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每一个生日慕晗烟都没有缺席，即便是在寂静无声的房间，也会认真点上每一年的蜡烛。
璀璨的烛光，或笑或泪的脸庞，永不变更的心愿和始终孤身的慕晗烟，让她反覆观看了无数遍。
司凝钰曾经无数次想，如果自己当初死在雪山上就好了，这样不仅她的父母不会出事，慕晗烟也能坦然放下自己。
那份他们都能幸福的未来，就因为一时怯懦，被她自己亲手粉碎了。
司凝钰去吧檯调了杯酒，入口的甘甜浓烈让她呛了一下，都快忘了这副身体原本的酒量。
「我有话想跟你说。」
甄医生满脸凝重地走过来，司凝钰只好带她去外面的露台，以免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甄医生，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酒中鲜红的液体析出黑色粉末，在杯身盪出灵动的波纹，看得司凝钰有些入迷。
「一边跟官方合作，一边暗地里把技术成果给yg，你真的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
「如果他们连这都发现不了，那确实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甄医生心里五味杂陈，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学者，她都不希望看到一个这么有天赋的同类，因为一时煳涂赔上前途甚至未来。
「当时你就应该加入yg，而不是创办慕司……」
被季灵珊央求寻找慕慕的慕晗烟，不知何时站在了二楼阳台，前倾的身子不小心碰到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动。
「谁？」
「喵呜~」
司司捏着慕慕的脖子无声地滑到慕晗烟身边，在她面前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听到小猫咪发出的细微唿噜声，司凝钰放下戒备，伏在露台的栏杆上，任由酒意侵袭。
「那只是给秦教授的私人谢礼，跟yg没关系。」
「……我真的很好奇你跟秦教授的关系，当初她那么讨厌我的导师，都能为了你的病去求他出手救治。现在你死活不去yg，却又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把技术成果发给她。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甄医生也会对这种陈年旧事感兴趣。」
「帮你打了这么久的白工，总不至于连个故事都不给我听？」
毕竟钓了那么久胃口，想着以后可能还要利用她，司凝钰眯着眼睛无所谓地讲起来。
「在大二刚入学的时候，我在科技网站上分享了一个软体，没过多久就收到了秦教授的对话邀请，通过一番交流后，秦教授问我愿不愿意做她的研究生，加入yg实验室一起去y国研究一个项目。」
「当时我拿乔了很久，还提了很多条件，终于磨到她答应等我从雪山回来就发邮件。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个软体是我研究了好久她的课题，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做出来的，特意发在她经常浏览的网站上，就是为了能让她看见。」
「你怎么那会儿心就这么脏？」
熟悉的评价让司凝钰忍不住笑出声来，乘着记忆的飞舟继续往下游荡。
「虽然我在雪山上出了事，但她还是如约发了邮件。你知道，像他们这种一心科研的学者，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开口就是官方研究闭嘴就是数据报告，但……字里行间都是殷切的祝福和期盼。她在邮件里跟我说，无论我什么时候才能甦醒，实验室的大门永远为我敞开。」
杯子里的鲜红已经完全沉淀成黑色，她轻抿一口，回味着甜到发苦的涩意。
「那封邮件我没有回，都过去10年了，我怎么可能再舔着脸让秦教授收我进实验室。可是没想到一个月以后，我又收到她的邮件……她说看到发给我的那封邮件显示已读特别开心，现在她重新向我提出正式的邀约，希望我能加入她的研究团队，无论之前我落下多少课题和研究，她都愿意陪我从头开始。」
甄医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神更是无比复杂，以yg实验室的名气和秦教授在业内的学术地位，这样的承诺有多难得，她相信司凝钰比自己更清楚。
可是司凝钰却毫不在意，边说边笑，好像在说一件多么可乐的事。只有那双对着皎洁月光的眼眸，在讲述中溅出细碎星芒。
「在邮件里她并没有提及我身体的恢復情况，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出院之后选择退学，我相信她在发邮件之前肯定了解过，说不定还动用了自身的人脉和yg谈了不少条件，才让内部接受我的加入。但她依旧只是以一个导师的身份向我发出邀约……你知道吗？我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全程都是通过网络和邮件交流，她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做到这种程度，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或许是酒气上涌，司凝钰的眼眶开始泛红，看不清里面逐渐黯淡的星光。
甄医生抬起手中的酒杯和她碰了碰，努力想要打破滞涩的氛围。
「要不是知道秦教授今年快60岁了，听你这么夸她，我都以为你喜欢她。」
把杯底沉淀的苦涩一饮而尽，司凝钰伏在栏杆上，醉得越发厉害。
「我是喜欢她啊……她本来、就是我年少时最想成为的人。」
只可惜啊，现在的她，永远都做不到了。
甄医生那天晚上走得很早，赵心柔都没找到机会和她再说上话，暗地里抱怨了几句，转头又拉着大家一起给慕晗烟切蛋糕、唱生日快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