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孝安咬紧了牙关,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哪怕是从前,我伤她一分,我自己可能要承受双倍的痛苦。我承认,这次的事我处理得不好,考虑不够周全,你让我先带她回医院,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养,她有怨言可以沖我发,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而且我也没有想袒护谁,我比任何一个人都痛恨杜心蓝。」
褚葵抬眼盯着他,仿佛在考虑他这些话的可信度。
「褚葵,你应该也看到了,她身体很虚弱,你要真为她好,就劝她回医院去。」
褚葵想起安小朵那张惨白的脸,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这样吧,今天很晚了,而且她也睡下了,就让她在我这儿过一夜,明天等她精神好一些,我再问问她的意思。」
「褚葵……」
黎孝安还欲说什么,褚葵打断他:「小朵的脾气你也知道,她看起来柔顺,实际上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她既然都跑出来了,就说明她现在有多不想见你,你逼得越紧,只会让她越抗拒。」
黎孝安沉默下来,褚葵说得没错,他是关心则乱。想到这里,他轻声说:「好,那我在外面等天亮。」
他转身回到车里,将两边的车窗都降下,抽出一根烟点燃。褚葵见他铁了心要守在外面也无法,在原地站了片刻,回屋里去了。
黎孝安在车里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凌晨的冷风让他全身浸透寒意,他想起了很多事,跟安小朵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汇成一条小溪,在他心头缠缠绕绕地淌过,想到这几年她白白受的苦,他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针扎过,痛到不能唿吸。然而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将来的日子好好补偿她。
两点多的时候,他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他看了眼显示屏,是吴立轩打来的,他略一迟疑按下接听键。
吴立轩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着急:「萌慧刚才发作,不停地呕吐,被送进了急救室,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她昏迷前还拉着我的手问你在哪里。」
黎孝安哑声说:「我就过去。」
他看了看褚葵的房子,屋里的灯已经全熄了,只余小庭院里一盏微弱的小路灯亮着,周围很安静,悄无声息的。他仔细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才开车离开。
李萌慧的情况突然恶化,黎孝安赶到医院,她人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吴立轩和杜心蓝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目睹女儿发作过程的杜心蓝此刻脸上映着一层死灰。
黎孝安没有走过去,只是远远地倚墙站着,他英气的眉眼如今被深深的疲惫笼罩,连续多日的奔波,李萌慧一天比一天恶化的病情,还有安小朵的不谅解,现在再加上郑三木这个潜在的危机,所有不安因素都反反覆覆折磨着他的身心,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累。
快天亮的时候,李萌慧被转去icu,情况依然很不乐观。吴立轩费尽唇舌才哄杜心蓝去休息,回来看见黎孝安靠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揉眉心。
吴立轩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找到小朵了吗?」
黎孝安点点头,不作声。
吴立轩这时已经知道安小朵和杜心蓝的纠葛,他看着眼前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低声说:「我想求你一件事。」
黎孝安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这么做对小朵不公平,但是萌慧的情况这么差,说句难听的,她熬不熬得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走,也让她走得平静些吧……」
黎孝安无声地笑了笑,嘴角带着自嘲:「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吗?我跟萌慧之间是没有感情了,但她现在这样,我还不至于再让她雪上加霜。你放心,我答应杜心蓝,放她一马,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别再提了。」
吴立轩的眼底流露出感激,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黎孝安脸色发青,他识相闭上了嘴。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坐着,谁都没说话,直到天际慢慢露白。
黎孝安站起来,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双腿,走到落地窗前,静静地俯视这座在逐渐甦醒的城,纷乱烦躁的心似乎得到短暂的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在他接到褚葵的电话后被彻底打破。
「黎孝安,小朵被一个男人带走了!」褚葵惊慌失措。
黎孝安的拳头勐地攥紧,沉声问:「那男人长什么样?」
「我没看清楚,他戴着墨镜,大概三十多岁,头髮有点长。」褚葵今天照例大清早起来跑步,回来看到安小朵坐在庭院里泡茶。她进屋准备沖澡,一进去就听到外面好像有争执声,她跑出去正好看见安小朵被一个男人强行拉上车,那男人好像是故意要让她看见这一幕的,上车前还回头沖她笑了笑,可惜他戴着墨镜,她看不真切对方的长相。
黎孝安听完一拳砸在墙壁上,放下电话,他转身望向一脸愕然的吴立轩:「小朵被郑三木带走了。」
「什么?」
「去问杜心蓝,怎么才能联络上郑三木。」
吴立轩看得出黎孝安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敢多问一句,转身叫来杜心蓝。杜心蓝一听安小朵落在郑三木手里,脸立时就白了,六神无主地说:「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不能让诤然的女儿出事,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闭嘴!」黎孝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扯过她的手机调出郑三木的手机号打过去,谁知竟是关机。他冷静了一下,打安小朵的号码,响了几声之后接通,一个男人的笑声撞击着他的耳膜,那人边笑边说:「黎孝安,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