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真的是神医》 第一章原来是个哑巴! 一场秋雨过后,天有些凉了。 苍梧院内的廊下候着几名下人,一名长相极为清秀的侍女转头看了身后紧闭的房门,有些担忧的对身边的人道: “福公公,主子还没醒吗?咱们这样让寿康宫等着不妥吧?” 内侍装扮的小福子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气定神闲道:“无妨,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最喜爱咱们主子了,便是在宫中小憩,主子没醒,也不会有人敢叫醒主子的。” 侍女舒了一口气,道:“这就好,听闻皇后娘娘还在礼佛,今日并不会去寿康宫……” 京中勋贵谁人不知,中宫不喜陵阳王世子,但凡皇后娘娘出现的地方,陵阳王世子也不愿踏足,可是太后却对陵阳王世子喜爱的紧,简直是她老人家的心肝。 小福子没接这话,有人又嘀咕道:“咱们主子什么都好,就是……也不知王爷什么时候能寻到神医……” 窃窃私语从门缝中传入室内,无人知晓榻上的人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从榻上下来的,只是一身寝衣呆若木鸡的站在铜镜前,陆筝愣愣的看着铜镜中的人。 怎么说,有点过分的俊美呢,可这……不是她的脸啊。 她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好奇怪,她双手在身上摸了摸,脸有些僵,她不是有意的,罪过罪过…… 念了几句清静经后,稍微平息后的陆筝又毫不客气的抬手使劲捏了一下镜中人的脸颊,下一刻,她瞪大了眼睛,这疼痛感! 陆筝蹙眉,这梦也太真实了。 她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不得不承认自己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她……跑到一个陌生少年的身体里来了。 榻边躺着一本散落的书籍,陆筝捡起,随意翻了翻,看到背面有两个飘逸的小篆:萧祁。 难不成是这少年的名字?陆筝扯了扯嘴角,将书丢在了榻上。 “吱呀”一声轻微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陆筝转眸便对上一双欣喜的眼睛。 “主子醒了?”小福子顺势推开门,手中的拂尘一甩,侍女们鱼贯而入,端盆的端盆,捧衣的捧衣,偌大的房间瞬间就觉得没有那么宽敞了。 “咦,主子脸上怎么了,怎么红了一块?”难不成是硌着了?小福子又嘀咕了一句。 是这张脸太嫩了,不过是捏了一下,就红了这么一块,陆筝见众人那恭谨的模样,没打算开口,以不变应万变,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任由侍女们给她递帕,梳头,更衣。 虽然在谷中天一也经常照顾她,可这般让人侍候陆筝还是头一次,不自在,很不自在。 尽管想逃离,但陆筝还是一言不发,然而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人发觉有任何不妥,难不成这个孩子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陆筝眼珠微动,打量起了这室内极尽奢华的陈设,这些她都没见过,她那小竹屋和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穿戴整齐后,小福子抬手挥退了侍女,从枕下拿出一物,小心翼翼的给他系上后说道:“太后娘娘传话,今日是重阳节,也让主子去宫里玩会,主子先用早饭,等吃完了咱就进宫。” 陆筝扫了一眼那腰间带着杏黄流苏花纹繁复的玉佩,只觉得有点眼熟,还未及细想,思绪便被小福子的话带走了。 太后娘娘?进宫? 陆筝微微怔了一下,这少年什么身份? 小福子说完抬臂示意,等陆筝反应过来的时候腿脚已经跟上了小福子往偏厅去了,在出房门的那一刻,她腰间挂着的玉佩微光一闪,稍纵即逝。 “早饭已经摆好了,主子勉强用些吧。” 直到此时,端坐在饭桌前的陆筝眼里才带了些光,这些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不勉强,她一点也不勉强。 小福子盛了一碗鸡肉粥放到陆筝手边,哄孩子似的说道:“这粥足足熬了两个时辰呢,里面加了滋补的药材,都是章太医嘱咐的,对主子的身体再好不过了,虽说主子早起没胃口……” 没胃口的陆筝已经连喝了两口,正在喝第三口,入口即化,这粥好香! 小福子一喜,忙夹了个虾仁蒸饺,“主子尝尝这个。” 皮薄馅大,晶莹剔透的饺子皮里裹着虾仁,隔着皮都能看见虾仁的形状。 陆筝拿筷子抬手夹了放入嘴里,吃的她眉眼都舒展了,好鲜啊,小福子忙又夹了一个放她碗碟中,陆筝又吃了。 不只是小福子,就连厅内侍候的其他人也觉得世子今日有些不一样,他们主子向来不喜早饭,平日里吃的也极少,每到用饭的时候,别说福公公着急,就连她们,看到主子就吃那么几口也是着急。 一笼虾饺也就六个,陆筝一口气吃完,又将目标放到了桌上的南瓜饼上,两个黄橙橙香喷喷的南瓜饼又被她吃光,再想吃时,桌上却是没有了。 她意犹未尽的想问还有没有,谁知一张嘴,愣了,她努力的想发出一点声音,却只是模糊不清的嘶哑声。 陆筝下意识的摸嗓子,心中一震,这孩子原来是个哑巴?! 怪不得这一早上没说一句话也没人起疑心,原来竟是这样! 小福子以为他吃东西吃得快,有些噎,着急道:“快!水!主子先喝水!” 陆筝被迫又被小福子贴心灌了两口水,众人见喝了水之后无碍了,心底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侍女莲心有余悸的小声提醒:“福公公,主子今日用的可不少了,可别……” 是啊,平日两口粥,三四个蒸饺就算多的了,今日吃的是不少了,小福子见状端起陆筝面前那半碗没喝完的粥放到了一侧,捧起茶盏示意陆筝漱口。 陆筝刚要端碗的手一顿,顺势接过小福子手中的茶盏,瞥了他一眼,倒也不必如此尽心。 她咕咚咕咚两口将茶盏里的茶饮尽了。 众人:“……”主子今日这是闹的哪出? 小福子却觉得方才主子瞥向他的那一眼中带了别的情绪,莫名的有些……不满? 他是做错什么了吗? 陆筝一出偏厅,一股雨后青泥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站在廊下,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如果这真是梦,希望这个梦可以久一点。 小福子将手中的披风给陆筝披上,低着头给陆筝系披风,“昨夜下了雨,这天还有点凉,主子可不能再着凉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进宫了。” 第二章世子饶命 进宫?是了,方才他是在说太后娘娘派人传话什么的,反正不用开口,既然如此,她也去瞧瞧那话本中的皇宫是何模样? 上马车时陆筝发现一旁侍卫装束的一人眼底划过疑惑之色,却在她看过的时候又垂下了眸子,陆筝微挑眉,这是个敏锐的,她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抬脚上了马车。 路上,小福子发现自己主子又在看街景,还好心的将车帘拉开,带着些哄人的意味说道:“主子若是想逛逛,等咱们从宫中回来奴婢陪您,这会啊,咱得先去太后娘娘那。” 这副身体的主人身份是够尊贵的,要说有多尊贵呢,上马车前,陆筝回首看了一眼大门口牌匾上的字,四个流光溢彩的大字被她收入眼中,“陵阳王府” 即便陆筝很少出谷,也知道大周的这位陵阳王萧储南,即便在乡野间,陵阳王的名号也是家喻户晓的,就连小孩子过家家,不少男娃最喜扮演的就是萧储南。 听闻萧储南十五岁上战场,第一战就斩杀了敌军主将,连退敌军百里,一战成名。 随后数年未曾有过败绩,逢战必出,成了大周朝的守护神。 可未曾想,他唯一的孩子竟然是个哑巴,不仅体弱还暗藏寒毒,这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短命的,可惜啊可惜…… 思绪间,已经到了皇宫门口,陆筝收回搭脉的手,被小福子请下了马车,下马车时陆筝又捕捉到了方才那疑惑的目光。 走了几步,陆筝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侍卫便低下了头,小福子问道:“主子今日是要长平跟着进宫吗?” 那往日这侍卫是不跟着了?陆筝摇头,示意小福子走吧。 不需要腰牌,凭着他那一张脸,只要见过的人就一定会记得,宫门口的侍卫对他恭敬的行了一礼,陆筝在众人的注目下进宫了。 刚进宫不久,小福子瞥见几道身影,忙挪到陆筝的右侧,挡住陆筝的视线,“主子,咱们走这边,这边近,太后她老人家还等着呢。” 陆筝收回余光,便跟着他往里走,才走几步,便听头见一道讥笑声:“呦,小哑巴也来了。” 陆筝脚步一顿,小哑巴?这说的不就是现在占着这副身体的她吗? 小福子见自家主子不走了,有点慌,“主子别理他们,咱们还是先去太后娘娘那。主子……” 陆筝瞥见小福子又气又急,本不想在这陌生的地方生事,岂料刚抬脚,身后又传来一道欠揍的声音。 “萧祁!站住!” 萧祁,原来真是他,陆筝继续往前走,没应,身后又传来让人想活动手腕的声音。 “世子今日怕是没长耳朵。”一人说道。 “可不是?这不能说话又听不见,岂不是成了又聋又哑之人,可真可怜呐——” “叫你呢小哑巴!给我站住!萧祁!真聋了你!信不信我……”瞬间萧昉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 陆筝蓦的转身看向开口之人,这一瞬,不仅说话的人,就连方才说话的那两人也俱是一怔,怎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凤眼狭长,薄唇含笑,明明还是那一张白的晃眼的俊脸,可那眼底的笑意却让人心底陡然生出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小福子两步站到陆筝前面,挡住众人的视线,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对着为首的萧昉说道:“见过四皇子,太后娘娘还在寿康宫等着世子,世子不好在此久待,奴婢……” 萧昉觉得自己方才被萧祁的那一眼镇住了,有些失了面子,都是半大的孩子,最要脸面了,这会看小福子主仆更不顺眼了。 “你少拿皇祖母压我,滚一边去!本皇子要和自家兄弟叙叙话,小哑巴你过来!” 他见小福子身后的人不动,抬脚就往陆筝的方向走来,跟在他身后的两位公子对视了一眼,眼底俱是坏笑,几人那架势一看就不妙。 小哑巴,虽说这是事实,可也不必如此无礼吧?说话这么难听,看小福子这模样,他家主子难不成以前就常被人欺负? 陆筝微微偏头越过小福子的肩头视线落在那几人身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她身前的小福子却是心中一跳,脑海中浮现很久之前的那件事,转身就要拉上自家主子就要带着人往里跑,心想,只要到寿康宫就安然无事了。 结果拉了个空,手中的拂尘也不翼而飞。 待小福子转过身时,瞪大了眼睛,只见整日拿在自己手中的拂尘正在空中飞舞,看得他眼花缭乱,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惨叫伴着讨饶声。 “嘶!好疼!萧祁你敢……嘶!” “啊---救命!”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手下留情啊---” “我再也不敢了……世子饶命啊……啊……” 一人给了几拂尘后,虽然这副身体的速度慢了许多,可收拾几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看到几人吱哇乱叫,仓皇躲避,陆筝满意了。 师兄说了,遇到不顺眼的树枝是可以修理修理的。 她抬手将拂尘一抛,拂尘落在了还合不上嘴的小福子怀中,小福子下意识的接住,陆筝却像没事人一样转身,走到小福子身边,看着他,好像在问,怎么还不走? 抱着拂尘的小福子心惊胆战的跟在陆筝身边,他家主子刚刚……将皇子揍了一顿?还是受宠的皇子??? 宫道上,萧昉抱着手臂,疼得呲牙咧嘴,这小哑巴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了?今日怎么这样……生猛? 他看向宫道上那道卓然的背影眸色沉沉,咬牙切齿道:“猖狂什么,不就是个哑巴!” 陵阳王手握重兵又如何,一个哑巴,难不成将来还能号令大军? 同样挨揍的两位公子连声附和:“四皇子说得对,他不过就是仗着陵阳王府,能不能袭爵还不一定呢,哪家王府的主人是个哑巴?” “就连太医院的院正都治不好他的哑疾,陵阳王这次定然也是无功而返。” “说得是,到时候别说宗室就是朝堂上百官也不会让他袭爵,一个哑巴……” 萧昉一个眼风扫过去,嫌弃道:“你们连个哑巴都打不过要你们有何用?” 两人瞬间蔫了,这小哑巴今日着实有些不一样。 第三章小师叔醒醒 红墙绿瓦,雕梁画栋,一路走来,陆筝即便面上装的再淡定,心底还是对建筑这座皇宫的工匠所折服。 可师兄也曾说过,这里是世间最大的牢笼,对此,她虽然欣赏建筑的辉煌,却生不出一丝想住在这里的心。 寿康宫。 一进殿陆筝便被殿内的场景惊讶了一下,这人也太多了,一眼扫过去,真是够……五彩缤纷的,只是众人瞧她的眼神? 她承认,她现在顶着的这张脸是俊了点,可也不至于如此引人注目吧?这可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啊。 坐在正中方才神色还有些淡的太后一见他,脸上带了笑意:“阿辞来了,来!到皇祖母这来。” 陆筝抬眼便对上一张慈祥的脸,阿辞?这是小名? 只见坐在正中的太后在看向她的时候眼中满是喜爱,像是寻常人家长辈瞧自己孩子那般慈爱,陆筝看着那还伸向她的手,只得上前,太后一把拉住她的手,也不要她行礼。 众人心照不宣的感慨:真不愧是太后最喜爱的孙儿! 太后拉着她的手,笑着说:“皇祖母知道你不喜出府,可皇祖母也不想你总是闷在府里,今日天好,就当散心了。” 还不待她有所回应,太后看向她的眼神又带了心疼,“这才几日不见怎的又瘦了?你爹也不在京城,定是下人侍候的不好,要不要皇祖母给你换一批人?” 太后话音一落,陆筝就听见身后不远处“噗通”一声,不用回头看,想来也是今日陪她进宫的那位福公公。 万一这位福公公就是萧祁用惯的人,因为她被换掉,等原主回来了会生气吧?况且她觉得那福公公人不错,是个忠心护主的。 她在这里,原主不知去哪里了,自己不好做这主吧? 见太后又眼神询问她,陆筝摇了摇头,又给了她一个轻微的笑,她这一笑,太后心情更好了。 “既然阿辞不愿意,不换就不换,来,坐这,皇祖母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一听见好吃的,陆筝乖顺的坐下,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就真的开始吃糕点了。 “慢些吃。” 陆筝又冲她乖顺的点了个头,太后面上的笑意更甚了,随后心情颇好的继续和殿中的女眷叙话。 陆筝知道此时殿内不少人都在暗中打量她,反正也不能说话,便一直坐着吃糕点。 “臣妾也觉得今日太后这里的点心格外好呢,想是沾了世子的光。” 殿内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以及那难以令人忽略的灼热目光,正在专心吃东西的陆筝手一顿,只觉得胳膊上的汗毛都起来了,她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这美妇人是谁?怎的看她的眼神有种别样的炙热? 有人笑着附和:“诚伯夫人说得是呢,咱们啊,这是沾了世子的光,哪次世子来太后娘娘不让御厨特意准备。” 元嘉长公主望着坐在太后身边的人,只觉得她这侄子长得可真是赏心悦目,饶是在后宫中长大的她,见惯了各色美人,其容貌也比不上这一位。 倘若长大了,还不知会成为京中多少贵女的梦中人,虽说口不能言,可也不是胎里就带来的,相比于他过人的聪慧和容貌,不能说话也只能算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 “谁让咱们阿辞又聪慧又好看呢,别说母后,只要阿辞愿意来我公主府,本宫也恨不得将最好的都捧给他呢。” 元嘉长公主扫了一眼自家的女儿,可惜了,她家杳杳大萧祁几岁,又已定了亲,不然她定会使出全部手段,将侄儿变成女婿,那将来生的孩子得多好看啊。 陆筝看着说话的人,不失礼貌的回了元嘉长公主一个浅笑。 这一笑,元嘉长公主瞬间激动了:“我们家阿辞笑起来可真好看,杳杳,看见弟弟笑了吗?阿辞方才对娘笑了哎……” “那下次姑姑在府中举办宴会,阿辞可一定要来哦~” 柔徽县主梁杳杳看见她娘这般激动,对身边的人僵硬的笑了笑,是的,她娘就是这样的,超乎寻常的喜欢这位长得比她还好看的表弟。 太后宠溺的看着跟前的孙子,真是到哪世人瞩目的眼神就跟到哪,就是性子太淡漠了些,她见自家孙子还在吃糕点,又道:“阿辞是不是一早又没用饭,下次不可如此了,要听章太医的话,三餐都要按时吃。” 捏着糕点的陆筝勉强的扯出一抹笑,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福子,对着太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先前那位看向陆筝目光尤其灼热的妇人此时又开了口,“世子今日一个人进宫,宫中的秋海棠开得正盛,不如就让我家……” 她身后的少女脸色一白,刚要制止,还未开口,就被上首的太后打断了。 “好了,不把你拘在这里了,让朝露带你去找小五他们玩。” 殿内陡然一静,方才愉快的气氛戛然而止,陆筝没有去看那位说话的妇人此时是什么神色,只是意犹未尽的扫了一眼旁边摆着的糕点,颇有些遗憾的跟着太后身边的女官离开了。 但她却没有跟着朝露去找什么小五,她也不认识,更不想碰见方才那几个小子,而是在宫中随意转了转,朝露自是依着他。 这半日,陆筝过得尤其开心,既不用应付这些人,还可以吃许多好吃的,只是这具身体因为体内寒毒的缘故有些弱,还没有在宫中逛尽兴就已经疲倦了。 但众人好似对来得最晚走得最早的陵阳王世子习惯了,谁让他是陵阳王世子呢? 只是在出宫的时候,她见小福子频频往后看,回首往后面看了一眼,一宫装少女不远不近的跟着,见她驻足,也停了下来,只是看向别处。 一旁的小福子低声道:“柔徽县主这是又来送主子了吗?怎么回回出宫都能碰上柔徽县主?可是却不上前和主子搭话,总是隔着那么远……” “又”?这个字用得颇有深意,陆筝心道。 两人出宫后刚上了马车,小福子说道:“方才远远的看着四皇子几人也要出宫了,咱们赶紧走吧,他们再追上来了。” 看太后对他的态度不是挺受宠的吗?奇怪,那他身边的人怎么? 小福子恰好为他解惑:“就是主子从来不让奴婢向太后告状,他们才会这么胆大妄为,不然,他们怎么敢这般欺负主子,说起来,都是亲戚……” 少顷,又道:“诚伯夫人每次看主子的眼神真让人起鸡皮疙瘩,那神情好似立马要将主子弄进他们伯府似的,再喜欢也不用这样吧。” 小福子对上陆筝有些茫然的眼神,低声道:“主子不知道吗?诚伯夫人想让主子娶她家的小女儿,可惜她家只是伯府……” 陆筝嘴角一抽,这萧祁如今才多大,这么早就被人惦记上了?她微微叹了口气,长得太好看也可能是一种烦恼。 “主子今日没事吧?要不要先回府让章太医来看看,今日吃了那么多,别再积食了。”不怪小福子担心,今日这食量,能赶上平日三日吃的了。 陆筝对上他担忧的目光,抬手表示自己无碍,只是有些困倦,这身体可真弱,随后在小福子惊异的目光中靠在马车里缓缓睡着了。 不知过来多久,恍惚间,陆筝听到有人在唤她,“小师叔……” “小师叔,小师叔醒醒……” 第四章出谷 狂风呼啸,雷鸣交加,山谷中的一处竹屋上空隐隐被一团光晕笼罩着,一声惊雷过后,风雨渐弱,竹屋内的光晕突然消散,躺在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秋水剪瞳里透着茫然,当看到床头帷幔悬挂的玉珏后,陆筝便知道自己回来了。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秀眉微蹙,似是有些遗憾,她还嘱咐小福子明早要吃蟹黄小笼包,炸糖糕,芙蓉糕,银耳羹呢,这下吃不上了。 这是她第三次从那里回来了,每次在那里停留的时间不长,至多两日,是以,陆筝尤其珍惜,第二次去的时候还专门让小福子做了美食册子,这下次什么时候能过去呢? 陆筝坐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桌案,果然,和上次一样,镇纸下压着一张纸,她微一抬手,镇纸翻向一侧,继而手一抓,那一页纸便落在了她手中。 纸张上的字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说的话也像是个小大人似的,不失礼貌的再次询问此处所在,他为何又会来到这里? 虽然他不害怕,却觉得不可思议,谷中清幽,药香弥漫,他很是喜欢这里。 最后还不忘说一句,有人让她将天池的药采了,那人说完就走了,他不知天池在何处。 她轻笑出声,两人生活的环境确实天差地别,她去享福去了,却是委屈他了,还要干这些杂活。 不知他回去后看到自己没给他留书会不会失望?上次两人互换的时候他很是郑重的请陆筝告诉他这处山谷的所在,陆筝没当回事。 若不是与那人互换了身体,她真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多彩,竟比书本中描绘的精彩万分,简直让人流连忘返。 不说那些穿的玩的,就说吃的,也从来都是陆筝没有吃过的,想到此,陆筝又生出了出谷的念头。 反正师兄也不在,要不就出去看看?就出去一两个月也好,不过,怎么和天一说呢? 思绪间,手中的纸张被叠成了千纸鹤,陆筝抬手一扔纸鹤落在一旁的小几上,天色还暗着,她躺回榻上翻身睡去。 翌日,天刚亮,陆筝便被人摇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对上一张圆圆的脸庞,鼻尖环绕着灵兰香。 “……怎么了?”陆筝话音刚落,便扫见天一手中拎了个包袱,这是要出远门? 天一看向她的眼神中夹杂着担忧,带着略显稚嫩的声音说道:“我要出谷,不日就回,近日就不能侍奉师叔了。” “晾晒药材的时候小师叔晾好就回来,莫要像前些日子那般躺药架边就睡着了,我不在,可没人送小师叔回来了。” 陆筝一怔,才反应过来,意思就是她这几日连清粥小菜都没着落了?啊,不对,她也可以出远门了! “厨房里有酱菜,我早上还做了一些米糕,能放几日的,每日熬粥的份量我已用小碗装好,若师叔嫌麻烦,便去天池采些雪莲充饥,但莫要动师父留的那几株。” “下个月初将有大雪,师叔记得将后山的药材都收了,该磨成药粉的也要磨了,切勿忘了……” 直到天一走了,陆筝耳边还回荡着他殷殷的嘱咐。 “要睡回屋子睡,天凉了,可莫要睡在外面……” 陆筝咬了两口手中的米糕,看着谷中年复一年如出一辙的景色,仰着头哈哈笑了两声,惊飞了屋外的几只鸟儿,“抱歉了,天一,你小师叔我也不想干活了。” 说走就走,陆筝开始收拾包袱,只是在踏出无回谷时,陆筝狐疑的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有两年都未见了,应该不是那人吧,若真的是他,为何他不出来? 想到此,陆筝不带一点留恋雀跃的出了谷。 片刻后,有两人从一侧的大槐树下走了出来,两人俱是玄衣劲装,眉眼一样的凌厉,一人蹙着眉看着陆筝离开的方向,欲言又止。 少顷,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人说道:“记着,她无性命之忧你不必出手,别让她发现了,去吧。” “是。” 话音一落,身影瞬间消失在槐树下,只空气中产生了微微的波动。 --- 天有些阴,和此时萧祁的心情一般,他看了一眼自己包着的右手,伸手将手腕上的布条扯了,转动了一下手腕,手腕也只是有些酸痛而已,倒也不必包的这么严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多严重。 萧祁转眸看向桌案,纸张上的字歪七扭八,不用说都知道是他这只左手写的,确切的说,是那人占用他身体时,用他的左手写的。 留书言简意赅,让他务必照着她开的药方吃几剂药,吃完了也许会有惊喜,然后余下的字就是药方。 惊喜,他还能有什么惊喜呢?他体内的毒会被清除吗?他可以活到成年吗? 问的一句都没回,萧祁凤眼微黯,神色有些落寞,那等出尘的人是不屑理他吗? 他将手中的纸张揉成了团随手扔了,半晌后,又捡了回来,尽力抚平,将药方的那半边撕了下来,拉响了书房内的铃铛,小福子便从外间进来了。 “主子,哎,主子的手……” 萧祁示意他近前,右手提笔写道:照方抓药,隐秘些。 小福子:“?!” 这不是主子自己手伤了之后自己用左手写的吗? “主子,这……这从哪抄来的?咱们寻章太医看看吧,这药可不敢乱喝。”是药三分毒,他可不敢作死! 心情有些不好的萧祁微抬眼,小福子脊背一僵,陡然就从萧祁身上感受到了和陵阳王相似的威压,这小主子怎么和前些日子那个和善的小主子不一样了? 萧祁提笔又写了道:无妨,照做。 “是,奴婢……奴婢去抓药就是了。”小福子拧不过他,只好应下,不过他打定主意,药熬好了,他一定得试药,不然可不敢给主子用药。 “小厨房备了红豆牛乳,放了许多糖,要不要给主子端过来?” 是她喜欢的吧? “主子?” 萧祁拒绝了,他不喜甜食。 小福子有些摸不着头绪了,他家主子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吃得很满意吗? 等小福子出去后,萧祁敲了敲桌案,一人落在了他身后,恭谨道:“世子。”萧祁将手中的纸张递过去,身后的人看完后,颔首道:“属下定竭尽全力。” 第五章我会一点医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萧祁都没有出府,时常夜里醒来也是要第一时间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可是像前几次离奇诡异的事竟再未发生过,他也没有再次去过那个满山满谷都是药材的地方。 但萧祁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有那么一丝丝期待,只因为他前几次过去的时候体会到了可以开口说话的快乐,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因为他早已忘记了儿时能开口说话是什么感觉? 即便他在那里只见过一个人,可他一个人的时候依旧自言自语了许久。 还不知那人的名字呢,她也不肯说出那地所在,他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这一日,小福子见自家主子这一阵都有些闷闷不乐,便提议不如回陵阳住几日,因萧储南自小便和当今圣上亲近,是以,他的封地陵阳离京城也颇近,不过五日路程。 萧祁不想在京城住的时候常回陵阳,且儿时萧储南不在京城时萧祁大半时间都是在陵阳度过的。比起京城的陵阳王府,陵阳的府邸更像萧祁的家。 十日后,身在陵阳的萧祁出了府。 主仆三人不紧不慢的在城中闲逛,每每萧祁对哪样物品多看了几眼,小福子立即上前询问,见萧祁不反对后,便将东西买下,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早有人将东西拎了过去。 陵阳富庶繁华,景色宜人,可萧祁却总想起那处山谷,虽说什么都没有,就连粥都是白粥,可是那粥却带着独特的清香,比多少山珍海味都令人难忘。 买了不少各地的米,也让厨房做了几次,却总是做不出那个味道。 他喜欢那里的粥,上瘾一般,越喝越喜欢,似乎喝了那粥睡眠都好了不少,难道里面加了什么药材? 蓦的,他身形一顿,瞳孔微震,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一处。 熟悉的广袖长衣,胳膊上拎了两个包袱,打扮的极为简单,如瀑的长发只用一根缎带束起,腰间挂着一个青色的荷包,像是误入人间的世外之人。 隔了那么远,萧祁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曾趴在那处山谷中的水缸前照过的面容,是她! 此时,陆筝正站在一个烧饼摊前,手里抓着一根灵须草,很是认真的对摊主说:“灵须草,补气活血,延年益寿,一根灵须草换两个饼好不好?” 摊主:“……” 这姑娘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就是脑子是不是?哪有用杂草来换吃食的? 陆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看着烧饼咽了咽口水,又伸出一根手指:“一个也行。” 摊主看着陆筝那双清澈的眼眸,是他从未见过的纯净,鬼使神差的应下了,看来这姑娘是饿狠了,不然不会拿根草来跟他换吃的。 陆筝递过在摊主眼里和狗尾巴草没什么区别的灵须草,还不忘交代一句:“熬水喝就可以,直接嚼也可以哦。” 摊主勉强笑了笑,犹疑了一下,才接过那根杂草,还别说,这杂草真有一股药香。 而陆筝却是喜滋滋的接过烧饼,满是芝麻的烧饼散发着香气,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好吃! 刚一转身,隔着街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凤眼狭长,面容白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接,陆筝先是一怔,随后眼睛一亮,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一手举着烧饼,露出晃眼的笑,像是许久没见的朋友歪头和他招呼。 口齿不清对萧祁道:“好巧啊。” 陆筝这一开口,萧祁瞬间又想起在谷中的那些能开口的时日,那时,他是借着对方的身体说话,那种感觉奇妙又震撼。 小福子和长平对视了一眼,他们家主子何时认识这么一位姑娘了? 萧祁只是静静的盯着她,就连小福子也看不懂他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陆筝却已经走了过来,眉眼带笑看着萧祁,说道:“还以为会在京城见到你,没想到你来了陵阳。” 说完她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哦,这里是你家的封地,路上听人说过,怪不得……” 陆筝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饼,这是她今日吃的第一顿饭,路上早已把从天一房中搜刮出来的银钱花完了,这几日不是给人看个头疼脑热赚两文钱买馒头裹腹就是用包袱里的药草换吃的,委实有些不好过。 她也不认识旁人,不想却遇到了萧祁,正斟酌着怎么开口让萧祁收留她几日,不远处突然想起一声惊呼声。 “公子!公子醒醒!” “公子!救命……救命啊……” “大夫!大夫---”惊慌失措带着哭音的声音瞬间让街上的人涌向了一处。 “大哥……公子……呜呜……公子他……” “华医堂就在前面的街上,堂前有颗百年银杏树,好认得的很,快去找董大夫救命吧!”有好心人说道。 一随从打扮的青年慌乱中不忘叮嘱自家兄弟:“莫慌!你守好公子,我去找大夫!”说完身影快速冲向了远处的华医堂。 “公子……公子……呜呜……”守在原地的随从看着自家公子嘴唇发青,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觉得天都要塌了。 “公子醒醒……呜呜……救命……谁来救救我家公子……” 陆筝转身看向人群汇集之处,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好像在青县遇到的那位公子身边的人,是了,那位公子有病。 “公子……公子……” 哭声悲切,看来人确实是要不行了,陆筝抬手将手中的包袱往小福子身上一抛,小福子下意识张手抱住,抱住后一怔,这动作怎么有点眼熟? 陆筝朝他露出一个笑,“麻烦了。” 小福子呆愣愣的看向陆筝离开的方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家主子手中举着烧饼,还是半个,他嘴角一抽,这姑娘两口可真大。 萧祁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烧饼,抬脚便跟着陆筝过去了。 “让一下,让一下,我会一点医术。” “麻烦让一让……我会一点医术……我来看看。” 第六章真的救活了 “让让,让让。” 陆筝好不容易挤进了人堆里,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唇色发青,气息微弱的俊秀公子,正半抱着他的随从哭得不能自已,地上还撒着一包精致的糕点和几枚铜钱。 还真是他们,在青县的时候就见着他脸色不佳,只是当时只有极个别看不起病的村民愿意找她瞧病,他们并没有找她看病的那个意思。 周遭传来议论声。 “看着这是不成了吧?” “我看着也是,这么年轻就……” “小哥还是赶紧将你家公子送回家吧,早些给你家公子敛衣,再晚了可不好换衣服了。” 一听到这话,杨冬哭得更崩溃了,他家公子还这么年轻,若是有事可怎么好啊。 “呜呜……公子……公子……” 陆筝上前摸了一侧的脉,食指和中指并拢又在躺在地上的人的脖颈上停留了一瞬,对正在看着她发懵的杨冬说道:“将他放平。” “这小姑娘是要做什么?” “方才听着好像是会一点医术……” “一点啊……那也能救人吗?” 是啊,就会一点医术也敢来救人吗?此时,周遭的人群看陆筝的神色都有些异样,谁也不会相信就这么一个小姑娘能救人,若真是医者,这个年龄也只能是个打杂的。 可杨冬此时看到陆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将怀中的人放平,对着陆筝就磕头,“求姑娘救救我家公子!求姑娘救命……” 陆筝头也没抬,声音清冷,和方才与萧祁说话时判若两人:“让人都散开,别围着。” 杨冬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着急的对周遭乞求道:“散开!求大伙都散开!” “求求大伙了!都散开些,求求你们了——” 有年长的老者率先往后退了退,紧接着,周遭的人都往后退了退,看热闹归看热闹,也不能不讲人情不是? 萧祁身后的长平看了几眼躺在地上的公子,觉得有些眼熟,仔细认了认,有些诧异,凑近萧祁低声道:“好像是江南宋家那位誉满天下的宋公子。” 萧祁倏的抬眼看去,竟然是他! 五岁便有江南神童之称的宋思问,不想多年不见,他竟然也落得和自己一样,再不是身体康健之人,只是,今日他身边的人怎么这般少? 他记得当年但凡宋思问出行,总是奴仆成群,正因为宋思问太过聪慧,早已被当成了世家大族继承人培养,养的比皇子还金贵。 可他今日这副模样? “这小姑娘能行吗?” “病急乱投医吧,这小姑娘才多大……” “我看还得是华医堂的大夫才行。” 周遭还有人在议论,萧祁再定睛看去,只见陆筝翻了个手,手中就多了几根银针,他忽然就觉得胳膊腿上被针扎了几下,隐隐发疼,天知道他在那小竹屋内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 无论是在书桌还是榻上,还是那成堆的药材旁,总是莫名其妙的多出几根银针,她从来不知道将针收好的吗? 陆筝下手极快,在杨冬还未开口询问时,几根银针已经扎完了,银针闪着寒光,杨冬眼神微动,他不是没见过世面,这针法这手速,定是师出名医。 可是在青县遇到这姑娘时,她怎么说自己医术不到家,只给村民看个头疼脑热换口吃的? “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陆筝没回他,看着唇色发青,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人蹙眉,搭着脉的手紧了紧,唇抿成了一条线。 失策失策,多事了。 这人要是救不回来,怎么收场?早知道不过来了,若是这人死了,那萧祁还能收留她吗? 陆筝抬眸扫了一眼萧祁的方向,有些纠结,对方也正瞧着她,好似也在等结果,她又看向地上那微弱气息将要消散的人,这再不救可真就是他师兄来了都没救了。 她一狠心,手中又多了一根针,手指微动,捏着针的手扎入人中。 片刻后,躺着的人睫毛微颤,杨冬立即发觉了,激动的唤着:“公子!公子!” 陆筝迅速起针,在地上捡了一枚铜钱,犹疑了一下,又捡了一枚,对着还处在激动中的杨冬留了一句话:“送医馆吧。” 说完立即起身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穿过了人群。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他手动了!动了!真的救活了!”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杨冬的身旁,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逐渐缓和的唇色让众人激动了。 “活了!活了!还真是!” “嘿!那姑娘还真有两手!” “何止有两手?哎?人呢?” 这时,众人才发现,方才那施针的姑娘早已不见踪影。 杨冬见自家公子有要转醒的迹象,若是平日,他不敢移动,此时却不敢再耽误时间,抱着人往医馆的方向疾奔。 人群还未散完,有闲来无事的人也跟着往医馆的方向去了,不少人还停留在原地议论方才的事。 “那位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那衣料可不常见。” 一名绣女想起方才的料子,接道:“可不是,云裳布庄也难得见这样好的料子……” 忽然,人群中一名幼童深深吸了两口气,抬头看向自家大人,奶声奶气说道:“阿娘,好香啊~” 人群后正要离开了萧祁脚步一顿,这香气? “是好香,这香味可真好闻,是香囊吗?” “好奇特的香味,是哪位姑娘身上……”这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周遭年轻的姑娘,只以为是她们身上胭脂水粉所散发的香气。 被众人这么一盯,年轻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被家人带走就是结伴离去。 萧祁在周遭搜寻无果,长平上前一步,指了一个方向,萧祁抬脚便往长平指的方向走去。 街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一人在原地愣神了一会,心想,方才那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还真的会医术,他拿出方才随意塞在兜子里犹如野草般的药草,嘀咕道:“难不成真是药草?” 他老爹年事已高,虽没什么大毛病,也许是老了,总是精神不济,方才那姑娘说这是什么草来着?可以延年益寿,要不回去给老爹试试? 远处有熟客喊他:“老胡,来两个烧饼。” “来了。” 萧祁三人在巷子里东拐西拐,正不知往哪里走,长平脚步一顿,往一处看去,随即眼神示意就在前方。 “馄饨~好吃的鸡汤小馄饨~” 第七章还得找那人看 “馄饨~好吃的馄饨~” “三位可要吃馄饨?”槐树下摆摊的摊主对着站在他摊位前的萧祁三人热情的招呼道。 萧祁没有看摊主,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在馄饨摊上埋头已经吃第二碗馄饨的陆筝,此时陆筝碗里的最后一只馄饨已经下肚,她头也没抬,“老板,再来一碗!” “好嘞~” 萧祁:“……”怪不得前些日子小福子又抱怨他吃得少了。 正要喝汤的陆筝只觉得面前一暗,她端着碗的手一顿,抬头见是萧祁,身后还立着两个人桩,很是自来熟。 “你们怎么才来?他家的鸡汤小馄饨还不错,和你府上的厨子有一拼,要不要来一碗?” 她也是闻着香味来了,信她没错。 萧祁转头看了一眼小福子,还抱着陆筝包袱的小福子立即会意,“老板,再来一碗。” 这姑娘到底是谁啊,怎么感觉和他家世子很熟的样子?世子不仅追着人家到这,还要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馄饨? 还有,她何时去过陵阳王府?怎么知道陵阳王府的厨子厨艺如何?小福子满脸疑惑的看向长平,对方给了他一个他也不清楚的眼神。 陆筝见萧祁手上还握着她那没啃完的烧饼,问他:“你吃吗?” 可她的眼神几人却第一时间都读懂了,她想吃。 萧祁递过了手中的烧饼,陆筝接过吃了起来,抬手让摊主先将馄饨递给萧祁,示意他先吃。 萧祁低头的一瞬间,视线扫了一眼陆筝一直攥着的左手上,她手中像是握着什么重要东西一直紧攥着。 这时,摊主又送来一碗馄饨,陆筝下意识用攥着的那只左手将馄饨往自己面前挪了挪,在她张开手的那一瞬间,一股香气从萧祁鼻尖掠过,和方才在前街闻到的如出一辙。 原来香气真的是她身上的,他在那谷中也曾闻到过。 第三碗馄饨下肚后,小福子和长平对视了一眼,这姑娘胃口可真好。 陆筝面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神色,等萧祁放下勺子含笑问他:“我想京城玩几日,可是我在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可不可以在你府上借住几日?”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喜欢陵阳王府的厨子,这些日子也是想念的紧。 萧祁看她的眼神虽然不是十分冷淡,可也算不上温和,陆筝也知道两人不熟,又道:“我不会白住的,我会一点医术,可以帮你府上的人看个头疼脑热的,你看,可以吗?” 况且萧祁身上还中了几种慢性毒药,万一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呢? 阳光穿过缝隙洒在萧祁白瓷般的面上,凤眼依旧淡漠,他盯着陆筝一张一合的嘴,耳边是他曾经发出的声音,清脆又悦耳。 此时一个强烈的念头袭入他的脑海,他想开口说话,无论……用谁的声音。 陆筝见他没回应,又问了一遍:“我不会住太久的,可以吗?” 他不会这般小气吧?之前给她留书的时候明明很知礼啊,还是说他对自己很戒备?毕竟两人之间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 就在陆筝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萧祁眼眸上移,看向陆筝的眼睛,点了点头。 陆筝心下一喜,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盯着萧祁的眼睛,回答了他在留书中曾问过的问题,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朋友,几人只听她说道:“我姓陆,单名一个筝字,秦筝的筝。” 这话听得小福子和长平都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世子不认识这位姑娘? 萧祁面上神色还是淡淡的,只是微微颔首,心里默念了一遍,陆筝。 此刻,口不能言内心极为敏感还是少年的萧祁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位少女将会给他带来什么,而立之年时,好友笑问他,年少的陆筝于他而言是什么? 彼时,早已能开口说话的陵阳王萧祁想起那些曾经暗无天日腥风血雨的夜晚,那些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那些极力睁眼也望不到头的黑暗,陆筝就如那黑暗中为他引路的执灯人。 那一抹亮光对于早已身陷无边地狱的他是什么? 是她明媚的笑冲淡了他的忧愁被众人誉为他的解忧果?是她惊人的医术治好了他的哑疾成为他专属神医?亦或是那年春三月杏花微雨时轰动天下多日不散的血香十里? 在某一个生死瞬间,萧祁终于明了。 他看向身边的好友,唇角弯了弯,声音极淡:“神明。” 他的神明。 --- 华医堂。 董其材是被人从临街拽回来的,虽说有些失礼,但是去请他的人一路不住的致歉。 他知道这是救人心切,又怎会计较,还未到华医堂门口就撞上了他要医治的病人,哭得眼睛有些肿的男子怀中抱着一名清秀公子,看来就是他要医治的人了。 方才路上董其材已经问了症状,杨夏虽着急却也说得清晰明了,就连药方子都背了出来,他一听便知不好。 可此时,看到躺在医馆已经要转醒的宋思问,董大夫把了几次脉后,蹙着眉又问了杨冬一遍:“那人给你家公子扎针到底是怎么扎的?都是扎的哪?” 杨冬:“……”他不是已经说了两遍了吗? “我家公子可是有哪不妥?还请董大夫告知。”杨夏挤开杨冬躬身对董其材一礼。 胡子发白的董其材收回摸脉的手,有些复杂的看着宋思问的脸色,要说有什么不妥,照着杨夏和他描述的症状和宋思问这些日子服用的药方,这位宋公子早已是用药吊着命,按理说这会应该已经归西了。 可是,现在呢?这脉向虽弱,病症也在,活个一年半载的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到底是什么针法?居然有这奇效? “你们公子这些日子可是舟车劳顿,茶饭不思,夜里难眠,稍稍疾走几步便会心悸不已?”董其材问道。 杨夏点头:“是,董大夫说得极对,我们公子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整觉了。” 董其材颔首,又问:“那他今日可是情绪有些异常?” 宋思问这症状董其材见过不少,大多是儿时感染风寒反反复复一直不好,从而心脏受损,患了心疾,最忌风寒和情绪激动。 杨冬忙道:“今日路过陵阳,大哥去给公子买糕点,我在街上陪着公子,公子不知看见了何人,神色有些激动,追了过去,等我追上去的时候公子已经倒地了。” 董其材盯着宋思问的面容,严肃道:“虽说没有性命之碍,但是……” 杨夏两人的心又被吊了起来,就听到董其材来了这么一句:“你们公子这病……还得找那人看。” 第八章换窝窝头 还得找那人看?去哪里找? 杨家兄弟对视了一眼,杨冬眉头皱的死紧,“可是那位姑娘……我们不认识。” “我们只是在青县遇到过,方才着急,她说将我家公子送医馆,我也没敢耽搁,这去哪寻那位姑娘呢?” 当时倒是问了一句那位姑娘师从何人,可是她并没有透露的意思,这可去哪里找呢?杨冬一脸愁容。 董其材心道,果然医术了得,就算不是他,换作其他大夫,只需给这位公子开了对症的汤药暂时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可是,遇到这么一位圣手,若是不能讨教讨教可就是憾事了。 “老夫不是说笑,虽说你们公子现在无性命之忧了,可若是真的想痊愈,恐怕还真的要找到救他的那位姑娘。” 杨夏上前一步,神色隐隐有些激动,问道:“我家公子真的有痊愈的可能吗?” 这一路上,看了不少大夫,都说时日不多了,若是将养的好,也许还能有段时日,这些话他藏了许多日子,既不敢告诉他家公子,也不敢对自家兄弟说。 可是,他现在听到了什么?他家公子还有痊愈的可能?怎能不让人激动? “以他现在的脉象来看,也只能撑个一年半载,就算是老夫倾尽所学,也不过是两三年而已,可依你所说和他之前服用的方子,你们公子却是命不久矣,老夫说得不错吧?” “大,大哥……公子他真的……” 杨冬还肿着的眼睛又红了,怪不得之前每次请大夫,大哥总是将大夫请到一边去,每次问他,他都说无碍,只要撑到京城去请太医院的太医就好了,没成想,他家公子已经病成这样了。 杨夏拍了拍杨冬的脑袋,对董大夫说了实话,“我家公子确实病重,可公子执意要赶路,我便想着既然无法阻拦公子,那若是能及时赶到京城,能请太医院的院正给公子瞧一瞧便好了,没想到公子今日……” 董其材又俯身看了一眼宋思问的面色,此时宋思问面色已经和常人无异了,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眼底浮现敬佩,“杏林中流派众多,也是你们幸运,今日遇上了高人,该是什么不传之秘的针法。” “施一次针就有如此奇效,若是能找到她,你们公子能痊愈也不是不可能。” 杨夏与杨冬对视一眼,躬身对董其材道:“陵阳百姓对您的医术也是十分信服,不然我也不可能找到您这来,那位姑娘我会尽量去寻,在这之前,我家公子就麻烦您老了。” 董其材抬手扶起他,“身为医者,理当如此,你放心去寻,你家公子就留在老夫这。” 虽说他有私心,可若是寻不到,他还是要尽医者的本分的。 杨家兄弟二人对着董其材再次一礼,董其材心下便猜测,这位公子必定出身不凡,光看这两位随从便知,如此多礼,定是那极重礼仪的世家才能教导出来的。 当董其材正拿着宋思问之前的药方正斟酌用药时,宋思问缓缓醒了,他睁开眼睛盯着医馆的房梁,似在梦幻中。 第一句话便是:“阿冬,是什么这么香?” 正围着董其材的杨家兄弟倏的朝宋思问看过去,两人几步上前,杨夏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醒了,感觉如何?” 宋思问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清醒了过来,杨冬见他要起身,忙扶起他,宋思问坐起身后便看到榻边一个胡子发白的老头正看着他。 “公子,这位是华医堂的董大夫。”杨夏在旁边说道。 宋思问微微坐直了身子,抬手对着董其材一礼,声音清润,“多谢董大夫相救。” 他还有要做的事,他还不能死,即便要死,也不能是现在。 董其材知道他身子弱,此时恐怕还下不了榻,可即便如此,他这举手之间自带一股清气,让人眼中一亮。 “公子不必多礼,救你的人也并不是老夫,不过,这几日你可要在这喝老夫的苦药了。” 宋思问有些不解,看向身边的人,杨冬连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就是咱们在青县桃源村给几位村民看病换窝窝头吃的那位姑娘。” “是她啊。” 宋思问记得她,给人看个头疼脑热诊费还要讲价,穿着得体的她会要个一两枚铜钱,衣服上有补丁的也不免费,哪怕是一个果子一个窝头她都愿意。 董其材胡子一抖,换窝窝头吃?现在的高人都这么清新脱俗吗? 等杨夏跟着董其材去外间开药了,宋思问打量了周围,又问杨冬,“阿冬,你方才可有闻到什么香味?” 此时杨冬见宋思问无碍了,看着也好了许多,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了,街上的情景又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公子这么说,我倒是想起公子昏迷时候,当时那姑娘正给公子施针,当时就好像有一种……我也说不上的香味。” 杨冬挠了挠后脑勺,想了片刻,“反正和以往用的香都不一样。” 是很特别,以至于宋思问到现在还感觉那香味萦绕在鼻尖,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我有些饿了。” “公子稍等,我去给公子准备吃食。” 待杨冬走后,宋思问躺回来榻上,缓缓舒了口气,他摸向心口处,来得及,会来得及的…… 日暮西斜,微凉的风穿堂过境,陵阳王府的下人纷纷侧目,看向凉亭中与他们家世子对坐的姑娘。 眼前的少女肤如凝脂,且是气色极好的那种,白皙中透着粉,一双眸子顾盼生辉,不知萧祁写了什么,坐在他对面的陆筝笑了一下,这一笑,仿若此刻天边的晚霞,让所有人迷了眼。 虽然萧祁还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可伺候他的小福子心里清楚,他家世子何时这般与其他姑娘对坐过? 小福子此刻却是万分的忐忑,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跟他们世子回来的姑娘随便收拾一下便这般出尘,简直和他家世子不分上下。 “笃笃。” 萧祁敲了两下桌案,莫名其妙的看了两眼正在走神的小福子,后者立即回神,换上一张笑脸。 “主子。” 萧祁手下是一个小册子,他不能言语,儿时更不愿意学习手语,有什么吩咐时常写在随身的小册子上。 这会小福子顺着萧祁的眼神看过去,便瞧清楚了上面的话,“备些糕点,红豆酥,芙蓉糕,杏仁酪……” 小福子瞪大了眼,他家世子怎么又喜这些甜腻腻的吃食了,随后,他一抬眼,便看到手肘支在桌案上拖着下巴正含笑看着他的陆筝。 他奇妙的读懂陆筝面上的含义:多谢啊。 第九章你喜欢那粥? 陆筝一想到一会就能吃上那些美食,心情都好了不好,看萧祁更顺眼了一些。 “我给你把个脉吧。” 虽然之前她和萧祁互换的时候把过几次,不过,这多日过去,不知道他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萧祁回头看了长平一眼,片刻后,整个小院的下人便都退出去了。 他这才伸出手腕,却在陆筝微凉的指尖碰上的时候缩了一下,陆筝怔了一下,萧祁这下意识的反应分明就不喜人触碰。 陆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祁,好像在说,不碰你我怎么给你把脉? 自萧祁第一次在无回谷中醒来时就知晓,那个地方一定不是寻常山谷,颇有一种世外仙山的感觉,而那里的人定然也不是普通人。 在见识到陆筝的医术以后,虽说陆筝觉得自己医术一般,可萧祁并没有和旁人一样,觉得她年龄小医术就不佳,反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信服。 萧祁扯了扯袖口,又将手腕递过去,陆筝余光就瞥到那瓷器般手腕,她一手托腮,一手把脉,还闭上了眼睛。 少顷,睁开了眼睛,示意萧祁换了只手,眼含笑意,“看来我留给你的方子你已经开始用了,不错,有进展。” 陆筝能探到的就有三种毒,其中两种虽致命,可正因为两种毒相克,萧祁才不至于毙命,只是身体会有些羸弱。 还有一种毒,陆筝现在还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给他解除,不过他如今还小,也不着急。 陆筝见萧祁一直盯着他,好似有许多话要说。 “你是不是想问,之前我们两个互换是怎么一回事?”陆筝主动开口了。 萧祁点了点头,那些奇妙的经历至今还让他有些惦念,是的,就是惦念。 陆筝收回了把脉的手,“其实我也不清楚,你也不必太挂心此事,许是机缘巧合罢了。” 她师兄曾说过,这世上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不必大惊小怪,就算说她是前朝公主也不无可能。 陆筝当时哈哈大笑,说若是早个一百年也许还真有可能,这前朝都亡了一百多年了,怎么可能? 他师兄笑着说也是,又说兴许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之,无论这世间发生什么,都不必觉得惊奇。 “不过这次我们离得近了,若是再发生前几次的事,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 方才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的萧祁此时一听这话,黯淡的眸子又亮了起来,真的还会再发生那样的事吗? 他想他娘了,他想和他娘说说话,哪怕就是一会也好。 “你还是按着原来的方子吃,至于其他的,我再斟酌斟酌。” 萧祁只以为陆筝指的是他体内的毒,那是他几年前在宫宴上不小心中着的,幸而当时太医院章太医在宫里,挺而走险,以毒攻毒保下了他的命。 从那以后他很少去宫里,即便去宫里也只在寿康宫,除了寿康宫里的东西他不敢吃任何宫里的。 “不过,若是你能寻到神医最好不好了,你现在这身体状况是有些棘手。”她医术不行,若是她师兄在就好了。 棘手,萧祁垂了垂眸子,何止是棘手,他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为寻大夫,他父王没少往各种跑。 不多时,小福子端着满满一托盘的吃食过来了,刚进凉亭,正要放萧祁面前,萧祁手一抬,小福子顿了一下,便将满满一托盘的美食都放到了陆筝面前。 陆筝嘴角的笑止都止不住,她对着萧祁弯了弯眼睛,便端起了手边的红豆牛乳。 绵密的红豆在嘴里化开,加了糖的牛乳香气四溢,陆筝一口气喝了半碗,抬手去拿糕点的时候对小福子说:“下次要放两倍的糖会更好喝。” 小福子僵笑了一下,在对上萧祁的目光后,立即道:“我记下了,陆姑娘慢慢吃。” 陆筝一边吃一边对萧祁说,“你们府里的糕点是好吃,不像我们那里,天一厨艺不行,大多时候都是给我熬粥喝,喝了那么多年我都要喝吐了。” 天一?该是那位让他整理药材的圆脸少年吧?人有些严肃,话倒是很多,萧祁心里这样想着。 小福子竖着耳朵听,心里疑惑,看她这行为举止,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啊,怎的就天天喝粥? 萧祁却在陆筝提到那粥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随即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喝完茶后犹疑片刻,才拿起手中的笔,在小册子上写了几行字。 陆筝歪头看了几眼,萧祁写的含蓄,不是在夸那的水好就是说米好,但是陆筝却看懂了。 陆筝诧异:“你喜欢那粥?” 萧祁没有被一语道破的尴尬,毕竟相比陆筝如此重口腹之欲,他那点念想不算什么吧? 见萧祁点了点头,陆筝放下手中糕点,留了一句,“等我一下。” 她话说完,一溜烟人就已经冲进了房间,出来时手中拎着个包裹,正是她来的时候提的其中一个。 她将包裹打开之后,萧祁和小福子两人都愣了,这包裹看着不大,却是什么都有,什么匕首,梳子,各种药包,还有他们看不懂的药草,还散落着几本医术。 陆筝拿过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从里面取出一株已经晾干的花递给小福子,言简意赅:“碾碎放入山泉水熬煮的粥里。” 小福子双手捧过那株不知名的东西看向萧祁,在萧祁期待的眼神下又捧着去厨房了。 等小福子走后,陆筝又说:“不过它是干的,和你在谷中喝的可能差点,你在谷中喝的都是天一采摘的新鲜的。” 原来是里面加了药材,怪不得,每次喝完之后他都能睡个好觉。 这一夜同样不例外,萧祁夜里很少一觉睡到天亮,总是没完没了的梦魇,近身侍候的小福子最清楚。 可是这一次,萧祁睡得很早,且是一夜到天亮,夜里担心萧祁喝了那碗粥会有什么不适的小福子一直吊着心,可是,萧祁夜里睡得十分踏实。 一大早,刚侍候完萧祁起身的小福子就跑到陆筝院子里了,想再讨株昨天陆筝给的药材早晨给萧祁熬粥,可是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陆筝起身。 临近午饭的时候,坐在凉亭内等陆筝用午饭的萧祁还是没能等到陆筝起身,被派来小院侍候陆筝的莲心忍不住对小福子低声道:“请世子先用饭吧,昨日陆姑娘睡前说她想好好睡一觉。” 大约是要到下午能起来了,莲心这样想着。 可众人谁也没有想到,陆筝一直睡到夜幕降临都没有醒来,萧祁身后跟着小福子莲心等人来到了陆筝房内。 小福子示意莲心去叫陆筝起床,莲心看了一眼萧祁,走到榻边,轻声唤陆筝。 “陆姑娘,陆姑娘醒醒。” “陆姑娘……” 第十章我不是有衣服吗? “陆姑娘?”莲心见叫不醒陆筝,遂提高了声音。 “陆姑娘醒醒!” 可是睡在榻上的陆筝还是没什么反应,莲心不由得急了,看向小福子,“福公公,陆姑娘会不会身体有哪里不适……” “啪嗒”一声,小福子和莲心同时回头,却见萧祁旁边架子上的花瓶碎在了地上,而萧祁的眼睛却是一直盯在睡着的陆筝。 不知是萧祁不小心碰掉的还是故意打碎的,可是就连这动静,榻上的人还是没醒。 只是也不是毫无反应,只见睡着的陆筝微微蹙了眉,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几人:“……” 萧祁总算是知道为何之前在谷中那位唤作天一的见到他,总是叮嘱不要在外面睡觉,若是困了一定要回屋内,他怕是陆筝在外睡着了被狼叼走了也不知道吧? 莲心见萧祁一脸复杂的出去了,小声问小福子,“福公公,那还请个大夫看看吗?” 小福子面上也是一言难尽,声音也不似莲心那般故意压低,“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去厨房给她研究一份点心。” 这位陆姑娘怕是打雷也不会醒,真也是个奇人,小福子摇了摇头,示意莲心收拾地上的碎片,追着萧祁出去了。 陆筝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三日的上午,她是被饿醒的,睡了两日,腹中早就空空如也。 守在外间的莲心一听到动静掀帘进来,手上捧了新衣,小心翼翼的问陆筝,“陆姑娘都睡了两日,无事吧?可有哪里不适?” 陆筝下榻,莲心便上前帮她穿衣。 “怎么会无事?我腿脚无力,还有些点晕。” “啊?那我让福公公去请……” 陆筝拽住她,可怜兮兮的说道:“莲心,我好饿,现在厨房有没有吃的?” “大夫。”两个字就被莲心咽回了肚子里了,好在是见过世面的,莲心愣了一下,回道:“有的,福公公一直让人备着的。” 陆筝抬了抬袖子,打量了一眼这新衣,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繁琐,不够利落。 “陆姑娘可是觉得不妥,这件是几个绣娘昨日赶制出来的,福公公还让绣娘再多做几件呢。” “我不是有衣服吗?” 莲心不好说陆筝就带了两身衣服,那怎么能够?就连她们,一季府中还给做四身衣服呢。 “姑娘是世子的客人,既是福公公说的,那一定是世子吩咐的,我们怎么敢怠慢?” “陆姑娘可是不喜欢这衣服?”不应该啊,这是现在京中最流行的款式了。 “太繁琐了,若是制新衣,便照着我来时穿的衣服做吧。” “好,我一会就去找一趟绣娘。” 陆筝先是用了两碗甜点填了肚子,午间与两日未见的萧祁一起用了饭,饭后,她想起要用许多药材,萧祁只当她要出去游玩,想着她人生地不熟,便陪着一起出门了。 陆筝出门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物,都是一样的款式,那日换下来后莲心便帮着她洗了收起来了,这会莲心捧着陆筝其中一件衣裳往绣娘住的院子里走去。 几位绣娘看了陆筝的衣裳后当即炸开了锅:“娘唉,这衣服,苏三娘你快看看!” “天爷啊,我这算是长了见识了。” “要照着这款式来吗?那什么时候能做好?” 绣娘管事苏三娘仔细看了衣服,瞳孔一震,问莲心:“莲心姑娘,这就是那位世子的客人陆姑娘的衣裳?” “是啊,陆姑娘说不喜繁琐的衣裳,就照着她的衣服样式来,苏姐姐,可有什么问题吗?” 几位绣娘互相看了看不说话了。 苏三娘见莲心不解,说:“这若是只照着陆姑娘衣裳的款式,咱们陵阳王府也就是多花些银子买这上乘的衣料,可若是要做到一模一样,就是我们几个不吃不喝三个月也完不成一件。” “怎么会?你们几位可都是顶尖的绣娘,尤其是苏姐姐。” 苏三娘将手中的衣服摊开,对着太阳的方向,示意莲心上前来看,莲心眼中闪过诧异:“这是?” 只见阳光下的布料上隐隐透出丝丝缕缕的光,衣服的袖口,下摆绣满了繁复的花纹,不细看,根本看不到。 莲心出身王府,也见过不少宫中贵人的衣裳,可那些华丽的衣裳突然让她觉得都不如眼前这一件,这件款式极为简洁的广袖长裙仿佛透露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苏三娘也是越看越震撼,“这是南海鲛丝,是这世间最细的丝线,若是眼力一般的人,单根的丝线根本看不到,因为极细,触摸也不明显。” 她顿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莲心,“我学艺的时候在我师父那见过一次,当时那根南海鲛丝是我师父花高价钱买的,一根鲛丝要赶上你一年的月钱了。” “而这件衣服,少说用了上百根。” 莲心呆了,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苏、苏姐姐,这衣服我昨日洗了,你仔细看看,没坏吧?” 坏了就是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苏三娘笑了,将衣服叠好,温声道:“别怕,这南海鲛丝不易勾丝,况且做衣服这人手艺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这绣工,你是不是先前都没发现。” 莲心点头,“我怎么洗的时候都没摸到?” “这鲛丝一入水就会更软,没有发现也不稀奇,况且这丝线都染成了和衣服一样的颜色。” 苏三娘将衣服折好,莲心慌忙小心翼翼的捧过。 “听说咱们世子极为礼遇这位客人,这事,你得去回福公公一声。”能穿这样衣裳的人定不是普通人。 “我知道了苏姐姐,那姐姐们就先照着这款式先做几件出来,就先用昨日的料子。” 看着莲心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去,有绣娘问苏三娘,“你说世子的那位客人不会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大小姐吧?不然,普通的世家哪有这般深的底蕴。” 苏三娘笑了笑,“若真是好了,咱们世子日子也能好过点。” 一说这个几人不说话了,萧祁自小的衣服都是她们做的,有时珍稀的料子也是他们缝补改衣的,自然都记得以往送来过的衣服常有破损,有时还带有血迹,一猜就是有人欺负他们世子了。 而能欺负陵阳王世子的,除了宫里的那几位还有谁敢? 可若是这位陆姑娘真是哪个隐世大族的大小姐,圣上最是仰慕那些家族,那他们世子的日子会好过些吧? 第十一章跟我们走一趟 秋高气爽,萧祁几人已经跟着陆筝在陵阳城内逛了大半日了,刚开始萧祁还以为陆筝真是出来玩的,可当他们接连进了三个药铺之后,萧祁才终于知道陆筝今日出来的目的。 只是,接连几个药铺都没凑够陆筝要用的药。 跟在萧祁身边的小福子在接受到萧祁眼神的含义时,上前问陆筝,“陆姑娘可是为我家世子找的这些药?” 陆筝捏着手中的一味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随后就放下了,示意萧祁几人往外走。 