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
“感觉还是有点隔阂呀。”黄淮看着下方生动的景象,虽然震撼,却总觉得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看电影。
“想更真切地感受一下?”玄女的声音带着笑意。
黄淮期待地点了点头。
玄女微微一笑,素手轻挥,一丝微不可察的数据流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瞬间缠绕在黄淮和她自身的“意识体”之上。
光华流转,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原本还有些虚幻的两人身影,骤然变得凝实!仿佛血肉重生,他们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人潮涌动的大街之上!
黄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套符合这个时代背景的、质地上佳的青色襕衫,感觉无比真实,仿佛自己的身体真的穿越了时空而来!
“好神奇!”他忍不住惊叹道。
“数据库世界,本质上也可以看作是我们意识延伸和创造的领域。”玄女解释道,“在这种‘实体化’状态下,我们不仅能看、能听、能感受,甚至可以和这个世界的人进行互动交流。不过,他们事后不会记得我们。”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维持这种状态,会加倍消耗你体外那具身体储存的能量。所以,我们能待的时间,恐怕不足一天了。”
“没关系!值了!”黄淮毫不犹豫地说道。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鲜活的人间烟火气了,哪怕只是短暂的体验,付出一些代价也心甘情愿!
奇异的是,他们两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周围行人的丝毫注意。偶尔有人目光扫过,也像是没看到一般,匆匆掠过。他们就像是两个存在感极低的路人,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喧嚣的背景之中。
“喏,拿着。”玄女手中光华一闪,凭空出现了一小袋沉甸甸的铜钱和几块碎银,递给了黄淮。
黄淮眼睛一亮,接过钱袋,兴奋地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拉着玄女就开始了他的“东京一日游”。
路边的糖画摊,捏出的孙猴子栩栩如生;街角的馄饨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飘着酒香的食铺里,刚出炉的炊饼松软可口……黄淮几乎是看到什么都想尝一尝,买买买,吃吃吃,不亦乐乎。玄女虽然对这些“凡间”食物兴趣不大,但也饶有兴致地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嘴角也噙着一抹浅笑。
一连逛了好几条街,品尝了各种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小吃,黄淮只觉得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久违的、轻松愉悦的氛围之中,畅快无比。
就在这时,街角一个略显冷清的小摊,吸引了黄淮的注意。
摊位不大,一张破旧的方木桌,后面坐着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儒衫、气质文雅的青年书生。他低着头,默默地整理着桌上铺开的几幅字画,神情略显落寞。
吸引黄淮的,是那些字。
虽然他对书法一道知之甚少,但也能看出,桌上的字画风格各异,有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楷书,有行云流水、潇洒飘逸的行书,甚至还有狂放不羁、笔走龙蛇的草书!每一种字体,都写得功力深厚,神韵十足!
“啧啧,这字写得真好!”黄淮忍不住赞叹道,心中暗惊,难道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书法都这么厉害吗?
似乎听到了黄淮的赞叹,那书生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几分愁苦的面容。他看向黄淮,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温和地问道:“这位大官人,可有看上的字画?小生这里笔墨纸砚都快用尽了,随便给个五文钱,您挑一幅去?”
黄淮笑了笑,正准备上前搭话,这是他进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主动与他交流的“npc”。
“运气不错啊!黄淮!”玄女的声音突然在他意识中响起!
黄淮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知道玄女从不无的放矢!她这么说,难道这个看似落魄的书生……有古怪?!
他立刻收起了之前的随意,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书生,仔细打量起来。
书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略带窘迫地说道:“大官人若是觉得五文钱贵了,小生……小生再便宜些也使得。眼看科举在即,盘缠将尽,实在是……唉……”他叹了口气,眉宇间的愁苦之色更浓了。
黄淮心中灵光一闪,走上前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位兄台,我看你眉眼之间,像极了我一位远房的表亲!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家住何处?”
书生闻言一愣,仔细看了看黄淮,摇了摇头:“大官人恐怕认错人了,小生并非汴京人士,乃是……”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拱手道,“小生姓萧,单名一个让字。”
萧让?!
