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没有抬头,用心地摆弄着草叶:「怎么样?」
陈长安回答:「我们没发现异常,但仍有疑惑。」
「说说看。」宋槐接过零露递来的草,将它编进草环。
「先前我们几人在祷园里摆阵推演数次,终于锁定祠堂外设了障眼术法,可见这里应该是藏着什么东西的。」陈长安在宋槐对面,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长青长吉跟上。
宋槐点点头:「继续。」
陈长安依言,接着道:「长青以为这里连接的正是地下结界,先生先前不也是这么说的么,结界就在祠堂下。可我们在里边查找多时,并没有看见进入结界的入口。」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当然也有我们境界不高的可能。」
这边宋槐听着,手下编好了一顶草环,递到零露面前,后者高高兴兴地接了。
宋槐替零露将草环戴上,才开口说道:「的确如此。从祠堂进入要比我在园外强闯要轻松,但就算如此,也不是你们能轻易找到的。」
幼吾看向零露,想到午间她走进祠堂,问道:「那零露呢,我可是亲……亲眼见到她进祠堂的。」不能说「亲鼻子闻到」,这听起来太奇怪了。
零露看向幼吾,有些不好意思:「是蒋伯要我去那里的。他说我只管进去待上一柱香时间,便多给我几文钱。我拿了钱,就能去街上买点吃的送给姐姐。」
蒋伯?
宋槐歪向幼吾,小声道:「就是那个把你拦下来的管家。」
幼吾之所以这样喜爱先生,想来是因为只有他能照顾到自己的薄脸皮。怕自己尴尬,他还要亲自凑过来解释。
「可是那个蒋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幼吾嘴角下拉,想起来他刺探敌情似的盘问。
宋槐轻笑:「他看上你了,想拉你,做醴奴。」
幼吾「腾」地转头,撞上宋槐毫无笑意的眼睛。她满心的不可置信:「他家少爷都死了一年了,还要拐我走?就算他家少爷还活着,一个梁漪都镇不住,还、还想镇我——虽然梁漪可能比我厉害些哈……」
宋槐拍了拍幼吾的头,安慰道:「别自卑,你如果能学点本事,应该是可以赶上樑漪姑娘的。」
零露不知「醴奴」是什么,只是听着两人沟通时的语气,猜测出这不是件好事,说话的语气里更是添了不少的抱歉:「蒋伯吩咐我去时,并没有告诉我要引谁过来,我若是知道,必定是不从的。」
幼吾摆摆手:「是怪……」她的眼睛瞟了眼陈长安,转了话锋:「怪我太好奇嘛。我对你好奇,你去哪里我都是要跟上的。你看这不也没出什么事么,皆大欢喜,皆大欢喜。」话音刚落她才发觉说错了话。哪里就是皆大欢喜呢,梁漪不是没了吗。
所幸零露没有见怪,只是对着宋槐道:「宋先生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几位是来除祟的,可老爷的怪病没有起色,夫人和少爷的尸体在地下,几位该如何交差呢?」
长青「哎呀」了一声:「当初应该把方夫人和他儿子遗体带出来的。」说着就要起身,「要不我回去取?」
陈长安一把扯住长青衣服,道:「听先生意见。」
宋槐歪着头看了看祠堂的大门,又看了看由黑轻微转蓝的天空:「结界里的东西,不能被外人知晓,方姚氏和方明宇的尸首……自然也是不能带出来的。」他肉眼可见的苦恼,「唉,你们要是不在这就好了,我处理起后事来也方便些。」
陈长安心想:「方便?怎么方便?随手一丢然后说方姚氏与方明宇练了邪功走火入魔才反噬自身?」
「哎对,还是你懂我。」先生突然对陈长安赞许一笑。陈长安看着幼吾鄙夷的眼神,才知道方才自己是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你们要是不在,祷园邪祟除成这副模样也不会丢到灵拂山的脸。现在整个祷园内外都知道你们来了,可真难办了。」宋槐皱着眉头,幼吾则震惊于他竟要为顾及一个小门派的脸面而举棋不定。
陈长安也一併苦思冥想,幼吾却很不齿,觉得陈长安仿佛以为自己的朽木脑袋,能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
此时长青却看着零露,道:「话说,我们当着零露姑娘的面说这个,不太好吧?」
零露突然被点名,草环下的眼珠一闪,而后勾起嘴角笑着解释:「不用担心我,今夜过后,我就离开这啦。」
长吉迟疑着开口:「可是……骗人始终是不对的……」
陈长安看了眼长吉,又看着长青用胳膊肘疯狂捅他肋下。长青道:「你没听那个方姚氏说么,这是他家的秘术,能吸引许多人走入歧途。咱们为了一个诚实,就要把这种害人的东西昭告天下?」
长吉抿唇:「但是……如果不公之于众,又有谁会知道世间居然还有此等阴损的功法呢?」
陈长安的目光在长青长吉之间徘徊,最后对着先生道:「不如,卜一卦吧?」
天明
宋槐从身后的草丛里摸出几块石子,抓在手中掂了掂,对陈长安道:「就听你的。」
长青看着新鲜:「我看漆长老占卜的时候用的是筮竹来着,先生就用石头?」
幼吾嘲笑他少见多怪:「先生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当然不一样的。」
这一边的宋槐却笑着解释:「其实是我没学筮竹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