出了药铺的门陆筝才回答小福子方才的问题,“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但可以先改善改善,就是这的药材都不行,我随身带的又不多。” 药材的品质决定着药效,这里的药材都不行,怪不得无回谷总是自己种药材,师兄每次出谷都是自带药材出谷,今日看的那几位药的品质,在他们谷中只能算残次品。 虽然小福子对陆筝的医术半信半疑,但是他相信太医院院正,若是凡事给院正大人通个气,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们陵阳王府和太医院院正章大人很熟的,太医院什么药都有,陆姑娘想用什么药可以写下来,我这就传信京中,章大人会派人送来的。” “也行。”陆筝点头。 太医院的药应该都是上乘的吧? 小福子斟酌了一下又说道:“陆姑娘想给我家世子开什么方子,要不要让章大人看看,章大人最是熟悉我家世子的脉案了。” 萧祁不想小福子自作主张说了这话,很显然,小福子这是不大相信陆筝,萧祁怕陆筝误会,瞪了小福子一眼,拿出小册子和炭笔,还未和陆筝解释,就听到陆筝说:“院正啊。” “那该是很厉害吧?那是得让他看看方子,我别开错方了。”没有他师兄监督,陆筝开方总是有一点没把握。 萧祁:“……” 小福子笑呵呵的附和道:“是,就是这样,医者之间本就该互相……” 话还没说完,小福子就接触到萧祁的目光,瞬间卡壳了。 萧祁也只是瞟了他一眼,小福子自然明白萧祁的意思,各流派有各自的传承,方子医术除了本门弟子,很少有外传的。 陆筝没在乎他们主仆之间的小动作,笑着问陵阳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小福子将功补过,说陵阳有许多相扑馆,问陆筝是否想去看,陆筝当即同意。 不多时,几人来到相扑馆。 人声鼎沸,那喧闹的气氛是陆筝从没有见过的,长平护着萧祁,小福子找到管事后,管事便恭敬的带着几人上了二楼雅间。 陆筝趴在栏杆上看擂台上正在相扑的两人,擂台上的是两个女人,生的膀大腰圆,那坦露的胳膊陆筝觉得比她大腿还粗。 “用劲啊!打倒她!” “快!秦五娘!加把劲!” 周围都是喧闹鼓劲声,场上越发的焦灼。 陆筝盯着两人因使出浑身力气逐渐扭曲的面庞,视线又落在两人如小山丘一样的身形上,她从没见过这么壮的人,还是女人。 陆筝趴在栏杆处啧啧称奇,“厉害厉害,太厉害了,我感觉咱们这都在震动。” “这样的身板,一天要吃几碗饭?” 正要喝茶的萧祁手一顿,瞟了一眼下方正在僵持的两人,视线又移到趴在栏杆上的陆筝。 只见陆筝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如瀑的秀发飘出栏杆处,她容貌出众,眼底的惊奇让她整个人都灵动起来,周围早有人在窥探。 萧祁放下茶杯,茶杯磕在桌上的动静让看得同样起劲的小福子回神,小福子这才察觉萧祁有话要说。 “主子?” 萧祁不愿意学手语,除非必要,也很少在小册子写字,是以,他身边的人必是要最聪明伶俐的,可以在萧祁细微变化的神色中读懂他的意思。 小福子就是陵阳王萧储南精心挑选的,大多时候,萧祁的心思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小福子的位置至今无人撼动。 此时,萧祁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随后目光落在陆筝身上,小福子立即会意,上前一步笑着说:“陆姑娘来尝尝大赢馆中的糕点吧,这大赢馆的冰皮绿豆糕可是一绝。” 还不怎么饿的陆筝一听到小福子口中的一绝,退了回来,小福子殷勤的给她倒着茶水:“这绿豆糕是去了皮的,陆姑娘尝尝。” 陆筝果然见桌上有一盘绿豆糕,糕点做的小巧玲珑,一口一个,像是为姑娘家专门准备的。 陆筝尝了一个,入口绵密,她点头,“是不错。” “还有这瓜子,各种口味,都是当天现炒的……” 在小福子的殷勤下,陆筝吃了不少瓜子糕点,茶水也是一杯接一杯,不多时,陆筝便想要去茅房了。 小福子对大赢馆熟,在萧祁的示意下,引着陆筝下楼了。 陆筝虽然知道小福子是个太监,可他也是个男人,只是身有残缺,是以,让小福子给指了个方向,让小福子等在了楼梯口处。 刚净了手从茅房出来的陆筝一头撞上了一堵墙,撞的她头懵懵的,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比她高一头的相扑手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她身后还站了一名比她块头还大的女相扑手。 “对不住啊,借过。” 谁知陆筝刚一挪动脚步,前面又出现了那堵墙,陆筝不解其意,仰头看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前几日在街上施针救人的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这是要求医?可这也不是求医的态度啊。 那女人说完和同伴对视了一眼,两人伸手,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将陆筝强制带走。 陆筝一抬手,:“我可以自己走。” 被人架走,她不要面子的吗? 其中一人抬臂示意方向,陆筝想起还等在楼梯口的小福子,试探道:“两位壮……姐姐能不能让人告诉一声和我同来的人?” 先前陆筝撞上的那位女相扑手面无表情的回道:“姑娘放心,只要你老实跟我们走,半柱香后会有人前去告知的。” “那你们找我是要看病?给谁看?什么症状?我医术不行的,治不好你们可不要怪我……” “姑娘莫要耽搁时间了,还是快些走吧!” “……” 第十二章何必吓唬他? 陆筝从没有想过她给人看病还有被胁迫的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找上了她? 此时,陆筝坐在一处厅堂内,堂内院外都站满了人,一个个体型气势不输方才那两位,这一群,就颇有些震撼了。 陆筝想起方才看到的牌匾,虎鹤堂,她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一遍,没听师兄说过啊。 “你们不是要求医吗?病人在哪里?” 没人回答她,她微叹一口气,索性就靠在椅子上休息,不多时就有了困意。 一直暗中打量她的人露出惊奇的目光,一个小女娃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瞌睡,她真的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一人疾步过来,低声道,“二当家的,人带来了。” “带进来。” 还未睡着的陆筝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呜咽的叫声像是被堵住了嘴,接着地面传来咚得一声响。 陆筝缓缓睁眸,就见两名壮汉压着一人,被绑的人也被堵了嘴,不断的发出呜咽的愤怒声,当对上陆筝诧异的眼神时也怔住了。 陆筝也是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他,这就不是那日街上抱着那位公子崩溃大哭的小哥吗? 被人强制按在地上的杨冬先是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唔唔的想说什么,他身后的人一把扯下他嘴里的汗巾。 他张着嘴想对陆筝说什么,却猛然想到了什么猜出了事情的始末,惊慌的看了一眼陆筝,随后垂下了眸子。 李敖将两人的神色收在眼中,走到杨冬身边,问道:“你要找的人就是她吧?” 杨冬摇头否认,没敢抬头看陆筝,这群穷凶极恶的人求医也这么不择手段,倘若她医不好那病人,不是走不出这里了? 不能说!不能说! 李敖笑了,可那笑意更让杨冬害怕,“我早让人打听了,就连董大夫都在暗地称赞,怕什么,她能缓解你家公子的症状必然也能让我们先生撑上一段时间。” “我的人跟了你三日,才在相扑馆找到她,若不是她,你何至于那般激动?” 杨冬继续摇头,“我们并不认识,之前只是见过一面,你看她年纪这么小,医术能……” 砰!立在杨冬身后的人一脚踹在了他身上,杨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陆筝感觉脚下的地板都震了一震。 “不识好歹!不就是让你认个人吗!废话这么多,舌头给你割了,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多废话!” 一壮汉拔出腰间的匕首拽起杨冬的头发,不顾杨冬的惊恐,就要去割他的舌头。 陆筝蹙眉,抬眼看向正盯着他看的李敖,声音不疾不徐,“如果你们要找的是前几日在街上救了他家公子的人,那便是我了。” “直接问我就是了,何必吓唬他?” 陆筝说完,笑吟吟的看着李敖,仿佛在说,看病就看病,给什么下马威呢? 正拽着杨冬头发的壮汉手一顿,松开了杨冬,清了清嗓子,见李敖没回应,安静的站到一边。 正在和陆筝对视的李敖又笑了,笑意中没有被看破的尴尬,只是说:“姑娘好胆色,看来今日是我们莽撞了。” 孤身一人被带到他们这,不仅不怕,还能看出他们不过是在做戏,这姑娘不一般。 陆筝弯了弯唇角,开门见山,“病人呢?” 李敖抬臂,“姑娘后堂请。” 后堂内,陆筝看着床榻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可算是这里最文弱的一个了,胸口起伏微弱,不仔细看,只以为躺着的人已经故去。 榻边坐着一位面色疲惫至极却身量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见陆筝进来了,大约是没想到陆筝年纪这般小,眼底划过失望之色。 “大哥。”李敖低声唤了一声。 李仕雄叹了一口气,将位置让给陆筝。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陆筝瞟了一眼李仕雄的面色,这人看着雄壮威猛,内里却有些亏损,有些像熬夜熬的。 她上前把了脉,只感觉脉象太弱了,几乎快要消失了,五脏各有损伤,人确实快不行了。 陆筝视线落在床头小几上的碗中,有些了然,看来只能用参汤吊着命了。 “如何?”李敖有些着急的问道。 陆筝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良久,陆筝才道:“有些难。” 不是不能治,只是有些难,陆筝这句话瞬间让跟着进来的人精神一震。 李仕雄倏的抬头看向陆筝,不确定的问陆筝,“姑娘此话当真?” 他们已经请了不下数十位名医了,得到的答案都一样,全都是油尽灯枯,让准备后事,此时听到不同的答案,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李敖面色也是掩不住的激动,对着陆筝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找了不少大夫,就连华医堂的董大夫都没法子了,还是前几日底下的人去华医堂拿人参听说了董大夫称赞姑娘的医术,是以,才有今日的莽撞事。” “若是冒犯姑娘来,在下给姑娘赔罪,还请姑娘尽心。” “我们先生一生辛苦,为了我们虎鹤堂殚精竭虑,下月初是先生母亲八十大寿,老人家正在乡下养老,我们知道先生一直惦念着,若是不能陪着老人家过完这八十大寿带着遗憾离世……” 说到这里,八尺的汉子眼底浮现水光,声音渐渐哽咽。 虎鹤堂在陵阳城乃是一霸,城中三分之二的相扑馆,车马行,城外的码头背后站着的都是虎鹤堂。 二十年前,虎鹤堂也只是拥有几名相扑手籍籍无名的小帮派,仅二十年,虎鹤堂在陵阳的江湖门派中就站在了顶端。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庞大势力背后的人却是一名文弱书生,便是如今病榻上的范魏,虎鹤堂人人敬重的先生。 陆筝一翻手,手上多了几根银针,“我先给他扎几针试试。” 李仕雄一见她手中凭空多出来的银针,与李敖对视了一眼,李敖点了点头,眼中意思明了,先生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陆筝下手快,在李仕雄上前来细看时,已经扎完了。 “这……” 好快的手法! 李仕雄此时才正式打量起陆筝来,看上去年纪不大,手法竟然这般娴熟,他们不是没有扎过针,却从没见过这般快的手法,怪不得二弟说就连董大夫也对其夸赞不已。 “先生!大哥!先生的手动了!” “先生的手动了!” 第十三章陆姑娘被绑了 “先生的手动了!”李敖惊呼道。 陆筝动了动耳朵,瞥了他一眼,李敖从她那眼神中看到了嫌弃。 李敖:“……” 李仕雄也有些激动,他俯身轻唤范魏,“先生,先生可听得到我们讲话?” 已经多日形同活死人的范魏睫毛轻轻的颤了颤,这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近处人的眼睛。 李仕雄多日以来积攒的情绪忽然就有些绷不住了,他喉间哽咽,句句让室内的人动容,“先生撑住,敖弟寻来了神医,定会治好先生,必不会耽误先生尽孝道。” “虎鹤堂一切都好,先前先生收养的孤儿也都各自安排了,不会再挨饿了,先生不必担忧。” 虎鹤堂不少人都是孤儿,有范魏收养的,也有养不起孩子的求着卖进来给口饭吃的,可以说虎鹤堂上下无一人没有受过范魏的恩。 他们示范魏如再生父母,见范魏重病,恨不得以身相替,此时,不少人听见李仕雄这话,一个个壮汉都红了眼眶。 只一人除外,还在探脉的陆筝看向李仕雄也有些无奈,她可没说她能治好。 “老夫人还在乡下等着先生,先生可一定要撑住,神医定会……” 陆筝抬手想打断他,却见李敖一个劲的给陆筝使眼色,眼都要抽了,陆筝放下了手,一脸无奈。 李仕雄便说完了下半句,“治好先生。” 一盏茶后,范魏气息均匀,又睡了过去,陆筝收了针,还不待众人问,陆筝便说:“不好治,我需要一些药。” “姑娘需要什么药尽管说。”李敖连忙接道。 “我自己带的,在我的住处,你让那个谁……那个方才你们绑来的给我去取一趟。” 李敖不解,他们就不能去取吗?为何要让方才那个小子?他目光转向李仕雄,见后者没有反对,示意手下去提……去叫人。 杨冬心惊胆战的跟着人来到后堂,陆筝不待他说话先开了口,“劳烦你跑一趟我的住处,让人将我随身携带的包袱送到这虎鹤堂来,我要用里面的药材。” 杨冬心下微动,这是要让去报信? 陆筝又上前交代两句,“你话传到就行,告诉那里的人一声,我无碍,不必担心。” “姑娘……”杨冬担忧的看着她,一个女娃在这怎么会无碍? “哦,我叫陆筝,现在住在草帽胡同十六号,你去吧。”陆筝见他不走,抬了抬眼,示意他可以走了。 杨冬见陆筝给他使眼色,心下想,还是她聪慧,他一定不辱使命,只是这里? 杨冬看着这满屋子凶神恶煞的人,还想说什么,一接触到李敖的眼神话就咽了回去,他对着陆筝躬身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他得去报信,陆姑娘已经说了地址,先去告知她家里人一声,随后再去报官,这里这般危险,一刻也不能耽搁! 杨冬离开虎鹤堂后,给了街上几个小乞丐几块碎银,让其中的两个去华医堂报信,让另外两个带着他去草帽胡同十六号。 他一路狂奔,竟将跟在他身后虎鹤堂的人甩掉了。 而此时,陵阳王府内,小福子还在抱怨陆筝不告而别。 “给人看病就给人看病,也不亲自来和主子说一声,让主子好等,什么病这么急……” 他见萧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看棋盘上的棋局,和站在亭中的长平对视了一眼。 “主子饿不饿?陆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主子先用晚饭吧?” 很显然,萧祁没有要用晚饭的意思,小福子又道:“要不奴婢去厨房端些糕点,今日厨房做了板栗酥,有咸口的。” 见萧祁还是没反应,他想起方才莲心前来禀报的话,一字不差的将莲心的话说给萧祁听。 “没想到陆姑娘出身不一般,先前倒是奴婢误会了。” 萧祁神色微动,南海鲛丝?他想起来了,他曾见过一次,那是第三次去那谷中,那位唤作天一的手中抱着箩筐,里面就是南海鲛丝。 他当时去小竹屋说什么来着,“我还是用师叔的衣服练手吧,正好可以给师叔的衣服添些刺绣。” 然后,又告知他去天池收药材,拿了衣服人就消失了。想来,莲心所说陆筝那衣服上刺绣便是那位天一所为了。 “主子,咱们要照着陆姑娘的意思……”小福子试探的问道,若真是照着陆筝先前的衣服规格来,那可是不少银子啊。 萧祁却知道陆筝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穿简洁的衣服,他拿过一旁的小册子,还未书写,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福公公!福公公不好了!”一下人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待到近前看到萧祁也在亭中。 小福子呵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没看到世子在这里,有话好好说。” 那下人慌忙对着萧祁行礼,“世子,莲心姑娘说后门来了个人,急慌慌的说陆姑娘被虎鹤堂的人绑了……” “什么?!!” 小福子诧异道,随后又觉得自己嗓门有些高,瞥了一眼萧祁,连忙问道:“可是问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他是陆姑娘前几日在街上救的公子的随从,他们现在就住在华医堂,这几日都在找陆姑娘,虎鹤堂的一位先生病了,偶然得知陆姑娘的医术,便将陆姑娘绑了过去。他也是被绑过去认人的,陆姑娘以让他回来拿药的借口来报信。”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紧张的看着萧祁。 此时的萧祁虽然神色未变,可几人却感觉凉亭内似乎更凉爽了些。 小福子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今日在大赢馆一仆妇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他还以为陆筝真的是去旁人看病了,竟没想到是让人绑走的? 这虎鹤堂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不知道陵阳地界上谁最大吗? 他生怕萧祁因为自己失职动怒,小心翼翼的看向萧祁,只见萧祁从袖口掏出一物,递给立在身后的长平,长平一怔,看向小福子,小福子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去吧,脚程快些。” 陵阳王府的正门在清水街上,清水街上住的都是大户,而陆筝住的小院的正门却在草帽胡同,是以,当陆筝说草帽胡同的时候虎鹤堂的人无一人察觉异样。 半个时辰后,城郊陵阳守备军指挥使隋论带兵围了虎鹤堂,虎鹤堂的人一见是守备军,没敢拦路,飞奔前去报信。 一路无人敢阻挡,萧祁跟在隋论的身后,毫无阻碍的来到虎鹤堂的前厅,此时夜色已然降临,从大门口到前厅的路上虎鹤堂已经点燃了火把,还算亮堂。 萧祁设想过许多陆筝在虎鹤堂的场景,可能会受惊,可能会委屈,可眼前的这副场景是萧祁万万没有想到的。 虎鹤堂的正厅中摆了一张大圆桌,桌上摆着各种碗碗碟碟,中间是一个热气腾腾的铜锅子。 而陆筝,正埋首吃得满头是汗,见他来了,微微诧异了一下,才道,“他们说这个叫做热锅子,你吃过吗?” 第十四章陵阳城未来的主人 你吃过吗? 这句很平常的话却让萧祁无言以对,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定定的看着陆筝。 虎鹤堂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能这般淡然的坐在这里? 站在萧祁身边的小福子明显感受到萧祁情绪的波动,敢情他们担心了半天,正主却在这里大吃大喝?还有没有心了? 圆桌边只有李仕雄陪坐,李敖则是一直站在一边给陆筝涮菜。 已经有人给李仕雄禀报过了,他一听是陵阳守备军心底一惊,刚问了陆筝和隋论什么关系,陆筝说不认识,还未来得及问其他的,隋论已经带兵进来了。 陵阳守备军指挥使隋论曾是萧储南麾下第一战将,他的威名只在萧储南之下,且隋论身量很高,宽肩窄腰,长相英武,极为好认。 他气势十足,身后都是带着兵刃的将士,最后面还跟着弓弩手,整个虎鹤堂如临大敌。 李仕雄不认得萧祁,却见过隋论,可他也不蠢,陵阳城内能和隋论站在一起的少年少之又少,加之萧祁身后还站着长相清秀面白无须的小福子。 眼前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李仕雄又看了一眼陆筝,心下一抖,知道李敖绑了不该绑的人,这若是一句话说不对,先生这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就要付之一炬了。 他几步上前,只当不认识萧祁,对着隋论拱手,赔笑道:“不知什么风把指挥使大人吹来了,我正招待新结识的小友,指挥使大人可要一起就坐?” 言下之意,陆筝现在是他的小友,不存在其他的什么误会,明眼人都看得出陆筝在这吃得很舒心。 隋论转头看了一眼萧祁,又看向这空隙间又去伸筷子的陆筝,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温声问萧祁,“公子不是还未用晚饭?可要在这用?” 然后的然后,令虎鹤堂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圆桌上又多了两人。 虎鹤堂看着外面站着的士兵,一个个提心吊胆,屏气凝神,气氛十分紧张。 可饭桌上却是另一番场景,陆筝将碗中的羊肉吃了,才问萧祁,“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那个…那个谁告诉你们我无事吗?” “哎,对了?我的包袱带来了没?一会还要给范先生用药的。” 陆筝见萧祁一个劲的盯着她,那眼神她有些看不懂,只好看向小福子,后者僵笑了一下,才对陆筝解释: “来得匆忙,忘拿了,我这就让人给姑娘取去。” 小福子说完,递给长平一个眼神,长平脚尖一点,直接从虎鹤堂离开,那迅疾的身影让还在发懵的李敖心里又是一颤。 这一次,他看向陆筝的眼神又变了,由敬重转为了敬畏。 他知道,他今日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只求这位陆姑娘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快速的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自己到底有没有对陆筝言语冒犯,最后后怕的舒了一口气。 李仕雄给隋论倒酒,眼神在萧祁身上停留了一瞬,才问道:“这位小公子看着眼生,可这番卓然的气度却是李某少见的,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隋论倒也不拆穿李仕雄的明知故问,说道:“公子甚少出门,所以李大当家的人不认识,以至于……” 他看了一眼陆筝,没有继续说后面的话,突然间敛了神色,笑意全无,眼底是藏着的肃杀之气,他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年的战事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颇为锐利,和虎鹤堂卖力气讨生活的人不一样。 “这次不怪李大当家走神,记住了,这是咱们陵阳城未来的主人。” 隋论直接挑明了萧祁的身份,李仕雄当然不能再装傻,当即诧异的看了一眼萧祁,慌忙起身离座,恭谨行礼:“李仕雄见过世子,恕在下眼拙,竟没认出世子,还忘世子不要见怪。” 他话音一落,厅内更静了,只有桌上的铜锅在咕嘟咕嘟翻滚。 陵阳世子不能言语,这在陵阳城不是什么秘密,李仕雄也不知该怎么和萧祁搭话,只得看向陆筝,那求救的眼神意味分明。 陆筝叹了一口气,这热锅子不好吃吗?怎么都不吃却在这你来我往的说话。 她这一声叹息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尤其明显,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笑着对陆筝说道:“这里的菜品看着还成,肉煮老了就不好吃了,陆姑娘快些吃吧。” 陆筝一听肉煮老了不好吃,也不再管几人之间的机锋,只是觉得李仕雄杵在她旁边甚是不得劲,她抬了一下筷子,示意他坐下,李仕雄余光瞥了一眼萧祁的神色才心有余悸的坐下。 陆筝快要吃饱时才想起一直以来有一道令人难以忽视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只是先前顾不上,她抬头看向萧祁身边坐着的人,很是直接的问道:“你为何总是看我?我们以前见过吗?” 坐在陆筝身边的李仕雄不想陆筝不认识隋论,提醒道;“这是陵阳守备军指挥使隋大人。” 陆筝一双澄澈清明的眼睛看着李仕雄,眼神意味分明:然后呢? 他是谁和他总是窥探她有什么关系吗? 李仕雄又解释了一句,“隋大人原是王爷麾下第一战将。” 算是家臣,他家世子突然为了一个姑娘家让他带兵进城,人家怎么能不好奇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陆筝有些似懂非懂,这时隋论开口说话了,他看着陆筝的眼神没有那般锐利。 “是隋某失礼了,还望陆姑娘不要介意,隋某只是对陆姑娘有些好奇,听闻陆姑娘医术颇高?” 陆筝扫了一眼萧祁主仆二人,医术颇高?他们怎么会也认为她医术很好? 这可不能承认,万一有个她治不好的疑难杂症不是给他们无回谷丢脸了? 再说了,光是萧祁和范先生的病她就觉得很难了,若真是像她师兄那么厉害,哪还用得着这般为难? 陆筝否认道:“不敢自称医术高,也只是能看个头疼脑热,其他病症我也是很为难。” 会看病,还这般谦虚,隋论心底对他家世子看重的这位女医更好奇了。 隋论笑笑,正打算问陆筝师出何门,取东西的长平回来了。 陆筝在包袱里扒拉了一下,拿出油纸包裹着的一株药材,又捡了几样,她身后一直立着的李敖立即上前接住。 “三碗水熬成一碗给范先生服下。” 第十五章当年我们平局 陆筝从包袱里取药材的时候萧祁身边的小福子就一直伸着脑袋看,在看到陆筝拿出油纸包着的那株干花后,脑袋又往前探了探,才清楚明了的看清包袱里其他的东西,没有再找到他想要讨的东西,方才那株竟然是最后一株。 他一脸肉痛的看着李敖带着药材离去。 吃饱喝足,陆筝的困意也上来了,若是萧祁没有来这一趟,李仕雄为了范魏定是将陆筝留在虎鹤堂了。 可现在,李仕雄提都不敢提,只是委婉问陆筝何时能再过来虎鹤堂,范先生的病还是要指望她。 陆筝知道他的担忧,只是说:“先服了药吧,还是会继续昏睡,我明日傍晚再过来。” 李仕雄听到陆筝明日还会来问诊,稍微松了口气,亲自将陆筝几人送出虎鹤堂,恭敬的对着萧祁拜别,目送着萧祁等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等陆筝等人离开后,离虎鹤堂不远处一人放下车帘一角,神色有些恍惚,对端坐在马车内的说道:“原来陆姑娘住在陵阳王府,怪不得我说还要去报官时门房的人说不必了。” 即便是府衙出面,哪能比得上陵阳守备军?还是指挥使亲自来。 宋思问没有说话,脑海里还浮现着方才看到的那张脸,却是与记忆中有些不同了。 曾经活泼好动明媚的小小少年如今成了不能言语的冷漠公子,那一身生人勿近气息竟让他生出同病相怜的错觉。 “公子,公子昔年在京城可见过陵阳王世子?”杨冬见宋思问有心事,遂低声问道。 杨家兄弟虽是自小伺候宋思问,以前却没跟着宋思问去过京城,由于宋思问儿时太过耀眼,又是宋家寄予厚望的,奴仆成群一点都不为过,那时杨家兄弟也只是在宋思问的院子中跑个腿。 可是崇宁七年,从京城回到江南的宋思问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数月,总也是不好,落下了心疾的毛病。 也是那一年,宋思问院中的人逐渐减少,到最后只剩了一个老仆和杨家兄弟,那老仆便是杨家兄弟的父亲。 宋思问外出游历身边便只有杨家兄弟二人陪着,杨夏稳重,话少,陪宋思问说话解闷的重任便落在了杨冬身上。 此时杨冬的话将宋思问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想起当年入京时世家勋贵之间常说的话:能与江南宋家小公子比肩的也只有陵阳王世子了。 宋思问唇角微微上扬,对上杨冬好奇的目光,说道:“怎么会没见过,还曾比试过呢。” “他啊,当年可是京城名副其实的第一神童。” 杨冬瞪大了眼睛,从宋思问方才的那一句名副其实他听出了敬意,他家公子是什么人,五岁就会作诗,那是江南整个文坛都承认的神童。 能让他家公子都心生敬意的人得有多厉害? “那公子和他比试,谁赢了?”杨冬又问道。 宋思问陷入了沉默,马车外传来杨夏的清咳声,杨冬缩了一下脖子,反应过来不该问。 “公子……” 此时宋思问面上的神色是杨冬看不懂的,他有些慌,却听到宋思问说,“当年我们平局,未分出胜负。” 只是,那还未开始的第三局比试就停留在了崇宁七年。 马车内静了一瞬,赶车的杨夏低声询问是否要回华医堂,宋思问说道:“回去吧,明日一早阿冬去陵阳王府去送拜帖。” 马车缓缓离开,只留一地清辉。 陆筝回到住处时已经亥时三刻了,她只觉得眼皮在打架,一路上小福子和她说了不少话,她却倚在马车内给萧祁准备的靠枕上神游天外,完全没有听清小福子在说什么。 最后也没坚持多久,头一歪,倒在了靠枕上。 下了马车后,还是小福子废了几嗓子将没睡熟的陆筝唤醒,陆筝睁开眼才知道到地了,她困倦的和萧祁摆了摆手,跟在守在院门口的莲心身后进了卧室,鞋子都没脱,倒头便睡。 莲心一脸复杂的俯身上前将陆筝的鞋袜脱了,拿帕子给陆筝擦了擦脸,又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出了房门。 凉亭内,隋论正与萧祁对弈,“世子棋艺又有进益了。” 萧祁只是缓缓抬了抬眼,眸色不似平日对旁人那般冷淡,他抬手又落下一子。 隋论手中捏着没落下的棋子,低声说道:“世子若是真觉得陆姑娘医术可行,留在身边也无妨,只是凡事还请世子多留心,莫要大意。” 说完,他手中的棋子才落下。 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萧祁能活到现在有多不容易,任何出现在萧祁身边的人他都要留心。 萧祁紧跟着落下一子,用加重的落子声来回应隋论的话,隋论便知晓萧祁听进去了。 这时,萧祁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看向前来给小福子汇报的莲心,小福子听完莲心的话后,便让她回去了。 “陆姑娘已经歇下了,看来今日是累着了。”小福子没当着隋论的面说陆筝鞋子都没脱,倒头便睡着了。 隋论轻笑一声,他是骑马跟在萧祁马车旁边的,自然听到一路上小福子喋喋不休的和陆筝说话,但是他可没听到那位陆姑娘回几句。 隋论又看了一眼棋局,输的毫无悬念,他将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顺势起身,“时候不早了,属下告退,世子也早些歇息吧。” 萧祁微微颔首,刚迈出两步的隋论顿住脚步,又道:“方才在虎鹤堂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是江南宋家的嫡幼子,大约明日就会有人来送拜帖。” 在从隋论口中听到江南宋家嫡幼子时,亭中的小福子心底抖了抖,小心翼翼的看向萧祁,这一刹那,小福子清楚的感觉到萧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隋论心底叹了一口气,“世子若是不想见,大可拒绝。” 说完,隋论便离开了。 萧祁垂着眸子一颗一颗的捡着棋子,动作缓慢,好看的眸子一点一点黯淡下来,不同于前几日在喧闹的街上认出宋思问,在这寂静的夜里,那经年折磨人的记忆再一次顺着宋思问开启了。 第十六章既遇故人 崇宁七年三月初一京郊行宫,在与宋思问平局后,年龄尚小的萧祁兴冲冲的去寻陵阳王妃,想将整个比试的过程告诉她,且他明日定会赢过宋思问,因为最后一局是他擅长的对弈。 只是,在乾元殿找到陵阳王妃的萧祁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陵阳王妃藏到了床榻下,并再三严令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许出来,直到陵阳王找到他为止。 后来的后来,萧祁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出乾元殿的,当在殿外看到匆忙赶来的父亲后,他手指无力的指了指殿内,一头倒在了萧储南怀中。 那一日,京郊行宫发生了自崇宁元年以来最轰动的事件,从乾元殿内抬出了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大的那个是陵阳王妃,小的那个则是皇长子萧盛。 崇宁帝震怒,整个行宫人心惶惶,大理寺的官员连夜彻查,等了一夜的崇宁帝像是老了几岁,天明时分证据全都指向了后宫中的一人,崇宁帝新得的宠妃沐嫔。 可当大理寺去沐嫔的居所去拿人时,沐嫔已然随着陵阳王妃归西。 当夜萧祁大病一场,病了数日,一直到陵阳王妃的葬礼结束后,伤心过度的陵阳王才发觉已经退烧的萧祁多日未曾开口说话了。 只是一日一日的躺在榻上发呆,无论何人与他说话他都像是听不见,萧储南只得再请太医院的人来看。 在得到章太医的确认后,陵阳王哽咽良久,痛楚的看着再不能开口说话的萧祁,从那一年开始,陵阳王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寻医的路上,只留萧祁一人在京中。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这陵阳城偌大的宅邸成了萧祁的避难所。 晨光熹微,今日的陆筝醒的尤为早,沐浴更衣后先是在桌案上列了许多药材,又写了一张药方,她将两张纸折好,便去了萧祁的院子等着用早饭。 已经穿戴整齐的萧祁刚到偏厅,就看到陆筝一个劲的瞧他,等萧祁坐下后,陆筝一副说教的口吻。 “无论发生何事,都得好好吃饭睡觉,你这整宿的不睡觉会影响药效的,我带的药可不多,你可别糟蹋我的药啊……” 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重,这可不好。 萧祁虽刻意收拾了,可眼底的疲乏依旧落在陆筝眼中,他轻掀眼帘,看着陆筝,不知在想什么。 陆筝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去探寻少年的心思,转而奋战在餐桌上,在吃了两笼蒸饺,一碗肉沫蒸蛋,两碗瘦肉粥后,一碟子点心后,陆筝才放下筷子。 即便厅内伺候的人知道陆筝胃口好,可此时见到这场景还是不免再次惊着了,这陆姑娘吃的……能顶他们世子好几顿了。 陆筝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昨日晚间吃得太多了,今日一早就特别饿。” 说完她又看向萧祁,很认真的说道:“你……你得多吃点,你看你瘦的,腰都没我的粗。” 萧祁:“……” “咳咳……”听到后一句的小福子呛了一下,又不敢继续咳,脸憋得通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陆筝方才那话的原因,萧祁今日多用了半碗粥,这让小福子心底升起不少小心思。 辰时,陆筝将列好的药材和药方给陆小福子,着重交代了其中的几味药一定要用最上乘的,小福子一一记下。 杨冬来送拜帖的时候陆筝正在给萧祁把脉,候在一旁的杨冬这次看陆筝的眼神不似以往了。 最初,他们在青县桃源村遇见陆筝的时候只以为陆筝是个会点医术的医女,前几日救了他家公子后,他虽觉得陆筝医术高明,却也只当她是个普通人。 经过昨日,又看到此时与陵阳王世子对坐的陆筝,杨冬心底又多了一丝敬意。 杨冬先是谢过陆筝昨日让他脱身,又着重谢了陆筝救了他家公子,陆筝见他颇为费力的捧着几个盒子,递给了小福子一个眼神。 这眼神? 霎那间,小福子只觉得一股诡异的颤意直袭他的天灵盖,又麻又懵,陆筝方才那眼神可和前些日子他家世子的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萧祁见小福子盯着陆筝走神,指关节轻口桌面,小福子瞬间回神,上前接过杨冬的谢礼。 杨冬这才拿出拜帖对着萧祁躬身道:“我家公子说,既遇故人,怎能不来拜访?” 故人,故人,萧祁在心底默念了两遍这个词,这才接过小福子递过来的拜帖,随意看了一眼,合上了。 小福子立即会意,对等着回话的杨冬说道:“那我家世子明日就在此恭候宋公子了。” 杨冬对着萧祁拜了一拜,又朝着陆筝拱了拱手,这才离去。 待杨冬走了陆筝和萧祁对视一眼,这才好奇的打开杨冬送来的东西,可是却让陆筝微微有些失望。 不是绫罗绸缎就是胭脂水粉,还有那沉甸甸亮晶晶的各种首饰,全是姑娘家用的物件。 可陆筝和寻常姑娘家不一样,不喜这些物件,这些贵重物品在她眼里还不如几盒糕点讨她欢心。 小福子也清楚陆筝对这些物件不感兴趣,叹道:“这宋公子虽用心,可惜……” 可惜没选对谢礼。 萧祁示意小福子将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收起来,随后拿出小册子和陆筝交流。 他提笔写道:“净禅寺枫叶红了可要去看?” 无回谷的风景对于外界来说已然是仙境了,常年待在无回谷的陆筝对秀丽的风景都没什么感觉,她开口便拒绝了。 “不去。” “寺中素斋尚可。” 陆筝看到这句的时候眼睛一亮,能让萧祁这么挑嘴的人觉得尚可的食物一定很好吃,不然,府里的东西这么好吃他平日里怎的吃得那样少? 她唇角溢出笑来,当即改口,一本正经道:“你这身体是得要多出去走走,既然你想去,那我们就快走吧。” 小福子:“……”分明是你想吃素斋,他可是都看清了。 就在陆筝和萧祁出城后,几人急慌慌的在陆筝住的小院外下马,其中一人险些跌倒在地,后面跟着他的人立即扶了一把,“二当家当心!” 另一人看了门牌号确认后对那汉子道:“就是这里了。” 来人正是李敖,他面色发白,满头大汗,几步上前大力的扣着门,冲里面急切道:“陆姑娘在不在?我是虎鹤堂的李敖,陆姑娘?” 第十七章陆姑娘救命 净禅寺。 已经跟着萧祁去大殿拜了一圈的陆筝只觉得膝盖有些酸,她趁萧祁不注意溜出了大殿,等在了外面。 小福子不知何时跟了出来,他走到陆筝身边,先是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跟陆筝说话:“这里素斋很有名,一会陆姑娘若是喜欢,以后世子会陪着陆姑娘一起来的。” 这样,他家世子也就能常来净禅寺了,因为每次从净禅寺回府,萧祁都还能睡一个好觉。 陆筝点头,若真是很好吃,那当然要经常来了。 少顷,萧祁从大殿内出来了,一个小沙弥引着几人往大殿后面的院落走去。 一名僧人候在院门外,见萧祁到了,双手合十,神色慈悲:“世子来了。” 萧祁回礼,抬起头时,眼底冰雪消融,好似一进了这寺院,萧祁整个人周身的气势都变了。 温润,沉静,无明大师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陆筝身上,微怔了一下,只觉得许久未曾见过这般纯净的人了,尤其是陆筝那一双水眸,清澈,干净,不染尘埃。 小福子便介绍道:“这位是陆筝陆姑娘,医术很好,如今在给我家世子调理身体。” 小福子又对着陆筝说道:“这是净禅寺的无明大师。” 陆筝学着萧祁方才的样子,不失礼节,“小女陆筝,见过大师。” 无明大师眉眼带笑,仿佛看晚辈似的看着陆筝,“老衲也是很久未见过陆姑娘这般的人物了,今日甚是有缘,陆姑娘请进。” 还未到午时,陆筝百无聊赖的坐着听无明大师与萧祁说话,萧祁则是用炭笔将话写在小册子上回应无明大师。 小沙弥端来一盘野果子,小福子上前接过,正要往萧祁面前端,一触及到萧祁的眼神,盘子在空中拐了个弯,落在了陆筝手边。 陆筝看到红彤彤的野果子,只觉得好看,她伸手拿了一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下一刻,强烈的酸意在陆筝嘴里蔓延开来,酸的她五官都扭曲了,还忍不住打了个颤。 怎么这么酸? 正与无明大师交流的萧祁见状,狐疑的也尝了一个,然后面色如常的看着陆筝,好像在说,一点也不酸。 陆筝愣了,难不成她挑的这个不好? 小福子突然开口,“呀,是奴婢倏忽了,只记得这后山的野果子世子爱吃,却忘了陆姑娘喜甜。” 但凡吃甜品,陆筝总是要加双份的糖,这野果子其实也不太酸,但对于陆筝这样只喜甜的人来说,确实酸的厉害了。 陆筝一脸无奈,这小福子眼里只有他家主子,她将手中没吃完的半个果子放过去,只等着用素斋。 正在这时,陆筝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那声音好似很急切。 长平率先听清了远处的动静,他先是看了一眼陆筝,才上前一步对萧祁道:“世子,有人来寻陆姑娘。” “听着应该是虎鹤堂的那位二当家。”长平耳力惊人,且记忆也不差,昨日李敖虽未说几句话,长平却都记下了。 陆筝微怔,“虎鹤堂?” 按说现在范魏应该还昏睡着啊,不应该有什么差池,难不成是药的问题?还是扎针的缘故?陆筝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正在这时,李敖已经带人找了过去,他是先去的陆筝那,人命关天的大事,莲心便将萧祁的行程告知了李敖。 李敖一看到陆筝,如见了救星。 “陆姑娘救命,陆姑娘救命!” “陆姑娘救命---” 陆筝倏的从石凳上站起来,疾行两步,一把拖住要下跪的李敖,可李敖高大壮硕哪是陆筝能拖住的?陆筝一个趔趄,还是长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这才没被李敖带倒。 “是药没见效?范先生现在如何?” 李敖摇头,眼睛通红,声音急切:“不是范先生!是舍妹,她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今日不小心摔了一跤,还请陆姑娘救命!” 他说完又拜,陆筝伸着的手一僵,她……没帮有孕的妇人看过诊啊。 “请了几个妇科圣手都说不成了,还请陆姑娘妙手仁心,救……救一救舍妹吧。” 说着李敖眼中续满了泪水,他父母去的早,只给他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小妹。 李茹是他一手带大的,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陆筝有些不忍心,还是开口,“这妇人生孩子……我不太懂,也从没给旁人看过。” 李敖听到这话,呆住了,如果连陆筝都没有办法,那他小妹? 陆筝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建议道:“不过我可以跟你去看看,若是其他大夫说令妹要扎针我也许……” 扎针! 是了,她一手银针出神入化,肯定可以帮到他家小妹。 “多谢陆姑娘!多谢陆姑娘!” 萧祁已经起了身,示意陆筝先去,随后给了长平一个眼神,让他跟着。 陆筝匆匆和无明大师告别,和李敖等人疾步离开,萧祁则继续和无明大师继续交流。 陆筝不会骑马,一路由长平带着,快马疾鞭赶往城内,好在净禅寺离城内不算太远。 只是,等陆筝下马还未来得及抱怨长平颠的厉害时,虎鹤堂后院中已经传来隐隐的哭声。 李敖脸色一白,当即往里奔。 等陆筝进去时就听到李敖的哭声,那一声声的呜咽声让候在院中的人红了眼,李仕雄见陆筝到了,几步上前,“几位大夫都说不成了,陆姑娘快去看一眼吧!” 刹那间,陆筝就觉得有几道视线射向了她,那眼神满是探究之意。 陆筝进入室内就看见李敖趴在床榻边一边哭一边喊那榻上的年轻妇人,“小妹……小妹醒醒……哥哥……” “哥哥……给你请来了陆姑娘,你……你昨日不是还说仰慕陆姑娘吗?” 昨日李茹听说了陆筝医治范先生的事,还想着有机会要见一见旁人口中的小神医,哪曾想? 李敖又抹了一把泪,紧紧攥着李茹的手,他身边跪着一中年妇人,是李敖的夫人,她没有孩子,是将这小姑子当女儿养的,如今怎么能不伤心? 她哭着劝道:“茹儿已经走了,当家的你就让茹儿安心的走吧。” “我们茹儿命苦,好不容易找了个好夫婿却是个短命的,留下一个孩子也不能顺利生产……” “茹儿这般善良,下辈子定会投个好胎的,当家的,松手吧……” 李敖回头刚想呵斥,撞见了陆筝的眼神,他还未开口,陆筝已经上前,摸了摸脉,闭眼凝神,随后便蹙起了眉头。 太弱了,几乎没有,若不是去年学了他师兄教的探脉手法,此时她也以为这李家小妹已然香消玉殒了吧? 怎么救?该怎么救? 第十八章我师从医仙 室内候着的丫鬟们互相看了看,难不成这位就是昨日医治范先生的那位陆姑娘? 只是,李二当家的将人请过来的有些晚了。 李敖一看陆筝的动作,眼底陡然升起一抹期冀的光,忐忑的问道:“陆姑娘,舍妹……” 陆筝看也没看他,摆手:“门窗关好,都出去。” 这是要救他家小妹了?李敖激动的爬起来,让人关窗,又把人都赶了出去,侯在门外。 李仕雄见状,问李敖:“怎么回事?” 他与李敖虽是结拜兄弟两人却如亲兄弟一般,自然也是将李茹当成亲生妹子,况且李茹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陆姑娘让我们都出来,大哥,她能把小妹救回来的吧。” 李仕雄有些不确定,毕竟方才几位大夫都已经说李茹已经不行了,这会李仕雄顶着那几位大夫的目光确实不敢乱说。 怡和馆的张大夫正在收拾药箱,正要告辞离去,一人低声对他说:“何不再多等片刻,说不定会有奇迹呢?” 张大夫看着他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他们都救不回来,那一个小姑娘还能让人起死回生? 张大夫远远的对着李仕雄拱手,没有上前打扰李敖,随后带着徒弟离去,院中的大夫见此一个个跟着张仁宏离开了。 李仕雄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对候在门外还没走的董大夫行了个颔首礼,这唯一留在这的大夫便是华医堂的董其材。 旁人不知道陆筝的医术,他可是见识到了,毕竟他也曾给范魏看过诊,可今日一听李仕雄说起陆筝给范魏看诊的情况,便知道那位陆姑娘医术恐怕高他们不是一星半点。 方才几人给李家小妹诊脉,都说脉象已然消散,就连妇科圣手张仁宏都没有办法,他虽然察觉到那微小的不同,可是人他确实是没有能力救的。 也不知这位陆姑娘有什么法子? 此时,正在榻边的陆筝碎碎念了一阵,大多都是在跟李茹说话。 “我知道你还能听见,我想法子让你醒来,但后面的就得靠你自己了,你腹中的孩子可没多长时间了。” “你哥哥那么个大男人已经哭成了泪人,你要是去了他可是要伤心死了,所以啊,为了你孩子和你那哥哥,李姑娘你可要加把劲啊!” 她师兄跟她说过,即便是人要去投胎了,听觉也是最后消失的,所以,她知道李茹能听见。 陆筝手一翻,先是给李茹扎了几针,随后又从袖口拿出一枚比银针粗许多的绣花针,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扎了下去。 血株冒出的一瞬间,香气四溢,陆筝将无名指放到了李茹鼻子下方,紧紧盯着李茹的面庞。 片刻后,榻上的人睫毛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筝,虽然虚弱,人还是清醒的。 陆筝收回手,定定的看着她,“我是陆筝,你应该听说过我,我师从医仙,从现在起,我守在你这里,定会让你和孩子都平安。” “所以,莫要害怕,你一定能行的!” 师兄也说过,危急时刻定要给病人以信心,师父莫怪,莫怪,徒儿私自给您封了个医仙称号。 果然,陆筝说完这话后,李茹眼中带了光,那是对生的渴望,她张嘴要说什么,陆筝轻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 “你现在很虚弱,先别说话,我还要做一些准备。” 陆筝说完,起身朝外走,一把拉开房门,众人的眼神霎时聚在了她身上,李敖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陆筝知道此刻李敖心里慌乱,便直接对李仕雄说:“准备参汤,让产婆进去接生,还有擅妇科的大夫,我只能暂时保住她的命。” 李仕雄瞳孔一震,“茹儿活过来了?” 陆筝:“……”人本来也没死透。 “快些吧。” 李仕雄当即吩咐,“快!去端备着的参汤!” “产婆快进去听陆姑娘吩咐!” “董大夫,董大夫还是有劳您了……” 产房外瞬间走动起来,李敖夫人快步进去室内,众人便听见她激动的声音:“茹儿……茹儿……” 李仕雄扭头看见神色还有些呆滞的李敖,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 “二弟,茹儿有救了,有救了!” 正在这时,产房内传来产婆惊喜的声音,李敖才终于回神,他看着李仕雄先是笑了笑,随后又哭了起来。 “茹儿撑住……哥哥就在外面守着你……你撑住。” 董其材也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可李茹这会确实醒过来了。 李敖夫人正在给李茹喂参汤,陆筝走到董其材身边,说的话简洁明了:“我扎针还行,可这妇人生产我不太懂,你来说我来做。” 董其材这才明白陆筝为何还需要大夫,他反应很快,忙道:“她胎位不正,人又很虚弱,宫口又一直不开,我说几个穴位姑娘先扎扎试试。” 当即,丫鬟搬了屏风,给李茹掀了被好方便扎针,陆筝在里,董其材在外,两人一个说,一个做,竟然配合的有些默契。 陆筝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即便她也救过不少人,可是这次却是孕妇,好在她觉得自己扎针还可以,对穴位的熟悉度已经到了闭着眼都能找到的程度。 加之李夫人请了最有经验的产婆,半个时辰后,已经在外等的焦躁的李敖突然听到一声嘹亮的哭声。 他猛的看向产房,激动的拉住李仕雄的手,“生了,生了!” “大哥!茹儿生了!” 李仕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是啊,敖弟要当舅舅了。” “恭喜二当家!” “恭喜二当家!”虎鹤堂不少人上前对李敖恭贺道。 “那陆姑娘可真神了,咱们先生定然也能醒过来!” “可不是嘛,没听见咱们陵阳城的妇科圣手都说茹姑娘不行了,这陆姑娘毫不费力的就把人给救回来了……” “神医啊!” 室内,陆筝见李茹平安产子,后面的也不要她了,便是董其材说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董其材虽然也想和陆筝多交流几句,但看到陆筝有些疲惫,便没有开口,陆筝一走,一直紧绷着董其材忽然鼻子一动,好独特的香味。 “吱呀”房门开了,陆筝额头上还沁着汉,她有些累,只是对李敖抬了抬手,李敖感激的对着她深深一拜,进了产房。 里面产婆正在给孩子清洗,“这孩子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香味呢。” “呀,还真是有股香味,好香啊……”室内几个丫鬟婆子惊呼道。 躺在榻上的李茹缓缓移动目光,看向窗子的方向,唇角弯了弯,进来的李敖被拦在屏风外只能去看产婆还在清洗的外甥。 院中的李仕雄招呼陆筝,“陆姑娘辛苦了,先到前厅休息会吧,我让厨房给姑娘准备些吃食,晚些还要麻烦陆姑娘。” 前院范魏那还等着她看呢,陆筝还不能走。 陆筝明白,总不能再跑一趟,她刚要说话,瞥见一人,她望着院门前站着的人,视线移动,落在小福子拎着的食盒上。 难道是给她带的素斋? 第十九章这位是陆神医 坐在虎鹤堂前厅的陆筝将萧祁带来的素斋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还不忘说一句,“你怎么不多带点?” 萧祁唇角微微一僵,看向陆筝,两人对视着,一个无奈一个像是在控诉。 李仕雄瞄了一眼空了的四个盘子,镇定自若的吩咐人去厨房。 小福子心底翻了个白眼,上前收盘子,给自家主子解围,“这食盒只能装下四个盘子。” “那怎么不拿两个?”都不够吃,陆筝叹了口气,他们不懂,扎针也是很费神的。 萧祁和小福子:“……” 寺院一向节俭,最忌浪费,他们总不能跟无明大师说,陆姑娘胃口大,一个食盒不够吃的,要装两个? 便是厚脸皮的小福子也开不了那个口。 李仕雄笑了笑道:“世子若是带的多了,可就没我们虎鹤堂什么事了,正好,厨房里刚做了糕点,还有今日一早庄子里送来的新鲜果子。” 陆筝一听有吃的,疲惫都散了些许,“也好,反正要晚一些去给范先生看诊,就吃些东西打发时间吧。” 糕点端上来了几盘,可是李仕雄让人送上来的水果就让陆筝大开眼界了,水果是用几个果盘装的,还都是去皮切好的,五颜六色的,摆的也刹是好看。 瞬间,陆筝便对那几盘平平无奇的糕点不感兴趣了。 小福子立在萧祁身后侍候,将酸口的水果都放到萧祁的碗碟中,然后将果盘往陆筝的方向推了推。 “好甜!” “这个也甜!” “好吃……” 李仕雄见陆筝喜欢,又偷瞄了眼萧祁的神色,心底油然生出一种时来运转的感觉,自从范先生病了之后,虎鹤堂的生意也不如以前了。 因为范先生的病他们整日忧心,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年轻医术又高的小姑娘。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能认识陵阳王世子,这若是道上的知道了还不得给他们虎鹤堂三分薄面?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这位陆姑娘。 等陆筝吃饱喝足后,又看了看天色,示意李仕雄带她去给范魏看诊,此时聚在后宅的不少人也聚在了范魏的房门外。 李敖新得了外甥,妹子又平安无事,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一见到陆筝就行礼。 豪气震天:“多谢陆姑娘救命之恩,从今日起,但凡陆姑娘有任何差遣,我李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 陆筝抬手打断他:“先让让。” 李敖:“……”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陆姑娘这不奈的神色可是不信? “这些感激话二弟稍后再说也不迟,先让陆姑娘给先生看诊。”李仕雄对正堵在门口的李敖说道。 方才陆筝就在看天色,他心底就在猜测,莫不是范先生的病还需看时辰,此时听见陆筝不愿和李敖叙话心底便有些确定了。 “对,对!先给先生看诊。”触及到李仕雄眼神的李敖立即让开身子说道。 陆筝一进室内,就将窗子打开了,她事先告诉了李仕雄,这次室内不宜留太多人,李仕雄便让人都在外候着,一个人进了室内。 他手上捧着一个香炉,陆筝示意他将香炉放到桌案上,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香料倒入香炉中,“点燃它。” 渺渺的烟雾缓缓从香炉中飘出,与窗户处的落日余晖缠绕到一处,这一刹那,浓烈的香气让李仕雄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他耳边响起潺潺的流水声,像是儿时村子外的小溪边,又像是家里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 他爹正在准备年夜饭,他娘大着肚子在灶台边指挥着他爹,看到这一幕,李仕雄红了眼,这是他迄今为止觉得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陆筝扫了一眼沉浸在梦幻里的李仕雄一眼,继续给范魏扎针,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母亲还在等你,醒来。” 咯吱,咯吱,是纺车的声音,睡梦中的范魏寻着声音一步一步往前走,推开熟悉的院门,桂花树下,一老妇人正在织布,听到动静,那老妇人抬头,看着范魏笑道:“我儿回来了。” “娘。” “快些去洗手,娘给包了你最爱吃的饺子,我这就去煮。” 桂花树下,木桌上摆了满满两大盘饺子,老妇人眉眼带笑的看着吃得正香的儿子,“慢些吃,都是你的。” “娘包的饺子最好吃了,儿子一辈子都吃不够。” 范魏低头吃饺子的一瞬间,忽然又觉得周遭的场景变了,身上一阵风吹过,范魏瞧见了站在院门口一直向外张望的老人,她已是满头白发。 任凭身边的下人如何劝,她都没有动,倔强的站在那里等一人归来。 “娘!” “娘……” 范魏缓缓睁开眸子,母亲的身影已经消失,可耳边还回荡着那一句,“我儿回来了。” 一滴泪从范魏眼中滑落,他缓缓转动眼眸,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收拾香炉,旁边还立着有些恍惚的李仕雄。 “仕雄……”范魏声音有些嘶哑的唤了一声。 陆筝手一翻,抬手在李仕雄手背扎了一针,李仕雄一个激灵,当即回神,正对上了范魏的目光。 “先生!” “先生终于醒了!先生……”李仕雄顾不得回想方才的幻境,几步到床榻边,激动的握着范魏的手,险些喜极而泣。 陆筝敲了敲桌案,李仕雄当即回头看了一眼陆筝,随后对范魏介绍道:“这位是陆神医,就是她为先生诊治的。” 范魏有些虚弱,声音依旧嘶哑,“多谢陆神医。” 正要说话的陆筝嘴角一僵,就这片刻的时间得了神医的封号,她心里不踏实。 陆筝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放到桌案上,“这是接下来两日的药方,照方抓药就行,我要回去了。” “陆姑娘用了晚饭再回去吧,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 陆筝拒绝了,“萧祁今日出来的时候太长。” 她虽然也想留在虎鹤堂,再吃一顿昨日吃的热锅子也无不可,但是萧祁也在喝药,不能在外久留。 “啊,那、那我送陆姑娘。”李仕雄也没强留,毕竟是陵阳王世子。 两人一出房门,李仕雄说了一句先生醒了,众人哗啦一下全涌进去了。李仕雄摇了摇头,“都是粗人,陆姑娘别介意。” 陆筝只是笑笑,和等在前厅里的萧祁一起离开了。 而此时,陆筝还不知道仅仅半日之内城中就已经传遍了,说是陵阳城来了一位小神医,瞬息之间就能将死人和阎王手中抢回来,很是厉害! 第二十章这么厉害? 有时候,陆筝觉得小福子很是靠谱,譬如现在,看着桌案上的锅子和满满一桌子的菜陆筝咽了咽口水,她转头看向萧祁,极为认可道:“说真的,小福子人真的很好!” “我就想着今日要不还留在虎鹤堂吃锅子,可是你还要喝药,不好赶你一人回来,没成想,回来也能吃上。” 萧祁见陆筝很是高兴,不知为何心底竟然生出一种忧愁,好似只要有美食,她可以对许多事都不甚在意,就好比她明明是被虎鹤堂强行带走的,却为了一顿饭而不再计较。 “这些菜竟然也可以煮?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说着陆筝对着小福子竖了个大拇指,神色极为满意。 小福子正要解释这都是他家世子让准备的,一触及到萧祁的目光话又咽了回去,说道:“陆姑娘喜欢就好,这些鱼虾都是城外仙女湖的渔民今早捕的,新鲜着呢。” 陆筝点了点头,馋猫一样伸着脖子看了看咕咚咕咚翻滚的锅子,问小福子,“可以煮了吧?” “可以,可以,陆姑娘坐着,我来我来。” 萧祁吃得很少,大多都是在看陆筝吃,他发现陆筝只要吃得很满意的时候,眼睛就会微微眯一下,很享受的表情,和她在医治病人时那种严肃认真的神情截然相反。 “你别光看我吃啊,多吃一点你身体才会好得快。”陆筝抽空不忘嘱咐萧祁一句。 萧祁便捡起已经放下的筷子,虽然有些勉强,却也是比平日吃得多了,小福子见状心里对陆筝更佩服了。 陆筝是在萧祁的院子中用的饭,用完后等萧祁洗漱完给萧祁开始扎针,她看着躺在榻上的萧祁,像哄孩子一般,声音又轻又柔,“心思不要那么重,不然药效会减半的,放轻松,好好睡吧。” 萧祁在陆筝犹如催眠的声音中缓缓闭上了眼,不多时便睡了过去,陆筝收回把脉的手,将银针起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随意洗了一番,倒头睡下。 也不知是今日去了净禅寺还是陆筝扎针的原因,这一夜,萧祁没有做梦,没有梦见那让他窒息绝望的场景。 清晨,小福子来到陆筝院中请她去用早饭,路上,小福子看着还打哈欠的陆筝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要不然就憋着,别老看我。” 小福子:“……”憋不住。 “今日一早出府采买的回来告诉我,说陵阳城发生了一件奇事,说是城中出现了一位修为甚是高深能和阎王爷抢人的神人!就是人已经死了她都能将死人的魂从地府拉回来!” “别管是病入膏肓还是陈年旧疾,还是刚刚断气的,总之,到她手里都能活蹦乱跳。” 陆筝转头,讶异道:“这么厉害?” “起先还不是这么传的,可是传着传着就变了,原来也只是说陵阳城来了位小神医,现在传的好似修了什么邪道的妖人。” “哎,谣言就是这样嘛,愈传愈烈。”要不怎么说谣言止于智者,那些个蠢的才会相信这些听着就很虚假的消息。 小福子见她还没反应过来,又道:“世子已经让人去查了,虎鹤堂也会守口如瓶的。” “他们为什么……”陆筝刚一张嘴,又瞥见小福子一直盯着她的眼神,瞪大了眼睛。 她用指了指自己,有些想笑,“不会是我吧?” 小福子重重的点头,神色有些严肃,“不知何人心思这般歹毒,将姑娘传成这样,这可是捧杀!世子定会查出造谣之人的。” 倘若有的老人就是五脏皆衰,寿元将近,有的人伤到了致命处,总有回天乏术的时候,医术再高的医者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若真是有人抱着极大的希望请陆筝救那即将入土之人,若是救不回来,求救的人怎会甘心?定会谩骂陆筝欺世盗名。 这背后之人这样传,分明就是险恶至极! 陆筝见小福子这样生气,抬手拍了拍小福子的肩膀,以作安慰,毫不在意的说:“旁人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管不着,反正我又没说过我是神医。” 她往前走了两步,转身看向小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哦,我和你们说过的,我医术不佳。” 不然,她师兄为什么老是说她医术不好,只能打杂,谷中忙不过来的时候才分给她几个病人,还是师兄不愿浪费时间病症很轻的病人。 萧祁的病本就棘手,她还是要提醒一声小福子的,不要把希望都寄在她身上,她只能尽力而为,不是说陵阳王还在给萧祁寻找神医么? 小福子呆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不想给他家世子调理身体了?是他们哪里招待不周了? 虽然陆筝不似谣言中传的那般夸张,可她医术确实很高啊,若不然,昨日又怎么能将李家小妹救回来? “怎么会?我们还很相信陆姑娘的,陆姑娘不知道,昨夜世子睡得可好了……” “今日早饭给陆姑娘准备了虾饺,富贵卷,燕窝银耳羹……”小福子追着陆筝絮絮叨叨。 用完一顿丰盛的早餐后,陆筝又给萧祁把了把脉,看着萧祁的面色十分满意,“睡得好气色就是不一样,看来扎针对你很管用。” 陆筝决定了,以后每天都给萧祁扎针! 萧祁昨夜睡得好,今日心情也好,等宋思问的空隙拿了棋盘要教陆筝下棋,他放棋子小福子就在一旁给陆筝解说,小福子说不明白的萧祁就写在小册子上。 只是很可惜,一个时辰过去了,陆筝还是对这个一窍不通,一落子就是胡乱下,萧祁说不了话,亭子中就满是小福子的抱怨。 “这不行!” “不是!这个地方不能下。” “错了,又错了,这没有气,这也不行!” 陆筝拧着眉,试探的落子,“这,这总行吧?” 萧祁和小福子对视了一眼,算了,学会了也是个臭棋篓子。 陆筝想扔棋子又怕萧祁觉得她棋品不好,她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看向不知何时过来的莲心,温声说道:“莲心,我想吃昨日从虎鹤堂带回来的水果。” 昨日陆筝走的时候李仕雄让人装了一筐,个个新鲜多汁。 陆筝每次对莲心说话的时候总比对萧祁和小福子都要温柔,且是那种带着一丝撒娇意味的声调,莲心哪抵挡住这么个美人如此平易近人。 “陆姑娘稍等一会,我这就去准备。” 小福子瞥见萧祁的视线在陆筝和莲心之间游移,代萧祁问出了想问的话,“这几日莲心侍候陆姑娘还尽心吧?” 陆筝看他,“很好啊,我从没见过这么贴心的人,以前天一虽然也会侍奉我,但是跟莲心可是差了好大一截。” 她若是在外面睡着了,天一是会将她拎回去,但是醒来不说吃的,有时候就连茶水也没有,经常是桌案上放着几朵雪莲让她充饥。 “果然,男子就是糙,没有女子心思细致。” 萧祁主仆二人:“……” 正在这时,有下人来报,宋思问到了。 第二十一章哪来的天作之合! 白衣胜雪,温润如玉,陆筝以前没有见过什么世家公子,不知世家公子是何风采,可今日见到宋思问,陆筝觉得大约就是这副模样吧。 陆筝的目光又转向萧祁,锦衣华裳,浑然天成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都很是赏心悦目。 这两人一个洁白如玉,一个清冷出尘,让人一时分不出上下。 萧祁已经起身,立在亭中,两人对视少顷,宋思问抬手行礼,“多年不见,世子可还安好?” 宋思问大萧祁三岁,是少年长成的模样,而萧祁依旧是有些稚嫩的面庞,可两人之间的气场却是相差无几。 只见萧祁唇角微弯,似是对他笑了一下,抬手请宋思问落座,宋思问早就听闻萧祁自那年后便不能言语,今日亲眼见了之后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苦涩,崇宁七年真是一场噩梦。 当年的陵阳王世子活泼好动,灵气十足,如今却是被折了羽翼,再不能那般恣意了。 他先是还了一礼,随后看向一直在观察他的陆筝。 “多谢那日姑娘出手相救,今日才来致谢,还望陆姑娘不要见怪。”他再次行礼,声音清润,不疾不徐,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碰巧而已,不必挂怀,我也是收了诊金的。”陆筝没觉得有什么,看诊就要收诊费啊,换吃的也成,况且杨冬昨日还送来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便是宋思问这般平静温和的人听了陆筝这句话,面上也是僵了一僵,听杨冬说那日陆筝救了他之后从他们散落的银钱中捡了两个铜板。 