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岭双手环抱在胸前,注视着他的眼睛,答道:「没有法子了,唯一能进的办法已经给了那傢伙。你说他有难他就一定有难?别是他自己贪玩,去了什么乱人法力的地方,感应在你的布条上就是什么什么『命垂一线』呢……哎你别动,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陈长安有些泄气,也没注意到赵岭后半句话,只是埋头思索。欢喜场这名字,他从前从未听说过,除了宋槐,他根本的不知道还有谁能告诉他去那里的路线。就连酆都,只听过门里前辈无意间闯入其中,有一番奇特境遇。像这样目的明确的造访,真是第一次。
陈长安想到自己今年不过十七,一时间有些无名火起。幼吾活了千年,赵岭活了千年,宋槐曾是九重天上的仙君,自己又是什么?无名小派的小辈弟子罢了。从前外出修习,费劲半天也不过是捉个小妖除个邪祟,可酆都一隅就盘踞着数只鬼怪。
陈长安脑海中短暂地闪过鹤州祷园里的景象。他与长青长吉都算是门里年轻一辈里的翘楚,若不是宋槐相助,怕是连祷园里的那个结界都踏不进去。
「还请前辈相助。」陈长安抿唇,双手抱起行了一礼:「先生曾说他当年遇难时,举目无人相助。我不想他现在也是这样。」
听他讲到当年,赵岭脸上表情一顿,目光从陈长安脸上飘去了别处:「当年……谁敢帮他呢?」
「先生说他不曾心有怨怼,过去的就过去了。只是如今有我在,虽力弱言轻,但好在同他站在一起。」陈长安抬手抚上仍旧在发光的布条,那上面好像有宋槐的声声催促,扰得他心焦。陈长安将礼再行一次,上半个身体都躬了下去:「还请前辈相助!」
「唉你……炒菜的时候要是有这份执着,多给我做些好吃的多好。」赵岭不好意思受他一连串的大礼,摆摆手背过身去:「不是我不愿意帮,是遮掩行迹的法宝只有那把伞,已经给他拿去了。你要是真想进欢喜场,只能用寻常法子进。」
陈长安眼光一亮,忙不迭地跟上前:「前辈请赐教。」
「你要是不敢叫我小赵,叫我赵姑娘也行,别前辈前辈的,我岁数真不大。」赵岭长长的马尾辫一甩,在日光投下的影子里甚是好看。
「那……赵姑娘,还请赐教。」
赵岭负手凑近陈长安:「你附耳过来。」
陈长安闻言俯首,将耳朵凑过去。赵岭也不垫脚,就这么仰着头问道:「你家先生……有没有送过你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
陈长安细细思索:「先生……没什么好东西啊。」
「嗨呀,他在你们那个什么什么山住着,就没给你们小修士做过什么法宝?符箓?他以前做这个可出名了,有没有?」
「不瞒赵姑娘,真没有。」
「那你怎么进场?欢喜场是六界里鱼龙混杂的交易市,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你怎么敢进?」赵岭怒斥宋槐:「这个傢伙,从天上下来真就歇了?什么都不做!」
一旁的幼吾好奇发问:「那赵姐姐,你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借他混进场里不就是了?」
赵岭闻言,一叉腰:「我不擅长做东西,我擅长打架的。」言毕,她长长嘆出一口气:「谁做出的法宝,就会带上谁的气息。我问你有没有他做过的东西,也是这个缘故。有了附着他气息的宝物,是一定能进欢喜场的。」
幼吾惊嘆:「哇,先生做的东西这么好啊?」
「一来他是仙君,九重天的东西到底和旁人的不同;二来他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个的醴奴,谁都会好奇这么一个东西做出来的作品,与寻常法宝符箓比起来有什么特别;三来,他做的东西确实好用。我还是大当家那会,他的一件巴掌大的法器,就能卖千金。」
赵岭回想起当年有市无价的场景,摊手:「你看,他的东西就是过了千年,也是有人重金要的。你们要是有他做的什么东西,这欢喜场的大门,自然能开。」
深巷
-欢喜场·崇文馆
曹楠轩掀起珠帘,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缎带奉还来人:「客官的宝物已给咱家主子过了眼,主子说很想见一见阁下,不知……」
那人头髮束起,戴一银冠。一身铜青色长衫,腰间斜插一把摺扇,约莫着也才十七八岁。听得曹楠轩此话,那人面上依旧沉静。
曹楠轩心下暗自嘆道,都说修士结丹后外貌便不会再随年岁增长,眼前这位少年模样的客官,举止利落不露怯色,不知又是哪里来的低调大能。
那人垂眸看一眼曹楠轩,淡淡道:「不必见了,你只说我能不能进去就是了。」
曹楠轩:「我家主子还有一句,问阁下进欢喜场是为了什么。」
那人鼻子哼出气来:「怎么,每一位进场的人,贵主都要挨个盘问吗?」
「不是不是,」曹楠轩摸不清其路数,只赔笑道:「只是欢喜场经营千年,总会有些宵小之徒妄图混入其中,搅乱生意。大当家的几百年前发下话来,叫我们崇文馆全权接管进场筛查。主子多此一问,也是职责所在。」
对面的人脸上做出不耐烦的神色:「听说欢喜场里是六界各路人马交易宝物的好地方,我云游四方,路过此地怎可不进来拜访?贵主若因职责所在不敢放我进去,也是情理之中,我不去就是了。」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拿曹楠轩手中的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