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看着众人远去,才问道:「你不是说不愿意把这件事翻到檯面上来么?」
宋槐的脸在太阳下显得有些苍白过了头:「阵法已毁,现在的地宫里剩的无非是一些折磨人的东西,凡人看不出端倪。百雁堂多年来残害了不计其数的人命,他们哪一个别想跑掉。」
「至于他们的大当家,我先前用承曦的血射伤了他,伤口的腐烂速度会快过他痊癒的速度,他最终,必然要死在我手里。」宋槐冷声说道。
陈长安点头,又关切地看着宋槐的脸:「我看你脸色不好,这些伤要怎么处理?」
「我没了契主庇护,有伤也不会就此癒合。还是要找专门的人来。」宋槐轻轻咳了几声。
陈长安:「找谁?」
宋槐勾唇浅笑:「小赵不是和她哥哥在这吗。」
忸怩
「你打算如何做?我们去找他们吗?你现在的伤势,还能撑得住吗?」陈长安语速有些快,低沉的嗓音里涌出关切。
宋槐看了看天上高悬的太阳,轻轻喘了一口气:「我没事儿,只是法力消耗得太多,累得慌。」
「那你的伤呢?」陈长安皱眉,他问了三遍,宋槐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有些急切,又在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徐若风若要和宋槐只是斗法,他也许不会担心什么,但方才的交手他能感受到,此人并不只是身居上位只会指点江山的领导,在武学上徐若风造诣也不浅。
宋槐说过,他是个完全不会习武的人,或者说是已经忘记了曾经习过的武功,要单独面对徐若风的刁难,身上的伤可能不只有陈长安眼中能看到的这些。
宋槐眨眨眼:「真没事。只是我好多年没挂彩,身体上肯定是有些要适应的。」
「这有什么要适应的!」陈长安抿唇,「要不我带你去城里找个大夫先看一下吧。」
宋槐抬眼,微微歪过头,眼里是疑惑不解:"你怎么不信我呢?我说没事真的是没事,长安,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陈长安一怔,旋即无奈道:「你不肯告诉我实情,我总是要胡思乱想的。先生,我何时见你受过伤呢?我是害怕,你如果真的需要帮助,可我明明就在身边却无能为力,这很让我苦恼。」
宋槐眉眼笑开,将一只手搭上陈长安的脖颈:「你这是关心则乱,我的长安果然还是很贴心的。」他用那只手像拍小孩一样拍打着陈长安的肩头,接着说道:「不过你说的对,我还是要找人看一看的,毕竟我不会医,别小事拖成大事了。我现在已经没了迅速痊癒的本事,万一真有些什么问题,我的长安该怎么办呢?」
陈长安这才跟着他把心放下:「我就是这个意思。」
宋槐将头靠在陈长安肩上,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我身体特殊,凡间的寻常大夫是看不出我有什么毛病的,恐怕找了他们,也不能对症。要说旧交,我倒认识一个,只是这人现在应该和徐若风一样,盼着我死呢吧?」
「是谁?」
「小赵的哥哥。」宋槐"嘿嘿"一笑,"所以咱们还是就这么算了吧,等我慢慢好起来,兴许就没事了呢?"
陈长安刚松开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他手臂使力,将宋槐用劲一掂,把人往怀里送了一下:"说到底先生你还是在躲,介意和我说说在躲什么吗?」
「挺介意的。」宋槐眼里露出狡黠,嘴捂得严实。
「以前不管我和幼吾问什么,先生你都不会瞒我们的。」陈长安无奈又失落,他想不通宋槐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宋槐面上依旧沉静:「你就当我出来一趟,懂事了。」
陈长安垂眸看着怀中的宋槐,半晌后说道:「先生不说,那我就用我自己的办法去处理了。」
宋槐问:「你要怎么处理?说实话,我真的伤不重,不然的话就凭我现在的自愈能力,这会子早该昏死过去了,哪里还那个和你在这太阳底下拌嘴呢?」他哭笑不得:「我确实有事瞒你,不过也是我才想通不久的事。你容我多思考一会,待我想通了,我就来和你说,这样总行了吧?」
陈长安将信将疑:「先生,我可是很信任你的。」
宋槐温柔地点头:「我知道,你从小就粘着我,心里想的什么我还不知道吗?我不骗你,你大可以一直信我。」
得到宋槐这样的答覆,陈长安好歹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迈开步子,抱着宋槐往庐阳城的方向而去。
宋槐看着四周的环境,想着应该是陈长安依旧放不下心,准备带他去城里找大夫了。
也罢,反正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从前在灵拂山上,宋槐有时会找门派里的医师聊天,有医师看着他好奇,便会提出为他把个脉。
宋槐欣然同意,将手腕递了上去。在医师眼里,他的脉象一片祥和,不愧是众人敬仰的山中仙人。宋槐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都是淡淡一笑。
他不懂医术,但当年剥离灵丹、改变醴奴身份的时候,他对自己下了多重的手,又在陨落九重天时,受了多重的伤,他自己还是知道的。
醴奴的自愈能力已经失去,旧伤只会化作永远缠在他身上的鬼魅,日日让他不得不想起那些往事。
宋槐曾对陈长安说,他无时无刻不在疼,这是真话。
所以山上的医师没能看出他脉象里的问题,足以证明他的整个脉象都与普通人再不一样。也许当他旧疾痊癒,再找人间的郎中来看,会得到"公子已病入膏肓」的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