即便当日陆筝诊金要了天价,杨冬他们也会给的,陆筝却只是捡了两个铜板以作诊金。 宋家是亏欠了他许多,可独独没有在银钱上苛待他。儿时就放到他名下的铺子庄子宋家至今还未收回,这些年的收益他一辈子也花不完。 “陆姑娘是医者仁心,可对于宋某来说救命之恩又怎能算是小事?”若没有那日的出手相救,他如今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陆筝只是笑笑,小福子见状上前请宋思问落座,又奉了茶,宋思问见陆筝并未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简单的和萧祁叙旧。 小福子立在萧祁身边,大多时候不用萧祁书写小福子就能替萧祁回话,两人聊了片刻,宋思问神色微敛,欲言又止。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含笑道:“宋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宋思问犹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听闻世子前些日子才从京城回陵阳,京城近来……可有什么喜事?” 喜事?京城最近有什么喜事发生吗? 萧祁先是看向小福子,随后和宋思问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这一刻,多年前的一些片段在萧祁脑海中浮现。 原来是要问她! 萧祁没有拿炭笔,只是抬起指尖在杯盖上沾了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小福子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宋思问方才要问的是什么? 他掩下心底的惊讶,面上带着浅笑回宋思问,“世子不常进宫,许多事也不甚清楚,不过中秋宫宴的时候世子进宫了。” “要说喜事也有一件,中秋宫宴那晚太后他老人家将英国公府的柔徽县主许给了太后的侄孙卫少游。” 小福子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京中都说太后她老人家这桩婚事许得好,亲上加亲,简直是天作之合。” 宋思问袖中手一紧,亲上加亲?卫少游确实是太后的侄孙,而她不过是太后名义上的外孙女,皇室子女众多,为何偏偏选了她? 一个纨绔子弟怎配得上她?又哪来的天作之合! 饶是宋思问早就收到消息,可此时亲耳听到后只觉得心口发堵,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儿时种种皆历历在目,她本是最是向往自由的,她曾说过,若是可能,她很是愿意和他一起游历这大好河山,可是,如今她困在京中却成了皇家联姻的筹码。 她不该!可是她一个依附家族的弱女子又该如何破局? “那……那卫家公子对她……”宋思问还想问什么,突然心口一阵绞痛,脸色一白,唇色隐隐有些发青。 杨家兄弟神色陡然一变,上前两步扶住宋思问,“公子!” “宋公子……”小福子脸色一白,有些紧张的看向萧祁,他、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宋思问呼吸却是有些急促起来,顷刻间血色尽退,整个人都是要发病的前兆。 这时,一直坐着吃糕点的陆筝幽幽的叹了口气,既然身体不好,就要少思少虑,是这茶不好喝还是糕点不好吃? 非要东问西问打听一些让自己发病的消息吗?是嫌自己仅剩无几的寿元太长了么? “陆姑娘,求陆姑娘快帮我家公子看看!” 兵荒马乱的场景没有出现,毕竟也只有杨家兄弟二人太过忧心他们公子,萧祁又不能言语,只是神色微敛了敛,抬手示意小福子将宋思问放到凉亭中的躺椅上。 而陆筝却是不慌不忙的上前,手中翻出银针,先给宋思问来了几针,见宋思问呼吸有些平稳,才说道:“勿要大喜大悲,情绪也不能波动太大,你的心脏承受不了。” “你这身体长命百岁是不大可能,可若是能好好调理,虽说有些难,寿终正寝还是有可能的。” 陆筝这话一出,杨家兄弟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激动起来,杨夏率先开口:“陆姑娘说得可是真的?我家公子的心疾真的可以痊愈?” 陆筝一盆冷水泼过去,“若是你家公子一直这般,别说是我,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家公子。” 情绪最是影响人的心神,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即便是喜,过度的欣喜也会影响心神,以至心悸,失眠。 情绪也是最好的良药,保持心情愉悦,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病也能不治而愈。 宋思问即便安静的躺在躺椅上让陆筝医治,可陆筝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忧伤。 陆筝回头看了一眼小福子,也不知道小福子哪一句话让他情绪波动那般大,后者莫名其妙的缩了缩脖子。 萧祁本就是与宋思问是旧识,如今宋思问身体不适,加之杨家兄弟尤为信服陆筝的医术,宋思问便留在了陵阳王府养病。 而此时,陵阳城关于陆筝的传言却愈传愈烈,有人传是邪术,有人认为是真的神医,而有人则认为是弄虚作假只为了扬名。 怡和馆。 今日张仁宏去城外镇子出诊,他的同门师兄古扬在馆中坐诊,古扬医术还算精湛,师兄弟二人多年来积攒了不少好名声。 不少乡绅富豪百姓给他们怡和馆送来了感谢的牌匾,匾上尽是赞誉之词,这馆中日渐堆积的牌匾让古扬渐渐高傲起来。 前来候着看诊的人又提及虎鹤堂二当家妹子被一神医救活之事。 “听闻当时人已经去了,大夫都散了,那神医只是进去片刻,屋内便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有人惊叹:“那还是真是神了……” “可不是吗?哎,古大夫,当日张大夫不是也被请去了虎鹤堂吗?这事可是真的?” “听说那人比咱们陵阳城公认的妇科圣手张大夫还要厉害……” 第二十二章三生医学院 古扬刚送走一位前来复诊的乡绅,闻言,冷笑了一声,轻蔑道:“什么无名小卒也敢和我师弟比?” 他师弟当年可是去过大周最富盛名的三生医学院,得到过院长大人亲口赞许的,也不知哪里来的乡野村姑,会一点邪门歪道就想和他师弟比? 百年前,一代医圣闰泽带领门下弟子建立了大周有史以来第一座医学院,广传医术,以三生命名,百年间从三生医学院走出来的名医数不胜数。 医术流派众多,虽说隐世的名医也不少,但是目前扬名天下众所周知的名医多数出自三生医学院。 但凡大疫,三生医学院总是全员尽出,以百姓为先,身先士卒的诠释了什么是医者仁心。 在大周,别说是平民百姓,就连皇室都是对三生医学院极为礼遇,太医院一半的太医也都出自三生医学院,如果说国子监是学子的最高学府,那么能进三生医学院就是初学医者的天堂。 而以闰泽命名的福泽医馆则是大周境内最多的医馆,福泽馆还有福泽万民的意誉,是以,多数开在偏远落后的小城。 张仁宏年轻的时候就有幸通过考试,在三生医学院跟随名扬天下的各个圣手潜心学习了六年有余。 当张仁宏学成归来后,便与古扬一起在陵阳城开了这怡和馆,光是三生医学院的名头就让前来问诊的达官贵人信任十足,至此,怡和馆在陵阳城立足。 古扬话音一落,众人便想起张仁宏曾是三生医学院出来的,一个个神色有了变化。 古扬心底一阵得意,在这陵阳城,有多少达官显贵乡绅富豪的后宅没请过他师弟给夫人问诊?他师弟亲手保的胎能从怡和馆排到南城门了。 他只以为这次是有人给那位传言中的神医造势,可是他却忽视了当日张仁宏听到李茹顺利产子的消息,当日夜里,许久未曾饮酒的张仁宏独自在房中饮酒,直至半夜。 这时,有人附和道,“古大夫说得是,张大夫可是咱们陵阳城公认的妇科圣手,我家五代单传,若不是张大夫神医妙手,我老姚家到我这香火可就断了。” “是,我族中侄媳妇也是亏了张大夫才能延续香火。” “咱们张大夫才是名副其实的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有人察言观色,见古扬面色稍霁,高声道:“咱们陵阳城的妇人啊,只认张大夫!张大夫在此行医三十年,多少孩子不是从他的手里保下来的?” “可不是嘛,我看那人定是要踩着怡和馆上位,虎鹤堂一向霸道,说不准他们就是联手……” 有人惊慌打断他:“嘘!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不就是虎鹤堂吗?还不许人说了,咱们陵阳城还是有王法的!再不济城外守备军……” “快闭嘴吧!” “……” 只一日,对于陆筝的传闻终于有了最后定论,那便是陆筝与虎鹤堂联手,欺世盗名,要在陵阳城立足。 虎鹤堂的人当街听到这话,有人当时就要抡人,幸而有人及时制止,不然传言更难听。 李仕雄知道后,严令虎鹤堂不得胡乱生事,以免坏了陆筝的名声,只是暗骂那些人有眼无珠,早晚有一天有他们后悔的。 陵阳王府,长平将谣言传的最凶的几个人全都扔进府衙后回来给萧祁禀报。 “是怡和馆,当日看诊的大夫中有来自怡和馆的一位大夫,在陵阳城行医三十年,被誉为陵阳城第一妇科圣手。” “他本人虽也高傲,但也颇有医德,曾去过三生医学院学医,百姓都很信服,但他有位同门师兄却和他截然不同。” 古扬自来高傲,也常被乡绅奉为上宾,早已失了医者的风范。 “他人不仅高傲自大,还喜追名逐利。” 长平看了一眼正抱着盒子吃蜜饯的陆筝,继续说道:“医术也只是尚可,当年未能和张仁宏一同进入三生医学院,但是却对他这位师弟极为敬佩。” 虽师出同门,一个走向更好的学府,一个还留在了陵阳城,若不是师兄弟情义深厚,心中又怎会不芥蒂? “多年苦心经营,也被百姓捧上了云端,这位古扬并不相信他师弟都救不了的孕妇还有人能救回,有心人附和,便传出了是虎鹤堂与陆姑娘合谋在做戏。” 说到这里,长平微蹙了眉,“而当日在虎鹤堂的几位大夫都无计可施,除了最后留下的董其材大夫无一人为陆姑娘说话。” 他们已然断言人救不回来了,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姑娘救活了,当得知消息时,心底复杂极了。 是以,当有人问起当日的情形时,一个个含糊不清,不愿意承认自己行医几十年却输给了一个小姑娘。 这就让众人确信了陆筝确实是弄虚作假,至于华医堂的董其材,脑子还不算糊涂的人则以为人是董其材救的。 董其材为人谦虚低调,最守医者本分,人也是十分和善,即便是真的被人抢去了功劳,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去跟人争辩。 萧祁扫了一眼快将满满一盒蜜饯吃完的陆筝,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胃口,看来是真的不在意,他敲了敲桌案,小福子立即打断陆筝的进食。 “世子问陆姑娘想如何处置?” 陆筝咽下嘴里的蜜饯,小福子顺势递过茶盏,陆筝喝了两口,对上萧祁微调的凤眼,疑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还能给他们缝上?” 小福子立即接道:“也不是不能。” 陆筝:“……”她是有多无聊要去缝别人的嘴?她是出来玩的,不是惹事的,再说她也在这待不了太久。 “我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没什么感觉,我也不会在此处开医馆,随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不用理会。” 陆筝微微仰头,像是在看天上的云,唇角溢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笑意,“只要不在我面前说就行。” 不然,她还得当场报仇,还是过不了夜的那种,不然,她睡不好。 将一盒子蜜饯吃完后,陆筝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走,去看看那位宋公子。” 第二十三章阿英是谁? 萧祁跟在陆筝身后一起往宋思问的住处走去,临行前给了长平一个眼神,长平瞬间会意。 两日后,常去怡和馆的病人才发现古扬不见了,便询问张仁宏。 张仁宏看上去疲惫至极,脸色也不好看,他只是说了句,“师兄去外地看诊了。” 众人这才没有多问。 来人说了,只是小惩一下,不想弄得人尽皆知,若是不忿,尽可去告官,张仁宏看着来人腰间挂着的腰牌,若不是身边有徒弟掺着,早已腿软了。 告官?除非怡和馆不开张了,否则他怎么敢? 他一向知道古扬心直口快,却不想这次惹来这么个麻烦,若是那位真的动怒了,他们这一生的心血都要付诸东流了。 无人知晓,古扬被扔进了府衙地牢,在地牢待了七日,不过七日,他整个人却瘦脱了形,回到怡和馆后再不似以往的那种高姿态。 虽说没有受刑,可整整七日听着隔壁受刑人的惨叫声,也着实吓把他吓得不清,生怕下一刻被拖进刑室的人就是他。 深夜,张仁宏虽心疼,看着狼吞虎咽的师兄还是说道:“是我自尊心作祟,当日没有和说清楚。” “我从虎鹤堂回来的那个下午就收到李敖妹子顺利产子的消息,为此,我还让人专门跑了一趟华医堂,从董大夫那里得到确认,确实是那日那位小姑娘将李家妹子救回来的。” 古扬张了张嘴,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师弟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孕妇当时已经摸不到脉了吗?” 张仁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我……医术不精,董其材回话说,当时他还能觉察到一丝极微弱的脉搏,只是大家都说人不行了,他又一点把握都没有,便没有开口反驳。” 古扬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所以,真的是那位姑娘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而他不但不相信,还出言不逊? “她……难不成也是从三生医学院出来的,不然她一个姑娘医术怎么可能……” 定是三生医学院精心培养的才会有如此高的医术!不然又怎会为那位调理身体? 张仁宏摇了摇头,“她出自哪里我确实不知,不过,董其材医术又精进了,师兄,倘若我们一直如此,这怡和馆早晚要关门……” 他们似乎忘了,医者这一辈子要做的就是治病救人,潜心研究医术。陵阳城不缺医者,若他们一直止步不前,迟早有一天,这陵阳城也没有他们立足的地方了。 日子过得飞快,陆筝觉得近日她有些忙,不是在扎针就是在扎针,除了陵阳王府的这两位,还有虎鹤堂的范魏。 早上扎中午扎晚上扎,睡前还要再给萧祁扎一次,因为她发现没有她扎针,萧祁第二日精神就会差些。 所以,萧祁每晚睡前陆筝是一定会给他扎针的,有时还得再哄上几句萧祁才能睡着,陆筝甚是无奈。 好在陵阳王府又请了一个江南来的厨子,陆筝便也顾不得心累了,每日奋战在各种没见过的美食中。 没多少日子,陆筝的小脸便有些圆了起来,气色看上去更好了。 只是,目前她看诊的这三个病人除了范魏,萧祁和宋思问都让她觉得有些棘手,即便她觉得自己扎针技术再娴熟,还是缺了好药,陆筝便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难不成就一定要用无回谷的药才行?那她师兄外出若是带的药少了难不成还不看诊了? 还是她医术不佳。想到这里,陆筝有些气馁,便将这一点小情绪转换成了与美食奋战。 她手中拿着鸭翅,嘴已经被辣的微微肿了起来,却还是不愿意放下手中的鸭翅,“嘶……这个厨子怎么变换风格了?” 小福子忙给她倒了杯已经晾凉的茶水,“这不是江南的厨子做的,昨日刚请一个从蜀中来的厨子。” 萧祁见陆筝也喜辣,便又让小福子专门找了一个蜀中的厨子,果然,很对陆筝的胃口。 陆筝一边吸着气一边道;“那他做的锅子一定与众不同,李大当家的说了,蜀中的锅子别有一番风味,那辣子……嘶……” “明日让他做一个……” 凉亭内,萧祁正与宋思问对弈,萧祁留宋思问在陵阳王府养病,宋思问本想拒绝,他还要去京城,萧祁的一句话让他留了下来。 “你去了能做什么?” 是啊,他除了能去看看她,现在的他……又能做什么? 站在萧祁身边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后,似是为了要弥补当日不知是哪句话的错惹得宋思问发病,又说了一句:“英国公府和元嘉长公主都舍不得县主,且得留两年呢。” 小福子的话说的很清楚明了,即便柔徽县主已经许给了别人,可婚期却未定。 宋思问心中一动,目光落在萧祁还握着笔的手上,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突然冒出的念头日后将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至此,宋思问留在了陵阳王府养病。 平日里,宋思问精神好的时候便与萧祁在凉亭内对弈,大多时候,两人都很安静,除了落子的声音就是陆筝吃东西的声音,就如此时一般。 等陆筝吃完一盘鸭翅净了手才又查看了一番从太医院送来的药,她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失望,虽比在药铺买得好,但是还是差了点。 “我特意请章太医给挑的最上乘的药材,怎么?都达不到陆姑娘的要求吗?”小福子问道。 正在下棋的两人住了手,同时抬头看向陆筝。 陆筝拿起桌子上仅剩的自己带的一些药材,捏出一片,又拿起从京城送来的,这鲜明的对比,小福子瞬间不说话了。 就是不懂的人也知道这两种品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半晌,陆筝才冒出一句话,“凑合着用吧。” 一时之间,旁人都不知该如何接话,太医院最上乘的药在她这里只能凑合着用,他们能说什么? “唉,要是我家阿英在就好了,他就可以给我送药材了。”陆筝这颇为怀念的口吻让众人很是好奇。 “阿英?阿英是谁?”小福子问道,是男是女? 萧祁微抬眼眸,长睫下好奇之色一闪而过,怎么听着像男子?可是他在那谷中就只见过天一,并未看到过其他人。 陆筝蓦的笑了,神色极为自豪,“阿英可厉害了,他不仅长得好,还特别神勇,既聪明又温和,大家都很喜欢他的。” “若是你们见了也会赞叹的,不过,他最喜欢我,毕竟我从小就让给了他很多好吃的。” 小福子瞧了瞧萧祁和宋思问,怀疑道:“他还能比世子和宋公子更出众?” 陆筝一怔,有些为难,“这怎么比呢?” 陆筝的这一番话众人自动解读成,青梅竹马,长相俊美,英武不凡,且与陆筝情投意合,就连萧祁和宋思问都比不上! 杨家兄弟和小福子神色如出一辙,怎么可能?!! 突然,远处响起一声啪嗒声,像是瓦片碎地的声响,长平倏的转头,脚尖一点,身影极速往远处屋顶掠去。 小福子神色一惊,脚步挪动,站到了萧祁身边,萧祁却还是如方才一般镇静,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小福子不必如此紧张。 陆筝往凉亭边上走了两步,惦着脚尖望向长平离开的方向,嘀咕道:“这大白天的也不该是刺客啊。” 不是说刺客都是在夜黑风高的时候出现吗? 一盏茶后,长平回来了,只是神色有异。 萧祁敛了神色,看向表情有些严肃的长平,长平却是膝盖一弯,跪了下来,开口就是请罪:“请世子责罚,是属下倏忽。” 萧祁眼神微微有些冷了,一双凤眼逐渐染上寒意,小福子慌忙提醒:“你先说说发现什么了?” 长平低着头,“属下没有追到人,不过那人已经在王府潜伏多日,屋顶上……都是那人夜宿的痕迹。” 夜宿?众人一惊。 长平不仅没有追到人,就连人影他都没有看到,上了屋顶,他也是呆了片刻。 只见瓦片上都是吃过的果核,吐出的骨头,一个个被排列在瓦片上,整整齐齐,就连间距都相差无几。 这么一位高手多日潜伏在他们王府是何用意?若真的对萧祁不利,他们可能应付? 长平一五一十的将在屋顶上看到的都说了,众人都是一脸严肃,没人发现陆筝神色有些古怪。 排列整齐,间距都相差无几?怎么和那人这么像? 第二十四章满月宴 夜里,陆筝给萧祁扎完针后回到自己院子,等众人都睡了,她上了屋顶,在屋顶吹了半天的风也不见有人来找她。 陆筝左右看看,开口说道:“我知道是你,是不是我一出谷你就跟着我了?你要不要出来和我说说话?” “不出来也行,要不……你帮我回谷取点药材?” 没人理她。 难道不是他吗?可是那残渣排列的那么整齐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有这种习惯的人? 陆筝吐出一口气,回了屋子,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想又不甘心,她真的很需要谷中的药材,当即爬起身来去翻自己包袱,拿出一个极细的小竹筒。 她走到窗前,打开竹筒,一只小虫飞了出来,陆筝摊开掌心,方才顺手抓的粉末飞扬在空中,瞬间将那只小虫淹没,随即一股浓烈的香味四散开来。 陆筝抬起食指点了点它的身子,轻声道:“去把阿英带来。” 那只小虫绕着陆筝缓缓飞了两圈,在离开的那一霎那陡然加速,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做完这些,陆筝才满意的回到榻上,翻身睡去,等她睡沉了,屋内的空气微微波动,一人落在她的榻边。 来人一身玄衣,眉目舒朗,仔细看,竟和陆筝有几分相似。 他视线落在陆筝白皙粉嫩的小脸上,这张脸和陆筝出谷时已有些许不同,毕竟这些日子陆筝吃得不比一个成年男子少。 原本侧脸分明的下颌线逐渐消失,一张鹅蛋脸也快吃成了圆脸。 他嘴唇翕动,声音极浅,语调也听不出是不是在嫌弃,“这是被当成猪一般养起来了?回去了别人还能认得出来吗……” 可是当他看到滚落在榻下的竹筒时,眉头微蹙,正在这时,风中微动,他唇角微勾,身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长平已经进了陆筝睡的屋子,他四下查看一番,将陆筝屋内的窗子关好,回了萧祁的院子。 原本已经睡下的萧祁此时却在桌案前坐着,正等长平的回话。 “世子。” 萧祁抬眸示意他说。 “暗中的人也没看到有人出入,但属下肯定那人去过陆姑娘的房间,陆姑娘安然无恙,属下猜想他并不是为了世子而来。” 那样的身手若真是出手,他根本没有赢的机会。长平的直觉告诉他,那人并无恶意,与其说是监视,倒不如说像是在守护。 萧祁垂了垂眸子,怪不得晚饭时陆筝不似平日吃得那般认真,期间还向外张望了两次,估计是她认识的人吧? “可要再加派人手?” 萧祁摇头,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长平去休息。 长平看了一眼萧祁,说道:“世子也早些歇息,不然……陆姑娘会察觉的。”若是萧祁哪天睡得不好了,陆筝第二日一眼就能看出来。 闻言,萧祁唇角僵了一下,示意他知道了。 果然,翌日。 一早上,陆筝来回看了萧祁和宋思问两遍,见两人昨夜都没休息好,深深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以他俩这个状态,她能治好他们吗? “你们两个真是……”很不听话啊。 一笼蟹黄包被送到了陆筝面前,还有水晶糕,肉沫蛋羹,陆筝住了嘴,埋头干饭。 宋思问看了一眼又往陆筝面前送粥的萧祁,视线又落在满眼都是美食的陆筝身上,像是想起来什么,面上缓缓浮上一抹笑意。 用完早饭不久,小福子便提醒陆筝,“今日是李敖外甥的满月宴,虎鹤堂请姑娘去吃满月宴,姑娘可要去?” 虎鹤堂前几日就将帖子送来了王府,当时陆筝正躺在凉亭要午睡,迷迷瞪瞪间也不知听没听到小福子的话。 陆筝眼睛一亮,抬头看向小福子,“满月宴?” 那惊喜的神情一看就是先前没注意听,小福子点了点头,“姑娘可要去?” “去,怎么不去?我还要给范先生看诊呢。”满月宴啊,她还从没吃过满月宴呢,会有很多很多道菜品吧? “要准备礼物的吧?我得回去找找……”陆筝说完开心的迈着步子回了自己院子。 小福子视线从那道迫不及待的背影上移开,回头看向正与宋思问下棋的萧祁身上,“不是明日才去给那位范先生问诊吗……” 分明就是她想去吃席!这话小福子不敢说出口,何况宋思问还在。 刚落下一子宋思问抬眸看向萧祁,“世子可要同行?” 萧祁看了他一眼,落下一子,示意他继续。 萧祁没有与陆筝一起去虎鹤堂,毕竟身份摆在那,快到虎鹤堂的陆筝有些兴奋,她看着马车中端坐的萧祁,又问了一遍:“你真不去?” 两人四目相对,对视片刻,陆筝知道他确实不想去。 “好吧,那你们去看笔墨吧,我自己去。” 快到虎鹤堂门口时,陆筝下了马车,对着车内的萧祁摆摆手,毫无留恋的迈上了虎鹤堂的台阶。 马车内,小福子说道:“主子,你说陆姑娘从小生活在什么地方?方才听莲心说,像满月宴,婚礼,这些陆姑娘从来都没见过。” 难道是生活在什么深山老林里?可她那两身豪奢的衣服该怎么解释?小福子心里疑惑极了。 萧祁缓缓收回目光,他能理解陆筝今日的兴奋劲,毕竟这些她都未曾见过,以她的性子生活在那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谷,该是很无聊吧? 虎鹤堂门口,李仕雄见陆筝一个人过来,看了一眼往相反方向去的马车,心底有些失望,可想想萧祁身份也觉得不可能,毕竟今日来的有头有脸的人不少。 他上前迎上陆筝,让李敖引着先去了后院。 李茹的院子更加热闹,全是女眷,这时,人群中一静,众人有些讶异的看着李敖引着一位小姑娘进了李茹房间。 立时,不少人窃窃私语。 “那小姑娘是哪家的?竟是李二当家亲自引路?” “看着这般小,难不成是哪位官家小姐?” “就算不是官家小姐,也定是高门大户出身,看看那一身凌云锦……” 这时,一位见识颇广的妇人慢悠悠的说道:“凌云锦还是有价的,你们没看到她头上那玉簪吗?还有她手腕上那一对龙凤镯,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若是她没有看错,那些可都是从宫里出来的物件,虎鹤堂这是背后靠上大树了。 第二十五章我起名不行 说话的妇人是陵阳城守备军一个副将的夫人,曾是宫里尚衣局的女官,宫里首饰的样式规制最清楚不过了。 其他人听到她这样说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人道:“汪夫人的眼力咱们自然相信,依夫人看,这可是哪位世家大族的小姐?” 世家大族? 虎鹤堂虽然在陵阳城算得上有头有脸,可这样一个帮派会结识世家大族吗?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诸位若是好奇,一会何不问问李夫人呢。” “是啊,李夫人必定知晓这位姑娘的身份……” 李茹房间,即便隔着两道帘子,依然能听到外间窃窃私语的声音,这一个月来,李敖也算是有些了解陆筝了。 客居陵阳王府,专门为萧祁调理身子,若不是当日他派人将陆筝劫来,以这位的性子,也不会主动行医。 况且陵阳王世子专门派人传话了,陆筝的身份莫要对外宣扬,当日虎鹤堂知晓的也都要守口如瓶。 萧祁一直都清楚陆筝只是出来玩的,她能在陵阳王府住这么久,一是因为他极为礼遇陆筝,二是陆筝还没待够,就连萧祁都不确定陆筝哪日会离开。 这话萧祁也未曾问过陆筝,虽然他内心很是希望陆筝能一直住在陵阳王府,至于他是否能开口说话,这么多年了,寄予陆筝的医术还不如期待先前那令人不可思议的身体互换。 “陆姑娘要不要抱抱孩子?”李茹坐在榻上,一脸笑容的问陆筝。 正俯身看奶娃的陆筝闻言,抬头微怔,“我可以吗?我还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呢……” 话是这样说,陆筝已经伸出双手去抱襁褓中的孩子了,孩子又小又软,没有经验的陆筝胳膊有些僵硬,一旁的李敖夫人忙上前教她。 “这样,拖着下面。” 陆筝盯着正和她四目相对的小婴孩笑了笑,说道:“你娘生你可不容易了,你呀,长大了要好好孝顺你娘。” 李茹听了这话想起那日的凶险,微红了眼,看向陆筝的眼神满是感激。 小婴孩张开嘴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回应她,陆筝肩膀不得劲,将孩子又放回了榻上,从袖中掏出一个长命锁放到了小婴孩的襁褓边。 “喏,给你的满月礼,这可是莲心挑了许久的。” 长命锁众人都常见,可陆筝拿出的这个众人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金镶玉的长命锁,上好的羊脂玉,极为精致。 李茹知道如今陆筝住在陵阳王府,今日请她来也只是听李敖说陆筝最喜美食,为此,特意为陆筝准备了一桌宴席以作感谢,并未想收陆筝的东西。 “这太贵重了,怎好收陆姑娘的东西?”李茹忙说道。 “给孩子的,莲心说了,这是萧祁小时候戴过的呢。”虽然萧祁只戴过两次,但莲心知道这礼物李家一定满意。 萧祁戴过的?李茹一怔,和李夫人对视一眼,这……收还是不收?这可是世子曾戴过的呢? 李敖笑呵呵道:“既然陆姑娘一片心意,小妹收下便是。”笑话,他们陵阳城未来主人曾戴过的长命锁旁人求都求不来呢,哪有拒绝的道理? 李茹又是感谢一番,看了看陆筝,眼底带着真切,说:“这孩子的命是陆姑娘救的,请陆姑娘给他起个名字吧。” 起名?陆筝同样不在行,想起自己起过几个让师兄笑话的名字,陆筝果断拒绝。 “我起名不行,还是让范先生起吧。” “真的,我起的……都登不了大雅之堂,以后他进学旁人会笑话他的。”陆筝实话实说。 可李茹却不这么认为,陆筝就如她孩子的再生父母,即便再不好听他们也觉得是这孩子的福气。 “无碍,只要是陆姑娘的起的,什么都好。” 李夫人也道:“老人还说贱命好养呢,陆姑娘不必担心,就给起一个吧。” 陆筝对上两人灼灼的目光,心里叹了口气,她是真不会起名啊,她以前起的都是什么红豆,南瓜…… “要不?我给起个乳名?等范先生精神了,你们再请他起大名?” 李敖不想陆筝为难,连忙应下,然后众人便看着陆筝盯着榻上的孩子,一副凝思苦想的模样,连救人也没露出这么为难的神色。 起什么呢?药材不太好吧?显得太敷衍了,谁还不清楚她是个大夫了? 这时,陆筝想起来时萧祁马车中的一盘吃食,她微微一笑,看向李茹,“豌豆,小豌豆怎么样?” 李茹一笑,“小豌豆,小豌豆?这个名字好啊……” “小豌豆,以后你就叫小豌豆了……” 陆筝看着几人还算满意,舒了口气,回去可得谢谢小福子给准备的那盘豌豆黄,否则,她还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呢。 “带我去看看范先生吧,明日我就不过来了。”陆筝对李敖说道。 “好,好,宴席还有一会,陆姑娘随我来。” 辞了李茹,陆筝跟着李敖去了前院范魏的房间。 路过院子时,不少人又盯着陆筝的背影看,不知何时,一名丫鬟走到汪夫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汪夫人看着陆筝的背影一愣,惊讶的张了张嘴。 不可能吧?她? “奴婢的表姐说就是这位,夫人别声张,这位姑娘如今客居陵阳王府,一会宴席的时候夫人找机会与她搭话。” 汪夫人听到陵阳王府这几个字有些恍然,怪不得她身上的首饰那般贵重,如果说是来自陵阳王府,那就能解释了。 她打定主意,稍后无论如何,一定要与她说上话,毕竟李茹当日起死回生顺利产子消息可是让大家惊讶了许久。 想必是因为陵阳王府的缘故,众人到底没打听出救人的神医是谁?李家也是缄口不言,没想到今日在这见到了。 虎鹤堂前院。 范魏现在每日醒着的时候不多,虽说前几日也如愿为乡下的母亲过了八十大寿,可当日却强撑着待客。 老母亲寿宴过后,范魏说虎鹤堂还有要事处理,他得回城。范母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忍着泪水让他回来了。 只是嘱咐:“要多听大夫的话,好生吃药,不要太累了。” 但是也许是一朝夙愿得偿,范魏一直撑着的那股气便散了,回城后便倒下了,得了陆筝一阵数落。 “越是没有好药的时候你们越浪费我的药,虽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但也不用急着去死啊……” “明明好生养着还能将就些日子的,这做了场寿回来就至于激动成这样?怎么?刚给老母亲过完寿就想让老人家听到噩耗?” “你这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看不明白了……” 一屋子守着范魏的大汉听着陆筝毫不客气的话一个敢吭声的都没有。 陆筝到了范魏房间,先是照旧扎了一次针,又改了药方,递给李敖,“去京城买最上乘的药材,一定要最上乘的。” “是,陆姑娘放心,我一定亲自去。” 见李敖当回事,陆筝放心了,她看了看天色,问李敖:“要开席了吗?” 第二十六章人可不是她撞的 原本李茹是不愿意大办的,因为这孩子是遗腹子,但是范魏的病情又加重了,虎鹤堂上下便想用喜事冲冲,是以,即便精简,还是摆了几十桌。 前厅都是男客,款待陆筝的一桌宴席却是也摆在前厅,只不过是偏厅,且用屏风隔开了,由李敖作陪,一桌子就陆筝他们俩人。 李敖给陆筝倒茶,“后院女眷众多,大哥怕有人扰了陆姑娘。” 陆筝看着一道道被端上来的菜品,眼睛亮亮的,“在哪都一样。”又不影响吃饭。 没有萧祁在,李敖对着陆筝也能轻松些,见她好奇的盯着桌上的一道菜,笑了笑,为她解惑,“这是红烧肘子,陵阳王府该是没有这道菜。” 贵族常食羊肉,牛肉,而猪肉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很少能上桌的。 陆筝的这一桌菜品是李仕雄几人专门拟订的,知道她如今住在陵阳王府定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尝过了,他们便剑走偏锋,专让厨子做一些家常又有特色的菜品。 “这道是梅菜扣肉,油爆小河虾,炸野蘑,辣炒山鸡,南瓜紫米饼,野菜窝头……” 李敖一边说一边用公筷给陆筝夹菜,陆筝每每吃到合胃口的总是微眯一下眼睛,这时候李敖才觉得陆筝像个小姑娘,而不是看诊时手中随时能翻出银针的神医。 “好吃!” 陆筝又夹了一筷子红烧肘子,沾了酱汁,放入口中,满足的眯了眯眼,咽了才说:“这么好吃,萧祁没来真是可惜了。” 李敖心中一动,抬眼看向偏厅立着的下人,眼神示意陆筝方才最喜欢的几道菜,那下人会意,转身离去。 等陆筝走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个食盒,她一点也没跟李敖客气,带着食盒离开了虎鹤堂。 而此时在后院左等右等不见陆筝前来赴宴的汪夫人有些着急了,正在这时,她的丫鬟款回来了,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汪夫人立即起身。 “夫人是要去哪里?”她身边的人问道。 汪夫人低声说了一句,“我先去更衣,稍后便来。” 说完她便离开了座位,除了与她同坐的,倒也无人注意,因为不少人在和主桌的李夫人打听陆筝。 陆筝没让李敖送,只一个下人带路,李敖早已让人备好了马车,陆筝一出虎鹤堂看到熟悉的马车,唇角微扬。 “食盒给我,你回去吧。”陆筝对前来送她的下人说道。 “陆姑娘慢走。” 那下人递过食盒,恭敬的说道,站在原地看着陆筝上了陵阳王府的马车这才回去禀报。 陆筝一上马车,献宝似的对着萧祁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保证是你没吃过的。” “我一猜你们就没用过午饭,快尝尝都还热着呢。” 小福子和萧祁对视一眼:“……” 这哪有参加满月宴回来还打包的? 陆筝才不在意两人如何想,她兴冲冲的给萧祁看自己喜欢的菜品,“我就觉得这几道菜最好吃,小福子,快给你家主子净手。” 萧祁的马车大,他本人也是个讲究的,不净手是绝对不碰筷的,马车内茶具餐具一应俱有。 刚刚从虎鹤堂追出来的汪夫人眼睁睁的看着陆筝上了陵阳王府的马车,风吹帘动,她看到端坐在内的萧祁。 萧祁以后就是这陵阳的王,她的夫君不过是守备军的一个小小副将,她又是从宫里出来的,最懂规矩,哪敢冲撞? “夫人,是世子亲自来接了。”她身边的丫鬟低声道,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意外。 汪夫人有些失望,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去,“我们回吧,只能让大人去王府请求世子了。” 马车内,萧祁看着陆筝带回来的菜没有动筷,小福子冲陆筝僵笑了笑,“这些都太油腻了,世子还喝着药,就不要……吃了吧?” 陆筝瞪他一眼,“我是他的大夫,我清楚还是你清楚啊?吃这些完全没有问题!” “还有,你看他腰细得……”陆筝对上萧祁的目光,立即改口,“正好补点油水。” 她特意夹了一筷子,递到萧祁面前,“你就尝一口,真的好吃的。” 萧祁昨夜没睡好,今早吃得不多,不知陆筝什么时候能从虎鹤堂出来,只随意在书斋逛了逛,没有用午饭便来等陆筝了。 此时,萧祁还真有些饿了,他对上陆筝极力推荐的眼神,不好拂她的好意,接过陆筝手中的红烧肘子,放入嘴中。 肘子烧的很烂,入口绵软,酱汁的香味在口中化开,唇齿留香。 陆筝往前凑了凑,睁大了眼睛,期待的问萧祁,“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萧祁点了点头,表示还可以,陆筝一笑,给了小福子一个眼神,似乎在说,相信她准没错。 “试试这个,炸蘑菇,又香又脆,趁热吃。” “这个,这个你一定没吃过,李敖说是野菜窝窝……” 即便饿了,萧祁吃得也并不多,余下的便被小福子都吃掉了,吃完还不忘说一句,“姑娘若是喜欢这些,我回去就让咱们的厨子学着做,保证比他们做的好吃。” 陆筝看到小福子吃得满嘴油光,哈哈一笑,那笑声爽朗,让萧祁一怔,他看了一眼陆筝又垂下了眸子,眸中微微暗了暗。 他还有机会开口说话,可以恣意说笑吗? 刚擦过嘴角的小福子瞥见萧祁的神色,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前边就是一品斋,奴婢去给主子买点山楂解腻吧?” 萧祁喜欢酸甜的吃食,最喜的就是一品斋的山楂糖丸,自小吃到大的,陆筝闻言,要和小福子一起下车。 看着一品斋排着的长队,陆筝就知道这家糕点一定很好吃。 小福子说他们一直都是一品斋的贵宾,买得也多,不用在外排队,陆筝点头,这么长的队不知得排到什么时候? 她刚要跟上小福子,陡然从斜方撞出一人来,直直的往她的方向撞来,陆筝身子一闪刚躲开,没想到她前面的人陡然倒地。 只听得咚得一声响,人已经晕过去了,是个比萧祁还瘦弱的少年。 陆筝:“……”谁来作证?人可不是她撞的。 周围顿时响起惊呼声,排队的人下意识的都往后退了退,只剩了还站在原地的陆筝。 突然,两个女人从后面冲过来,一个带着哭腔去扶地上的人,另一个一把抓住陆筝的袖子,高声质问: “排的好好的你做什么撞我弟弟?” 第二十七章我数到三 “我没有。”陆筝当即否认,她都没有沾到他的衣角。 来人疾言厉色道:“就是你!我和阿姐在路对面看得清清楚楚,若是我弟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饶不了你!” “小弟小弟醒醒!小弟你怎么了?” “小弟醒醒……”旁边传来另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几人的身份,惊呼一声,“这不是吴铁匠家的丫头吗?这姑娘麻烦了……” 他说完又看向陆筝,眼中尽是同情,陵阳城最好的铁匠吴毅,铸造的兵器吹毛断发,但凡闯江湖的谁还不需要个趁手的兵器? 旁边立时有人问:“吴铁匠?可是天生神力曾被皇家铸造司招揽的吴毅吴大师?” “可不是就是他吗?咱们陵阳城还有第二位吴铁匠吗?” “呀!我想起来了,听闻当年皇家铸造司招揽吴铁匠的时候赶上他家夫人有孕,为了这个孩子吴铁匠才拒了皇家铸造司。” 那人见众人不解,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躺着的吴家小儿子,说道:“吴家九代单传,吴夫人连生了六个女儿,这第七个才给吴家延续上了香火。” 众人恍然,那是金贵的很,这时,众人再看向陆筝的神色都如出一辙了,这姑娘……摊上事了。 抓着陆筝手腕的女子手下更用劲了,陆筝有些无奈,抬手一个巧劲挣脱了她,那女子瞪大了眼睛,伸手又要上前抓陆筝。 正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小福子已经折身回来了,他将陆筝与那女人隔开,说道:“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偏要……” “二妹,二妹快来看看小弟!” “快送医馆!大姐我们快去医馆,她撞了小弟,也得跟我们一起去!”显然,吴家姐妹对这个幼弟极为重视。 “那当然了!若是小弟有什么差池,爹爹一定会拿刀劈了她!” 被冤枉了陆筝无奈的和小福子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瞧见躺着吴家小公子袖中的手动了动。 陆筝视线上移,这吴家小公子虽然瘦弱,可却不见病态。 “我是大夫,让我给他看看吧。” 吴家姐妹同时抬头,看向开口的陆筝,两人面上的神情一样,就你?还是大夫? 陆筝一抬手,三针闪着寒光的银针顿时出现指尖,她唇角勾着笑,“没骗你们,学医十几年了,若是治不好你们弟弟,我随你们处置。” 吴家大姐儿瞧见她一派镇定的模样,她方才着急只顾着小弟,根本没仔细看陆筝,这会上下打量了陆筝的穿戴,心下一跳,方才是不是莽撞了? “那、那你先看看……” “大姐!她看着有我们大吗?怎么能让她医治小弟?咱们还是快些送小弟去华医堂吧!” 吴家大姐儿伸手拽了拽自己妹妹,给她使了个眼色,将位置让了出来。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好奇的盯着陆筝瞧。 有人道:“这么小也会医术吗?” “谁知道呢,看不好吴家是饶不了她。” “听闻前些日子街上也有年纪小的医者救人的……”这句话被众人淹没在喧闹中。 陆筝示意吴家姐妹靠后,她蹲下身子,一边把脉,一边紧紧的盯着吴家小公子的脸,心下好笑,装病也装得像点,心跳也太快了。 这么紧张,难不成是第一次装病?若真是,那还真是运气不佳,第一次装病就遇上大夫,倒霉哦…… “我这一手银针可除百病,放心,一定能让你醒来,要扎多少针呢?”陆筝说着语调渐变,意有所指。 “哎,这几根针太短了,我得取最长的针,保准几十针下去……” 陆筝说到这,吴家小公子的睫毛轻颤,她低了低身子,凑近吴家公子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是装病,我却是真的大夫。” 吴家公子睫毛又控制不住的颤了颤,陆筝一笑,继续恐吓:“再不醒来,我可就真扎针了,我虽然医术不佳,可从来没人说过我扎针不行哦。” 就连她师兄,虽说老是嫌弃她的医术,可是却从来不会说她扎针不行。 “我数到三,你若是不醒,我不介意让你睡到明年,要不要试试?” 陆筝捏着银针,缓缓靠近吴家小公子的脖颈,“一……” 吴家小公子倏的睁开了眼,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只觉得后背生出一股寒意,直冲他的后脑勺。 陆筝眼底带着明晃晃的嘲笑,“还以为你能撑到二呢。” “小弟!小弟醒了!” “弟弟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围的百姓立即发出惊呼的声音,“这就醒啦?都没扎呢。” 好可惜,没看到这小姑娘扎针。 陆筝收起银针,瞥了一眼吴家小公子心虚的样子。 “若是不放心,便去华医堂瞧瞧,我住在草帽胡同十六号,很愿意……为他扎针。” “弟弟走我们去看看。”比起陆筝,吴家姐妹心里还是相信华医堂,虽说陆筝还没出手自己弟弟就醒了。 “大姐二姐我、我没事,估计是昨夜读书读晚了……没睡好。” “都怪爹爹,非要让弟弟读书,每日那般辛苦,都睡不了几个时辰。”吴家大姐心疼的说道。 “回去就跟爹爹说,以后莫要逼小弟读书了……” 陆筝缓缓起身,心下逐渐了然,怕是这吴家小公子不愿意读书才装病,装也不在家装,来这街上祸害别人做什么? 吴家姐妹扶起人,正要和陆筝说话,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又继续排队的百姓有人指了指一品斋里面,示意陆筝两人进里面去了。 一品斋的糕点好吃,但也贵,普通百姓都是在外面的窗口排队购买,能进去一品斋里面让掌柜招待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客人。 果然,片刻后,众人便看到陆筝身后的小福子手中拎了两大盒子糕点。 吴家姐妹正想说点什么,就见陆筝直接从她们面前走过去了,连个眼神也没给她们。 “她就这么走了?” “什么人啊这是,撞了小弟还这么嚣张,要不是小弟醒了……” 吴家小公子吴卫是个被老爹整日逼着读书的,不同于只识得几个字的吴家姐妹,大周的礼仪制度书院的先生都讲过,他也略记得一二。 此时吴卫看到陆筝上了一辆不同寻常的马车,他眯了眯眼睛,看清了车轮上的徽记,腿一软,完了! 第二十八章多来几针 陆筝上了马车就看到萧祁倚着马车上的靠枕正在小憩,陆筝凑近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冲小福子摆摆手,示意无事。 马车缓缓离开,陆筝下马车的时候才发现长平不见了,赶马车的是一位面生的侍卫,她也没在意,回了自己的院子,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而此时城东吴家等待吴卫的却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打,吴卫刚一回家见他爹大马金刀的坐在厅中闭目养神,他抖着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爹,我、我、我……” 后面跟着的吴家姐妹对视一眼,愣了,小弟这是闹哪出? “弟弟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出去玩了一会,娘都同意了的,快起来,膝盖要疼了。”吴家大姑娘最是心疼这位弟弟,说完上前要去搀他。 坐在上首的吴铁匠睁开了眼睛,他常年打铁,眼神坚毅,体魄精壮,臂力也是惊人,常被人说天生神力。 吴卫对上自家老爹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他爹……已经知道了。 “你们两个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婆家去吧。”吴铁匠对两个女儿说道。吴家大女儿二女儿已经出嫁,今日回家是专门带着吴卫出门玩的。 “我们不着急……”吴家二姑娘刚一开口便被吴家大姑娘拽了一把。 “我们去后院和娘说一声这就回去了。”吴家大姑娘说道。 吴毅是难得的铸造师,可他更习惯被人称他为吴铁匠,虽是铁匠,可家资却比普通老百姓高些,在东城的宅子也是二进的。 家中女子多,吴铁匠怕小儿子被惯坏了,是以,吴卫五岁后便搬进了前院。 “爹、我、我……”吴卫见两个姐姐走了,心里更慌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今日的事。 坐在上首的吴铁匠先是挽了一侧的袖口,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几个姐姐不知道,难不成你也不知道你爹的过去吗?” 吴卫心口一颤,吴家虽然闺女多,可吴毅却是个疼闺女的,昔年曾遭遇的艰难旧事对女儿们只字未提,却因吴卫是个男孩,酒意上头时曾提过几次。 他今日确实不该任性,他爹能有今日,全是因为曾经的旧主。 “若是你愿意跟我学手艺,也可以不读书,可你看看你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瘦弱样子。” 吴家几代都是铁匠,到吴毅这才名声大噪,只是这吴卫却生的瘦小,提桶水都费劲,又怎么能拎得动铁锤? 说着,吴铁匠将另一只袖口挽好了,他直直看向自家不争气的儿子,终于问出了口:“知道你今日得罪的是谁吗?” 吴卫连忙解释,“我没有,我不是……我、我只是不小心跌倒,大姐二姐看错了才会……” “还敢撒谎!”吴铁匠突然一声暴喝声打断了他。 他指着吴卫怒不可遏,“这是第一次吗?上月你说身体不适,哄骗你娘要躺两日,是也不是?” 吴卫身子一哆嗦,怯怯的看着生气的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有错便该罚,这才能长长记性。” 说完吴铁匠站起身拿过置物架上的鸡毛掸子将吴卫抽的鬼哭狼嚎,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爹别打我了,娘……娘---” 吴铁匠刷的又一鸡毛掸子抽在吴卫身上,“后院的门我已经让人关了,喊你娘也没用,给老子起来,去王府道歉!” 陵阳王府。 午睡刚起的陆筝就被小福子请到了萧祁的院子,她到了凉亭,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被自己老爹揍的惨兮兮的吴卫。 “你……来扎针?” 吴卫连忙摆手,“我、我是来道歉的。” “今日是我不好,让我家阿姐误会了姐姐,还请姐姐见谅。”吴卫看着比萧祁还小,长相也算清秀,如今这副惨样陆筝也不便奚落了。 “小事,耽误了点时间而已。”陆筝说完,坐到了桌前,面前便递过来了一盘蜜饯,在她眼里,今日发生的那点不愉快还不如面前的蜜饯重要。 吴铁匠一直立在亭中,看到萧祁的动作,上前一步,躬身道:“都是犬子顽劣,今日冲撞了姑娘,是我没有教导好。” 陆筝抬眸看向说话的人目光又转向萧祁,后者只是坐着喝茶,没有要管的意思。 “姑娘可有要打的兵器?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为姑娘锻造。” 他也就会锻造兵器,旁的也不会,专门锻造一件兵器赔罪应该……行吧? 兵器?陆筝往嘴里放了一颗蜜饯,可真甜。 “兵器……暂时用不到,不过我出门着急,有几样刀具没带,也可以吗?” 吴铁匠忙点头,“当然可以,只要姑娘给我草图,姑娘描述一下也行。” 陆筝拿过萧祁手边的小册子和炭笔,一边吃蜜饯一边在册子上画,还时不时的给吴铁匠解释几句。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陆筝撕下那一页纸递给吴铁匠。 “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将这几样刀具给姑娘锻造成最精良的。”吴铁匠也曾为其他大夫锻造过类似的,不过都不如陆筝的要求高。 吴铁匠见萧祁没有其他吩咐,揪着自家儿子离开了。 陆筝扭头看萧祁,唇角微微扬起,“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萧祁拿过陆筝手中的炭笔,在小册子上写道:“吴铁匠的锻造兵器的手艺在铸造司都排得上名号。” 萧祁之所以让长平去吴家一趟,并非只是让吴家小公子来道歉,而是前几日陆筝偶然提了一嘴,出门急,有些东西没带全,若是遇上了外伤患者,手上都没个趁手的工具。 他本想去信京城让铸造司给陆筝打一套刀具,没想到吴家小公子就送来门来了。 陆筝回过神来,萧祁这是为了她前几日说过的话,她眉眼带笑,心情颇好,温声道:“那我给你……多来几针吧。” 萧祁嘴角一僵,怔怔的看着陆筝,这是什么感谢话? 陆筝往他身边凑了凑,有些神秘,“放心,虽然以前的疗效有点慢,但我保证,这次效果一定十分显著。”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小福子立即问:“怎么和以前的扎针方式不一样了吗?姑娘是有新的医治方法了吗?” 陆筝转头看了一眼小福子,悠闲的吃着面前的蜜饯,“莫要着急,晚上你就知道了。” 第二十九章都会好的 今夜的星星尤其的多,陆筝倚在萧祁房间外的柱子下看星星,等小福子做好准备。 少顷,小福子从室内出来,“世子都准备好了,姑娘进去吧。” 陆筝点头,率先往前走,刚进了房门顿住脚步,跟在后面的小福子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走了。 陆筝双手抓住两侧的门,对小福子笑了笑,“你就在外面守着吧,没叫你别进来啊。” 说完将门关上了。 小福子:“……” 能行吗?他家主子可说不了话。 下一刻,贴在门上的小福子就听见陆筝的声音传了出来,“把寝衣脱了。” 小福子瞪大了眼睛,这、这、这以前扎针不都是扎手扎脖子以上吗?怎么这次要他家主子脱衣服了? 即便小福子急得在门口走来走去,也没敢推开门进去。 室内,陆筝将手中的香料点燃后,就见萧祁已经脱了上衣躺在榻上了,常年遮盖在衣物下的皮肤在烛光下莹润如玉。 陆筝心底微微摇头,一个男孩子要这么白做什么,就该拉出去晒晒,这若是长大了……妖孽哦。 榻上的萧祁虽然面上镇定,也知道陆筝就是把他当病人,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陆筝是女子。 “放松,闭眼。”还没靠近萧祁的陆筝开口道。 萧祁乖顺的闭上了眼睛,香炉中的香气已经开始飘散,闭上了眼睛,嗅觉便愈发的灵敏,萧祁好似又闻到了那令人恍惚特别的香味。 那丝丝缕缕的香气缓慢的沁入萧祁药浴后还未完全闭合的毛孔。 陆筝扫了一眼紧闭的窗子,拿起一根粗针,毫不犹豫的扎向左手的食指,血滴瞬间滑落到香炉中。 瞬间,浓郁的香气钻进萧祁的鼻尖,直冲他的大脑,萧祁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正要睁眼,却感觉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别睁眼。” 只一句话,萧祁便又镇定下来,陆筝见状拿开手,打开榻边小几上的布包,不同于她平日用的银针,这里面的银针却是大小不一。 陆筝捏起最大的银针,一边转移萧祁的注意力一边落针,“你喝药也有一段日子了,你体内那两种相克的毒毒性都已慢慢减弱,今日时机正好,我先给你解了这两种。” 第一针落在萧祁的心口,萧祁疼得眉头紧蹙,陆筝左手抓住他的手腕似是安抚。 “前几针有些疼,忍耐一下,你多闻闻香味。”萧祁深深嗅了一下,只感觉有些恍惚,痛意都减轻了不少。 “你身子亏损的厉害,好在这些年补药也吃了不少,不着急,慢慢来,都会好的。” 说着,陆筝又落下两针,“等解了这两种毒,你身子也不会这么弱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定也会长得和长平一样高。” 萧祁如今不过才十四,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他如今看着个子不高,那是因为体内常年被毒压制着,饭也吃不了几口,怎么能长高? “不过,你体内还有一种毒,那个不着急。”也不知萧祁得罪了什么人,一个孩子竟也会被下那种毒,造孽啊。 陆筝下针很快,后面萧祁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痛意,上身已经布满了银针,他依旧沉浸在那独特的香味中,直到陆筝这句。 “等阿英给我送来了药,我就开始治你的哑疾。” 萧祁倏的睁开了眸子,烛光下,陆筝手中捏着最后一根银针正俯身扎在萧祁的头部。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萧祁怔住了,陆筝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不听话啊,闭上眼,好好感受这屋子里的香气。” 这可都是上好的药材,吸入体内对肺腑都有极大的益处。 见萧祁又闭上了眼睛,陆筝这才笑了笑,又道:“若是能睡着,便好好睡吧。” 每次陆筝给萧祁扎针,萧祁总觉得陆筝的声音像是催眠曲,听得他心神很是安定,最终随着她的声音入眠。 陆筝见萧祁呼吸平缓,渐渐进入梦乡,起身灭了几盏灯,随后又在香炉中加了点香料,萧祁便彻底陷入沉睡中。 等香料逐渐燃烬,陆筝给萧祁起了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随后便坐在榻边给萧祁把脉,良久,她唇角缓缓浮上一抹笑意。 正在这时,陆筝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她眼睛一亮,蓦的转头,爬起身来便往外走。 外面早已等的焦急的小福子一见陆筝出来,迫不及待的问:“我家世子怎么样了?” 陆筝身影却消失在黑夜中,风中只留下一句,“好得很,你去守着他吧,我有点事……” 她脚步飞快,一出萧祁的院子便上了隔壁院子的屋顶,正四处张望,忽然背后一阵凉风,衣袂翻飞,陆筝回眸笑得灿烂。 已是辰时,若是平日,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可今日萧祁依然坐在饭桌前,因为,陆筝一夜未归。 和萧祁一起坐等的还有宋思问,他一早听说昨日陆筝给萧祁医治后人就跑出去了,便让身边的杨家兄弟也出去寻陆筝了。 侍立在一侧的小福子见俩人都未动筷,劝道:“陆姑娘昨夜说了,她有点事,不会和上次一样被人带走的。” “世子和宋公子还在喝药,不能不吃饭,先用了早饭吧,不然陆姑娘回来又要说……不遵医嘱了。” 陆筝看病,不仅尽心,还唠叨,许是无回谷常年寂寥的原因,她逮着机会便会一直唠叨。 萧祁今日一早就醒了,这一次,醒来后便感觉和平日有些不一样了,神清气爽,常年觉得气闷的那种感觉也消失了。 昨夜陆筝的话又浮上心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他瞥了一眼小福子,又看向宋思问,示意宋思问用早饭,两人刚拿起碗筷,啪嗒一声碎瓦声将众人惊得一个激灵。 随后一道身影从偏厅落在了院中,紧随而下的一只体型庞大到骇人的猛禽。 “啊!” “娘哎!” 几声惊叫后,众人看清了来人。 只见陆筝发髻凌乱,一脑门的汉,额边的碎发贴在了额头上,神色极为疲惫,一身上好的衣服也不知被什么刮破了,还沾了不少泥土。 如果她身边没站着只猛禽,陆筝这装扮和逃难的没什么区别,所有人被这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萧祁怔怔的看着陆筝,这是被打劫了还是有仇家刺杀? 陆筝对上萧祁的目光费力的抬了抬手,给众人介绍她身边的这只站着快要和她一般高的巨鹰。 “这是阿英。” 第三十章这鹰成精了 这是阿英?!!! 这就是陆筝口中长相英俊、神武、温和的阿英? 谁能想到竟然是只鸟! 不要说其他人,就连一向稳重的宋思问面上都有些绷不住了,他唇角翕动,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陆筝转头找了找人,笑道:“莲心,你帮我去厨房拿些肉吧,生的熟的都行,阿英不挑。” “好、好的。”莲心看了一眼那猛禽结巴道,天爷哎,陆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养这样凶猛的禽兽。 陆筝说完又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巨鹰,指了指院子角落的方向,“他们被你的英姿惊到了,熟了就好了,一会你去那吃。” 然后,这只被唤作阿英的雄鹰只是扫了众人一眼,眼神高冷又傲慢。 它抬起翅膀,一个挥翅落在了院角,陆筝险些让它煽倒,当真是雄姿威武,不敢让人小视。 陆筝一言难尽的看着阿英在众人面前耍威风,她叹了一口气,也不在意方才被阿英差点煽动的囧样,抬脚往偏厅走去。 一进偏厅,刚上完台阶,腿脚一软,险些跌倒,小福子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这、这是怎么了?姑娘怎么一夜未归还弄成这个样子?”还有那鹰是怎么回事?哪来的?怎么能长那么大只?小福子一肚子的疑问。 不只是小福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陆筝身上,她走到一侧的架子边,洗了两把手,一屁股坐在饭桌前。 “先让我吃两口,我快饿死了。”她可是追那人追了一夜啊,现在腿都发软。 在两碗红豆牛乳一笼虾饺下肚后,陆筝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我怀疑有人暗中跟踪我,昨夜阿英来了之后,我们就去追那人,以前我们谷中向来配合的很好。” 陆筝说完拿起手边萧祁递过来的黄米豆沙糕狠狠地咬了一口,像是在泄愤。 萧祁神色一动,果然,那人是为了她来的。 小福子问:“然后呢?” 陆筝抬手示意众人看自己一身的狼狈,咽下嘴里的糕点后,面无表情的回他:“然后……我们就追了一夜。” 一人一鹰在陵阳城上窜下跳跑了一夜,还是没追上,这奇耻大辱,陆筝觉得一定要记上一笔。 众人:“……” “这鹰……”小福子看了一眼正在院角吃生肉吃得很是生猛的阿英心里有些忐忑的问道。 “哦,我离家太远,以后让它帮我送东西。” 显然,这答案小福子并不满意,但是他看到自家主子并没有给他示意反而一直在照顾陆筝吃早饭,想问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陆筝扭头看他,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一拍桌子,“从今日起,你每顿多吃半碗饭,两个月后你就可以多吃一碗饭了。” 已经吃饱的萧祁又被小福子多盛了半碗饭。 饭后,陆筝趴在桌子上将要用的药材全部列在纸上,然后卷在了小竹筒里,走到阿英身边,系在了他的腿上。 “那人不肯帮我,阿英,我只能靠你了。”陆筝有些气闷的说道。 阿英微微扬了扬脑袋,像是在说还是他靠谱,随后又低下脑袋蹭了蹭陆筝,众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陆筝开始絮絮叨叨的交代它, “你快去快回,若是师兄找你,你、你就当不知道,他出门一向带足够的药材,我这里更重要。” 无疑,阿英在无回谷的重要作用就是搬运药材。 “你回去先看看天一有没有回去,他若是不在,你就寻寻有没有其他人。” “若是都不在,你去剑阁寻寻陆让师父,陆让师父还记得吧?就是陆鸣那混……” 话还没说完,陆筝突然打了个寒战,她当即改口道:“就是陆鸣的师父,整个板着脸的那个。” “总之……我很需要这些药材,别管是谁,一定要让他帮我把药材备齐。” 阿英一双鹰眼看着陆筝郑重的神色,然后,抬起一侧的翅膀在陆筝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好似在说,放心,有我。 众人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鹰成精了。 等阿英在院子上空盘旋了两圈飞走后,陆筝插着腰站在原地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要有药了。 此时日头高升,灿烂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周身,她回头看向站在廊下的萧祁,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溢出,仿若明珠生晕,光彩耀人。 --- 京城,寿康宫。 太后倚在榻上小憩,手中拎着一串佛珠,听见外间的动静,也未睁眼,“进来吧。” 女官朝露手中拎着一个食盒,轻轻的将食盒放到一侧的小几上,低声道:“奴婢去看了,世子还在陵阳城未归。” “这次怎么在那住了那么久?” “听说是在那遇上了江南宋家的宋思问小公子,两人相谈甚欢,每日吟诗对弈,乐不思蜀呢。” 太后手下一顿,睁开了眼睛,“宋思问?” 朝露点头,“就是他,曾经的江南第一神童。” 少顷,太后才笑了笑,“也好,阿辞向来没有能玩到一起的玩伴,有个玩伴也好。” “还有一事,奴婢特意去了一趟太医院,询问了章太医这一阵给世子开的方子,章太医竟说世子近日的喝的药都不是他开的方子。” 太后倏的抬眸,“胡闹,阿辞的病一直都是他在瞧,这是怎么回事?” 朝露低眉敛目,“章太医说是世子在陵阳城遇见了一位医术颇高的医者,比他开的方子好,小福子也将药方给章太医看了。” 太后讶异,“竟比章太医医术还要好?此话当真?” “章太医是这样说的,章太医还说,如果世子的身子一直由那人看顾,也许……以后世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太后手中的佛珠一顿,静了一瞬,才笑说:“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喜事一桩。” “朝露,传哀家的话,陵阳离京城太远,哀家想世子了,让世子带着那位……神医回京城养病吧。” “是,奴婢这就去办。” 朝露正要退下,太后又叫住她,“还有,这事莫要让皇后知道,皇后一向不喜他,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 朝露垂着眸子,低声应下,转身出去了。 陵阳城内,陆筝每日翘首以盼,除了给萧祁几人扎针就是在等阿英,这一日,阿英还没等到,等到一名求医的。 陆筝去萧祁的院子时,就见一对夫妇跪在萧祁面前,妇人身边还跪着一个孩子,只一眼,陆筝就知道那孩子有问题。 小福子见陆筝来了,“将军夫人快起来吧,世子又不会看病,这陆姑娘不是来了吗?” 第三十一章他叫汪止 汪夫人在虎鹤堂是见过陆筝的,但是汪正却是没有见过,虽然汪夫人和他说过,但他还是觉着面前的陆筝太年轻了。 她真的可以吗? 可是,夫人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李敖妹子就是这位陆姑娘救的,当他知道陆筝客居陵阳王府的时候犹疑了多日,在夫人的催促下这才跪求萧祁。 萧祁对汪正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是隋论的属下,萧祁之所以不想陆筝的身份让人得知,就是不想让陆筝太忙,因为陆筝曾唠叨过。 “我出门又不是来行医的,你们这是巧了,再说了,我看那华医堂的那个董大夫医术就很好,去找他不就好了,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去复诊。” “人家医馆就在那,能找的到人,找我看?