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否认过于坚决,在朱研韬的积极性上浇了一桶冷水,他有些不服气,「你都没有去看一眼,怎么能下这种结论?」朱研韬嘀咕着,「不负责任。」
临江县公安局规模不算小,完全能够跟市里的分局相提并论,办理民事跟刑事案件也算有经验,只是杀人案少,朱研韬原本就有些年轻人的傲气,加上市局强行插手县里的案子让他们有些不满,这会儿被穆小枣完全激了出来。
穆小枣嘆了口气,她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能理解自然好,不能理解也跟她无关,刑警就是要不断地学习和总结,上来就能摸出线索脉络,抓住嫌疑人的要么千里挑一是个天才,要么就干脆是兇手本人栽赃嫁祸。
「哎,你别走!」朱研韬勐地拽紧穆小枣,这年轻人的态度不算差,可有种难缠劲,非要刨根究底。
穆小枣被摁住了肩膀,她身形往下一沉,朱研韬前臂失去支撑的同时被穆小枣踹了一下膝盖,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摔成狗啃泥,幸亏穆小枣只是防卫,没有把他往死里打,只踉跄两步,朱研韬还是凭藉自己良好的平衡站稳了脚跟。
严柏青就在旁边看着,一点也不准备拉架,他不了解穆小枣,但相信穆小枣做事有分寸,不会发展成斗殴,更不会破坏现场。
朱研韬这几步失重后的趔趄将他吓出了一身薄汗,他回过头死盯着穆小枣——市局来的这位副队长个子不算高,一米六向上,一米六五危险,穿一身薄荷绿的短袖衬衣,看起来纤弱文静,但他这一回头,穆小枣微凉的指尖堪堪抵在他喉咙上,只要往前稍稍一顶,朱研韬就有种窒息感。
穆小枣开口道,「这周围都是废弃建筑和杂草,而你手指的方向在东南面,杂草与田埂的边缘,而你看这里……」穆小枣说的是本田车附近,「只有一道进来的车痕没有出去的,要是有车在东南面接应,郑光远就得徒步走上两公里,而这里土壤湿润,鞋底一定会沾上草汁和泥土,你指的那个方向并没有任何相关线索出现。」
她说完,又指了指本田车后面的废旧工厂,「逃命的时候,一个心思缜密的杀手不可能冒险,徒步走上两公里,只为了上另一辆车,而是早已准备好了其它车辆,几分钟的时间就能伪装并逃脱……工厂后面是一条小路接主干道,东南面则是田埂和洼地,正常人都不会选后者。」
「那条小路上根本没有发现车胎印,何况你怎么知道他事先有准备?」朱研韬反问,「万一只是被追急了,随便找地方藏身呢。」
「他杀完人后将车跟尸体直接抛在这里,要是没有准备,后面追得这么急,他丢了车是不打算逃命了?」穆小枣冷冷道,「至于为什么没有车胎印,那是条废弃的水泥路,只积了一层灰,车辙印之类的一吹就散,你没有常识吗?」
朱研韬还没来得及反驳,穆小枣又道:「不必因为跟我有矛盾就全盘否定证据和线索,你是警察,无聊的胜负欲只会让你走错路。」
第26章
朱研韬这腔意气是从学校里带出来的, 他刚毕业没多久,对犯罪行为跟犯罪现场的了解只限于书本和理论,一旦置身其中, 思维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漏洞, 就像穆小枣说得那样,连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
穆小枣要了一台照相机, 随后向他招了招手,示意朱研韬跟上。
废旧工厂跟烂尾楼不同,前者至少四面墙和屋顶是周全的, 内部还有一些卖不出去也很难拆除的设施, 经过长时间的风吹雨淋,门窗已经完全锈蚀, 外面阳光炽烈,半晌才飘过几缕厚重的白云,工厂内部却阴森森的,甚至到了需要白天开手电的程度。
朱研韬不情不愿地给穆小枣照明, 灯光落在地面上, 这工厂已经封闭很久,灰尘积得有一寸来厚,痕检跟县公安局的刑警民警大多围在丰田车附近, 搜索范围还没扩张到这里。
厚重的灰尘没有外物打扰的情况下, 应该呈比较均匀的状态,再不济颜色也会趋于同化, 灰濛濛的,然而刚踏进工厂内部, 借着阳光跟手电筒,穆小枣就发现稍许不对劲。
「看门口, 」穆小枣道,「有泥土的刮痕……这里原本应该有脚印,只是被人为抹平了,所以灰尘的颜色要更暗上一点。」
快门声响起,穆小枣做了简单记录,她这些话是对朱研韬说得,然而却不管朱研韬有什么反应,跟不跟得上她的节奏。
继续往里走,很快接近工厂的后门,外面就连着小路。
穆小枣又道,「这里明显停过车。」
朱研韬:「……」哪里明显?
他拿着手电筒照了半天,也没看到任何不同,只是他这个人死鸭子嘴硬,年纪跟徐华相差不多,性格却远不如徐华开朗,没看到任何异常但就是憋着不说。
穆小枣将两张照片递给朱研韬:「我刚刚说过,人进来后,为了抹去痕迹,灰尘的颜色会因此改变,而这里要是有物体的遮挡,边界线上的土层就会积得不均匀……这车在这里肯定停了不只一两天,一两天之内,灰尘的边界不会如此明显。」
话说到这里,穆小枣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可是一辆用来接应的车,怎么会长时间停在这里,是郑光远没有确定好行动日期,还是被耽搁了?」
后半句话,穆小枣的声音很低,难以传到别人的耳中,朱研韬一头雾水,他用手电筒戳了戳穆小枣的后肩,谁知穆小枣猝然转身,瞳孔之中深沉冷冽,朱研韬下意识后退半步,甚至不自觉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