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从在拜师礼上见过了邀禾的最后一面,便被她託付给了衡胥。
那时候邀禾身着盛装,立在衡胥与临庭之间,道:「过些天,我便去闭关。南边别云天里最近不太安生,我得去守着。至于临庭你,便请师弟代为教引了。」
衡胥比临庭要高出半个头,他斜睨着后者,似乎在自言自语:「毫无根基,我能教他点什么?」
邀禾身为师姐,听得此言,伸手拍了拍衡胥袖子:「你当初是怎么学成的,如今就怎么教他便是。」
衡胥轻笑:「既然如此,这是我徒弟还是师姐你的徒弟?」
「算咱俩的,还不行吗?」
衡胥摇摇头:「东河神君的首徒,向来是要继承东河神位的。师姐你既然收了他作首徒,岂不是就打定了主意将衣钵传给他了?我区区小神,不敢指教。」
邀禾闻言,大概是被衡胥逗得高兴,竟然不顾神君形象地抬脚要踢:「这种事也得等我没了之后才能再说,你现在就开始担心起这个,莫不是怕自己教不好人家?」
衡胥一甩袖子:「从前我还是凡人时,师父便日日考我功法。师姐你若是捨得把宝贝首徒让给我教,我可不会比师父宽仁多少。」
邀禾点点头,如此便将临庭「借」给了衡胥指点。
而衡胥果然如他自己当日所说,甫接过职责,便引临庭往藏经台去。
衡胥伸出食指,指向高耸入云的楼阁,对着临庭道:「我从前学习术法时,便是熟读了各种典籍,然后才入的门。如今也不需我教你什么,你每日在里头挑一本书读了,有不会的再来问我就是。」
临庭似乎没有被浩如烟海的书册典籍所吓倒,他只是半仰着头,眼神诚恳地问衡胥:「学习讲究由浅入深,师叔不先为我划分出较为浅显的书籍么?」
衡胥一怔,旋即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你就先从癸字阁里的书开始看起吧。」
临庭从门外向门内探头看去,锁定了门牌上刻有「癸」字的房门:「哦……好。」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衡胥见临庭没再多问,便转身欲走。
此时临庭却叫住了他:「师叔去哪里?」
衡胥对这个陌生的师侄属实没什么好感,只是更快地甩下一句话便走:「我忙去。」
临庭入了太极殿,自然地找了一处台阶坐下。
这些日子,他除了待在藏经台,便是在太极殿的犄角旮旯里坐着看书。
不知是什么原因,藏经台里的书对于临庭而言,虽然都是初次阅读,可理解起来却好像旧友重逢,他吸收得格外自然快速。
起初衡胥并不以为意,直到有一日他应付差事地检查临庭功课,才发现短短几年时间,临庭便将藏经台内的典籍看了个□□成。这着实令衡胥有些意外,要知道,就算是比他年长些的邀禾,也未必看得进藏经台里这么多的书。
衡胥诧异地问临庭:「这些日子,你是怎么把书看过来的?」
临庭倒是一脸的疑惑,他反问道:「咦?难道师叔没有把书看完吗?」
……
衡胥又是一阵短暂的尴尬。
半晌,衡胥才再次开口:「阿禾每次闭关,没个十年八年不会出来。你既然理论上的道理都学得差不多了,过些日子就跟着九重天的其他神君打打下手,磨练磨练罢。」
衡胥口中的「阿禾」,便是东河神君邀禾,临庭的师父。
临庭听着衡胥对着邀禾亲昵的称唿,垂下眼眸,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年,临庭果真遵从衡胥的指令,在九重天的各个神君身边出没。
众神君知晓临庭身份,倒也不敢真的指派什么重活苦活给他。
东河,既是九重天内神河的名字,又是司六界水域的神职名称。九重天上神君数十,各有各的称唿。只有东河之主,以「东河」为号,代代相传。这一任正好是邀禾,因此她并不被唤作「邀禾神君」,而是九重天位高权重的「东河神君」。
至于邀禾在人界偶然收到的首徒临庭,经过几十年的沉淀打磨,以令人艷羡的速度脱胎换骨,成了名副其实的仙君。
一切好像都很平常。
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与衡胥一样年少有为的临庭,好像对他的师叔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九重天之中,逐渐出现了关于临庭的八卦。尝尝能见到几名仙侍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交换着小道消息。
这日,衡胥正例行神职,途径仙林时听到有几名仙子交谈中提到他与临庭的名字。他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号被人提及,只是最近与临庭共同出现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些。
衡胥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只为听得清仙子们交谈的内容。
一名高个仙子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对着同伴道:「你们知不知道,东河殿的那位临庭小仙君,这几日找司命星君看了好几次衡胥神君的命簿呢。」
高个仙子对面的云髻仙子被她勾起了兴致,赶忙追问道:「他去看衡胥神君命簿做什么?」
高个仙子:「临庭仙君好像是要看衡胥神君登仙之前的身世,他一次不能逗留太久,就来了好几次。我在司命殿里当值,就碰见过他四五次。」
周围小仙婢交头接耳:「众仙的命簿都是记载的各自生平,只不过几位神君的命簿都出名到可以随意查阅、供我们学习的,尤其是衡胥神君的命簿,哪里需要他专程去司命殿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