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在徐若风的地盘上做这样大的动静属实有些冒险,因此宋槐不敢在无名楼上多逗留,蹭着小舟又回了对岸。
他在街边闲逛,看中了什么东西便让幼吾去买,就这样散着步到了陈长安的住所。
房门大开,屋顶有炊烟升起。
宋槐转眼看屋里,桌上摆着三副碗筷。
他嘴唇勾起,见屋外四下无人,便将伞合上进了屋子,幼吾负责关门。
「专门给你做的,虾炙、珍珠鱼丸、豆腐羹,还有新近学会蟹粉蒸肉,来洗了手尝尝看?」屋里人听见门板合上的声音,笑着说道。
宋槐将油纸伞斜放在墙边,边挽袖子边问:「出去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陈长安替他拢住宽袖,陪着宋槐净手:「我直觉你要是解决了事情,得往我这边来。虽然没告知我一声,但想到小赵那里有你的法宝,若要混进来不是什么难事。再者,这房间不大,多了什么我是能察觉出来的。」
宋槐洗净了手,让出地方给幼吾,自己则跟着陈长安坐到了桌边:「那我给你留的东西也看到了?」
陈长安指着挂在门上的玉坠子:「我从你送我的书里看见过这个,保家门安宁的是不是?我一回来就给挂门上了,你歇在我这里,便算是把这里当个家了。」
幼吾凑过来把脑袋塞在两个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陈长安,你最近在做什么?」
陈长安用筷子尾部敲她脑壳:「你关心我?」
幼吾做鬼脸:「谁关心你了?我和先生今天聊天提了你一嘴,现在问你只是略表我大度罢了。」
陈长安看着宋槐,脸上带笑:「今日徐若风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在他身边当差。」
宋槐边吃边问:「你答应了?」
「没,我看他开价不高,就算过去了也不过是吟风楼的一个小管事,不如我在崇文馆唿风唤雨得自在。」
宋槐点头:「他估计也是和你讨价还价,你要是答应了就算他得了便宜。」
陈长安夹了鱼丸递到宋槐碗里:「我几斤几两他心知肚明,能得你真传的,不是什么便宜货色。估计往后还有的商量呢。」
宋槐咽下饭,说道:「但也要注意尺度,他要是腻了,或者是发现了你的身份,这时候再来请你,可就是鸿门宴了。」
陈长安道:「我知道。」
幼吾只管埋头扒饭。
夜里无事,陈长安要带宋槐上街上去。幼吾变作手指粗的银蛇,盘踞在宋槐头顶髮带旁。
路上,宋槐将自己在太昌国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又问陈长安:「幼吾今日说看见这边在我施术之后起了反应,你听没听到风声?」
陈长安举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揽着宋槐的背,不让他被行人挤走:「听说了。领头管事专门召集我们,说天色有变,要我们几个注意陌生面孔。」
宋槐托着脸颊:「陌生面孔,那就是要提防我了。」他又问道:「都是哪几家有动静的?」
陈长安看向路边的店面:「带你经过的这条街,第四家就是。还有接下来岔路口左手第一家,和路尽头的右边第二家。」
宋槐笑:「你带我出来,原来还有这层深意。」
陈长安腼腆笑笑,像是被夸奖后还带了点不好意思:「我显然要更熟悉这边,多帮你一些也是应该的。」
宋槐晃晃脑袋,道一声:「谢了。」
陈长安歪头看他的脸:「光嘴上说谢我吗?」
「还有你做的饭好吃,加倍谢你。」
「怎么谢?」
宋槐被他盯得脸烫,只说:「我这次是和小傢伙一起来的,你要我那样谢你,她去哪里待着呢?」
陈长安道:「那就先欠着,到时候希望先生一併还我。」
宋槐应了。
深夜,轮到陈长安当值,他便收拾好了出门去。宋槐跃上屋顶,眼里往晚上经过的那几家店面看去。
幼吾扒着瓦片问道:「先生,咱们经过那里时,味道不大闻得出来。」
宋槐点了点头:「欢喜场里本来就将买卖醴奴血肉放在大头,街头巷尾多多少少都能闻到些味道。要想彻底根除,只施一次术是不够的。」
说着,他在房顶上往那边走过去,一直到岔路口处,测准了风向,再一次拿出了骨灰牌子。
掐诀施法,街边再次出现骚乱。
有几人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传来:「怎么又开始了?什么情况啊?」「你先按住他,我去禀报东家!」「哎哎哎别咬人别咬人!疼!」
幼吾趴在墙头听得起劲。
宋槐垂下眼来:「你说他们不再有价值之后……谁会收留他们呢?」
幼吾起先没反应过来,等了好一会才扭过头问宋槐道:「先生,你是不想给他们解开契约了吗?」
宋槐徐徐摇头:「我也说不准。他们本来就是没有自由的,取血割肉是他们唯一的价值,眼下我把他们这点价值也剥夺了,欢喜场凡事以利益当先,这些人没了价值之后的待遇可想而知,被丢弃都算轻的了。你说,我只是在做好事,还是坏事呢……」
幼吾托着脑壳:「这话先生可以去和陈长安讨论,搁在我这里就是——反正都要死的,何不死得痛快,杀杀杀。」
宋槐哑然失笑,说道:「要是今日是我被困在那里,你也希望我早死早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