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桐那双桃花眼不太标准,眼角微微向下耷拉着,因此显得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唯独这会儿抡圆了,上下打量着穆小枣,生怕警局里潜伏个卧底。
「你放心,这辆车已经在局里停放过好几次,何支与王局都盘问过,来歷正当,并非套牌,也没有债务牵连。」穆小枣又道,「上不上车也由你自己选择。」
粟桐没怎么犹豫,理直气壮地往副驾驶一坐,「上百万的车你亲自开啊?」她忍了一会儿问,「家里不给你配个月薪几万的司机?」
穆小枣摇了摇头,「自己开才放心。」
随着车发动的声音,粟桐对金钱的好奇荡然无存,她的注意力重新落回穆小枣身上。
盛夏的阳光无论在哪里都稍嫌刺眼,穆小枣握着方向盘正在挪车,她专注的时候人显得略微紧绷,睫毛上落了一层碎金色,眼镜是平光的,那种初印象里的文静内敛如潮水般淹没了本质,然而粟桐仍然有太多疑惑,穆小枣就像个藏有秘密的深井,而今看见的不足万一。
从小区到市局的路大多宽敞而且人少,二十分钟后粟桐就杀进了何铸邦的办公室。
刑侦一队的人大多都派了出去,东光市沿海又繁华,一个月内能出好几桩案子,本来是应该队长带一拨,副队带一拨,只是粟桐刚回,穆小枣又是新调来的,市里死六个人的案子也算大案,得让她两先熟悉熟悉,才安排到了一块儿。
何铸邦的办公室就挨着刑侦大队,趁穆小枣停车的功夫,粟桐「砰砰砰」敲三下,也不等里头的人反应,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何铸邦没有反锁办公室的习惯,但凡性子急一点都能直接闯,门后的合页就这么遭受各种磨损,,梅雨季,空气里一潮就往下淌红水,怪渗人的。
「干嘛呢干嘛呢?」何铸邦两手握着保温杯,被粟桐这么一吓抖了半袖子,幸亏他夏天不喝滚水,不然得多一桩过失伤人案,他瞥了一眼粟桐,「刚回来就想把我谋害了好升职?」
「你那位置我还看不上呢,一天到晚跟人扯皮,」粟桐老大不客气,「说吧,穆小枣怎么回事?」
「我给你拴得缰绳,」何铸邦脸色不变,「还满意吗?」
大概看出来粟桐的下一步动作就是要掀桌,何支队他老人家往桌上一趴,死死护着乱七八糟的文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粟桐大发雷霆,他还有点奇怪,心里想着,「驴脾气转性了?」又抽闲盯着粟桐。
粟桐若有所思,「我是问她的来歷……你可别推说不知道,那么好的身手,那么贵的车,以你长城也能挖走三块砖的手段,肯定下了死力气。」
第5章
何铸邦是全省有名的惜才如命,别人的庆功宴都是彼此恭喜,他是高脚杯装着白开水逮着个人就问,「唉,我听说你那儿有个得力的……」然后还臭不要脸说一句,「我干了,你随意。」
几来,分局和省内其它几个市局的人看见他就躲,何铸邦成天揣着个保温杯在局长办公室哀嘆,「为了挖宝贝,把我的好人缘都快败光了。」
不过何铸邦挖到手的墙角都要经过好几轮审查,他谨慎的程度不亚于在苍蝇腿上找疙瘩,穆小枣既然能进刑侦大队当上二把手,肯定被何铸邦扒下了一层皮。
「以你的权限可以自己去查啊,」何铸邦松口气,开始扯纸擦袖子,「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不提,回来就问我小枣的事,看来你对我的安排很满意嘛。」
粟桐连玩游戏都不怎么喜欢骂人,这会儿却满脸写着脏话,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何铸邦,「案子的事当然也要说,但你也别想转移话题。我的权限远不如你,能查到的都是表面上能给人看得,我进这个多少年了,会不清楚?」
「清楚你还问,」姜还是老的辣,何铸邦拿出点支队长的威严,敲了敲桌沿,「跟我说说案子。」
何铸邦年纪不小中年发福,不过他自己有努力控制,不抽菸不喝酒,因此只脸上堆肉显得和善,肚子略有些鼓起,用制服一遮还有些精干的模样。
粟桐在局里会给这老狐狸八分面子,她轻笑一声,没再纠结穆小枣的问题,反而问何铸邦,「你是知道我的,从小刨根究底,你不说我便查不到了吗?」
何铸邦默默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粟桐继续道:「关于案子……五具尸体,还有一个在医院抢救,民警那边传回消息,说是脑蛛网膜下腔出血,颅压过高,就算抢救过来也会有严重脑损伤,昏迷时间不定,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也就是说别想从受害者口中问线索了。
「怎么,你觉得奇怪?」何铸邦对粟桐脸上的任何表情都很了解。
粟桐正打算开口,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穆小枣问,「何支与粟队在说案子?我能进来旁听吗?」
何铸邦瞪了粟桐一眼,那一眼里饱含着,「你看看人家多懂事,你敲门跟推门的动作都是绑一块儿的,不尊重领导和长辈。」口中道,「小枣回来啦,进来吧。」
粟桐擅长忽略别人的目光。
穆小枣的职业病跟粟桐的完全不一样,她进门后站得笔直,冲着何铸邦就一个立正敬礼,规范的像是用尺子测量过,何铸邦正踌躇着要不要站起来回礼,就见粟桐拐卖别人家孩子,拉着穆小枣就将她往椅子里摁,「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