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明像是在交代后事，这语气让黎遥红了眼眶，他嘴唇嗫喏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看着对方运筹帷幄的样子，喃喃道：「要是钟奕自己跑了呢？」


    那顾思明说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们都会死在蜂拥而至的精神病人手下。


    顾思明像是没想到黎遥会问出这种问题，想笑，却剧烈咳嗽起来，唇间溢出更多鲜血，黎遥慌忙想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只见顾思明静静看着他，柔声道：「不会的。」


    他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可能发生的情景，用自己代入钟奕，发现，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毫不犹豫，用自己的死，给黎遥搏出一条生路。


    钟奕亦然。


    顾思明感受着唇边一直想给他将血擦干净的手指，还是忍不住，侧过头，轻轻吻了一下黎遥的指尖，「现在可以走了，不要从一楼出去，那里人很多，你走楼梯，一直到顶楼，锁上阳台的门，等底下混乱结束，再出来。」


    说完，他看了眼监控，推了推黎遥的肩膀，「就是现在，走。」


    黎遥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出负二楼，没听到顾思明在他身后轻声说出的两个字。


    「抱歉。」


    之前没有出去救你。


    *


    因为救援队的到来，整个精神病院陷入了更为混乱的境地，尖叫，嘶吼，反抗，每个人都歇斯底里，病人们像是被刺激到了极致，不顾一切，充满攻击性。


    黎遥在钟奕跟顾思明对峙的时候，就一直注意着墙上的监控，捋清了医院的结构，现在脑海中自动为他挑选出了一条最合适的，往上的求生道路。


    路上也碰到过一两个病人，不过都让他用系统兑换的道具活了下来。


    黎遥到了顶楼，锁好门，他被头顶的阳光刺的差点流出泪来。


    这里依旧一片静谧，空中花园的绿叶在风中摇曳，阳光落在上面，竟然有种岁月安好的感觉。


    不过，身后的敲门声很快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黎遥，开门。」钟奕的声音传来，带着很浓重的喘息，听起来应该是受了伤。


    系统立马出声：【别开，救援队已经到了，只要再撑一会，你就能通关，这里npc的死活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将钟奕放进来，会生出更多的变数。


    顾思明也说过，钟奕极有可能也猜出了黎遥玩家的身份，这个节点，黎遥还是安稳通关为上。


    黎遥听着系统的警告，白着脸看向阳台紧锁的门，一时没动。


    门外的敲门声也顿了顿，最后，钟奕低声说了一句，「黎遥，有人追我，我流了很多血。」


    话音刚落，门应声而开。


    黎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看着门外只是衣服乱了一点的钟奕，后退一步，「你骗我……」


    钟奕身上其实有很多血，不过一看就知道是别人的，他手上的电击棍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沾满鲜血的木刺，配上对方深邃淡漠的眉眼，就像是从尸堆里杀出来的魔鬼，血腥又暴力。


    黎遥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跑，目标正是之前的花园迷宫。


    里面很多岔路，能让他安心躲到副本结束。


    他慌不择路地到处跑，可却能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如影随影，钟奕比他更熟悉这个花园迷宫。


    可是渐渐的，脚步声变远了，黎遥以为自己将人甩开了，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园中心处的长椅附近，他心下一松，刚想走过去，却在对面另外一个出口处发现了缓步而来的钟奕。


    对方像是丝毫不惊讶在这里看到他，将身上带血的警服脱掉，随手扔到一边的灌木丛，再自顾自地在长椅上坐下，朝黎遥招了招手，脸上是跟之前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过来。」


    黎遥垂在身旁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乖乖朝钟奕走了过去。


    刚走近，就被钟奕一把搂着腰，抱进了怀里。


    钟奕将脸埋在他的颈项，感受着鼻尖熟悉的温软气息，心中那股戾气才勉强压了下去，「为什么要跑？」


    他其实有机会脱身的，可他又担心黎遥太笨，万一运气不好撞上什么棘手的病人，他做的一切就白费了，于是，他又回负二楼去找人，在监控里，发现黎遥往天台走了。


    可是，这小没良心的竟然将门锁了，还不给他开门。


    钟奕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从黎遥颈间抬头，看着怀里此时异常听话的黎遥，又问了一遍，「跑什么？」


    黎遥闻着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垂下眸子，很诚实地回答：「你的样子吓到我了。」


    他都不敢想像钟奕手里到底沾了多少人的血，以至于脱掉衣服，身上的味道依旧挥之不去。


    钟奕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心底下意识想的是，幸亏他脱警服的时候将手擦了擦，不然这小东西会不会都不让他抱？


    「那不给我开门，是担心我会对你下手？」钟奕手搭在黎遥的腰上，指尖轻轻摩挲两下，「这么胆小，那怎么还是给我开门了呢？」


    黎遥抿了抿唇，没回答他的话。


    在听到钟奕说自己流了很多血的时候，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反应更快，一下就打开了门栓，他都没回过神。


    钟奕见他沉默，嘴角的弧度大了些，低头，跟人额头相抵，「就跟那个故事里一样，白兔还是给坏狼开了门，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