我走了,你们找得到我吗?到时候该怨我不负责了……” 今日汪正求上门来,萧祁本想让小福子打发了他,可当看到他身边的孩子时,萧祁有一瞬间像是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有一段时日,萧祁就如眼前的孩子一般,是一种茫然跌入深渊的无措感。 汪夫人一见陆筝过来了,求道:“陆姑娘,求陆姑娘救救我的孩子,我们、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陆姑娘妙手回春,定能治好我的孩子,求陆姑娘……” 陆筝看向地上还跪着的孩子,粉雕玉琢,脸上有些许肉,养的很好,可是一双极好看的杏眼却无光,呆滞的跪在原地,好似这个世界与他不相干。 陆筝从师父那里听说过这种症状,幽闭失魂症,她心里苦笑一声,这出一趟门,还能遇上这种棘手的病症,简直比萧祁的还棘手。 她缓缓蹲下身子,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果然,对外界没什么知觉。 陆筝转头看向汪夫人,说道:“起来吧,冲着你这份慈母之心,他虽然棘手,但我愿意试试。” 她在说慈母之心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汪正掩下心底的震惊,扶起汪夫人和孩子。 小福子是个人精,他看向汪夫人,这孩子竟然不是汪夫人所出?看着她这着急求医的模样可不像啊。 陆筝坐在凳子上对孩子招手,汪夫人便将孩子送到了陆筝面前,陆筝将他手放在自己的膝头把脉。 孩子很安静,不知神游在何处。 汪夫人看了一眼汪正才说,“他出生时并无异样,饿了就哭,吃饱了就睡,可是三个月后,我们发现了不对劲,就是他……不会笑。” “从那时,我们就已经开始到处寻医了,许多大夫说是、是先天呆傻,治不好。” 胡说,傻子难道不会笑吗?陆筝眉头蹙了一下,示意她继续说。 “我们也曾去过福泽馆,依然没有大夫能医治。” 福泽馆是三生医学院名下的医馆,大夫都是从三生医学院出来的,个个医术都不错。 “他平日基本是这个样子,便是不小心摔倒了,也不会喊疼,只有饿的时候才会发脾气,发脾气时也只是胡乱叫几声,三年了,至今都未说过话。” 陆筝笑了,她抬手轻轻弹了一下面前小人的额头,像是没把他当成病人,“旁的不记得,却还记得吃,和我一样呢。” 民以食为天,这吃当然是很重要的了。 陆筝收回把脉的手,看向汪正夫妇,正色道:“他这个一时半刻也好不了,比他的还棘手。” 汪正夫妇看了一眼陆筝眼神示意的萧祁,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拘谨起来,不知该如何接话,陵阳城的百姓都知道,陵阳王世子不能言语,可谁也不敢把这话挂在嘴边啊。 “你们想必也看了不少大夫,我只能勉力一试。” 汪正立即俯身拜道:“多谢陆姑娘医者仁心,即便……没有医治好,我们也不必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陆筝伸出两根手指,“但我有两个条件。” “姑娘请说。” 陆筝看着这神游天外的小人,缓缓叹了一口气,“第一,我医治期间,你们可以每隔几日来看看他,但他必须住在这里,不能每日来回折腾。” 这?汪正夫妇不是不放心,只是,这里是陵阳王府,两人看向了萧祁。 小福子接触到陆筝的目光,笑着道:“汪将军放心,小公子在这里,我们必会照顾好他。” 小福子的意思必定就是萧祁的意思了,两人一听萧祁没什么意见,立即俯身一礼。 “第二,我在医治过程中你们不得干涉。” 这孩子没有痛感,陆筝一定会给他扎针喝各种苦药的,若是这夫妇俩看不了那个场景舍不得孩子受罪呢。 汪夫人没有说话,汪正却开口了,“这一点陆姑娘可以放心,我们既然相信陆姑娘,就不会质疑陆姑娘的任何决定。” 陆筝舒了口气,又捏了捏面前小人的脸,温柔的笑了笑,“好啦,你以后就归我管啦。” “我有一个朋友叫阿英,他过几日就来,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到时候让他陪你一起玩……” 小福子嘴角一抽,见陆筝唠叨的毛病又开始了,上前跟汪正夫妇说话,“夫人回去将小公子的衣物收拾收拾遣人送过来就行,小公子平日喜欢吃什么呢?” 汪夫人耳边听着陆筝一直在跟孩子说话,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他从未表现出爱吃什么,一直的饮食都很均衡,每日他的饭食中都会有青菜和肉蛋。” “只是他还小,烦请公公让厨房准备些好克化的。” “汪夫人放心吧,咱们王府厨子有好几位的……” 等汪正夫妇要告辞时,陆筝才想起来问,“还不知他叫什么呢?” 这一刻,陆筝在汪正眼中捕捉到了忧伤,他看着站在陆筝身边无知无觉的孩子说道:“汪止,他叫汪止,止战的止。” 萧祁捏着杯子的手一顿,微微抬眸看向汪正,后者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汪家夫妇依依不舍的离去,而留在原地的汪止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依旧在发呆,陆筝一把抱起他,递给小福子,“喂点水。” 小福子愣愣看着怀中软乎乎的孩子,僵笑了一下,不会吧?这以后是让他照顾了,除了世子,他可还没照顾过其他人。 萧祁见小福子不动,瞥了他一眼,下一刻,小福子抱着汪止坐在了陆筝身边,倒了水,还用勺子试了温度,这才喂给汪止。 水杯一到汪止嘴边,他便开始吞咽,小福子一脸惊喜:“他知道喝哎。” 陆筝推过手边的糕点,示意小福子喂他吃,语气有些嫌弃,“他不吃不喝怎么长这么大?” 第三十二章没有小福子顺眼 小福子被陆筝的话噎得嘴角一抽,老实的坐在那喂汪止,陆筝虽然一直坐在旁边吃东西,眼睛却没有离开汪止。 不会说话,没有痛感,对外界没什么知觉,却正常的喝水吃饭睡觉,吃东西的时候虽不似方才那般呆滞了,那味觉呢? 陆筝先是让小福子喂了几个蜜饯,随后目光一转,还未抬手,萧祁已经将面前的山楂球送到了她面前,陆筝唇角微扬,赞赏的看了萧祁一眼。 她拿勺子将山楂外层的糖全去了,这才递给小福子。 小福子接过山楂,递到汪止嘴边,汪止张口咬下,全吃了。 陆筝有些牙酸的看着小福子连喂了好几个不带糖的山楂,得了,这甜的酸的他都没多大反应。 她将勺子往盘子里一扔,抬手轻轻点了一下汪止的额头,“不怕酸是吧?一会就给你试试其他的。” “小福子,中午让厨房加道炒苦瓜和辣炒鸡丁,要很苦和很辣的。” 然后,午时用饭的时候,宋思问就看到陆筝怀里坐着一个孩子,还未曾问孩子是从哪来的,宋思问便看出了孩子的异常。 因为侍女在上菜时,陆筝要了一只空碗,侍女刚递过去,碗就碎在了地上,啪嗒一声,侍女慌忙认错,而就在陆筝怀里的汪止依旧无知无觉。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接住。”陆筝对那侍女说道,小福子抬了抬手,那侍女便下去了。 陆筝抬手捏了捏汪止的小脸,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带了笑,指着萧祁和宋思问在汪止耳边说道:“认识一下,以后这两位就是你的病友了。” 萧祁和宋思问对视了一眼:“……” “这一位呢,你以后可以唤思问哥哥,这边这一位也不能开口说话的呢,你以后可以唤祁哥哥。” “我叫陆筝,筝,秦筝的筝,以后随你怎么叫,只要能说话就行。以后我们就唤你阿止了,听见了吗?” 陆筝伸手戳了戳他的肉脸,“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和他们俩一样听我的话好好喝药扎针了,好了,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吃饭吧。” 众人:“……” 这一次,是陆筝在喂饭,她专挑苦的和辣的,只是这一次又让陆筝失望了,无论是苦还是辣对于汪止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 陆筝给他喂了两口辛辣的菜,见他没反应,怕他上火没敢再喂,小福子一抬头接触到萧祁的目光,立即上前。 “我来喂吧,姑娘先用饭。” 陆筝将孩子递过去,饭桌上便又多了一人。 这日之后,陆筝基本上把精力全都放在了阿止身上,虽然陆筝从来不觉得自己医术有多好,但有一点,就是陆筝一旦遇上难题,一定会想尽办法攻克。 就比如现在,正在凉亭中和宋思问下棋的萧祁抬头看向屋顶一大一小两人,一个茫然无知,一个喋喋不休,两人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宋思问落下一子,顺着萧祁的视线看过去,含笑道:“从未见过如此尽心的医者。” 萧祁收回目光,唇角微抿,是够尽心的,就如对待家人一般。 屋顶上,陆筝抱着阿止,一直在他耳边说话,“你有没有爬过山?山上看得更远,等改日我带你去。” “我还会游水,游得可好了,小时候我能在谷中后山的药池中泡一天,我们那个药池可大了,我就是在那学会的游水……” 陆筝捏着他的小手,越说声音越小,五天了,无论是长平带他骑马还是带他飞掠在各个屋顶,他全然没有反应。 不应该,只要他还知道喝水吃饭就一定会对某种事物有知觉的。 忽然,远处的高空有一个黑点,越来越近,陆筝眼睛一亮,一手抱着阿止,一手向远处挥舞着。 “阿英!阿英这!” 院中众人听见陆筝这激动的声音,胆小的下人已经靠后退了退,小福子和莲心敛了敛神色站直了身子,他们这样近身侍候的是不能退的。 巨鹰煽动着地面,掀起一阵风,它双脚一落地,离得近的人都感觉地面震颤了一下。 陆筝抱着孩子从屋顶下来朝着阿英走过去,小福子下阶要去接阿止,陆筝却没看见他直接走了过去。 在屋顶的时候陆筝就看见阿英背上的包裹,一靠近它就将阿止放在地上了,拍了拍阿英的脑袋就去取它背上的包裹。 众人看着阿止就站在巨鹰的脚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万一? 可是大家看见那雄姿,谁也不敢靠近,陆筝取下包袱后,就在地上打开,看到尽是自己列的药材后,喜笑颜开。 她问阿英:“是天一回去了吗?” 雄鹰没反应,陆筝又问:“那是陆让师父了?” 雄鹰盯着脚下的小不点,看也没看陆筝一眼,有些敷衍的低鸣了一声。 陆筝刚要将包裹系上,忽然察觉身边的阿止动了,她倏的抬头看过去,却见阿止已经站到了阿英身边,一人一鹰已经贴到了一起。 陆筝眼底闪过惊奇,可惊奇也就止步于此了,阿止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继续神游天外。 这一幕,被众人都捕捉到了,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大鹰?还有这神效? 陆筝收拾好包袱,将包袱扛到了肩头,一把抱起他,放到了廊下的台阶上,然后一摆手,“阿英,过来。” “从今日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做,只有你能帮我了。”听到陆筝这话,雄鹰骄傲的抬了抬高傲的头颅。 “呐,他叫阿止,他特别喜欢你,就是生病了,不会表达,这几日一直在等你来呢,你……陪他玩吧。” 一众人:“……”这陆姑娘什么时候有了随口胡说的本事? 然后,小福子解放了双手,看孩子的人物由人变成了鹰,以后陆姑娘说的话要不要好好斟酌斟酌? 众人还处在这一幕中没回神时,下人传话,京城来人了。 萧祁手下一顿,看向小福子,小福子便去接人了,少顷,小福子身后跟了一名内侍,来人是寿康宫的曲公公,和小福子还算熟。 曲公公一进院子看到阿英的身躯惊叫了一声,小福子连忙解释了几句,曲公公捂着胸口跟着小福子去了凉亭。 一进凉亭便给萧祁行礼,说道:“奴婢见过世子,太后娘娘多日不见世子,想念得紧,遣奴婢前来接世子回京。” “太后娘娘说,天要冷了,世子还是回京养病的好,若是觉得如今的大夫得用,便一起带回京城。” 正坐在廊下要吃东西的陆筝微微张了张嘴,怎么听着这么不得劲?这位公公长得……不好看,没有小福子顺眼。 萧祁盯了他两眼,曲公公莫名后颈一凉,刚刚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加速了,他用笑意掩饰了心底的紧张。 小福子上前一步,“曲公公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客院稍作休息?” 曲公公却没有顺势应下,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宋思问,说道:“这位便是宋公子吧?” 宋思问起身,温和有礼,“宣城宋家宋思问见过公公。” 曲公公见他知礼,笑说:“太后娘娘得知宋公子在此,很是高兴,请宋公子和世子一道入京呢。” 第三十三章大医风范 这话一出,宋思问只是微微垂首,并不答话。 萧祁将手中的棋子一丢,棋子落在棋盒的哗啦声将曲公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对着萧祁再次躬身。 “奴婢先去客院,等世子和宋公子收拾妥当了,咱们就出发。” 陆筝等那公公走了,才从廊下转到亭子里,侍候在亭子里的莲心将方才扒好的石榴递给陆筝,盘中还备了勺子。 陆筝接过盘子对她笑了笑以示感谢,随后坐到桌前,吃了两勺石榴后,琢磨着方才那人说的话,看向萧祁,问道:“你要回京吗?” 萧祁看了她片刻,才点头,皇祖母专门派人来接他,不能不回。 可是,他从陆筝的脸上看出了她现在并没有去京城的打算,他们……会就此别过吗? 萧祁一双凤眼紧紧的盯着陆筝,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此刻小福子去送曲公公了,萧祁便没有了代自己开口说话的人。 陆筝又连嚼几勺石榴,见萧祁眉眼微蹙,她视线落在阿英脚边的汪止身上,下巴一抬,“先不说这个,虎鹤堂还有个范先生呢。” 她说话很是直接,“我这药刚到,不能跟你去京城了。” 萧祁和宋思问的病都可以慢慢用药调理着,可范魏的病却耽误不得,即便是虎鹤堂的人亲自去京城买最好的药也比不上无回谷的药效。 她暂时不能离开。 “你们俩人的药我会分好,记得要按时喝药,另外再给你们备两个方子,京城名医定然也多,用之前都可以找他们看一下。” “我应该会在这留挺长一段时间的,以后你们的药阿英都会送到这,你们派人来取就行。” 不出意外,只一个汪止就能将陆筝留到过年,倘若几个月汪止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她医术不佳,陆筝也不用继续医治了,到那时也该回去了。 陆筝说完转头看向萧祁,少年不能言语,只是对她浅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太过牵强,让人生出一丝怜惜之情。 “当然,你们若是有时间也可以回来。” 陆筝吃完最后一勺石榴,将盘子往桌子上一放,说道:“行了,你们准备吧,我要先去一趟虎鹤堂,等我回来再给你们扎一次针。” 宋思问看了萧祁一眼,笑说:“姑娘去忙吧,我与世子最早也要明日一早启程了。” 太后传话,确实不宜耽搁,可也不至于今日就急慌慌的回京。 陆筝点头,从阿英送来的包袱中捡了一些药,用油纸包好,走到廊下,一把拎起坐在台阶上的汪止抱入怀中。 “走喽。” “阿英你自己去猎食吧……” 凉亭内的萧祁给长平递了个眼神,长平便跟了上去。宋思问见萧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陆筝的身影,说道:“陆姑娘医术精湛,也许不日就能将虎鹤堂的那位先生治好。” 萧祁转眸看他,似是在问,然后呢?这里可还有一位汪止。 宋思问微微笑了,“世子若是只想让陆姑娘医治,又不是什么难事。” 京城离陵阳又不远,太后娘娘既然挂念他,回去一趟就是了,萧祁又不会住在宫里。 “至于先前我与世子所说之事,也不急于一时,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能健康的活着。” 听到宋思问说这话,萧祁苦笑了一下,是啊,前提是,他们都能活下去,才能做想做之事。 可若是要活下去,必然少不了陆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想法扎根在萧祁的内心中。 正往外走的陆筝迎面碰上了小福子,小福子快走两步,问她:“姑娘要去哪?” 陆筝扬了扬手里的药,“虎鹤堂,看诊去。” 说完,陆筝抱着汪止离开了。 小福子怔怔的看着陆筝的背影,站在原地良久,才嘀咕道:“怎么看诊还抱着孩子去……” 将孩子放在府里不行吗?小福子摇了摇头,不理解。 虎鹤堂。 李敖引着陆筝往里走,几次看向陆筝怀里的汪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姑娘抱的这孩子是谁家的?” 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不说话也不笑,一双好看的眼睛也无光。 陆筝言简意赅:“我的病人。” 李敖怔怔的应着,心中赞叹陆筝果然医者仁心,出门看诊还带着病人。 照旧给范魏把脉扎针后,陆筝又重新开了药方,对榻上躺着的范魏说道:“这可是我特意弄来的药,比你这些日子用的药都好数倍,你莫要胡思乱想浪费了我的好药。” 范魏虚弱的笑了笑,“多谢……陆姑娘费心。” 李仕雄在旁边说道:“陆姑娘放心,先生以后定会听陆姑娘的话好生养病的,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的。” 陆筝点头,知道就行,她将带来的药又重新分了几份,也不用称量,分好后交给了李仕雄。 李仕雄小心接过,笑说:“陆姑娘在这用饭吧?” 陆筝这次没有拒绝,她抱起凳子上的汪止,转头对李敖说,“我想去看看你外甥。” 李敖立即点头,看了一眼李仕雄带着陆筝去了李茹的院子。 等陆筝走后,范魏缓声道:“大医风范。” 李仕雄一笑,“先生说得是呢,即便当初是敖弟将人劫来的,她也从未怪罪过。” 李仕雄说着去查看陆筝留下的药材,因对范魏的病情很上心,李仕雄经常会亲自查看药材,对一些药材也有了认识。 此时,李仕雄手中捏着一片巨大的黄芪和范魏对视了一眼,“这……” 这药材要成精了吧? “怪不得陆姑娘总是说先前的药都不好,即便是从京城买回来最上乘的药她也没觉得好,有这种品相的药在,那些又怎会入得了她的眼?” “先生这次该放宽心了吧?有了这样的药先生定会好起来的……” 范魏笑了笑,至此,对自己的病才终于有了信心。 此时后院中,李茹尽管有话要问,也没敢打扰陆筝。 陆筝一进李茹房间,先是和李茹简单的叙了几句话,随后给汪止洗了手脱了鞋,将汪止放到了榻上,坐在了躺在榻上刚睡醒的小豌豆旁边。 “阿止,这是小豌豆弟弟,你来拉拉他的手。” 陆筝握着汪止的手去拉小豌豆的手,小婴孩却一把抓住了汪止的手,他的手虽小,却有力量,嘴里还在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 “他在和你说话,弟弟的手是不是很小?” 李茹越看汪止越眼熟,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怔怔的问李敖,“哥,这不是?” 李敖一头雾水,“谁?”陆姑娘不是说是她的病人吗? 李茹凑近低声道:“汪校尉家的,你不记得了?” 李敖倏的看向榻上的孩子和一直用手揽着他的陆筝,这一刻,李敖心底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心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他也终于理解他大哥私下曾说过的话,这位陆姑娘可与其他大夫不同,遇上她,都是病人的福气,不仅仅是因为她医术高明。 汪正官职不高,在陵阳守备军中也只是个末等小将,之所以让不少人印象深刻的是,汪家有一个孩子,私下里被人称作呆子。 且是只比活死人好一些的呆子,因为他既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犹如缺魂失魄。 汪夫人曾带汪止参加过一次宴会,只是在看到旁人异样的眼神之后再也没有让汪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此时,被人私下称作呆子的汪止却被陆筝宠溺的抱在怀中,任谁看了,也不认为这是她口中的病人。 只是,今日的陆筝还是有些失望,汪止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不过陆筝依旧不气馁,她就不相信了,汪止对这世间万物都没有知觉。 一趟虎鹤堂之行,再一次激发了陆筝医治汪止的信心。 第三十四章我会听你的话 陆筝回陵阳王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她一进萧祁院子,候在院子门口的小福子连忙上前接她怀里的汪止。 “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 陆筝甩了两下发酸的胳膊,“顺路去了一趟汪家,你们吃晚饭了吗?” 自从汪止留在陵阳王府后,汪家夫妇怕打扰到陆筝医治,只来过一次,却是日日派人来问小福子汪止的情况,陆筝顺路,便去了一趟汪家。 汪家夫妇见汪止脸上的肉似乎又多了些,心里安心不少。 “还没,世子正等着姑娘用晚饭呢。” 今日的饭桌上和平日一样,萧祁不能言语,宋思问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汪止又是个不能说话的,就只有陆筝的声音,偶尔小福子代萧祁说几句话。 陆筝夹了两块肘子一勺汤汁和米饭拌在了一起,递给小福子示意他喂汪止,然后看向不动筷的萧祁。 “你怎么不吃?” 萧祁盯了她一瞬,长睫微垂,掩下眸中的神色,才拿起筷子,陆筝夹了两块糖醋排骨放到汪止面前的盘子中,随后将整个盘子往萧祁面前一放。 “多吃点,今天的菜做的不错。” “回去后可以去骑马射箭,这样也能吃得更多点,吃得多了,保准你个头长得快。” 萧祁点了点头开始用饭,陆筝又看向宋思问,嘱咐道:“你平日也不要心思太重了,注意情绪不要波动的太厉害,若是还有机会,我会继续为你医治的。” 宋思问放下筷子,对着陆筝抬手一礼,“多谢陆姑娘。” 陆筝摆摆手,“快些吃吧,今日厨房做了这么多菜,别浪费了。” 随后,陆筝沉迷于饭桌上的美食中不可自拔,可是吃着吃着,心底突然惆怅起来。 她依旧住在这里虽然没有问题,但是萧祁回京是不是就要把厨子带走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吃不上这么多好吃的了? 想到这里,陆筝抬头看向萧祁,欲言又止,正在用饭的萧祁有所感应,抬起头看向陆筝,眼里闪着光,似乎在问她要说什么? 正专心致志给汪止喂饭的小福子忽然被踢了一脚,他一个激灵看向萧祁,后者只是瞥了他一眼,小福子当即面带笑容的和陆筝说话。 “姑娘怎么不吃了?可是又有什么要交代?” 陆筝目光转向他,试探的问道:“你们回京这里的人都带走吗?还留人吗?” 人精似的小福子立即反应过来,笑道:“这里一直都有人打理的,姑娘放心在这住下,想住多久都可以。” “世子已经吩咐了,莲心就留下来照顾姑娘的起居,几个厨子也留在这里。” 果然,陆筝一听几个厨子都留下,立即喜笑颜开,心情颇好的继续埋头吃饭,竟比平日又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陆筝将汪止交给莲心,这些日子汪止都和陆筝住一起,陆筝让莲心在她房中多放了一张小榻,说是她好照料。 可陆筝睡觉太沉了,完全是睡着了谁也叫不醒的状态,是以,陆筝没醒的时候,汪止一直都是莲心在照顾。 给宋思问扎完针后陆筝见宋思问沉睡过去了,便将分好的药交给杨冬,又交代了几句,私下给了杨冬一个药瓶,说是救命的药丸,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用。 杨冬咚得一声跪下,对着陆筝就要磕头。 近来每日将汪止当成挂件一直挂在身上的陆筝见状一把拽住他,丝毫不费力,“别让你家公子浪费了阿英带来的药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杨冬眼含热泪,“陆姑娘放心,我一定好生看着公子喝药。” “这就好,还有,你家公子不能熬夜,每日亥时就让他准备入睡,行了,我走了,不用送了。” 等陆筝来到萧祁的院子时,在院外驻足了一瞬,才带着笑入内,萧祁已经泡完药浴躺在榻上了。 陆筝坐在榻边静静的给他把着脉,躺着的萧祁便一直盯着她看,可此时立在一旁的小福子却不知道萧祁要说什么了,因为此时萧祁的神色他有些琢磨不透。 “余毒已清,接下来你好生喝药,每日多吃饭,夜里早些睡,早晚有一日能开口说话也不是问题。” 一旁还在研究萧祁内心想法的小福子蓦的看向陆筝,他愣愣的问陆筝,“我家世子真的还能再开口说话?” 陆筝翻出银针,抬手一针先落在萧祁的心口,头也没回,平静说道:“只要他配合,就不会太难。” 说着,陆筝又落下一针,她抬头对上萧祁的目光,话却是对小福子说的,“去我房间将桌上那个香炉取来,我忘带了。” 小福子看了萧祁一眼,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陆筝接连落下几针,若是平日,萧祁由于些许的疼痛还会微微蹙眉,再不然,睫毛也会抖动,可今日,萧祁却只是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陆筝感知到了他不能说话的无力感,让人有些心酸,她微微俯身,将手掌放到萧祁手边,柔声问:“你想说什么?” 两人对视良久,萧祁的手才缓缓动了,他伸出手指在陆筝的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道:“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养病。” 陆筝莞尔一笑,抬手摸了摸萧祁的脑袋,舒了一口气,再次俯身,低声道:“我知道你身份尊贵,身边也有许多人照顾,但是凡事你还要多留心。” 他如今不过才十四,不能言语就算了,身上还中了三种毒,这将来还不知会不会再被人害呢。 陆筝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到萧祁的手中,说道:“你若是去迫不得已的宴会,去之前先吃一粒这里面的药丸,这是我先前带在身上的,里面只有三粒,你自己斟酌着用。” 这解毒丹制作极其复杂,虽然对慢性毒药效果不大,却可缓解剧毒,陆筝最担心的还是怕萧祁再次中招。 萧祁握紧了左手中的小瓶子,眼底漫上笑意,眨了眨眼,示意他记住了。 陆筝手一动,最后一针落在萧祁的头上,萧祁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合上双眼,睡了过去。 等小福子取回香炉后,陆筝让他点燃香炉,一边给萧祁起针,一边说道:“一盏茶后将香灭了,回京后,每晚睡前给他燃一盏茶的时间。” “十日后,派人回来取香料。”香料制作也麻烦,如今现成的香料就香炉里这么点了。 “是,我都记下了。” 陆筝又回头看了萧祁一眼,这才离开。 翌日一早,陆筝如往常一样将吃饭当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除了她,旁人都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今日陆筝没有唠叨,毕竟昨日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 早饭后,陆筝抱着汪止去送萧祁。 大门口,宋思问郑重对陆筝道别,看了一眼萧祁后率先上了马车,留萧祁一人在原地。 此时,陵阳王府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人隐在树间,他视线扫过长平几名侍卫,然后落在了陆筝身上,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萧祁的马车后面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内的曲公公昨日一直歇在客院,今日用完早饭就被小福子请上了马车。 此时他见马车不走,掀了帘子看向大门口,微微眯了眯眼,问外面的小福子,“那是何人?” 小福子犹疑了一下,还是小声回道:“是陆姑娘,就是她在给世子调理身体。” 曲公公一脸惊讶,竟是位女医,还这么小? 下一刻,曲公公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质问小福子:“不是说了让给世子看诊的大夫一同回京吗?” “这是怎么回事?她竟然不愿意入京吗?” 第三十五章有刺客 小福子立即回道:“是世子,世子说他的病都是章太医在照料,回去自然还是章太医,就不用麻烦陆姑娘了。” 曲公公瞟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太后的意思他们没听明白吗? “太后娘娘说了,让这位跟着一起入京,你去和世子说一声,让这位姑娘一起入京吧。” “莫要耽搁了,还不快去?” 这语气,竟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小福子心里苦不堪言,这陆姑娘不走,世子又不可能强行将人带去京城,那能怎么办? 他还要再说什么,一对上曲公公凌厉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快步走到大门口的阶下,不得已打断正在和萧祁告别的陆筝。 “主子……” 萧祁瞥他,意思不言而喻,有话就说。 小福子飞快的看了陆筝一眼,硬着头皮说道:“方才曲公公说,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请陆姑娘和我们一道入京。” 小福子话音一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只觉得一股冷风直往脖子里钻,他小心翼翼的看向萧祁,却见萧祁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 “主子,怎么……”怎么办? 陆筝神色未变,面上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 萧祁视线落在陆筝身上,丝毫没有将小福子的话放在心上,对着陆筝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小福子,那一眼,饱含深意,随后转身上了马车。 小福子心下一抖,连忙跟上,手脚利索的爬上马车,他无比确定,若是此时再多一句废话,萧祁当即就能将他扔下。 站在台阶上的陆筝抓起汪止的小手对着马车挥了挥,她笑得灿烂,丝毫没有分别的不舍,目送着萧祁离去,马车刚走不远,陆筝就抱着汪止回去了。 马车内,小福子掀着车帘,看着还在往后看的萧祁小声提醒道:“陆姑娘已经回去了。” 这陆姑娘怎么一点不舍的神色的都没有?就连转身的背影都和平日一样轻松雀跃,再看看他家世子,小福子心里替自己主子抱不平。 萧祁又何尝看不出陆筝的心情,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是否离开,若说陆筝为他担心,也仅仅只是看在他是她的病人而已。 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涌上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少顷,萧祁收回目光,坐直了身子,准备与刚刚摆好棋盘的宋思问下棋。 后面马车里的曲公公见陆筝不但没有跟他们回京,更是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转身就回了王府,愣了片刻,直到马车开始跑起来才反应过来。 “停车!小福子!” “给咱家去叫小福子!快停车……” 忽然,曲公公乘坐的那一辆马车突然加速,越过萧祁的马车,他的怒喊也被淹没在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 马车渐渐离去,除了侍候的人,整个陵阳王府便只剩一个客居的陆筝。 陆筝丝毫没有客居的拘谨,比在自己的地盘还自在,不但让莲心在院中架起了秋千,更是和几个厨子开心的聊了许久。 畅谈的结果就是,几个厨子将自己会做的菜列了个菜单,足足有数百道菜品。 从这一日午饭起,陆筝陷入了每日餐前拿着菜单选菜的快乐中,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天刚刚擦黑,陆筝让莲心去盯着厨房专门给汪止做的几个菜,其他下人都怕阿英,陆筝便让他们都去了前院。 此时,院中一个下人都没有,陆筝便抱着个果盘坐在廊下的台阶上观察着此时和阿英都快贴上的汪止,她一口一个葡萄,眼睛却一直盯着汪止。 阿英大概是饿了,冲着陆筝的方向低鸣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不满,陆筝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它稍安勿躁。 阿英有些焦躁的动了动庞大的身躯,忽然,陆筝屏住了呼吸,只见汪止的一只手抓住了阿英腿上的羽毛,在阿英下一次朝着他的方向扭动身子的时候一个巧劲拽下了一根羽毛。 霎时,阿英一声变了调子的鸣叫响彻在院子中,陆筝倏的坐直了身子,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她在汪止的眼中瞧见了一丝神光,还是带着浅浅微笑的那种。 这轻微的变化转瞬即逝,但是对陆筝来说却足矣,她心底涌上一阵喜悦,他不是对外界没有一点知觉,他有感知外界的能力! 陆筝唇角的笑意缓缓溢出,哈哈笑了两声,看着阿英低头和脚边的汪止大眼瞪小眼,只可惜汪止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只是手中紧紧握着方才从阿英身上拔下的羽毛。 陆筝没忍住又笑了一声,下一刻,陆筝忽然收了笑意,她缓缓转头看向立在院中的黑衣人,对视了一瞬,才平静的问道:“阁下……来找谁?” 唰得一声,泛着寒意的长剑出现在来人的手中,他长相普通,可周身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杀意。 陆筝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果盘放在地上,站起身来,直视对方,说道;“我可没有仇家,若是一定有,怕是最近才被有心人盯上的吧?” “是,姑娘救了不该救的人。” 陆筝一笑,问他,“就因为这?不去找那人却反而来杀一个大夫?”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我们主子不高兴。” 陆筝唇角微勾,好一个他们主子不高兴! 他话音一落身子顿时凌空而起,剑尖直指陆筝,陆筝闪身避退,恰在此时,一道带着愤怒的尖啸声响起,随后一股巨大的风袭向黑衣人,将他整个人煽出了数米。 来人落地后稳住身形,瞳孔一缩,显然没有想到这院中的庞然大物竟有如此攻击力,他眸中寒光一闪,再次提剑朝着陆筝的方向而来。 陆筝快速的蹿到阿英身边,抱起汪止就跑,一声呼喊声划破院落上空:“来人!有刺客——” 身后的风声紧追而至,却又被一声鹰唳声阻挠,陆筝抱着汪止在长廊下快速奔跑。 情急之下陆筝被什么绊了一脚,咣当一声倒地,陆筝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她双手紧紧护着怀中的汪止,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咣的又撞到了廊下的柱子上。 陆筝疼得哎呦了两声,又是一声鹰唳声后,刺客诡异的身形出现在了廊下,剑刃依旧直指陆筝。 陆筝一手环住汪止,一手背在手后,直直看向来人手中的利剑。 冰冷的寒剑顷刻之间到达陆筝的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破空而至,将即将要刺向陆筝的剑刃挑开,随后,陆筝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和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陆筝将汪止又往怀中揽了揽,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眼睛盯着和黑衣人缠斗的那道身影,眼底浮现得逞的笑意,哪里还有方才的惊慌失措?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院中两道正在缠斗的身影一前一后上了屋顶,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陆筝的院子中,下一刻,留守在前院的护院赶了过来。 “陆姑娘!陆姑娘无事吧?可还安好?” 第三十六章医者本分 陆筝抱着汪止缓缓起身,冲众人摆摆手,笑道:“无事,来了个小毛贼,让阿英赶跑了。” 众人随即看向阶下的阿英,只见雄鹰站立的脚下稀稀疏疏的落了几片羽毛,是与人搏斗过的痕迹。 众人:“……”着实英武! 闻讯而来的莲心气喘吁吁的跑到陆筝身边,见她无事,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陆筝无事,不然她都没脸回京。 陆筝见她脸上的血色还未恢复,抓着汪止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真没事,要做好饭了吗?都有些饿了。” 她的一句饿了,立即转移了莲心的注意力,她留在这里的任务就是照顾陆筝的起居,小福子特意交代过,其他照常即可,但是饮食一定得让陆筝满意。 “马上就好,姑娘先去偏厅等着,我去厨房催一下。” 莲心走的时候还不忘将留守的护院首领叫到一旁,今日之后,陆筝住的小院被护院从外面包围了起来。 陆筝等众人离开后,这才抱着汪止来到阿英身边,见它身上确实没受伤后,便夸赞它,“阿英你方才可真是厉害极了,简直是神勇无敌,多亏有你!” “明日我让莲心多给你备些肉,保准是你喜欢的。” 阿英一听高兴的想扑扇两下翅膀,陆筝突然又凑近,“你去去寻寻他,既然已经现身了,不会还躲着我们吧?” 阿英立即低鸣一声,纵身一跃,飞入上空,眨眼之间消失在空中。 只是,这一次阿英也没寻到人,陆筝入睡前都没等到阿英回来,第二日一早用早饭的时候飞了一夜的阿英才回来。 陆筝让莲心准备了一盆肉好好犒劳了它一番,心中暗道,愿意藏着就藏着,反正受罪的也不是她。 日子过得飞快,陆筝每隔几日去一次虎鹤堂,范魏的病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十一月的最后一天,陆筝最后一次为范魏施针。 这日,范魏气色还不错,他等陆筝起了针才将视线从椅子上一直呆坐着的汪止身上移开。 “陆姑娘带着这孩子……很辛苦吧。” 陆筝收了针,微微一笑,看向怀里抱着藤球的汪止,说道:“并没有,阿止很乖的。” 相比于之前,汪止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陆筝知道他有感知外界的能力,便整日陪着他玩,和他说话,带他逛街,体验各种不同的事物。 “陆姑娘仁心仁术,这孩子遇上陆姑娘,真是他的福气……” 陆筝笑了笑,看向范魏,说:“医者本分而已,先生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以后不用再扎针了,安心吃药调养即可。” 李仕雄一听这话,先是一喜,随后看向陆筝欲言又止,陆筝知道他想问什么,很是直接的说道:“你们要做的不是整日乞求先生能长命百岁,如今他度过难关,难道不是珍惜当下吗?” 李仕雄一怔,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陆姑娘医术这般高,也做不到吗?”她医术这样厉害,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先生寿终正寝吗? 陆筝反问他,“难道医者就都是高寿吗?就都能无病无灾永享天年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世上的人不都去学医去了? 李仕雄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榻上的范魏唤他,“仕雄,莫要钻牛角尖。”如今这样他已经很满足,再喝几日药他还能回乡下陪陪母亲。 “先生……” 范魏冲他摇头,示意他莫要再开口为难陆筝,随后对着陆筝笑了笑,像是在承诺,“日后在陵阳城陆姑娘若是能用得到虎鹤堂的地方,尽管来寻仕雄。” 陆筝含笑点头,道了别,抱起椅子上的汪止离开了。 汪止怀中抱着个藤球,陆筝感觉他很喜欢球,便又去了一趟汪家。 汪夫人一见汪止紧紧抱着藤球不撒手,眼底微微起了水雾,心里对陆筝更加敬佩。 “以前我们也给他买了不少玩具,可阿止从来都不碰那些,就是递到他手中,他也像是看不见。” “这藤球玩久了容易起刺,夫人可以给他做一个布的。” 汪夫人立即应下,“我今日就做,做好了就送过去。”只要阿止能好起来,别说是做一个,就是日日让她做针线活,她也是愿意的。 陆筝弯腰一把拎起汪止放到汪夫人怀中,汪夫人忙亲昵的揽着他,嗅着他身上的奶香味。 “这是你娘,可记住了?” 汪夫人笑了笑,将头放在汪止的肩上蹭了蹭,一双眼睛全在汪止身上,陆筝知道汪夫人未曾生子,可她却将汪止视如己出,只这一份慈母之心,就让陆筝对她高看一眼。 两人叙了一会话,陆筝突然道:“我给夫人把个脉吧。” 汪夫人一怔,却还是将手腕递给陆筝,良久,陆筝才开口,“阿止现下在我那里,夫人不必忧心,若是得空,夫人可去华医堂找董大夫看看。” “我可是有什么?” 陆筝坦然承认,“我不善妇科,夫人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只是气血有些亏损,找董大夫开两幅药调理调理即可。” 汪夫人很是相信陆筝,得了陆筝的嘱咐,便记在了心上。 在汪家用过午饭后,陆筝便带着汪止离开了。 --- 京城。 萧祁已经回来多日了,回来第二日,萧祁带着宋思问一起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之后,就再未入宫。 京城的不少人都知道江南宋家的宋思问入京了,纷纷设宴邀请,只是,宋思问推脱身体不适一直没有去赴宴,还是住在陵阳王府养病。 宋家在京中的人知道宋思问入京想要将他接走,被宋思问拒绝,只说在陵阳王府养病方便,等太医院的章太医给萧祁看诊时,也能顺道给他看一看。 宋家的人还能说什么?太医院院正是那么好请的吗?宋思问便留在了陵阳王府。 苍梧院内,宋思问看向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萧祁,说:“世子想回陵阳,可年关将至,太后娘娘不许你回去,世子就莫要让太后娘娘生气了。” 如今才十二月初,离过年还早,以往太后都不会太管着他,他想在哪住就在哪住,只要逢年过节的入宫就行。 可为何如今就不许他出京了? 萧祁唇线紧抿,啪嗒落下一子,宋思问知道他不高兴,可是太后不许,他又能如何呢?违背太后的意思? 那可是当朝太后,就连圣上都不敢违逆半分的人。 “方才听福公公说陆姑娘近日已经不去虎鹤堂了?”宋思问笑着说道。 旁边立着的小福子立即回道:“陵阳传信说是不去虎鹤堂了,陆姑娘现在将心思都放在了汪家小公子身上,整日都带着汪小公子出门游玩呢。” “一出去都是玩一天,陵阳城的大街小巷都让陆姑娘走遍了……” 宋思问落下一子,忽然来了一句,“这京城好玩的地也不少。” 第三十七章吐血 萧祁听到宋思问这话,抬眸看他,一双凤眼中带着不确定,她在陵阳城好吃好喝还要医治汪止,她会来吗? 宋思问端起手边的茶,浅尝一口,“年底各地方守备军指挥使都会回京述职,身边总会跟着两个副将吧?” 汪正是隋论的属下,倘若汪正跟随隋论入京,那么陆筝带着汪止一起入京,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小福子恍然道:“是啊,隋将军年底是要回京的,若是汪将军也跟着来,那陆姑娘不是就能带着汪小公子一起来了?” 萧祁自从寿康宫回来后就有些闷闷不乐,每日入睡前虽然有陆筝给的香料,可是却不如在陵阳睡得安稳。 没有陆筝整日监督着,饭吃得也没有之前多了,小福子心里有些着急,若是陆筝来了京城,有她在,他家世子一定能吃好睡好的。 “主子,奴婢给隋将军写信吧?陆姑娘和隋将军一起入京路上也安全。”小福子询问道。 萧祁却垂下了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小福子和宋思问对视了一眼,又道:“奴婢会询问陆姑娘的,若是陆姑娘不想来京城,咱们也不强求。” 萧祁这才点了头,小福子立即去写信,萧祁此时却没有了下棋的心思,心里琢磨着等陆筝来京城要给她请什么样的厨子。 江南蜀中的风味她都吃了不少,那便请一个西北的和从御膳房退下来的厨子,她应该会更喜欢西北风味吧? 她曾说过,在谷中最常喝的就是白粥,是以,在陵阳的时候除了喜欢甜食,还喜食各种肉类,西北的牛羊肉应该很合她的口味。 正在这时,有下人手上捧着一物进了凉亭,走到萧祁面前,恭敬的递过手上的帖子。 “世子,长公主府后日有宴会,听闻宋公子住在咱们府上,特遣人送了帖子,邀世子和宋公子后日一同去公主府赴宴。” 啪嗒一声,宋思问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萧祁看了他一眼,接过下人手中的帖子示意他退下。 萧祁也没看帖子的内容,直接将帖子递给了宋思问。 宋思问已经恢复了镇定,接过萧祁手中的帖子,打开后入目便是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比之她幼时笔力强劲了许多。 帖子的内容很正式,可当宋思问看到结尾的缺了口的梅花印章时却愣神了,这枚梅花印章她竟还留着? 良久,宋思问合上帖子,抬头对上萧祁的视线,宋思问苦笑一声,“那卫家公子必定也去吧?” 萧祁颔首,卫少游已是元嘉长公主的准女婿,这样的场合,他怎会不去? “说来,当年入京还曾多次得长公主照拂,长公主既然相邀,没有不去拜访的道理。” 宋思问看向萧祁,又道:“世子若是不想去,我一人前去即可。”宋思问知道萧祁现在也不会喜欢这种场合。 萧祁刚想点头,蓦的想起有一事还需要元嘉长公主帮忙,这次的宴会便没有推脱。 天有些阴沉沉的,云层笼罩着天空,像是要下雪了。 陵阳城内,陆筝带着汪止又跑了一天,回到府中用了晚饭,忽然想起来这两日忘了做给萧祁的香。 陆筝将要入睡的汪止交给了莲心。 “我今夜要制些香,明日阿止醒了劳烦你了。” 这还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辰,要下雪了,她打算后日带汪止去城郊的农庄上住上几天,是以,陆筝决定今日连夜将香做好。 莲心早已摸清了陆筝的习惯,她一向睡得沉,且比别人睡得时间长,有时一天能睡五六个时辰,若是熬夜了,第二日会起得更晚。 “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汪小公子的。”莲心上前接过汪止,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事。 “下午的时候吴铁匠亲自给姑娘送东西来了,东西在桌案上。” “行,我知道了,你带阿止去睡吧。” 陆筝查看了吴铁匠给打的刀具,件件精巧锋利,不愧是连萧祁都称赞的工匠。 陆筝很是满意的将刀具装进了莲心专门给她买的药箱,将她那两个很是随意的包袱淘汰了。 屋子里烧着地笼,一点也不冷,陆筝好好将手洗了一番,开始制作给萧祁专门用的香,暗夜渐渐寂静下来。 忙了大半夜的陆筝终于将香制好,此时她已经疲乏的睁不开眼,将鞋一脱,爬上榻上卷过被子,翻身睡去。 一直挂在陆筝腰间荷包里的玉佩突然滑落出来,静静的躺在陆筝身下。 外间风声呼啸,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天刚擦亮时,室内一道微光划过,榻上的陆筝忽然睁开了眼。 她先是有些茫然,待看清了屋内的陈设,倏的坐起了身子,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下一刻瞪大了眼睛,心口控制不住的咚咚直跳,这熟悉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缩,“来人……” 在确定能发出声音后,她立即高声唤道:“来人!莲心!” “莲心!快来人---” 熟睡的众人被惊醒,随后一阵慌乱,而此时,京城的元嘉长公主府才是真正的兵荒马乱。 前院中,元嘉长公主被侍女扶着,看着厅中的几名太医会诊,她视线落在蹙着眉的章太医身上,心里突然慌的厉害。 柔徽县主梁杳杳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担忧的唤她,“娘……” 元嘉长公主扭头看向她的女儿,艰难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杳杳,若是……若是阿辞有事可怎么办?” “你爹也不在京中,你祖母他们也定会埋怨我的,老天保佑,阿辞一定要平安!” 元嘉公主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怎么会就在她的宴会上出了岔子?是谁要害阿辞?是谁要害他们公主府? 梁杳杳安慰她,“不会的,章太医不是来了吗?有章太医在,表弟不会有事的,娘,你先坐下休息会,你都站了一夜了。” 元嘉长公主焦躁道:“我怎么坐得住,宫门就要开了,一会你外祖母就要知道阿辞在我这里出了事,一顿训斥都是轻的,还有圣上。” 元嘉长公主突然将梁杳杳拉近,压着声音一脸惧色:“你别看平日里圣上对阿辞不管不问,那是因为阿辞平安,不记得以前阿辞出事时圣上怎么发落那些人了?” 那些涉事的宫人轻则入狱,重则杖毙,萧祁自小多灾多难,可但凡涉及到伤害他的人时,崇宁帝从未大事化小。 “怎么办……昨日侍候阿辞的下人都关起来了吗?” 梁杳杳欲言又止,随后在她娘催促的眼神中,有些无力的说道:“昨日表弟……并未吃咱们府里的任何东西。” 昨日萧祁来公主府赴宴,不仅未吃宴席上的食物,更是连一口水都没喝,却在晚宴结束时陡然吐血。 元嘉长公主惊愕道:“没吃任何东西?” 第三十八章替萧祁渡劫 “你可问清楚了?” 梁杳杳点头,事关萧祁,她怎能不让下人尽心? 自萧祁入府,便有专门的下人引路侍候,虽说中间她的视线离开过萧祁,可下人清清楚楚的说了,萧祁自入府确实是未碰他们府中的任何饮食。 没有吃任何东西却中了毒,这背后之人显然心思极为缜密,定是抱着要将萧祁置于死地的目的,才不知用了什么隐秘的法子让萧祁中毒。 说不好这锅就要他们梁家背了。 一些往事突然浮上梁杳杳的心头,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战,隔着屏风去寻那道一直守在萧祁房门外的清瘦身影。 元嘉长公主将梁杳杳冰冷的手放到胸口捂着,烦躁的对一旁的下人呵斥道:“还不赶紧去拿个手炉?” “是,奴婢这就去。” 梁杳杳安抚她,“娘,无碍,我不冷。” “怎么不冷,你看你这手凉的,这里有娘,你先回去歇会。”元嘉长公主说道。 梁杳杳却是摇了摇头,“我陪着娘。” 她娘虽然贵为长公主,可在梁家却没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只因为梁家也不是那普通的世家勋贵。 梁家祖上随太祖征战天下,受封英国公,一共出过三位皇后,真正的高门显贵,如今的中宫便是出自英国公梁家,皇后既是她的舅母,也是她嫡亲的姑母。 是以,即便她娘贵为长公主之尊,在英国公府也摆不起长公主的架子,倘若她娘敢在英国公府给各位长辈摆皇家公主的架子,那一旦入宫,她那位皇后姑母定会给娘家找回面子。 梁杳杳知道,私下里,她娘是有一些怕她祖母的,虽说她娘是公主,可也已是梁家媳,如今在这公主府出了事,梁家怎能撇干净呢? 祖母得了消息就算没有亲自前来,也定会派身边的嬷嬷前来质问的,她得留在这里。 未到辰时,陵阳王世子昨日在元嘉长公主的晚宴上中毒一事就已经在勋贵中传开了。 京中一片唏嘘,这陵阳王世子真是多灾多难。 崇宁帝沉着脸应付完早朝,一下朝就派了太极殿太监总管郑冷前去公主府查看萧祁的情况。 与此同时还有寿康宫的女官朝露,英国公府一众人等,全都涌进了元嘉长公主府。 太极殿内,等殿内的宫人都退下了,一名身穿玄色朝服长相极为年轻的男子进了偏殿,躬身行礼,“臣云章见过陛下。” 他身姿挺拔,步履稳重,目光坚毅,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崇宁帝抬头看向阶下立着的人,将手中的折子合上,看不出喜怒,“阿辞的事今日可听说了?” “臣也是在进宫的路上听下朝的同僚们议论才得知,京中又要有些闲言碎语了。” 云章说话很是直接,却时常能切中要害,也比同龄人稳重,很得崇宁帝重用,崇宁帝便他放到了最重要的一支私兵,玄甲卫。 玄甲卫,既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奇兵,又是崇宁帝的私卫,专为皇帝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可不通过前朝便悄无声息的决断一些人的生死。 “这次的事交给你们玄甲卫来办,该审的审,该关的关。” “臣领旨。”云章应下,却没有立即退下。 崇宁帝问他:“可还有其他事?” 云章再次躬身,“陛下前些日子才遣陵阳王去视察边境,一直是臣在负责来往的书信,如今陵阳王世子遇险,陛下可要陵阳王回京?” “如实告知陵阳王,让他回京吧。” 崇宁帝摆了摆手示意云章退下,这才有些疲乏的靠在椅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云章一回玄甲卫立即带了数十人前往元嘉长公主府。 而此时,躺在公主府内的萧祁才醒,他是被疼醒的,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疼,特别是五脏六腑。 正在旁边要给萧祁换帕子的小福子一见他醒了,险些喜极而泣,“主子!主子可是醒了!” “章太医!我家主子醒了,章太医快来看看---” 躺在榻上的萧祁在听到小福子的那一句主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张了张嘴,嘴角僵硬了,果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陆筝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这是替萧祁来渡劫来了吗?可疼死她了…… 还有,她明明告知萧祁除外赴宴要留心,怎么分别才短短数日这就中招了? 他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脉,脸色更加惨白了,明明已经服用了解毒丹,为何还会这样? 救命啊!这到底是中的什么奇毒?她为何从没见过这种毒?怎么经脉都要暴掉的感觉。 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后背已经湿透了,他艰难的喘着气,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 “主子……”小福子见他脸色愈发难看了,忙给他擦额上的汉。 “主子忍忍……” 还在斟酌后续用药的太医院院正章太医疾步从外间跨进来,见萧祁醒了,忙上前把脉。 陆筝听到是章太医,便没有动,太医院院正医术定是很高,能救她吧?现在在萧祁这副身体里的可是她陆筝! 忽然,陆筝感觉体内气血上涌,一股腥甜直往上钻,他立即侧身,控制不住的又吐出了一口血。 血中带黑,一看就是剧毒,若不是先前已经服用了解毒丹,这副身体早已魂归地下了。 “主子---” “章太医……求章太医快救救我家主子……”小福子带着哭腔说道。 一夜未睡的章太医只觉得心口越跳越快,在场的太医还只有他最了解萧祁的病症,旁人根本不敢下药。 章太医示意小福子先不要急,拿出银针给萧祁先是扎了几针,对萧祁说道:“世子莫要害怕,老夫定会竭尽所能保世子平安……” 萧祁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视线一直落在银针上,就连身上的痛意都减轻了几分。 “世子比昨夜好些了,这毒血吐出来会好点,就是世子要遭罪了,老夫再给世子扎几针减轻些痛意……” 良久,陆筝才感觉身上的痛意稍稍减退,等章太医起了针要将银针收起来他一把抓住了章太医的手腕。 “主子……” “世子。”章太医有些不解,难不成世子依旧疼得厉害,还要再扎一会针? 在陆筝频频给小福子使眼色后,小福子才一肚子疑问却鬼使神差的读懂了他的意思。 “章太医能否将您的银针留下?” 第三十九章速去陵阳 章太医不解其意的看向萧祁,却见萧祁虽是虚弱却依旧执着的盯着银针,他心中纳闷不已,世子这是怎么了? 少顷,章太医安抚似的拍了拍萧祁的手背,说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若是能减轻世子的痛苦便留给世子吧。” 能!怎么不能?那要看在谁的手里?陆筝内心说道。 “我先去给世子熬药。”章太医见萧祁额头依旧在冒汉,就知道他依旧在承受着痛苦。 陆筝眨了一下眼,以示感谢。 跪在榻边的小福子正要去送章太医被陆筝抓住了袖子,小福子担忧的看着他:“主子。” 章太医出了房门看到外面被长平拦着的众人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和众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让人最好不要打搅萧祁休息,这才上前和另外几位太医说了要用的药方,见无人反对,立即亲自去熬药。 宫里来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人离去。 室内,小福子转头看了外面一眼,压着声音问萧祁,“主子,主子要跟奴婢说什么?” “是要王爷回京吗?奴婢昨夜已经让长平派人给王爷传信了,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主子别怕,有章太医在,主子也会平安的。” 小福子说着一边给萧祁拿他常用的小册子,炭笔也放在了他的手中,红着眼不敢抬头看他,“是奴婢无能,又让主子受罪了,等王爷……等王爷回来,定会请王爷责罚奴婢……” 陆筝深吸一口气,耳朵里被小福子自责的话吵的嗡嗡的,他忍着痛意,握住炭笔,小福子忙按住小册子,好方便他书写。 陆筝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她的救命稻草竟然是她自己! 胸腔内又在翻涌,这毒可真能折磨人,陆筝抖着手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速去陵阳将陆……接来!” 小福子在看清小册子上的字后,立即爬起身,“世子放心,奴婢这就让长平去接陆姑娘。” 陆筝舒了一口气,小福子虽然话多,可他一向听从萧祁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点很好。 片刻后,小福子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进来,要给萧祁换衣服,却见榻边的帷帐已经落下了,他快走两步,一掀帷帐,“主……” 余下的话便卡在了嗓子里,只留下小福子一脸的震惊。 只见萧祁已经去了衣,上半身布满了方才章太医留下的银针,和方才章太医扎针的位置也截然不同,若不是萧祁呼吸已经平稳,小福子一定会惊的叫出声来。 小福子声音控制不住的结巴道,“主子这……这……这是陆姑娘教的吗?” 什么时候教的?这才认识陆姑娘多久,这么短的时日怎么就敢往自己身上扎针? 任凭小福子有多精明,也不会想到此时萧祁这副躯壳里已经不是他本人了,他只知道他家主子自小聪慧,过目不忘,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萧祁跟陆筝学的针灸。 陆筝缓缓睁开眼,无法解释,只是眨了一下眼。 小福子还是不放心,一直紧张的盯着他,直到看着他将针起了,虽减轻了痛意,可萧祁这具身体十分虚弱,陆筝起针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她以往那手速极快的影子了。 小福子将银针收好,给他换好衣服后才将帷帐挂起来,然后给他喂水,“奴婢已经试过这水了,没有问题,主子放心喝。” “等主子好些了,咱们就回府,章太医也在熬药,主子再忍忍……” 陆筝一杯水还未喝完,外面响起噪杂声,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哭喊声由远而近。 “公主府来了不少人,太后娘娘和陛下都派人来了,都是来探视主子的,长平说主子还昏睡着,便都拦在了外面,这会估摸是公主府在发作昨日晚宴上侍候的下人。” 小福子一边说一边回想昨日,怎么也想不明白,“昨日我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晚宴上的菜品主子是一点都没吃,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陆筝看他,她怎么知道?她又没在场。 小福子一愣,他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般看着他? 吱呀一声,门开了,小福子当即转头看来人,待对上来人的视线后,身子一僵,肉眼可见的惶恐起来。 怎么是他? 云章依旧是一身玄色朝服,身后跟着两名玄甲卫,周身的气势令人难以忽视。 他的目光从小福子身上移开,落到了脸色依旧很难看靠在榻上的萧祁身上,微微躬身,“见过世子,世子可好些了?” 小福子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慌忙见礼,“奴婢见过云大人,世子刚醒,章太医正在给世子熬药。” 云章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奉陛下之命,彻查世子中毒一事,这位公公……随我们走一趟吧。” 小福子脸色一白,玄甲卫,进去一趟,他还能好好的走出来吗? 倚在靠枕上的陆筝抬眸打量云章,这位大人很年轻啊,看似温和有礼,可是他身上的肃杀之色却没有藏好,必是常年手上染血之人。 “……大人稍等。”既是陛下的旨意,小福子根本不敢多说话。 他转身看向榻上的萧祁,面上带着僵硬的笑,说道:“奴婢去随云大人走一趟,晚些时候就回来,一会就让长平进来侍候主子……” 话音一落,小福子就准备随云章走一趟,却在转身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小福子转身看去,却见自己的衣角被萧祁紧紧的攥在手中。 小福子瞬间就红了眼,极力的抑制住哽咽声,“主子……” 陆筝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是直直的和云章对视着,倔强中带着焦躁,神色不言而喻,他不愿意! 不管小福子是否真的对萧祁忠心,可她此时身边也没人可用,难道长平会比小福子更了解萧祁,更易读懂人心吗? 还是说宫里的人要换掉萧祁身边的内侍,新换一个就会比小福子更尽心吗? 云章微微诧异,都说这陵阳王世子自不能说话后身上就再没有往日的傲骨,也时常被其他同龄的孩子欺负,可今日,他却是对这位世子刮目相看了。 即便是宫中最得宠的皇子见了他这位玄甲卫首领也会彬彬有礼,而他此时在萧祁的眸中却看到了不耐烦,若是这位世子此时能开口说话,云章丝毫不怀疑萧祁会将他请出去。 蓦的,他唇角微微上扬,态度依旧和煦,“既然世子身边离不开这位公公,那便等世子好了臣再来派人来问话。” 云章又盯了萧祁一瞬,躬身一礼,带着身后的玄甲卫离去,小福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阵后怕,还没开口就被萧祁瞪了一眼。 小福子:“……”他怎么了?说错什么了吗? 陆筝拿过小册子,费力的交代了几句话,刚写完方才稍稍恢复的血色又褪了个干干净净。 “奴婢都记下了,主子快歇会……” 陆筝躺回榻上,又开始难受了,救命……萧祁你腿脚可快点,虽然现在受罪的是她,可这要归西的可不是她陆筝。 天依旧阴沉沉的,午时一过,京城开始落雪了。 在从陵阳到京城的官道上,一队骑兵紧紧的追在一人身后,“雪天路滑,陆姑娘骑慢些---” “陆姑娘——” 第四十章风雪太大了 公主府中,元嘉长公主心力交瘁的应付着前来询问萧祁安危的一众人,虽然已经得了两次训斥,可只要萧祁平安无事,几句训斥又算得了什么? 梁杳杳盯着元嘉长公主用了半碗粥,见章太医捧着药碗进了萧祁正在休息的房间,低声嘱咐贴身侍女千苏守着她娘,越过正厅,去了萧祁的门外。 长平面无表情的带着侍卫守在门外,显而易见,现下依旧不允许其他人探视。 梁杳杳在一人身边站定,她目光直视前方,话却是对身边的人说的,“你脸色有些不好看,去歇会吧。” 宋思问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脸色泛白,声音清润,“我无碍。” 长平眼观鼻鼻观心,并未窥探两人之间的神色,杨家兄弟更是在梁杳杳过来的第一时间双双垂下了眸子。 穿堂风不知从何处钻了过来,一旁立着的人身上的药香混着记忆中的冷冽清香萦绕在梁杳杳的鼻尖。 她终是没忍住转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身边的人,心里的复杂难以言喻,旧时记忆浮现在她脑海中。 明明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却还总顾虑着别人,多年过去,依旧不改吗?