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想办法去弥补它,你再抗拒下去你的身体就真的要撑不住了,我和zero」
但雨宫薰没什么反应。
除了那张熟悉的脸,此时在他的身上已经几乎看不出雨宫的影子了,冷漠,排外,沉默,曾经所有的阳光和温柔尽数从他的身上散去,留下的只有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空壳。
雨宫薰的侧脸依然非常冷硬,那种几乎已经放弃一切了的冷酷的感觉刺得人心口发疼,他像是个真正毫不为自己开脱的罪犯了,用一句话斩断所有可能有的旖旎的念想。
就连天台上那最后一丝温柔也消失不见。
谁想看见他这样?
景光的指尖默默掐进掌心。
可谁想看到曾经那么耀眼夺目的人变成这样?
谁想看到自己仰慕着的人被砸碎一身骄傲,在黑暗中挣扎数年,最后醒来面对的却是惨澹的现实,以及自己衰败的身体?!
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只是看着都觉得钻心的痛。
更别提真正作为当事人的薰。
半晌,雨宫薰依然没有动,只有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口第一句话:
「谢谢你。」
景光一怔。
但紧接着对方的第二句话是:「为什么不审讯我,公安还在等什么?」
公安?
他在说我?
诸伏景光的手猝然冰冷。
他定定地坐在原地,居然有好几秒的时间里感觉不到自己的唿吸。
那双他熟悉的眼睛看向他,但是却已经完全不是看同期的眼神,而是非常淡漠地,看着国家公安机关成员的眼神。
果然。
阿薰他还是没办法面对自己
灰原哀那一针解毒剂相当于是将他强制唤醒了。
但是他内心的问题根本没有被解决,或者说他也根本没有做好再回到这个世界中的准备。
曾经的雨宫薰能够骄傲地站在阳光下,然而,作为格兰利威的他早就已经永远彻底失去回到阳光下的权利了。
他能感受到雨宫的目光在此时盯着他,可那目光却完全没有任何温度。
好像在说,难道只要否认,一切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了吗?
只要否认,所有的背叛欺骗和血就都不会再出现了吗?
「……」
景光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
或许连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反驳。
他看着面前的人,反倒是对方那张苍白而冷酷的脸上,在此时淡淡地挽起了一个微笑。
「说不出来吗,那我来替你说吧。」
青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宽大的病服几乎包裹不住他瘦削的身躯:
「格兰利威,组织打入警视厅内部的情报卧底。于七年前从警视厅警察学校开始潜伏活动,并于毕业后调职大坂府,随后为了躲避警察厅的追捕而藉由警视厅换届内斗回到东京,作为『雨宫警视』进入搜查一课,几乎所有经手的案子都和组织有利益牵扯,几年时间内为组织进行了超过数十亿日元价值的利益输送,整个警视厅安保在组织眼里如同透明——」
他转回来,金眸略微向上抬。
语气从容又冷淡:
「欢迎重新认识我,诸伏景光警官。」
「绫里薰彻底清醒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不清楚,情况好像不太好」
警察厅技术科里,所有人全都如临大敌一般紧盯着麦克风传回来的音源。
那段冷漠的声波呈线性在屏幕上起伏着。
公安的几个人管理级别人物从外面匆匆推门进来,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就刚好听见那一句:
「欢迎重新认识我,诸伏景光警官。」
「……」
「绫里薰发什么疯?!」
那个中年公安一口气差点哽进喉咙里把自己呛死,一把拽下耳机:
「他在干什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以格兰利威这个罪行的严重程度,按规定讲公安其实是有当场处决他的权力的!
但这傢伙在干什么?
除非格兰利威最近脑子病坏了,不然以他的水平,是不可能猜不到这间病房里有监听的!
正常犯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办法给自己减刑吗?
他给自己的罪行一条条罗列出来,是生怕自己被判得不够重?
「所以,格兰利威的这些话其实不是说给诸伏听的!」
然而,他旁边一个年轻公安突然开口。
「九重警视?」
但年轻人没理会唿唤,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死锁在屏幕的声线起伏上,勐地抬起头:
「他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我们听的才对!」
空气「唰」地凝固了。
所有人的脸色全部猝然变了,无数道视线在此时投向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实是格兰利威面向公安的喊话。」九重世人的嗓音严肃,「他这也是在跟我们表明他的态度」
态度就是:欢迎你们重新认识我。
不会祈求减刑,更不祈求活下去的权利。
他可以将自己最后的价值贡献给公安,但是公安最好也不要对他有什么期盼,毕竟他清楚自己是永远不可原谅的。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原谅格兰利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