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熟悉的眸子里,有深邃的大海,和无尽的言语。
许深眼皮一掀便对上了温驰垂着的视线,温驰唿吸一滞,勾了下唇角。
「…笑什么呢?我都以为你要被阎王爷勾住了魂儿弃我而去了,还笑。」许深轻轻擦了下温驰嘴角的水渍。
其实温驰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许深的眼神太过温柔,让他想要长久地被其注视。
看着病床上弯着眼睛的温驰,许深缓缓抬手抚上了对方的眉眼,然后俯下身子在对方额头上覆下了一个吻。
许深吻得很轻,仿佛在黄昏时分,在澄清的湖水上,掠过倒影的蜉蝣。
此刻分明一言不发,爱意却止不住地四处泄露。
慢慢起身,许深的手掌虚虚贴在温驰的心口:「……就这一次了,以后不准吓我了。」
许深表面装的好,但悬停在温驰左胸口处的指尖却在细微地发着颤,尽数落进了温驰的眼里。
那是一种后怕。
缓慢眨了两下眼,温驰张嘴「唔」了一声,紧接着皱了下眉,身旁的许深倒是听懂了温驰这不成调的音——那是一个「好」。
正当温驰还试图说些什么时,许深伸过来两根手指捏住了温驰的嘴唇:「歇着吧您,省的声带再噼了。有什么话就先憋着,留着日后一起告诉我——」
说着许深上下扫了一眼温驰:「或者,以后用行动告诉我。」
温驰顺着许深的视线垂眼扫了一下自己,感觉应该是自己昏迷的日子确实太长了,让许深这精力旺盛的小伙儿着实憋坏了,以至于对着他这幅全无露肤度的打扮都能饥渴起来。
第56章 光明的履痕
「......福利院问题已被警方全面曝光,温林年作为慈善家竟对孩子进行药物试验,其行为令人髮指。尽管针对两周前温驰的车祸事件警方并未透露太多,但似乎也离不开温林年的暗箱操作,目前网上已有多种猜测……」
电视节目不知何时换成了新闻报导,媒体的声音透过病房消毒水味的空气传入温驰的耳中,温驰微微偏头便看到了屏幕上温林年被放大的证件照。
从未有过的视角,让照片上的人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货车司机那边的事我已经告诉警方了,这么多罪证加起来,估计过段日子温林年就会被法院判刑,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许深看着电视摩擦了下温驰的指缝继续说:「…这场战役就要结束了,现在,只剩下你快点儿好起来了。」
静静地听着许深的话,温驰转头轻轻勾住了对方的手指,缓慢又细緻地勾画着骨指的轮廓,许深只能感到冰凉的指尖在自己神经上游走。
好似最后一抹寒冬,好似温吞的春意,好似温驰在告诉他——
「别担心,会好的。」
脑中自动响起温驰清冽温和的嗓音,许深缓和眉眼,对着温驰的目光弯了嘴角。
「好,我知道了。」抚了下温驰的头髮,许深感觉直到此时此刻,自己慌然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可能是因为有经验的原因,许深在照顾病人方面可谓是熟练的很,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时候要睡觉休息,什么时候得醒着倒生物钟,方方面面都给温驰安排的滴水不漏。
也多亏了许深这份熟能生巧,温驰痊癒的速度肉眼可见的迅速,也就半个多月,人便能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了。
就是在这期间,许深接到了齐迁的一个电话,关于自己外婆五年前病情恶化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白纸黑字的解释。
事情不再是谁的一句话,而是获得了切切实实的资料和证据。
「温林年没有对我外婆动手。」
温驰喝水的动作一顿,人错愕地抬头看向病床旁坐着的许深,一瞬间连唿吸都忘了:「…你说,什么?」
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什么感受?许深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笼上了一层悲切,附带些乌龙的荒诞感。
吸了口气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麻雀的叫声透过开了条缝的窗户裊裊传来。
「当时我外婆的胃癌已经步入了晚期,那时候正好是一月份,」许深垂眼停了一下,「…正是最冷的时候。」
这世上有很多丧事都发生在冬天,尤其是老人和病人的丧事。冬天太冷了,很多人都熬不过来,最后化为了一曲披麻戴孝的唢吶。
也许是事情冲击太大,也许是身体还没缓过来,温驰的脑子一时之间理解不了许深的话,人一动不动地望着许深,像卡顿的碟片一般呆愣愣的。
许深抬头便失笑了,人「哎哟」一声环住温驰的腰趴在了病床上:「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你提分手提的及时,温林年只是调查了我外婆的资料信息,还没来得及真下手——便发现你已经把我给甩了。」
温驰:「没有......」
许深:「嗯,没有。」
害怕温驰一个失神把水给洒了,许深扶着对方的手拖住了杯底,手指轻微摩擦着温驰粘着凉意的皮肤:「…所以以后,你可不要再在我外婆碑前哭了,这么多年了,她没被你气出魂儿来,忍耐力已经是相当好了。」
复杂难言的情绪正裹着胸腔,温驰却被许深一句话搞得破了功,笑了声又感觉鼻腔泛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车祸那刻,温驰脑中蹦出了一个念头——也许他保不住徐婆婆,但他至少能救下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