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等他们全部调查完整个酒店,时间已经是黄昏了。
没多久天就要黑。
所有人都正在稀稀拉拉地结伴离开,目暮也上了警车准备回警视厅。他于是一个人靠在大厅的柱子边等雨宫出来,打算和他一起再打个车回警校。
然而却没想到今日留下来的服务人员加藤就是兇手。那人一边跟他温和地闲聊着,一边自然地趁着给他添茶水的机会,向他的水里下了迷药。
他在喝下第一口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药力飞快地蚕食掉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只来得及拽下了加藤身上的一颗扣子作为证据,随后就被对方从门背后抽出的一根高尔夫球桿击中了头部!
那个人终于彻底露出了他兇手的真面目。
温和的假面下笑容愉悦又残忍,告诉他真正的剧场要开始了,接下来自己将会用清水来钓出他真正的仇人渡边。
清……清水?
松田咬着牙逼迫自己保持清醒,蓝瞳强撑着睁开。
但是他怎么记得清水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回去了?
那加藤看见的人是……!
那个人是……
雨…
……
但他的身体早就失去控制了。
他像是被彻底按进了什么漆黑的水里,所有意识都沉进了深海。鼻尖嗅到血腥的味道,黑暗瀰漫上来,迅速吞噬掉了他眼前的一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松田才终于再次感觉到了一点外界的动静。
头上被击打过的伤口痛得像是被火烫过,残余的麻药也让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模模煳煳地通过身下的触感,隔着什么东西摸到一片硌手的碎石。
听觉和视觉也慢慢回笼,他隐约能感觉到他像是正在什么水域旁边。
空气里瀰漫着潮湿的水汽,耳畔隐隐流过河流哗哗的水声。
天色很暗,暗到他好半天才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夜间乌云密布,偏僻河滩上荒无人烟,城市的霓虹灯光映亮的那一点云也看起来离他很远很远。
他浑身都是湿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从河里冲上岸的。
难道是兇手以为他死了把他抛尸了?
自己命这么硬的吗?
然而就在松田试图撑起身子的时候,一阵巨大的眩晕感勐地袭击了他,衣服同时摩擦出簌簌的声响。
他忽然顿住了。
他的手摸到自己身上套着的一件防水夹克衫,正是这件衣服里被两层防水材料夹着的内胆层,在这个潮湿的河边夜晚中勉强保持了他的体温。
但是,他分明记得自己被打晕的时候穿着的是警校的制服?!
顷刻间松田勐地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一个声音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你醒了?」
他循着声音向后望——
雨宫薰正缩在他不远处,将自己倚靠在两块大石头之间的夹缝中挡住风。
他浑身也湿透了,然而身上却只有一件相当单薄的衬衣。此时正在用双臂环住自己试图获取最后的热量。
昏暗的月光下他整个脸颊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水珠还在顺着他的发尾一点点滴下来,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是一层莹莹的水光。
「雨宫!」
松田这下全明白了,连忙一把将衣服裹回他的身上。
他握住他的手,触感是不算特别低的冰冷,但身体的微颤却令人心惊,他一下没压住火气:「你在搞什么东西!你打算被冻死在这里吗!」
「哎……」
但成步堂薰这时候只发出了一声近乎喟嘆的轻笑:「但是你受伤了啊。」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现在已经死了。」
「你……」松田被他堵得卡了一秒,但很快反驳道:「你以为这个伤有多严重?!那你自己呢,你不是也还在过敏吗,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他将人用力裹在衣服里然后再紧在怀里,试图用自己和衣物的双倍热量让他回温。
郊区夜风吹在肩膀上几乎刺骨的寒冷,他忽然有点不知道雨宫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把意识全无的他从河里拖上岸的,到底花了多少体力多少耐力。
岸边的砂石还划破了他的手指,细小的伤口布满了那只原本修长白净的手。
然而这时候,那个人忽然又说话了,声音小得像是能融化在风里:
「没事,因为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
松田顿住了。
「我们被犯人从车里扔了出来……研二看见我们了,所以没事的。」
他还在继续说着什么,靠在松田怀里,可他却能看见黑色髮丝下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光彩已经在一点一点地淡下去:「……知道落水点,再根据水流速度和方向推算的话,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
「没事的阵平……别害怕……」
「别害怕……」
「雨宫?」
他听见对方说话越来越重复,思维混乱,声音也越来越小。
松田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附骨之蛆一样蔓延上来,忽然大声叫他的名字:「看着我雨宫!跟我说话!」
他赶紧伸手去探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依然还是在的。
他第一次心里像是梗着一口上不来的气,听着怀里的人已经自顾自地从安慰他然后变成了道歉,随后又开始念奇怪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