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隆恩！”岳侗双手抱拳，郑重行礼，心中也松了口气。


    陛下亲自出手疗伤，说明并没有怪罪于他。


    王烛微微颔首，眼神不带情绪波动，只是抬眸看向大殿深处。


    神殿里的众神，一见岳侗竟被重新赋予神力、恢复如初，一个个互相对视，脸上闪烁惊讶，却不敢喧哗。


    如今天帝行事比起曾经多了几分淡漠，也少了许多管束。


    陛下既然没有怪罪岳侗，那便说明对这桩事情也并未多看重。


    或者说，这些事都在他意料之中。


    王烛收回目光，扫视下方：


    “此番芒月圣族被黑龙王所庇护，也算是意料之中，芒月圣族现今虽无大用，但对他而言，却是个从九界各势力当中树立‘威慑’的跳板。这条小黑龙，自然清楚这背后的分量。”


    岳侗一听，连忙恭敬地汇报：


    “回陛下，属下与之交锋数十回合，发现那黑龙王确有可怕的肉身与镇狱神体之能，若非属下仗着帝枪护体，在他手里都撑不过一招——”


    王烛缓缓闭上双眼，神情如古井般淡然，似在寻思什么，又似在追忆往昔。


    整座大殿陷入寂静。


    许久后，王烛才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不带遗憾，更多像是一种忽然翻到陈年旧册时，心绪起伏所发出的微弱感慨：


    “黑龙王继承的是烛龙血脉。”


    众神目光中同时透出惊异。


    烛龙原为漫长时光前天地初开的太古生灵，乃九大龙祖之一，又被众神尊为极具神异的无上神兽。


    只是，与烛龙相关的信息，大多都只残存在极古老的记载或天庭藏经的深处，少有人知晓详情。


    王烛对众人目光的变化看得分明，神色仍如平常，并未多出什么得意或悲凉，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烛龙……乃上古九龙之一，亦是最让朕敬佩之龙。当年它曾横跨千万里虚空，赶走穿梭于无尽星河的天魔，以肉身强度与龙吟威能，硬是替诸多界域撑起一片生息之地。”


    岳侗忍不住问：


    “陛下，您曾见过烛龙真身？”


    王烛坦然点头：


    “那时朕尚未登临神座，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修士，偶然踏入了某个大荒禁域，被群兽围困，可正巧在那禁域中，烛龙沉眠多时突然苏醒。随意喷出一个鼻息，就摧毁了那些群兽……朕就这样捡回一条命。”


    说到这里，王烛目光微垂，似回到无尽岁月之前完成最初崛起的光景：


    “当朕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被烛龙送到禁域之外……那时朕才知道，这头传说中冷酷无情、俯视一切的古龙，也并非不念情理。它在临走之际，还吐出一口真龙精血，朕得以炼化，从此修为突飞猛进。”


    诸神听得若有所思。


    想不到陛下昔年崛起的秘密，还牵扯到烛龙授予的真龙精血。


    这么看来，烛龙在陛下成道之路上立下了功劳啊！


    王烛又接着说：


    “后来九界动乱，朕再见烛龙时，它已然油尽灯枯，被古老禁制反噬，肉身毁损严重。我虽极力相救，却也只能延缓其陨落。”


    “烛龙在临终前嘱咐过朕，若有朝一日见到它的后代，也可稍作照拂，它不想自己堂堂烛龙一族，彻底断绝血脉。”


    大殿众神皆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当年陛下没有在第一时间直接将黑龙王抹杀，而是把他打进天坟封禁许久，显然跟那“烛龙旧情”有莫大关系。


    岳侗心中也生出恍然之意。


    这就解释了许多疑惑。


    本以为以陛下当年的无上威能，灭掉一只小黑龙易如反掌。


    可为何只是选了个特殊的方式镇压，却没有赶尽杀绝？


    这其中果然存在烛龙余恩在先。


    王烛微微侧身，淡然扫过殿堂中诸神，缓缓开口道：


    “此番芒月圣族虽欠了天庭诸多资源和承诺，但那黑龙王一时护着他们，也算是朕当年留下来的变数。这条小黑龙确实继承了烛龙的血脉之力，又侥幸获得镇狱神体的完整激发。朕若是不亲自出手，九界中能与之交锋的人几乎没有。”


    诸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天帝伟力强得无解，“放弃九界”以后，他几乎不曾再与任何生灵正面冲突。


    时至今日，哪怕万兽城搅动风云，引发无数争端，天帝都只是冷眼旁观，任凭九界自生自灭。


    他只会在“天庭利益”被切实侵害时，才命诸如岳侗这些天王级人物出动。


    显然，王烛已经有意将九界交还众生去厮杀，自己保持超脱。


    可现在，他亲口说出：除非亲自出手，否则谁也拿不下那黑龙王！


    这在众人耳中震撼无比，也让他们深刻理解黑龙王有多强悍。


    一名白发斑驳的天王走上前，语气有些凝重：


    “陛下，若那黑龙王继续在天玄界横行，势必会引发更严重的动荡。咱们是不是要考虑……先行收服？”


    他说的是收服，而不是镇压。


    显然也是听明白了王烛之前说的话，那黑龙王是陛下恩人后裔，确实不太好直接出手镇压，得收服！


    王烛摆了摆手，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却透着决断：


    “且不必。”


    那神王不解地抬头。


    “烛龙曾经给朕机缘。而他这后裔虽性情狂妄，到底是承载这一缕血脉。朕既与烛龙有缘，也不愿将他当场抹杀。此番不过是让他在九界成就一方霸业，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了。九界众生在失去束缚后，本就是任由杀伐与弱肉强食，谁也不必做救世主。”王烛缓缓开口。


    凌霄神殿中，众神依旧陷入沉思。


    一位年迈的天王突然开口问道：


    “陛下，我们要如何处置芒月圣族？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其他神明也纷纷点头。


    芒月圣族背叛在先，如今又投靠了黑龙王，这等行径实在可恨。


    “是啊陛下，芒月圣族如此罪恶滔天，若是不惩戒他们，日后岂不是人人都敢对天庭不敬？”


    “此事确实要给个说法。天庭的威严不容挑衅!”


    众神你一言我一语，都在为如何处置芒月圣族出谋划策。


    王烛静静地听着众神议论，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


    当众神议论得最激烈时，王烛忽然开口:


    “不必着急。那条小黑龙会亲自上来给朕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