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烛嗓音淡淡：


    “于那母女而言，便是全部。”


    这简短又直击人心的话，让赵豫心里一阵放松。


    对啊，于受难者而言，一念之恩可以改变命运。


    虽说此城还埋藏无数黑暗，但至少又多救了两条人命。


    当下，他跟着王烛再度回到城中，准备深入探探州牧府情况。


    如果这个“罗州牧”真是罔顾人命，打着王爷旗号胡作非为，既然撞上，那便斩之。


    中午时分，市井街道尤为热闹。


    官道口张扬着鲜艳的红绸灯笼，一些戏班踩着高跷、锣鼓喧天，看似喜庆。


    旁边却是面黄肌瘦的百姓被迫围观。


    城卫军站在街侧，时不时恶狠狠呵斥谁不鼓掌就拉去衙门，好造出一派太平盛世迎驾的假象。


    “何其荒唐。”赵豫混在人群，看着前面一个穿华丽戏服的小丑，在鼓声中蹦跳，却眼含惊惧。


    偶尔，街角还有盖着黑布的囚车停靠，里面关的都是“危害巡狩”的些许市民，等到夜里就会偷偷处理掉。


    州牧府简直成了人间毒瘤。


    沿街观察后，赵豫发现街尾那边修筑着临时高台，上写“迎驾监礼台”。


    许多兵丁正在那里忙活，城卫头子来回巡视，口口声声：


    “大人吩咐，我们须布置得盛大又不露瑕疵。谁敢添乱，杀无赦！”


    能从他们交谈得知，所谓“王爷”会在几日内抵达。


    罗州牧安排大礼，要在那时邀请各路豪族、宗门势力观礼。


    如果王爷真是皇族血脉，将以此请求敕封。


    若王爷是假的……


    从他们语气中看，似乎也不怕，难道后面另有阴谋？


    这让赵豫更想深入州牧府探查。


    他故技重施，趁夜潜入。


    州牧府就坐落在城北富丽堂皇的宫殿一样的建筑群中，还有专门的护城河。


    可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些都不值一提。


    赵豫轻巧跃过高墙，穿过花园，就见院中灯火明亮，大厅里人影攒动，似乎在开宴。


    侧耳倾听，只闻歌舞阵阵，酒香四溢，恍若盛世宫廷。


    隐约的交谈透出些信息：


    “罗大人，那个假王爷是不是快到？咱们安排如何？万一真王爷撞见怎么办？”


    另一个声音笑道：


    “怕什么？能有几个真王爷敢来我们这荒僻之地？再者，咱们背后有人，你且安心。”


    立刻有人附和：


    “对，等假王爷来了，只要做足仪式，就能号召四方。那些百姓不就乖乖听话了？”


    听到这里，赵豫怒从心起。


    果然如此，他们大肆作恶就是想迎“假王爷”，借故聚敛财物，打击异己，然后一口气坐大。


    至于真王爷是否来，不在他们考虑范围，想必幕后还有更大势力提供撑腰。


    见大厅里谈笑甚欢，各路贪官权贵阵阵喧哗，赵豫思索着下一步。


    若现在就闯进去，杀了这些匪类也不难。


    可怎样才能让他们露出更多幕后？


    想到此处，赵豫不再靠近主大厅，而是绕到后院，想窥探州牧罗某住处或密室。


    对于这种地方，一般贪官必有密库藏金，也会有机要文书。


    他寻找片刻，在一座花园假山后发现一扇隐蔽铁门，门上法阵虽然粗陋，但在凡俗官场中已属罕见。


    赵豫试着以剑气轻拨，立时听见咔咔机关响动，门开一道缝，幽暗楼梯蔓延到地下。


    果然有秘密之所。


    赵豫闪身进入，沿着狭窄台阶往下，墙壁装着简陋火盆，地面偶有水痕。


    看来此处多年暗藏不为人知。


    下到一半，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念咒声，伴随断续的惨叫。


    赵豫放慢脚步，感应到前方传来淡淡邪修气息。


    拐过最后一步，眼前豁然一间宽敞地室，四壁烛火昏黄，中间摆放数个牢笼，能看见里面关着数名衣衫破烂的人，似乎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呜呜……”


    他们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看来被施了禁声术或毒剂。


    再看室内一侧半圆拱门还往里通，里面传来更强的邪气。


    赵豫快步走近，瞧见三个黑袍修士正在一座血阵前忙碌，一边摆弄瓶罐，一边朝某个浸泡容器里倒入鲜血。


    容器中似乎浮沉着什么怪物，蛛丝般的血脉延展，形似黑色蛆虫，却散发剧烈怨气。


    一位修士笑道：


    “桀桀，大人吩咐我们全力培养‘噬灵蛆’，等到假王爷大典那天，就放它出来吞噬所有反抗者，借机营造更大恐慌。如此，罗州牧才能名正言顺拿下城中反对派。”


    另一个修士点头：


    “不错，只要此蛆寄生凡人，无论百姓还是小门派修士，都得乖乖就范。我黑岚宫与罗大人合作，还不是为了更大图谋？等伪王爷整合此州，然后交由背后宗门统御，我们就有一席之地。”


    听到这些，赵豫先是一愣：


    “又是邪修势力。”


    先前也碰过血煞盟、噬魂宗之流。


    这“黑岚宫”闻所未闻，但看手段亦是丧尽天良。


    赵豫往前又踏了几步，那三名黑袍人这才纷纷抬头发现他。


    “什么人！”三人惊喝。


    一个持短杖的立刻示警，诡异咒光射向赵豫。


    另一人扔出毒蛊。


    赵豫手掌轻抬，一道无形剑气呼啸而出，就将对方咒光与毒蛊尽数绞碎。


    与此同时，他再捻指一弹，一缕剑意破空，将那持杖者眉心洞穿。


    此人翻身仆地，死不瞑目。


    剩余两人惊骇欲绝，拔腿就往旁边甬道逃，却被赵豫轻轻抬手。


    剑气再次化龙，把他们腰斩当场。


    “噗嗤——”血喷满地，腥气漫天。


    转瞬之间，地下室中邪修死去大半。


    做完这举动，赵豫视线落在了那个浸泡着的“噬灵蛆”。


    它被鲜血孕养，眼看就要动弹。


    “孽障！”赵豫当即运转真气，剑势一荡，欲将之斩碎。


    岂料它生命力顽强，竟疯狂嘶叫，扭曲形体，试图反扑，并喷射出一团阴毒黑液，若溅人身上，能瞬间腐蚀。


    赵豫剑速更快，一抹青色剑芒如骤雨落下，将它剖成十数段。


    黑液四溅却被剑罡震开，没有半点落在赵豫身上。


    毒虫死去，血水浮起一团蓝灰色的气流，小小幽影在半空翻滚欲散，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王烛随手一裹。


    他不见动作，只见空气中涟漪闪过，那团幽影便被彻底湮灭，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