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之类的钝器和刀?」粟桐又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半蹲在男尸身侧,「兇器都找到了吗?」
「只有锤子,是不是兇器还得带回去比对,刀具下落不明,得靠你们找。」老严缓缓站起来,将最后的证据封袋,「拖尸体的车应该到了楼下,这里交给你们,我先去看看。」
老严说着,锤了锤自己的老腰,又将目光落在了穆小枣身上,因为长期熬夜的原因,老严精神虽然不错,两鬓却已生了霜白,一双眼睛底下也是乌青,然而衰老和疲惫都打不垮他这样的人,一旦站直,老严的嵴梁骨便是笔挺的。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你就是刑侦大队刚上任的副队长吧?多大了?」
老严是技术部的王牌,常年缩在实验室里,只负责教徒弟,很少亲自出面,因此穆小枣进局里也有段时间,彼此尚未形成交集。
「二十八了。」穆小枣道。
粟桐闻言,抬起目光看了看她。
「瞧不出来近三十了。」老严点头,「粟桐这丫头比你大一点,可是没你稳重,常年搞得一身伤,你既然是副队,就把她看牢点。她基因不好,遗传了她爸妈的……」
「咳,」粟桐咳嗽了一声,打断老严的絮叨,「温度这么高,尸体再拖延下去可就要腐化了。」
「没大没小,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教。」老严回头,瞪了粟桐一眼,他的话茬也就断在这里,没再继续往下说。
穆小枣看起来没什么好奇心,老严的话没说完她也不想追着问,反而问正蹲在地上的粟桐,「怎么,我脸上有线索?」
粟桐:「……」没有线索有奸诈。
这间小卧室朝南,因为楼层低採光有限的原因,窗户做的很大,在墙上连成了一片,这会儿阳光透进来,使得穆小枣一双眼睛呈淡色,平静无波地看向粟桐。
「你是不是已经把我的档案都调出来看过了?」粟桐收回目光,一边说着话,一边留意周遭血迹。
穆小枣坦然,「这是我身为副队该做的。\"
粟桐:「……」
穆小枣又道:「粟队放心,你的档案会烂在我脑子里,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与人言。」
粟桐:「……」
她「哦」了一声,「你告诉别人也无妨,到时候跟你急的又不是我。」
粟桐自诩平易近人,穆小枣的朋友也算遍布黑白两道,却不知为何两人就像流年犯沖,也谈不上看不顺眼,可就是要彼此争锋相对才高兴。
粟桐怀疑是因为李建春的脾气太好,永远一副和事佬的态度,他当副队时,不管粟桐干了什么,李建春都有办法圆滑地煳弄过去,只是李建春破案没什么能力,粟桐一直觉得他适合搞政治,说不定能成个常务委员。
没脾气的李建春换成了摸不透的穆小枣,心里难免有些落差,粟桐嘆了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尸体胸口的衣服上。
这件衣服完好无损,只是中半段有不少喷溅和抛甩状血迹,粟桐沖门口喊了一声:「徐华,做现场笔录了。」
徐华原本离门有三米远,为了拉开距离,甚至站在对角线上,这会儿粟桐一叫唤,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就跟要闹独立似得,自顾自往前蹚了两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到了视觉暴击。
他哀嚎着:」队长,你就不怕我留下心理阴影以后不干刑侦了?!」
「那也得解决完这个案子再说。」粟桐可不是老严那种惜才的人,她带得刑侦大队男女都当狗使,刚入职就往死了人的现场沖,不吐出胆汁都不敢说自己经过了洗礼。
也因此粟桐这个队的业务能力很强,就连查大案的伤亡人数也是歷届最低,何铸邦将刑侦大队当成个宝贝,逢庆功宴都要拿出来炫耀。
徐华硬着头皮,半只脚站在房门中,半只脚卡在外面,手里还捏着一把刚要过来的塑胶袋,要是真忍不住要哕也不能破坏了现场,这是刑侦人员的基本素养。
粟桐刚准备说话,穆小枣用纸夹着一张照片递过来,这张照片已经照了有些年头,老房子里阴湿,照片也没有做好封存,边角已经开始褪色,不过当中的人像还算清楚。
粟桐瞧了一眼穆小枣捏照片的姿势,从口袋里掏出单支的手套递给她,「刚刚从老严箱子里顺得。」
「……」穆小枣已经算是眼明手快,硬是没有看见粟桐的动作,她开始怀疑这位队长以前是扒手出身,日入上万,只是后来从了良。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穆小枣也是刚接触粟桐,对她还不熟悉,只是觉得眼前人很不好相处,刚照面就是提防的态度。
她道了声谢,将手套接了过去,而粟桐则带上另一只,细细打量着照片。
这是一张全家福,一个老人,六七十岁,看不出是奶奶还是姥姥,然后是父母和下面的两个孩子,拍照片时被剁成肉酱的小女孩还需要人抱着。
女孩脚踝上有颗非常明显的痣,粟桐看了一眼尸体,确认是同一人。
随后粟桐又将照片平摊着放在眼前,照片因为磨损,表层起了绒毛,吸附着不少白色粉末,她让徐华记下,「初步判定是海洛/因。」
又继续道,「女孩死时她哥哥还活着,因此衣服上会有两种血液痕迹,并且他站得位置应该是这一块,」粟桐用手在西面的墙上比划了一下,「这里有很明显的血迹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