听到赵庆林的提议，王浩微微皱眉，低声重复道：“要让晚报记者拍到他戴铐子的特写？”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疑虑。


    林大伟微微点头，神情凝重，声音低沉却坚定：“如果让犯罪团伙幕后主使察觉到我们在查诈骗案，证据链可能会断。现在只能让刘建洲的案子看起来像是私人恩怨，让他们放松警惕。”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强调事情的紧迫性。


    王浩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金丰毅在库城根基太深，这些年多少人想动他，最后都不了了之。” 他想起过往那些试图扳倒金丰毅却失败的案例，心中满是无力感。


    林大伟放下茶杯，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深的根基，也经不住法律的制裁。”


    王浩沉默片刻，手指在下巴处摩挲着，最终点头：“行，这事交给我。” 虽然心中仍有担忧，但他选择相信林大伟的判断。


    当晚，赵倩坐在林大伟的车里，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神情疲惫。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却无法照亮她心中的阴霾。


    “明天要一起去接你父亲吗？” 林大伟轻声问，他的声音打破了车内长久的沉默。随着刘建洲和花衬衫李老三的全盘交代，赵庆林免责，明天就可以放出来了。


    赵倩轻轻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用了，他出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回仁孝天下。”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在父亲心中，那个所谓的 “仁孝天下” 事业比什么都重要。


    林大伟侧目看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关切：“你恨他？” 他能感受到赵倩话语中的复杂情绪。


    “恨。” 赵倩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恨他沉迷传销十几年，恨他一次次被人骗，又一次次骗家人。”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不管他了，可每次看到他掉进坑里，还是忍不住去拉他。”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无奈。


    林大伟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握住方向盘，最终只说了句：“血脉亲情，就是这样吧。” 他理解赵倩的痛苦，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赵倩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任由夜风拂过脸颊。她的思绪飘回到过去，那些为父亲收拾烂摊子的日子，每一次都让她心力交瘁。


    第二天，赵庆林从派出所出来，连家都没回，脚步匆匆地直接去了仁孝天下的门店。赵倩跟在他身后，心中满是疑惑和愤怒，她想看看这个让父亲如此执着的 “事业” 到底是什么。


    店铺已经开门，于晓东 —— 坐在轮椅上 —— 正在给五六个年轻员工做培训。他的声音高亢激昂，仿佛在进行一场伟大的事业宣讲：“我们的国家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我们仁孝天下是在为国家分担养老压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手臂。


    一抬头看到赵庆林，于晓东立刻露出夸张的笑容，那笑容在赵倩看来无比虚伪：“看，我们赵总回来了！我就说过，我们是合法经营，昨天的事情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似乎在向员工们强调他们事业的正义性。


    几个二十出头的 “健康顾问” 齐刷刷地鼓掌，他们的眼神里充满崇拜。


    赵庆林整理了一下衣领，昂首挺胸地走到前面，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领导者的姿态：“在派出所的这一晚，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眼神扫过每一个员工。


    年轻人们整齐地摇头，脸上写满了迷茫，他们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赵庆林。


    “我在想，正义的路上总是充满波折！” 赵庆林声音洪亮，仿佛在发表一场震撼人心的演讲，“但我们不能退缩！我们的事业是伟大的，我们要为那些身患重病的老人、子女不在身边的独居老人带去关爱和希望！” 他的声音在店铺里回荡，员工们听得热血沸腾，有人甚至红了眼眶，被他的话语深深打动。


    赵倩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她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一套洗脑话术下来，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招架得住，更别说那些判断力更弱的老年人了，他们肯定更加迷糊。


    果然，培训很快进入 “实战阶段”。


    于晓东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大字：“月底冲业绩，专攻丧偶独居老人。” 他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仿佛带着一种邪恶的力量。


    然后，他开始分配任务，声音冰冷而又不容置疑：


    “每天必须给目标老人打 3 次‘关怀电话’。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关心无微不至，让他们离不开我们。”


    “朋友圈必须在凌晨两点发‘加班配药’的照片。要让客户看到我们的敬业，看到我们为了他们的健康付出了多少。”


    “每月必须发展 5 位‘榜样客户’，能在直播间哭诉感谢仁孝天下让他们康复的老人。这是我们的宣传利器，一定要做到！”


    “熟练背诵《疾病恐吓对照表》，精确到每种慢性病并发症发病日期，月底考核。只有这样，才能精准地抓住客户的痛点。”


    赵倩听得胃里一阵翻涌，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所谓的 “工作要求”，分明就是在赤裸裸地教员工们如何欺骗老人。


    培训结束后，她强忍着内心的愤怒，走到于晓东身旁，冷冷地问：“你刚刚培训的那些，明显就是在造假，你自己信吗？”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直直地盯着于晓东。


    于晓东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仿佛赵倩的话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我信不信重要吗？客户信不就行了？有人愿意买单不就行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似乎在嘲笑赵倩的天真。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放心，吃不死人的。” 那笑容让赵倩感到一阵恶心，她终于明白，在这些人眼中，只有利益，没有道德和良心。


    赵倩知道，又有一个受害者陷进去了。只不过，有些人是因为看不清而陷入迷局，而有些人则是因为太过清醒，希望在迷局中捞金。于晓东显然属于后者，而自己的父亲，已经失去了分辨是哪一类沉迷者的意义了，总之，无法自拔。


    赵倩走出仁孝天下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她必须做好充分准备。她的父亲并不是简单地被骗，而是早已成为这个骗局的一部分，法律的制裁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