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紧紧攥着掌心的雨滴,等回过神来,他身侧早空,指尖已经攥得发白。
抬伞落伞间,父亲下狱,左相禁足,今科状元,降为探花。
「公,公子?」柏青试探性地挥了挥手,将人意识拉回。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多说多错,他不知道顾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便诚惶诚恐地又在自家公子面前跪好,不敢出声。
良久,顾淮垂下了手,踉踉跄跄地撑着腿站起来,神色无异地开了口。
「柏青,我要面圣。」
第02章 02 文德殿
阴雨连绵不断,天空积蕴着灰白色的乌云,雨水将地面浇湿,文德殿外有一条通过来的小路,尚未修缮完成,被雨水浇得泥泞。
柳安予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搭在青荷的小臂上款款走过来。
樱桃在一旁为她撑着伞,泛黄的油纸伞上绘着清傲寒梅,精巧别致,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用的伞面。
在那个阴沉的雨天,她第二次见到顾淮。
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跪在文德殿外,身上青衫被雨水打透,紧贴在他薄薄的肌肉上。
豆大的雨珠砸得他睁不开眼,水珠从他的髮丝一路滑落到紧绷的下颌,他在认错,却不曾低头。
皇上被他扰烦了,遣孙公公出来打发他,人搭着拂尘走出,步子迅疾,不甚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太医,快叫太医——」孙公公高声喊了一句,低头对他的态度倒还平和,「皇上现下心悸,着实腾不出空来见你,顾探花还是改日——」
他拂尘一扫,朝旁边瞥了一眼,两旁侍卫便立即上前,双手死死钳住顾淮的臂膀。
顾淮手指死死扣住地面,指腹被拖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血渍,一时失态,不顾形象地大喊,「皇上——微臣不服——」
孙公公恨恨咬牙叫骂,「敢扰文德殿清净!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他颤巍巍抬起拂尘指着他的鼻子,叫人赶快将人拖走。
「左相之策安民......江州马道被匪患所扰,派兵镇压还是来人安抚,皇上总要拿个主意......」
顾淮的身子被拖得发坠,狼狈不堪,仪态全无,一身干净青衫染泥,被人像拖垃圾一样拖在地上。
「为什么禁左相的足?为什么下家父的狱——」顾淮目眦欲裂,颈侧青筋暴起,固执地一遍遍高声询问着。
侍卫手忙脚乱按住挣扎的顾淮,却见他喉咙哽咽,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声音断断续续,「臣只是——想要个公道——」
大雨倾盆下得急,哗哗声不绝,掩盖了他歇斯底里的质问。
文德殿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没人理会他。
顾淮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侍卫将他拖走,眼睫不住地颤抖,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一点点浇灭他炽热的心脏。
突然,侍卫停了下来,恭敬地朝一个方向作揖。
一双精巧的绣花鞋停在他身边,世界大雨骤停,一把绘梅油纸伞微微倾斜,替他挡了雨。
「安乐郡主,长公主的寝宫不在这边。」
柳安予没有搭话,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淮,一双琥珀瞳眼波流转,恩赐般落在顾淮身上,清冷的音色在雨中分外清楚。
「好歹也是探花郎,怎么活得这么狼狈。」
这句话说得刺耳。
他是罪臣之子,既是从今科状元降为探花,便不觉得探花郎含夸赞之意。
他冻得苍白的脸气得涨红,倒也算添了抹生气。
不等他开口,柳安予朝旁边青荷递了个眼神,青荷连忙打开食盒。
桃花糕刚刚出炉,还带着些热气,柳安予大发慈悲捏起一个,拢袖收裙蹲下。
油纸伞仓促倾斜,几滴雨水沾湿了她的薄肩。
香甜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柳安予伸手捏住他的下颌,以强硬的姿态将桃花糕缓缓推进他的口中。
柳安予微凉的指腹摩挲过他的唇,顾淮瞳孔微缩,心跳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莫名的口干舌燥。
桃花糕入口即化,甜得齁人,顾淮忍不住地舔了舔唇,双眸直勾勾地看向伞下那人冷白的脖颈。
雨珠顺着伞嵴滑下,她轻捻指尖,缓缓起身接过樱桃递来的帕子,细緻地擦手。
「吃了我柳安予的糕,便是我柳安予的客。」
顾淮接连咽了几次,才终于将口中的桃花糕咽下,仓促抬起头,再次望向雨中高高在上的她。
四目相对,漆黑微冷的眉眼对上清浅如琥珀的双眸。
柳安予秀眉微挑,声调抬高。
「长公主殿下许我在御花园的亭子吃茶赏雨,听闻顾探花棋艺一绝,不知......可否赏脸,对弈一局?」她语调轻微上扬,虽是询问,语气却肯定。
柳安予这话是说给孙公公听的,便不等顾淮回答,撇开眼转过身,端袖垂眸朝向孙公公,叫了一声。
「孙公公。」
孙公公连忙作揖,「郡主抬举,咱家给郡主多拿把伞。」
「那便多谢孙公公了。」柳安予微微颔首勾唇,眉眼清冷。
她眸色过浅,看起来宛如琥珀清透,不掺杂过多的情绪。
她,是在救我?
顾淮睫羽湿润,眨了眨眼掩下情绪。
如今左相出事,柳安予做不了什么,偶知今日顾淮在文德殿外撒泼。她知皇上脾性,平日说是贤君,一旦惹急了,顾淮未必有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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