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整张脸扭曲着。


    大概在断气的前一秒钟，他也不曾想过，今天会死的人，是他。


    陈石头的身上全是血，是陈木匠喷溅出来的血。


    母亲的身上也全是血，有她的血，也有陈木匠的。


    她被吓坏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来到陈石头的身边。


    娇小的母亲，把他抱在怀里。


    「阿修，不怕，不怕，没事儿了，他死了，他不会伤害你了。」


    陈石头在发抖，她也在发抖。


    母子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不知道过了多久。


    母亲慢慢的站起身来，变的冷静下来。


    她给陈石头从头到脚的洗了个澡，拿出一套补丁最少，最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给他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她一直温柔的跟他说话。


    「阿修，今天的事情不怪你，都是那个人的错，他是坏人，是魔鬼。阿修，你要忘记今天的事儿，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任何人。」


    「阿修，你是妈妈生命里最美好的存在，因为有了你，妈妈才会活着。妈妈本来想着，以后有机会，带你去沪市，去找你外公外婆……可能没机会了。」


    「以后啊，村里的人可能会骂你，那些孩子可能欺负你，打你，但你要坚强，不要被他们吓坏了，阿修，你要好好活着，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换好了衣服，母亲又拿出一双小鞋子，是新的。


    她把鞋子给陈石头穿上：「这是妈偷偷给你做的，本来想留着你过生辰的时候再穿，但……」


    鞋子穿好，看着干干净净的陈石头，她的眼圈红了。


    她伸出手，摸着他的头：「阿修，乖，你去找苏师父，今天晚上就睡在苏师父家里，不要回来。」


    陈石头看着地上躺着的陈木匠，摇摇头：「我不走，我们一起走！」


    母亲笑了：「妈妈要收拾一下这里，你放心，明天就收拾好了，妈跟你保证。」


    第二天一早，陈家屯治保大队的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治保大队长看了半天，才看出来：「你是……陈木匠媳妇？」


    女人费力的把身边一个血淋淋的麻袋解开，口朝下往他跟前那么一倒。


    瞬时，一地血淋淋的肉块儿。


    最后滚出来的，是一颗人头。


    治保大队长吓的坐在了地上，接着把刚吃过的早饭全吐了出来。


    正吐着呢，就听对面的女人说道：


    「我砍死了陈木匠，我来自首。我叫云汐，我叫云汐。」


    第232章 他不配


    一个月后，牛棚门口。


    陈石头趴在大石头上练字，用自制的毛笔蘸着水，练习写字。


    他正认真的写着，突然，一个黏煳煳的东西从外面飞进来，砸在了他的身上。


    臭烘烘的，是牛粪。


    陈石头抬起头来，就看到篱笆外面，站着几个小孩子。


    「杀人犯的儿子！」


    「滚出去！」


    「不要在我们屯子里！」


    陈石头只是安静的站着，不去回应他们的辱骂，默默的接受他们丢过来的臭臭的牛粪。


    那几个孩子见他没反应，就觉得没什么意思，骂了一会儿累了，就走开了。


    陈石头拿起一个破破的扫把，把牛粪给扫到一边儿去。


    然后，又提了一桶清水，把练字的大石头刷洗干净。


    刚收拾好，就看一个带着草帽的人从外面进来。


    陈石头眸子一亮，走上前去：「师父！」


    苏呈墨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收回手的时候，脸色微变，皱起眉头来：「又有人来欺负你了？哪家的熊孩子？」


    陈石头十分懂事儿的摇头：「师父，不碍事儿，院子我都收拾干净了。大石头也刷了一遍。」


    苏呈墨心疼不已：「你这孩子……」


    给陈石头洗刷干净，苏呈墨又从牛棚里拿出一个干净的包裹，放在大石头上。


    「来，师父给你看点东西。」


    陈石头上前来，苏呈墨就把他抱在怀里。


    然后，他一层层的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本皮质面的厚厚的本子。


    「师父，这是什么？」


    苏呈墨笑道：「这是家里人的照片。」


    他翻开了相册，一张张的指：「阿修，你看，这是我的大儿子，你应该叫大哥。这是你二姐，这个是你三哥。」


    陈石头看着苏呈墨：「师父……」是什么意思？


    苏呈墨看着他，温和的问：「阿修，以后你不叫我师父，叫我父亲，好不好？我给你取一个新的名字，苏温修，以后，你就是苏家老四。」


    「师父……」


    苏呈墨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错了，应该叫父亲。」


    苏温修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全是苏家人。


    距离他最近的，是苏呈墨。


    苏温修喃喃的道：「师父……」


    苏呈墨听了他这个称唿，皱起眉头来，半开玩笑的道：「这孩子，怎么叫起师父了？不认我这个爹了？」


    苏温修有些恍惚。


    他愣了好几秒钟，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十几年前的陈家屯。


    他不叫陈石头，他是苏温修。


    「父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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