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却在看那锅汤,放在灶台上,被火烤着。
水面一片平静,偶尔冒出来一两颗气泡,他知道再过不久就抵达沸点。
把陈孟送走之后,他倒了杯威士忌喝了一点,窗外开始落雨,玻璃上映出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在朝他靠近。
「喝酒么?」凌安回头看他。
严汝霏刚洗了个澡,浑身湿漉漉地冒着水汽,抬手拿了他手里的酒杯。
捏着杯脚的手指细长,无名指上是一枚婚戒,倒是很衬他。
凌安忽然笑起来,对他进行了一番褒奖:「我喜欢你戴戒指,拿着高脚杯的模样……给你拍个照?」他抬手做了个按快门的手势。
「晚点再说……」严汝霏眸光微动,走近了,轻轻嘆了口气,「你又喝醉了。」
夜晚过去,次日的太阳升起。
因为宿醉,凌安一大早起来,脸色苍白地告了假,严汝霏本想留下来,被他拒绝了。
严汝霏与之相反,状态极好,「我走了?」
凌安又睡进被子里,闭上眼:「早点上你的班。」
严汝霏返回公司把早上的事务处理完了,给凌安拨了个电话,自然无人接听。
他心想,大概还在睡,中午回去一趟。
与此同时,凌安勉强吃了点东西和药,定了最近的航班飞k国。
严汝霏的通话终于拨通的时候,他已经在机场了。
「我晚点回去。」他说。
「你一个人度蜜月?还是探亲?」严汝霏不知道凌安这时候去k国做什么。他记得凌安在k国有一个亲戚,每年都过去一趟。
他笑了声:「什么一个人……挂了。」
k国仍旧寒冷,一个住在冰天雪地里的国度。
在那所私人医院,凌安再次推门进了病房。
这里偌大的房间漆成干燥的白色,病床和床榻也是一个色系,乍一看仿佛要患上雪盲症。
他走到床前,与床上沉睡的人低语:「我昨天结婚了,给你看一眼婚前协议文件?」
与此同时,严汝霏也在陈孟那儿得到了消息。
「k国?大概是去见大哥了吧,他来不了婚礼。因为……这件事不能说,我们家不让外人知道,你懂的吧,有的事不能传。我从没有见过大哥,好像是他的情况不太好吧。」
他问:「凌安在k国的兄弟,陈家的?」
陈孟解释了一下:「我们都是按年纪排顺序的,人少不讲究哪家,凌安排第二,因为大哥不在嘛,我一般顺口叫他哥了。」
「那就是林家的人……」严汝霏问他,「他叫什么?」
「我想想,他的名字……林淮雪?」
42、第 42 章
尤良与凌安做了多年朋友,他是性情温和的一个人,总是对凌安这样尖锐、沉默的个性印象深刻,当时学校里本没有几个华裔,他们很快凑到一起了。
中学时代过得很快,毕业后凌安留在a国,尤良去了大洋彼岸继续留学。
他长久地认为凌安多少有些心理问题,从中学那会儿就这样认为。
不止一次,他听见对方若无其事地叙述某件无关紧要的事,然后忽然冒出来一句「好想死掉」。
在他印象里,临近毕业的某一天,凌安托腮坐在教室靠窗的座位,穿喜好的颜色鲜艷的衣服,那天戴着个帽子,苍白尖细的小半张脸朝他一抬,笑了下:「开玩笑。」
尤良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不知道怎么宽慰他。在这之后又保持了三年联繫,再回到a国与凌安小聚,他看上去没多少变化,一张冷淡的美貌面孔,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盯着餐厅吊灯瞧,仍是当初那个漫不经心、病态的模样。
回去之后才从同学口中得知凌安已经休学了,他不清楚缘由,先前邀请对方旅游也没来,见面了也能察觉凌安状态不佳,他只得发了长文安慰,毕业了一起旅游。大概又过了几个月,凌安回了大学,毕业,读了硕士。
凌安那段时间的放浪形骸,他也耳闻了些许,成绩和履歷的拔尖程度与私生活混乱的数据成正比,随便就换男友和床伴。
尤良对这种事没多少感觉,他们圈里不乏这样的,偶尔在娱乐场所见到他,笑着朝他脸上吐烟圈,夜夜笙歌。尤良想的却是这人好似病得更严重了。
「我的观察,不一定对,他以前好像是有点问题,我见过他吃药……」
就连尤良也为此古怪,「话说,你俩也谈了一段时间,他难道没有告诉你……虽然没有也正常。」
今日是个国内研讨会,严汝霏与他闲谈,不怎么感兴趣他的话题,因为昨天凌安飞k国与兄长见面的事,严汝霏认真思忖了片刻,发觉林陈家的病人不少,即便凌安与他们都无血缘关系。
林淮雪,按陈孟的意思仿佛是得了什么病,被家里藏了起来。陈兰心晚期病人无药可医。
于是他发散到了凌安的病史,听尤良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再说了一遍,尤良的视角从中学时期开始,与他想像的差不离。
自从凌安在那个晚上自述离家出走的故事,略去其他,他不怀疑这人在中学引人注目的程度,因为他见过十八岁病恹恹的凌安……半夜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晃悠,那种孤立的气质难以忽略。
至于凌安离开他之后,究竟如何做得放浪形骸到圈里成名,是在舞池里被旁的青年拽住领带拥吻,还是频繁与各种优异男人不清不楚,不是他想得知的内容,径直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