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看来有必要让厨房多做些让咱们劳碌的森先生带些回去给他忙碌的同事了——那么,亲爱的伙伴们,暂且先去忙活别的吧。」费奥多尔对他的得力下属说,「还有我亲爱的准尉,劳烦你督促一下,别让他们图快,这个是给咱们难得访客的伴手礼,可不能大意了。」
「可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这似乎……」不太符合规定……
「快去吧,准尉。」费奥多尔的命令不容置疑,在准尉一步三回头,偌大的会客厅终于只剩下了三人。
「还请稍等,」费奥多尔快步走向角落,看似随意地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挂在三脚架上,又随手把桌上的茶水倒入了菸灰缸。
「好了二位,只剩下我们了,是时候开诚布公了——毕竟,互通信息的同伴,才是值得信赖的同伴,不是么?」
森鸥外耸了耸肩,「如你所见费佳,这位可真是地地道道的外国人,当然,也是同伴。」
「不必再绕弯了,我自认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违反规定,也还算得上一分诚意。」费奥多尔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无形中让温暖空旷的会客厅平添几分寒意,「我想,普通的同伴不值得你亲自前来——还有那个理由,实在是烂透了,希望下次你能认真编一个。」
出乎费奥多尔意料,森鸥外居然只是尴尬地笑着,没有像往常一般讽刺回来——
「等等,不会吧……」
费奥多尔再也绷不住面上的微笑,扑哧一声破了功。
「居然不是现编的……」反而更加离奇了。
「咳咳,先说正事吧。」
森鸥外引开话题,再次单刀直入,「这位钟离先生进入了擂钵街——夜晚的擂钵街。」
费奥多尔看向钟离,再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笑容又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果然,擂钵街的问题有很多。」如今只剩下三个知情人,钟离也不藏着掩着了,「擂钵街里人无法在夜晚离开,而夜晚的擂钵街,并没有与白天数量相匹配的人群。」
费奥多尔点点头,「与擂钵街里的人出不来相对的是外来异能者都无法进入擂钵街,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而且,除此之外,我们发现同擂钵街里人们的交流,都会被替换成别的东西。」
「接受会变成拒绝,捐款会变成剥削,邀请会变为驱赶,对于擂钵街的人来说,这让他们更加认为自己被国家遗弃了。」
「既然如此,」钟离询问眼前的两人,「如果是反面,贵方有试过以恶言攻恶言的方法?」
森鸥外,这个经歷过战争的男人露出了掩不住的苦笑,无奈地解释道,「没有用,与其说是反话,倒不如说,所有含善意的言语都会被翻译成恶毒的攻击。」
「所以,在得知我在擂钵街留宿一晚、甚至沟通正常后,你才如此着急地把我带过来。」
「的确。」森鸥外面不红心不跳,老油条总是脸皮够厚。但和他料想的愤怒相反,钟离只道,「请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异议,只不过,我希望我们三人之间能够定下一个约定——」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有关擂钵街的信息必须共享,作为交换,」钟离正色道,「我可以代为尝试进入擂钵街。」
「租界的外交官和异能特务科的重要人物,应该能让无辜的外乡人去到任何一个非禁区的地方吧?」
费奥多尔笑了,他重新穿上一尘不染的风衣,又将菸灰缸里的茶水轻巧地倒在地毯上,顺便按下了响铃。
「来个人收拾一下,还有,将这两位客人请到我的办公室吧。我对流落他乡的同胞总是怀以悲痛的同情,一聊起来居然会忘了时间,天色不早,还请钟离先生稍坐片刻,作为横滨港外交官的一员,我会保证所有的同胞受到最公正的待遇。」
他灵巧地转过身,如同最熟练的戏剧演员,用饱含真情的眼神看向森鸥外,「还有我们值得信赖的森鸥外长官,您的友善值得所有人铭记。」
「不必如此,亲爱的朋友——毕竟,来了横滨港,就是横滨人。」森鸥外说得义正言辞,俨然一副为国为民的政治家,「拜託你了,以及希望我们的友谊长存!」
「真是惭愧,劳烦二位忙人如此大费周章,我真是受之有愧,若不能将此等善行传遍横滨,就是我的不是了,只可惜,流落他乡,眼前已是囊中羞涩……」钟离有意无意地嘆了口气,像个不缺开销的有钱老爷陡然遇上了经济危机,靠谱的森鸥外大手一挥,真诚地给出了相当可靠的方案。
「钟离先生还请放心——好心的本地富商们总是乐意结交您这样有真才实学的朋友,恰好有一位颇有学识的小少爷在横滨,您放心,横滨不会亏待每一位朋友。」
钟离微微点头,开口称赞,「真是有劳了,有二位在,横滨的美好未来有目共睹。」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礼物已经备好了。」满意地看完整场交流,耐心的中尉恰当地递上包装精美的伴手礼,隔热袋贴心地将热气与外界分割开。
「二位,还请随我来,」费奥多尔接过精美的礼盒,背过身来,「为了避免某些尸位素餐的蛆虫的不识相,我会为钟离先生修书一封。」
「毕竟人心隔肚皮,有些话不明着讲,谁又能确定衣冠楚楚下的真实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