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柯知道原驰这是怕热油溅到自己手上,于是他也很懂事地把手臂伸进了围裙里面继续抱着原驰。
就这样,原驰带着一个人形挂件,百般小心地做好了一顿晚饭。
「好了,祖宗,」原驰拍拍庭柯的屁股,「菜都做好了,辛苦你把菜端出去行么。」
「端不动。」庭柯软声软气地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那你松开我,我自己端。」原驰深吸一口气。
庭柯松开了原驰,原驰刚要去端菜,就听见庭柯委屈巴巴地说,「你都不先抱抱我么?」
原驰要去端菜的手忽然停顿下来,偏头看了一眼庭柯,见他正满眼委屈的看着自己,心下就立即软成了一汪春水,此刻他也顾不上去端菜了,而是赶紧解开围裙,上前一步抱住了庭柯。
「宝宝啊,你可磨死我吧。」原驰低头吻着庭柯的髮丝。
「原驰....」庭柯抱紧了原驰,像是很怕失去他似的,「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瞎说什么呢,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原驰看着他。
「我杀人了,你就不要我了,对不对?」庭柯自顾自地说。
「那你会杀人么?」原驰问。
「我....」庭柯想起那天那把快要靠近喉管的匕首,顿时慌乱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庭柯,你看着我,」原驰挑起庭柯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我问你,我是谁?」
「原驰。」庭柯愣愣地回答。
「还有呢?」原驰继续问,「除了原驰,我还是谁?」
「还是....」庭柯说,「我男朋友。」
「还有?」原驰的眼神有些严肃。
「....厦城分局的刑警队长。」庭柯被原驰看得有些胆怯,于是他慢慢低下头避开了原驰的目光。
「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会杀人么?」原驰的唿吸声都跟着庭柯这个逃避的目光而随之减慢了。
「我....」庭柯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他亲手开枪击杀原驰的瞬间,他立即心下一疼,抬起头坚定无比地说,「我不会!」
「那不就好了么,」原驰俯身去亲庭柯的唇瓣,「你不会杀人,我也不会不要你,乖,不要多想了好不好?」
「可是...」庭柯眼底刚亮起的光忽然又黯然了下去,「我已经杀过人了。」
几个简单的话音就如同数十把利刃一样勐地扎进了原驰的心脏里,疼的他浑身一颤,从而把庭柯抱的更紧了,像是恨不得把庭柯整个人都藏进自己的心脏里好好保护起来,更恨不得让时间就此倒回到庭柯六岁那年,好紧紧捂住庭柯的眼睛,不让他看见一丝人性的黑暗和生命的流逝。
「宝宝乖,」原驰的哄声都带着轻微的颤抖,「那不是你杀的,你爸爸是死于酒精过量导致的猝死,并不是死于失血过多。」
「你....」庭柯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你不怪我?」
在庭柯那道已经结了疤的伤口之下,他一直都把爸爸的死归咎于是他的责任。
因为在那最黑暗的一年里,他经常想,为什么死的是妈妈,而不是爸爸。
如果爸爸死了,那他就再也不会挨打了,为什么爸爸不死....
也因为这些过于执拗的想法在他心底深埋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在看到爸爸临近死亡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并不是求救,而是期望爸爸赶紧死,死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而那时的小庭柯并没有杀人兇手这个概念,他只知道自己的愿望终于成真了,爸爸终于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动不动就打自己了。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愿望成真的想法在他的概念思维里也随之而变了质,导致他从梦想成真的小孩儿变成了阴暗的杀人兇手。
可即便庭柯已经认知到了这一点,他也并没有过多的担忧,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开心。
因为爸爸在庭柯的心里始终都是一只喜怒无常的勐虎,但那只勐虎的最后却只能躺在自己的血泊中求助于他,而他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就能用无形流走时间战胜了那只勐虎。
庭柯觉得,在那场勐虎与幼崽的厮杀中,他只是一个胜利者,并不是杀人兇手。
但在遇到原驰之后,那些被藏起来的污血与骯脏的思想都在原驰那双明眸之下暴露无遗,以至于他越贪恋原驰,那些不堪的伤疤就被藏的越深....
所以在原驰面前,庭柯对童年的经歷只字不提,因为他满手鲜血,而原驰光芒万丈。
他不想弄脏了原驰,所以他只好拼命地把自己藏起来。
直到那道伤疤被重新撕开,直到他满身鲜血的从阴沟里爬出来,直到他亲耳听见原驰说——那不是你杀的。
他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见光了....
「那不是你的错,我没有理由怪你。」原驰轻声说着,那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和后悔。
那不是你的错....
庭柯怔怔地看着原驰闪着流光的眼眸,以前他想,以后的每一天都像爸爸下葬那天的天气一样好就好了,但现在他想,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原驰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就好了。
因为在庭柯看来,原驰眼底的光芒比爸爸那天下葬的阳光还要灿烂明媚。
以至于让他一个生活在阴沟里的怪物突然生出了一种想独自占有整颗太阳的贪念....
庭柯的药效还没过,吃过晚饭之后,就叫嚷着,「好睏,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