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渡把玩着一块刻着百合花的玉佩,扭过头来朝李汀南微微一笑。
「小南不要怕。正如太后所说,你算得上是朕的半个妹妹,朕是不会害你的。」
她在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上一世入宫后,江初渡晾了自己一月有余,让她成了阖宫的笑话。
后来太后失势,她被皇后暗地里磋磨时,怎不见他念及所谓一起长大的情谊,站出来替她撑会腰?
但在面上回了一笑:「汀南不敢高攀,能为圣上的宏图伟业添砖加瓦,那是汀南的福气。」
闻言,江初渡不置可否,起身往殿外走去。
「这婚事是季玄提的。稳妥起见,等他回京后,你二人便可成婚了。」
他撂下这句话便出了殿门,独留李汀南一人在殿中苦思冥想。
她知道季玄是苏宇的字,但这婚事,竟是苏宇提的?
江初渡走后没多久,李汀南也找了个藉口从宫中离去。
途径工部衙门,却得知父亲李景已经回了李府。
没有工部的腰牌,她进不去御史台,只好先回了李府,稍后再做打算。
停马下车,便见李管家又站在门口等着。
「李叔,我父亲可是回来了?」
李总管一笑,两撇雪白的八字鬍朝两旁一挺。
「午膳时分回来的,正在前院书房等着小姐您呢!」
李汀南往书房赶去,推门而入,便见一身材瘦削,着靛色衣袍的男子在房中负手静立。
她上前行了一礼,「父亲,女儿回来了。」
第13章 回信
李景转过身来,看着房门处的女儿愣了片刻,而后眼眶微红,连道几声好。
他拿起桌上的荷叶包,沖李汀南一笑。
「瞧我买了什么,是城西那家的糯米糍,加了很多桂花糖哦!」
听着这话,李汀南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张手奔入李景怀中。
「父亲!」
她感到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外溢,喉咙处发出一声浓重的悲怆。
前世不能言语的种种委屈,皆化作这一声嘶鸣般的唿唤。
李管家见状抹了抹眼角,将书房门带上了。
李景颤着手,轻抚上女儿乌黑浓密的头髮。
「都怪父亲没用,让小南受委屈了。」
若是他在仕途上再有些成就,便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去嫁宣平侯。
李汀南的喉咙好似被泪水堵住了,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不住的摇头。
上一世,李景离京那天,李汀南未见上他最后一面。
她蹲在宫墙后泣不成声,偌大的京城,再也没有一个会惦记着她爱吃城西糯米糍的父亲了。
后来,她再没吃过糯米糍。
不是没有,是不敢。
李景走后的那夜,月亮圆若银盘。
李汀南借着月光,在锦被中咀嚼李景在大牢里对她说的话。
一句是「小南,爹对不住你和你娘」,另一句是「好好活着」,最后一句是「你不该叫汀南的」。
汀南,挺难。
想到这李汀南笑出了声,她爹身陷囹圄时,竟然还在琢磨着谐音的事情。
继而她的嘴角尝到了一抹家人离别的苦涩,带着满鼻子的酸楚,嘟囔了句烦死了,怎么可能不报仇。
等李汀南坐在金銮殿上,抱着幼帝垂帘听政时,她对自己入宫的十一年岁月进行了总结。
一段驯服世家的歷史,她笑着与心腹说。
至于开不开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李汀南将申冤状递给李景,并说明了用意。
李景微微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宣平侯……他,小南觉得他如何?」
听出李景话里的担忧,她捏着李景的肩,宽慰道:「挺好的。」
起码苏宇不逛青楼,不喝花酒,身边没有乱七八糟的通房侍妾,起码他另闢了府邸,嫁过去无需服侍公婆。
李景长嘆一口气,往她手心里放了把还带着体温的钥匙。
「你娘给你留的嫁妆都在府库,稍晚些去你点点。趁天还没黑,为父去莫御史府上一趟。」
李汀南将手伸开,黄铜材质的钥匙瞬间被泪水打湿。
玉竹瞧着一箱笼鸽子蛋大的东珠,嘴都合不上了。
「夫…夫人的嫁妆这么殷实吗?」
金风轻敲她一下,「咱们夫人可是姜家女。」
姜家是百年世家,曾出过三个丞相五个皇后。
水满则盈,现任家主深谙这个道理,于他是激流勇退,将自己的独女许给了寒门子弟李景,而后辞官回了南州老家。
金风比玉竹大上几岁,进府服侍时,李汀南还在襁褓之中,故对姜夫人的了解比玉竹多些。
满库熠熠生辉的珍宝,是姜氏家主对女儿的关心,即使夫家靠不住,也能有些财物傍身,日子不会过的太难堪。
而今,这份关心传到了她这里。
回到芷兰院时已是月上树梢。
明日便是中秋,诸多人家已经将明晚赏月要用的瓜果、月饼备齐,空气中甜腻与清香交织,从墙那头伸过来,勾的人垂涎欲滴。
上一世,她在入宫的第二年,也曾这样隔墙闻过果香。
那时太后一党正处弱势,李景病危的消息从申城传来。
太后勾勾唇角,将她送上了江初渡的龙床,企图先一步怀上龙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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