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派几个人盯着张府,把张芒逆的一举一动都给我记下来。」
此时甜水街的学堂里,张芒逆手持经书,闭目晃脑,口中念念有词,一副沉浸在圣人之道中的模样。
「大人」,身旁的小厮颤颤巍巍地打断了张芒逆的表演,叫了一声未见自家大人反应,小厮又壮着胆子唤了一声。
只见张芒逆眉头紧锁,啧了很响一声,眼也不睁道:「圣人言,心诚所以事成。老身说过多少遍,读书时,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要打断老身!」
「好!」不知堂下的谁喝了一声彩,登时满堂都是掌声。
「张大人实乃吾辈楷模啊!」
「朝中有张大人这样的好官,实在是我们百姓的福气呀!」
这马匹拍的实在太响,小厮都控制不住眼神,用余光望向刚才说话的几人。这不看不要紧,看清几人后,倒是吓了一跳,竟都是熟悉的面孔。
张芒逆轻咳一声,勉强掀开半张眼皮,「说罢,什么事?」
小厮回过神来,耳语道:「小的刚才看见太后娘娘的马车出城了!」
第57章
张太后酉时甦醒一阵, 简单用过膳后,又因着药效,陷入了昏睡。房间内满是苦涩的药味, 人在里头呆的久了,便觉得嘴巴是苦的,鼻子是苦的, 哪里都是苦的。外加上周中使明里暗里想让她离开, 索性藉口给张太后祈福,出了悟因院。
日入时分,寺庙内香客寥寥,路上唯有几个刚烫了戒疤的小和尚, 正拿着扫帚在清扫落叶。
哗哗之声声音在寺庙上空迴荡, 衬得古寺更加静谧。
玉竹眼尖, 一眼认出那日初入古寺时,带李汀南去院落的沙弥。
「阿弥陀佛」,小沙弥也认出了李汀南一行人, 单掌行礼后, 便道:「施主是来找住持的吗?住持正在佛堂打坐, 兴许还要再等一炷香的时间才能见到住持。」
李汀南摇摇头,素来听闻护国寺住持佛经悟得透彻, 但她今日却不是为了住持而来。
「多谢比丘, 但我今日别有所求。听说寺内可以为故去的亲朋点灯, 不知是否有这回事?」
小沙弥略顿片刻, 「佛怜众生,自然是可以。施主若是想点, 就随贫僧来吧。」
一路跟在沙弥身后, 穿过落叶翩飞的红砖路, 几人走进一间佛堂里。桌前摆满了荷花状的灯盏,盏内的烛火不断地跳动,忽明忽暗,也为堂内增添了几分神秘。
抬头看去,慈眉善目的佛像垂目向她看来,眼中满是悲悯。
恍惚间,想起小和尚刚才的话,佛怜众生。
「施主将故人的生辰、姓名写在这木牌上,再点燃烛火,回去后手抄十遍佛经,这灯便算点成了。」小和尚将手中的东西递来。
佛怜众生。李汀南没有接过小和尚手中的木牌,只上前一步,走到供奉灯盏的桌前,目光一寸一寸游过木牌上的名字:或夫或妻、或父或母、或兄弟或姐妹……
小小的木牌,寄託的是沉重的相思。
最后目光落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再不动了。
李汀南定在原地,「多谢比丘。」
许是察觉出她语气中的失落,小和尚见怪不怪,将手中的木牌等物放到金风手中,行了单掌礼后,默不作声地退出了佛堂。
跃动的烛光在李汀南眼中闪烁,脑海中想起昨夜梦中女子的话:愿吾双亲儿孙绕膝,愿吾夫妻白头偕老,愿吾儿万事无忧……
到底世事一场大梦,她所祈愿的,竟是一个都未成。
她心头涌起一阵无名火,佛怜众生,为何独独不怜母亲?
「夫人……」金风担忧地望着李汀南,小声地唤出声。
「不点了。」李汀南指着一个木牌,「这已经为母亲点过一盏灯了。」
金风玉竹顺着目光看去,见角落里灯盏的木牌上刻着几行潇洒的小字:碧海年年,冰轮为谁缺?惟愿吾妻姜玉,来生仍对明月,夫原作樑上燕,岁岁好相见。
「原是老爷……」
「不是我爹」,李汀南拿起木牌,笃定道:「我爹不信神佛。」
李景向来信事在人为,纵然上一世未得重用,老来自请辞官,落魄回到申城时,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拿起书卷。
金风道:「这上头的几句诗,倒不像是老爷的风格,或许是同名同姓……」
李汀南摇头,指着下一行小字道:「哪里这么巧?既同名同姓,又同一时间出生,还都供在这佛寺中?」
「还有」,她用手指轻轻擦去木牌表面的灰尘,使其下一行小字更加的清晰——夫,永间三十四年留。
永间三十四年,母亲永远消失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
从佛堂回到自己院中时,天上已经升起了一轮明月。
推开院门,见房间的轩窗透出几分暖黄的灯光,便知是苏宇来了,随即让金风玉竹先下去。
见李汀南这般反应,金风已经猜出房内那位人物的身份,憋着笑,拉着还处于茫然之中的玉竹离去了。
李汀南推开房门,便见到男人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撑头,一手把玩着根桃木簪,听到这边的响声,才挑眉投来一缕视线。
「娘子」,苏宇起身朝门口走来,语气中藏着几分不多见的正经。
李汀南解下身上的披风,「太后的情况,张尚书是否已经知道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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