为何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些? 忽然,梁杳杳心中没由来涌上一股怒气,她脸色微沉,冷声道:“要么去偏厅等要么去耳房,这般守在门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怕我梁家要加害世子呢。” 这话说得不疾不徐,却明显带着怒意。 宋思问终于转过了身看向面前的少女,少女还穿着昨日的衣裙,容颜和他想象中长大的一般无二,和儿时一样好看,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虽然气色比他好些,可依旧掩饰不住眼底的疲惫。 四目相对,宋思问败下阵来,在她面前,他从未赢过。 他说,“我这就去耳房,下雪了,你也莫要来回走动了。” 从不争辩,从不解释。 意料之中的妥协却险些让梁杳杳红了眼,她袖中的手紧攥,片刻后,语气缓了缓,“京中不比南海,冬日风大雪急,你……照顾好自己。” 宋思问呼吸一顿,神色平静如初,心底却一震,她怎知他在南海? “好。” 宋思问目送着梁杳杳离开,正往耳房走的宋思问不知看到了何人,脸色一变,脚步陡然顿住,转身朝长平走去。 长平见他面色不对,戒备的扫了一眼外面,这才俯身。 “进去看看你家世子醒了没有,问问章太医若是能移动,就早些回陵阳王府。” 长平见他神色郑重,不敢大意,低声应了句,转身进了室内。 室内,陆筝已经痛苦的服完了章太医亲自熬的药,药没什么不对,不对的是为什么不能熬的好喝点?最起码也不要这么难喝。 又辣又苦,即便是陆筝小时候也没喝过这般难喝的药,他师兄可是会给她加很多甘草和蜜糖的。 一碗药喝得陆筝面目狰狞,好不容易喝完才得了小福子准备的一颗糖,他没有含化,气愤的咔嚓咔嚓几口嚼完躺回了榻上。 “这药是催毒的,世子这次中毒太过蹊跷,毒性又极其霸道,世子体弱,我不敢下太猛的药,世子晚些还需再喝几次药。” 即便一口药都不想再喝了,可她知道章太医说得对,倘若正常用药,萧祁这身子恐怕撑不住。 可不下猛药,毒性蔓延的速度又太快了,到底要不要下猛药?一想到这,五脏六腑又开始绞痛了。 小福子见长平进来有话要说,示意他稍等一会。 “世子先躺会,我再给世子扎一次针。”章太医说道。 陆筝没有拒绝,虽说也可以自己扎,但是太耗神了,随着章太医下针陆筝痛意减缓,慢慢睡去。 风声呼啸,迷迷糊糊间,陆筝听到有人在后面着急的唤她,“陆姑娘!陆姑娘稍稍歇一下吧……” “风雪太大了,陆姑娘当心!” “陆姑娘……” 可是那道身影却好似听不见身后的急切声,依旧冒着风雪疾驰在官道上。 “主子……” “主子!主子怎么了?章太医您快看看!”耳边又是急切的声音。 “主子——” 陆筝有些混乱,在一阵刺痛中,陆筝倏的睁开了眼睛,心脏一阵极速的跳动。 咚!咚!咚! 她……刚刚看到的是自己的身影! 她本不会骑马,那么就是萧祁正骑马往京城赶来! 她为什么会看到自己的身影?以前可从来没有,忽然,陆筝对上几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小福子抖着手给他擦唇边的血迹,抑制住哽咽,“主子……主子忍忍……” 陆筝这才感觉到脖颈间一片温热,是血,还未清完的毒血。 脚指一阵刺痛,陆筝才发觉章太医正在给他放血,他不着痕迹的摸向自己的脉,眼前一黑,毒已入了肺腑! 那么方才难不成是萧祁这副身体撑不住了?所以才有了离魂之症,她才会看到自己的身影? “主子……主子先别睡……”小福子已经吓怕了,实在是萧祁方才的模样太吓人。 谁能想到刚睡着的萧祁突然就吐出一口血,然后就不省人事了,就连章太医都被骇的不轻。 此时章太医还不得不稳着心神,给萧祁扎针放血,萧祁身子弱,他又不敢真的多放,章太医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若是刚刚他没有把错脉的话,萧祁的心脏分明停跳了片刻,一想到这里,章太医也是两眼发黑,连回乡养老的折子都想好了。 “世子莫要再睡了。”章太医心口颤颤的说道。 可是此刻陆筝感觉她眼前布满了金星,一阵晕眩,她摸索着抓住小福子的手,在他手掌上写字。 一个字还没写完,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黑暗。 “主子!” “主子……” “世子醒醒……” 雪越下越大,一直候在正厅的众人陡然听见从萧祁房间中传来的慌乱声,神色各异。 元嘉长公主腿一软,被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唇角发颤,对身边的梁杳杳说道:“杳杳,你去看看阿辞……” 话音还未落,元嘉长公主却愣住了,只见长平怀中抱着个人出来,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元嘉长公主惊讶道,“这是做什么?大雪天的这是带阿辞去哪?” 从宫里来的朝露和郑冷对视了一眼,连忙快步上前,追问道,“世子如何了?你这是抱着世子去哪?” 长平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我家世子要回府。” 第四十一章等等老夫 “回府?”元嘉长公主又惊又急。 难不成,难不成是萧祁根本就不相信他们,以为这次中毒事件是他们公主府所为? 云章将人带走的时候她可一句话都没说。 现在还下着大雪,倘若今日萧祁冒雪回府也不愿意在她府中休养,那么这事不出半日就会在京中传遍,到时候会传成什么呢? “这会儿怎么回去?还是让世子在这休养吧,公主这里离皇宫近,咱家也好给陛下回话。”太极殿的郑公公见元嘉长公主着急的样子忙开口对长平说道。 一直候着的朝露也开口,“郑公公说得是呢,雪天路滑,又这般冷,你们这么不知轻重将世子移回府太后娘娘知道少不得要心疼世子……” 长平扫了众人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抱着萧祁就往外走。 “哎,你……” 小福子在长平身边撑着伞为萧祁抵挡风雪,一边走还不忘回头和众人解释一句,“我家主子定要回府,还请诸位见谅。” 小福子的意思很明显,萧祁的脾气倔起来能是他们下人能劝的吗? 梁杳杳忙吩咐公主府的侍卫,“来人!安全送世子回府!” 元嘉长公主还要说什么,梁杳杳冲她使眼色,示意她娘不要在开口了,既然萧祁不愿意留在他们公主府,那么即便是回去,也应该是他们公主府护送回去。 章太医拎着药箱从房间里追出来,胡子乱颤,一脸的焦急,冲着长平的背影喊道:“胡闹啊……莫让世子着了凉……” “……要了老命了……等等老夫---” 宋思问示意杨家兄弟接过药箱,和元嘉长公主道了别,上前搀着章太医往大门外走去。 萧祁这一走,公主府散了不少人,待人都走了,元嘉长公主唤来一直候在偏厅的下人。 “怎么回事?阿辞怎么突然要回府?” 那下人低着头有些不确定,“奴婢听得不是很真切,好似……好似……” “好似什么?如实说来!”元嘉长公主不耐烦的说道。 并非是她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她只是太过担心,长平不许其他人进去,她便派了个耳力好的一直守在萧祁旁边的偏厅里。 那下人噗通一声跪下,“奴婢听到了哭声,世子……怕是不行了。” 元嘉长公主呼吸一滞,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了个干干净净,梁杳杳慌忙扶住她,“娘。” “先坐下休息一会。” 梁杳杳看向跪着的下人,脸色依旧不好看,她问,“是表弟非要回府的吗?” 那下人点头,这次他很确定,“是世子!奴婢听着是福公公说世子要回府,世子的侍卫向福公公确认了之后不顾章太医的阻挠一定要带世子回府。” 元嘉长公主看向还未离开的郑公公,身子一晃,如若不是萧祁不相信他们公主府,那么就是……萧祁真的不行了。 皇宫,太极殿。 从公主府回来的郑冷向崇宁帝如实禀告后,大气都不敢出,更是不敢抬头看崇宁帝。 良久,上首桌案上才传来茶盏重重落在桌案上的声音,郑冷当即跪下。 崇宁帝面上喜怒不辨,说道:“摆驾陵阳王府,朕要去看看阿辞。” “是,奴婢这就安排。”郑冷快速的爬起身应道。 “还有,传话寿康宫,母后虽喜爱阿辞,但她年事已高,雪天路滑,朕自己去看阿辞即可,万不可劳烦她老人家。” “是。” 陵阳王府中,紧随而来的其他几位太医再一次为萧祁会诊,最后还是齐齐看向章太医。 章太医一把年纪了,又急又怕,虽然很想大吼一声不用劳烦大家了,可是萧祁一旦有事,他一个人担不起啊…… 犹如走过场似的会诊一番,章太医又匆匆进到萧祁的房间,偏厅的几位太医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可惜。 腊月初五这日傍晚,崇宁帝在苍梧院站了许久,他盯着院中那颗光秃秃的梧桐树看了很长时间,直到宫里来人。 “陛下,户部一众官员还在太极殿等候陛下,请陛下回宫。” 崇宁帝抬头望向空中还在落的雪,微微敛神,留给在原地跪了许久的太医们一句话,“医治不好阿辞,你们便都回去养老吧。” 几位太医惶恐应下,他们不比章太医,章太医已为太医院院正十多年,他们之中有的还是刚刚步入太医院,这一身本领还未施展怎的甘心回乡。 崇宁帝一走,几位太医便将保命压箱底的绝活毫无保留的在章太医面前展示了一番,什么独家按摩手法,什么救命药丸齐齐给萧祁用上。 章太医虽恼火却也没有在此时发作。 好在此时众人齐心协力将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萧祁拉了回来,但也仅仅止步于鬼门关之外。 萧祁依旧昏迷不醒。 而此时,京城早已传遍陵阳王世子将要魂归西天了,与陵阳王交好的纷纷来陵阳王府探望,却都被拦在了前院。 当众人得知崇宁帝亲自来过后,并没有强闯,只是将带来的贵重药材留下便离去了。 腊月初六一早,停了一夜的雪又开始下了。 萧祁房间内,小福子双眼布满血丝寸步不离的守着萧祁,太医可以轮值,他却不能也不敢,他偏头抹了一把泪继续给萧祁擦手。 “奴婢知道主子想让陆姑娘医治,陆姑娘一手针灸无人能比,她带的药比太医院好了不知多少倍。” “主子坚持住,长平派去的人都是腿脚最快的,明日,最迟明日傍晚陆姑娘就到了……” “主子你可坚持住啊,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奴婢也活不成了……” 小福子越想越伤心,又不敢再哭,生怕别人听见。他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陆姑娘可快些来吧,他家主子要撑不住了。 今日的雪虽不大,可风却凌厉的很,行走在街上讨生活的人只觉得脸被风吹得生疼。 正在这时,两名装备齐全的骑兵疾驰而来,一边跑一边为后面的人开道,以免撞到行人。 后面紧紧跟着一队人,为首的是一名裹着斗篷的少女。 一队人马极速在神武大街上疾驰而过,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纷纷猜想方才那一晃而过的身影。 忽然,留在原地的百姓有人深深吸了口气,“好特别的香……” 这大冬日的,街上行人甚少,这独特的香气从哪里飘来的?这人不解,可有人却清楚。 隋论紧紧的跟在陆筝身后,两日两夜几乎是马不停蹄,这还是他那日在虎鹤堂见到的那个眼中只有美食的陆姑娘吗? 陵阳王府近在眼前,隋论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前面便是陵阳王府,陆姑娘小心下马,莫要再摔着了。” 虽然此时萧祁终于实现了前些日子的念想,可以在陆筝这体验开口说话的快乐,可这两日他并未说过几句话。 当日中毒之后他深刻的体会了那毒有多霸道,身体有多疼,浑身有多难受,他都受不住,陆筝一个姑娘家怎么受的住? 所以,他根本不敢歇,他一定要尽快赶到京城! 是以,他第一时间前往陵阳守备军,让隋论带他入京,小福子的信还未到,可隋论一听萧祁中毒,当即带了一队人护送陆筝入京。 萧祁一拉马缰,率先下了马,转身就往陵阳王府奔,刚迈上两级台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台阶上。 “陆姑娘!”刚刚从旁人手中接过药箱的隋论连忙去扶。 “陆姑娘没事吧?我给陆姑娘带路。”饶是隋论与陆筝不熟,也心疼她这一路的辛苦。 萧祁忍着疼,没有说话,在隋论惊异的眼神下,准确无误的往苍梧院的方向奔去…… 第四十二章跟自己家似的 而此时的宫中,刚刚下了早朝的崇宁帝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陪太后用早膳。 太后看着一桌子的早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蹙着眉对崇宁帝说道,“昨日皇帝去瞧阿辞了?听说很是凶险,这孩子怎么总是多灾多难的让人担心。” 崇宁帝恭敬道:“是,朕想着五弟不在京城,母后又最喜爱阿辞这个孩子,便亲自去了一趟陵阳王府,太医们还算尽心,母后莫要担心,阿辞会没事的。” “云章可查清是何人所为了?” “还在查,母后放心,朕一定会给陵阳王府一个交代的。”他说的是陵阳王府,而不是萧祁。 太后沉默不语,直到崇宁帝捧过一碗粥亲自递到她手边,她才说道,“哀家一想到阿辞就吃不下,老五也不在京城,阿辞身边连个尽心的都没有,皇帝何不将阿辞移到宫中,哀家亲自让人照看?” 崇宁帝垂在一侧的手紧了紧,他面上依旧恭谨,含笑道:“母后不记得了?阿辞最是认床了,除了苍梧院和陵阳城的王府,他可是哪里都住不惯。” 说罢,不待太后张口又道:“再说怎能劳动母后,朕一早就派了人去王府,有朕的人盯着,不会有人懈怠的。” 崇宁帝双手捧过勺子递到太后面前,“听说昨日母后就因着阿辞的事一直在佛堂,还要削减后宫用度为阿辞祈福,阿辞年少,怎担得母后如此?” “那是哀家的孙子,哀家此举有何不对?” 崇宁帝忙垂首,“母后说的是,可是要过年了,各宫正是封赏的时候,突然削减用度,难免会惹得一些怨言,反而对阿辞不好。” 若是众人得知太后削减后宫用度仅仅是因为陵阳王世子,动了旁人的利益,旁人怎会甘心? “罢了,哀家说不过你,反正这后宫也是皇后在打理,哀家本就不该插手。” 崇宁帝忙道:“母后严重了,朕和皇后还年轻,事事都还需母后教导,朕只是怕五弟回来后会因为阿辞受委屈心里不舒服,如今军中还是得有五弟在朕才放心。” 念及此,太后才没有再多言,接过崇宁帝递过来的勺子,开始用早膳。 崇宁帝心下稍稍舒了口气,给候在门口的郑冷递了个眼神,郑冷躬身退了出去,前往皇后的凤仪宫。 后宫一切事宜由中宫决断,即便太后想要后宫削减用度,那也得由皇后通知各宫,这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凤仪宫中,坐在上首正在翻账簿的皇后听完郑冷的话后,头也没抬,“本宫知道了。” “那奴婢就告退了。” 待郑冷走后,皇后抬眸,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声音极浅,“能护多久呢……” 这极浅的声音被淹没在风雪中,窗外依旧大雪纷飞,陵阳王府中,隋论毫无形象的追在陆筝身后。 从陵阳王府到苍梧院的路上,一路上下人对着奔跑的陆筝侧目,待看到隋论后又纷纷行礼。 “隋将军。” 隋论拎着陆筝的药箱顾不得将军的仪态,一路追着陆筝到了苍梧院。 前一刻从开道的骑兵中得知陆筝已经到了京城的小福子还有些呆愣,不可能! 可是下一刻当小福子看到出现在苍梧院门口的人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么快? “陆姑娘……” 萧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当他看到小福子红肿的眼睛后,就知道不好,此时隋论已经追了上来,萧祁转身一把拎过隋论手中的药箱,抬脚就往卧房走去。 小福子上前去迎,“我带姑娘去主子的房……” 萧祁从他身边掠过,直接去了卧房,他自己的卧房在哪他不清楚吗? 小福子张在半空中的手还未落下,呆呆的看着人大步流星的进了卧房,跟在后面的隋论焦急的问他,“世子如何了?怎的陆姑娘说世子中毒了?” 小福子一肚子的疑问,对陆筝的医术却是很是信服,“有陆姑娘在,世子很快就会没事的。” 隋论大步往萧祁的房间走,只是没进去,所有人都被“陆筝”赶了出来。 等在门外的隋论问了萧祁中毒的始末,眸中一阵晦暗,闪过杀意,离他近的太医也忍不住稍稍退后。 隋论最后才想起问小福子,“这陆姑娘……来过王府?” 怎的比他还熟?这一路跑得跟自己家似的。 小福子摇了摇头,难不成是他家主子闲时给陆姑娘画过苍梧院的草图? 候在萧祁房间外的太医面面相觑,有太医嘀咕道:“她这般小能行吗,若是世子有了什么差池,这罪责谁担?” “没看到院正大人都不急嘛,你急什么……” 终于能歇会的章太医坐在椅子上用参汤续命,瞟了小福子两眼,小福子几步上前俯首帖耳。 “这便是在陵阳城给世子调理身体的那位吧。”章太医问道。 小福子点头,“正是她。” 几个字足矣,章太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是她便好,那世子有救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料萧祁的身体,他又怎会不知先前萧祁体内两种相克的毒已然解了。 他当年只能想到以毒攻毒,多少年了依旧没想出解毒的法子,而萧祁不过是去陵阳住了一段时日,这毒就解了。 果然人不能只看外表,年纪小又怎么了,当年一代医圣闰泽不就是年少时名扬天下的吗? 房间内,趴在榻边的萧祁俯身轻唤,“陆筝,陆筝……” “陆筝……” 榻上的人面色苍白,额头上还沁着汗,萧祁拿起一旁的帕子拭了拭汗,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换回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出现意外,两人互换了身体,如今在此遭罪的便不是陆筝了。 萧祁低头看了一眼手掌,隔着几层布依旧能清晰的闻到先前残留的淡淡香气,他从陆筝的药箱中取出银针,在陆筝耳边耳语几句。 “我只是猜测,如今,只能一试,你一定要快点醒来。” 最好是两人能快些换回来,这样她就不用承受这些痛苦。 萧祁说完手中银针刺向指尖,血株霎时冒出,香气也弥漫在室内,指尖移动,血株滴落在躺在榻上的他的唇中。 第四十三章谁都别叫我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萧祁提着一颗心紧张的等待着,在愈发浓郁的香气中,榻上的人苍白的面色缓缓恢复了血色。 萧祁心下一松,唇角微弯,两日的马不停蹄到此刻已是极限,他趴在床榻边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了眼眸。 同一时刻,窗外风雪渐小,晦暗的天空隐隐有放晴的征兆。 偏厅中,章太医已经吃饱喝足倚在椅子上睡着了,小福子站在房门外来回踱步,看得隋论眼晕。 隋论示意他不要来回走动,说道:“你不是对陆姑娘的医术很是信服吗?” “信是信,可……”可是他能不担心嘛。 正在这时,外间进来一人,小福子转头看到那道身影,忙上前说道:“宋公子怎么过来了,章太医不是说宋公子要好好休息吗?” 宋思问因着萧祁中毒也是日夜不安,吃不好睡不好,刚刚养好的一点气色又没了。 昨夜章太医见他脸色着实不好看,给他把了脉,让杨家兄弟带他回去歇息,又在他的药方里加了一味安神的药,嘱咐他一定要好好休息。 可他醒了之后怎能再睡着呢,若不是他要去元嘉长公主府,说不准萧祁本不必去的。 “我听说陆姑娘来了。” 小福子点头,“正在里面呢。” 小福子引着宋思问往里走,宋思问便瞧见了隋论,与隋论见礼后,等在了外间。 巳时刚过,就在众人等的有些焦急时,一直守在外间的长平倏的看向房间,小福子立即走过去。 “怎么了?主子醒了?” 长平摇了摇头,是陆筝。 房间内,刚睁开眼的陆筝倒吸了两口凉气,浑身好疼啊,下一刻,当她看到榻上的人时惊得猛地坐直了身子,躺在榻上的是萧祁,那么……她为什么浑身这样疼?!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包着的手和一身的狼狈,解了厚厚的斗篷,掀起裙摆,查看疼痛的来源,当看到裤腿上膝盖的部位带着些许干涸的血迹,陆筝的脸彻底僵了。 不用想,这是萧祁路上摔的,这可是她的身体!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萧祁啊萧祁,我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 陆筝一阵气恼,伸出手去掐萧祁的面颊,突然指尖一阵刺痛,嘶--- 她翻过手仔细看了一眼指尖上的针眼,又猛地看向榻上的萧祁,视线落在了萧祁的唇边,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陆筝眼前又一黑,遭了!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血可不是这么用的---” 她自小就是各种灵药泡大的,平日的吃食也都是各种珍稀的花草,是以,血带奇香,香气有奇效,可却不能直接服用,最起码不是萧祁现在这种体质能直接服用的! 陆筝给萧祁把了一下脉,只觉得头疼。 “小福子,小福子……” “小福子准备药浴……” 守在门外的小福子当即推门进来,倒还记得陆筝看病的习惯,啪得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差点撞上门的隋论,这小福子! 陆筝有些着急的问他,“我的药箱带来了没有?” 小福子愣了愣,看向榻下躺着的药箱,她自己拎进来的她不记得了吗?陆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筝:“……”刚才怎么没看见。 “我……你赶紧让人备水,给你家主子药浴。”解释什么解释,陆筝懒得解释了。 在陵阳城的时候陆筝给萧祁药浴过,小福子当即让人准备,陆筝在自己的药箱东翻西找,快速的配药。 这次陆筝没等萧祁药浴完,站在浴桶边将萧祁快扎成了刺猬,陆筝才收手。 她又在药箱中翻了翻,拿出香炉,点燃香料,在昏昏欲睡中给萧祁起了针,又把了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嘱咐小福子,“一盏茶后将他带出来……” 说着她泪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你家主子没大碍了。” “好累,我要睡一觉,谁都别叫我……” 陆筝说完往萧祁的榻上,也就是她之前躺过的地方一躺,翻身睡去,鞋子都没脱。 屏风后,小福子一脸震惊的看着陆筝毫无形象的躺在他家主子的榻上,鞋底的泥已经蹭到了榻上,简直和莲心说得一模一样! 这……还是姑娘家吗?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从屏风后走出来,给陆筝脱了鞋,盖好了被子,这才去守着萧祁。 不知为何,小福子感觉此时浑身的疲惫都去了不少,他视线移到陆筝方才点燃的香炉中,又深深吸了几口气,果然!就是这香料的原因! 小福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看了看被陆筝占了的床榻,只得将萧祁移到隔壁的房间。 一众人哗啦围了上来,睡着的章太医也被人唤醒,待众人轮流把完脉后,皆是一脸的失望,这……也没比之前好太多啊。 唯有最后还在把脉的章太医久久不愿意撒手,他一手抹着胡子一手给萧祁把脉,心底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从脉象上来看,萧祁的体质已经悄然无息的在变化着,他一直都是体弱多病的体质,犹如枯草遍地的冬日,看不到一点希望。 如今看来,俨然有一种春日万物生长的痕迹! 虽说萧祁现在的脉象依旧有些乱,可那是因为之前萧祁常年服药所致,假以时日,谁又能说潜藏在他体内伺机而发的那点生机不能茁壮成长呢? 厉害啊厉害,难不成她身上带着什么灵丹妙药?章太医转头看向陆筝休息的房间,这姑娘必是师出名门吧。 在几位太医还在交头接耳准备其他疗法时,章太医缓缓起身,小福子忙上前,章太医笑了笑,“既然有人照料世子,老夫便回宫交差了。” 这里用不到他了。 小福子当即反应过来,他家主子是真的没事了,连忙让人送章太医。 “大人,院正大人怎么走了?”一位太医不解其意。 小福子高兴道:“章太医说我家世子无大碍了,这两日也辛苦几位太医了,稍后用了饭奴婢让人送各位大人回去。” 那几位太医一怔,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怎么可能?明明萧祁的脉象还很乱,人也还没醒,他们院正大人真的觉得无碍了吗? 还是说,他们院正大人的医术又有了精进? 不过,这陵阳王世子的病刚刚可是那位姑娘给看的,他们可以承认他们的医术不如院正大人,若是要他们承认他们不如一个小姑娘…… 几位太医在寒冷的冬日有些凌乱了。 皇宫太极殿,崇宁帝听了章太医的回话后心底的惊讶不比章太医的少,“你是说来人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 “是,老臣研究医术这么多年,除了曾听闻医圣闰泽年少成名,还真的没有见过年纪这般小医术如此高超的医者。” 就是陆筝有些狼狈,头发乱糟糟,气色也不好,嘴唇发白,脸颊上还有些脏,章太医着实没看清真容。 “有她在世子身边为世子调理,将来世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大夫从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章太医也一样。 崇宁帝点头,“既如此,阿辞的病就交给她了。” 太医院少不了章回,只这两日皇室宗亲勋贵老臣就已经派人去请了几回了,只是萧祁的情况比较紧急,便一直在照看萧祁。 “郑冷,挑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送去陵阳王府,以嘉奖这位姑娘救了陵阳王世子之功……” 第四十四章是我睡迷糊了 傍晚时分,萧祁在夕阳的余晖中睁开了眼睛,他微微偏头看向窗子,斜阳的余光透过窗子落在屋内一角。 萧祁有些迷茫,像是做了一场梦,有些不真切。 “主子醒了?” “果然,陆姑娘就是神!”小福子放着手中捧着的衣物,几步到萧祁榻边。 “主子感觉可好些了?这几日可是吓死奴婢了。” 萧祁听到小福子唤他立即回神,这两日的一幕幕在萧祁脑海中闪现,陆筝!他坐起身要下榻,小福子慌忙去扶。 “主子要去哪里?陆姑娘还在隔壁睡着。” 萧祁看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小福子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给他罩上一件衣服,“奴婢扶主子去。” 萧祁的床榻上,陆筝不知何时翻了个身,整个身子都要滚到榻边,睡着的时候眉头微蹙着,似是哪里有些不舒服。 萧祁拿了个靠枕放在榻边,以防陆筝掉下来。 榻边搁着铜盆,萧祁刚要伸手,小福子已经弯腰去捞盆里的帕子,将水拧干,“主子坐着,还是奴婢来吧。” 小福子知道陆筝一向不喜卧房内人多,便是在陵阳城的时候也只是一个莲心贴身伺候,平日里其他下人是不进她卧房的。 小福子一边给陆筝擦脸,一边说道,“主子可是不知道陆姑娘这一路有多辛苦,隋将军说一路随行的士兵都险些有些撑不住,雪太大,马儿不好跑……” “路上陆姑娘还摔了两次,等陆姑娘醒了,奴婢一定让厨房好好给陆姑娘补补。” “已经让人给陆姑娘上过药了,都是王爷留下的最好的伤药。” 萧祁唇线微抿,那膝盖摔的也得养几日了,也不知她醒来会不会怪他? “对了,宫里来人了,陛下赏给陆姑娘好些东西,都是姑娘家用的东西,莲心没来,是不是要给陆姑娘换个贴身侍女?” 陆筝还睡着,小福子也没让其他侍女给她换衣服,只是上了药。 萧祁听到这却是摇了摇头,陆筝这一睡至少要睡两天,他从陵阳出发的时候莲心带着汪止已经去汪家了,汪正会送他们进京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莲心应该到京城了。就是阿英,萧祁当时也不知他在哪,只是交代了一下莲心留意些。 果然,不出萧祁所料,陆筝这一觉已经睡到了两日后,腊月初八。 陆筝是被饿醒的,几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饿得她胃都在抽筋,她一翻过身,愣了。 只见她旁边躺着个小人,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睡得很是踏实,“阿止?” 这孩子不是在陵阳城吗?怎么在这?她不是在做梦吧? 正在外间收拾房间的莲心听到声音,片刻后,掀了帘子进来,手上还捧着一碗粥,“姑娘醒了,快先喝碗粥吧,一直在小炉子上温着的。” “花穗,陆姑娘醒了,去禀告世子。”莲心冲外间说道。 “是。”一道稚嫩的声音应下。 陆筝接过碗没来得及问其他的,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完了,好甜好香,就是太少了。 “这粥……”看着有点眼熟? “今日是腊八,厨房昨日就泡好各色米豆了,足足熬了两个时辰呢。” 陆筝想起来了,以前腊八的时候天一也会做,只是天一做的也只能是饱腹,连多放点糖都不愿意放,和这个味道没法比。 莲心给她递帕子,“世子挪去隔壁的桐书阁了,福公公说姑娘若是愿意在京城多住些日子,以后这苍梧院就给姑娘住了,世子现下在前厅等着姑娘用饭呢。” 先前陆筝没太注意,如今仔细一看,萧祁这里和陵阳城的房间布置的差不多。 她目光又转到榻上的汪止身上,“这阿止怎么?” 莲心看着她,“不是姑娘说让我去找汪将军,然后让汪将军一起护送我们进京吗?” 还是说当日太过混乱,她自己理解错了?莲心开始怀疑自己。 陆筝僵笑了一下,好吧。 “……是我睡迷糊了。” 萧祁啊萧祁,你可真行,就这还不忘把她的病人带来,陆筝深吸一口气,由于着急吃饭,快速的洗了一番。 可沐浴完莲心却是拖慢了她的进度,又是给她擦香膏又是打理头发,最后给她穿戴整齐才满意。 陆筝对着铜镜里光鲜亮丽的自己摇了摇头,太沉了,她抬手卸下一些沉重的首饰,只留一个发簪。 又不出门见人,戴这么多首饰做什么? “姑娘……”莲心有些不满意,这也太素了。 “让阿止多睡会吧,醒了就抱过来找我……” 陆筝留了一句话,抬脚大步就往外走,一出门,门外候着一个面生的侍女,个子不高,脸圆圆的,长得煞是可爱,手中抱着一件披风。 她对着陆筝一礼,“花穗见过陆姑娘,世子让花穗以后跟在姑娘身边。”声音有些比她的长相更加稚嫩。 陆筝有些不解,“我身边不用这么多人,有莲心就可以了。” 她飞快的看了陆筝一眼,垂下脑袋,“我……我是保护姑娘的。” 保护?她好像也不用。 陆筝见她有些拘束,没再说什么,“饭摆在……你家世子在哪呢?” 花穗给她披上披风,“我带姑娘去。” 腊八有喝腊八粥的习俗,往年这个时候萧祁也会入宫待个片刻,今年他不进宫也没人会说什么,毕竟平白无故的遭了一场难。 可是京中的传闻却愈发有趣了,什么陵阳王世子命在旦夕,就在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时,忽然从天而降一位神医,一副药下去就将陵阳王世子救了回来。 就连太医院院正都甘拜下风,二话不说就离开了陵阳王府。 也有人说她是出身杏林世家,定是带了灵丹妙药,说不好也可能是从三生医学院中出来历练的。 京中医馆众多,医术高超的更不在少数,听到这个传闻都是半信半疑,尤其是当听到救陵阳王世子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时,就觉得传闻有些不实。 他们苦心孤诣的研究医术几十年,难不成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不可能…… 陆筝还不知晓,她一觉醒来,已经成了杏林中议论的对象,更有甚者,还想摩拳擦掌的想当面和陆筝讨教讨教,只是碍于陵阳王府的高门,不敢上门而已。 那些想讨教医术的不敢登门,而此时陵阳王府已经坐着一位即将和萧祁成为病友的难兄难弟了。 也就是这一位,彻底让陆筝在京城扬名。 第四十五章阿辞遇到了一个好大夫 陆筝一到前厅就看到厅内有客在,存在感很强,是陆筝也忍不住多看两眼的那种。 和萧祁的矜贵不一样,也和宋思问与生俱来的温润不同,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眉目舒朗,嘴角带笑,看上甚是柔和,却莫名给人一股坚韧之感。 小福子对陆筝介绍道:“这位是沈世子,来看主子的。” 陆筝见对方对她面带笑容的颔首,也回了个颔首礼,算是打过招呼了。 宋思问和陆筝简单寒暄后,便和萧祁如在陵阳城一般一左一右坐到陆筝身边,伸出了手腕。 陆筝虽然双手同时在把脉,眼睛却一直盯着正在上的菜肴。 小福子见状,在一侧报着菜名,“蟹黄虾盅,紫苏虾,五味杏酪鹅,……金丝燕窝,糖蒸酥酪,九层糕。” 这些……好像都没吃过,这外面的菜品怎么就这么多呢,不像她谷中,总是喝粥,炒菜都没吃过几回。 如果回去,是不是考虑雇一个厨子回去?那厨子……愿意跟她去那杳无人烟的山谷吗? 等菜上齐了,陆筝咽了咽口水,说了一句,“还是先吃饭吧。” 宋思问和萧祁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都没什么大事,两人不敢耽搁陆筝用饭,毕竟在陆筝眼里,吃饭是很重要的事。 萧祁便示意小福子去侍候沈归夷,亲自给陆筝布菜。 此时,坐在陆筝对面的沈归夷有些惊奇的看着陆筝和她身边的萧祁,能得萧祁亲自布菜,这位陆姑娘不简单。 小福子看他不动筷,上前低声道,“沈世子,先用饭吧。” 沈归夷见萧祁抬头看他,给了他一个笑,随后才起筷。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饶是沈归夷再镇定,也着实被陆筝的饭量惊了一惊,这姑娘可真是让人羡慕的好胃口,吃得竟比他们三个人加起来的都多。 可是当沈归夷垂眸看见自己的腿时,又不觉得有什么了,他们三个病的病,残的残,哑的哑,自然不如一个正常人。 饭后,陆筝刚漱了口,茶还没喝上,袖口便被萧祁拉了拉。 陆筝转头看他,萧祁便将目光转向了沈归夷,他不能言语,可那一双凤眼中却饱含了许多情绪。 陆筝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四轮车上的少年正含笑看着她,见她看过去,说道,“多谢姑娘救了阿辞,沈家很是感激。” 沈家?和萧祁有什么关系? 这时,小福子笑着和她解释:“主子的亲祖母纯熙贵妃娘娘就是出自镇北候沈家,沈世子与主子是表兄弟。” 萧祁的亲祖母?表兄弟?好像隔了一层吧? 小福子知道在京中同龄人中萧祁也就和沈归夷亲近些,可沈归夷因不良于行,是个比萧祁更不愿意出门的人。 “平日主子在京中常得沈家照顾,今日沈世子来看主子,主子想请姑娘给沈世子瞧瞧腿疾。” 说着,小福子将沈归夷推到了陆筝面前,陆筝对上几双满含期待的眼神没有拒绝,看就看呗,毕竟还要在这里好吃好喝,就当诊费了。 仔细查看了沈归夷的双腿后,陆筝蹙着眉,“你这……得有七八年多年不能走了吧。” 这有些难啊,她怎么老遇上这些疑难杂症?难道就不能让她看个头疼脑热吗?那个她最在行了。 沈归夷面带微笑,“姑娘猜得对,我自七年前伤了腿之后,就再没感受过走路是何滋味了。” 沈归夷看向院中厚厚的积雪,陷入回忆中,“那年父亲带我去舅舅家玩,回程时遇上大雪封山,临近年关,我们着急回京,后来就遇上了雪崩……醒来的时候双腿就被压在下了一块大石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三日后才等到来寻我们的人……” 陆筝正听着,余光一瞥,忽然发觉萧祁和小福子的神色都有些不对,两人眼中都带着些许的哀愁。 “母亲也带我去过许多地方,看了很多大夫,我和阿辞不同,他也许会慢慢好起来,可我却是错过了医治的最佳时间。” 他声音不疾不徐,好似病的不是他本人,“姑娘可实话实说,不必顾虑我的感受……” 他听过太多大夫给他满心期冀的话了,试了很多疗法,那些日复一日的苦药同样没见效。 后来还是不经意间听到太医和母亲的话,他才知晓他可能永远都不能站起来了,可是母亲怕他难过,总不敢告诉他真相。 大约是听得太多了,如今,倒是有些不在意了,活着就好,就算是陆筝说他的腿能治好,他心中也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陆筝看着面前的少年依旧面带笑容,和陆筝见过的其他病人都有些不一样,有人痛苦,有人颓丧,有人绝望,有人抱怨生活的苦楚,感叹命运的不公…… 各式各样的陆筝都见过,唯独眼前的少年,明明在是最恣意的年纪却困在一辆四轮车上,可是陆筝却没有在他的眼中瞧见任何坏情绪。 没有憔悴,痛苦,不甘,反而面上一直挂着笑轻描淡写的叙说着自己的不幸。 陆筝思量片刻,“我……试试吧,就算不能治好,最起码可以减缓你的疼痛,你是不是一到雨雪天双腿就疼痛难忍,不能入眠?” 沈归夷点了点头,“是,经常要服安神助眠的药才能入睡。” 是药三分毒,大夫早就不让让他服用那些药了,可是又没什么好的办法。 “我先给你做些止疼的药丸,平日里多热敷,泡泡药浴,再辅以针灸,情况会好些的。” “从明日起可以隔一日来一次这,和他们一起扎针,药方……我再斟酌斟酌。” 她没有说会治好他,只是说会好些的,沈归夷看向萧祁,笑了笑,“阿辞遇到了一个好大夫。” 萧祁唇角弯了弯,小福子手捧小册子等萧祁回话,萧祁却没有看他,显而易见没有要书写的意思。 小福子默默的收起了小册子。 等沈归夷离开后,陆筝重新给萧祁和宋思问把脉,诊完后,言简意赅:“从明日起,继续扎针。” 两人自然没有说什么,陆筝又将宋思问赶回去午睡,留萧祁一人在厅中。 “刚才那位沈世子……”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见萧祁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才开口,“沈世子挺可怜的。” 陆筝瞥他一眼,“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长话短说。” 她就知道沈归夷没说清楚。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不然你小命休矣 “方才沈世子说了那么多,只提了一次他的父亲,后来一直在说他的母亲,姑娘可知为何?” 一提起沈归夷的父亲,这对主仆神色如出一辙,“因为侯爷死在了那场意外中,为了护住沈世子,就死在了他的身边……” 他是忠臣良将,是将军,结局却不是死在战场上,让人痛惜。 “沈世子原来也是京中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镇北候的继承人,如今却……” 小福子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天意弄人。 原来如此,可是他情绪太稳定了,小福子不说,陆筝还一点都没察觉,沈归夷这心态可比萧祁和宋思问好太多了。 “当年京中有人说是意外,有人却私下议论说是侯爷死于敌国的阴谋,只因为年后侯爷就要带兵出征。” 小福子还要继续说,瞥见萧祁的神色,脖子一凉,他说多了。 陆筝:“然后呢?” 小福子瞥了萧祁一眼,话音一转,“……后来刚回京的王爷便又出征了。” 他说的是陵阳王萧储南,是以,陵阳王这些年不是在边境战场就是在寻医的路上,留萧祁一人在京中。 陆筝也不在意他转了话题,沉吟一声,“将军嘛。” 将军就是守卫疆土,护佑百姓。 他师兄说,每个人来到世上都会有自己要做的事,都有自己的责任,无论大小,就如师兄他们,就是钻研医术,一生致力于攻克各种疑难杂症。 她当时手中握着一个锄头,正在锄地,问她师兄,“那我呢,我以后要做什么呢?” 他师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里砸吧了半天,视线落在她身后大片的药田上,“小师妹能做的事还是挺多的,你虽然医术不行,可谷中可少不了你……打杂。” 打杂,她在谷中也只能打杂…… “姑娘,陆姑娘?” 陆筝回神,看向小福子,眼神询问他要说什么? 小福子是替萧祁问的,“沈世子可有痊愈的可能?”若是不能,镇北候府就要没落了。 陆筝有些头疼,能不能治好她真不知道,“难,和阿止一样难。” 小福子和萧祁对视了一眼,不说话了,和汪止一样难,那确实头疼。 良久,萧祁像是有话要说,他在袖口掏了掏,面前立即就递过来了小册子,萧祁接过,瞥了一眼小福子,后者谄媚的笑了笑。 “我去厨房看看,让厨子给姑娘做些甜品。” 不待萧祁示意,陆筝便开口,“记得多放点糖,然后再给阿止做个少糖的,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牙会坏掉的……” 小福子应了一声,便去厨房了。 然后,厅中的两人便开始了一问一答。 先是萧祁发问,“身上的伤都好了吗?可还疼?” 陆筝见他面上满是歉意,没跟他计较,“小伤而已,无碍,不过我可不会骑马,没准会露馅。” “……以后教你。” “你想留在京中过年吗?若是不想……我派人送你回陵阳。”萧祁写这话的时候尤其缓慢。 陆筝漫不经心的说道:“来都来了,我也没在外面过过年,再说你不是想让我医治沈世子?”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萧祁是想让她留在京中的。 萧祁却是看了她片刻,才写道:“一切随你心意。” 想留在京城便留在京城,想回陵阳他也不会阻拦。 “那你当日还急慌慌的从陵阳赶来?”不然,此时就算换回来她也还是在陵阳城,可萧祁就说不好了,没准已经熬不住了。 萧祁没动作了,只是看着陆筝,凤眸中是陆筝看不懂的神色。 “不重要了,反正已经在这了,阿止也在,我带他逛逛京城。” 他们一起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尝试各种新鲜的事物,她相信,汪止总会有一点反应的。 然后陆筝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血有用的?” “猜的。” 当日在陆筝在街上救宋思问萧祁就曾闻到过那种特殊的香味,到李茹生产时下人们在传婴儿出生有香气,加之他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膝盖破皮出了点血,即便风雪呼啸,当时那个香气也持续了许久。 萧祁就更加确定了,陆筝的血很特殊,能救命。 萧祁见陆筝直直的看着她,立即又写道,“我已告知隋论,此事外人不会知晓的。”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倘若让有心人知道陆筝的血特殊,对陆筝来说只能是麻烦。 隋论治军严纪,当日跟着的那一队人马日后他会调进陵阳城的王府中,此事万不能让外人知晓。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血却不是这么用的?” 萧祁一怔,难道不是内服?可是他当时明明看到榻上的自己面色在恢复正常。 “总之,下次万万不可,不然你小命休矣。”陆筝一顿,有些牙疼,下次,可别有下次了,她可不想再遭一回罪了。 不是内服?难不成只是因为香气吸入肺腑? “你这两日怎么又没睡好?”陆筝奇怪的问道,不应该啊,那日的药浴和香炉中陆筝都加了东西的。 萧祁只是扯了扯嘴角,写道;“过几日就好了。” 陆筝便没有多问。 新换了房间,萧祁入睡有些困难,他如今住在旁边的桐书阁,离苍梧院就几步路,若是重新给陆筝安排院子就得安排到后院了,总不能让她和宋思问住在一个院子。 萧祁便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苍梧院让了出来。 “那跟我仔细说说你当日中毒的情况,我后来听得也不是很明白。” 萧祁刷刷写了一大段。 “你是说你中间曾闻到过一股刺鼻的香气?人多却不知道是谁身上的?” 萧祁点头,陆筝惊了惊,那旁人为何没事? 还是说这种毒只是针对萧祁的,如果只是针对萧祁,那么必定和萧祁身体里未解的那种毒有关联。 想到此,陆筝倒吸一口凉气,真是防不胜防。 陆筝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先前身中龙鳞草,章太医用了凤阳花以毒攻毒,虽然这两种都解了,可你知道你体内还一种毒吗?” 萧祁点头,一笔一划的写道:“绝生。” 绝生,无子,若是不解,这毒虽不致命,可萧祁这一生却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与要取萧祁命的龙鳞草不同,那么……下毒的就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两人。 这陵阳王府到底是得罪什么人了?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阿止甚是想你 这一次,萧祁这么凶险,莫名其妙中的就中了毒,还是陆筝没见过的毒,这种损伤肺腑的令人疼痛难忍的毒出自谁手? 这分明是要取萧祁的命,还不是要果断的了结他,反而要经受一番折磨,心思何其恶毒!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这背后之人心思如此险恶,加之她的血暂缓了毒性,两人又及时的换了回来,萧祁只怕是真的小命休矣。 这会,那背后之人是否推胸顿足暗恨自己没有果决的出手呢。 陆筝想起在陵阳遇到的杀手,那人的言外之意依旧不想让萧祁活,这外面果然如师兄说得一样危险。 可她依旧不想回去。 “我先写信问问我师兄你这次中的什么毒?”问清楚了也好查,只要那位云大人有本事。 至于绝生这种断人子息的药陆筝看着萧祁也不像着急的样,等她慢慢研究,实在不行把萧祁带回去让他师兄医治也行。 他师兄那可是药到病除,童叟无欺。 正在这时,莲心抱着汪止过来了,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刚睡醒的汪止脸上红彤彤的,陆筝抬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脸。 路上吹冷风了吧?”陆筝问道。 小孩子皮肤太嫩,冬日吹了冷风,一进有地龙的屋子,红脸蛋便出来了。 莲心笑着回她:“风太大,马车有些透风,不过好在汪将军一直将小公子裹在怀中。” 这才没有感染风寒。 陆筝接过汪止抱在怀中,说:“以后大家都唤他阿止,时间久了,他会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的。” 莲心点头,“是,我记下了。” “姑娘让我留意阿英,可是一路上也没见到它。”虽然莲心经常从厨房给它拿肉,可阿英出于动物的本能,还是会经常外出去猎食。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莲心发现阿英也不会攻击人,莲心便没有开始那般惧怕它了,此时反而有点担忧它在何处。 “鹰都是高空飞行,它就是跟着,你们也不一定能发现。”陆筝一点也不担心阿英,就算没跟着她来,也知道回家的路。 “汪将军呢?”陆筝才想起来,不是说汪正送他们来的吗? “汪将军随指挥使大人去兵部了,说是会忙几日,夜里就宿在兵部衙门。” 陆筝一笑,“那就好。” 那就好,好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莲心知道陆筝说的好是什么意思了。 苍梧院中,众人呆呆的看着陆筝将裹成球的汪止放到了雪堆上,她则是在一旁堆雪人。 众人看得后面一阵冰凉。 空地上立着十多个胖嘟嘟的雪人,下人还在不停的从其他院子里往苍梧院运雪。 萧祁就一直站在廊下看着堆雪人的陆筝。 “小福子,再给我来点黑豆……” 小福子搓了搓冰冷的双手,僵笑着应下,将准备的东西递给陆筝,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还坐在雪堆上的汪止。 陆筝见他冻得鼻尖通红,回头看了一眼廊下的萧祁,“这不用你了,去侍候你家主子吧。” 小福子应下,退回了廊下,给萧祁递了一杯热茶,在萧祁耳边低声说道:“怪不得姑娘医治阿止的时候不许汪家夫妇在跟前,这谁家孩子敢这么交给姑娘啊……” 他话音一落就挨了萧祁一记白眼,话多。 小福子讪讪的笑了笑。 雪人都已经堆好,胡萝卜鼻子也已经安好,就差眼睛了,陆筝将黑豆放到汪止手中,拿着他的手去给雪人安眼睛。 “阿止,我们要给它安眼睛了,这里。” 陆筝一边轻声在耳边说话,一边仔细的观察他的反应,在安完十多个雪人的眼睛时,陆筝握着他的手没有撤回。 手下是冰冷的雪人可汪止依旧没有反应,陆筝心下叹了一口气,正在这时,院中的上空传来一声鹰唳声。 下一刻,汪止缩回了手,头偏了一下,似是在寻找什么? 陆筝仰头看着空中呼啸而下的庞然大物,又看向汪止,不是吧?她这辛苦了大半天,还不如阿英一声叫声? 一阵风袭来,陆筝抬手挡住汪止的面颊,下一刻陆筝脖颈一阵冰凉,她无语的看向始作俑者,只见阿英脚下的两个雪人已经被他踩扁,雪花块飞溅,胡萝卜鼻子也滚到了一边。 陆筝:“……”眼神那么好,高空猎物就没有失手的时候,怎么这会?看不见这地上有俩雪人吗? 阿英看着她,低低的叫了一声,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陆筝将脖颈里的雪块拿了出来扔地上,指了指阿英,“阿英你……” “哈……” 一声稚嫩极轻的笑意穿过陆筝耳边,陆筝呼吸一滞,心跳都漏了一拍,抬在半空中的手也僵住了。 她听到了什么?!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缓缓移动眼眸,落在身边的小人身上,汪止站在原地面朝阿英,虽然眼睛依旧无神,可陆筝却知道他在笑。 “刚刚……” 陆筝转头去寻萧祁,以确定她刚刚不是幻听。 站在廊下的萧祁见她望过去冲她笑了笑,陆筝目光转动,在看到其他人一脸呆滞的看着汪止时,陆筝才确定她方才不是幻听。 她蹲下身子,有些激动,“阿止,你都能听见对不对?你也都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阿止……哈哈……” “萧祁你方才听到了吧,阿止笑了哎……” 陆筝太过高兴,一把抱起他在空中转了两圈,苍梧院上空响彻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 “晚上给阿英加餐!阿英可是功臣呢……” 陆筝则是抱着阿止直接放到阿英面前,很是郑重的对它说:“几日不见,阿止甚是想你,阿英你最好了,陪他玩会吧。” 阿英低头看着地上的小不点,又看向陆筝,点了点头。 陆筝一喜,又将汪止往阿英身边放了放,阿英却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它可是还记得这小不点最喜欢拔它的羽毛。 谁知,这次汪止却迈着脚跟了上去,阿英挪一步,他跟一步,挪一步他跟一步,硬是要和阿英挨在一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大气都不敢出。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你和他玩捉迷藏 一人一鹰就一个非要靠近,一个就控制不住的往一侧挪动。 那场面岂止是稀奇? 不知何时宋思问也过来了,他站在萧祁身边温声道:“还是陆姑娘有办法……” 萧祁微微弯了弯眼眸,眸光里似是带了些许的期冀。 一旁的小福子看着这场面急得不行,压着声音冲阿英道:“阿英,英大爷!别……别挪了,您就让他挨一会嘛!他喜欢你,你就……” 旁人也是又激动又着急,紧张的看着那一人一鹰,陆筝心口直跳,她抬手示意小福子闭嘴,白了他一眼,可别添乱了。 然后像是怕惊动汪止一样,声音轻轻的,“阿英,你、你和他玩捉迷藏。” “捉迷藏……我们以前玩过的,你记得吧?” 阿英鹰眼呆了呆,它环顾四周,它往哪藏,这哪能藏住它英俊威武巨大的身躯? 它疑惑的看向陆筝。 陆筝指了指雪人,阿英一脚过去,雪人间距小,啪嗒,又倒了一个! “哈……” 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见汪止张嘴,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芒。 陆筝连连摆手,示意阿英继续。 只不过在下一个雪人倒地后,汪止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可今日汪止给陆筝的惊喜也够了。 虽然汪止没再发出声音,可是他却一直追着阿英,随着雪人的减少,阿英终于能在雪人堆里挪开了身子,它挪动的速度便快了。 陆筝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汪止,阿英快一些他便快一些,临近阿英的时候还想伸手抓一抓。 很像是要拔它的羽毛。 然后,阿英生怕珍贵的羽毛被拔,挪动的速度更快了,一人一鹰在仅剩的五个雪人间足足追逐了小半个时辰,汪止才停下来追逐的步子。 他呼吸有些不平稳,累的。 陆筝上前抱起他,“是不是累了?那我们明日再和阿英玩,平日你爹娘肯定舍不得你走路,以后跟着我可要多锻炼锻炼了……” 小孩子玩一整天都不怕累的,晚上还能睡得更好。 “走,我们去吃碗红豆酥酪。” “莲心,给阿英也拿些肉……” 莲心笑着应下,“我这就去。” 小福子冲着阿英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陆姑娘的鹰就是不一样,好生厉害,主子,这鹰真的是……” 萧祁瞥了他一眼,和宋思问一起离开了。 “……厉害。”小福子低声说完,然后快步跟上萧祁。 小阿止有了很大的进步,这事陆筝并没有让人去告知汪正,是以,晚上汪正得空来看他时,阿止已经睡着了,汪正看完便又离开了。 隋论都不住在陵阳王府,他自然也不能住在这里。 小福子问陆筝,“姑娘怎的不告诉汪将军,让汪将军高兴高兴?” “是进步了,却不是好了,对一个正常人来说,阿止差的还很远。”这人呢,最怕有了期冀希望又破灭,破灭的时候是最痛苦最绝望的。 还不如没有。 晚饭后,陆筝回了苍梧院,她看向一整日都跟在她身后,一直不远不近的小姑娘,陆筝张了张嘴,叫……叫什么来着? 花穗迈着小碎步上前,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有些怯怯的,“姑娘……可是有事要吩咐?” “哦,我真不用……” 恰在这时,小福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东西的人,到了偏厅便将手中抬着的东西轻轻放到了地上。 “姑娘看这张小榻行吗?” 用料贵重,花纹精致,做工一绝,还很结实,给阿止用正好。 陆筝点头,可以。 “库房的老葛说是主子小时候睡过的呢,已经擦干净了,姑娘要放在哪?” 陆筝抬手示意里间,里面现在算是陆筝的卧房了,用小福子的话说那就是姑娘家的闺房,旁的男子是不能随意进去的。 小福子身后的人没动,陆筝身边的人却动了,只见花穗上前,张开双手,轻轻松松的将两个成年男子费力抬进来的小榻搬进了里间。 陆筝眨了眨眼:“……”她方才要说什么来着? “还是主子给姑娘挑的人能干。”小福子说到这,又神秘兮兮的对陆筝说:“花穗可不只是力气大,以后姑娘就知道了。” 陆筝挑眉,“她很能打架?” 小福子一愣,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陆筝摆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要睡了。” 打架?她需要吗?不过她力气那么大,留下也好,总会帮到她的。陆筝想了想还是没让人回去,和莲心一起留在了外间。 翌日,陆筝就开始了集中医治她的四位病人,三大一小。 当几人汇集在桐书阁的时候,陆筝看到对面排排坐的四人,那场面有点一言难尽。 当真是残的残,病的病,哑的哑,还有一个呆的。 她深吸一口气,面上微微带着笑,郑重而又告诫的对萧祁几人说道:“既然让我医治,就要听我的话,我们先约法三章。” 没人出言反对,萧祁不能说话,阿止不会说话,宋思问和沈归夷都是捎带的,谁敢说? “各自的侍从帮你们公子记清楚了。” 陆筝话音一落,小福子煞有其事的掏出小册子,杨冬不甘落后,沈归夷的侍卫连忙向莲心要了笔墨。 “第一,你们三个平日不能熬夜,亥时前就要入睡,辰时前起身就行。”能睡得好很重要。 “第二,坚持针灸,喝药,切记,不能浪费我的药。”毕竟都是阿英带过来的。 “第三,可以质疑我的医术,但不能质疑我的治疗方法。” 萧祁三人:“……”有什么区别吗? 陆筝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是师出名门,虽然我医术不行,可师父师兄教的各种奇招都是先辈们经年累月积攒下来并且证实可行的。” 这时,小福子又忍不住好奇,问了早就旁敲侧击过的问题,笑嘻嘻的问道:“姑娘……师出何门?” 曾经也问过陆筝这个问题的杨冬刷的竖起了耳朵,陆筝对上一众人好奇的目光,慢悠悠的说道:“不可说。” 众人:“……” 陆筝又来了句,“反正我能不能治好你们,都和我师门无关。” “第四,要注意饮食……” 四更~今天可以不~q阅的宝子们,阔不阔以给个五星好评啦~ (本章完) 第五十章帮我带点药吧 陆筝抱着汪止捏着他的小手玩,一直在他耳边说话,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看去。 不可否认,单从相貌上来说,这两人确实是一对金童玉女,男的虽不及萧祁宋思问,可也算是生得一副好容貌了。 两人与众人见礼,待萧祁几人回了礼之后,梁杳杳看着萧祁的眼神中带着歉意,“表弟可好些了?前两日就想来看看表弟,又不敢扰了表弟养病。” “今日进宫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便让我们来看看表弟。” 萧祁看了一眼小福子示意他回话,小福子立即面带微笑的回道:“多谢县主挂念,我家主子已经无碍了。” 小福子的话没有掺假,萧祁看上去是好了很多,梁杳杳心底松了口气,刻意的避开一道视线,将目光落到了陆筝身上。 “这位妹妹看着面生,不知……” 他们进来的时候萧祁几人就在喝茶,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们这是在小聚,压根没把陆筝往大夫上想。 陆筝却是对梁杳杳还有些印象,那时是她第一次与萧祁互换进了一趟宫,出宫的时候便是这一位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陆筝唇角微弯,她说,“我叫陆筝,在这小住。” 她没有说是大夫,萧祁几人自然能够会意,小福子得了萧祁的示意,连忙道:“陆姑娘和宋公子都是我家主子的客人,在京中的这一段时间就住在我们王府。” 陆姑娘和宋公子,听着像是一起的。 梁杳杳僵笑了一下,随后立即恢复方才柔和温婉的模样,却没有再继续发问。 她身侧的卫少游感觉她神色有些不对,眼神询问她怎么了,梁杳杳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幕关怀备至温柔小意被宋思问收在眼中,他极力的将目光撇开,坐在他右侧的陆筝一转头就看到他面色不对。 都不用把脉,都能看出他情绪的波动,陆筝扭头看向梁杳杳,原来一直让宋思问茶不思饭不想差点丢了小命的就是她吗? 陆筝抬手给宋思问递了一杯茶,眼神警告,不要激动。 “你喝点茶……”平静一下。 宋思问对着她抱歉的笑了笑,正与萧祁说话的梁杳杳话音一顿,目光落在陆筝与宋思问之间,心里说不出怎么回事,就是不舒服。 卫少游看了一眼陆筝的方向,目光幽深,关切的问道:“杳杳?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梁杳杳立即回神,“……可能是今日出来的久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卫少游起身对着萧祁致歉,随后和梁杳杳一起离开了。 萧祁本就与卫少游不熟,也不会放在心上,挨着他的沈归夷却是低声提醒了他一声,“阿辞以后远着点他。” 萧祁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记下了。 宋思问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远去的那道身影,当看到梁杳杳迈台阶卫少游伸出手臂搀扶时,心口一阵紧缩。 陆筝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情关难过啊。 “阿止,走,我们回去睡午觉。” 日子过得快,陆筝的药也用得快,即使和太医院的药搭配着,陆筝药箱中的药也渐渐见底。 可是汪止现在又很需要阿英,陆筝有些惆怅。 腊月十五,陆筝给萧祁几人针灸后,将汪止交给了莲心带,就上了苍梧院的屋顶,一直坐在屋顶眺望远方,偶尔看一眼周围。 桐书阁中,宋思问看着屋顶上方的陆筝说道:“陆姑娘像是在等什么人?” 萧祁望着屋顶的那道身影,她知道陆筝在愁什么,这两日每次陆筝看向手中的药材时总是不经意叹一口气。 他已经让小福子去京中各大药铺打了招呼,太医院也去了,可是小福子从太医院带回来的药陆筝只说凑合着用。 陆筝在屋顶上一坐就是大半日,直到太医落山她也没有下来。 她知道,若是陆鸣一直暗中跟着她,会知道她此举就是是在等他的,至于陆鸣会不会现身,陆筝还真没有把握。 夜幕降临,愈发冷了。 即使裹得很厚,陆筝还是觉得脚都要冻麻了,直到萧祁再次找过来,陆筝才不情愿的从屋顶下来。 “我没事,你赶紧回去睡觉吧。”陆筝催促萧祁回去,有萧祁在,陆鸣更加不会出现了。 萧祁看了陆筝片刻,才带着小福子离开,陆筝便让苍梧院的下人都去休息了,屋内只留莲心和花穗陪着汪止。 子时将近,坐在正厅地上的陆筝还在砸核桃,她对着空荡荡的苍梧院说道:“我知道你在,我是真的有事,很急。” “你就不能出来见见我吗?” “你就帮帮我吧,好歹顾念一点小时候的情谊啊……” 陆筝环顾四周,还是没有人出现。 她垂头丧气的继续盯着核桃,扬起手中的小锤子,一锤子下去核桃皮核桃肉全碎了。 “把我当成核桃了是吗?”一道清朗的嗓子在陆筝身后响起。 这一声对于陆筝来说不亚于天籁之音,她蓦的转过头,看向和她颇有些相似的脸,眯着眼一笑,“你舍得出来了?” 陆鸣扫了她一眼,施施然的坐到了椅子上,面无表情的问道:“找我何事?” 陆筝坐直了身子,既没问上次的那个刺客,也没关心他这些日子都宿在何处,只是一双眼睛满含期待看着他,“你回谷一趟,帮我带点药吧。” “也不会太多,单子我都列好了,那些药后山药房都有。”陆筝说着从袖子中掏出列好的单子,扬着手示意他接。 陆鸣微微偏头,打量她日渐圆润的脸,似是在嘲笑:“你是怕你自己回去旁人都认不出来,不许你进谷是吗?” 这叫什么话!陆筝面上的笑意逐渐减退,她也就比之前胖了那么一点点好吗? 她盯着陆鸣不说话了。 陆鸣瞟了一眼她生气的脸,“你上次不是让阿英帮你回去取了吗?” “阿英现在走不开,所以我才找你。” 如果她现在只有一个病人,她也有可能带回去医治,可现在她有四个病人。 见他不说话,陆筝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你要是不愿意也别勉强,最多我回去找陆让师父诉诉苦。” 明目张胆的威胁。 如果她猜的不错,陆让师父让陆鸣跟着她,应该是暗中保护她,并且还不许她知道。 她听天一说过,他当年第一次出谷历练的时候就是如此。 可是,上次陆鸣在陵阳城现身了,也就没必要再藏着了,却不知道陆鸣为什么一直躲着她? 陆鸣白了她一眼,抬手抽走了陆筝手中折好的药单。 他刚走两步,又顿住脚步,问她,“我怎的不知你何时还学会骑马了?” (本章完) 第五十章帮我带点药吧 陆筝抱着汪止捏着他的小手玩,一直在他耳边说话,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看去。 不可否认,单从相貌上来说,这两人确实是一对金童玉女,男的虽不及萧祁宋思问,可也算是生得一副好容貌了。 两人与众人见礼,待萧祁几人回了礼之后,梁杳杳看着萧祁的眼神中带着歉意,“表弟可好些了?前两日就想来看看表弟,又不敢扰了表弟养病。” “今日进宫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便让我们来看看表弟。” 萧祁看了一眼小福子示意他回话,小福子立即面带微笑的回道:“多谢县主挂念,我家主子已经无碍了。” 小福子的话没有掺假,萧祁看上去是好了很多,梁杳杳心底松了口气,刻意的避开一道视线,将目光落到了陆筝身上。 “这位妹妹看着面生,不知……” 他们进来的时候萧祁几人就在喝茶,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们这是在小聚,压根没把陆筝往大夫上想。 陆筝却是对梁杳杳还有些印象,那时是她第一次与萧祁互换进了一趟宫,出宫的时候便是这一位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陆筝唇角微弯,她说,“我叫陆筝,在这小住。” 她没有说是大夫,萧祁几人自然能够会意,小福子得了萧祁的示意,连忙道:“陆姑娘和宋公子都是我家主子的客人,在京中的这一段时间就住在我们王府。” 陆姑娘和宋公子,听着像是一起的。 梁杳杳僵笑了一下,随后立即恢复方才柔和温婉的模样,却没有再继续发问。 她身侧的卫少游感觉她神色有些不对,眼神询问她怎么了,梁杳杳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幕关怀备至温柔小意被宋思问收在眼中,他极力的将目光撇开,坐在他右侧的陆筝一转头就看到他面色不对。 都不用把脉,都能看出他情绪的波动,陆筝扭头看向梁杳杳,原来一直让宋思问茶不思饭不想差点丢了小命的就是她吗? 陆筝抬手给宋思问递了一杯茶,眼神警告,不要激动。 “你喝点茶……”平静一下。 宋思问对着她抱歉的笑了笑,正与萧祁说话的梁杳杳话音一顿,目光落在陆筝与宋思问之间,心里说不出怎么回事,就是不舒服。 卫少游看了一眼陆筝的方向,目光幽深,关切的问道:“杳杳?