黄淮心中巨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圣手书生萧让?!那个梁山一百零八将中,掌管行文走檄的天才书生?!虽然不是什么猛将,但一手模仿各家字体的绝技,可是独步天下!这绝对是个人才啊!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转头用眼神询问身旁的玄女——我还能不能复制他的基因数据?
玄女只是挑了挑眉,给了他一个“你试试呗”的眼神,不置可否。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黄淮心中打定主意。
他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带着些许遗憾的表情:“哎呀!原来是萧兄!看来真是我认错了。不过,我看萧兄仪表不凡,谈吐文雅,又写得一手好字,却在此处困顿,实在令人惋惜!相逢即是有缘,若不嫌弃,不如由小弟做东,去旁边那樊楼小酌几杯如何?也算交个朋友!”
萧让闻言,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他本就是个读书人,性子有些清高,不愿轻易受人恩惠。但……他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又闻了闻不远处樊楼飘来的诱人酒肉香气,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像样的饭菜了。
最终,腹中的饥饿感战胜了读书人的矜持,他对着黄淮深深一揖:“如此……便叨扰大官人了。”
“萧兄客气!请!”黄淮心中暗喜,连忙热情地引着萧让走向樊楼。
在二楼寻了个僻静的雅间,黄淮豪爽地点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什么烧鸡、烤鸭、酱肘子……琳琅满目,又叫了几坛上好的陈酿。
起初,萧让还有些拘谨,只是小口喝酒,浅尝菜肴。但在黄淮热情地连连敬酒,又刻意奉承他书法精湛、才华横溢之下,几杯酒下肚,气氛很快便热络起来。
黄淮自称是江南来的绸缎商人子弟,家中颇有资产,此次来京城是长见识的,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有才学的读书人。
这番话正挠到了萧让的痒处。借着酒劲,他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从自幼苦读,展现过人天赋,一手好字震惊乡里;到后来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孤身一人求学;再到命运多舛,才高八斗却屡试不中,受尽人情冷暖……说到动情处,竟是掩面而泣,涕泗横流。
黄淮在一旁也是连连叹息,时而痛骂考官有眼无珠,时而感慨世道不公,引得萧让更是共鸣不已,视黄淮为生平第一知己。
“贤弟啊!”萧让抹了把眼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和决绝,“我这次……是最后一次考了!若是再不中……我便……我便认命了!回乡下教书糊口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遗憾、不甘和对未来的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萧让此刻的神情,深深触动了黄淮的心弦。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自己曾经的迷茫,或许是被这份对梦想的执着所感染。
他沉默片刻,示意玄女。
玄女会意,手中光芒一闪,几锭沉甸甸的大银锭出现在桌上。
黄淮将银锭推到萧让面前,语气真诚地说道:“萧兄,我看你并非甘于平凡之人,你对功名的渴望,对才学的热爱,是发自内心的。既然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为何要在最后关头放弃?”
“梦想这东西,很可贵,值得我们为之付出一切。”黄淮看着萧让震惊的眼睛,继续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些银子,你且拿去,安心备考,莫要再为生计发愁。我相信,以萧兄的才华,定有金榜题名,蟾宫折桂的一天!”
这些话,黄淮说得情真意切,没有丝毫虚伪。他确实被这个落魄书生的坚持打动了。
“这……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受禄啊贤弟!”萧让看着桌上那晃眼的银子,连连摆手推辞,眼中却已是泪光闪烁。
“拿着吧,萧兄!就当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点心意!”黄淮不容置疑地将银子塞到他怀里。
萧让再也忍不住,抱着银子,放声大哭起来,口中不停地念叨着“知己”、“大恩”之类的话。他详细问了黄淮“府上”的地址,再三保证,若是此次能够高中,定当涌泉相报,绝不负贤弟今日之恩!
一番感激涕零之后,萧让揣着银子,脚步虚浮地离开了樊楼。
黄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挽留。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外那具身体储存的能量,已经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耗尽。
是时候……离开了。
这场意外的相遇,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复制成功萧让的基因数据,却也算是一段奇妙的经历。
“走吧,玄女。”黄淮轻叹一声,心中却并没有太多遗憾。
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断变强,总有一天,他还会再回到这个世界,与这些英豪们,再次相遇!
而下一次,他将不再仅仅是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