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完美的人。”谢雪枝抱着兔子坐在三层的高台上。


    今晚月明星稀，树影婆娑，几只鸟雀时不时掠过，惊动了寂静的树林。


    江亦行闷了一口谢雪枝前不久刚酿成的桃花酿，甘酒入喉，整个人神清气爽。


    “完美的人？雪枝不就是？”江亦行就靠坐在谢雪枝的一边，酒香也沿着传了过去。


    谢雪枝不喜欢喝酒，但是江亦行却喜欢得很。待在树屋的这段日子，他和山下的酿酒师傅学了不少技艺，酿出来的酒一次比一次好喝。


    “我怎么可能是啊，我身上这么多缺点。”谢雪枝低下头，用手背蹭蹭兔子的脑袋。


    江亦行道：“那雪枝是怎么定义完美这个词？”


    谢雪枝细想：“……聪明，能干，落落大方，自信强大，性格还好……”


    江亦行把酒瓶子抵到谢雪枝的脸上，打断了他：“不对，就算有了这些，我也不一定就会喜欢。”


    谢雪枝道：“……可是大家都喜欢。现在不喜欢，相处着相处着，就慢慢喜欢了。”


    江亦行轻笑了一声：“那要这么多喜欢干什么？是能吃还是能喝？”


    谢雪枝喉头一紧，卡了话头。


    江亦行看他说不出来，又笑了笑：“是不是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谢雪枝闷闷不乐道：“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


    江亦行放下酒瓶，扭过他的头面朝着自己：“谢雪枝，完美不是你说完美就是完美的。在我眼里，只要是我认同的人，那他就是完美的。他所有的缺点，在我心里都是他可爱的一部分。”


    “我不允许，你不喜欢你自己。”


    谢雪枝抬眸紧紧盯着他，眼底的光一颤一颤。他看着江亦行认真的神色，浓墨般的眼眸沉淀着他看不懂的深沉晦暗。


    “我……我没有说我啊。”


    江亦行早就察觉到了谢雪枝低落的情绪，一直在等他开口。


    谢雪枝一开口，江亦行就明白现在他很需要自己的一个“拥抱”。


    “嗯，我知道，但是我说的是你。”江亦行也不戳穿他，“你有我一个人喜欢就够了。”


    谢雪枝转过头，感觉脸上有些烫意。


    他缓了缓，才终于决定开口：“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是魔族人。”


    江亦行道：“我早就知道了。”


    “啊？什么时候啊？”


    “刚见到你的时候。笨死了也不知道遮住自己的气息。”


    “噢……这样啊。”


    “要是碰到的人不是我，没准你就被欺负了。这是哪里来的魔族小白兔。”江亦行满眼促狭。


    云祉想：你也没少欺负他。


    谢雪枝尴尬笑了笑：“……也不完全是，我现在其实只是半个魔族人。”


    江亦行道：“什么？”


    谢雪枝道：“我现在的身体是雪莲做成的。”


    江亦行一顿：“雪莲？”


    谢雪枝点了点头：“我原来的身体……坏了。有一个好心的道长看我可怜，就帮我用雪莲捏了一个肉身。”


    江亦行心道：难怪他时常觉得谢雪枝的身体时而比较冰凉难捂。


    谢雪枝放下兔子，突然站了起来，重重沉一口气：“但是！我现在过得特别好呀！我认识了阿行，认识了酒师傅，认识了小白和小黑，我特别喜欢现在的生活！”


    江亦行架起了一条腿，侧着脑袋看谢雪枝，眼里的笑意久久不散，分明暗含着柔情。他注视着谢雪枝，目光里带着难以描摹的心思。


    后日便要入冬月了。


    他想，等今年的第一场雪下来，他就告诉谢雪枝。


    告诉谢雪枝，他对他的丹心寸意。


    谢雪枝拍了拍衣裳，把放在窗台的几壶酒都捧在怀里。


    “这几瓶桃花酿我也去埋了，等来年春天就可以给你取酒喝了。”


    “要这么久？上次不是只埋了一个月就能喝了吗？”江亦行闷闷道。


    谢雪枝高深莫测道：“不知道了吧，这酒是我新研究出来的，这次取酒时间要长一些。到时候你第一个品尝。”


    江亦行笑了笑，妥协了：“当然是我第一个。”


    谢雪枝哼哧哼哧捧下了楼，江亦行就坐在楼上注视他走下去。江亦行去年应谢雪枝种的灵桃树已经长高了，谢雪枝就喜欢在桃树底下埋酒。


    阿拉撒捧着自己的鱼味小饼干：“好温馨哦——”


    云祉：“是啊，真不错。谢城主他好可爱，江亦行也像个人。”


    阿拉撒：“？”这句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又是几个记忆的片段过去，冬月已然悄悄来临了。


    天气渐冷，谢雪枝也不愿意跟着江亦行下山去。


    入冬之后，江亦行也不怎么下山，只不过今天被他的同门师兄喊了下去，说是师门的任务。


    谢雪枝搓搓手，捧着小白捂手。


    小家伙的肚子怪有能量的，就像活的热手袋一样，软软的，手感也不错。


    “谢雪枝……”


    “雪枝！”


    一道清冷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由远及近。然而谢雪枝却找不到声音源头在哪里。


    “是你？你在哪里？”


    云祉和阿拉撒不约而同感到奇怪。


    云祉问道：“什么情况，撒撒？这谁？怎么也在谢城主脑子里？不过他应该没感觉到我们的存在。”


    阿拉撒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啊！而且这个能量波动，怎么和我的代码有点像？”


    “雪枝，我要走了。”那道清冷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


    谢雪枝摸兔子的手一顿：“你……走了？”


    “是的，我要离开了。多谢你借了你的身体，接下来就交还给你了。”声音还在继续道。


    谢雪枝对他的到来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快就会离开。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这个人会离开。


    “你不留下吗？我……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不想回去。”


    “雪枝，我本就是因为你才到来的。现在你的父母很疼爱你，朋友很喜欢你，城中的百姓也都臣服于你，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可是我……”


    谢雪枝看着手中的兔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本想着有了“他”的到来，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囚禁他前半生的噩梦之地。


    “来不及了雪枝，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到时候你的灵魂会自动被吸入身体里的。”


    “等一下！等……”


    还未等话说完，谢雪枝眼前就开始眩晕起来，黑暗铺天盖地袭来，一下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就看到了两张令他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脸——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