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板凳上,陆逞坐在靠门一侧挡着风,时玉被他半揽在怀里,握着手暖着。
「冷不冷?」
耳边听到男人低沉的询问,他睁开眼,看见了陆逞眼下的青痕,这一路上他迷迷煳煳睡了几次,陆逞却连眼都没合过,全程都在照顾他。
他摇摇头,「不冷。」
陆逞握着他的手,「冷就和我说。」
「嗯。」
……
窗外风雨飘摇,冷风裹着细雨吹过诊所狭小的厅堂。
时玉冷的发抖,小脸煞白,下一刻便被抱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男人的外套也不厚,裹着他小半边身体,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暖意。
中年男人也冷的够呛,回屋添了件外套出来,抬头一看两个交叠在一块人影,愣了下,随即笑道:「这是你家小孩啊?」
清水村这边的乡下话和普通话相差不多,仔细分辨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陆逞裹了裹衣服,单手搂着怀里人的腰,点了下头:「侄子。」
「侄子哟,」医生在瞅瞅时玉,「我还以为是弟弟呢,你们两个看起来没差几岁。」
陆逞笑了下,时玉能清晰的感觉到脸下的胸膛震了震,男人拍着他的腰,有几分安抚:「是相差不多。」
「差几岁?」
「八岁。」
「才差八岁?」
医生十分震惊,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想知道何许人也能这么老来得子。
从专业的角度出发,他应该是在思考男性的生理构造。
时玉闷在陆逞怀里,忍不住笑了下。
男人低头,手掌自然的抚上他的头髮,声音里也有些笑:「说不清楚。」
这年头一般人家连自家的孩子都养不活,也不太能理解那些领养、抱养的情况。
医生从屋内又出来了,这次他手里多拿了件军大衣。
军绿大衣长到膝盖弯,看着就挡风暖和。
陆逞接了过来,拿军大衣将两人裹到一起。
时玉这下终于暖和了,他睁了下眼,看见军大衣毛茸茸的大领子正抵在陆逞脸边,男人深刻明晰的脸部轮廓在毛毛的衬托下似乎也柔和了许多,长眉凤眸,疏冷矜贵。
发现小侄子在看自己,他低头和时玉对视,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了怀中人雪白漂亮的小脸,微微靠近他问:「怎么了?」
他整个人都很暖和。
唿出的气息也是温暖的。
「没事。」时玉收回视线,趴在他怀里,静了一会儿,闷声道:「……谢谢你,小叔。」
「谢什么,」陆逞声音低沉:「我是你小叔。」
「输完水带你回家。」
时玉乖巧嗯了声,很快又觉察到些不对劲:「回家?哪个家?」
「河北。」
时玉:「?」
他转过头,下巴抵在男人胸膛上,茫然道:「……河、河北?」
见陆逞点头,时玉更是不明所以:「我们不回清水村了吗?」
「不回了,」陆逞语气平淡,轻轻撩着他的头髮:「回去给你找医生看看,看你的身体怎么调养才能好。」
吹了才几个小时的冷风直接烧到输水。
体质太差。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陆逞都想让他和自己一起早起锻鍊了。
小侄子乖乖巧巧的趴在他怀里,眼眶还有些水迹,纠结着想了半天,才问他道:「真的不回清水村了吗?」
「你还想回去?」他眸色略沉,本想说点什么,但见青年可怜巴巴的窝在自己怀里输水,小脸都没了往日的神采,又小又软一团,抱起来还没猫崽重,这才耐着性子道:「不可以,时玉。」
时玉有点焦虑的想着自己「嫌贫爱富」的人设,又看着一声不吭就要带自己回河北的陆逞。
河北当然可以回,但回之前能不能让他跟陈政说两句。
……「嫌贫爱富」的人设这不是水到渠成吗,怎么就卡在这了。
他抿着唇,欲言又止的看了陆逞好几眼,眼皮逐渐睏倦的合上,趴在陆逞怀里纠结的想了半天说辞,还是闷闷不乐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感觉自己被抱紧了些,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这瓶输完了。」
「是,从小身体就差。」
「……中药调理吗?」
「他父母忙,我管他。」
医生乡音浓重,却和陆逞交流毫无障碍。
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时玉睡得舒服,蹭蹭身下的抱枕,抱枕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抱他抱的松了些。
医生几次侧目,说道:「你们叔侄关系是真好啊。」
还没见过和小叔这么亲的孩子呢。
也没见过这么大了还要抱着小侄子挂水的小叔了。
……也太惯着了。
「还好,」陆逞颔首,哪怕盖着军大衣抱着人,模样依旧波澜不惊,自带一股沉冷疏离的气质:「他也不太听话。」
「为啥啊?」
他这么问着,就见长椅上的男人面色冷了冷,眸光微暗,半晌才道:「认识了个不好的朋友。」
「交朋友啊?交朋友俺们做家长的可不能管啊,一管就得吵架。」
「得管,」陆逞抬头看他,语气冷硬:「我的小侄子我为什么不能管?」
「我们作为家长,就要杜绝他们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来往,」在他茫然地视线中,男人冰冷的语气稍缓,对他点了下头,表情平静,漫不经心的说:「——我是为了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