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未至,天穹仍压着一层铁灰色的云,北冥渊已立于玄甲令台最高阶。玉符贴掌,地脉震颤如鼓点,十二门派传讯阵自沉眠中苏醒,青铜阵盘浮空三寸,纹路逐一亮起,像是被无形之手从梦里拽出。
他没说话,只将玉符按入阵心。
轰——
金光炸裂,直冲云霄,十二道光柱自各派山门腾起,遥遥呼应。这不是召集,是强制唤醒。谁若迟疑半息,便是抗令。
“战资源统调司,即刻成立。”他声音不高,却穿透云层,“轩辕逸风总督,诸葛墨羽协理阵器专项。三日内,各派库存清单上报,缺一物,斩一使。”
令出如刀,无人敢应,也无人敢不应。
台下影影绰绰,有人皱眉,有人冷笑,更有人悄然掐诀欲退。北冥渊抬眼,目光扫过那几道隐匿气息的身影,左手轻抚袖口,金纹微动,未发一言,仅是那玉符又震了半息。地脉共鸣骤强,退意者当场跪倒,七窍渗血——抗盟令,动真格的。
没人再敢动。
密室中,烛火跳了三下。
轩辕逸风抱着一摞玉简砸在案上,纸页翻飞,墨字密布。“药材、灵矿、阵核、丹引……光是‘清心凝神丹’的九心寒莲,十二派加起来才八株,够炼三炉?”他冷笑,“你让他们拿命填?”
北冥渊坐在案后,指尖正划过一份清单。南岭火髓晶——四字一现,左肩金纹轻轻一跳,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没停,继续往下看。
“丹鼎派说要培育九心寒莲,需九十日。”轩辕逸风拍案,“等他们培出来,地底那玩意儿怕是已经睁眼啃天了。”
“等不了。”北冥渊起身,袖中滑出三枚冰晶玉盒,盒面凝霜,寒气逼人,“打开。”
轩辕逸风一愣,掀盖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冰魄莲心?这玩意儿不是上古禁物?你哪来的?”
“前世留的。”他淡淡道,“现在归丹鼎派。”
三株莲心入炉那日,丹鼎派主殿外雷云密布。九心寒莲本就极寒,冰魄莲心更是千年不化之髓,药性暴动,炉火瞬间转黑,鼎身嗡鸣如哭。
丹师们退了三步。
北冥渊站到炉前,一手贴鼎,金纹自掌心蔓延,如藤蔓缠绕炉体。他闭眼,神识沉入,火候随心而走,药性翻涌的节奏竟被硬生生压成一条直线。
“这……这是控火?”一名老丹师喃喃,“不,这不是控火,这是……驯药。”
炉火由黑转金,三十六刻后,丹成。
一炉十二枚,滴溜溜在空中旋转,丹纹如眼,开合之间,似有低语。
“清心凝神,镇魂固魄。”北冥渊收丹入瓶,递给丹鼎派首座,“明日再炼三炉,后日六炉。我要十万枚,三个月内。”
老首座手抖:“十万?你这是要武装整个玄灵界?”
“不够。”北冥渊转身,“再加二十万。”
丹师们面面相觑,没人敢问为什么,也没人敢说不行。
炉火熄灭时,鼎壁裂开一道细纹,内里浮出一个字——“影”。
没人看见。
只有北冥渊在离开前,眼角余光扫过那裂痕,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
三日后,铸器殿。
玄冥铁只剩半吨,九狱封山阵却需三百枢纽节点升级。诸葛墨羽摊开图纸,笔尖点着三座旧阵:“拆了它们,熔了材料,勉强够主阵眼用。”
“拆。”北冥渊站在剑胚前,剑身未开锋,却已压得殿内空气下沉,“优先保中枢,外围阵眼用次级灵铁顶替。”
“可次级铁撑不住大乘威压。”诸葛墨羽皱眉。
“那就造一把能撑住的剑。”他伸手,掌心金纹游走,顺着指尖注入剑胚。
刹那间,殿内风起,剑鸣如龙吟。
金纹缠绕剑身,像是活物在攀爬,每一寸金属都在颤抖、重塑。北冥渊闭眼,战意灌注,那一瞬,整座铸器殿的地基都陷下半寸。
“破渊令剑。”他睁眼,剑成。
剑身漆黑,唯有一线金纹自柄至锋,如裂开的眼缝。剑未出鞘,已有威压弥漫,殿角三名阵修当场吐血,跪地不起。
“应急信号,也可增幅阵法。”北冥渊将剑插入阵枢,“九狱封山,靠它定锚。”
诸葛墨羽盯着剑身,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这纹路,越来越像它了?”
北冥渊没答。
剑身映出他的倒影,左肩处,金纹在虚影中缓缓睁开,瞳光冰冷,直视殿内众人。
没人发现。
只有诸葛墨羽笔尖一颤,在图纸边缘无意识画了个闭合的眼。
资源清单如雪片飞来。
北荒贡献火髓晶三百斤,附言:“矿脉已枯,再无可采。”
南岭上报九心寒莲两株,备注:“实为幼苗,强行采摘恐断根。”
中州丹阁呈报丹药存量,末尾加了一句:“若持续高强度炼制,三年内丹道传承恐断。”
北冥渊一页页看,指尖划过“火髓晶”三字时,左肩又是一跳。
他没停。
“把南岭幼苗也采了。”他下令,“根断了,以后再种。现在,活下来才是传承。”
“北荒矿脉的人撤回来。”他继续道,“转去地火渊,我给坐标,挖到火髓为止。”
“地火渊?那不是禁地?”有人问。
“现在,我说哪是资源地,哪就是。”他抬眼,“谁质疑?”
无人应声。
战资源统调司的印信连夜刻成,玄铁铸就,印面八字:违令者斩,抗盟者诛。
轩辕逸风扛着印跑了一整天,回来时靴底带血,往案上一摔:“东岭那帮老东西不肯交矿,说祖训不可违。我砍了他们执法长老一条胳膊,现在矿石在运来的路上。”
“砍轻了。”北冥渊头也不抬,“下次砍头。”
“你真不怕他们反?”轩辕逸风坐下来,灌了口酒,“苍云岳在边上看着呢,就等你失道寡助。”
“我若失道,早死了。”他合上最后一份清单,“现在,我不是在求他们帮我,是在给他们活路。”
夜半,铸器殿。
北冥渊独自站在破渊令剑前,指尖轻抚剑身。
金纹在剑上微微跳动,与他肩头的纹路同频。
他忽然低语:“你学我神识,学我决策,学我沉默……那你告诉我——”
“如果我现在毁了这把剑,你会不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