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哭号着穿过林子,如同万千游魂和声惨叫,玛利亚害怕地握紧少年的手,和他靠得近了一些。
走了十多分钟的时候,他们在林子里看到一只被勐兽利齿咬断脖颈又开膛破肚的狐狸。
这只被曝尸荒野的狐狸身体残缺了一部分,五脏六腑都被冻上冰碴。
玛利亚打了个寒颤。
「费佳。」她拉了拉少年的袖子:「我觉得我也死在了这里,内脏也被冻上了。」
她揉了揉肚子,面带不解:「为什么我有种我是它的感觉?」
「这叫共情。」
少年语气平淡,缓缓道来:「能够理解他人的情感,感知别人的的苦难,这就是共情。」
「那费佳也会『共情』吗?」
少年沉默好半天,最后避而不答:「我如今思考的只有一件事:这个地方显然有野兽出没,我们怎样才能避开它,安全抵达国道。」
女孩的头顶落下一只手:「我们两个人,能共情的有你就够了。」
——我们两个人,能xx的有你就够了。
这个句式总是出现在两人的对话中。
仿佛费奥多尔正在自己身上剥离出什么东西,然后把它们一股脑的塞给这个女孩子。
玛利亚紧紧地握住少年的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和以往相同的话:
「嗯,有些东西我们两个人有一个人拥有就够了,因为我会一直一直陪着费佳的。」
通过辨认野兽留下的痕迹,费奥多尔判断出这只野兽是熊,并成功避开了它。
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玛利亚踩在覆盖着雪的石头上,滑了一跤,好半天没爬起来。
还不等她说什么,少年背对着她蹲下身:「累了?」
女孩自然而然地趴到少年背上,打了个呵欠:「费佳,我好喜欢你呀~」
说完这句话,她就在少年的背上睡了过去。
少年站在原地,回头望了一眼狐狸尸体所在的方向,最终又把头扭了回去。
后背上暖唿唿的重量提醒他,还得继续走下去。
夜漫漫,雪漫漫,路也漫漫。
他踏上国道,朝莫斯科的方向慢慢地走,等待着或许能搭上两人的汽车。
也等待着奔赴两人未知却又既定的结局。
「对不起。」
不知道是谁的微弱嗓音在东欧平原干冷的空气中渐渐消散。
「刚刚骗你了,我也很冷。」
「像五脏六腑被冰冻住的冷。」
「过去篇·破晓」
「嘭!」
厕所门被人从外面锁上。
一门之隔传来嘻嘻哈哈的嘲笑声。
「那个东欧杂种会不会留在这里过夜?」
「听说晚上学校的厕所会闹鬼哈哈哈!」
第三个声音有些担忧:「你们说,黄濑君万一……」
「嗐,黄濑君根本不喜欢她。」
那个领头的女生不屑一顾道:「我都跟他们同班同学打听过了,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黄濑君选了大冒险,要求他跟最漂亮的女生告白,没想到那个东欧杂种还真硬扒上黄濑君了。」
「可真不要脸!」
「谁说不是呢。」
……
声音渐传渐远。
上身只穿了内衣的高穗由果蜷缩在水池边瑟瑟发抖,滴滴答答的水顺着头髮和手臂往下流。
窗外天色越来越黑,她从手臂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抹了抹脸上的水。
然后,从裙子腰带处掏出偷藏起来的手机。
她给黄濑打了个电话。
如果对方能接电话,给她送件衣服就好了。
除了黄濑,她也找不到能求助的人。
电话里的忙音响了很久,很久。
始终没有人接。
高穗由果沉默地看着重新黑屏的手机,耳边环绕着那几个女生临走时候的话。
——「黄濑君根本不喜欢她。」
是啊,黄濑君根本不喜欢我。
少女重新把头埋在膝盖上,窗外,落日余晖最后的光热也离开了她。
良久,她重新抬起头,微红的眼睛再次落到手机上。
她打通了班主任的电话号码。
「老师,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少女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我不小心被关进五楼女厕所了,您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抿了抿唇,她小声说:「如果能顺便带件外套,就更好了。」
电话对面的女老师沉默片刻,显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选择不闻不问。
日本私立学校的老师,基本不会管校园霸凌,甚至还有不少老师认为,「霸凌」是为了让学生们提前适应社会。
「我已经离开学校了,不过办公室有其他女老师在,我帮你问问。」
「好,谢谢老师,麻烦您了。」
班主任没有再打电话来,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高穗由果听到厕所外传来脚步声。
她刚想喊「老师我在这里」,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平底皮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啪哒啪嗒」声仿佛催命的鼓点。
她迅速反应过来,下意识奔到厕所门前,在里面将门反锁。
下一秒,外面的锁被拧开,那人却没能如想像般推开门。
门被敲响。
「高穗同学,我帮你带了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