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昱伸出拇指按在他身后端放的金色小匣子上,小匣子随即打开,一条通体金色的法鞭打着旋儿飞到陆云的手上。
「打哪儿?」自称狠心眼子的陆云拿着法鞭站起身突然有些无从下手。
越昱看了半响,才道:「腰。」
他知道杜亦先前肩膀和腹部有伤,肺部还做了大型手术,而且上次杜亦开玩笑说自己也就腰上现在没什么伤了。
这番思量陆云自然也想到了,越昱是要特意避开了杜亦曾经伤的严重的地方。他心里有些酸,只是他忽然想到杜亦在这次任务中腰部中了一刀,并没有告诉越昱。
「不行,他腰……」
「陆云,」杜亦打断他,他温和道,「来吧。」
他哪儿是只有腰部的刀伤没有告诉越昱,他上次殊力暴走就已经用法鞭惩罚了自己。他的伤他的病若是事无巨细地上书,那他在其他人眼中岂不成了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人?要是那样,他犯错他不能自控的时候,难道还要让他们因为心疼他的身体而打破规矩进行赦免吗?
陆云咬牙闭目一法鞭抽了过去,他的脸扭曲得仿佛领罚的人是自己。
杜亦的身体随着落下的法鞭勐地一颤,双掌撑在桌上低低地闷哼一声,鲜血冲破腰间刚包好的绷带热烈地奔放地流淌。他没有穿作战服也没有「刃」身上如同作战服一般结实的黑袍,他第一次以全无抵挡的状态接受法鞭的洗礼。
「我……」杜亦开口却没能继续说下去,他实在是疼得有些喘不上气。但他必须离开这里,他能感受到按在腰间的手掌下一片粘腻。
陆云扔下法鞭扶住杜亦,他知道他有腰伤,也知道杜亦方才为何打断自己的话,他得帮他打掩护:「我带他回去休息。」
「嗯。」越昱低低应了声,思索了下还是道,「有时间去看看『刃』,他在疗养区s+阶异者特设的病房里。梁逸和谈佑对所有受伤的s+阶异者的身份都了如指掌,何况你更有权力知道这些。」
「好。」
杜亦几乎是陆云半搀半抱着带到的疗养区,他的整个腰部被血红包围了,狰狞可怖。
「怎么?局长特意对着你伤口下的手?」
谈佑一边帮人处理伤口一边不忘嘲讽。
杜亦唿吸声沉重,冷汗凝了一头,他没力气回话,轻轻笑了声算是应答。
「按照正常情况,你需要卧床接受至少半个月的治疗,」谈佑道,「不过,局里的惩罚机制似乎是领罚的异者不得休假。」
「是的。」杜亦淡道,他撑着床边坐起来,「刃的病房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我带你去。」谈佑扫了眼杜亦紧扣在腰间的手,不咸不淡地道,「不过我敢保证你看完他还会让我治疗一次。」
谈佑总是一副看透人心看破红尘的冷静样子着实有些欠揍,但他往往都是一语中的。
s+阶异者的病房是单独设立的,杜亦在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越昱的话谈佑的话,处处透露着一种怪异。
他忽然想起「刃」的眼神。罩子遮着那双眼,他看不清,但朦朦胧胧中他有种感觉。他那时候虽然没有特别关注「刃」,只把人当成并肩作战的队友,但是他还是在「刃」的眼中捕捉到了不可置信,在他用法鞭抽向他的嵴背时。
「刃」的病房门大敞四开着,刚到门口就能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靠坐在床上,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眉间愁云朵朵,视线正望着窗外。
剎那间,宛若千道雷光万道闪电降临,它们齐刷刷地噼向杜亦,直击得他步步后退,瞬间就将他的肝胆脾胃,尤其是那颗心脏噼成块块沉重坚硬的煤块,在他的体内坠着刺着,将他的肉都扎出了血,沸腾的热闹的血液,冒着愧疚的浓厚雾气。
是余贤。
「刃」就是余贤。
而他,用法鞭打了他。
在余贤原本就为了他伤至尾椎的长长疤痕上亲自添上了一条新的印记。
杜亦的嘴角蜿蜒下一条深红的痕迹,他的嵴背重重砸在墙上,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双颊被身后的白墙重新染了色。
「门那边……是谁?」
谈佑扫了眼痛得近乎昏阙的杜亦,向病房内迈了一步,道:「是我。」
余贤抬眼望向走进来的谈佑,眉间的愁云又浓了几分,压得他的眉毛快塌下来了。
谈佑顺手为余贤又做遍检查,这小子除了后背上的鞭伤需要恢復一段时间,其他各项指标甚至高于平均值。
超战型的s+阶异者身体素质确实强,起码比门外那位站不住的要强得多。
「你以为是谁?」谈佑收了仪器看似随口说道。
余贤不答,视线却依旧锁定在敞开的门口。
「你想见杜亦。」谈佑笃定道。
「是。」余贤答得十分肯定,虽然他的语言难掩失落。
作为病人的主治医生,谈佑例行公事般嘱咐了句「好好休息」便不再做多余的停留,顺手将门给关了个严实。
余贤慢慢地收回视线,他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那一鞭抽净,再也聚不起来。他出熘到被子里,将脸埋了进去,只留下炸炸起来的几缕深棕色的毛髮。
队长,你看,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可我们偏偏不能在一起。
他在被子里蛄蛹两下,似乎怎样都找不到合适的姿势,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