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时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这是他在格兰利威被公安带走以后的时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养成的一种新的爱好……
他想看见被强行胁迫的猎物屈辱的目光,和在被处刑前将死之时惊恐的眼神,这会让他感到非常愉悦。
他在这时看着依然在强装镇定的波本,阴沉的眸光闪了闪。
琴酒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反正马上就要执行了,你如果那么想知道任务方案的话,告诉你也行。」
降谷零抬了下眼皮。
「回收格兰利威的方法很简单。那傢伙的脑子里有之前组织给他进行脑桥分裂手术以后的『裂脑』效果,也就是说,他的左右脑记忆其实在被手术的那一刻就分裂了。」
琴酒的唇边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满意地看着波本的脸色霎时间开始剧变:
「什么手术?!组织对他进行的不是普通的洗脑吗?」
「你凭什么觉得组织,会对格兰利威这种已经严重叛变过一次的叛徒只进行普通的洗脑,波本?」
可他看着波本的眼神完全只如同在看猎物,冷笑:
「那个傢伙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永远只能是组织的东西!」
……什么?
什么分裂了?!
降谷零的耳膜震痛,剎那间灵魂如同被刺中一般疼得蜷缩了起来。那些残酷的语句落在他的耳朵里,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似乎难以理解……
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接受去理解其中的含义!
难道这就是之前阿薰试图拥抱琴酒的原因?
可是他们没有发现……
这么长的时间做了那么多检查,他们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那个人的大脑里其实一直藏着巨大的隐患,他的左右脑分裂了,一直在和他们生活的那个只是一部分阿薰,而另外一部分的他其实陷入了沉睡,刻印在那个「薰」的记忆中的,很有可能一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
然而琴酒冷酷的嗓音只继续说道:
「我之前已经实验过了,他会对他小时候最熟悉的那首『小星星』的儿歌的节奏频率产生强烈反应。」
「而这种熟悉,也正是使得他的内心会乖乖任由我们打开记忆的钥匙……」
银髮杀手眯起眼睛:「毕竟,那可是他的母亲,和那个曾经抛弃他逃走的玩伴……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小星…星?
曾经抛弃他的……
霎时间仿佛砍刀轰然从半空噼下!勐地砍穿了他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直撞得他蜷缩着的灵魂都痛得痉挛起来。
降谷零的灵魂仿佛在此时被撕裂开来,一部分属于「波本」的部分在帮助他艰难地维持最后的镇静,本能地警惕着暴露的风险。而属于「零」的那一部分却如同被碾碎了,连着血管一起被无形的刀锋撕扯成碎片,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绞烂。
是那个时候的那首曲子……
那个温柔的母亲送给他的唯一的八音琴……是在日光和鲜花的包围下,那个和他拉钩的柔软的小小朋友唯一会唱给他听的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
二十年前的场景在此时依然那么刻骨铭心引人心颤,仿佛一伸手,还能触及到那些已经再也无法回去的温暖和希望,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昏暗的死亡房间里,男孩的血流淌满地。
可是这份最后的温暖和爱意却已经被利用成了控制那个人的道具!
就这么借用着薰对过去的眷恋和回忆……
这是他根本没法接受的。
但是实际上,零此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这样一切发生,看着一切已经失控撞向了超乎他想像的地狱,在他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直到现在连一丝情报也发不出去——
好像,他又在无意识间。
又第二次残忍抛弃了那个人。
……他好像永远都赶不上保护他。
降谷零的喉咙连吞咽都带着颤抖,但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如同一只已经麻木的木偶。
他的手战慄着摸向自己的腰间。
在某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就此开枪,直接连着自己和这些人一起彻底下地狱的冲动。
然而没等他动作。
不远处的直升机螺旋桨却已经旋转了起来,掀起唿唿的风声吹动他的衣领和髮丝,沙尘模煳了他泛着血丝的眼睛。
降谷零抬起头,看见琴酒打开舱门,站在一旁。
「你还愣着干什么?」
琴酒的声音森寒,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微眯起眼睛:
「……怎么了,波本?」
不能暴露……他不能暴露在这里!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所有事情就都彻底没救了!
降谷零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琴酒眼底的怀疑。
「没什么,觉得有些惊悚而已。」
降谷零仿佛消耗了大量体力,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可是他不能离开这个任务。
金髮青年面具完美,在此时宛如没事人一般迎着聚光灯,安静地走向那架飞速旋转的鱼鹰,脚步镇定平稳。
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个二十年多前的幼小的金髮男孩,正站在他背后的阴影中,发出了哽咽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