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勤务兵钻进人群里。史薇无心管他钻到哪里去,她在人群里四处张望,始终没找到盛毓潼的身影。「勤务兵!」她高喊,喊完才想到勤务兵去找人了,暗自有些懊悔。她想,应该先问问尉迟麟,盛毓潼来了没有。
可是现在懊悔又有什么用?
史薇无奈地摇摇头,她把茶水随手放到长桌上,往窗外一看:窗外有一轮圆圆的月亮,照得地上亮堂堂的。仔细一闻,空气中还有漂浮的幽香,史薇想,准是外头的梅花开了。
不如去外头透透气。
这么想着,史薇从宴会厅走了出来,她坐在长廊上,抬头隐约可见银白色的光线,如丝绸一般,当真是月色如水。
再一低头,树枝的影子在地上轻曳曼舞,树枝上半透明的黄色腊梅已可爱地绽开,拙稚地在地上刻下自己的模样。史薇不禁想到从前读过的两句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她一惊,是谁和她同样念出了这句诗?可她又怕惊扰了那人,于是悄悄走到树前,轻轻拨起树枝,正见得一双同样试探她的眼睛。
她想说什么?找了你好久,以为你不在,到了开口,却抵不过一句「好巧」。盛毓潼也是微微一怔,之后笑道:「确实好巧。」
「怎么不去宴会厅里玩?」史薇隔着梅花树问。
「没什么好玩的,」盛毓潼说,她慢慢低下头,「我来得太早了,没有看到你,以为你不来了……」
「我不来,尉迟麟饶得了我吗?」史薇笑道,「我派了一个排的人给他添堵,我不来,他今晚就要来砸我的门了。」
她笑完,又正色:「我刚才也以为你没来,所以才出来透气的。」
「你不是来透气的,你是来躲人的。你不出来,那些灌酒的人可不会放过你。」盛毓潼话音未落,就从宴会厅里传来一声响亮地叫喊:「史少将!史少将!你在哪里!给咱们这些人一个面子!」
「坏了,那几个兔崽子在找我,」史薇一弯腰钻到盛毓潼身边,把食指放在唇上,「你可不能出卖我。」
「史少将!」「史少将!」
叫声此起彼伏,两人躲在梅花树后,一声不吭。史薇看见走廊上有人影晃动,过了一会儿,就有声音:「见鬼了,人去哪里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史薇这才松了口气,缓缓直起身来。盛毓潼笑了:「史少将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自己的营长们。」
「等你到我这个位置上就知道了,一个军团二十个营长,个个都要你喝酒论交情,我人只有一个,哪里扛得住他们灌我?」
盛毓潼笑眯眯地听史薇讲,史薇问,你笑什么。盛毓潼就说:「我乐意笑,我就爱笑。」她故意抬起下巴,史薇伸手捏住:「你笑,你去灌尉迟麟的酒啊,这样你就能笑得更开心了。」
盛毓潼撇嘴:「我才不灌他,他喝完酒乱骂人。」
「来我们的军团,灌我吧,」史薇笑着说,「我酒后从不骂人。」
「你不喝酒,你喝茶。」
「我只喝你灌我的酒。」史薇拉住盛毓潼的一只手,十指紧紧扣住,两人就暧昧地依偎着。史薇的脸渐渐就滚到了盛毓潼的脸上,两人的唿吸交织在一起,可两人就跟较劲似的,谁也不主动吻谁,寂静的梅林起响起了暗涌的情潮。
「我们应该跳支舞,」史薇哑哑地说,「哪里有参加宴会不跳舞的说法?」
「好啊,那跳啊。」盛毓潼随意地说。
「你会跳什么?」
「华尔兹。」
「我也会跳华尔兹。」
史薇搂上盛毓潼的腰,两人在梅林跟着无声的旋律跳起了华尔兹。明明没有节奏,两人却跳得极为默契。盛毓潼靠在史薇的耳边说:「你跳得真好,跟谁学的跳舞?」
史薇说:「庆功宴上,一场场跳下来的。」
盛毓潼嘆了口气:「真不公平。」
「嗯?」
「我是跟着爱情电影学的跳舞,」盛毓潼微微抬起下巴,「我常常一个人在屋子里转呀转,我和我的所有玩具跳舞,还和我的枪跳过舞,独独没有和人跳过舞。而你已经和很多很多人跳过了。」
「后来呢?」史薇问,「我是你的第一个舞伴吗?」
「不是。」
「谁?」
「不知道,记不住了。」
史薇忽然用力,抱着盛毓潼在雪地上转了一圈,又轻轻放到地上。盛毓潼这才开口:「天枢塔校毕业不都会这样吗?只要舞步合得上,都能一起跳。」她靠在史薇的肩膀上:「我不记得她们,不是因为她们不值得去记,而是因为,我和她们,是和你完全不一样的感情。」
她抬头又问:「你记得毕业典礼和你跳舞的女孩儿吗?」
「我没有毕业典礼,」史薇摇摇头,「我的毕业典礼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这不公平。」
「什么?」
史薇把盛毓潼轻轻搂进怀里,曼妙的舞步停止了,她听见盛毓潼在她耳边不住嘆息:「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争夺
史薇偏过头,不让盛毓潼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不公平,她想,哪里不公平……
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史薇凭什么能例外?只要想到这里,她就没有怨言,默默接受自己的命运。但盛毓潼已轻轻搂住史薇,像一只蝴蝶扑进史薇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