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妈妈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啊……」粟桐手上的动作很轻,她想起了远在东光的王萍,她现在的境况,又何尝不是老来丧女。
「是骨癌,持续性的疼痛让她生不如死,」穆小枣继续往下道,「趁琳达妈妈夜间睡觉时,她服药自杀了。」
粟桐:「……」
她轻声嘆了口气。
「外角南的封建迷信活动还很盛行,对他们而言这是信仰的一种,所以你待会儿去琳达妈妈家里要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觉得惊讶。」穆小枣想回过身来叮嘱,却忘了自己还有一束头髮握在粟桐手中,猝不及防间被拽得一歪,两个人又倒回了床上。
小马棚里的是木头床,夏天的床垫不够厚,倒在上面会磕到头,粟桐伸手垫在穆小枣太阳穴下,让她不觉得疼,软乎乎还有点后知后觉的温暖。
穆小枣躺着没起来,她顺势翻了个身,粟桐与她贴得很近,一翻身鼻子几乎能相碰。
「粟桐,我运气真好。」穆小枣浅浅笑着,她与粟桐蹭了蹭鼻尖,像是猫咪间的亲昵行为。
粟桐有些愣神,她被蹭得有些痒,回敬了穆小枣一个落在眼眸子上的吻。在粟桐印象中,小枣儿总是冷静高傲,身上没什么红尘气息,像是只差一步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即便两个人肌肤相亲时,也有琢磨不清的心思,靠近两步仍有三步的疏离感。
但现在的亲昵却是小枣儿主动,没有沾染情/欲,没有急于求成,只是单纯的示好般的亲昵,粟桐整个心里都是柔软的泡泡,「小枣儿,谢谢你也这么喜欢我。」
只有上面一半的麻花辫散落在手指间,原本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结果往床上一躺又不想起来了,粟桐感嘆,「小枣儿,我好懒啊。」
像是从来没有这么懒过,以前电话铃声一响,被窝就开始烫人,半秒不能多呆,而现在是脱缰野马,即便粟桐做了防备,手机还是在落水时被海浪捲走,她跟小枣儿在这荒郊野外无组织无纪律,出于责任感理应不安,实际上却有种翘班之后的隐隐兴奋。
最后还是穆小枣拍了拍她,「起床,吃饭去了。」
良妲村很大,穆小枣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那时也常常去琳达家吃饭,所以轻车熟路,她们很快到了一间红瓦房的门口。
村子里多是一层自建房,跟东光市自建房的格局大不相同,她们的客厅跟厨房要分开。中间相隔大概两三米,除此之外,客厅还分成了两部分,里面的灵堂用黑色纱帘阻隔,家中之人的牌位都放在里面。
若是死去之人年纪较轻或是年长之人横死,则需要将纱帘捲起来,并在门口焚香,家中每日所食荤腥在杀完之后,要将血装一小碗贡在牌位前,直到多年之后牌位开裂。
牌位开裂,就代表着已死之人放下执念或赎罪完毕,可以投胎转世,到此仪式才算结束。
由于良妲村近海,天气常年温热,没个十几二十年木头根本不会有开裂迹象,如果再找好的手艺工上漆涂油,可能要持续贡到全家都入了土才算完。
而整个良妲村,家家户户皆有横死之人。
第199章
刚到琳达家门口, 粟桐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鱼腥味,这种近海的渔村,肯定是吃海鲜比较多, 价贵的都拿出去卖, 要是收成一般,捞到的鱼又小又不值钱, 卖了还不够来回一趟的成本价,就会留在家里吃。
冰箱在良妲村还不普及,所以吃不完的会晒起来, 咸鱼、熏鱼和鱼干都能保存很久。
琳达家的院子里就用透明塑料纸搭了个雨棚, 下面晾着鱼干,但粟桐闻见的味道却很新鲜, 穆小枣示意她往屋里看,粟桐才发现琳达用一升左右的玻璃瓶装着血,除此之外桌上还放了三个碗,以碗口残留的暗红印记推测, 里面装得也是血。
良妲村只能算是吃穿无忧, 谈不上富裕,还要凑出钱来买卖枪械和子弹,所以家家户户不可能每天都开荤, 想要让祭祀日常进行, 就得在杀鸡、杀羊、杀牛、杀猪的日子里去接上一大罐,只要添加点抗凝血的成分, 就能用很久。
反正是贡给死人的,不管里面是有添加剂, 还是已经变质,对死人而言影响都不大。
家里有新鲜的当然好, 没有时也不会因此薄待了先人。
院子里的门敞开着,在等两位客人,穆小枣跟粟桐却没立刻进去,直到琳达妈妈将三碗血端进内堂,又在门口点燃了香,粟桐才在穆小枣的示意下,敲了敲敞开的院门。
「琳达妈妈,我们来吃晚饭了。」穆小枣道。
「进来吧进来吧。」琳达招唿着,随着装血的碗送到内堂后,那股令人难受的腥气略微消散了些,琳达做了一桌菜,上桌的都用纱罩盖着,厨房里还有,她道,「等我擦一下桌子就可以开饭。」
桌子上滴了几滴血,有些是新鲜的,为了款待客人,她杀了一条大鱼,还有两滴流动性太强,颜色也不对,一看就是放久了,还添加过抗凝血的成分。
这种供奉在良妲村家喻户晓,没什么可忌讳的,琳达也很坦然,只是考虑到穆小枣和粟桐都非本地人,弄得太血腥容易吓到她们,所以琳达将装血的罐子都收进了橱柜里。
粟桐听不明白这里的语言,因此穆小枣干什么她都跟着,在客套声中围桌子坐下,琳达去厨房端剩下两道菜时,粟桐向内堂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