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喝了一口,我就惊得抬头看了一眼和服小姐姐。
她也正微笑地看着我,看样子是知道这杯能让我喝舒服了。
确实,在这里喝酒,前两杯就像是调酒师和食客的相互试探。
我品她的味,她看我的量,两杯磨合下去之后,第三杯自然是很合口味。
好在这一杯杯子够小,所以依然不至于让我喝醉,但那个辣味确实是够劲了。
相比之下,碧莲和思思的第三杯,酒精成分都少得可怜。
碧莲早就不太行了,思思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发现思思酒量其实很浅,她只是喝酒不上脸而已——这种体质其实比碧莲还惨——这属于体内缺少「乙醇脱氢酶」,酒精代谢在第一个过程就进行得不顺利,导致乙醇在体内积聚,麻痹人体神经。
她确实已经有些混乱了:「我真的好羡慕你啊,感觉你什么烦恼都没有。」
我说:「那是我一天讲十个小时课时你没看见。」
她说:「这不都是小烦恼?」
我真想大嘴巴子抽她。
碧莲小睡了一会儿,这时差不多清醒过来了,一边喝酒吃小香菇,一边安静地听我和思思说话。
其实主要还是思思在说。
她跟我讲今天下午的事。她说当她意识到陈先生已经什么都知道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懊恼也不是恐惧,竟是害怕陈先生会生气。
我说:「这正常,谁不怕他生气。」
她说:「你那是被骂多了。我不一样,我这是他妈爱情。」
我说:「是爱情你还想把人家工作搞掉。」
她说:「爱就是疯狂,是束缚,是占有。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爱情。」
我说:「爱是克制,喜欢才是放肆。」
她说:「别给我搞那些非主流文学,一股子酸臭味。」
然后我闭嘴了,她就接着往后说。
她说到自己和陈先生去隔壁私聊,一时心慌就想虚张声势,说了好些过分的话。
虽然她有很大把握,认为陈先生作为一个男人,不太可能会把事情闹大,但万一他要是刚起来非要捅出去,那她爸爸就更有理由安排私生子进家门了。
于是陈先生还什么都没说呢,话就被思思说完了,到最后说到「反正我又没真把你怎么着」、「要多少钱不行你开个价」。
陈先生就一直等到她消停下来,然后阴沉着张脸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我把今天这场玩完,你把最后一单取消。之后你别折腾这个网店,我也不会再提这事。」
其实陈先生如果表现得更愤怒点,思思可能立刻就蔫了,反倒是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才让人崩溃。
思思问他:「你不是缺钱吗?跟了我有什么不好?」
陈先生看着她,短暂地怔了一下,然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了一句话。
「门当户对很重要。」
「谁他妈要跟他门当户对。」思思说着终于在我眼前哭起来,「他他妈跟你一样蠢,还真当我缠着他是为了跟他结婚呢?这还需要他教我吗?我他妈不比谁都清楚?我他妈就是传说中的人间清醒!」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闷头吃菇。
思思哭花了妆,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就好像晃着那个油盐不进的陈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坚定,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疯子?」
她叫道:「去他妈的门当户对,去他妈的门当户对!」
*
但思思在陈先生面前时毕竟还没喝酒,当时她整个人都表现得很淡定。
她说:「也对,确实很重要。」
然后她掏出手机,将在陈先生身上下的最后一单退掉,把屏幕反过来对着他:「姑奶奶的零花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挣的。」
陈先生也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然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好,那我们聊一下剧本的事儿吧。」
「这次我是兇手,我能保证你得满分,但你得配合我骗过其他人。」
*
我才明白过来,当陈先生提出这个玩法的时候,其实有毁了这把游戏的意思。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思思,如果思思愿意按他的打法玩下去,那他就陪着继续玩。
如果思思不愿意,直接把「他是兇手」这件事抖出去,那游戏会立刻结束,他更求之不得。
思思应该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还挺有趣,就决定配合着玩下去。
但其实就算思思想到了,也没法说他什么——毕竟这也是一种剑走偏锋的打法,如果是思思不配合导致游戏秒结束,那就只能说是思思自己的问题,怪不到陈先生头上。
而且,对于思思来说,和陈先生的最后一次接触、最后一场游戏,二人之间能是队友关系,可能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他一共也就给我改了两个地方,一个是让我说食堂的炭是我打湿的,一个是让我说我把猫扔铁桶旁边了。」思思此时已经擦干眼泪,情绪恢復稳定,只是无力地趴在桌上,「我把改过的时间线跟他说了三遍才过关,我这辈子应该也没对哪件事儿这么认真过吧。然后他就只是好冷漠地说了句『可以了,我们回去吧』。那时候我真想直接告诉大家他就是兇手,但我一想,这么一来游戏不就结束了吗?那也太便宜他了。再然后,我们回到教室房,发现你和阿奇还没出来,他就打开聊天软体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