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梧看她又难过起来,后悔自己说错了话,一摸上衣口袋,掏出包烟,指了指外边,「你在这接着吃,方老闆出去抽根烟。」
金满乖巧地点点头。
方桐梧不紧不慢地走到店门外,此时天边已经透着一丝亮光,他看着这光,斜倚着门,磕出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而是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很快,电话那头接通了,声音还带着些睡意:「喂,老方?」
方桐梧咬着烟,口齿竟还意外地清晰:「东航,不好意思,大清早的打扰你休息了。」
任东航很快清醒过来,知道方桐梧不是那种会扰人清梦的人,「没事,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桐梧慢慢点了点头,菸头也跟着一晃一晃的:「你上次带来的那个小姑娘,满崽,在我这儿。」
他这话,配上他的语气,说得实在像是某种嫌疑人,任东航听后呆了一会儿,「满崽在你那儿?」
「嗯,现在在吃面呢,小姑娘跟家里闹矛盾了,反正之后也会在我这儿住段日子,住到她想回去为止,你要是能联繫上,就通知她家里人一声。」
任东航很快缕清思路:「你才见过她几面,她怎么找你不找我?你等会儿,我一会儿就去把她接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些许朦胧睡意的女声:「怎么了?」
任东航轻声回:「没事儿,你继续睡吧,我出去一趟。」
「别过来。」方桐梧阻止他,「小姑娘点了名的,不想见你。找到我这也是凑巧,大晚上的在马路上走,被我碰见了。」
「不想见我?」任东航愕然,细思了一会儿,他应该没得罪金满啊,「那她有说为什么吗?」
「没说,你看不出来吗?小姑娘这是所有熟人都不想见,想自个儿清净清净,免得想起伤心事。我恰恰是因为跟她不怎么熟,她才愿意留下来的。」
任东航坐在床边,沉思了一会儿,「那我暂时不在她跟前露面了,我回头问问她那监护人发生了什么。你好好照顾她。」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心里有谱儿,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这孩子哄好吧。」
挂了电话,方桐梧又在寒风里站了一会儿,天已经半亮,路灯那点光被倾下的朝阳完全覆盖了,但依然尽职尽责。
他抹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又进去了,反手把门好好关上,回到了后厨。
金满吃得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大半碗已经下去了,见他回来,忙打了声招唿,方桐梧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好好吃,不够方老闆再给你做。」
「不用了。」金满摇摇头,「够的。」
这话一听就是在客气,方桐梧摇摇头,「说了不用怕麻烦,你这顿算是宵夜,一会儿方老闆再给你蒸大包子,当早饭吃。」
「好,那谢谢方老闆。」金满眼睛含蓄地一亮,有礼貌地谢道。
方桐梧挽着袖子,从她身边经过,金满奇怪地从碗里抬头,她好像,没在他身上闻到烟味啊。
金满刚一吃完,放下筷子,拿纸巾抹了抹嘴,「方老闆,我帮你洗碗吧。」
方桐梧一乐:「不用了,我来洗就行。而且一会儿店里还有洗碗阿姨来上班的。」金满小小一个,个子都没有洗碗池高呢。
金满有些泄气地低下了头。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好像有人在叫:「方老闆?今天也开门啊?」
应该是顾客。
方桐梧放下袖子,到外面开门去了,将客人迎进来,说话也不见外:「本来今天打算晚上再开门的,不过昨晚没回家,干脆就连着早上一起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店里接了几桌年夜饭。
客人哈哈一笑:「我就说嘛,刚出来买早饭,见你这店里居然还开着灯,可不像你方老闆的作风。」
「既然赶上了,那我就在你这吃早饭了,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啊。」客人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方桐梧应了声,突然就见金满从后厨跑出来了,手里还端着杯水,努力保持平衡,跑到了客人那桌,将水放到他面前,乖乖巧巧地说:「喝水。」
方桐梧看着她那模样,不知怎么心里有点酸,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客人先是一愣,又被这粉雕玉琢的小糰子吸引了,抬头看向方桐梧,打趣道:「方老闆,你这是雇用童工啊?」
金满听了连忙摇头:「不是童工,方老闆不给我工资的,不是童工。」
那客人更是哭笑不得了:「合着还是免费劳动力,那你方老闆可太不厚道了。」
金满觉得自己好像越抹越黑,也不知道怎么给方桐梧正名了,连声解释:「方老闆厚道的,厚道的!」急得差点跺脚。
方老闆一手包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后厨走,扭着脖子跟客人交代:「我回去做饭去了啊。」
进了后厨,他蹲在金满面前,语气认真:「满崽,你不用这么……」他思考了一下,「不用把自己当外人哈,就在我这安心待着,养得白白胖胖的,方老闆就开心了,不用你帮我做菜、洗碗、给客人端茶送水,什么都不用做,真的,这些都有别人做,你就保持开开心心的就行。」
金满知道方老闆的意思,心里觉得一阵痒一阵暖,眨眨眼,将眼眶涌上的热意挤下去,「我没拿自己当外人,所以方老闆也不用拿我当外人呀,所以让我帮忙,我也很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