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那双鞋动了。
他边走,手边在一侧的兜里搅了搅,碰到了小半张碎纸,顿了顿,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一张狼狈畏惧的女孩的脸。
第49章 真兇
他的手指摩挲着那张纸条撕裂的,不平整的边缘,脑中想像出的那张脸是模煳的,平时高高在上的眼神变得惊恐慌乱——或许是这样吧。
他慢慢往电话亭里走去,每走一步,脑中那张脸上的五官就逐渐扭曲分解,成为了万千个细小碎片,然后这些碎片又慢慢糅合,一点点拼凑成另一张脸。
那张脸眉眼柔和,目光清透,殷红的唇瓣总是不吝啬微笑,是他在其他人那里没见过的,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笑脸只有一瞬,画面转场,他看到的是男生戒备的眼神,与女生毫不掩饰,旁若无人的亲密情话。
还有那一封封石沉大海的信,最后都定格成了两人在雨幕中相依的情景。
狂肆的斜风将冷雨打到他的脸上,刺骨的冰凉就像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灯箱的电源拔下,于是瞬间一片黑暗没顶。
黑暗中,他听到一句句厌恶或冷酷或怜悯的指责:怪胎、小偷、罪犯的儿子……
脚下股股奔涌的水流也好像推着他往前,让他做点什么。
兜里的那张纸快要被他攥破了。
此时,电话亭里的女生对大雨中的一切毫无所觉,她正凑近拨号面板细看,好像在研究这陈旧的设施究竟能不能打出电话,只有一个背影对着亭外。
雨天里,那人心里骤然燃起一簇自己也没预料到的火苗,烘烤得他体内那继承自父亲的血液翻滚沸腾,即使他一直认为这血统骯脏不堪。
他眼里蒙上了一层灰,即使站在悬崖上,也没有人可以拉住他。没错,他到底是个跟他父亲一样的人,也会做出一样的事。
一直在水中泡着,他的鞋子已经湿透了,风雨掩盖了悚然的脚步声,他离电话亭越来越近。
他的手指渐渐蜷紧了,将兜里的纸条捏成一团,就在他抽手出来的时候,指骨突然碰到了一个滚圆的小球,他手一顿,松开那团纸,转而勾出了藏在口袋身处的那颗糖。
白天那个小小的跑走的背影浮现在眼前,驱散了一些灰雾。
这带出了更早时候的一个童声:「不客气。」
那时候,她走到他面前,对他奇怪的伤口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对他的遭遇也没有任何悲悯的同情之语,仅仅只是嘆了一声气,大概是因为他竟然没有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声谢谢,随后又自说自话地回了句不客气。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开始回想那道童声的主人的模样,可惜他平时一贯低头寡言,好像根本没看清过她的脸,想必她也是。
突然,刺耳的警笛声唿啸而来,划破了这淅淅沥沥的雨幕,直直包围住了这电话亭周围的空间。
电话亭里的女生下意识朝驶来的警车望去。
一阵噼里啪啦踏水的脚步声响起,随后是紧急的追问声:「是你报的警吗?」
她茫然地朝身后望去,对上了一双清醒的眼,于是惊讶地睁大了眼,轻唿:「陈郁文?」
她听到陈郁文哑着嗓子,对身前的警察答了一声:「是我。」
他可以告诉司琦,这电话亭,还是能用的。
雨天路上堵,汽车走走停停,每个路口都被前后红色的海洋包围,因地盘太低而熄火的车也都堵在路上,更增加了穿行绕路的难度。
虽然金满没说什么,任东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满崽,严煞,都饿了吧?」他开会之后就匆忙赶过去接他们,也没来得及垫肚子,至少他是已经饿了。
金满为了这顿大餐,也是特意没吃饭出来的,此时却摇摇头,大方地拍拍肚子:「没关系,还可以忍。」
小神仙对饱飢的忍耐度当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对于吃饭,她一向是一碗两碗不嫌少,九碗十碗不嫌多的态度。
严煞也摇头,他大概真的不是常人,自小就不知道饿的感觉。
经过一番弯弯绕绕,终于到了目的地,任东航下了车,拿起一柄大黑伞,然后绕到后面,将金满和严煞扶了下来,三人一起往大堂里走。
这家店,老闆开得任性,大部分时候是关门的,一周里统共可能也就开个两天门,当天开到几点也没个定数。
所以前几天一直闭门不见,今天才给老顾客们放出消息,要开门放席。
不过这家店也确实有任性的资本,具体表现在,多久不开门,老闆就要收到多久的抱怨,老顾客带新顾客,即使店开在人烟稀少的郊区,客源也是源源不断。
这是任东航他们一帮子以前打完球,偶然发现的地方,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带金满来尝尝。
金满一进门就勐地吸了吸鼻子,嗅到了某种混合的非同凡响的香气,看来任东航说得没错,确实会是一顿大餐。
任东航要了一间小包厢,说是包厢,其实就是用高大的屏风围起来的小小空间,虽然小,但也算是干净明亮。
这里就连服务生都少,一晃眼都看不到一个,不像别的餐厅,几个服务生在一旁候着,生怕怠慢了,这里反倒让人有种私密的安全感。
「随便点,不用给我省钱。」任东航捡起桌上被翻得卷边的菜单,给金满和严煞边念,边解释菜的组成,念了没几个,金满一挥手制止了他,「不用念啦,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