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梁杳杳立即回神,“……可能是今日出来的久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卫少游起身对着萧祁致歉,随后和梁杳杳一起离开了。 萧祁本就与卫少游不熟,也不会放在心上,挨着他的沈归夷却是低声提醒了他一声,“阿辞以后远着点他。” 萧祁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记下了。 宋思问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远去的那道身影,当看到梁杳杳迈台阶卫少游伸出手臂搀扶时,心口一阵紧缩。 陆筝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情关难过啊。 “阿止,走,我们回去睡午觉。” 日子过得快,陆筝的药也用得快,即使和太医院的药搭配着,陆筝药箱中的药也渐渐见底。 可是汪止现在又很需要阿英,陆筝有些惆怅。 腊月十五,陆筝给萧祁几人针灸后,将汪止交给了莲心带,就上了苍梧院的屋顶,一直坐在屋顶眺望远方,偶尔看一眼周围。 桐书阁中,宋思问看着屋顶上方的陆筝说道:“陆姑娘像是在等什么人?” 萧祁望着屋顶的那道身影,她知道陆筝在愁什么,这两日每次陆筝看向手中的药材时总是不经意叹一口气。 他已经让小福子去京中各大药铺打了招呼,太医院也去了,可是小福子从太医院带回来的药陆筝只说凑合着用。 陆筝在屋顶上一坐就是大半日,直到太医落山她也没有下来。 她知道,若是陆鸣一直暗中跟着她,会知道她此举就是是在等他的,至于陆鸣会不会现身,陆筝还真没有把握。 夜幕降临,愈发冷了。 即使裹得很厚,陆筝还是觉得脚都要冻麻了,直到萧祁再次找过来,陆筝才不情愿的从屋顶下来。 “我没事,你赶紧回去睡觉吧。”陆筝催促萧祁回去,有萧祁在,陆鸣更加不会出现了。 萧祁看了陆筝片刻,才带着小福子离开,陆筝便让苍梧院的下人都去休息了,屋内只留莲心和花穗陪着汪止。 子时将近,坐在正厅地上的陆筝还在砸核桃,她对着空荡荡的苍梧院说道:“我知道你在,我是真的有事,很急。” “你就不能出来见见我吗?” “你就帮帮我吧,好歹顾念一点小时候的情谊啊……” 陆筝环顾四周,还是没有人出现。 她垂头丧气的继续盯着核桃,扬起手中的小锤子,一锤子下去核桃皮核桃肉全碎了。 “把我当成核桃了是吗?”一道清朗的嗓子在陆筝身后响起。 这一声对于陆筝来说不亚于天籁之音,她蓦的转过头,看向和她颇有些相似的脸,眯着眼一笑,“你舍得出来了?” 陆鸣扫了她一眼,施施然的坐到了椅子上,面无表情的问道:“找我何事?” 陆筝坐直了身子,既没问上次的那个刺客,也没关心他这些日子都宿在何处,只是一双眼睛满含期待看着他,“你回谷一趟,帮我带点药吧。” “也不会太多,单子我都列好了,那些药后山药房都有。”陆筝说着从袖子中掏出列好的单子,扬着手示意他接。 陆鸣微微偏头,打量她日渐圆润的脸,似是在嘲笑:“你是怕你自己回去旁人都认不出来,不许你进谷是吗?” 这叫什么话!陆筝面上的笑意逐渐减退,她也就比之前胖了那么一点点好吗? 她盯着陆鸣不说话了。 陆鸣瞟了一眼她生气的脸,“你上次不是让阿英帮你回去取了吗?” “阿英现在走不开,所以我才找你。” 如果她现在只有一个病人,她也有可能带回去医治,可现在她有四个病人。 见他不说话,陆筝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你要是不愿意也别勉强,最多我回去找陆让师父诉诉苦。” 明目张胆的威胁。 如果她猜的不错,陆让师父让陆鸣跟着她,应该是暗中保护她,并且还不许她知道。 她听天一说过,他当年第一次出谷历练的时候就是如此。 可是,上次陆鸣在陵阳城现身了,也就没必要再藏着了,却不知道陆鸣为什么一直躲着她? 陆鸣白了她一眼,抬手抽走了陆筝手中折好的药单。 他刚走两步,又顿住脚步,问她,“我怎的不知你何时还学会骑马了?”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还有没有更好的? 陆筝将方才砸好的核桃仁全都塞进他手中,一本正经的说道:“骑马……那能有多难?你出去历练这两年自然不知晓,我会的多着呢。” 拔草,锄地,种药,制药……都不在话下。 陆鸣呵呵一笑,也不知是不是相信她说的话,陆筝摸了摸袖口,掏出几片金叶子和一封信,又强行塞进陆鸣手中,“让天一给我师兄,我药单上的药你可别落了。” 良久,陆鸣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才开口,“这里还算安全,我不在你别乱跑。” 陆筝点头,保证道:“你知道我每天都很忙的,没时间乱跑,你放心回去吧,快去快回。” 丝毫不知陆筝明日就准备去京中各大药铺逛逛的陆鸣点脚离开,身影转瞬间消失在厅内,只留一句话。 “别再受伤。” 陆筝压着声音回道:“知道了……” 解决了要紧事,陆筝好心情的爬上榻睡觉一直睡到第二日的午时。 若是陆鸣哪怕提前看一眼陆筝药单上列的药也不会答应她回谷,等他到无回谷看到药单上的药已经晚了。 陆筝午时睡醒用完午饭后,照例给萧祁几人扎了针,忙完后便带着汪止出门了。 萧祁派了长平亲自架马车跟着。 临近年关,街上各个铺子的人都多,陆筝先是给汪止买了些小孩子玩的玩具,什么木马,纸鸢,九连环,直到汪止有些困倦。 陆筝便将他交给了莲心让他们在马车上等着,也没让长平跟着,身边只一个花穗,去了神武大街。 陆筝站在第一个药铺门口往前面望了望,“这药铺怎么扎堆开?” 一眼看去,一排全是药铺,都不怕抢生意的吗? 虽然花穗已经跟了陆筝几日,说话还是柔声柔气的,“神武大街上的铺子是这样的,听说是很多年前闰泽医圣的建议。” “没有哪一个药铺能保证铺子里每天的药都充足,说是这样很是方便那些着急抓药救命的。” 这家缺了哪味药不用跑远,挨家找就是了,陆筝赞叹,是方便。 “而且这些药铺只是为了惠民,大多都是分店,总店都不在这里的,进货的商家也不会来这里。” 陆筝点头,看来当年闰泽的影响力很大啊,能让这么多商家不顾及这些许的利益。 陆筝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德益堂,走,咱们进去看看。” 两人走了进去,堂内的伙计迎上来,一见陆筝的穿戴便不敢怠慢,“姑娘要买什么药?我帮姑娘找。” 陆筝举起手中的一味红砂叶,问他,“这种品相的有没有?稍微差一点点的也可以。” 稍微差一点点的没有,倒是差了很多,陆筝看着面前比她手中还小上一半的红砂叶问那伙计,“还有没有更好的?” 伙计道:“这已经最好的了,实话告诉姑娘,就是太医院用的也是这品相。” “红砂叶都是一年长成即可用,药农也没有把它留到第二年的必要,姑娘手上这片怕是长了有三四年了吧?” 陆筝盯着一眼她手中的红砂叶,三四年?除了各别特殊的药,谷中的药材也是长成就收。 这是她今年春天种的,夏末收的,没试过长三四年会长成什么样。 “我们再看看。”陆筝说完示意花穗,两人一起离开了德益堂。 那伙计看了一眼她们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拿出的红砂叶,嘀咕道:“这品相都成啊,那样的去别家找别家也没有……” 突然,身边响起一道声音,“发什么呆呢,这药材现在可珍贵了,好生收起来。” “刚刚有位姑娘找这味药,没看上咱们的,我看着挺好啊。” 方才开口说话的是德益堂专门抓药的药师,他端过手中的托盘,不用称量就能轻易的将每一份药分好,且准确无误。 听到伙计这话,笑了笑,“那她找不到比咱们这更好的了,你不知道种植红砂叶的川北前几日遭雪灾了,看着吧,不出几日这味药的价格就要涨起来。” “那姑娘可能是不懂药理,手上拿的红砂叶比咱的大两倍,可是入药都是一样用的。” “大两倍?”药师诧异道。 伙计点头,“是呢,所以看不上咱的,那么大的红砂叶得长了有三四年了吧?肯定是遗落在哪忘记收的。” “红砂叶长势缓慢,三四年?若真是你说的那么大,最好的药农也得侍候七八年。” 伙计一愣:“……” 那她铁定找不到了,京中药铺除了山参灵芝这些特殊药年头越长越好,一般药材都不会超过两年。 陆筝一连转了十多个药铺,确实没找到一样品相的红砂叶,最后不得不在最后逛的药铺中勉强买了些。 “想吃甜的了,这附近哪里有好吃的?” 花穗接过她手中的药材,说道:“后面街上有一家点心铺子叫江南岸,以前世子胃口不好的时候,福公公都会来这给他买点心,就是有点远。” “那有没有近道?”她看这京中到处都是小巷子,街连巷,巷连街的。 “有时有,不过那巷子狭窄……” “不碍事,走!” 花穗带着陆筝抄近道刚拐进一个巷子,迎面就出现了两人,那两人一出现花穗就顿住了脚步。 “我记错了,姑娘我们走这边。” 谁知花穗一转身,巷子的尽头又出现了五个人,将她二人堵在了巷子里,眼神一样的不怀好意。 陆筝轻笑一声,这不会又是早就盯上她的吧?她手腕翻转,几枚银针落在指尖。 真是不想动手。 前方为首的一人眼神晦暗,上下打量了陆筝二人,调戏道:“二位姑娘这是要去哪里?不如让在下亲自护送?” 陆筝掀了掀眼皮,“不必了。” 那人脚步不停,冲着陆筝二人走来,“这巷子深,姑娘二人不小心就会迷路的,还是让我……” “砰”得一声巨响,来人被花穗一脚踹向胸口,整个人撞到一侧的民房上,然后跌落在地,直接喷出一口血。 陆筝挑了挑眉,这力道,可真狠。 此刻,陆筝才重新打量花穗,力气大,打架还这么狠,简直就是出行不可缺少的伙伴。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上古青珑神玉 片刻后,陆筝看着全部倒地哎呦哎呦喊疼的一行人摇了摇头,不行啊不行,就这?还敢出来混? 陆筝冲花穗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后者不好意思的回了笑,和方才一脚就能踹飞别人十分暴力的她截然不同。 两人神色如常的从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迈过。 待陆筝两人走后,巷口走出一罩着斗篷的人,朝着躺在地上的人扔了一袋钱,消失在了原地。 而此时,远在凉州大青山三生医学院的一处地下密室中,正在实验药品的中年男子听到外面有人摇铃。 他放下手中的药前去开门,刚打开密室的门一把刀就落在了他的脖颈处,他身子一僵,害怕的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来人神色冰冷,手下的刀又靠朝他的脖颈处靠近了点,霎时,他脖颈的血株就冒了出来。 “何意?知不知道你坏了主子的事?” 中年男子哆哆嗦嗦道:“我一直待在这里不曾出去过,怎会坏了主子的事?还请大人明示。” 来人看向他的眼神像看废物一样,“你不是说你最新研制的毒药无人可解吗?” “当然无人可解,我到现在还在研制解药!”他都没研制出解药,还有谁能解? “京中传来消息,陵阳王世子……没死。” “不可能!” 中年男子不可置信的说道,可是来人的表情却不作假,陵阳王世子真的没有死。 他倒吸一口凉气,还是有些不相信,即便在三生医学院,也没人有把握解了他的毒。 来人收了刀,打量起密室中的瓶瓶罐罐,冷漠道:“主子有令,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此次再失手,你应该知道下场。”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中年男子追上几步,“是谁?是谁解了我的断魂?” 那人顿住脚步,微微偏头,留下一句。 “她在京城,你自己去找吧。” 等人走了许久,他还在原地嘀咕,“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可是他费尽心思集齐十八种奇毒研制而成的断魂?怎么可能有人解了? 是不是下毒的药量没用对?还是温度不够?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毒性才会减弱,一定是! 一阵风吹过,除了铃铛的响动,无人回答他。 天色有些阴沉,刚用完午饭的陆筝抱着汪止抬头看了看天,怕是又要下雪了,今年过年也不知道师兄会不会回去? 还有陆鸣回去会不会乱说话啊,天一可是清楚她根本不会骑马。 “一会怕是要下雪了,姑娘我们先回院子吧。”莲心说道。 陆筝将汪止递给她,“我突然想起一事,你先带阿止回去。” 陆筝说完,转身往桐书阁走,萧祁住在二楼,陆筝上了楼梯一转弯,就和来人撞到了一起。 铛的一声清脆声,陆筝慌忙退后一步,不顾身上的疼,将一直挂在腰间荷包里的玉佩拿出来查看。 “还好,还好没事。”陆筝一阵后怕的说道。 萧祁有些慌乱的张着手,他眼底满是歉意,埋怨自己急躁。 他方才站在二楼,见陆筝步子有些快,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这才迎了几步。 陆筝刚要将玉佩收起来,突然手一顿,抬手拎起方才和萧祁身上撞到一起的玉佩,仔细看了片刻。 萧祁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一看,两人同时一怔。 “这……” 陆筝来回看了看两块玉佩,对萧祁道:“大小不一样,花纹也不一样,可我怎么觉得这好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萧祁也低下头,两人的玉佩皆是古朴的纹样,好似隐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他抬头看了看陆筝,也有些不确定。 陆筝松了手,又将自己的玉佩收好,说道:“不太可能,我这块是我师父给我的。” 上古青珑神玉,百邪不侵,养心安神,冬暖夏凉,还美容养颜。 她师兄说了,就是她丢了也不能让青珑神玉丢了。 “哦,我来是有事跟你说。” 萧祁点头示意她说。 陆筝看了一眼他身后,见小福子不在,低声说道:“我看你们王府后面有个跑马场,我觉得……我有必要学一下骑马。” 不然,迟早有一天露馅。 萧祁神色一松,眼底缓缓浮上一抹笑意,他掏出小册子,写道:“明日下午,我会支开其他人的。” 陆筝一喜,拍了拍萧祁肩膀,说道:“行,那我晚上接着教你认穴位。” “过些日子等陆……等我的药到了,你闲来无事可以看几本医术,听说你自小就过目不忘,应该会学得很快……” 萧祁点头应下,陆筝这才迈着雀跃的步子离去。 只是,第二日陆筝没有学成骑马,因为一早醒来,她就发现自己换了个房间,是萧祁的房间。 陆筝抬起手看了看,好在已经有了几次经验倒也没有之前的激动了。 小福子听见他起身的动静,进来为他穿衣,“又下雪了,主子今日穿厚些吧。” 陆筝任由他伺候,尽量不表现出反常。 小福子突然问他:“主子前几日要的东西都备齐了,早饭后咱们开始干活吗?” 陆筝一愣,干活?干什么活?她怎么不知道? 小福子见他家主子像是忘了一样,有些疑惑,当时吩咐的时候不是很郑重吗?还写了两遍。 “主子前几日不是说要扎花灯吗?还要扎很多。” 陆筝胡乱的点了一下头,扎花灯?萧祁怎么没和她说? “那我们用完早饭就开始?”不然上元节前什么时候能扎完六百个?小福子心里嘀咕道。 早饭依旧在桐书阁用,好在陆筝此时不用开口说话,见了宋思问和沈归夷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阿辞昨日没睡好吗?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刚刚到桐书阁的沈归夷说道。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才道:“主子昨日睡得还成,估计是天太冷了。” “两位公子稍坐一会,等陆姑娘来了就开饭。” 而此时苍梧院的萧祁,在心里恢复了平静之后才和正在给她梳头的莲心说话:“快一些,她……们还在等我。” 莲心只当陆筝又不喜那些沉重的首饰,简单为她梳好头发,披上披风,然后将榻上早已收拾妥当的汪止放到了她的怀中。 萧祁僵硬的接住汪止:“……” 他挪动了一下手臂,尽量学着陆筝平日那样抱着汪止去了桐书阁。 待坐到餐桌前,陆筝两人频频看向对方,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主子,世子在这边……” 偏厅内进来一人,抱着汪止的萧祁转头看去,是许久都不曾看到的人,一愣神,张口就来:“爹爹……” 所有人石化了。 来人:“……” 陆筝:“……”你现在用我的身体唤别人爹爹?!!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我装病吧 萧储南远在边境,千里之遥,按理说即便小福子去信他现在也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不该这么块就到京城的。 可是他现在就站在这里了,是以,萧祁颇感意外,当他看到萧储南那风尘仆仆的模样时,下意识的就唤出这多年只能在心里唤的称呼。 萧祁儿时除了在外人面前唤萧储南夫妇父王母妃,在家中一向是犹如寻常人家那样称呼两位爹爹娘亲。 厅中气氛实在怪异,抱着汪止的萧祁这才知道方才激动之下自己喊了什么,他扫了一眼陆筝,只见陆筝看向他的眼神那叫一言难尽。 更不要提厅中其他人了。 萧祁被陆筝看得心口一跳,他目光转向萧储南,笑得僵硬,“你长得……很像我爹爹,失礼了。” 小福子:“……”他好像记得在什么时候听过陆筝与他家主子闲聊,她不是很小就被她师父捡回去的孤儿吗? 哪里来的爹爹? 此时萧储南眼中的陆筝看向他的眼神中确实藏着孺慕之情,还有那没由来的亲近。 小福子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直到陆筝起身顺便踢了他一脚,小福子才猛然惊醒,对抱着汪止的萧祁道:“这是咱们王爷。” “王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果然是萧祁的父亲!陵阳王萧储南,怪不得一进来周身气场那般强。 宋思问等人也回过神来见礼,萧储南点头颔首,看向后面有些不知所措的萧祁,说道:“阿辞怎的站在那里不过来?见到父王不开心吗?” 开心?她现在要怎么开心? “许是太久没见到王爷,世子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主子,主子……”小福子唤着身边的人。 陆筝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走到萧储南身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 萧储南摸了摸他的脑袋,“虽说长平传信说已经无大碍了,可我还是担心的很,如今看上去还好,阿辞……在京中受委屈了。” 陆筝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听说是一位陆神医救了你,便就是这位姑娘吗?”萧储南的视线转到了抱着孩子的萧祁身上。 小福子适时开口,“是呢,就是陆姑娘救了世子,先前在陵阳城也是她在给世子调理身体。” “多谢陆姑娘救了我儿……”萧储南的身子还没弯下去,萧祁已经抱着汪止闪开了,让他爹拜他,这不是折寿吗? “王……王爷万万不可多礼,我与令郎也是缘分使然,王爷可用过早饭了?我们还未曾用早饭,王爷一起吧。” “小福子,加副碗筷。” 众人:“……”这可是陵阳王府,陆姑娘您面前的可是陵阳王府的主子,您这是不是有点反客为主了? 萧储南轻笑一声,这位陆姑娘还挺有意思。 直到身边的陆筝拽了一下他的袖口,萧储南才挨着他坐下。 此时,萧祁抱着汪止都不敢抬头看陆筝的神色,此时他无比希望两人能快速换回去。 一顿饭吃得陆筝和萧祁都忐忑,好在用完饭后萧储南说,“父王得进宫一趟去见陛下,等父王晚些回来再与你说话。” 按理来说,他应该一进城直奔皇宫的,可是不回来看一眼他不踏实。 陆筝点了点头,众人目送着萧储南离开。 良久,沈归夷才开口说道:“陆姑娘,今日我们不用针灸吗?” 抱着汪止的萧祁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看了陆筝一眼,“今日……就先不针灸了……” 沈归夷觉得陆筝有些不对劲,扭头看向萧祁,微微有些讶异,怎么两人一样的心不在焉? 这一日陆筝没有给几人医治,她没法顶着萧祁的脸去施展医术,而是思虑该怎么平安度过不被人发现? 陆筝惆怅了一会,揉了揉额角,耳边传来小福子担忧的声音,“主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还是方才早饭用的多了?” 陆筝:“……”她方才也没吃多少。 等等,哪里不适?陆筝一抬眼,看了一眼萧祁,那一眼饱含深意。 抱着汪止的萧祁由于方才太紧张,竟然忘了给汪止拿吃的,此时面前还放着奶香包,等汪止吃完再继续给他拿。 见陆筝看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我看你面色不佳……先回房间躺着歇息,我等阿止吃完一会过去给你把个脉。” 一盏茶后,萧祁将汪止交给莲心,嘱咐宋思问和沈归夷去歇着,就匆匆上了楼。 宋思问和沈归夷对视一眼,这两人怎的今日都有点不对劲? 桐书阁二楼,萧祁将小福子关在了门外,快步走向里间,陆筝已经听见了动静,见来人是他,从榻上下来。 “我不知道我爹突然回来,这下怎么办?我爹从宫中回来一定会来找你说话的。” 陆筝指了指她现在的身份,示意她现在可开不了口。 萧祁定定的看着她,微微蹙眉,“我爹也会查问我的学问有没有长进,向来都是……他说我写。” 陆筝一呆,来到桌案前,提笔写道:“我装病吧……” 萧祁知道这是个好法子,可是,“那我爹可能会一直守着你。” 那还是有可能露馅。 陆筝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那我一会吃点药就睡,先睡个两天,我之前教你的几个穴位还记得吧?若是你爹在的话,你就装装样子随意给我扎两针。” “然后就说我要好好睡一觉,尽量别让其他人打扰,一切等我们换回来再说。” 萧祁看完陆筝写完的话以后,点头,“行。” 谁知陆筝又提笔写道:“你若是想和你爹说话千万注意分寸,别顶着我这张脸……” 一副敬爱孺慕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陆筝要做陵阳王的儿媳妇呢,那多奇怪? 萧祁唇角僵了僵,“我会注意的……” “阿止……你若是不会照顾,就找个借口让莲心带。” “我尽量……”他没照顾过人,也只能抱抱汪止,喂他吃点东西。 陆筝这才放心,又交代了几句话,这才躺了回去,萧祁便将她方才写的纸张放进香炉里燃了。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有治好的吗? 皇宫。 刚从太极殿出来的萧储南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身体可还安好?” 太后示意他坐下,面上带着笑打量他,“哀家一切都好,你回来的这般快,路上很是辛苦吧?” “以往在边境习惯了,并未觉得辛苦。” “阿辞好些了吗?哀家日日让人去王府看他,就盼着阿辞好起来能进宫让哀家看看呢。” 萧储南面色不改,笑道:“劳母后惦记了,待阿辞好全了,儿臣定然带着他亲自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点头,又问起他这些日子在边关的事宜,丝毫没有提起他去太极殿的事,也未曾提起萧祁中毒的始末。 “昨日安平候夫人来给哀家请安,说起安平侯的幼妹,她如今已到双十年纪还未嫁,她性子温婉,出身也不错。” “哀家看她与你……” 萧储南心头一紧,“儿臣常年在外怎好耽搁别人?陵阳王府……也不需要有新的女主人。” 太后神色一敛,“她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即便忘不掉她,也要为阿辞着想,多一个人照顾他总是好的。” “阿辞更不需要。” “你---” 萧储南立即躬身道:“皇兄还在太极殿等儿臣,儿臣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萧储南说完躬身一礼,像是没有看见太后面上难看的神色,转身离开了寿康宫。 一出寿康宫,他长呼出一口气,回身望了一眼,眼底淡了淡,转身离去。 昨夜下了雪,可今日是个晴日,雪便有了消融的迹象,躺在桐书阁的陆筝心道可惜,这次堆不成雪人了。 既堆不成雪人也学不了骑马,此时还只能在这装病,这叫什么事? 在陆筝第三次叹气时,萧祁从袖中拿出一个布袋,陆筝抬头看了一眼。 “蜜饯,我已经让小福子在外面守着了,我爹一从前院过来,他就能看到,你放心吃吧。” 陆筝心情这才好些,靠在靠枕上,一颗接一颗的吃着蜜饯,心里感慨,还是外面好,好吃的好玩的数不胜数,她是真不想回去。 此刻,陆鸣已经在无回谷了吧,希望他看到列的药单之后不要生气,也不要乱说话。 等他回来,她一定和他道个歉。 道歉?道歉也不一定管用! 此时,无回谷中,陆鸣站在后山的药房中,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定睛看向单子上列的药。 上百种药,无一不是按斤开的,还有那些治好的药丸,医书,她这是准备出去自立门户了吗? 还有,这么多他怎么带的回去?除非是用车拉。 陆鸣将药单收好,去了剑阁。 剑阁中,正在擦剑的陆让听完陆鸣的话后一怔,“她要这么多药做什么?” 难不成要在京城开个药铺? “她现在……有四个病人。” “有治好的吗?”陆让继续擦剑。 这话一出,陆鸣也替她难为情,“……还没有。” 无回谷中学医的哪一个不是天赋绝佳,医术高超,唯独陆筝,也就一手针灸能拿的出手。 陆让将手中的剑放回架子上,“将她给她师兄的信留下,天一回来了我会给他的,你去吧。” “师父,她要这么多珍贵的药材……”陆鸣有些不赞同。 陆让看着他,说道:“她从未感受过外面的繁华,此时让她回来她是铁定不愿意的,她师兄又不在,你说谁能管得了她?” 陆筝与他们不一样,他们也不能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带回来,整个无回谷也只有她师兄可以管得了她。 “我们剑阁的职责只是护卫,记住了吗?” 陆鸣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既然没有当面拒绝,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找辆马车给她送去吧。” “是,师父。” 陆鸣抬脚正要离开,又被叫住了,他见陆让神色郑重,忙问道:“师父可还有话要交代?” “以后你多留心,她不能再受伤,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她体质特殊,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安全。” 陆让点头,“去吧。” --- 陆筝吃了药在萧祁的房间睡了两日,中间只迷迷糊糊醒过来几次,每次醒来都能对上萧储南担忧的目光。 终于在第三日,陆筝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小榻上的汪止,这才感觉终于熬过去了。 “阿止,我回来了。”陆筝小声的对还未曾醒来的汪止说道。 也就是这一日的早上,萧祁也终于可以下床了,萧储南见他真的像陆筝口中说得一样:身子无碍,只是余毒没清干净服了药可能要睡两日。 果然,两日后就下床了。 这会萧储南更加相信陆筝的医术了,他在外寻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陆筝医术这样精湛的,心里很是庆幸萧祁能遇上她这么一位大夫。 早饭后,萧储南见萧祁精神了许多,便安下心来又进宫去了。 萧储南一走,沈归夷看向萧祁说道:“你睡着的这两日可真是让人担心,好在真的无事了。” 萧祁冲他笑了笑,然后视线落在陆筝身上。 三日都没给这几位把脉了,陆筝此时的心思全在几人的病情上,她等汪止吃完,将她交给莲心。 “哎,阿英呢?”阿英怎么不在? 莲心也奇怪,“是有两日不见它了,想是飞得远了,这会还在回来的路上?” “你先陪阿止玩,若是阿英回来了,将他交给阿英,你在旁边看着即可。” 马上就要过年了,对于其他几个人可以慢慢来,可是汪止,陆筝有些着急了,即便还不会说话,可是她想看到汪止小脸上有其他表情。 她想再带着他出门的时候旁人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莲心知道她要为萧祁几人针灸,一时顾不上汪止,连忙应下,“姑娘放心。” 陆筝忙了整整一上午,将沈归夷身上的银针起了之后,舒展了一下身子,没形象的往椅子上一摊,昏昏欲睡。 针灸当真是很累人。 沈归夷针灸的时候一直未曾喝水,偏厅内侍候的小丫鬟胡桃照例给他端了一杯水,岂止路过陆筝的时候瘫在椅子上的陆筝伸了伸脚。 “啊!” “世子!” 一声清脆的茶盏碎裂声伴着几声惊呼声后,陆筝猛然睁开眼睛,她刚刚……绊到人了? “世子怎么样?烫到哪里了没有?”逢时紧张的问道。 沈归夷有些迟钝的摇了摇头,他刚刚? 快速检查完的逢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方才世子挪了一下腿,只湿了裤脚,不然……” 挪了一下腿?!逢时张大了嘴巴,他家世子刚刚腿能动了?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阿英回来了 “世子……”逢时突然就有些不确定。 陆筝给几人针灸的时候都会用屏风隔开,只留下一两个侍候的人,此时萧祁宋思问听到动静已经过来了。 “怎么回事?”小福子跟在萧祁身后问道。 那小丫鬟慌忙请罪,陆筝示意她起身,“是我不小心绊了她一脚,没事,你下去吧。” 陆筝说着便在沈归夷坐着的小榻边蹲下,她手下挪动,一边按沈归夷的腿,一边问他,“这疼吗?” 沈归夷摇头。 “这呢?”陆筝又问,沈归夷还是摇头。 陆筝手下一个用力,“那这里呢?” “嘶……”沈归夷发出声音的瞬间,腿控制不住的闪躲了一下,然后,自己也怔住了,方才真的不是错觉。 众人愣了愣。 陆筝笑了笑,“从今日起,你的腿才算开始了真正的康复之路。” 她没有想到沈归夷的腿会这般快就有了起色,或许是因为沈归夷从来不觉得他的腿能有好的一天,但他又不愿让家人担忧,是以,让他吃药他便吃药,让他针灸他便针灸,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他心态平和,做了该做的事,却将所有的结果都交给了天意。 正是因为他这份心态,才有了如今这般明显的变化。 陆筝缓缓起身,又摊回了椅子上,耳边是宋思问和小福子等人的恭贺声,陆筝掀了掀眼皮,瞧见沈归夷没有了刚才那一刹那的惊讶,又恢复了镇定。 此子心性坚韧,喜怒不形于色,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陆筝又看向萧祁,少年面带微笑,看样子也在为沈归夷高兴,一双凤眼溢出点点光华,还是孩子的模样。 果然,如果眼睛看不见,耳力就会比寻常人好,不能言语的人,眼睛就出乎寻常的有神。 “逢时多谢陆姑娘……谢谢陆姑娘这段日子尽心医治我家世子……”陆筝还在出神,就被逢时的声音打断了。 她抬手示意逢时起身,自己也坐起了身子,倚在椅子上。 “不必谢我。”陆筝目光像是不经意掠过萧祁与宋思问,意有所指道:“除了阿止,你家世子可是我见过最听话的病人了。” 汪止是特殊,但最省心的就是沈归夷这样的病人。 萧祁和宋思问面色同时一僵,这是在说他俩不听话? 沈归夷的腿有了起色,陆筝便更着急阿止了,他无知无觉,就算陆筝给他针灸给他喝苦药他也没什么反应。 还有几日就过年了,隋论在兵部的事宜已经忙完,今日拜别萧储南后就得回陵阳,他要在年前赶回陵阳守备军,按理来说,汪正是应该跟着隋论回去的,可他又舍不得孩子。 苍梧院内,汪正抱着汪止一直在和他说话,陆筝倚在廊下的柱子上看了许久,才上前道:“你若是放心不下,年后可以和夫人早些来京城。” 汪正下巴蹭了蹭汪止的脑袋,抱着他来到陆筝面前,感激道:“在陆姑娘这里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阿止抱着比前些日子重了不少。” 可见,陆筝将他照顾的很好。 他将汪止递到陆筝怀中,躬身一礼,“那就拜托陆姑娘了。”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汪止,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陆筝在汪止的耳边说道:“阿止,你爹娘很疼你的,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已经走到廊下的汪正突然脚步微顿,只停留了一瞬间,却没有回头,又离开了。 除夕的前一日,宋家的人来接宋思问回宋府过年,宋家是世家大族,最重礼仪,也重名声,是不可能让宋思问留在陵阳王府过年的。 陆筝抱着汪止和萧祁一起去大门口送他,见那主仆三人一脸不情愿,陆筝上前一步,低声在宋思问耳边说道:“实在待不住,就装病。” “装病会不会?到时候让杨冬直接送到我这来。” 宋思问一笑,点头应下,随后带着杨家兄弟离去。 陆筝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抱着汪止和萧祁闲聊着往府中走。 明日就是除夕,陵阳王府上下都忙的脚不沾地,沈归夷身为世子,也回了镇北候府,年后再来继续针灸,萧储南也在处理军务,整个陵阳王府就陆筝和萧祁最清闲。 路过前厅,陆筝见小福子正指挥着下人忙活,看向身边的萧祁,说:“我们去马场?” 再不学,陆鸣可要回来了。 进跑马场时,陆筝代萧祁和跑马场的管事说了一句,“你家世子不用你们侍候,都下去吧,不用在这守着。” 萧祁给陆筝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陆筝抱着汪止先是给马儿喂了草料,又说了许久的话,这才将汪止放在地上。 萧祁拉住马缰,示意陆筝上马,等陆筝坐上马背之后,萧祁拿出手中的册子,翻出其中一页,也不知他是什么写的。 “今日不跑,我牵着马你坐在上面就行,先不要急。” 好吧,陆筝勉强回了他一个笑。 “阿止,我要学骑马了,你要不要和萧祁哥哥一起跟着我?” 如意料中的没有回应,陆筝示意萧祁先走,等两人在马场绕了小半圈,陆筝望向还站在原地的汪止,“我能抱着他吗?” 萧祁点头,这马儿很温顺,再说还有他牵着,不会有事。 “那我们去接他。” 正在这时,高空中传来一声鹰唳,陆筝抬头看去,一个黑点俯冲而下,她一喜,是阿英回来了。 坐在马上的陆筝抬手吹了一个口哨,阿英身影在空中一转,便朝着她的方向飞来,陆筝的视线还在空中,袖口被拽了两下。 陆筝目光转向萧祁,“怎么了?” 萧祁却不说话,怔怔的看着一处,陆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呆住了。 只见马场的另一侧汪止一边盯着上空的阿英一边追着它的方向跑,冬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嘴角像是挂着笑,奋力的奔跑在追逐的欢乐中。 这一幕给陆筝带来了不小的视觉冲击。 不知为什么,陆筝眼眶突然就有些湿润,她也曾医治过不少行将就木病入膏肓的人,可是却从来没有过此刻的感受。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让他抱会 阿英已经接近地面,陆筝激动的指着往他们方向跑来的汪止,冲它大声道:“你再飞几圈,别飞太高了……” 阿英叫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不情愿,总之没有让陆筝失望,而正在马场上追逐的汪止见阿英越飞越低眼底陡然迸出一道光,继续追着上空的阿英跑。 陆筝急着从马上下来,一下马踩到一块软泥,脚底一个踉跄,一旁的萧祁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我没事,走,咱们去找阿止……” 在阿英被迫围着跑马场飞了七八圈后,陆筝终于允许他下来了,阿英一落地,扑煽了几下翅膀,以表达它的不满。 陆筝看见它那幽怨的小眼神,哈哈大笑,高声道:“晚上让莲心给你加餐。” 阿英这才低下了高傲的小脑袋。 几丈远的汪止见阿英落地了,气喘吁吁的又冲向了阿英,一把抱住了它的腿脚。 陆筝和萧祁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 二人往阿英身边走去,待陆筝刚刚走到阿英身边时,一声尖锐的鹰唳声响起,陆筝嘴角一僵,就见阿止手中多了一根羽毛。 “阿止。”陆筝又是宠溺又有些无奈的唤道。 难不成阿英消失这几日全是因为被阿止拔毛拔怕了? “阿止,你别……” 陆筝想了想,拔吧,拔吧,阿英羽毛多,只要他能对外界有反应,无非就是阿英少几根羽毛。 陆筝走到他身边蹲下,开玩笑似问他:“你拔它那么多羽毛做什么?是要做毽子吗?” “可是它不如公鸡的羽毛做毽子好,你见过公鸡吗?它会打鸣,咯咯咯……公鸡的羽毛……” 一手还抱着阿英的汪止忽然缓慢的转过了脑袋,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黑色的瞳孔带着一层水光,犹如一汪清澈的潭水,让人忍不住沉浸在其中。 这是一双和婴儿一样干净的眼眸,陆筝的心倏的停掉了一拍,仿佛在这一刻,汪止才是第一次真正的看见她的模样。 “……阿止。” 汪止的目光只在陆筝的身上停留了小片刻,又继续抱着阿英不撒手,他虽没有正常孩子的灵动,可是,却再也不呆滞了。 陆筝转头看向萧祁,激动的示意他看阿止,萧祁近前蹲下身子笑了笑,示意他看到了。 “呦呵,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鹰?”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沉浸在喜悦中的陆筝。 两人同时回头,便看到陵阳王萧储南站在不远处的跑马场上,正打量阿英,萧祁便站起身迎了上去。 “阿英你别动啊,让他抱会。” 陆筝说完朝着萧储南的方向走去,和他见了礼,“是我的鹰。” 萧储南一双眼睛落在阿英庞大的身躯上,“它都吃什么了,怎么长这样大?” 陆筝笑了笑,“不挑食,什么都吃,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肉。” 果子,素食,陆筝也曾都喂过它。 这若是训好了在战场上,那可就是斥候最好的眼睛,萧祁一看他爹的神情就知道他爹在想什么,他伸手拉了拉萧储南的袖子。 萧储南哈哈一笑,冲着阿英走过去。 汪止还在抱着阿英,也不知是不是萧储南身上的气势太强,阿英在他还未走近的时候翅膀陡然张开,飞入了空中。 而汪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像不知道阿英为什么又飞走了,那表情迷茫又委屈,这是迄今为止陆筝在他脸上见到的最丰富的表情。 陆筝上前将他抱起,哄了两声,才看向盘旋在上空的阿英,嘴角缓缓浮现一抹笑意。 陆筝见萧储南似乎有话要和萧祁说,不然也不会特意到跑马场来找他,陆筝便带着汪止回去了。 萧储南的目光落在陆筝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上,眼中怀着憧憬,对一旁的萧祁说:“阿辞过几年也能给我添个小……” 在对上萧祁无语的神情时,萧储南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那场景我可是想了很多次……” 他常年不在京中,萧祁一个人在京中也孤寂的很,倘若过几年娶妻了,有个人做伴也好。 萧祁扯了扯他的袖口,眼神询问他来找他有何事? “明日除夕宫宴,我已经禀过陛下了,你就不用进宫了,好生在家里待着,爹爹会早些回来陪你的。” 萧祁点头颔首,耳边又传来一声叹息声。 “陛下……不是嫡子,也没有大哥的威信,弟承兄位,总会被人拿来对比,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外戚掣肘……” “爹爹不帮他,我们的下场将来都会一样的。”所以,他只能常年在外征战,无战事时还要为萧祁寻医。 “阿辞,爹爹……对不住你。” 萧祁自小便多灾多难,频频遭人毒害,他不是不清楚为什么,也猜得到大概是何人所为,可一直都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即便是大闹一场硬要查到底,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背后之人早就准备好的替罪羊。 以往,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 萧储南心里愧疚,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他,在京城的漩涡中却不能好好保护儿子。 萧祁凝视着面前的父亲,微微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父子之间,有什么对不对得住的? 萧储南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想回陵阳城吗?过了年爹爹送你回陵阳城。” 想,这里又怎么比得过陵阳城。可萧祁想到与宋思问的交易,便暂时歇了这个念头。 他是陵阳王世子,即便现在躲在陵阳,可将来依旧逃不过京城的漩涡。 见萧祁没有点头,萧储南便明白了。 “爹爹知道了,若是什么时候想回去,只需让小福子去宫里禀明陛下,陛下会许你在陵阳常住的。” 萧祁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走,回去陪爹爹下盘棋,让我看看我家阿辞又长进了没有?” 萧储南许久没回来,每次见到萧祁总会说很多话,这会回去的路上又问他:“陆姑娘今年多大了?可许人家了?” 萧祁一愣,不知道他爹为什么会问起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又伸出两根手指。 “比你大两岁啊,那过了年就十七了。”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谁家姑娘这么吃啊 十七,寻常人家也该说亲了。 “那她师出何门?都还有什么亲人?”萧储南又问道。 “你别这么看着爹爹,爹爹只是对这位陆姑娘有些好奇,好了,我不问了。”两人这才继续往外走。 若是换成寻常的大夫萧储南只会敬着,并不会询问人家的私事,可陆筝不一样,不是因为陆筝年纪小医术高,而是萧祁对她的态度不一样。 萧祁儿时还是有几个玩伴的,但他却很少接触小姑娘,甚至有些抵触,他当年是京中公认的第一神童,勋贵世家不少人都瞄准了世子妃的位置。 只是,当萧祁再不能说话时,很多人便避而远之,只有那些想攀高的依旧殷勤。 萧祁的性子也不似之前那般活泼,逐渐冷了下来。 可是他对陆筝的态度却超乎萧储南的想象,还未回来时他便知晓陵阳王府住了一位甚是年轻的大夫,这次回来一见,便知道不一般。 能让他将住了十几年的院子让出来,陆筝在他心中又岂是寻常的大夫。 只是萧储南发现,无论是萧祁还是惊才绝艳的宋思问,在陆筝眼中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她的病人。 如果说有哪一点不同,也只是陆筝和萧祁更熟些。 他并不希望日后情窦初开的萧祁会遇上一位对他只有怜悯没有爱意的姑娘,毕竟他清楚,少年时的心动是会惦念很久很久的。 --- 除夕。 一早,莲心给陆筝和汪止换了新衣,陆筝摸了摸汪止一身喜庆的小衣袍,又看了看自己莲心刚刚给披上的披风。 莲心笑着解释道:“听说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赔罪礼,府中无女眷,王爷便让人送到了咱们这,这料子珍贵,给姑娘做衣服剩了一些边角,竟然也够给阿止做一身。” 陆筝还从未穿过这般鲜艳的衣料,和汪止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才问他:“阿止,我这衣服好看吗?” 依旧没有回应,陆筝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听说从今日起一直到上元节厨房都会做好多好吃的,菜品比平时更多。” “走,咱们去用早饭。” 陆筝话音一落,只见汪止已经张开了双手,像是要她抱,陆筝和莲心对视了一眼,莲心一脸惊讶。 陆筝没有抱起他,只是将他从榻上放到地上,牵着他的手。 “阿止会走路的,我们走着去。” 除夕这一日,陆筝尤其的开心,可旁人却在为她担心。 小福子细数了陆筝今日吃过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莲心又来禀告了。 他一脸担忧的对正在扎花灯的萧祁说道:“主子,姑娘这么吃真的没事吗?一整天了,她的嘴可没闲着……” 谁家姑娘这么吃啊,那胃能受得了吗? 萧祁瞥了他一眼,小福子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姑娘听闻李大厨在炸藕盒,带着阿止直接坐到了厨房门口,说是刚出锅的好吃。” “莲心说从来没见陆姑娘吃这么多过,怕她积食了,明日可是初一,别有个什么不舒服的。” 新年第一天都想平安欢乐的度过,以讨个好彩头,这一年都能像新年第一天一样。 萧祁提笔在扎灯的纸上写道:“让厨房备上解腻消食的汤。” 小福子:“……”这是不管了?那厨房的人看到她在那都施展不开,生怕晚饭上哪道菜准备的不合她口味了。 可是萧祁依旧专注自己手中的花灯,小福子无声叹了一口气。 一个时辰后,萧祁满意看着自己扎的十多个花灯,他转了转肩膀接过小福子递过来的茶喝了几口。 天色将黑,此时宫内刚刚开宴,萧储南还未回来,萧祁便让下人侍卫都聚集到了桐书阁给他们发赏钱。 下人们跪身拜谢,小福子如往年一样传达萧祁的话,“今日除夕,这里不用人伺候,除了轮值的都去玩吧。” 众人欣喜的散去,萧祁示意小福子,小福子便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陆筝抬头看他,只见萧祁拿出一个红色的荷包,递向汪止的方向,陆筝低头对汪止道;“阿止,你萧祁哥哥给你准备礼物了。” 小福子接过捧到汪止面前给他打开,只见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琉璃珠,霎是好看,汪止一双平静的眸子瞬间划过一道光。 “阿止看上去很喜欢。”陆筝笑着说道。 萧祁嘴角也微微扬了扬,将小匣子递到了陆筝的方向,“给我的吗?” 萧祁点头。 留在厅内仅剩的几位近侍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世子可真大方。 陆筝打开匣子,只见上方都是簪子,多数是简单的样式,可制作的却很精良,下面有一个册子,陆筝视线落在册子上的字上。 御膳食谱。 陆筝看向萧祁,小福子笑着说道:“这是主子请王爷从宫里讨来的,上面都记载了各个菜系做菜的秘诀,以后姑娘若是回家了,想吃什么也可以让家里人照着做。” 陆筝听到前面还有些开心,后面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你知道的,天一的厨艺……” 呵呵,她可不敢想天一会做这些给她吃。 此时千里之外正冒着风雪赶路的天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谁在背后惦记他? 萧祁笑笑,桌下的脚踢了一下正在琢磨天一是谁的小福子,小福子一个激灵,对陆筝笑着道:“前些日子主子拜托长公主在宫里寻个要出宫的厨子,已经寻到了,年后那厨子就会出宫。” “那厨子无家无子,他说若是等他老了有人料理他的身后事,他愿意一辈子伺候主家,姑娘可愿意雇那厨子等他百年之后为他料理后事?” 陆筝连忙点头,笑得灿烂,“我愿意的。” 那可是御厨,那以后回去了是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得像现在这么丰盛?一想到这里陆筝就有些激动。 “那行,那我就让人在宫里转达一下姑娘的意思,姑娘家在何处,也好让那厨子知晓日后要去的地方。” 陆筝一脸认真:“在一个山清水秀,风景秀丽,鸟语花香,特别适合养老的……山谷。” 小福子:“……”那到底是在哪?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姑娘家都喝这个 小福子还想再问,一瞥见萧祁的眼神要说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转了话题。 “王爷可能还要一会能回来,要上菜吗?” 宗室之人不少,萧储南可是萧家如今仅有的手握兵权的王爷,那些个宗亲,怎么会舍得这么早放他回来。 萧祁示意他上菜,小福子忙应下,还不忘说一句,“厨房会给王爷多留一份的。” 宫里的菜品虽好吃,可是人多,待上了完菜,菜都凉的差不多了,却不如自己家里的热乎。 陆筝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品,眼底放光,心里道,果然过年不回谷是对的。萧祁见她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也觉得高兴,比往年过年的时候都高兴。 “姑娘起筷吧。”小福子说道。 陆筝拿起手边的筷子一边吃一边对莲心说,“这么多菜阿止一样尝一口就够了,他下午吃太多了,不然晚上不好入睡。” “是。” 小福子心里腹诽,您还知道他下午吃太多了,您吃得可也不少,可接下来陆筝再一次让小福子开了眼界。 “这个糯米排骨好好吃啊……” 萧祁便也尝了一块,微笑着回应她。 “这个也好吃……” 吃到一半,陆筝目光落在桌上的酒壶上,她伸手去拿却被萧祁抢先一步,陆筝愣了,“我尝尝。” 那是梨花白,酒烈,是等萧储南回来喝的,萧祁将酒壶塞给小福子,指尖沾了水写了两个字。 片刻后,小福子拎着两壶酒过来了。 “这是果酒,姑娘家都喝这个。” 陆筝也不介意,有酒喝就行,以前在谷中他们也不许她喝酒,这下出来没人管她了。 小福子给陆筝倒了酒,陆筝尝了一口,眯了眯眼。 小半个时辰之后,桌上多了几个空酒瓶,然后的然后,陆筝当晚的记忆就停留了在了喝第一壶酒还在和萧祁说笑的时候,一直睡到了第二日。 初一,苍梧院。 一阵灵兰香飘过,陆筝缓缓睁开眸子,对上的是陆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你回来了?”陆筝倏的从榻上坐起。 陆鸣瞥她一眼,“嗯。” 陆筝下榻穿鞋,披衣,“天一回去了吗?我师兄呢。”他师兄若是知道她出谷了,会不会让她回去?毕竟她伺候的药草长得最好。 陆鸣神色淡淡的,“都不在,信我已经给师父了,他会转交的。” 陆筝歪头看他,知道陆鸣可能在生气,她随意将头发挽上,用了根簪子,走到陆鸣面前,一脸歉意。 “我知道应该提前和你通个气,可是我怕你不愿意给我带那么多。” 陆鸣一副知道那么多还让他带的眼神。 “我不是怕来回跑麻烦嘛,这些够我用很久了。”即便以后哪种药短缺,在京中买些搭配用就是了,也就是效果差些。 “对不住,我保证,就让你带这一次。” 陆鸣瞥过视线走向窗子,陆筝上前几步拉住他,“你就住这吧,这苍梧院房间那么多,你在外面风餐露宿的,何必呢?” 陆鸣轻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风餐露宿呢。” 陆筝惊讶的问他,“那你前些日子夜里睡在哪了?” “西间的阁楼。” 陆筝:“……”苍梧院的阁楼!? 那苍梧院的下人萧祁的侍卫就都没发现他吗? “好吧,你愿意睡那就睡那,想必也饿不着,东西在哪呢?” “大门口……”陆鸣留下一句话,就从窗户离开了。 “大门口?那么多药你就放在大门口?”陆筝惊愕道。 只是房间内只剩她一人,无人回应她。 陆筝快步往外走,院子里莲心和花穗正带着汪止玩藤球,见陆筝起了,莲心说道:“姑娘要去哪?” 陆筝只顾得回一句,“你陪阿止玩吧,我出去一下……” 莲心当即给了花穗一个眼神,花穗抬脚跟上,两人一路快行,来到陵阳王府的大门口。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王府不远处,就那么停在那,连个车夫都没有。 陆筝上前掀开帘子,见是自己要的东西,松了口气,回头对花穗说:“找几人人将里面的东西全搬进苍梧院。” 花穗问了一句,“那马车呢?” “不用管……” 桐书阁,有人回禀萧祁刚刚陆筝去了大门口,他还以为陆筝昨夜醉得那么厉害今日要睡一上午。 萧祁看向正座的萧储南,后者微微一笑,“你去吧,爹爹一会要去给宗室里的一些长辈拜年,天冷,你就莫要跟着爹爹去了。” 萧祁点点头,躬身一礼,去寻陆筝了。 苍梧院内,陆筝专门让莲心腾出一间屋子当做药房,萧祁在一旁看着陆筝忙活。 “这医书都是入门的,你闲来无事可以看看,看完了我再给你看其他的。” 萧祁点头,笑着接过陆筝递过的书,陆筝随即又递过来两个药瓶,“强身健体,固本培元,你每天吃一颗。” “这个是给宋公子的,这是给沈世子的……” “莲心,给你一个美容养颜的凝脂膏。” 莲心上前接下,“多谢姑娘。” “这是给花穗的,舒筋活血的,打完架吃一粒第二天身上保准一点也不疼……” “还有……” 陆筝分完东西,又开始规整药材,也得了东西的小福子开心且自愿的让陆筝指挥着。 萧祁站在一旁,偶尔给陆筝端杯茶,递个小东西。 在某一个瞬间,萧祁突然就觉得心里很踏实,他说不清为什么,只是看着眼前众人忙碌的身影他就觉得心安。 无人知晓,崇宁十七年的元月初一,身在苍梧院的萧祁心境慢慢开始变化,虽然他依旧不能言语。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陆筝看着整理好的药,医治好萧祁几人的信心又增加了些许,有了这些药,她若是治不好萧祁几人,估计也没脸回谷了。 陆鸣没有挑明的是,她药单上不少药都是成品,虽说有她自己制的占了不少,可师门的独家秘药也带来了不少。 这些药,放在外面那是千金难求,有的保命药丸甚至买都买不到,只因为制作太过繁琐,需要的各种药也极其难凑。 “好了,明日就让那两位赶紧回来医治,我也着急看疗效。”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第一次开口说话 初二,宋思问准备让杨家兄去禀告他大伯身体不适,刚躺下,萧祁派的人就到了。 还没开始装病的宋思问主仆三人:“……” 如果说在崇宁十七年有什么事让萧祁几人难忘的,那便是陆筝医治他们的这段时间,加上汪止四位病友无一例外都对这一年印象深刻。 而汪止的记忆便从这一年开始,即便后来长大的他,也依旧记得这一年发生的许多事。 桐书阁的后院中整齐的摆着一排小炉子,小福子等人守着药炉,盯着给自家主子的药。 阁内,陆筝将萧祁几人分开针灸,每次扎完针都是一头汗,花穗一见她出来立即递上帕子,给她端茶。 陆筝往椅子上一摊,虽然没有喊累,却是连吃东西都不想起身了。 这次她可是给他们用了最好的药,特殊的香也在用,应该会有很明显的效果吧? 一声鹰唳声打断了陆筝的思绪,这阿英,一出去就是那么久,陆筝叹气,正在这时,她耳边响起噔噔噔脚步声,陆筝睁眼。 只见衣服还没穿好的汪止迈着小短腿正往外跑,莲心在后面追,“阿止,外面冷,斗篷……” “阿止……” 陆筝的疲惫一扫而空,起身就追出门去,院子中,阿英庞大的身躯已然落下,莲心追上他将斗篷给他系好,汪止便奔向了阿英,直接扑到它腿上,抱着不撒手。 他小脸扬着,脸上已经有了孩子应该有的天真,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对着阿英傻笑着。 这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表情。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陆筝站在廊下,良久,眼底才浮现笑意,她走上前去,蹲下和汪止说话,“阿止你都没有叫过阿英,你开口叫它,它会更高兴的,更愿意陪你玩的。” “看着我。” “阿……英……” “阿……英……” 陆筝一遍一遍教他,汪止则一直看着她的嘴型。 “阿止,你得自己开口,不然以后阿英不在这个院子,你怎么开口找它呢?”陆筝说完又继续教他。 已经进行完香疗的萧祁几人从各自的房间出来,就看见陆筝在教汪止说话。 她蹲的久了,此时半跪在地上,拉着汪止的手一遍一遍教他。 “阿……英……” 汪止只是看着她,还是没张嘴,陆筝知道这事急不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那让阿英陪你玩吧,我们明日再学。” 陆筝缓缓站起身来,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英。” 陆筝蓦的转头,汪止却已经回身去抱着阿英了,还伸手又拔了一根阿英的羽毛,得了阿英一个白眼,他便更开心了。 谁也没有想到,汪止第一次开口说话唤的是阿英。 陆筝连忙看向周围的人,却见莲心惊喜的捂住了嘴,是人都有感情,莲心带了汪止这么久,心底也是极为喜爱他。 如今听到他说话,即便只发出一个简单的字音,怎能不惊喜? 陆筝目光转向萧祁,对上萧祁含笑的一双凤眼。 这一日之后,除了陆筝,莲心小福子等人得了空闲便教汪止说话,可汪止也只会在阿英出现的时候追着跑出去,嘴里蹦出的还是一个字。 “……英。” 上元节。 已经连续忙碌多日的陆筝决定罢工一日,起因是无意间听到小福子说神武大街上有灯会。 萧储南在书房与好友下棋,听说萧祁几人要出门,嘱咐了一声让侍卫好生跟着。 沈归夷在桐书阁住了多日,腿也已经有了明显的疗效,虽然还不能站起来,躺着的时候却已经能挪动了,听说今日陆筝要出去玩,他没有凑热闹的心,上元节这日一早便回了府。 夜幕将至,萧祁和宋思问便和陆筝一起出了门,莲心手中还牵着个汪止。 神武大街人头攒动,两边的铺子全都挂满了灯笼,犹如一条长龙,门口也都摆放着店铺里卖得最好的东西,吆喝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小福子笑着给陆筝介绍,“这神武大街是京城的主街,从南城门到皇城门口,足足有十里,每年上元节的时候就这神武大街最热闹了。” 十里,那这街上的人得有多少啊。 陆筝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高兴的带着汪止认识各种事物。 萧祁与宋思问跟在他们身后,每当陆筝看上哪样东西,不用萧祁示意,小福子便笑着上前将东西买下。 “阿止你看这个泥人好可爱啊……”陆筝牵着汪止停在一个彩塑泥人的摊子前。 摊主是个慈祥的老爷爷,一见孩子乐呵呵的问他,“小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给小公子捏的。” 汪止却是盯着一只颇有些和阿英相似的苍鹰。 陆筝指向那只苍鹰,笑道:“我们要这个,阿止你自己拿。” “阿止,自己去拿。”在陆筝又说一遍后,汪止伸出小手拿过了那只苍鹰,放到胸口处,嘴角还微微扬了扬。 陆筝和莲心对视了一眼,又对着摊主道:“再给我们照着他的样子捏一个,要彩色的。” “姑娘稍等。” 摊主笑着抓起一旁的泥看了汪止几眼,手下动作很快,不多时,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阿止就出现了他的手中。 “……好厉害。”陆筝忍不住夸赞道。 摊主继续上色,待上完颜料后,陆筝一看竟真的和汪止今日穿的衣服一模一样,就连鞋子的颜色都一样。 陆筝又让汪止去拿,当他看到摊主手中的小人时,眼底明显一怔,陆筝在他耳边说道:“这就是你。” 他这才拿过,一手一个放在眼前看。 小福子付了钱,几人继续往前走,小福子指着前面的方向,“前面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江月楼,每年都会有猜灯谜的,彩头还不小,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陆筝看着人流都在往那个方向涌动,她是喜欢热闹,可是人太多的话她便觉得有些拥挤了。 “人太多了,咱们别……” 陆筝话音还没落,前方远远的就传来惊呼声,仔细一听,惊恐声带着慌乱。 “啊---杀人啦!” “敌寇当街杀人啦!快跑---” 霎时,人群中开始出现混乱,百姓开始无头苍蝇似的四散开来。往往恐慌最容易在人群中蔓延,恐惧如海潮一般席卷而来。 远远的一声敌寇让长平脸色一变,“世子,街上出现了混乱,我们得赶紧离开这!” 街上人太多,即便不是长平所担心的那种情况,他也清楚踩踏的危险性。 陆筝连忙将汪止抱起来,花穗和莲心紧紧的跟在陆筝身后。 小福子已经反应过来,当即护在萧祁身边,杨家兄弟也紧紧的护在宋思问身边。 “前面就是平安巷,我们从那出去,这人太多了……” (本章完) 第六十章你来杀他还是杀我? 陆筝一行人也不算少,可是街上的百姓太多了,有人仓皇逃命不顾周遭是否有孩子老人,一个劲的直往外冲。 萧祁见情势有些不对,给长平打了个手势,长平看着混乱的人群纠结万分,在萧祁伸手去拽他时,他才应下,点脚就越上了街边铺子的屋顶。 萧祁是让他去搬救兵,若是不能尽快寻出作乱之人,后果不敢设想。 两边的铺子见街上如此混乱,生怕铺子遭殃,急急的将铺子关了,只有极少数的铺子允许街上的百姓入内暂避。 后面的人群不知前面的人为何突然调转方向往后跑,只看到他们面上的惊恐,便也跟着转向往后跑,事故就是这样造成的。 街上开始出现了踩踏。 “我的儿!” “娘---” “爹爹……呜呜……爹爹在哪?” 有人跳上店铺门口的马车顶大声制止百姓,可那声音根本阻挡不了百姓心中的恐惧。 敌寇当街杀人!那是不是也会杀了他们? 街上更加混乱了。 小福子一行人挤在一起,随着人流往后走,眼见着平安巷的巷口就在前方,紧紧拽着萧祁的小福子忽然觉得一股大力冲撞,他就被挤到了一边。 “主子!” “主子---” 陆筝听见小福子这一嗓子慌忙转头,却见萧祁被迫挤在人群中离他们越来越远,陆筝心下急转,见左边的一个药铺正要关门,将怀中的汪止递给花穗。 “带阿止去药铺避一下,莲心也去。” 莲心拉着她的手,小脸惨白,“姑娘,姑娘……” “快去,在这等我们,我去找萧祁……” “姑娘……” 转眼,陆筝已经挤进了人群。 莲心知道轻重缓急,她一个弱女子做不了什么,跟着花穗拼命挤出人群,在药铺最后一块板子要落下时,挤到了门边。 “我们是陵阳王府的,店家让我们避一下吧。”莲心直接将陵阳王府搬了出来。 那正关门的人一惊,再一打量莲心的穿着,心想,不怕她是骗子,就怕真是陵阳王府的人,若是不让她们进来,待混乱平息了,他们还能在京城待吗? “姑娘进来吧。” 莲心从花穗怀中接过汪止,急声道:“快去寻姑娘和世子!” 花穗点头,二话没说,转身离去,她力气大,眨眼之间就挤进了人群,那关门的伙计一听世子,一阵后怕,幸亏让她进来了。 莲心抱着汪止刚进去,那伙计就落下了最后一块板,她没有制止伙计,毕竟她也是来避难的。 此时偌大的药铺中站了十几个人,都看向莲心,她面上却没有惊慌之色,张口问道:“你们这谁主事?” 站在柜台后的一人开口,“我是济生堂的掌柜,姑娘可有事?” 方才放莲心进来的伙计正要和掌柜的解释,莲心开口了,“我是陵阳王府的,你们药铺可有后门?劳烦掌柜派人去给我们王爷传个话,事后必有重谢。” 重谢,哪敢? 方才还一派淡然的掌柜心底一惊,忙从柜台里出来,高门大宅里出来的气度本就不一般,他丝毫没有怀疑莲心的话。 抬手示意莲心坐,“有的,姑娘要传什么话尽管说,我找个腿脚快些的。” “就说我们主子走散了,我们王爷会出来寻的。” “柱子听见了吗?腿脚快些!陵阳王府在哪知道吗?” “知道!”京中百姓谁人不知陵阳王府在哪? 莲心见掌柜的办事如此利索,心有余悸的看着怀中的汪止,这才发现汪止眸中泛起了水光,可就是没落泪,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至今为止,汪止还未掉过泪。 莲心忙抱着哄他,“阿止别害怕,姑娘会没事的……” “别怕……” 平安巷巷口,陆筝狼狈的紧紧抓着萧祁的手,她看了一眼涌向巷口的人,拉着萧祁就走。 “快走,不走一会就被堵在这。” 她身后的萧祁见她头上的簪子都歪了,想伸手给她扶一扶,刚一抬起手,后面猛然撞上来一人,萧祁一个趔趄,好在被陆筝拽了一把。 “没事吧?” 萧祁刚要摇头,远处一道寒光折射过来,萧祁瞳孔一缩,拉着陆筝就跑,是杀手! 他不能言语,可是他的慌张让陆筝心底一跳,奔跑的过程中陆贞筝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今日就不该出门! 两人在巷子中奔跑,很快越过了许多来巷子中躲避的百姓,渐渐的巷中最前方只剩了他二人,可身后的人依旧在追。 在继续往前奔还是拐弯的选择中陆筝选择了莽撞。 拐过一个弯再钻进另一个胡同,等见到下个路口再转,她以为这样就能把人甩掉,直到两人到了一个死胡同。 陆筝气喘吁吁的转身,刚要拉着萧祁跑出去,前方的路已经被堵上了。 她面上带着僵硬的笑,问前方的人,“你来杀他还是杀我?” 那人浑身上下都裹在斗篷下,只露出一个下巴,手中握着一把森冷的匕首,来人显然没想到陆筝还会问这话。 他伸手手指了指陆筝,意思不言而喻。 “那你会放他走吗?”陆筝又问道。 萧祁一听这话,攥着他的手却更紧了,陆筝转头瞥他,“能走就走,你以为他能杀得了我?” 萧祁摇头,眼神坚定,他不走。 一声轻笑声在他们前方响起,那人似在打量萧祁,显然并没有放萧祁走的意思。 陆筝将萧祁挡在身后,扬声道:“他是我的病人,你若是要动他,那得先过我这一关。” 陆筝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月色也掩饰不住她面上的惊慌,她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 来人一步一步逼近,陆筝面上更害怕了,便继续往后退,还顺手捡了不知哪个乞丐丢的竹棍握在手中。 斗篷下的黑衣人又是轻蔑地笑了一声。 陆筝看向越来越近的杀手,狠狠掐了一把又要将她护在身后的萧祁,大力的推着萧祁往后走,高声道:“陆鸣!你再不出来……” 话还没说完,不知道隔了几条巷子传来一道声音,“我这还有一个,你再撑一下---”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再敢动她 陆筝:“……” 她显然没有想到这杀手竟还有两个!