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明再无心情继续这场闹剧似的盛宴,他在众人暧昧的语气中解下束缚女子的绳索,为她披上外衣带了出去。
女子当真以为沈既明要对她作什么,身上抖得厉害。而沈既明不但未将她领上床,反而命人将其送回牢房中便不再过问。
沈既明回寝殿后干呕得厉害,宫人脚步匆匆,凑到他耳畔问那群奴隶要如何处置。沈既明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不耐烦道:「跟以前一样。」宫人听令,默默要退下去,又被沈既明叫住:「阿成呢?」
李龙城的名字已不适合再用,沈既明一直以「阿成」为名相称。宫人心领神会,道:「殿下走后,成公子也一齐出来了,不过貌似未与殿下同行。」
「他今天险些闯出大祸,怪我惯他太过。你派人去找,少叫他在外面晃。过两天我带他回去,是非之地当真不宜久留。」
「是。」
李龙城一连失踪了几天,沈既明疲惫过甚,刚回京又赶上这么一齣好戏,竟病倒了,提不起精神头去教训那个满腔热血的毛头小子。他病病歪歪地倒了几天,正昏沉着,宫人十分没眼色地将他唤醒:「殿下,殿下,快醒醒。」
沈既明头痛欲裂:「什么事?」
「六殿下提了您名下的奴隶出去,说要练箭。」
「什么?」
待沈既明匆匆赶去时,牢内已充盈着浓腥血气,大约死了几个人。六皇子没有停手的意思,嗖地一声,又有一名奴隶应声而倒。
他见沈既明来了,笑道:「听闻十九弟身体抱恙,应该好好休息才是,难为十九弟病中也不忘来练功。」
沈既明冷道:「六哥未免太不给兄弟面子,这奴隶是臣弟向父皇讨来的,我去了这些年,竟不知六哥已权势滔天。」
「小十九何时变得这样小气,几个贱奴罢了,这样的玩物六哥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你若要练箭,我随便提百八十个来给你,什么好东西!」六皇子嗤笑着:「实不相瞒,十九弟,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存的什么心思,你无非是让那个姑娘伺候好了,一时心软,想放她的族人一马。旁人也罢了,只这些人是万万不能。他们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父皇登基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大逆不道的。」
沈既明沉着应道:「六哥多虑,只是我这几日病得严重,提不起精神来练箭罢了。」
「是么?那我怎么不见当时那个姑娘,她哪儿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十九弟将她悄悄放走了?」不等沈既明回话,他口气一转,厉声道:「大胆沈既明,竟私下放走朝廷要犯!枉父皇对你一片信任,实在该杀!」
耳畔响起清脆的刀声,若沈既明猜得不错,此时一定有无数刀口对准了他,而他的父皇大概也在附近。若他所言不尽人意,他必然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这是敲打,还是试探,沈既明叫不准,是他将他的父兄想得太过简单。
「来吧,小十九。」六皇子将弓箭放入沈既明手中:「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兄弟二人将这些奴隶杀个干净,如何?」
第19章
沈既明酸软着手脚,以某种怪异的姿势从床榻上爬下来,正撞上为照料阿福的那名医女。医女端着水盆,里面浸了一块手帕,想来是为某人擦洗的。
沈既明道歉道:「是我不小心冲撞了姑娘,姑娘可是在忙,阿福好些了吗?」
医女温和应道:「道长既然醒了,还请自行梳洗。至于阿福,他身上的伤势早已痊癒,只是惊吓过度,还需再静养一段时日。」
沈既明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急忙接过盆,捧水往脸上唿噜了几把。
他感嘆道:「阿福伤得那样重,我原以为少说也要躺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他体质这般好,这就痊癒了。」
医女听了这话,不由得哽了一下,似有话想说,又怕得罪了人:「阿福他,确是养了很长时间才治癒。」
沈既明听出言外之意,惊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自那日后,已经过了许久?」
「十四天零四个时辰。」
「……」
夭寿了!沈既明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却不知这一回如此严重。自飞升以后,他就染上了发呆的毛病,时常不分场合地点地发呆,且常常回不过神。后来洛清得知他的情况,特意腾出时间多加相陪,近几年才犯得少了。然在掉链子这件事上,沈既明自成一派,或许会迟到,绝不会缺席。自羲翎收服狼男后,他便陷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状态,据医女所述,他已面无表情地在床上横尸小半月。
医女难免担忧,只是几次诊脉皆无异常,这才作罢。
沈既明将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像了一番,心道也是辛苦这姑娘了。他歉然道:「劳烦姑娘这段时日的照顾。」
医女又道:「啊……我未帮上什么忙,都是你们那位国师守着。」
羲翎?
沈既明吞了吞口水,多亏他已是经过千锤百鍊的厚脸皮,什么丑都出过了,也不差这一回。若是换作以前,他还端着皇子架子的时候,要是知道自己瘫在床上状若猪豚的形象给外人,还是相貌与气质甚佳的美人给看去了,那他还是咬舌自尽来得痛快些。
其实羲翎大可以将他如狼男一般用传送门丢回去,上位神仙公务繁忙,没理由独为他一人耽误这么久。沈既明拢了头髮,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刚好看见羲翎逗弄狐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