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清长闭着眼睛,似乎在很艰难地回忆着同窗好友死亡的场景:
熊熊的火焰布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烟雾混杂着窗外警笛刺耳的尖叫升腾。
绫里千寻的身上还穿着刚下班回家的西装套裙。
她低垂着眼睫,背靠墙倒在火场中。
鲜红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她的额角渗出……沿着已经变得苍白髮青的脸侧流淌而下,整个人早已经停止了唿吸。
只剩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烈焰还在继续燃烧着——
视野模煳摇晃,曾经温暖精緻的「家」一切的一切……都在高温下逐渐化为一摊虚无的湮粉。
火光映亮了墙上全家福上三人灿烂的笑容,背后的钉子却在这时,终于不堪重负地轰然垮塌下来,在浸满鲜血的地上「啪」地摔成无数支离破碎的残片。
「根据后续验尸结果,她当晚是头上遭受重击,直接一击毙命,当场死亡。」
松本用杯子在旁边的饮水机沖了杯咖啡,坐回来继续说:
「但同时,法医也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了青紫的掐痕,指甲也碎了一片,怀疑死前应该和兇手有过争执或者搏斗。」
「除此之外,现场干净得简直堪称可怕——」
他咬着牙,面上的表情有些后悔的神色:「当时一出事,我立刻就有很不妙的预感,于是就赶紧去找小薰。」
「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他!最后反而是在警视厅那边发现,千寻在下午五点左右就向警视厅打了一通报失踪的电话——而失踪的就是绫里薰!」
「……怎么会这样,她儿子也被牵连了?!」
小田切紧紧地皱起眉头,「我记得她当年不是不听劝告,跑去自己开事务所当什么律师了吗?结果混得风生水起,还挺出名的。」
「以我对她的能力的了解,不论如何,最后都不应该是这种悲惨的结局收场!」
「关于这个……」
松本顿了一下,继续说:「警方虽然没有抓到兇手,但是我们也在调查中发现,千寻的手机里还有过一通可疑的电话。」
「可疑?」
「那是个没有备註的号码,但是她似乎与对方通话还蛮频繁的。」
松本清长轻声说道:「但问题是。」
「她在临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打给那个人的。」
这就很奇怪了。
一般人如果察觉到自己身边有危险,应该首先会选择报警才对。而且绫里千寻还有他们这么多警察同学在职,也不存在被当成恶作剧的可能性。
……那到底是什么,让她在这么危急的关头会选择去拨打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松本的声音不大,然而却在此时拉紧了空气中无声的弦。
一阵诡异的寒意无声地瀰漫在空气中。
小田切目光沉沉:「难不成是她的委託人?」
「不知道,我们联繫不上那个号码。而且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警视厅查着查着就……慢慢莫名其妙地就查不下去了。」
松本摇了摇头。
他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塑封起来的便签:「这是我当时保存下来的号码。」
小田切连忙接过来,仔细看了几眼,忽然有些犹疑:「只是单纯看这个号码的开头的话。」
「……感觉好像是金融厅那边某个议员用过的电话?」
松本说:「这就不知道了,我在金融厅那边也不认识人。」
「好……我知道了。」
小田切敏郎定定地点头,缓慢地将那张便签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个事情我会继续查下去的,你就继续多关注一下那个……」
「那个雨宫……薰。」
小田切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宽敞的会议室里,在又提起那个名字的一瞬间,沉重的静默几乎凝固住了冰冷的空气。
此时,警视厅的走廊还在一如既往地喧闹着。
窗外日光澄澈,蜜色发光晕绵长地泼洒在桌面上,仿佛世界永远如此明亮。
而十几年前的午后阳光也是如此干净,充满希望。
一个瘦小的小男孩正「砰砰砰」地敲响他们办公室的门。
即使个子还有点不够,但他依然在努力地踮着脚尖去够门锁,最后小鸭子似地摇摇晃晃推开门走进来。
「松本叔叔。」
小男孩子的声音还在细声细气的阶段,绵软得仿佛一拧就能渗出甜蜜的糖来。
他的皮肤柔软细腻,但却也透着一股不太健康的苍白感觉。
那张精緻的面孔上一双浅色的眼睛大而透亮,剔透干净得像是一面能反射出世间万物的镜子。
蝴蝶翅膀似地,长长的眼睫也在眼下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去撩拨两下睫毛,笑着看他迷茫地眨着眼睛躲闪,或者捏一把他包子一样软乎的小脸。
「小薰来了啊,妈妈今天又忙吗?」
松本清长从搜查一课门边的桌子上抬起头来,即使忙得焦头烂额,但面对这个孩子他也实在没什么火气。
他很快就起身去旁边那个堆满报告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作业写完了是吧,叔叔给你拿你之前放在这里的故事书啊——」
然而他一个用力,旁边整摞案宗忽然「哗啦!」洒了下去。
绫里薰蹲下去,小手捡起地上几张纸:「六本木夜店杀人分尸事件——受害人头颅于近日在五公里外的垃圾处理厂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