能让陆鸣脱不开身的绝不是一般的杀手。 那人听到陆筝两人的对话,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陆筝连退几步,慌张的拿着手中的竹棍摆了个抵挡的姿势,僵笑着:“有事好商量,你要不要钱?尽管开口。” 来人冷声道:“要你的命。” 陆筝推着萧祁继续往后退,两人一直退到了墙根,后背抵在了墙上,没有退路了。 “真的可以商量的……”陆筝又道。 忽然,身边的萧祁腿一软,陆筝像是预料般转身面色平静的扶住他瘫软的身体,再回首看时,那斗篷下的黑衣人脚步已经慢了。 然后,他身形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冰冷愤怒的声音传来,“你下毒!” 陆筝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你不知道我是大夫吗?” 大夫可以救人,会毒也不稀奇。 陆筝将他靠在后面的墙上,手腕翻转,银针连落几针,对萧祁道,“你先歇会。” 萧祁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陆筝一直在拖延时间,不过他看那人只是体力不支的样子,却不是像他一样摊在地上,还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我……” 陆筝说完俯身捡起地上的竹棍,再抬眼时,那双眼中虽然依旧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慢悠悠的走到那人身边,单膝跪地的杀手眼底一冷,握着匕首奋力向她挥去。 叮当一声,匕首飞向旁面的墙面又坠落在地,那人也扑在了地上,分外狼狈,显然又不甘心,强撑着力也只是半跪在地上。 他心底一阵懊恼悔恨,大意了。 陆筝拿着竹棍放到他的肩头敲了两下,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是来杀我的,你说我该怎么对付杀手呢?” “我是大夫,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陆筝说着竹棍沿着他的脖颈往下,竹棍点向他身体内五脏六腑的位置。 声音渐冷,“死尸我见过,在师门的时候也剖解过,可活人……” 陆筝话音一顿,又继续道:“你信不信我能将你剖开还能让你活着?或者说也可以让你做一个活死人……” 她说得平静又认真,眼底不似作伪。 那杀手脸色一白,他们杀手杀人最多就是给个痛快,从没有像陆筝说得这般折磨人过。 蓦的,陆筝一笑,眼底俱是嘲弄,“不过是说着玩的,也能吓成这样?” 这心态不行啊。 那人一怔,随后恼羞成怒,“要杀便杀,何故如此?” 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让一个女子愚弄。 陆筝咣得一竹棍敲在他脑袋上,“你都要杀我了,我还不能反击了?怎么了?我偏要吓唬你。” “告诉你,你这是落在我手里,要是落在其他人手里,早凉了……” 她是大夫,从来只是救人,手上没沾过血。 可是今日这口气陆筝却不能不出,她扬起竹棍咣咣一阵敲,看上去凶神恶煞,实际也只是皮肉伤。 待她将竹棍敲断了,陆筝将手中那半截的竹棍抵在那人的脖颈处,俯身道:“我的仇报完了,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闪失可不关我的事啊,自求多福吧……” 陆筝不知剑阁的处事风格,天一让她别打听,可这个别打听就很有深意。 她说这话的时候好似有些无奈,那人竟在她眼中还看到了可怜,蓦的,他心底就打了个冷战。 陆筝将手中的半截竹棍扔了,走到萧祁身边,将他搀起来,“我们走。” 两人竟然就从那杀手面前走过去,除了萧祁看了他一眼,陆筝就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两人拐出巷子就那么走了。 他们就这么放过他了?可是她刚刚的话,突然,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费力的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 再一次摔落在地时,一阵冷风吹过,前方出现了一双脚,他抬头看去,瞳孔一缩,这人和她生得有五分像。 可是却和她气质相差的很多,他所带给他的感觉竟然比他们还要像杀手! “你……”只哆嗦了一个字,来人就向前了。 陆鸣面看着地上狼狈的人,一步一步走向他,在他上方站定,打量了一瞬,嘲讽道:“你可比另一个差多了。” 地上的杀手一听这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陆鸣刷的拔出剑,几道寒光伴着惨叫响彻在小巷子中,他眉眼都很冷,“不管你们是谁请的,再敢动她,试试啊……” 少年收了剑,身形一动,转瞬消失在原地,只留原地的杀手痛苦万分,他的武功……被废了。 二十年的苦练就断送在了今夜。 空中开始落雪了,这无人的小巷子没人来,也就没人发现躺在血泊中的他,以及隔了一条巷子的同伴。 陆鸣沿着陆筝离开的方向快速追去,在屋顶上方不远不近的跟着,他看着前方相携的两人,翻了个白眼。 少年的心中说不出对陆筝是什么感觉,羡慕她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长大?嫌弃她学医学的太慢,平日好吃懒做? 亦或是…… 总之,很复杂。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脑海中浮现很多年前第一次见陆筝的时候,她当时头上梳了两个小揪揪,一身雪缎被她在土里糟蹋的不成样子。 手里举着两个糖人,将其中一个还未吃的递给面目全非的他。 那是一张他自己照镜子看了都会吓到的脸,她却神色如常。 “你别看天一小,但他可厉害了,他会治好你的。” 说着她咬了一口糖人,卡巴卡巴的嚼着,又道:“天一说你不说话,问你几次你都不答,你想整成什么样子?” “或者,你对这张脸有什么要求?” 当时身体和心灵都受重创的他其实状态已经有些恍惚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指了指陆筝。 三个月后,当他揭开脸上的纱布照镜子时,铜镜中出现了一张与陆筝有五分像的脸。 又半年后,他被剑阁领走,拜了剑阁阁主陆让为师,交代了剑阁的规矩后,他师父说:“以后,你就是陆筝的隐卫了,就唤陆鸣吧……” “无回谷弟子一人一生只有一个隐卫,除非隐卫死了,以后,你们将是最亲的亲人……” 至此以后他有了一生都要做的事,同样,也有了家。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有狗! 陆筝搀着萧祁抬头看向空中,笑着对他说,“下雪了。” 萧祁已经能自己走,可他还是没松开陆筝的手,直到陆筝挣开他的手,往前跑两步,扬手接了接空中的雪。 起初还是小雪,不多时,鹅毛大雪缓缓落下,满地清白。 陆筝高兴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明天又可以堆雪人了,你知道我堆得最多的一次堆了多少个雪人吗?” 萧祁缓慢的走着,示意她说。 陆筝伸出三个手指,“三百个。” 萧祁惊讶的脚步一顿,三百个雪人? 陆筝仰头看向上空,抓了一把空中的雪,转头看向萧祁,继续道:“有一年谷中大雪,师兄他们都不在。” 就留了她和天一,后山的剑阁是有人,可师兄告诉她,没事不要去剑阁,会打扰他们的,陆筝虽然知道不是,却也没有违背他的意思。 “我在药池……我身体不适,想吃糖,天一见我难受,便出谷去给我买糖,可是他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萧祁心底一紧,那是她多大呢?一个人害不害怕? “可是第二日我就好了,然后我就一边堆雪人一边等天一,然后我堆了三百个雪人的时候天一才回来。” 她也不知道是几天,只是每日醒来就去堆雪人,累了就睡,饿了直接去天池采雪莲充饥。 那一次天一给她带了很多糖让她很意外,可一大片雪人却震惊了天一。 陆筝想到这,笑了两声,“你能想象三百个雪人是什么画面吗?” 萧祁走到她面前,摇了摇头,然后视线从陆筝的面上移到她的脑袋上,将歪着的那只簪子扶正。 他不知道三百个雪人会什么样的壮观场面,可是他知道一个人长久的独处是怎样的孤寂? 可陆筝却是明媚的,萧祁从她脸上从没有看到过什么真正的烦恼。 他在想,陆筝的童年过得一定很幸福,幸福到足矣抵挡所有漫长孤寂的岁月。 两人继续往前走,还未回到平安巷,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犬吠,萧祁凝神一听,面上一喜,快走了两步,果然,听得更真切了。 “……王爷,这边!” “……汪、汪、汪。” 声音越来越近。 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们后面的陆鸣一听到这声,暗道一声,糟糕! 下一刻,陆鸣还没有动作,只见巷子里的陆筝一个箭步蹿上了萧祁的后背,若不是旁边恰好有一颗歪脖子树,险些将萧祁带倒。 “有……有狗!” 萧祁身子一僵,随后当感受到陆筝来自灵魂深处的惧意之后,当即安抚她,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手臂。 陆筝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声音发抖,“让、让他们走开……” 萧祁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陆筝看不见,只得再次拍着她的手臂安抚她。 一路急急赶来的萧储南和侍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阿辞!” “世子。” “……汪、汪。” 陆筝环在他脖颈处的手臂更紧了,“……把它牵走。” 萧祁连忙焦急的抬手示意,萧储南当即反应过来,“长平,将它们送回云大人那吧。” “是,王爷。” 等长平将那两只陆筝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狗牵走后,萧祁又拍了拍陆筝,奈何他不能言语。 “陆姑娘,狗已经让人牵走了。”饶是萧储南,也是没想到,陆筝竟然怕狗,还怕成这样。 好似这一刻陆筝才知道萧储南过来了,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萧储南等人的身后,见真的没有狗了,才从萧祁的背上下来。 她气息有些不匀,显然是被吓得。 人群后的花穗连忙过去扶住陆筝,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她追着陆筝到了这个巷口附近就追丢了。 可是她又不敢离开这,怕找来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等萧储南过来的时候还是她提议这里巷子太过复杂,还是用猎犬比较好寻,却没想到陆姑娘怕狗。 萧储南见萧祁无事,反而是陆筝脸色煞白,对萧祁道:“玄甲卫出动,街上还是有些乱,玄甲卫宣布今夜宵禁,连夜彻查罪魁祸首,所有百姓即刻回家,街上不得有闲人,我们先回府。” 萧储南知道崇宁帝很信任云章,给他的权利也很大,三品以下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今夜云章赶下令宵禁,那么明日一早他就得将祸乱之人禀给崇宁帝。 忽然,陆筝抬手摸了一把后颈,这才反应过来领口落了不少雪,有的都已经化了,这冰冷的凉意将她从方才的窘境中拉了回来。 花穗连忙帮她拍身上的落雪。 她清咳一声,面上带着僵笑,对萧储南说道:“还好王爷派人来接我们,今晚跑得太累,不然我们都走不回去了。” 远处听见这话的陆鸣嘴角一僵,她哪是跑的太累,分明是吓得。 陆筝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自从出谷就没碰见过狗,即便隔着老远听见犬吠了,她也快速的跑开。 可实际呢,那些拐个弯就能撞上的狗早就让陆鸣引走了。 一行人刚出了平安巷就见街上停着一辆马车,站在马车前的小福子听到动静,险些喜极而泣:“主子!” “主子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小福子脚步飞快冲向萧祁,着急的问道。 萧祁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他要是有事他爹还能像现在这样? 小福子心有余悸的说道:“可是吓死奴婢了……” “陆姑娘是伤到哪里了?怎么脸色不好看?”陆筝向他挤出一个笑:“我没事。” 萧储南看向远处来回走动的玄甲卫,说道:“上马车回府。” 小福子连忙上前要搀扶萧祁,萧祁伸手在他手上写着什么,小福子一怔,看了一眼正在上马车的陆筝,点头应下。 刚上去马车的陆筝忽然想起什么,一掀帘子,突然反应过来,花穗在这,那莲心和阿止呢? “莲心和阿止呢?回去了吗?” 候在马车外的花穗回道:“福公公方才已经让人去药铺接了,这会应该已经到王府了。” 陆筝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也不知道阿止那孩子吓到了没有?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惹哭了再哄 “宋思问他们呢?” 花穗道:“宋公子遇上英国公府的家眷了,已经被英国公府送回了王府。” 宋思问身边只有杨家兄弟,可英国公府出行却是浩浩荡荡,丫鬟婆子加侍卫竟有几十人,人流中,宋思问便与英国公府撞在了一起。 在英国公府侍卫的相护下,宋思问三人才从人群中脱困。 英国公府女眷受惊,当即要回府,元嘉长公主便让侍卫送了宋思问回陵阳王府。 陆筝和萧祁对视了一眼,又是英国公府。 雪还在下,此时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喝着萧祁递过来的茶,陆筝突然生出一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往靠枕上一靠,眼睛一闭,就要睡去,萧祁知道陆筝一睡着,如果她自己不醒,怕是要在这马车中睡到明日。 他伸出手犹疑了片刻,才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袖口。 陆筝睁开眼,问他,“怎么了?” 萧祁从马车座下的小柜子中拿出一包蜜饯递给她,陆筝缓缓坐直了身子,有了些精神,吃起蜜饯来。 她刚吃了两颗,想起一事来,神游了一瞬,对萧祁道:“跑了一晚上,我饿了,一会睡前我想吃两碗面,有肉有菜有蛋的那种。” 萧祁微怔,想起陆筝除夕醉酒一事,当时她也是这么要求的,要一碗有肉有菜有蛋的面。 萧祁见陆筝很是认真的看着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下雪马车跑得慢,可今日尤其的慢,在前方骑马的萧储南频频看向后面赶马车的车夫,那车夫垂着眼眸,不敢看他。 萧储南忽然想起方才小福子打马离去,像是有什么急事,可再有急事,萧祁就让他这么在外面淋雪? 他长叹一声,儿大不由他。 终于,陵阳王府到了。 萧储南下了马见萧祁磨磨蹭蹭,道:“父王还有客在,你先回去更衣……” 车帘子掀来,萧祁已经下来了,他冲萧储南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萧储南摸了摸他的脑袋,率先进府。 门房处,宋思问已经在等着了,见萧祁和陆筝并肩而来,上前迎了几步,陆筝观他面色尚佳,笑道:“受惊了吧?” 宋思问摇头,“你们没事就好,这雪说下就下,先回屋吧。” “好。” 谁知陆筝刚经过门房,一个小不点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紧紧的抱着。 “阿止?” 莲心从后面追了过来,见萧祁和陆筝都没事,后怕的说道:“姑娘可是回来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陆筝冲她笑了笑,“我们都没事,放心吧。” 陆筝说完弯腰抱起汪止,这才发现他眼中蓄满了泪水,可就是不往下掉,她心中一动,这是个好时机。 倘若汪止一直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的情绪,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会笑会说还得会哭。 陆筝微微蹙眉,声情并茂的对汪止说道:“阿止你们不知道我们今日有多惨,不仅被人群挤来挤去,还被坏人追,追了我们好久,我腿都要跑断了。” “还有大狗要咬我,你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一想到这,陆筝打了个哆嗦,这次不是演的。 萧祁:“……” 忽然,汪止那蓄满泪水的双眼开始泛滥,哇得一声哭出来了。 “……呜哇呜呜……” 陆筝等他哭了几声,才哄道:“好在我们回来了,没事了没事啊……” 众人:“……”惹哭了再哄,这也是治疗的一种? “走,我们回去。”陆筝抱着汪止往里走,花穗怕雪天路滑,一直紧紧的跟在她的身侧。 萧祁和宋思问便跟在陆筝身后,宋思问还以为萧祁是要送陆筝回苍梧院,便一起往苍梧院的方向走。 “听闻今夜作乱的是敌国细作,年后怕是又要有战事了。”宋思问对萧祁说道。 敌国细作?如此大张旗鼓的在神武大街作乱,真的是敌国细作吗?萧祁心道。 宋思问继续道:“是不是真的细作我们不知道,可是京中以后也许不太平了。” 幕后之人胆子太大,街上都是百姓,天子脚下也敢如此,分明是没将皇权放在眼里。 快到苍梧院时,小福子迎了上来,一脸笑意,像是有什么好事。 “姑娘回来了。” 陆筝微微颔首,看向他的身后,这才觉得今日苍梧院和往日有些不同,有些太亮了,和地上厚厚的积雪映照出来的亮光不一样。 她狐疑的看向小福子,只见他嘴角的笑意更大了,莲心小步过来,“姑娘抱了一路,我抱阿止吧。” 在陆筝肩上趴了一路的汪止听到莲心这话,直起了上半身,竟然张开胳膊去找莲心。 陆筝一笑,戳了戳他的小脸,“呦,莲心果然没白疼你。” 莲心得了小福子的示意,开口道:“天冷,姑娘进去吧。” 陆筝像是没有看见小福子给莲心使眼色,抬脚迈进了苍梧院,门口的下人将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陆筝顿住了脚步。 好像方才她问萧祁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你能想象三百个雪人是什么画面吗?” 那你知道满院子的灯笼是什么场景吗? 陆筝转头看向萧祁,见他眼底带着笑意,很久很久之后陆筝才理解他今日的笑,那是陆筝在别人眼中看到了和萧祁一模一样的笑。 有人说,那是宠溺。 她回过身去,继续往里走,只见廊下,屋角,院墙边都是灯笼,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千奇百怪。 显然,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可是,这场景却让人心生欢喜,很难忘却。 陆筝拎起脚边一只略微能看的灯笼,问萧祁,“你这些日子扎完针就回自己房间,难道就是在扎这个?” 萧祁本不想让陆筝知晓有些灯笼是出自他手,听见陆筝这么问,瞥了小福子一眼,后者当即否认,“主子,我可没有和姑娘说!” 陆筝哈哈一笑,想起萧储南回来的那日,有些火上浇油,看着小福子,说道:“就是你告诉我的。” 小福子一僵,着急道:“姑娘可别乱说,我什么时候跟您说过世子扎灯笼了,就连莲心也是方才才知晓的……” 小福子觉得他冤枉。 陆筝又哈哈笑了两声,心情颇好,她看了萧祁一眼,目光又转向汪止,“阿止,下来玩了……”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为什么不是兄妹? 众人都在围着满院子的灯笼看,只有小福子还追在萧祁身侧一个劲的解释,“主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姑娘说……” 那场景,看得众人忍俊不禁。 玩了小半个时辰,陆筝便赶萧祁和宋思问回去睡觉,满院子的灯笼没有收,自是有轮值的人看着。 汪止早都困了,陆筝便让莲心带他去睡觉,一个人在厅内等她的面。 等花穗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陆筝掀开盖子一看,果然是有肉有菜有蛋,还是很多肉的那种。 花穗以为她自己吃,只拿了一双筷子,陆筝说道:“再给我拿一双筷子你就去歇息吧。” 虽然花穗不理解她一个人吃为何要拿两双筷子,可她还是照做,送了筷子之后,犹疑了一下,才怯声道:“姑娘……” 陆筝看向她,“怎么了?” “……今日,我寻不到你们,是我请王爷让猎犬去巷子里寻你们的,我不知道姑娘怕狗。” 花穗是好意,只是她不了解陆筝,其余人也不知陆筝怕什么,毕竟在今日之前她还碰到过害怕的事。 “你寻我们是对的,没事了,你去歇着吧。” “是,姑娘吃完早些睡。” 花穗离开后,陆筝在窗口站了一下,在窗下的盆栽里捡起一颗石子打向了西阁楼。 然后陆筝就坐在了桌子前等待,片刻后,身边坐了一人。 陆筝将筷子递给他,笑道:“快吃吧,专门给你做的。” 虽然说做了两碗,可两个一起吃不是更好吃吗? 陆鸣看向碗中散发着阵阵香气的面,接过陆筝手中的筷子,吃了起来,陆筝等他吃了两口,连忙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你不是吃过吗?” “我什么时候吃过?我今天也是沾你的光才吃的这寿面。”陆筝说道。 陆鸣手中的筷子一顿,偏头看向她,“除夕那日你也没缺寿面吃。” 正要埋头挑面的陆筝一怔,“你说……我除夕吃了寿面?” 她怎么不记得她吃了? 陆鸣面色平静,继续道:“哦,我到的时候你已经喝醉了,可能不记得了吧。” 说完他继续吃面。 陆筝眨了眨眼,她真是一点都不记得,面白吃了。 两人埋头吃面,大冷的天一人吃了一头汗,身上也暖和了不少。 无回谷没有那么多规矩,养孩子也没有外头那般金贵,就算是生辰,也只是多一碗寿面。 陆筝从来也没有像外头那样很正式的过过生辰,小时候过生辰的时候,天一会给她做一碗寿面,最多多给几块糖,可天一的手艺不行,做出来的面也很清淡,通常是一碗面上孤零零的飘着几片药草。 是以,陆筝想过,她要是出谷了,一定要吃那种有肉有菜还有蛋的面,那样的面才叫寿面。 陆筝比陆鸣还先吃完,她擦了擦嘴,一脸认真,“你要不就别藏着了,你看你吃个热饭还得在没人的时候。” “你就大大方方的在这住,我们长得这么像,他们一定会认为我们是姐弟的。” 陆鸣抬眼看她,“为什么不是兄妹?” “本来就不是兄妹啊……” 陆鸣:“……” 陆筝说完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这个意思,她尴尬的一笑,“我的意思是本来我就比你大,不是吗?” 她的生辰是除夕,陆鸣的是正月十五,只比陆鸣大半个月。 陆鸣吃完最后一口,汤也喝了,将筷子一放,“不用担心我,我每日吃得不比你的差。” 说完人就离开了。 陆筝一呆,不会吧? 他们每日吃得难不成都是陆鸣偷偷在厨房尝过的!?明日一定让小福子好好叮嘱厨房的人。 陆鸣不愿意,陆筝也不强求,简单梳洗一番,就去睡了。 此时,京中各大勋贵世家,有的是人睡不着,谁也不知这背后作乱之人到底是何意? 外面风声鹤唳,玄甲卫还在挨家挨户的查可疑人等,等到天亮,玄甲卫抓到的细作是否就是朝中的人,那人又和他们有没有关联? 想想他们都睡不着。 陵阳王府前院书房。 萧储南给对面的人又斟了茶,说道:“不管是不是细作,朝中都要好好清理一番了。” 那人一身玄色衣袍,周身萦绕着常年上位者的威压,“清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兵权又被两大国公府把持,该如何清理?” 萧储南叹了一口气,“都会好的,我们也会有自己的人,明年春闱主考官务必得是我们自己的人,莫要小看这些学子,将来的朝堂就是他们的天下。” “听闻宋思问在你的府上?” 萧储南颔首,“是,阿辞与他关系甚好,留他在府中养病。” “宋思问多年前的策论如今还在学子中流传,他是个有才的,只可惜身子不争气,倘若他去参加科举,江南还有谁能盖过他的风头?” 萧储南沉思片刻,才道:“听阿辞说,他当年就是病入膏肓,宋家才放弃了他,只怕他心灰意冷,不愿入仕呢。” 以宋思问的才能参加科举,一举夺魁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仰慕追随他的士子又颇多,一旦入朝为官,必然又是一股新的势力。 萧储南对面的人又问道:“他如今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先前在陵阳的时候听闻能撑个两三年,这入京许久了,看着气色也还好可到底情形如何,还要让阿辞问问那位陆姑娘。” 对方沉吟道:“陆姑娘?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根本没查出她来自哪吧?” 萧储南听见他这么说,一笑,“是没查出,可你这么一说,我约莫猜出是哪里了。” 那人偏头看向窗外的飞雪,声音缓慢,“旁人不知晓,我们总是听皇兄说过一二的。” 那里,是对于皇室来说都是禁地的,可她无论是在陵阳还是在京中,竟都有人行刺,一旦那里的人追查到幕后之人,可不管你是姓赵还是姓萧。 “好生招待这位陆姑娘吧,也不要存了招揽的心思,那里的人都是疯子,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上百年也没人成功招揽过他们……” “是。” 他说完站起身,示意要走了。 萧储南便打开了密道送他离开,昏黄的书房内只残留了一股微弱的龙涎香。 月底啦,来一波票票支持啊,比心~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以报王爷大恩 翌日一早,苍梧院中燃了一夜的灯笼终于在天将明燃尽,莲心正指挥着下人将这些灯笼收进库房,只捡了些萧祁亲手扎的灯笼留在了苍梧院。 花穗在陪汪止玩藤球,如今汪止已经知道追着地上的藤球跑了,和花穗两人在院中不亦乐乎的踢着藤球,还偶尔能从他脸上看到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笑容。 陆筝倚着廊下的柱子欣慰的看着汪止,他真的进步很大,迄今为止,陆筝觉得汪止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一个病人了。 等回去了她一定要讲给她师兄听,或许,她师兄也会觉得她有潜力,那样,就不用整日去伺候药田了。 想到这里,陆筝心情又好了些。 忽然,藤球滚到了陆筝的脚边,站在不远处的汪止眼睛从藤球移到陆筝面上,好似在问她怎么不踢? 陆筝踩着藤球,冲他道:“阿止,你想让我把球踢给谁,给你还是花穗姐姐?” 汪止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阿止?” 陆筝不着急,抱着手臂一派悠闲的等他思考。 少顷,汪止才抬起小手拍了拍自己胸口,陆筝一笑,将藤球踢给他,任由他继续和花穗接着玩。 莲心笑着从一旁走过来,对陆筝说道:“我给姑娘梳头发吧,福公公已经遣人来问过一次了,世子在等姑娘用饭呢。” 陆筝颔首,简单梳了头发之后,陆筝牵着汪止去了桐书阁。 偏厅内,侍立在萧祁身后的小福子见陆筝过来了,抬手示意可以上早饭了。 陆筝用饭时一向很专注,如今汪止也很黏莲心,汪止吃饭也不用她操心了,陆筝便更专注自己面前的美食。 一碗海鲜粥,半笼蒸饺下肚后,陆筝才注意到萧祁几人几乎都没动筷,她扫了一眼萧祁和宋思问,目光最后落在和平日有些不一样的沈归夷身上。 能让一向情绪很稳定的沈归夷也发愁的事,必定就不是小事了。 陆筝没问原因,她只是个大夫。 只是说:“今日给你们调整药方,都吃饭吧,不吃饭那药喝不了,会难受的。” 她说完,继续埋头吃饭,然后,耳边就传来了碗筷声,陆筝心里摇头,还是汪止最乖。 用完饭后,陆筝给几人把脉,重新调整了各自的方子,让他们的侍从去煎药,正准备针灸,一侍卫急匆匆的过来。 “世子,王爷在书房请陆姑娘和世子过去一趟。” 萧祁转头看向陆筝,后者已经站起来了,“走吧。” 到了书房门口,陆筝简单的和萧储南见礼,萧储南示意两人先坐,处理完了手边的一沓信件,交给身后的人,这才从桌案前起身。 “阿辞。” 萧祁起身,萧储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今日早朝,云章将昨夜街上作乱的人关进了玄甲卫。” “神武大街上作乱的人是在调虎离山。” 萧祁心里咯噔一声,调虎离山? 他们是特意引玄甲卫出动,玄甲卫旁边就是兵部,还有一早心神不宁的沈归夷,那么兵部…… “看来你猜到了,兵部的北境十三城军事布防图丢了……” 一旦细作顺利将布防图带出大周,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出兵,要么将布防图截下,要么重新布防。 虽然云章已经派出多人去追寻了。 可万一那北境十三城的布防图被过目不忘之人记下,又或者临摹一幅,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让我午后就前往北境重新布防,爹爹这一去……” 他这一去,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萧储南看着如今还没有长成的儿子,心中有些酸涩,留他在这京城的漩涡中终是有些不放心。 萧祁摇了摇头,又冲萧储南笑了笑,还处在惊骇中的小福子依旧没忘记自己的本职。 “主子说请王爷放心,王爷不必担心他。” 萧储南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又看向小福子,“阿辞身边能有你,本王也能放心不少,你辛苦了。” 小福子连道不敢。 “这次事关重大,本王需要骑术最佳的士兵,我已经知会过大理寺少卿了,晚些时候他会将你兄长送出来的。” 小福子倏的抬头,眼底满是震惊,他兄长能活着已经是此生所求了,没想到…… “你和他好好道个别,就让他随本王去建功立业吧。” 萧储南早就想将小福子的兄长从大理寺弄出来,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小福子双膝跪地,对着萧储南行大礼,极力的克制住哽咽的声音,“奴婢谢王爷,此一生必定尽心尽力侍候主子,以报王爷大恩!” “起来吧。” 小福子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这才起身,看向萧祁的时候高兴的又想落泪了。 萧祁冲他微微笑了笑,似是在恭喜他。 “阿辞,叫你来这里,是有件事要你知晓,你随我来。”萧储南说完往桌案后走去,抬手在书架上摆着的一个花瓶转去。 吱呀一声,书架缓缓移动,露出了后面昏暗的道口。 萧祁眼中闪过惊讶,正在吃点心的陆筝手下微顿,又继续吃手中的点心。 “这里有两条暗道,一条通往隔壁的街上,一条可直接通往城外,爹爹不在京城,若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又不了城,你便来这里。” “找时间可以先让长平探一探路。” 萧祁又叹了一口气,将花瓶转回去,书架缓缓合上,“里面还存放了水和一些干果,你知道陛下那个位子坐的不稳,爹爹生怕……” “若京中突发兵乱,你便从这离开。” 他不在京城,一旦有人将皇位上的人拉下,必定也会将矛头对上陵阳王府,届时,萧祁不是被杀就是成为牵制他的人质。 萧祁见他神色郑重,乖巧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一直坐在原地吃点心的陆筝实在不知萧储南为何找她?还将这么机密的事让她知晓? 知道的多了真的好吗? “陆姑娘。”萧储南唤道。 陆筝将手中的糕点放下,挤出一抹笑,示意萧储南吩咐。 “阿辞没什么玩伴,倒是和陆姑娘很是合得来,若是有朝一日京城有变故,还望陆姑娘对阿辞多多照看些。” 陆筝含笑道:“好说,好说。” 萧祁他们都是她的病人,她怎能弃病人于不顾,再说了,如今她还住在这里。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你爹娘还记得吧? 萧储南站在窗口看着几人离去,他目光落在陆筝身上,心稍微安了安,只要阿辞在她身边,安危应该不成问题。 此刻,萧储南也觉得他儿子幸运,能遇上她,还能将人留在这里,听闻那里的人都是鬼才,但愿阿辞以后能开口说话,娶妻生子。 几人往桐书阁走,路上小福子高兴的喋喋不休。 “主子,我都三年没见过我兄长了,他要跟王爷去北境,你说我给他准备点什么东西好呢?” “伤药得准备,他骑术好,还有马鞍……” 耳边聒噪,萧祁难得的没有瞪他,任由他沉浸在将要见到兄长的兴奋中。 忽然,小福子看向陆筝,他知道萧储南将如此机密之事让陆筝知晓必定是信任陆筝。 此时萧祁又不能回应他,他便忍不住对陆筝说:“姑娘不知道我还有个兄长吧?” 陆筝:“刚知道。” 小福子嘿嘿一笑,“我兄长骑术可好了,当年在京郊守备军中也排得上名号。” 他们命苦,爹娘死得早,叔叔一家孩子多,婶婶本就不愿意养他们,赶上灾年便将他们卖了,一个进了宫,一个去了京郊马场养马。 是以,他兄长练就了好骑术,进了京郊守备军。 如果不出意外,他兄长如今也得上司看重,可是… 小福子面上的笑意渐退,“可是我兄长运气不好,一次意外,不小心伤了宁远伯的外甥,伯府不肯善罢甘休,还是王爷周全,才留了兄长一命。” 他们身份低微,即便他兄长进了守备军也只是一名擅骑术的小卒,伤了贵族,对方没有暗地下死手已经是万幸了。 陆筝看向他,真诚道:“那要恭喜你要与兄长团聚了。” 虽然只是见上一面,可小福子已经知足了。 “我那里有金疮药,一会给你兄长拿一瓶。” 小福子喜笑颜开,“多谢姑娘。” 刚说完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小福子转头看去,见萧祁眼睛往后一瞥,又看向前方的陆筝。 小福子立即颠颠追上陆筝,试探道:“王爷此去北境,虽说身边也有侍卫,可我们也是担心的很,万一遇上什么暗箭……” 陆筝脚步没停,言简意赅,“那就多拿几瓶。” “我代世子多谢姑娘。”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笑意缓缓浮现在他们的脸上,陆筝的药他们可是清楚,那是比太医院还要好上许多的药。 关键时刻还得是靠她的药续命。 先取了药,小福子去送药,随后候在王府的角门,等候他的兄长。 陆筝开始给几人针灸,最后轮到沈归夷的时候见他依旧心不在焉,陆筝像是闲聊一般说起方才在书房的事。 “王爷午后就要离京了,说是陛下让他重新去北境布防。” 刚要躺下的沈归夷倏的坐起身子,“陆姑娘此话当真?” 他们候府在军中经营多年,昨夜的事第一时间就有人告知了他,他父亲半辈子都在守北境,乍一听军师布防图丢了,他一夜都未睡。 “你呢,就好好养病,等你能站起来走路的那一日,再去操心这些。” 说着陆筝将他按了回去,“现在,针灸。” 知晓萧储南即将前往北境,沈归夷心底长长松了一口气,也很感谢陆筝告知他如此机密之事,他歉意的对她笑了笑。 陆筝见他愁容散了不少,开始下针。 午后,萧储南没让任何人送,直接从书房密道离开了。 陵阳王府挂上了闭门谢客的牌子,只是放出风声,说是萧祁又生病了,萧储南在府中忧心萧祁病情,无心上朝待客。 沈归夷也不再回府,陵阳王府除了采买的几个人,王府只进不出。 在关闭府门之前,角门处小福子引着一个子矮小,略微有些胖的中年男子到了桐书阁。 陆筝又在给汪止念信,“你娘说,过几日你爹爹就会来看你,呐。”她指了指旁边一包袱衣服玩具。 “这些都是你娘给你做的。” 莲心翻看了包袱,又拿出春衫在汪止身上比了比,“过些日子就能穿了,汪夫人手艺真好。” 陆筝瞅他,对上他有些茫然的视线,“你爹娘还记得吧?” 汪止更加茫然了,似乎不理解爹娘这两个字的含义,陆筝和莲心对视一眼,得了,这孩子估计还不知道爹娘是什么? 莲心笑着对陆筝说,“姑娘别担心,我得空便会教他的。” 陆筝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刚躺回去,小福子的声音就在偏厅内响起:“给姑娘寻的御厨到了。” 陆筝当即坐起身子,视线落在了小福子身后的人身上。 萧祁正与宋思问对弈,沈归夷在一旁观战,那厨子也不知是什么见过萧祁,又或者是见过萧储南。 他从宫里出来,尊卑刻在骨子里。 “游庚见过世子,两位公子。” 萧祁扫了他一眼,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接着他又对着陆筝的方向一拜,“见过姑娘。” 想必这位年轻的姑娘就是他的主家了,宫中御厨众多,竞争也大,他无儿无女也无家,不想年老的时候再从宫中出来。 若是现在能寻到不错的主家,多为主家效力几年,想必主家也会善待他,帮他料理身后之事。 陆筝一笑,“不必多礼,这没有那么多规矩。” 陆筝觉得有些话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你的条件我都清楚,先前有一事没说,就是你将来要养老的地方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山谷,里面很清静也孤寂。” “当然,也不是进去了就不能出来,只是没有那么随意。” “你可想清楚了,以后可愿意随我去那样一处地方?” 游厨子想起先前小福子传话说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他当时就有些意动,他在宫中多年,早看够了京中的繁华。 如果年老了能在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居住,还有什么遗憾呢,后来又听说陆筝乃是陵阳王世子的大夫,他便当即决定了。 年老了最怕病痛,能找到陆筝这种医术颇好的主家是他的荣幸。 “福公公都和我说过,若是不愿意,今日也就不会来了。” 陆筝颔首,“好,那你便先暂且随我住在这里,待我离开时和我一起走。” 陆筝看向小福子,后者忙道:“姑娘放心,我会给游大厨安排好住处的。” 然后,晚间陆筝就好生体验了一番御膳是什么滋味,直接吃积食了。 苍梧院中,陆筝让莲心花穗都去歇息,一个人在院子中消食。 空中一声鹰唳,好几日没有出现的阿英落了下来。 “你又去哪里了?” 陆筝刚说完瞥见阿英脚下绑了一个小竹筒,她上前将竹筒解下,看完后,面色微沉。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他能站起来了 陆筝看完信直接去了西阁楼,阁楼内倒是纤尘不染,东西排列整齐,像是他住的地方。 可是却没有人,陆筝不知他是出去了还是躲着她。刚下阁楼,一下人问她是否要寻什么东西? “没有,我只是随意走走,找个安静的地……冥想片刻。” 那下人一脸呆,陆姑娘的高深恕他不懂。 陆筝刚走了两步,又道:“以后这阁楼你们不必打扫了,也莫要让旁人进去。” “陆姑娘放心,福公公已经吩咐过我们了,平日这上面是没有人上去的。”是以,他听到脚步声,才会前来查看。 小福子? 那就是萧祁吩咐的了,那日在巷子中他什么都没有问,没有问陆鸣是谁?没想到他竟然察觉陆鸣就藏在陵阳王府。 “好,我知道了。” 其实大多时候陆筝也看不懂萧祁,她不是小福子,没有读取人心的本事,她只是一名大夫。 若是萧祁能开口说话,若是他能开口说话,陆筝心中咀嚼着这句话。 若是他能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那该有多好? 陆筝没有去睡,去了药房,坐在一摞医书前翻找,至今为止,她的四个病人虽然有起色,可确实是一个都还未医治好,陆筝有些焦躁了。 这些医书是陆筝让陆鸣带回来的,她当时只是随意写了数十本书名,可陆筝突然发现,有些医书还有先辈们的札记对她来说记忆已经有了些许的模糊,或许这些她曾经都看过,可是如今有些又好像是第一次看。 此刻,她终于承认她师兄说她医术不精的话了,若是她师兄,别说是她师兄,就是那几位师侄,此时最起码也能让沈归夷站起来了。 快到子时时,陆筝将手中的疑难杂症集一合,又拿了几本方才看过的,一起带到了自己的卧房。 她将枕头挪到一旁,将书枕在脑袋下当做枕头,片刻后,进入了梦乡。 空中风微动,一道身影落在她榻边,当看到她枕着医书时,唇角缓缓浮上一抹笑,终于知道用功了。 陆鸣自小便知道陆筝不上进,医术还不如种田的本领,是以,常年在谷中打杂,其他人带回来的疑难杂症的病人她也只有旁听的份。 虽说偶尔也跟着其他人去周围的村子看诊过,大多看的却都是一些头疼脑热和一些其他人不愿意浪费时间的病症。 陆筝的辈分高,陆鸣又是剑阁阁主的亲传弟子,可陆筝的医术和其他人一比,陆鸣总觉得有些配不上她的身份,他在其他隐卫面前也从不敢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身份是身份,实力是实力。 她小时候也是古灵精怪的主,只是常年在那孤寂的谷中待着,再活泼的性子也被磨平了,独独留了一张好吃的嘴。 如今,她倒是愿意开始上进了,陆鸣心底涌上一丝丝的开心。 他抬手给她拉了拉被子,转身消失在了房间内, 天气一日一日的暖起来,陆筝也变得一日比一日忙,不是在给萧祁几人诊治,就是在看医书,要么就是在吃东西。 她真的是很忙,忙到吃再多东西脸也没有继续圆下去了。 二月初九的午饭后,当桐书阁的众人看见沈归夷被逢时和小福子扶着站起来的时候惊呆了。 陆筝此时正在和汪止说话,她面前铺着几张羊皮卷,是陆筝让萧祁特意从萧储南的书房寻来的。 此时陆筝看了一眼沈归夷,给小福子和逢时递了个眼神,两人放了手,沈归夷还在看自己的腿。 他终于能站起来了。 陆筝看似在看舆图,咦了一声,“不是说北境十三城吗?这上面怎么就十一城?” 她话音一落,沈归夷便抬起头,有些疑惑,脚控制不住的往前迈了两步,“我看看……” 沈归夷迈出了两步之后,才怔住,他太久不知道走路是什么滋味了,惊喜过后心中陡然一慌,随后身子一泄力,后面的逢时和小福子连忙扶住了他。 “世子……”逢时激动的红了眼睛。 小福子在一旁道贺,“这以后沈世子便能慢慢的行走了,还能跑呢,怪不得姑娘总是夸沈世子省心,果然这不就能走了?” 萧祁:“……”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 不过他也为沈归夷高兴,若是沈归夷以后真的站不起来了,沈家就真的没落了。 如今许多人还念着镇北候的情,那么几十年以后呢?谁又能说的好呢? 在逢时和小福子的搀扶下,沈归夷缓慢的移动到了陆筝面前,此时能站起来被人扶着走路的惊喜都抵不过桌面上的舆图。 沈归夷指尖摩挲着舆图,“太祖时期,北境防线很长,当时有十九城,只可惜后来被北元夺去了不少,只余几城。” 他虽然很多年都未去过北境,可是沈归夷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北境各城池。 “这个是宣平年间的舆图,当时北境确实是十一城,后来这里和这里又多了两城。” 沈归夷指着那两处,那是他父亲带兵夺回来的。 “宣平帝,那就是你的祖父了?”陆筝转眸问萧祁。 萧祁点了点头,虽然他并没有见过这位祖父,可是他父王却对祖父崇敬的很,就如他对萧储南一样。 后来弘治帝登基,虽然在位仅一年,可大周又多出来十几城,令许多武将崇敬不已。 弘治帝亲手提拔的朝臣曾私下有言,他若是还活着,这如今大周的疆土少说也要扩大一半,那将是何等的壮阔? 这话想必也曾传到过崇宁帝耳中,可是他却不能处置那些朝臣,否则就是心胸狭隘,不能容人,那还如何做君主呢? 沈归夷又要看其他舆图,陆筝知道一旦聊到这个,沈归夷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便将位子让了出来,留萧祁和宋思问陪他聊天。 沈归夷有了很大的进步,陆筝心里开心,让游大厨晚上多做几个菜庆祝一下,牵着汪止要回苍梧院午睡。 路上,陆筝又在教他,“你爹娘呢,就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还有你娘肚子里的妹妹。” 汪正没能来成京城,因为汪夫人有身孕了,可惜胎象不稳,不能离人。 陆筝便抄了一个保胎方子嘱咐让陵阳城的董大夫看一眼再用,然后又说阿止长高了也胖了,不用担心他等等,就是没说汪止已经好了许多了。 孕妇除了怕生气,惊吓,也怕大喜大悲,汪正又极其重视汪止,万一他得了消息跑来了京城,留汪夫人一个人在陵阳陆筝也不放心。 “爹爹,娘亲,莲心都教了你好多遍了吧?阿止你好小气啊,都不说给我们听。” 汪止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陆筝说的有些不开心,在迈进苍梧院的时候,陆筝听到耳边传来一句磕磕巴巴的,“……妹……妹妹。” 最有点忙,为了不断更只能先一更,我会尽快存稿滴,宝子们可以攒攒文呦~ 还有,看到有的宝子说小福子应该自称奴才,清朝的时候太监在主子面前自称奴才,往前大多都是奴婢… 不重要不重要啦,我就是习惯问题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沈世子能走了 陆筝蹲下了身子,一脸惊喜,“阿止再说一遍?” 汪止抿了抿嘴唇,这次说得清楚了,“妹妹。” 陆筝和莲心对视了一眼,高兴的将汪止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引得汪止咯咯的笑了两声。 “阿止,你好棒啊……” “那我呢?知道唤我什么吗?” 汪止静了一瞬,开口道:“妹妹。” 陆筝唇角一僵,面上的笑意也凝滞了,莲心和花穗没忍住,两人笑弯了腰。 “莲心和花穗呢?” “……妹妹。” 两人不笑了。 莲心连忙解释,“阿止,妹妹就是比你小的小姑娘,比你小的才叫妹妹,凡是比你大的男孩就是哥哥,女孩就是姐姐。” “也不是所有都是,若是和你爹爹差不多的就是叔叔伯伯,和葛爷爷年纪相似的就叫爷爷……” 管库房的老葛汪止见过,当时莲心也教过他。 汪止陷入了沉思,似是在理解这各种各样的称呼。 陆筝摸摸他的脑袋,“阿止已经很棒了,不着急啊,等过些日子我们去京郊踏春。” 日子过得快,陵阳王萧储南不在京中的消息也捂不住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王府也就没有必要关着大门了。 可这会却没有人上门了,生怕被被人误会是来打探萧储南的行踪的,涉及边关大事,谁敢? 镇北候府倒是隔三差五的遣人来送东西,却也只是照旧送到角门,没有去打扰沈归夷。 而沈归夷却是很稳得住,竟然也没有让人去知会家人,陆筝猜想他大概也是要自己能走了,再给家人一个惊喜。 即便现在不用旁人扶着也能站起来了,可是不借助其他助力还是不能行走,至于那日,完全是出于对舆图强烈的好奇心而下意识的迈出了腿脚。 不过,陆筝已经让人给他做了拐杖,如今自己拄着拐杖每日在桐书阁内练习行走。 宋思问的病情也在恢复中,他的病本来就是需要慢慢调养的。 陆筝便将心思着重放在了萧祁身上。 废了十多日终于先将萧祁身上最后一种毒绝生解了,可是对于萧祁不能开口说话,陆筝觉得棘手,比汪止还棘手。 汪止是对所有事物都具备好奇心,他是刚刚开始认识这个世界,可是萧祁不一样,他如今已经十五了,他的人生已经开启许久了。 陆筝不能用治疗汪止的方法治疗萧祁,疑难杂症集中没有翻到,陆筝便又求了外援,给天一去了信。 阿英便又充当信使飞向了无回谷。 三月初一,这一日陆筝起得晚,去桐书阁时,发现路上一个下人都没有,她疑惑的和莲心对视了一眼,莲心也表示不知道。 等几人进了桐书阁,陆筝知道原由了。 无论是萧祁宋思问还是王府中的下人,所有人都站在院子中看向阁楼上方的过道上静默不语。 陆筝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过道上放着两个拐杖,而拐杖的主人正站在几丈远的地方望着北面的方向。 陆筝想起她这几个病人,蓦的一笑,谁能想到最后医治的这个却是最先好的呢? 就是她这个大夫都不曾想过沈归夷能是最先痊愈的。 此时,她并不觉得是自己医术高超,只是打心底里佩服沈归夷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起沈归夷内心开始重新充满希望的呢? 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中,陆筝走到萧祁身侧,说道:“羡慕吧?” 萧祁转头对上她的视线,一双凤眼中依旧是陆筝看不懂的神色,陆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尽我所能,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病人最怕的就是失去信心,自暴自弃。 萧祁看了看陆筝方才手心落的位置,垂了垂眸子,再抬眼看向沈归夷时,是带了轻微的笑意。 已经坐到偏厅的陆筝看到桌上空无一物,转头找小福子,扬声问道:“不吃早饭吗?” 小福子惊得一哆嗦,等看到陆筝已经坐到了饭桌前,快走几步,有些激动,“姑娘你方才看到了吗?沈世子能走了,他不用拐杖也能走路了!” “所以,为了庆祝他能走路今早不用吃早饭的吗?” 小福子一噎:“……” 好吧,他输了,天大的事也抵不上她吃饭。 小福子一抬手,方才被陆筝同样惊醒的下人连忙去传饭。 饭桌上,陆筝先是吃了一会,才笑着问从阁楼上下来的沈归夷,“平日自己在房间没少练习走路吧?” 沈归夷微微一笑,算是默认,站在他身后眼睛还通红的逢时说道:“我家世子这些日子每日子时之前都未曾睡过,天一亮就起,我还怕世子练习得太过了影响恢复。” “我想跟陆姑娘说一声的,我家世子不许,他说他心里有数……” 怪不得,怪不得他这么快就能走了,他这份坚韧也是常人不能比的,沈归夷初时练习走路的时候陆筝知道,通常都是不到一刻钟便累得满头大汗。 可想而知,他这段日子到底有多辛苦? “以后不必针灸了,给你开个强身健体的方子回去自己喝吧,想练习骑射的话注意循序渐进,不必再像之前那般辛苦,两个月以后再来找我复诊。” 沈归夷起身,什么都没有说,所有的感谢都在对陆筝深深一礼中,他身后的逢时跟着沈归夷行礼。 “快吃饭吧。” 宋思问端起手边的茶杯,对着沈归夷恭喜道,“以茶代酒,恭贺沈兄痊愈,待将来能饮酒时,到时我们再把酒言欢。” 把酒言欢,那应该是人很期待的事情,他自少时伤了腿还从未尝过酒是何滋味。 沈归夷一笑,举起手中的杯子,对宋思问说道:“有陆姑娘在,那一天应该也很快就到来,你们也勿要急躁。” “宋兄若是好了,可有什么打算?” 沈归夷知道以宋思问的人品才学,将来朝中文臣必会出现一股新的风气,到时朝堂局势就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外戚把持了。 宋思问笑了一下,他原本只是要来京城看看,后来,私下与萧祁做了交易,若真的要完成对萧祁的承诺,还真的是要入仕。 “要看机遇了。” 倘若他今年能痊愈,便能参加来年的秋闱。 只是秋闱他是要回江南参加的,他已经许久不曾回家了,念及此,宋思问眼中微微黯淡。 宋家……他还要回去吗?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难不成陵阳王府真有神医? 萧祁见状,也举起了手中的茶杯,面带微笑的看着沈归夷,沈归夷再次端起茶杯,与他一碰,此时沈归夷十分信服陆筝。 “阿辞莫要着急,有陆姑娘在,阿辞定然也能早日痊愈。” 陆筝拿筷子的手一顿,全当没听见,夹了一个奶黄包,对身边的汪止道:“阿止,这是奶黄包,你说奶黄包我就给你吃。” 陆筝一字一句道:“阿止,奶……黄……包。” 新出笼的奶黄包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又香又甜,汪止在陆筝期待的眼神下,手一指她筷子上的奶黄包,奶声奶气道:“……包包。” 陆筝开心的将奶黄包递给了他,他便专注的吃起来,这点和陆筝很像。 她瞥了一眼有些受刺激的萧祁和宋思问,陈述事实:“最需要好好吃饭的就是你们俩。”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捧起了面前的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这一幕看得厅内的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甚是辛苦。 早饭后,逢时收拾了沈归夷的东西准备和沈归夷回府,他看向屋内的四轮车,“世子,这个……” 还带走吗? 沈归夷道:“这是母亲专门找人做的,带回去吧,以后祖母年纪大了,我可以推着她散心。” 萧祁和陆筝等人去府门口送他,将东西都放上马车后,沈归夷与众人道别。 “阿辞要听陆姑娘的话。” 萧祁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沈归夷笑笑这才转身要上马车,只是抬起的脚又落下了,他看了看街上,对逢时道:“不坐马车了,我想走走。” 这条路,他已经许多年都未曾走过了。 见沈归夷要走着回府,萧祁看向陆筝,小福子便问她:“姑娘,这么远沈世子能走回去吗?腿没事吧?这才刚恢复。” “无碍。” 这是他回家的路,这是他终于不再坐在四轮车上自己走回去的路,能有什么问题呢? 沈归夷便在众人的目送中朝着镇北候府的方向走去,马车远远的在后面跟着,正要回府的陆筝转身见众人的视线依旧在沈归夷的背影上。 “阿止,我们先回去。” 陆筝伸出手汪止已经会自然而然的牵住他的手了,莲心牵着他的另一只手,在迈门槛时,陆筝和莲心将他往上提了提,直接提过了门槛,引得汪止又一声笑。 萧祁和宋思问听到笑声转身,两人也往府里走。 宋思问笑着对萧祁道:“沈兄这一路回府,必定轰动京城,即便是沈兄不说,陆姑娘也要扬名京城了。” 萧祁的脚步一顿,看向前面陆筝的背影,是啊,她……就要扬名京城了。 京城最大的酒楼江月楼,一群勋贵子弟正在二楼靠窗的雅间里小聚,这时倚在窗户边的一人手中的杯子坠落,一脸震惊的看着街上的某一处。 “瑾之看到什么了这般模样?”有人说道。 “怕不是什么天仙吧?我也来看看。”另一人说道。 后说话的这人衣着尤其华贵,腰间叮叮当当坠着好几块玉佩,他走到窗前,顺着还处于震惊中的陆瑾之的视线看过去。 然后像是被定住了身子一样僵住了。 桌前的少年笑着对左面的人说道:“少游,你说这两人难不成大白天的见鬼了?” 卫少游看了一眼僵住的两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唤道:“瑾之。” 赵瑾之回神,此时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震惊,不可思议,亦或是陡然生出的危机感…… 谁能想到他竟然还有能站起来能自己行走的一日? 赵瑾之回首看向雅间内的勋贵子弟,这些无一不是出自武将之家,如果说当年的萧祁是京中文人仕子都认同的第一神童,那么沈归夷就是武将们公认的日后最有潜力的将才。 他不知此时自己面上是何表情,只是对众人说:“镇北候世子……能走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接着就是几声椅子的碰撞,众人哗啦的涌向了窗户,挤在了一处。 一起既呆又惊的看着下方那道肩背挺直的侧影,此时逢时正好买了点心从铺子里出来,似有所觉,和沈归夷说了一句话。 沈归夷方才一直在看点心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有许多都是牵着孩子来买的,让他想起当年他父亲也是这般牵着他来此。 此时听见逢时的话,转身抬头望去,皆是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的是那一张张脸,陌生的是再也回不去的情义,他面上带了浅浅的微笑,不失礼仪的微微抬了抬手,算是和这些久违的旧友打过招呼了。 然后,便和逢时离开了。 挤在最前面的少年呆呆道:“还真是沈大哥!方才我竟以为是和沈大哥长得一样的人,直到看到逢时……” 这少年叫许陶,宁远伯幼子,儿时常跟在沈归夷身后,最是爱热闹,只是自沈归夷不良于行后便不怎么出门了。 日子久了,和玩伴们也就都生疏了。 “这……不是说他的腿就连太医院的章太医都治不好吗?这京城何时出现了高人?”有人疑惑道。 “去打听打听……” 有下人应声忙转身下楼,众人都坐回了位子上,颇有些心不在焉。 卫少游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忽然想起一事来,他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中的杯子,似是不经意的提到:“许久都未曾见到沈兄了,上次见他还是年前奉太后娘娘之命前去陵阳王府探望世子的时候。” “我记得当时沈兄还坐在四轮车上的,没想到竟然好得这般快,果真是遇上神医了……” 陆瑾之一怔,“陵阳王府?” 他身边的许陶啊了一声,身子一动身上的玉佩就叮当作响,“我想起来了,年前不是传陵阳王世子病危了吗?后来是什么灵丹妙药救了他。” 然后众人就议论开来。 “好像听说是有个什么大夫,很是嚣张,到了陵阳王府就将太医都赶走了……” “陛下是不是还赏赐过那大夫?” 如果不是医术精湛,陛下怎么会赏赐? 有人嘀咕道:“难不成陵阳王府真有神医?” 卫少游袖中的手摩挲着指尖,还真有,那快死的宋思问都能好端端的坐在陵阳王府,不是神医是什么? (本章完) 第七十章你去迎迎你哥哥 镇北侯府。 镇北侯夫人周氏正在后院陪着镇北候老夫人说话。 “也不知归夷在陵阳王府怎么样了?此时特殊,谁也不敢登陵阳王府的大门……” 特别是武将,谁也不敢在此时做出哪怕有一点让玄甲卫起疑的行为。 沈老夫人满头银发,看上去甚是慈祥,可是仍旧能从她那一双疲惫的眼睛中瞥见一抹睿智的光芒。 她说,“你莫要多操心了,这么多年归夷在府中闭门不出,如今能和阿辞做伴,不是好事吗?” 多年来,虽然沈归夷从未表现出什么烦躁,不耐,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也是渴望外面的天地的,只是曾经身为天之骄子的他一朝跌入泥潭,便再没有堂而皇之上街的勇气。 “母亲说得是,儿媳就是多日不见他了,不知道逢时将他照顾的好不好……” 虽然沈归夷说要留在陵阳王府看腿疾,可显然,他祖母和他娘都不认为他能在陵阳王府将腿疾看好。 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也看了不少大夫。 “莫要担心他,听闻江南宋家的那位公子也在陵阳王府,归夷总算有人能说说话了。” 同龄人能多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想到这里,沈老夫人又道:“听说我那老姊妹身子有些不适,你明日记着让人备些礼随我去晋阳王府看看。” 沈老夫人与晋阳老王妃乃是闺阁密友,沈家没落,这么多年虽说也有许多旧友照应,可明面上护着镇北侯府的就只有晋阳王府。 周氏但凡去参加宴会,晋阳老王妃总是亲昵的拉着她说许久的话,实则是想让旁人看清楚,沈家再不济,也有他们晋阳王府罩着。 “老王妃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年纪大了,尊贵如她,一生享尽荣华,可到了老的时候……她的病都是太医院在瞧,你只备些寻常的补药即可。” “是,儿媳记着了。” 忽然,周氏想起一事,便道:“前些日子宴会上儿媳听闻那位宋公子和宋家有些不睦,才躲到陵阳王府养病的。” 当时一位夫人说起这事时,宋夫人的脸上险些挂不住。 沈老夫人轻笑一声,“他宋家人丁兴旺,子嗣众多,世家大族最是趋利避害,懂得怎么取舍,又怎会将精力都放在一个病子身上?” 周氏垂下了眸子,似有些愧疚,“若是当年儿媳能为侯爷纳两个妾室,咱们候府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若是他儿子能有个兄弟帮衬,哪怕是庶子,她也毫无怨言。 沈老夫人看着她,道:“你说得这是什么傻话,这么些年你为候府操持,还将方儿的孩子视若己出的养大,你为我候府做得已经够多的了。” 即便是当年她愿意为丈夫纳妾,可是以她儿子那个性子,又怎会负她? 周氏听见这话微微红了眼,正在这时,外间进来一个温婉的少女,她手上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是刚出笼的糕点,散发着阵阵香气。 “祖母,我新做的桂花糕你们快尝尝怎么样?” 周氏抬头面上带了笑,嗔笑道:“怎的又去厨房了?不是说了这些你会了即可,自有厨子们去忙活,你看看脸上都蹭灰了,哪有侯府小姐的样子……” 她熟练的拿出帕子,少女配合的弯身,任由她给自己擦脸,若是不知晓的人看到此景定会以为二人是母子。 其实不然,沈熙悦的父亲是庶出,在她刚出生不久后死在了一场战役上,她的母亲刚生下她不久,本就体弱,突闻噩耗,不久就随她父亲去了。 镇北侯夫人便将她养在了身边,视若己出,只有沈归夷出事的那一年才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养过。 后来周氏怕沈老夫人劳累,又将沈熙悦接回了自己院子。 沈老夫人含笑看着两人亲昵,沈熙悦虽不是她的血脉,可是她自小便乖巧,很讨人喜爱。 “快坐下吃吧。” 沈熙悦端过糕点递到沈老夫人面前,“祖母先吃。” 沈老夫人尝了一块,沈熙悦这才将糕点端给镇北侯夫人,“伯母。” 三人坐在厅内吃糕点,说着家常话,忽然,外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下人,那下人满头大汗,喘着粗气。 周氏脸色一冷,“何事如此慌张?惊着母亲仔细你的皮肉。”她很少疾言厉色,镇北候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大的情绪波动。 那下人指着大门口的方向,“世……世子……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好生说就是了。” 那下人又喘了两口气,生怕吓着三人似的,轻声道:“世子是自己走回来的。” 自己走着回来的? 厅内顿时一片寂静。 周氏似是被这一句话定住了,自己走着回来的!?她的儿子自己走回来的? 蓦的,她眼中漫上一层水光,有些恍惚,今日这场景可是在梦中?不然,下人怎么禀报她的儿子是走着回来的? 镇北侯老夫人见儿媳和孙女都有些恍惚,抬眼看向那下人,眼神凌厉,“你说归夷是走着回来的?你可知诓骗我老婆子的下场?” 那下人慌忙跪地,“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世子的腿好了,逢时陪着他,这会就快要进后院了……” 他刚说完,隐隐约约从前面传来嘈杂声,还夹杂着激动的声音。 沈老夫人心口直跳,面上却还稳着,拍着沈熙悦的手背,“归夷回来了,你去……你去迎迎你哥哥……” 沈熙悦终于反应过来,却在瞥见祖母眼中的泪光时怔了怔,当年便是传来伯父的噩耗,她也不曾在祖母面上瞧见一滴泪。 “去……”沈老夫人的声音隐隐颤抖。 “好!我去……祖母别急……” 沈熙悦说完慌忙转身不顾形象的向外奔去,她虽喜欢时不时做些糕点哄长辈开心,可在镇北侯周氏的教导下成了一言一行都符合贵女的标准。 此时,后院的下人见她拎着裙子往前跑都一脸惊讶,是什么事能让他们小姐这般着急? 厅内,沈老夫人拍了拍周氏的肩膀,轻声唤了她的名字:“秋华。” 周氏含泪看她,声音哽咽,“母亲……” “是与不是,这便知晓了,我们就在这等他……来请安。”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她很厉害 沈熙悦一路小跑,正好撞见沈归夷一干人等,她看着已经能走路的沈归夷顿住了脚步,瞬间红了眼睛,“哥哥……” 沈归夷走上前来,一边用帕子给她擦额上细密的汗,一边问她,“祖母让你来的么?” 沈熙悦点头,这一点头,眼中的泪霎时滑落,周氏将她视如己出,沈归夷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也是疼爱有加,此时见她落泪,抬手给她擦了泪。 “走,我们去见祖母。” “嗯!” 片刻后,对着正厅的院门口,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周氏呼吸一滞,只觉得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在泪眼朦胧中,周氏看着沈归夷一步一步走向她们,这一幕,她期待了许多年,如今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沈归夷进入厅内,撩起衣摆,对着上方跪下,他声音和以往依旧没什么区别,“给祖母,母亲请安。” 说完俯身叩拜,只是起伏的情绪都包含在了这一拜再拜中。 周氏在他跪下的那一刻已经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还是镇北侯老夫人开了口。 “快起来,让祖母看看……” 沈归夷起身上前,沈老夫人抓着他的一只手,又去看他的腿,“我孙儿痊愈了,好了就好。” 说完又忍不住埋怨道:“逢时说你在陵阳王府很好,我和你娘只当你去小住,你这孩子竟然瞒得这样紧……” 虽然年前逢时曾禀报过陆筝很尽心,她们也只以为是喝喝补药,调理调理身子,谁能想到竟真的有如此神效? 沈归夷又请罪,“祖母恕罪,我只是想给祖母和母亲一个惊喜。” “你这孩子……还不快让你娘仔细看看。” 沈归夷走到还在无声落泪的周氏面前,声音软了些,“……娘,儿子都好了。” “儿子以后……也可以骑马射箭,父亲当年的荣耀,我们侯府的荣耀儿子将来都会拿回来的。” 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周氏,积攒数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一把抱住沈归夷,哭得不能自已。 沈归夷就由她抱着,抬起手轻拍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就像小时候周氏哄他一般。 