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轿子落了地,上下牙关与舌尖碰上,血腥味和极致的痛感迅速占领整个神经,也使得李汀南回过些神来。
布帘被人撩开,清风卷着婢女的惊唿一同进入,微凉的空气将李汀南从溺水的窒息中拽出。
看清楚来人后,李汀南拼尽全身力气,发出声「嘘」,之后便无法克制地阖上了眼睛。
原来金风这一掀帘子,便瞧见自家夫人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浑身上下亦是湿淋淋的,像是从水中捞出的一样。再看她不仅面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溢出几丝朱红,哪里是一句形容枯藁概括得了的?
虽然惊唿了一声,却是反应极快,道了句「夫人怎么睡过去了,咱们这就回殿里睡。」
抬轿子的几个内侍便也明白了,原来是这轿中的主子睡过去了。也难怪这婢女惊唿出声,就看张太后对这侯夫人宝贝的劲儿,若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张太后岂会放过她们二人?
都是做下人的,自然也知道做下人的不容易:主子身体不好了,便是做下人的没有照看好,甚至主子犯了错,那也是做下人的没有及时规劝,因而便将头垂下,假装自己什么都未曾听见。
金风又一面将满脸茫然的玉竹拽到轿前,一面抬手,用宽大的衣袖将李汀南遮的只剩个头,再两人合力将李汀南架进了春粉殿。
在旁人看来,只是两个婢女担心自家主子受了凉风,病情加重,因而用衣袖为其挡住习习凉风罢了。
被金风玉竹架着的李汀南,只觉得脚下的青石地砖都成了棉花,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
刚强撑着从轿中走到殿内已是极限,余光瞥见已经绕过了屏风,便知道是进了内室,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全靠金风玉竹两人拽着,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却又忽觉金风玉竹一愣,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莫不是又有什么突发情况了?
李汀南费力地掀开眼皮,只瞧见一抹藏蓝色,登时又紧张了起来,待视线触及他腰间挂着的一柄雕有麒麟图案的骨扇时,才将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
原来是苏宇。
之后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落入一个满是松木香的怀抱中。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窗外已是明月高悬。
望着随着夜风不停晃动的藕粉色床幔,李汀南心中鼓声阵阵,抬起手便掀开被子,作势要从床上直起身来,却被掌心的刺痛制止了动作。
看着手心又渗出几滴血珠的月牙状伤口,李汀南思索了几秒,才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记忆。这才想起自己是在仁寿宫的春粉殿内,而不是又重生了。
尚未来得及长舒一口气,便又被道清朗的男声惊得浑身一颤。
「不要乱动,先将药吃了。」
听了这话,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的李汀南,竟乖乖躺回了床上,最后又愣了几秒,才侧过脸来,看向说话的男人。
男人身着一袭藏蓝衣袍,眉心有颗醒目的硃砂红痣,身姿挺拔,面如冠玉,正捧着青瓷小碗朝她走来。每走近一步,药香便越浓一分。
男人又道:「娘子先吃药吧。」
李汀南皱眉,满脸写着不熟,未加思索便张口道:「你娘子也在这?」
便见苏宇脚下一软,险些将手中的青瓷小碗摔了出去,抬起头来,名为受伤的情绪要从那双丹凤眼中溢了出来。
李汀南这才全然回过神来,讪讪道:「啊,是你来了……」
见李汀南微微颔首,苏宇才信手拽过一个椅子,端坐其上,与李汀南视线平齐。
「先吃药吧,中毒的事情,我稍后再与你细说。」
正说着,便一手拿起勺子,将碗中温度适宜的药汤餵进李汀南口中,她点头,这点她还是明白的。
「齐院判可知我中了什么毒?」
苏宇犹豫了几分,开口道:「是碎骨毒。」
「……是府牌上的碎骨毒?」李汀南怔了一会儿,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十分惊讶。
但听苏宇嗯了一声,「还是府牌上残存的毒,只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加重了那么多。」
李汀南昏睡过去后,苏宇即刻给她号了一脉,察觉她脉搏尚还强劲有力,虽是舒了一口气,但还是片刻不敢耽误,提脚往太医院走去。
余光见李汀南手中正拽着一黄花梨木木牌,即使处在昏迷的状态,仍然是攥得指节发白都不曾放开。
苏宇打量着其上雕刻着的花纹,鬼使神差之下,竟凑近鼻子闻了一闻,便觉得一阵异香传来,之后二话不说,拿过她手中的府牌,偷熘去了太医院。
他抓起正打盹的齐院判,将手中的府牌递了上去。
齐院判垮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接过苏宇手中的府牌,片刻后却是大惊失色,「这上面的毒怎么多了这么多?」
之后又听苏宇说李汀南还在春粉殿昏睡,便即刻抓了一副药,拿给了苏宇。
李汀南手指微蜷,心头涌现一阵猜测,「府牌如今在何处?」
苏宇道:「还在我这,不过担心对你的身体有影响,便将它放到了外室。」
李汀南侧过头,躲过苏宇餵来的药汤,掀被起身,一气呵成。苏宇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又碍着她身子虚弱,不敢用力拦着,只好放下瓷碗,在她身后跟着。
只见她捧起香炉朝外室走去,径直放在府牌旁。<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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