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宸之，「这么小？做小工？」
「嗯，其实我那个时候也不算小了，16岁，也基本上算个成年人了。」景糯抬起头，「我更小一点的时候，这些也都做过的，只是...年龄太小，能做的工作也有限，所以赚的钱也不多。」
阮宸之很轻地皱了下眉。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事情，没钱，贫穷，剥夺了孩子们天空所有的颜色。
阮宸之知道天空会有灰色，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顿了下，他说：「你一直都是你爷爷带大的吗？你父母...不照顾你吗？」
景糯从来没有在任何面前提起过关于父母的任何话题。
「父母...吗？」
景糯抿了下嘴唇。
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说这件事。
「我...没有父母。」景糯抓了抓头髮，「也不能这么说吧，还是有的，就是...我爸他是那种，上门女婿，知道吧，后来欠赌债和妈闹翻了，我妈觉得他的孩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把我们两个打包丢出来了...这些都是后来我爸跟我说的，我那个时候太小，已经没有印象了。」
不仅没有印象，他甚至，连妈妈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
阮宸之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景糯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我爸没什么本事赚钱，又欠了那么钱，日子自然过的越来越差，我那个时候...也没什么能力赚钱，后来...」
景糯垂下头捏了下手指，「他...一直把我当累赘，他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都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把我丢给我爷爷。」
「我爷爷这个人吧...」景糯笑了下，眼眶微红，「就是一个嘴硬的老头，表面很兇，但心里比谁都好。」
不知不觉他有点哽咽，「我刚去他家的时候，他都不让我进屋里的，他跟我说，早就跟我爸断绝关系了，让我该去哪就去哪，我...能去哪呢？就在他门口的小竹床上坐着，半夜实在困得难受就睡着了，然后他就把我偷偷抱进去，还给我扇风，等天不亮又把我丢出来...」
「这些他都不说，但我都知道。」
「我爷爷是那种手艺人，就是木工，家里的桌椅板凳都是他做的，也就靠这个赚点钱，我那个时候看到别人玩玩具很羡慕，老头发现了也不说，就半夜偷偷给我做，还给我缝那种很大的布偶兔子，就是放在我房间那个？你还记得吗？你说他也真是，一个大老爷们，非要去做这些针线活，把手都扎破了...兔子也被他缝得歪歪扭扭，小时候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兔子还以为是什么怪物，把我吓得都不敢睡觉了...」
「后来我再大一点，他就让我滚去上学，说不要让我天天在家烦他。」
景糯顿了下，「他做木工才赚多少钱啊，还要去送我上学？他说他不想见到我，其实他...偷偷借钱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景糯眼睛一片湿润，他断断续续的说：「这老头...吃亏就吃亏在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
也许时间总会抚平所有伤口，但却会让那些出现在生命中的温柔永远沉淀。
他擦了下眼睛，然后使劲眨了眨，抬头看向阮宸之，却发现他一阵沉默。
「你...在想什么？」
阮宸之笑了下，「在想...那个时候怎么没有追到温远家里，对他威逼利诱，如果追到他家...」
如果早知道是你，如果早一点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如果有那些如果。
你是不是可以少受点苦。
虽然有人说，苦难是人生的色彩之一。
但我宁愿你永远也不要见到那种色彩。
「温叔叔不会告诉你的。」景糯说：「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阮宸之轻笑，「我知道，他很看重你。」
「看不看重的，都随意吧。」景糯说：「至少，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这么想的，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了。」
阮宸之眼底一片温柔。
能活下去。
他从小到大，都在被教导的要如何活得更出色，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会有人的心愿，是能活着就好。
「你的小公寓，是你爷爷的房子？」
「那个不是。」景糯说：「那是我后来直播赚了钱买的，老城区，房子也不贵，我爷爷的房子借给沈姨开宠物店了，就是景糯米家，你记得吧。」
阮宸之眨了眼睫，「记得，萌萌小店。」
「嗯，就是那个，之前沈姨的店在另外一个巷子，后来房东把店收回去了，我就把爷爷的房子借给她了。」景糯说：「我小时候可喜欢小动物，觉得它们毛茸茸的，摸起来也软乎乎的，就很暖很可爱，它们好像也挺喜欢我，特别是景糯米的妈妈，小时候冬天冷，没有围巾，它就总喜欢跳到脖子上，自动围脖，厉害吧。」
「嗯。」阮宸之吻了吻他的眉心，「很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阮宸之忽然想起，那次在篮球场，景糯米跳到小男生肩膀上，尾巴轻扫他茸茸后脑的场景。
景糯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那次我们还在萌萌小店见面，也真是巧。」
「那一块的宠物店也不少，你居然能摸到那里，也真是有缘分。」
「不巧。」阮宸之说。
那句话他当时没说，后来藏了许久许久，直到今日，才觉得感情居然已经满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