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其他不知名的人挤在一处房间里,不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黑白的照片和化为粉末的生命。
「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灵魂。」蒋丽霞眼角似乎多出来些皱纹,「您就放心去找我爸吧。」
温驰站在一旁,攥紧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抽噎的感觉顶着喉咙,心跳连着肠胃一起发麻。
眼前的场景被一层水雾笼上,他什么都看不清,周遭在耳边失真。
「您这一生用爱浇灌子女,教导我们与人为善,我们这一代虽分散在五湖四海,但感情依旧深厚…」
蒋丽霞对着静悄悄的骨灰盒在说些什么,温驰零零散散的听不清。
「你是罪人。」
耳边突然有声音在叫嚣,温驰惶恐的勐然抬起头来,眼眶里的泪随着动作砸落。
「你凭什么来这儿?」
温驰吸了口短气,步履迟疑的向后退了半步。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
一阵嗡嗡作响,温驰只感觉头晕脑胀,整个天地都在旋转,踉跄了一下抬起眼,却感觉所有人都在死死盯着自己,连着无数人的骨灰一同沉默地质问他。
在这要溺死人的空气中,温驰像个囚徒转身朝屋外跑去。
「呵…呵、呵…」
豆大的雨冰凉的砸在脸上,温驰不知跑了多远才慢慢停下,垂头看着湿透的衣服,人恍惚往路边走去。
时间近傍晚,冬天的夜来的格外的早,殡仪馆外荒郊野岭,四周黑洞洞一片,只有暴雨噼里啪啦地拍打大地。
温驰的背紧贴着水泥灰墙面,在狭窄的屋檐下避雨,头髮湿答答的垂着,细小的雨珠顺着髮丝往下滴。
「对不起…」温驰顺着墙面滑下,手掌捂住湿漉漉的脸,呜咽的声音透过指缝传出,「对不起,对不起…」
温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神经质地重复着道歉,他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
避雨的屋檐空间太窄,雨水打在温驰的头髮上,溅到他的脸上,让温驰想到了半年前七月的盛夏。
也是这样一场暴雨,他回到c城,在别墅里和温林年对峙。
「你如果不想在停尸间见到市医院那老太,现在就赶紧给我断了你那狗屁的同性恋!!」
温驰看着温林年红温的脸和满地的碎酒瓶,在满房飘散的酒气中冷着脸:「你就不怕我爆出你做的这些腌臜事?你要是敢动徐婆婆,你也同样会玩完!」
「那你去告啊!」温林年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一个刚露头的小画师,没身份没地位,离了温家的背景和名气,你算个什么?」
温林年步步逼近温驰:「温驰,你是温家人,你註定是要从事医药方面的公司企业,你这一辈子都得活的兢兢业业,断不能砸了我温家的好名声!现在你觉得你是什么?你以为跑到伦敦读个艺术就能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我告诉你,都是狗屁!!」
「好名声?」温驰泄出一声笑,「什么好名声?你现在这样拿着无辜老人的性命来威胁我,说着与事实完全相驳的话,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温林年当下掴了温驰一巴掌,随着响亮的一声,温驰顺力咬了下嘴角肉,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整张左脸连带着头都痛的发麻。
第39章 有空常来啊
「你现在翅膀硬了,啊?敢跟我对着干了?!温驰我告诉你,我的人脉和手段你比不了,你查不出也告不赢。就凭现在的你,你谁也保不住!你对谁都没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温驰用舌尖舔了下出血的嘴角,一股荒唐和无力涌上心头:「我可能留不在谁的心里,但我还有良知,这份良知便是我的意义。」
在恶魔的世界里,善良是有罪的。
「良知?你还是小孩子吗?难道你小的时候我没教过你吗,你背上的疤是摆设吗?!」
温林年大把扯过温驰的领口:「你听好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永远的利益,就连你那所谓的感情,都是被利益蒙蔽的欲望!要是没能力,天大的委屈你都得给我憋着,只有捏住别人的把柄,你才能被人簇拥,你才可以颠倒黑白。」
「能力是为了在发言权上传播真理,而不是肆意妄为,」温驰恶狠狠地瞪视着温林年,用力扯下自己被对方拽在手心里的领口,「我若是抓住你的把柄,第一件事情便是拉你下马,哪怕赔上我自己!」
温林年阴翳地怒视着温驰,屋外暴雨沉闷地沖刷着玻璃,温林年突然笑了一声:「那你就带着你的良知去见那老太的尸体吧。温驰,你若是想保住那姓徐的老太婆,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那个叫许深的毛头小子断干净。」
「你现在还有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
温林年的声音清晰的迴荡在耳边,温驰蹲在地上抬眼看着成瓢倾泻的冬雨,凌厉的寒风透过湿透的黑色西装刺骨地钻进温驰的骨缝里。
温驰笑了一声,泪水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咸咸的,在心脏的抽痛中让人崩溃。
温驰想到了和许深提分手时说的违心话,想到了当时对方受伤的眼,想到了今早徐慧秀冰冷僵硬的尸体,和蒋丽霞通红的眼眶。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留不在任何人的心里,也护不住任何人。
他明明在温林年要求的时间前和许深提了分手,可徐慧秀还是病情恶化,他跑去质问温林年,得到的只是对方如常的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