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本市第一神山啊,这景色真是绝了!」
林易阳从后面追上他的步伐,张开双臂细细感受着林间传来的鸟鸣和远处潺潺的溪水声。
「连着上了三天早八,感觉自己快死了,现在又突觉神清气爽,仿佛一只峨眉山里自由自在的猴子......」
「还峨眉山的猴子。」
话音刚落,谭子健就嗤笑一声,打趣他,「你上实验课上傻了?峨眉山那猴子多调皮你不知道?」
林易阳刚想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沈云泽没跟上来。
于是,他又回过头,朝着那抹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手腕发呆的人挥了挥手,「云泽,干嘛呢,快点上来——」
「哦,来了!」
沈云泽回过神来,抬腿跟上他们的步伐。
他腕上的这个龙形手镯,颜色变得越来越黯淡了,一天比一天淡。
他用了各种方法,都没能使它恢復如初。
谭子健抬头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顶,「我们大概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山顶。」
「走了走了。」
林易阳拍了拍手,兴奋道:「早就听闻山顶寺庙祈愿很灵,我是专门奔着这个来的。」
「不会是想求姻缘吧?」谭子健调侃道。
「......切,我看起来像找不到对象的样子吗?」林易阳当即给了他一个冷眼。
谭子健点头,「挺像的。」
沈云泽走上前,拍了拍林易阳的肩,又从他旁边走过去,「子健说的没错,确实挺像的。」
「......可恶,你们两个单身狗还好意思说我!」
林易阳骂骂咧咧地从后面追上来。
一个半小时后,三人抵达山顶。
山顶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寺庙,门口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龙影寺」三个大字。
不远处高高耸立着一座高塔,高塔足有十八层,庞大的塔身上蜿蜒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
庙中人来人往,香火旺盛,众生祈平安。
院中生长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葱蔚洇润的树枝上挂着无数祈福用的红绸缎。
林易阳和谭子健进庙中请香去了,沈云泽没跟着进去。
他站在寺院中,看到高塔上盘虬着的那条黑龙,不知怎的,就忽地想起了自己腕间这条。
他抬起右手,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龙身上细腻的纹理。
心里空荡荡的,那股莫名的失落感又席捲他而来。
红墙灰瓦,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他看着前方银杏树上的红绸,突然很想系一条祈福丝带。
鬼使神差的,他抬脚走进禅院,向身穿暗黄色僧袍的僧人购买了一条。
写什么呢,他想。
就写:吾求皆所愿,多喜乐长安宁吧。
除了家人,他还想求一人安。
那个说他是他红尘过客的人安。
他这几天,总是在做梦。
梦中隐约可见一个男子的身影,他始终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只能依稀看清一个模煳的轮廓。
他们似乎是认识了很久,又似乎形同陌路。
可是他的心明明很难过啊。
他的心在痛。
他忘了一个人,一个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想记起来,可他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把祈福丝带系在树枝上,看着它在风中轻轻摇曳。
红绸丝盪,寄予祝愿。
多喜乐,长安宁。
就在这时,一个仙风道骨、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走到他身边,笑道:「施主眉宇间总是萦绕着淡淡忧愁,是为惓惓相思。」
「相思?」
沈云泽微愣,没听懂这句话。
那老者却没回答他,而是把视线落在他的左手上,笑眯眯道:「施主腕上的手镯很有灵性。」
「大师,请问您有办法将它恢復如初吗?」
沈云泽转过身来,把腕上的手镯取下来放在手心,恭敬递到他面前。
老者接过他手中的手镯,只是看了一眼, 便说:「气数已尽,本是无力回天,但你们因果未灭,尚存一线生机。」
「我们?」他有些困惑。
「世间万物,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老者抬眸,望着枝条上不断在秋风中飘舞的红丝,眸光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沈云泽还想开口询问些什么,老者却把手镯还给了他。
「施主,老夫知你心存困惑,若你还想再续这段缘,三日后再来此山。」
「如若不想,那便不想吧......」
说罢,老者负手摇头转身离去,岁月般苍老的声音盘旋在空中,被秋风吹散飘零在地。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老者走后,沈云泽站在原地,愣怔了很久。
高耸的楼阁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鼓声,敲得他心头一震。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龙形手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龙的颜色恢復了一点鲜亮。
蒙在他眼前的那层雾纱好像也即将揭开。
他伸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这里跳动着一颗心脏,缓慢而有力。
这颗心,曾鲜活的为谁跳动过?
......
回去的这天晚上,他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不再是一个迷离惝恍的虚影,而是一张令他无比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