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回。」
他想抱着手臂,但是胸前的伤口阻挡了他的动作。好没意思。
陈长安空余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托住了宋槐的手肘。两人在前面走,江墨行在后边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我说的吧,这俩肯定有一腿子。」
宋槐不想和他多解释,带着陈长安只顾着往集市上走去。
夜里,陈长安看着脚下的地铺,磨磨蹭蹭地不肯去睡,倒是一个劲地给宋槐找事,一会问热不热,一会问渴不渴,只要得到宋槐的肯定答覆,他便干劲十足地去给宋槐端茶送水。
宋槐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陈长安忙碌的背影欲言又止。
还是陈长安自己发现了不对,先停下来凑到床边,一脸关切:"先生,是要换药吗?"
宋槐抬手敲了他脑门一下,无奈道:「今天刚包扎好,换什么药。你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想干什么?」
陈长安双臂支撑住床上,与宋槐的脸近在咫尺。他轻轻嘆息,眼神真挚:「我担心先生的伤,生怕你晚上不好睡。」
宋槐笑了一声:「我就娇弱成这副模样了?夜深了,赶紧睡吧。我打算等过些天休息好了,法力恢復些,再去找幼吾。不然就我这情况,上去也是被人追着揍的份。」
「有我,先生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陈长安注视着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其实并没有长进多少,于是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挡在先生的身前,他敢动你,要从我尸首上跨过去。」
宋槐眼里一闪而过的动容,旋即又勾着手指敲他脑门:「你不是一直说要好生活着,要在我身边长命百岁的么?还用命做盾,我树敌这么多,一个小赵的哥哥算得了什么?你要这么早就把性命交出去吗?」他笑,眼里却像是在看别的什么。
陈长安没有注意到,只是顺势坐在床边,手与宋槐的碰在了一起:「那也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先生受伤。这滋味,不好受。」
他想到了梦境里看到的满脸爬满青筋的"临庭",还有梁漪惨死的情形,他无法控制地要去联想。他眼里悠闲散漫的先生,是不是曾经也有过这样的遭遇,是不是也曾求死不能,眼睁睁看着身上被利刃剖开,又无数次地自动癒合,等着心怀不轨的恶人再一次持刀而来。
他受不了在九乡幻境里时,"临庭"看向他的盛满了爱意的眼神。那份热爱,暖得他都要化了。他不明白,有这样一个人执着的爱着自己,衡胥为什么要拒绝得这样干脆?若能得到宋槐这样的眼神,他陈长安……死也是值的。
宋槐垂眸,将目光放在了陈长安的手腕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他给他系上的传音珠。他动了动手指,在珠子上戳一戳,轻声问道:「长安,当时看到我受伤,你想到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我在生气。」陈长安翻转手腕,将宋槐的手握在掌心,手指轻轻地摩挲。"我在气我太过无能,气我怎么能抛下先生一人,气我晚生了这么多年,竟做不到和先生并肩而战。"
宋槐勾起唇角,轻声问:「不然呢?你是第一天知道我有两千岁的么?」
陈长安很是颓丧,连带着背都弯了下去:「先生说得对,人的贪慾是无穷的,有了一个就会想要更多。先生,我想要更多,我想知道先生的全部,想要参与进先生的所有决定,想要从今以后,先生身边都会有我无条件的站在身边。」
空气中氤氲着别样的气息,宋槐的手被陈长安翻开,五指伸了进去。宋槐垂首看着床上十指交握的两只手,忽然被唤醒遥远的记忆。
他神志清明,抬眸与陈长安目光相接:「长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陈长安一怔,手不自觉地缩了回去。他眼神闪烁,将头偏了过去:「我……我不知道。」
宋槐却爬起来,跪在床上俯身追过去,非要和他四目相对:「那在地宫里,你对我做的事,算什么?」
他跪坐在床边,陈长安越躲,他越要凑上去。
陈长安心虚,支支吾吾道:「那时候气上头了,我也不知道算什么。」良久,又补充了一句:"先生要我给一个交代吗?"
宋槐坐回床上,思忖着道:"我不是良家少女,不要你给我什么交代。只是长安,你若是喜欢我,还是告诉我一声比较好。"
屋外风声渐起,屋内烛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看似很近,其实很远。他们之间,隔着千年的岁月。
陈长安颔首,还要说些什么,便听见宋槐的声音:「睡吧。」
宋槐说完这话,便翻身钻进了被子,将后背露在了外头。陈长安下床时,替他掖好了被子。
梦中,灰鹿果真又磕着瓜子钻了过来,他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挑着眉问道:「怎么样?还接着看吗?」
陈长安没什么精神,依旧强挺着回答他:「看,这回给我看些什么?」
灰鹿没有接话,反而神神秘秘地凑到他的眼下,问:「我说,和你家先生亲上的感觉怎么样啊?」
陈长安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灰鹿又磕进嘴里一把瓜子:「我天天在这里待着,哪都去不了,当然就会对这些事情多好奇一些。」
「我是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先生的事情。」
「嗐,我好奇嘛,所以就小小地操作了一下,你的往事我也早就翻了个遍了,看些才发生的事,也不是大事。」灰鹿搓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