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停在咽喉前三寸，苍云岳瞳孔骤缩，心口符印与北冥渊左臂的噬魂印同时震颤，仿佛两块残缺的拼图在剧痛中强行咬合。金纹自北冥渊皮肤下蔓延，如蛛网裂开半身，焚心引的火焰已烧至肺腑，五脏六腑皆在熔炉中翻滚。
他没再说话。
只见左手猛然拍向自己肩头，噬魂印炸裂，金光如刃迸射，硬生生撕断两印之间的共鸣锁链。苍云岳闷哼一声，身形晃动，嘴角溢出黑血，那枚暗金符印竟也出现裂痕。
就是此刻。
北冥渊剑势未停，反而借反冲之力向前踏出一步，黑剑贯喉而入，直没至柄。心火顺剑而下，瞬间点燃对方元神。苍云岳双目暴睁，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却再发不出一句咒语。
“你……赢的……只是影子……”
话音未落，尸身已化作黑烟，随风消散，连骨灰都未留下半点。祭坛高台轰然塌陷，十二根石柱接连爆裂，血阵彻底崩解。
北冥渊单膝跪地，剑拄地面，残火绕身盘旋，勉强撑住将要溃散的躯壳。他呼吸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刀片，焚心引的时限已到，本源几乎燃尽。
远处，黑甲残兵见主将陨落，非但没有溃逃，反而齐齐割腕，鲜血尚未落地便被体内某种力量引爆。灵爆连锁而起，火浪翻滚，地脉震颤，数名靠得近的联盟修士被掀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口吐鲜血。
“逸风！”北冥渊嘶吼，强行催动残火，在身前展开环形屏障，将最近的七人护在其中。火焰与冲击波相撞，发出刺耳尖鸣，屏障摇晃欲裂。
轩辕逸风从碎石中爬起，断刀拄地，怒目圆睁：“这群疯子！死都不肯降？”
“不是不肯。”诸葛墨羽喘着气，指尖按在阵盘上，裂痕已蔓延至中心，“是不能。他们被什么东西控制着，根本没得选。”
北冥渊咬牙站起，黑袍焦黑剥落，露出半边烧得发黑的躯体。他抬手一招，残火收回体内，勉强稳住经脉。声音沙哑：“收队。封锁地脉裂口，别让灵爆引发山崩。”
诸葛墨羽点头，强撑灵力，以阵盘残力镇压地缝。轩辕逸风则迅速收拢队伍，十七人列阵而立，人人带伤，却无一人退后。
战场死寂。
无人欢呼，无人庆功。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北冥渊身上——那个曾百岁达大乘、陨落后又归来复仇的男人，此刻半身焦黑，气息微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缓缓拔出黑剑。
剑身嗡鸣三声，随即寸寸崩裂，化作灰烬，随风飘散。这一剑，斩断了百年前的仇，也焚尽了百年的执念。
北冥渊望着空荡荡的剑柄，低声道：“苍云岳已死，此战……胜。”
众人齐声应和：“胜！”
声浪震碎残雾，久久不息。
北冥渊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张染血的脸。他知道，这一声“胜”，是用多少条命换来的。他不想听欢呼，也不需要颂歌。他只想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
可就在他准备下令撤离时，眼角余光瞥见祭坛废墟中一抹异样。
一块未完全焚毁的石碑残片半埋于灰烬，表面浮现出残缺符文——线条扭曲，却与秘境遗迹中的古老文字有几分相似。他曾见过，诸葛墨羽在破解符文时，识海浮现的轨迹与此极为接近。
他缓步走过去，俯身拾起残片。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极细微的震颤顺着经脉爬升，竟与体内残留的噬魂印产生一丝共鸣。
“这东西……他从哪儿弄来的？”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异动。
一名自爆的黑甲士兵尸体旁，数缕极细的黑丝从其七窍中钻出，如活物般蠕动，迅速钻入地缝消失不见。北冥渊瞳孔一缩，立刻传音：“墨羽，封锁所有地缝，别让这些东西逃了。”
诸葛墨羽强撑阵盘，冷汗直流：“已经……封不住了。它们钻得太快，像是……远程牵引。”
北冥渊沉默。
他盯着那道裂缝，良久，缓缓闭眼。
赢了。
可这场胜利，来得太轻易。
苍云岳死前那句“你赢的只是影子”，此刻如寒针扎进脑海。一个能吞元神、炼剑意、布血阵的人，怎会毫无后手？怎会连元神残迹都不留？那些黑丝，那块残碑，还有这诡异的符文……一切都不像终结，反倒像某种仪式的收尾。
他忽然抬手，示意全军止步。
“别追了。”他说。
轩辕逸风一愣：“不追残敌？这可是斩草除根的机会！”
“逃得太整齐了。”北冥渊望着远方溃逃的方向，声音低沉，“不是败军溃逃，是撤退。有组织，有节奏，甚至……像是计划好的。”
诸葛墨羽喘息着抬头：“你是说，他们本就没打算赢？”
“或许。”北冥渊握紧残片，指节发白，“他们要的不是胜利，是让我们赢。”
众人沉默。
风卷灰烬，祭坛残火忽明忽暗。北冥渊低头，袖中手指微动，掌心一缕极淡的金纹一闪而逝，随即隐没于皮下。那不是焚心引的余烬，也不是噬魂印的残留——更像是某种东西，在他体内悄然苏醒。
他缓缓将残片收入怀中，低声道：“封锁战场，收集所有尸体，尤其是带黑丝的。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
话音未落，远处山脊上，一道黑影掠过天际，速度极快，却未带起半点风声。北冥渊猛然抬头，只见那影子在月光下划出一道诡异弧线，随即消失于云层。
他抬手欲追，却觉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焚心引的反噬再度袭来。
就在此时，怀中残片忽然发烫，表面符文微微亮起，与他掌心那缕金纹遥相呼应。
北冥渊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火光下扭曲了一瞬——那影子，竟没有随他动作而动，而是静静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