这一刻,跟随沈归夷来的下人看到这一幕,无不动容,便是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 沈老夫人笑着对厅外道:“你们世子好了,都有赏,让账房拿银子来,每人赏三个月月钱。” 众人异口同声道:“谢老夫人---” 沈老夫人笑着让众人散了,沈熙悦上前站到老夫人身侧,看向情绪还没缓过来的周氏,有些担忧。 沈老夫人拍着她的手,“无碍,你伯母啊,是忍太久了,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丈夫没了,儿子残了,上有老下有小,偌大的侯府就她一个人支撑,这么多年心里得多苦啊…… 良久,周氏才缓了过来。 沈熙悦忙去拿湿帕子给她擦脸,沈归夷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示意他来。 周氏抬头看着沈归夷,“我儿……好了,真的都好了吗?” 她是真的真的很怕这是一场梦,毕竟她曾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每次见到儿子向她跑过来,人就醒了。 “儿子是真的好了,这些日子在陵阳王府,因着阿辞的关系……” 沈归夷便讲起陆筝医治她的过程,听得厅内的其他人一愣一愣的,再加上逢时偶尔补上两句,周氏仔细检查了沈归夷的腿后,这才相信他是真的好了。 “陆姑娘说儿子有位好母亲,若不是这些年母亲悉心照料,这腿即便再医治两年也不见得会有什么起色……” 周氏专门从太医院学来的按摩手法,常年都给沈归夷的腿按摩,虽然后来逢时都学会了,可周氏一有时间还是会给沈归夷按摩。 “那位陆姑娘就是年前救阿辞的那位大夫吗?” 沈归夷点头,“是,她……很厉害。” 沈归夷难得夸人,周氏和老夫人对视一眼,“那娘要亲自上门致谢。” “还有,你这痊愈了,娘要办一个宴会,还要请京中……” “娘……”沈归夷不认同的唤道。 “怎么了?” 沈老夫人笑道:“你娘是太过高兴了,我且问你,阿辞是否还未痊愈?” “祖母猜的不错,阿辞并未痊愈。” 一同医治的其他人都还未曾痊愈,镇北侯府怎能大肆庆祝? “是娘糊涂了,那……那我们便关起门了就自己家人庆祝一下……” 不出半日,镇北侯府的世子伤了多年的腿好了,已经能走路了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上至勋贵下至那些曾经仰慕过镇北侯威名的百姓都在议论。 “年前还不能行走呢,这才几个月,说走就能走了……” “沈世子命苦,说不好这就是侯爷在天之灵保佑他的儿子呢。” 有人道:“不过,怎的没有听说沈世子是何人医治的?可是太医院的太医们?” “必定是太医们,才能如此高的医术!” “也不尽然,咱们京中也有不少名医的……” 有人突然说道:“有人看见沈世子是从陵阳王府离开的,好像这些日子沈世子都是住在陵阳王府的……” 这时有人想到年前陵阳王世子中毒一事,惊呼道:“难不成那神医就在陵阳王府?” “……” 还不知道已经被京中百姓传扬的陆筝此时正在和萧祁说话,两人坐在苍梧院的凉亭里,陆筝面前摆着一盘红糖糍粑,吃得正香。 “你中午怎的吃这么少?那可是游大厨特意做的蜀中风味。”辣得她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只能用甜品解解辣。 “是不是不合你胃口,你也可以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只是游大厨刚来,他觉得陆筝是个好雇主,非要每日在陆筝面前展示自己的手艺。 因此,游大厨极为卖力,将陆筝萧祁几人每日的饭食都包了,陵阳王府的厨子抢不过他,乐得悠闲。 萧祁视线落在已经下去半盘子的红糖糍耙,如果说萧祁对陆筝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就是生怕她将自己吃积食了。 积食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想吃什么?让游大厨做,若是游大厨的手艺不合你的口味,也可以让你府中的厨子做。” 萧祁手中握着炭笔,在纸张上写了一行字,想想又觉得不好,正要翻过页去,陆筝已经凑过来了,再翻过去便有些欲盖弥彰了。 陆筝惊讶的看着他,实在不理解,“你想喝粥?”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请神医救命! 陆筝没想到的是萧祁竟然想喝那没滋没味的白粥,真是口味独特。 “这次让阿英送信,我让它又给我带了几味特殊的药材,正好有雪莲,就是不知道谁帮我去摘。” 天一是有些小气的,总是不许她去摘那些大朵的,说是要留着给她师兄用,天池里那么多,摘几朵大的应该也发现不了。 “等阿英回来了你就有粥喝了,你说你怎么会喜欢那粥,真是不明白……” 萧祁同样也不明白,那带着独特清香的粥陆筝怎么会不喜欢,大约是自小喝的太多了吧? …… 陵阳城,汪府。 汪夫人看着桌上的几盒子在陵阳城买的蜜饯果子,说道:“阿止以前就是吃这个,多给他装些。” 丫鬟在一旁应着,“夫人坐着,我来给小公子装。” 汪夫人坐回榻边,将给汪止做的夏装折好,叠的整整齐齐,“也不知道阿止还记不记得我们?” 她神情有些落寞,其实她心里清楚,汪止是不会记得他们的,但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丝期待。 丫鬟笑着道:“大人和夫人是小公子最亲的人,等以后小公子长大了,必定会好好孝顺夫人的,那位陆姑娘那般神,夫人就等着小公子叫娘吧……” 汪夫人被她逗笑了,“这又过去许久了,他爹这次去京城就知道如今阿止是什么样了。” 她胎象已稳,家里也有丫鬟婆子,便催着汪正去告假然后去京城看汪止。 傍晚时分,汪正回来了。 汪夫人问他,“你要去几日?不必担心我,你在京中多陪陪阿止,要带给阿止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的换洗衣物我还未曾收拾。” 汪正示意她不用忙活,让她坐下。 “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汪正叹了一口气,“我去告假,隋大人未准。” “这是为何?” 汪夫人不解,她夫君平日也算勤勤恳恳的,告假几日去京城看看儿子为何不准假? 汪正示意她别激动,温声道:“隋大人说,武将现下都避着陵阳王府,还是因着上元节北境布防图丢失一事。” “可是你们不是本就隶属陵阳王管辖的吗?” “正是如此,隋大人才没有准假。” 陵阳王此时去北境布防,正是因为他们隶属陵阳王府,为了不招人闲话,才要避嫌。 “那阿止……” 他们已经许久不见阿止了。 汪正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陆姑娘是个好大夫,她会照顾好阿止的,待过了这一阵子,我一定去看他。” “莲心姑娘回信说阿止如今长高了,也胖了,也不知我做的夏衫到时候合不合身……” “我会遣人去一趟京城的,你得空了便多给那位莲心姑娘写写信,陆姑娘事忙,我们不好打搅,只能麻烦那位姑娘了……” “嗯,我记下了。” 春日草长莺飞,是个踏春的好时节,陆筝便准备明日带汪止去京郊,此时正在厨房监工明日要带的吃食。 游大厨先是炸了一盘陆筝说的椒盐蘑菇让她解馋,才准备各种糕点小食。 陆筝对于刚炸出锅的美食没有抵抗力,坐在厨房门口和阿止两人吃得很香,陆筝递给他一个,还不忘教他,“炸蘑菇。” “蘑……菇……” 汪止:“……菇菇。” “阿止你不能只会说一个字,这是蘑菇,你说蘑菇。” “……菇菇。” 陆筝咔吧咔吧嚼着焦脆的蘑菇,没再和他较真,能说话就行,她不能对他太严厉了,他还是个孩子。 “明日我们要带着藤球,还要带着纸鸢……” 陆筝正说着,游大厨从厨房出来,手中又端了一盘,“蜀中口味的酥肉陆姑娘尝尝。” 递给陆筝后又看了看一手是油的汪止,提醒道:“给小公子尝尝即可。” 陆筝的口味,饭量他早已摸清,可是这位小公子他知道是陆筝的病人,年纪太小,脾胃弱,吃太多油炸食物总是不好。 陆筝捏了一个,吹了吹,不烫了才递给汪止,“阿止只吃一个啊,一会游爷爷给你做酥酥的糕点。” 游庚:“……”他现在很老吗? 可是当看到汪止吃得很香的样子,瞬间就换上了一张笑脸,“我这就给阿止去做糕点。” 这么可爱又乖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陆筝刚尝了一块酥肉,眼睛亮了亮,这个也好好吃。 萧祁带着人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副场景,他有些见怪不怪了,毕竟,亏了什么也不能亏了陆筝的吃食,这是陵阳王府上下公认的。 “这位就陆神医吧?请神医救命!”一道声音打断了陆筝的进食。 陆筝闭上了张着的嘴,抬头看去,只见萧祁身边站着一位看上去比他年纪稍大些的少年,少年长得贵气,也好看,身份应该不低。 陆筝看向萧祁身边,却没有看到小福子,而萧祁见她寻小福子,眼底出现一瞬间的慌乱,从袖中掏出小册子正要书写。 闻讯而来的小福子刚好追了过来,连忙代萧祁说话,“这是晋阳王世子,老王妃有些不行了,想请姑娘去看看……” 方才小福子去忙其他事了,回了桐书阁才知道晋阳王世子来了,还很急,央求萧祁带他去寻陆筝。 萧祁开不了口,又见他很是急切,便没有等小福子带他来了厨房。 那少年一头汗,额边的发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再次开口,眼圈微红,“京中都传陆姑娘妙手回春,请姑娘救命,我祖母……快不行了。” 陆筝站起身,将手中的盘子往台阶上一放,抬脚就往外走,“说说症状。” 晋阳王世子萧檀还没反应过来,小福子立即道:“老王妃都什么症状,近日都用了什么药?” 萧檀这才反应过来,追着陆筝一边走一边说,“祖母素有喘疾,一到冬日和春日就更严重,平日吃的药都是太医院开的方子,曾用过小青龙汤……” “平日里祖母吃得不多,偶尔吃些甜食,可都控制着量……” 萧檀一边追着陆筝一边说着老王妃的情况,即便不认识他的人也知道,这是个孝顺的。 萧祁却还站在厨房前,眼神黯淡,目光一直追随着陆筝,一种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若是他能开口说话…… “主子。” “主子……” 小福子走了几步见萧祁没有跟上,回头一看就知道萧祁情绪不对,可这会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又折了回来,对萧祁说道:“我方才在前厅多问了两句,老王妃的情况有些急,姑娘又不会骑马,咱们离晋阳王府有些远,总不能让晋阳王世子带着姑……” 小福子的话还没说完,萧祁已经越过了他。 小福子忙喊了一声,“长平,备马---”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她年纪轻 小福子追上萧祁,还不忘对候在厨房外的人下人说道:“将阿止送到莲心那……” 下人上前去抱汪止,却见汪止已经将陆筝放在台阶上的那盘酥肉紧紧抱在了怀中,那下人嘴角一抽,连人带盘子一起端去了苍梧院。 陆筝先是回了一趟苍梧院的药房去拿药箱,莲心和花穗正在糊纸鸢,见她回来直奔药房,两人对视一眼,将手中的活放下跟了上来。 “姑娘这是要看诊?”莲心问道。 陆筝手脚麻利,将该装的装进药箱,“嗯,阿止在厨房,你去接他吧,我走了……” 莲心应下,“我这就去,花穗,跟上姑娘……” 花穗抬脚跟上陆筝,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箱,两人大步流星往府门外走去。 莲心正要出院门,就见下人将汪止送回来了,那下人道:“小公子今日在厨房已经吃了不少了,可不能再吃了……” 汪止将盘子护得紧,有多紧?这一路,盘中愣是没有掉一块酥肉,他又不能下手抢。 莲心见汪止护食的小模样噗嗤一笑,将汪止抱下来,示意那下人回去吧,这才点了一下汪止的小鼻子。 “你啊,这是得了姑娘的真传了,哎呦,你看看你这手,来,我给你擦擦……” 陵阳王府大门口,萧檀频频看向里面,心里着急的厉害,又不能再去催。 晋阳王从年少就是个浪荡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纨绔中的纨绔,高门贵女没人愿意嫁他,老王妃便从一个低阶武将中选了儿媳,便是如今的晋阳王妃白氏。 白氏还没生萧檀的时候晋阳王府后院的美人就在增加,待生了萧檀后,生怕旁人危及了自己的地位,便一心与后院的女人周旋,老王妃便将萧檀抱到了自己院中。 萧檀是跟着晋阳老王妃长大的,开始读书了才挪去了前院,可以说他与老王妃的祖孙之情胜过与晋阳王夫妇的感情。 今日晋阳老王妃病发,萧檀慌忙让人去请太医,奈何请来的葛太医也束手无策,只是委婉提醒该预备着后事了。 晋阳王府上下如遭雷劈,恰逢镇北侯老夫人携儿媳孙子前来晋阳王府,见沈归夷腿已痊愈,萧檀想起京中的传闻,再三恳求,沈归夷在镇北侯老夫人的催促下,才吐口。 “她年纪轻,看上去很难让人信服她的医术。” “能治好你,定是神医!” 沈归夷又道:“我是因着阿辞的缘故,她才愿意医治我,你可以去试试……” 萧檀清楚,但凡有大本事的人性格难免古怪,他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竟然毫不费力。 想起方才陆筝那简洁的几句话萧檀就认定她不一般。 忽然,陆筝的身影出现在萧檀的视线中,他一喜,扬声道:“我在前面为姑娘带路。” 陆筝大步迈出陵阳王府的门槛,见大门口没有马车,便将目光落到了萧祁身上,坐在马上的萧祁伸出手。 陆筝走上前,拉住他的手,一个借力,上了马。 一行人往晋阳王府疾驰而去,一路上路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这是何人出行?” “最前面的好似晋阳王世子。”一人说道。 有人问他,“你怎知是晋阳王世子?” 旁边的人笑道:“他在绾青丝打杂,想必是经常见到晋阳王了……” 绾青丝,京城最大的歌舞坊,里面的姑娘个个色艺双绝,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这是晋阳王府发生什么大事了?怎的晋阳王世子这般急?” “走,咱们也去瞧瞧……” 京中百姓闲来无事就爱凑热闹,不只是普通百姓,就连勋贵子弟也一样。 此时萧祁一行人在神武大街上呼啸而过,正趴在江月楼的窗子看美人的宁远伯幼子许陶伸长了脖子。 “前边那不是萧檀吗?他这么急去做什么,难不成晋阳王府有事?哎,陵阳王世子……” “他们怎么会一道?瑾之兄,我们也去看看吧……” 晋阳王世子萧檀和萧祁是有一些不一样的,他不似萧祁那般孤僻,虽说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浪荡,却与京中其他勋贵子弟也能玩到一起。 宗室子,勤恳上进好学一般不是什么好事,老王妃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娶妻生子,至于才学出不出众,不重要。 将来做个闲散富贵王爷平顺的过完一生即可。 一行人快马加鞭,等到达晋阳王府的时候萧檀瞳孔一震,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从马上下来的,刺目的白幡将他刺得双眼发红,脚底发软。 不可能!不会的! 他红着一双眼厉声呵斥大门口的下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准你们这么做的?!” “都撤掉!不准挂!” “还不撤掉!” 下人们见萧檀受了刺激,纷纷跪地,白幡就放在地上,没人拿走,老王妃已经走了,世子也只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而已。 其实,自年初起老王妃身子就不好了,宗室里前来探望的老人就曾私下嘱咐晋阳王早些将东西都备好,免得到时候慌乱不知所措,让老王妃走得不体面。 就在前一刻,后院传来老王妃驾鹤西去。 下人们不敢顶撞他,门房的管事想开口,对上萧檀愈发血红的眸子也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他。 小福子见此场景心中一跳,老王妃……已经走了,他们来晚了。 但是,无论是基于亲戚情义还是道义,此时他们都应该进府,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对萧檀道:“世子,咱们进去……” 看看老王妃吧。 萧檀嘴唇发颤,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率先进了府。 亲人离去时心里有多痛萧祁是知道的,他看陆筝一眼,拉住她的袖口,带着她往里走。 还未踏入后院,就听到哭声一片,等萧祁和陆筝到的时候就见晋阳王府上下跪了一片,在老王妃的屋子外放声痛哭。 沈家祖孙三人也在,面上皆是悲痛,周氏拿着帕子擦泪,一抬头见萧祁到了,拽了拽儿子的袖口。 沈归夷转头见陆筝到了,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人已经走了。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你糊涂啊! 陆筝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可看到众人脸上的悲伤和晋阳王府的富贵,心里感慨道,人生百年,平安富贵的过一生,走时能有人真的为你悲痛,也不枉走这一遭。 沈老夫人见萧祁身边带着个年轻的姑娘忍不住打量了两眼,难不成这就是治好她孙子的陆神医? 这看着也太小了,可此时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萧檀一路恍惚的过来,待看到榻上已经闭上眼的祖母时,浑身顿时泄了一股力,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跪在了榻边。 泪水霎时模糊了他的视线,声声听得人落泪,“祖母……” “祖母不要孙儿了吗?祖母……” “祖母别走……祖母……” 晋阳王虽然浪荡,可也是孝顺的主,此时已经哭得双眼红肿,头也发昏,管家跪在一旁心里急得不行。 老王妃去了,许多事宜都需晋阳王操持,可此时他们王爷哪有这个心,再看向他们世子,心底一凉,没人主事了。 晋阳王哭得泪涕横流,见萧檀回来了,哭着骂道:“混账东西,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祖母……都没……”没有见到萧檀最后一面,晋阳王哭得说不下去了。 老王妃最喜萧檀,临走前没有见到萧檀得多遗憾,晋阳王心中对萧檀有些埋怨。 王妃白氏看了晋阳王一眼,见父子俩人这般伤心,也没敢开口劝说。 萧檀膝行几步,到了老王妃榻边,握住她的手,哽咽道:“祖母……祖母……孙儿去给您请了神医,您……您怎么不等等我们?” “祖母……” 萧檀伏在榻边痛哭,忽然,他一怔,抬头看向手中握着老王妃的手,心口发颤,“祖母……” 他蓦的转身寻找立在房间门口的陆筝,定定的看着陆筝,无比确定的说道,“我祖母的手刚刚动了一下。” 哭声戛然而止。 陆筝一听这话,抬脚越过地上跪着的众人,走到榻边,半跪在地上给晋阳老王妃把脉。 晋阳王见状,呵斥道:“你说的什么胡话?你祖母已经去了,她走时你不在身边,此时还敢扰她,看来是本王太过纵容你了。” “还不快住手!” 王妃白氏见晋阳王发怒,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膝行两步,将萧檀挡在了身后。 “来人!将世子和这个……” 萧祁刚要挪动脚步上前。 “昶儿!”一声苍老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晋阳王。 他转头就对上沈老夫人一双带着怒意的眼睛,晋阳王老王妃与镇北侯沈老夫人是手帕交,萧昶小时候都唤她姨母。 可自萧昶承袭晋阳王后,沈老夫人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唤他的名字了。 如今晋阳王父母皆去,此时听到这一声昶儿竟怔在了原地,一想到以后他就没有娘了,晋阳王悲意愈发强烈。 望向沈老夫人的眼中又带了泪,“姨母……我娘已经走了,我不想让人再扰她,让她走得不安心……” “你糊涂啊!” 晋阳王一愣,沈老夫人指着陆筝,“这位就是医治好归夷的陆神医,你且先让她给你母亲看看。” 陆神医?可是方才太医院的葛太医不是说母亲已经仙逝了吗? 陆筝闭眼凝神,外界的纷扰丝毫没有打扰到她,一心只专注在把脉上,片刻后,陆筝倏的睁开眼。 她直直的盯着榻上的晋阳老王妃,指尖感受着老王妃很久才微微跳动一下的脉搏,心里有些复杂,传说中的假死之状也能让她碰上? 比当初李茹难产的脉还要弱,李茹那是脉象极弱,而晋阳老王妃却是隔了许久才微乎其微的跳动一下。 怪不得旁人认为她已经去了,倘若没有萧檀的那一句他祖母的手动了,又或者陆筝把脉的时间短,定然也以为这人已经离世。 陆筝当即道:“让所有人都出去,将窗子都打开,花穗,药箱。” 萧檀心跳如雷鼓,忍着泪转身道:“都出去,不要妨碍祖母的医治。” 人群最后面的葛太医听到这话,脸色一白,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老王妃明明已经气息全无,没有脉搏了! 随即当他看到沈归夷时,又开始害怕起来。 晋阳王还处在呆愣中,萧檀咬牙吼道:“都出去没听到吗?” 被吼了一嗓子的晋阳王刚要发火,沈老夫人再一次唤他,“昶儿出来!” 晋阳王委屈。 他虽然平日混账,可也知道尊敬长辈,闻言,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晋阳王妃白氏何时见过他儿子这般厉害,此时又高兴又担忧,生怕晋阳王秋后算账,毕竟晋阳王府的庶子不少。 “儿子……” 万一婆母没救回来,他儿子的下场…… 萧檀没有心力去琢磨她的想法,只是等人都出去后,将窗子都打开,站到了门外,看了陆筝一眼,这才将门关上。 他闭眼默默祈祷许久,他祖母一定没事的。 萧祁和沈归夷一同守在门外,虽然相信陆筝的医术,可心里同样忐忑。 厅内,晋阳王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萧檀和一直紧闭的房门,愈发不安,这已经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 他深深怀疑起神医的真实性,可当看到同样站在房门外的沈归夷时,这怀疑的话又不敢说。 更何况,沈老夫人还一直在旁边。 而此时,晋阳老王妃已经仙逝的消息已经在京中传开了,王府那大门口的白幡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到。 许陶几人到了晋阳王府,一看到下人手中的白幡愣了,几人上前问了话,连忙让侍卫回家通知大人,也没敢先进晋阳王府吊唁,生怕王府还没布置好灵堂,失了宗室颜面。 自古都是白事不请上门,与晋阳王府有亲的,有交情的换好素服备好丧仪从四面八方赶来。 一个时辰后,老王妃的房门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陆筝身上,萧祁见她神色疲惫,心中一紧。 她问:“先前的大夫可还在?” 怎么又要找大夫?难道是她不行? 萧檀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葛太医,“葛太医。” 当葛太医知道陆筝就是医治好沈归夷的大夫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怕是自己医术不精,误诊,此时听到陆筝唤他,只觉得是陆筝有事要问他。 陆筝:“你去给老王妃把个脉。” 在月票榜上哎,都是你们的功劳,宝子们冲啊~哈哈~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怎么连灵堂还没布置? 众人:“……”什么意思? 葛太医在众人的注视下再一次走了进去,手刚搭上老王妃的脉便弹开了,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陆筝,这怎么可能! 陆筝没有在意他的震惊,只说,“先前你开得方子不错,就还用先前的方子,若是再有什么不妥,再去寻我也不迟。” “另外,我留了一瓶药丸,一日一粒给老王妃服下就行,方才我已经给老王妃服了一粒,一会老王妃应该就醒了。” 众人呆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的……活了? 葛太医再次回神时,只觉得后背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后来的葛太医曾多次回忆当日的场景,若不是陆筝的那一句你开得方子不错,他想他最好的下场也是老死狱中。 葛太医对着陆筝一拜,恭敬道:“多亏姑娘妙手,我险些误了老王妃性命,多谢姑娘仁善。” 陆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葛太医开得药方确实不错,只是老王妃这种脉象她也是第一次见。 葛太医又对着还在发愣的晋阳王请罪,“是下官技艺不精,是下官误诊,请王爷责罚,老王妃的脉向已经平稳,想必稍后就会醒来。” 葛太医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心惊胆战的,可这会晋阳王哪里顾得上这些。 “此话当真?”晋阳王问道。 他正要上前,身边已越过一人,萧檀半跪在榻边,即便不懂医的他也能清楚的摸到老王妃正在跳动的脉搏。 萧檀喜极而泣,“祖母……” “祖母醒醒……” 萧檀听懂了陆筝的意思,转头对葛太医道:“还要劳烦葛太医给祖母熬药了。” “不敢,职责所在,下官这就去给老王妃熬药……” 晋阳王快步走到榻边,当摸到老王妃跳动的脉搏时,忍不住又开始掉泪,“母妃……呜呜……” 他哭了几声才起身,对着陆筝赔罪,“方才多有得罪,还请神医莫要和我一般见识,我给……” 他见陆筝年纪这样小,才继续道:“给小神医赔罪了。” 是他见识浅薄了,竟不知世上还有医术如此之高之人。 “王爷说笑了,说来还是世子的功劳,祖孙亲情牵绊,若不然,我也可能误诊。” 若不是萧檀握着老王妃的手痛哭,对于这个最喜爱的孙儿,老人家大概是很舍不得才会想要醒来吧。 晋阳王对上萧檀的目光,又转向陆筝,僵硬的笑了笑。 方才刚给他甩过脸子,训斥过,给外人赔罪行,他却拉不下来给儿子赔罪。 晋阳王妃白氏双手合十,说道:“母妃能醒来就好……” 她余光瞥了一眼那些妾室,心里有些得意,以后,谁还敢和她的儿子比? 陆筝整理了药箱,刚收拾完花穗就上前接过她的药箱,陆筝和萧檀告辞,“应该没大碍了,若是有什么不妥,大可来陵阳王府寻我。” 萧檀对着她深深一拜,“多谢陆神医。” 又是神医,陆筝没有纠正这父子俩对她的称呼,走到萧祁身边,示意他可以走了。 萧祁礼貌性的对着晋阳王和沈老夫人行礼告别,和陆筝一起往外走。 沈老夫人是想拉着陆筝说会话的,可当看见陆筝疲惫的神色,便没有开口,想着改日必定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小神医。 萧檀正要亲自去送,沈归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送。” 萧檀知道他们相熟,感谢的对他点了点头,此时他确实不敢离开,心里着急的等着老王妃醒来。 出府的路上,陆筝忍不住对萧祁二人道:“你们说,我怎么老遇到这样特别的病人,其实我最擅长的是头疼脑热。” 说到这里,她转身对着二人,竖起一根食指,“只需一副药,立即药到病除。” 只是,很可惜,至今没人稀罕她这副药。 萧祁和沈归夷相视一笑,沈归夷道:“陆姑娘大才,连太医院的太医都甘拜下风,你揽了那些小病,让其他大夫看什么?” 陆筝一笑,没有反驳他,只是,她的医术真的比太医院的太医还好吗? 也许,大多时候她都依赖于无回谷的药,还有她的血,她最多承认自己针灸还不错,至于医术,她的医术真的好吗? 旁人都称呼她为神医,可是她真的不是神医,若是师兄他们听到了准要捧腹大笑,她在谷中也只是打杂的啊。 晋阳王府也不小,和萧祁那有的一比,几人走得慢,快到大门口时,一行人从另一条道与他们擦肩而过。 若是与他们碰上了,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事了。 京中勋贵,晋阳王府的亲朋故旧,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没进老王妃就开始放开嗓子开始嚎。 “姑母……我的姑母哟,您怎么就走了呢……” 哭得最大声的是老王妃的亲侄子孟庭训,自小老王妃就喜爱紧,骤然听闻老王妃仙逝,怎能不伤心? “婶婶……婶婶……” “表姐……我的表姐……” “王妃……下官来送您了……” “……王妃。” 众人声势浩大,哭声更是情真意切,以至于晋阳王府的下人说了两遍老王妃没事,众人也没听清,只顾得一个劲的哭。 待到厅中的时候,一个胡子发白的老者哭着道:“怎么连灵堂都还没布置?昶儿呢?昶儿……” 众人都知道晋阳王的德行,都以为他无心主事。 一位素服的贵妇人抹着泪,压根没看到镇北侯夫人给她使眼色,眼睛通红,“前两日伯母还好好的,今日怎的突然就走了?伯母啊……” 那场面,若是陆筝在场,也会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晋阳王当年就是和善的主,人缘颇好,对晚辈也是爱护有加。 是以,众人对老王妃也是很尊敬,大多人的眼泪都带着真情实感,哭得那叫一个真实。 孟庭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要膝行到老王妃的卧房,“姑母……我的姑母……” 晋阳王府的人也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纷纷避退,众人的目光便对上了正倚在枕头上刚刚醒来的晋阳王老王妃。 哭声戛然而止,一室寂静,落针可闻,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孟庭训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箭步冲进屋内,跪在老王妃的榻前,抹着眼泪,“可吓死侄儿了,姑母您没事就好……” 还不知怎么个一回事的老王妃有些发懵,这是怎么了?怎的生个病还来了这么多人探望? 不对,方才怎么有人说什么去了什么的…… 晋阳王别提有多尴尬了,扶起地上的孟庭训,“表弟快请起,母亲没事。” 孟庭训:“那门口?” 晋阳王慌忙打断他,“得了高人的指点,算是冲喜、冲喜……” 众人:“……”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让四皇子来见本宫 孟庭训呆了:“……”这哪门子的冲喜?还用白幡!? 众人同样不理解。 晋阳王笑着给众人赔罪,“不小心惊动各位,着实是本王的不是,给诸位赔罪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上老王妃的目光方才还哭得情真意切的脸上还得挤出笑来,这叫什么事? 外面,宁远伯许戈不知从厅内哪里找到的鸡毛掸子,对着许陶一顿抽,毫不留情,“兔崽子!没弄明白就敢乱传话,看老子不抽你……” 另外几位跟着来的少年依旧没逃过自家长辈的铁掌,一人委屈的挨了几掌。 许陶十分委屈,这场合又不敢躲,还是晋阳王看不下去上前制止,这才让许陶少挨了打。 晋阳王见众人都站在这不是回事,便将众人都引到了前厅,管家此时才想起来将大门口的白幡都撤了。 这一日,陆筝的名号彻底在京中传开,能让晋阳老王妃起死回生的神医那得有多厉害? 皇宫,太极殿。 收到晋阳老王妃仙逝消息的崇宁帝刚准备让郑冷去一趟晋阳王府,宫外又传来消息,说是晋阳老王妃又活了。 崇宁帝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叫又活了? 来人禀报:“章太医去临江还未归,这些日子是太医院的葛太医在给老王妃看诊,葛太医诊断老王妃气息已绝,晋阳王便让人在门口挂上了白幡。” “因此,惊动了京中勋贵,可没想到晋阳王世子请了一位年轻的大夫回来,救活了老王妃,那位大夫便是客居在陵阳王府给陵阳王世子调理身体的那位。” 崇宁帝微微一笑,“是她啊。” 怪不得能将人从鬼门关夺回来,那这便没什么稀奇的了。 “备一些补品,郑冷去给老王妃送去……” “是,陛下。” 与此同时,寿康宫,去给太后请安的诸位嫔妃也听到了今日轰动京城的消息。 “小神医?”太后咀嚼着这几个字。 她笑着对坐在下面的皇后道:“皇后知道这位吧?” 皇后颔首,垂下的眸子掩饰住其中的情绪,恭敬道:“臣妾也听宫人说过几句,她不是才治好了镇北侯家的那位世子吗?” “医术这般高的少见呢。” 太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是啊,好生厉害,咱们太医院的太医竟然都不能盖过她的风头,阿辞身边有她,定然能早日痊愈。” 太后面上是带着笑的,可莫名的众嫔妃竟出奇的谁也没有去接话。 室内静了一瞬。 皇后才抬眸,面上带着微微笑意,“母后这般喜爱陵阳王世子,有您老人家的庇护,他一定会早日痊愈。” 其他嫔妃见皇后说话,这才敢盛赞客居在陵阳王府的这位神医,只有个别的人察觉出太后和皇后对话中总有些不对劲,没敢多嘴。 清漪园的容妃便是其中的一位,从寿康宫出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寿康宫,压下心底那冒出的奇怪想法,对身后的婢女道,“让四皇子来见本宫。”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请四皇子。” 她膝下就一个四皇子,还是要嘱咐他一句,好生读书,日后少来这后宫,不知为何,听着太后和皇后的对话,她总觉得那平静的话语下藏着不为人知的浪潮。 萧昉到清漪园的时候满头大汗,“母妃,母妃这个时候叫儿子何事啊?” 容妃给他擦了擦,温声问他,“近日你父皇有没有考你的功课?” “父皇近日政务繁忙,哪有时间管我们,听闻外敌要攻打我朝,儿子真想立马提刀上战场。” 容妃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哪用着你?” 少年不服气,“母妃小瞧我?” “母妃只是想让你好好读书。” 萧昉凑近容妃,低声问道:“听闻小哑巴的父……呃……我王叔已经重新在北境重新布防了,母妃可知父皇是要打还防守?” 容妃心底一紧,扫了一圈周围,见没人,才低斥道:“朝政大事,你父皇怎会告知于我?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少不得要挨一顿训斥。” 萧昉瞥嘴,太后母家还不是把持朝政,她老人家也没少掺合父皇的决策,只是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母妃叫你来,是让你专心读书,以后母妃不让人传你,你就少来后宫吧,寿康宫……太后喜静,你也莫要去打搅,逢年过节的和其他兄弟一道去请安就行了。” “儿子知道了……” 萧昉叹气,他母妃就知道督促他读书,都是那个小哑巴!自小风头就盖过他们,他读一遍就会的,他们得读十多遍。 以至于他母妃曾经让章太医给他开些提高记忆的苦药,想起那段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神武大街上,陆筝和萧祁慢悠悠的转着一个个商铺,即使疲惫,可是出来一趟不买点吃食回去说不过去。 直到小福子和长平的手上拎满了东西后,这才回了陵阳王府。 在他们回去之后,南城门出现了几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进入京城,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一个小童掀开帘子,好奇的看着街景。 “师父,这京城好大啊。” 坐在马车里的老者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待安置妥当了,为师带你转转。” 小童眼睛一亮,“谢谢师父!” “这次师兄他们没能来,一定十分羡慕徒儿,不过,等徒儿回去的时候会给师兄们带礼物的。” 说到这里,他又凑到老者身边,“师父知道我们在京城待多久吗?” “这要看你那几位师伯选拔结果如何,若是能碰上资质绝佳的,说不好咱们很快就回去了。” 小童道:“这京城这般大,人多,医馆也很多,必定会有许多学徒的。” “再多还能有大青山多?” 小童纳闷道:“可咱们大青山已经有很多医者了,为何长老会还要招收医者?” 大青山最不缺的就是医者,每年还有许多不远千里前来求学的医者,为何还要专门来选拔? 老者笑了笑,“咱们那是不缺,可是你看自你师兄这一辈,可有资质绝佳有望成为大医的?” 大医,有几人敢称? 小童羞愧的低下了头,老者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名医是不少,可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年轻的这一批好多都还未出师,一旦年老的那一批归西,有些传承就有可能断了。 他们需要天资卓绝,能传承医术的医者。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这可是极品雪莲! 陵阳王不在京,和陵阳王府有交情的琢磨着怎么和萧祁开口,又该送些什么东西? 翌日中午,刚睡醒的陆筝看着厅内摆满的礼物嘴角微微抽了抽,怎么这么多? 莲心让花穗带着汪止去院子中玩,笑着和陆筝解释,“这边这些是镇北侯夫人亲自送来的谢礼,这些是晋阳王世子送来的,姑娘还在睡着,他们便没有久留。” 她又指向另一侧的桌子上,“这些是京中各家勋贵送来的,说是想请姑娘给他们家长辈把个平安脉。” 陆筝睁大了眼睛,“平安脉?” 陆筝上前查看了礼物,瞠目结舌,要不说这大周最有钱的都在京城呢,把个平安脉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手笔吗? “福公公说让姑娘放心收下,这些都是和咱们王府常有来往的,福公公也给了回礼的。” 陆筝拿起一支碧玉簪子,再看向桌上各式各样贵重的首饰,“怎么这么多首饰?” 送礼还能不能有些新意了? 莲心知道她不喜这些,笑道:“姑娘不知道自己已经扬名京城了吗?现在京城人人都在议论昨日的事呢,说是咱们陵阳王府住了位小神医。” 这神医的脉,谁不想请呢。 陆筝轻笑一声,小神医,可别捧她了。 陆筝吃完午饭后才想起来,“本来还说今日要去京郊游玩呢,看来今日是去不了了。” “今日是有点晚了,不如明日一早再去?”莲心说道。 “行,那我们就明日再去,带上游大厨。” 游大厨会烤肉,烤得还特别香。 院子里,汪止一张小脸上时不时露出一个笑,陆筝看得欣慰,这就是成就感啊。 忽然,高空中一声鹰唳声,汪止瞬间抬头,手指着空中俯冲而下的阿英,高兴的在原地蹦了两下。 “……英。” 阿英一落地,陆筝都觉得脚下的地震了一震,汪止已经迈着小短腿冲了过去,给了阿英一个热烈的拥抱。 “……英。” 陆筝上前取下阿英身上的包袱,然后拍了拍阿英,“辛苦了,莲心已经去给你拿肉了,你先和阿止玩一会啊,他特别想你……” 阿英不情不愿的低低应了一声。 陆筝看完信后沉思片刻,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包袱,她眼睛一亮,天一这次怎的如此大方,竟给她摘了几朵大的雪莲。 莲心已经端着肉过来了,见汪止黏着阿英,便将盆放在了廊下。 “莲心,你帮我拿个瓶子,再盛些水。” 这雪莲还很新鲜,放在瓶子里还能养几日,陆筝又拿出一朵,交给花穗,“去,让厨房给你家世子熬个粥。” 花穗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过陆筝手中的雪莲,她没有将雪莲直接送到厨房,而是先去桐书阁找了小福子。 小福子只见过干的雪莲,此时见花穗捧着一株花,也没仔细看,笑道:“姑娘送给主子的吗?” 送?应该算是吧。 “是,姑娘说让我送到厨房给世子熬粥。” 花穗话音一落,正在和宋思问下棋的萧祁蓦的朝她望过来,待看到花穗手中捧着的雪莲时,眼底一亮。 小福子一看萧祁的神色目光又转向花穗手中捧着的雪莲,“这不会是那个……走,咱家亲自去厨房监工……” 必能给他家主子熬出一碗心心念念的粥。 半个时辰后,小福子端着一盅粥送到了萧祁面前,给萧祁和宋思问一人盛了一碗。 萧祁入口后,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宋思问还未喝,就道:“这是用方才那花熬的?好独特的清香……” 他尝了两口,见萧祁没再动勺,“不合世子口味?” 不应该。 萧祁也在想,不应该啊,同样是新鲜的雪莲,和在谷中喝的确实差了不少,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小福子开口,“主子?” 萧祁没有浪费,将碗中的粥喝了个干净。 下午的时候陆筝听说了这事,她喃喃道:“难不成是因为天一都是用药罐熬的?” 那我也试试? 说干就干,陆筝从药房拿了个新的药罐,清洗一番,就用小炉子在凉亭边熬起了粥。 听说陆筝在院子中熬粥,萧祁找了过来。 萧祁来找她的时候陆筝刚下了米,清洗干净的雪莲在一旁放着,上面还挂着水珠,萧祁便在陆筝身边坐下。 跟在萧祁身后的小福子无奈的看着两人并排坐在凉亭下的台阶上,他们王府是没有小凳子了? 他连忙去屋内寻了两个软垫给两人垫上。 “如果你喜欢喝,我可以经常给你熬,你喝完可要好好配合我治疗,咱们争取早日开口说话。” “你看阿止他们……” 萧祁只是唇角扬起一抹勉强的笑。 陆筝用的是用来泡茶的山泉水,不多时米香味渐渐飘散在空中,正在这时有下人来禀,章太医来给萧祁把平安脉了。 自陆筝年前救了萧祁之后,章太医是来过两次的,只不过每次陆筝都在睡着,章太医又忙,这次被崇宁帝派去临江去给宗室中的老王爷看诊,直到昨日夜里才到京城。 今日一去太医院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陆筝的,还未下值,章太医就借着给萧祁把平安脉的借口来了陵阳王府。 小福子亲自将人迎了过来,章太医进来见萧祁坐在台阶上,这世子怎的就这么坐在台阶上,他瞥了一眼萧祁身边的人,没有多看,给萧祁见礼。 萧祁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陆筝掀开盖子,拿起旁边的雪莲,用手揪成小片,往锅里丢。 “世子近来可好?许久未给世子把脉了,今日特来给世子把……” 章太医目光触及到陆筝手中的东西,瞳孔剧震,这个头,这品相!老太医颤着手指着陆筝像扔菜叶子往小锅里扔的东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可是极品雪莲!怎能如此糟蹋?暴殄天物啊---” 陆筝:“我从小就是这么喝的啊,不就是一碗粥嘛。” 章太医:“……” 从小就是这么喝的!? 章太医看向萧祁,萧祁给了他一个确实是这样的眼神,他可以作证。 章太医打量她几眼,当日陆筝太过狼狈,又披着斗篷,章太医压根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 他不确定的问道:“你就是如今京中盛传的小神医?” 又是小神医,她就是个打杂的,陆筝看了一眼旁边的萧祁,摆了摆手,“我可不是神医,他的哑疾我都治不好。” 众人:“……” 章太医一噎,他也治不好。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念泽湖 章太医看着陆筝将整朵雪莲都扔进锅里,一阵心疼,他说:“这入药不好吗?” 这种品相的雪莲就是在太医院也很难看到,就是有也都是留给宫里的贵人用,哪有像陆筝这般熬粥的? 陆筝拿勺子快速搅了几下,“萧祁喜欢这样的粥。” 章太医:“……!!!” 那就能惯着他吗?这话章太医没敢说出口,思量片刻,正要说这药材珍贵,更别说还是新鲜的。 结果陆筝来了句,“也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 这还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那什么东西稀罕?章太医站在风中有些凌乱了,谁能告诉他,这位姑娘是从哪来的吗? 章太医看向萧祁,却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陆筝身上,那神色竟让他这个年逾古稀的人看不明白了。 又过了片刻,章太医才清咳一声,打断了萧祁,给他把个平安脉。 章太医借着给他把脉的空隙和陆筝闲谈,“上次未曾和姑娘好好讨教,不知世子上次中毒姑娘是用什么方法解的。” “银针。” “什么针法?” “独门针法。” 章太医僵笑了一下,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他正要问陆筝师出何门,忽然正在给萧祁把脉的手一顿,蓦的转头看向萧祁。 再三确认后,一阵惊喜,“世子体内的绝生解了?” 见萧祁颔首,他又看向陆筝,眼底浮现敬佩,“老夫还从未见过如姑娘年纪这般小医术却如此高的人。” 陆筝已经给萧祁盛了一碗粥,然后又盛了一碗看向这位面相和善的老头,问他,“喝吗?” 章太医接过陆筝递过来的碗,一脸复杂又极其心疼的看着里面已经熬化的雪莲,最终也没抵过碗中的清香味,接过小福子递来的勺子开始喝粥。 “这粥……”章太医砸吧了一下,可真好喝。 陆筝笑了笑,等萧祁喝了两口,问他,“是不是那个味?” 萧祁抬头看她,一双眼睛沁出笑意,点了点头,和在谷中喝的相差无几。 陆筝用勺子指着锅里,说道:“以前我还觉得是天一太过敷衍,总是用手揪,他说用刀切和用手揪出来的味道不一样,当时我还不信。” “而且这还得用小罐熬,还得小火。” 以前天一出谷的时候,就会用碗将米分好,嘱咐她自己熬,不过她很少动手,都是直接去天池采摘雪莲充饥。 小福子嘴角一抽,花穗送去厨房的那朵就是厨子仔细切了,怪不得不合他家主子的胃口。 “阿止,来喝粥喽……” …… 翌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汪止就被陆筝抱上了马车,宋思问本来不想出行,也被陆筝用医者的口吻说了几句。 “不能总在府里待了,多走走,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然后,宋思问就被杨家兄弟架上了马车。 一行人往郊外行去,让前去陵阳王府请脉的人扑了个空。 早饭陆筝是在马车上吃的,她捧着一碗红豆乳酪从汪止鼻间掠过,浓郁的奶香味让正在熟睡的汪止缓缓睁了眼。 陆筝一笑,“小馋猫醒啦。” 莲心也忍不住笑了笑,给汪止也盛了一碗,却只给了他勺子,坐他身边帮他捧着碗,“吃吧。” 等陆筝吃饱喝足马车也停了,陆筝下了马车,迎面扑来一阵凉爽的风,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莲心将汪止抱下来后,对陆筝道,“这是念泽湖,原本是叫云梦湖的,几十年前因为医圣闰泽改了名字。” 当时京郊大疫,京城封闭,百姓进不去城中看病,朝廷虽派了太医,可京城周遭疫病严重。 闰泽便带领门下弟子在云梦湖边义诊,一直到最后一个病人痊愈才离开云梦湖。 陆筝看着湖面,微微一笑,“他当得医圣这个称号。” 花穗从马车上直接将马车上的小几搬下来,问陆筝,“姑娘,这摆在哪里?” 陆筝看了一眼周围,指着一棵大树,“就那吧。” 萧祁和宋思问也下了马车,不用两人吩咐,小福子和杨家兄弟便开始干活,将桌案,垫子,棋盘等等全都挪到了树下。 两人坐在树下下棋,偶尔看一眼湖边草地上正在放纸鸢的陆筝等人。 游大厨将自己的锅碗瓢盆准备好,就招呼了一名侍卫去湖里捕鱼虾。 汪止虽然站在原地,眼睛却一直追着陆筝手中的纸鸢跑,他眼睛亮亮的,不知在想什么? 陆筝将手中的纸鸢交给莲心,走到汪止身边,蹲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看,问他,“阿止在想什么?” 汪止的视线移到她的面上,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阿止没有想和我说的话吗?”陆筝又问他。 汪止视线又移向了空中的纸鸢,一直追着空中的纸鸢,陆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看了看远处的湖面,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站起身,看向上方的云层,抬手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阿英的身影落在了湖边。 这边树下,刚给萧祁二人蓄完茶的小福子往湖边看了一眼,手一哆嗦,险些将手中的茶壶扔了。 “娘哎!”他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萧祁眉头微蹙,抬眼看他,小福子指着湖边,神色一言难尽,“主子快看!” 萧祁转头看向湖边,僵住了。 宋思问几人也向湖边看去,只见汪止已经爬到了阿英的背上,陆筝正用自己的外袍将他绑在阿英的脖颈处。 “姑娘不会是要……” 小福子话音还未落,一声鹰唳响彻湖边,陆筝已经退开了,阿英的身躯已经离开了地面。 萧祁几人倏的站起身,往陆筝的方向走去。 正在收纸鸢的莲心一个不甚,纸鸢从手中脱落,她愣愣的看着半空中的一鹰一人。 陆筝还站在原地,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众人,见大家都一脸紧张,安慰道:“阿英知道分寸的,没事。” 阿英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上面的孩子,谁家孩子敢这么玩啊? 小福子欲言又止,见他主子也不给他个眼神,将话咽了回去。 “我以前阿英也带我飞过的,放心,没事啊。”只不过她后来大了,也重了,不是阿英没分寸,天一是怕她没分寸,不许她再让阿英带她飞了。 阿英已经带着汪止转了小半圈,正往众人的方向飞来,它飞得很低,快到众人头顶时掀起一阵风,众人忙抬袖遮挡。 这时,众人头顶上方,除了风声,还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清脆悦耳,满满的纯真与无邪,让人感到无比舒畅。 陆筝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阿英背上的那个小身影,笑意爬上她的嘴角,她抬手吹了个口哨。 阿英落在了湖边。 汪止似乎不明白阿英为什么不飞了,抬手拍了拍它,陆筝上前,笑问他,“阿止,你还想飞吗?”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那是够吓鹰的 汪止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渴望。 陆筝定定的看着他,说道:“你若是想,得告诉我才行,我知道你现在能听得懂我说话了,你也会说话。” “阿止,你很聪明,若是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自己张口,那样我才知道你的想法。” 陆筝给了他思考的时间,又问道:“阿止,你还想飞吗?” 这次,陆筝没等太久,汪止开了口,“……想。” “谁想?”陆筝又问。 汪止睁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奶声奶气的说道:“阿……止……想……” 陆筝一笑,没再问,手一抬,阿英又冲向了湖面,咯咯的笑声从湖面上传到众人耳中,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这陆姑娘果然不同凡响,医治病人都别出心裁。 不知道以后医治他们世子和宋公子时会不会也这般独特? 阿英在湖面上飞了十几圈后,落到湖边,陆筝上前将衣服给汪止解下来,要抱汪止下来,汪止却抱着阿英不撒手。 陆筝无奈,“阿英饿了,它要去猎食了。” 汪止这才撒手,陆筝将他抱下来,牵起他的手,“游爷爷给你捉了鱼,我们一会吃烤鱼,还有虾,还有我们带来的肉……” 大树的不远处,游大厨已经架起支架,处理好了鱼虾,准备腌制。 莲心从马车里拿了件披风,给陆筝罩上后,接过她手中褶皱的外袍。 陆筝带着汪止坐到萧祁身边,等吃饭的空隙中她给萧祁和宋思问把了脉,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小福子将蜜饯送到陆筝面前,眼神询问,他家主子怎么样? 陆筝没有回应他,抓了两个蜜饯给汪止,“阿止今日好棒,呐,吃吧。” 汪止对她笑了笑,将蜜饯塞进了嘴里,莲心等他吃完给他擦手,抱着他像陆筝一样夸了他两句。 看得出,他今日很高兴,比往日都高兴。 这时,游大厨端了两盘烤好的虾递了过来,陆筝没动。 若是没有其他吃的,陆筝也就吃了,可今日带的吃食多,一会还有烤鱼,陆筝便不愿意碰这带壳的东西了。 萧祁是知道陆筝喜欢虾的,平日早上的虾仁蒸饺她从来没少吃。 宋思问看了一眼汪止,问陆筝,“陆姑娘不怕他摔了?我们方才看得可是心惊胆战呢?” 陆筝下巴一抬,示意远处的湖面,“就算掉下来也是掉湖里,我会水。”况且她绑得很结实。 宋思问:“……” “都说了不会有事的,我小时候也掉下来过。” 众人一听,精神了。 “然后呢?”小福子问道。 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也是掉湖里了吗?众人的视线汇聚在陆筝身上,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我还没掉地上的时候又被阿英飞过来接住了,什么事也没有,倒是把阿英吓得好多日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众人:那是够吓鹰的。 烤鱼的香味渐渐飘散过来,游大厨开始撒香料,陆筝吸了吸鼻子,好香,她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陆筝正想起身去看游大厨烤鱼,面前推过来一小碟剥好的虾仁,陆筝看向身侧的人,“你吃吧,你多吃点。” 萧祁看着她,示意让他吃。 “姑娘吃吧,我再给主子剥。”小福子说道。 陆筝嘴角微扬,拿着筷子正要去夹,远处不知从哪传来一声狗吠声。 “汪!” 当啷一声陆筝手中的筷子掉落在碟子上,她脸色一白,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汪!汪!” “汪!汪!汪……”听着像是一群。 “有、有狗!” 陆筝迅速将披风的帽子一兜,将整个身体都藏在披风下,蜷缩在了萧祁身边,萧祁脸色一变,当即双手护住她,递给长平一个眼神,后者抬手招了几名侍卫,点脚离去。 众人:“……” 只有少数的人知道陆筝怕狗,就连小福子都还不曾知晓。 萧祁手下轻轻拍着陆筝,再次听到狗叫的陆筝身体一哆嗦,“快……让人赶走……” 其他人还处在震惊中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姑娘竟然怕狗? 花穗当即道:“姑娘别怕,离我们远的很,长平已经去赶了。” 陆筝不再说话,只是依旧将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莲心抱着汪止,小心翼翼的对陆筝道:“姑娘,别闷着自己了。” 只可惜陆筝依旧不抬头,整个人都快要贴在了萧祁身上,萧祁依旧一下一下的拍着她。 片刻后,长平回来了,“已经赶走了,想是……烤肉的香味将它们引过来的。” 其实也没有赶太远,只是留了几名带刀侍卫在远处震慑,毕竟这香味顺着风一直往外面飘散。 狗虽惧怕,但也不愿意离去,就是等着吃个骨头也是好的。 “姑娘,起来吧。” 陆筝缓缓起身,戒备的看了周围一眼,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怎么感觉还在附近呢,你们看,我胳膊上的汗毛还竖着呢……” 说着陆筝就掀起自己的袖子,宋思问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萧祁猝不及防的对上眼前白皙的手臂也默默将头转向一侧。 莲心僵笑着将陆筝的袖子放下来,“没事的,咱们这么多人,姑娘别怕……” 突然,莲心怀中的汪止定定的看着陆筝,“……别怕。” 众人一呆。 陆筝却没有意外的惊喜,抬手将汪止拎到怀里,抱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阿止,刚才可吓死我了……” “我跟你说,就听那叫声,少说也有十来只野狗……” 长平心虚,没敢对上陆筝的视线,确实,林子外是一群野狗,若不是侍卫手中的刀,那野狗怕是也要和人搏斗。 小福子看着陆筝,问出了大家想问的问题:“姑娘怎的……这般怕狗?” 一提起狗,陆筝都想哆嗦,她面上血色还未恢复,“别提了……” 小福子看了萧祁一眼,那还接着问吗? 萧祁却没有看他,给陆筝倒了杯茶,陆筝喝了大半杯,这才缓缓和众人道来。 “有一年冬天,我贪玩,出了谷去了外面的村子。” 那年雪也不小,冬日里能吃的本就少,野狗更没什么吃的了。 “然后,经过一片陌生的林子时,遇上了一群野狗。” (本章完) 第八十章选徒 “然后,就被狗追了。” 被一群又凶又狠的野狗在冬日积雪的林子里追是什么感觉? 当时,陆筝第一次深刻理解逃命这个词的含义。 “还好我穿的厚,靴子也厚,狗虽然咬住了我的脚踝,但是连皮都没破……” 其实是她不小心受伤了,血的香气引来了饿了多日的野狗,她想用毒的,关键时刻却发现带的毒药也不知何时丢了。 当时吓得魂都飞了,仓皇逃命,却不小心被枯枝绊倒,瞬间被狗群围住了。一只体型大的野狗扑了上来,她下意识护住脸,脚踝就被野狗咬住了。 她一边挣扎一边呼救,被野狗拖拽了很远。 到现在陆筝有时还会梦见那日的场景,那些野狗看向她的眼睛,她可以笃定,若是陆鸣没有及时赶到,她就要去侍奉师祖了。 回去后,她就病了,病得很厉害,那一次,她师兄难得的在谷中多留了一段时间,亲自照料她。 陆筝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却在她的眼里依旧看到了害怕。 萧祁给陆筝添了茶,一双眼睛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他想安慰她,想给她讲一些有趣的事驱散她方才的恐惧。 他想告诉她…… 他甚至张了张嘴,可是,他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就只是看着陆筝,任由小福子抓心挠肝也没琢磨出此刻萧祁心中所想。 陆筝扯了扯嘴角,“所以我现在一听到狗叫就会控制不住的害怕……” 小福子没有看懂萧祁的意思,却知道安抚陆筝,“姑娘放心,咱们王府不会养狗的,以后也不养。” 莲心点头,“对,咱们以后出门也会多带几个人,我不怕狗,我帮姑娘挡着……” 这边发生的事早被游大厨收在眼里,他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拿着切肉的刀,将托盘放下,笑着对陆筝道:“姑娘就坐在这放心吃吧,我当厨子之前可是先学的如何宰杀牲畜。” “那外面的野狗不敢过来的。” 有些牲畜天生就对有的人惧怕,像是那些行伍之人,那些身上戾气重的,还有那些以宰杀牲畜为生的。 陆筝对他笑了笑,夸了他的厨艺,还有比主家认可更高兴的事吗? 游大厨又喜滋滋的烤肉去了。 陆筝捡起小几上的筷子给汪止夹了个虾仁,然后自己开始吃起来,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这鱼好香啊,我给姑娘把鱼刺都挑出来……”小福子刚说完就见萧祁已经动筷了,挑好刺的鱼肉被放到陆筝面前的小碟子里。 陆筝虽然被方才的狗叫声吓着了,可这会丝毫不影响她吃东西,撒着特质香料的烤鱼和各种烤肉让人垂涎三尺。 萧祁吃得并不多,不是在给陆筝剥虾仁,就是在给陆筝挑鱼刺。 陵阳王府的下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流着,他们世子对这位陆姑娘可是真好,便是王爷也没这么好的待遇吧? 饱餐一顿,游大厨又端来了解腻的果茶,众人小口小口的喝着。 风微动,空中传来花香,可这会陆筝也不敢往其他地方去了,正好此时汪止打了个哈欠。 “我们去马车里睡个午觉,你们也可以午睡会。”天色还早,这会回城太早。虽然树下也铺了厚厚的毯子,可陆筝此时可不敢睡在外面,还是马车里最安全。 宋思问点头,“陆姑娘去吧,我与世子方才的棋还未下完。” 汪止伸手让他抱,陆筝一把将他捞起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莲心对花穗道:“我来收拾,你去马车外面守着姑娘。” 陆筝坐的马车是萧祁的,马车又宽又大,和汪止两人睡在里面绰绰有余,陆筝一躺下嘟囔着和汪止说了一句话,然后闭上眼睛,片刻后就睡着了。 已经闭上眼睛的汪止睁开了眼,他爬起身,趴在窗子处往空中看,只是什么也没看到。 外面听到的动静的花穗轻轻的掀开帘子,对上了汪止的视线,她见陆筝已经睡着了,压着声音哄汪止。 “阿止乖,睡觉,睡醒了再玩。” 她见汪止还是看着她,又加了句,“等你睡醒了阿英就回来了。” 然后,汪止的眼睛眨了眨,爬回去,躺在陆筝身边闭上了眼睛。 花穗:“……” 谁说阿止傻她就和谁比掰手腕! 马车的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陆鸣抱着剑躺回树杈,他眼睛看向湛蓝的天空,脑海中浮现那年陆筝的惨样。 当他杀死几只野狗后,其余的狗仓皇逃窜,他回身看向陆筝,只见她一身的狼狈,手背被枯枝划伤,虽然没有被野狗咬到,却扭伤了脚踝。 她的脸上有狼狈,有杂草,有积雪,有恐惧,唯独没有眼泪。 他简单的给她处理好脚上的伤,撕下中衣的袍角,将她手背上的伤裹得严严实实,背着她往回走。 背上的人却在哄他。 “你别生气,我知道你要去历练了,以后就不在我身边了,我想着自己先适应适应……” “我不知道你多久才回来,可总不能你不回来我不出谷吧?” “回去让我去你那待几日,师兄还没走,我怕他知道了……你听到了吗?陆鸣……陆鸣?” 陆鸣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将她带了剑阁,可是当夜她就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梦魇中,不断的说着胡话,陆鸣不敢耽搁,又将她送了回去。 那一次之后,陆鸣便清楚,野狗,哪怕是狗叫声都会让她害怕。 有时候陆鸣也在想,若是那一日他及时发现陆筝出了谷,早些追出去就没有后来那一回事了。 她怕狗,很怕。 这若是让心怀叵测的人知晓,对她来说这就是致命的弱点。 陆筝午睡醒后,继续带着汪止玩,而此时,位于神武大街上的济生堂外贴了一张告示。 即日起,三生医学院在京城择选弟子,年龄在十岁以上三十以下,被选中者将直接成为学院中最富盛名的几位圣手的弟子。 告示上言明,此举只为广传医术,被选中的弟子只需在三生医学院学医十年,十年之后,留去自由。 此消息一出,惊动了各大医馆,谁家医馆没有学徒,倘若能被选中,那将来回馆坐诊就是活招牌! 别说是十年了,就是二十年他们也愿意等。 太医院中,有人对此告示不解,问章太医,“以往都是别人求着去大青山,这次大青山的人怎么来京城了?还这般大张旗鼓的择选弟子。” 有人道:“听闻是大青山这小一辈的资质都一般,他们想寻一些天资绝佳的。” “章太医您怎么看?” 第八十一章许是看错了 章太医摸着胡子,摇了摇头,想不通,他也想不通。 历年前去大青山求着学医的能从大青山山脚下排到三生医学院的大门口,可是三生医学院选拔严苛,能被选上的少之又少。 这次却这般大张旗鼓的,难不成大青山年轻一辈的资质都一般? 济生堂。 廖掌柜匆匆从客院赶到铺子,拉着刚刚给病人诊完脉的秦大夫着急问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咱们就让那几位住在后面的客院,这合适吗?” 秦大夫扯回自己的袖子,“有什么不合适的,很合适,该选徒的时候选徒,空闲时还能帮咱们瞧个疑难杂症。” “那可是大青山的长老……” 秦大夫摆手,“都是大夫。” 有什么不同,若不是他欠了老项的人情,也不会揽下这事,京中医馆药铺众多,他们济生堂如此出头,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那怎么能一样?” 廖掌柜刚要再说什么,就见项酒过来了,他身后跟着个小童,廖掌柜忙见礼,“项老,您这是要出去?” 项酒含笑道:“小徒儿没来过京城,我带他出去转转。” “可要给您派个伙计跟着?”廖掌柜问道。 “不必麻烦,这京城我也曾待过的。” 廖掌柜一愣,他怎么没听说过项老曾经在京城待过?难不成是为哪家勋贵家的孩子来看诊? 秦大夫看着项酒,语气熟稔,“若是有什么要招呼的,京中各个济生堂你都可以去,提我老秦的名字就行。” 项酒笑着颔首,两人没有多寒暄,项酒带着小徒弟离去了。 廖掌柜愣愣的看着秦大夫和三生医学院中最富盛名的儿科圣手如此熟悉,呆呆的问道:“你怎么和项老这般熟?像是老朋友。” 廖掌柜瞪大了眼睛,“老秦你不会也是从那里……” 秦祖佑是十多年前来的京城,在济生堂坐馆,与廖掌柜也共事多年,来求医的也多夸赞他医术好,廖掌柜曾问他师出何门? 当时他说,“无名小派。” 秦大夫呵呵笑了一声,“我可没那个荣幸,我若是从三生医学院出来的,方才那几位长老怎的不认识我?” “我就是与老项有点交情。” 廖掌柜心道也是,和秦大夫又问了些关于三生医学院的事,便着急忙慌的写了一封信,将三生医学院要在他们济生堂选徒的事告知了东家。 傍晚时分,陆筝一行人回京,途径济生堂的时候见门口围了不少人,陆筝想起了上元节那日的事。 莲心也看到了济生堂前围着的人,说道:“上元节后福公公曾派人来此送过谢礼,不过那位掌柜的一脸惶恐,怎么都没敢收。” 莲心也有些奇怪,按理说,他们应该收下才是,可是那位掌柜怎么都不肯收,态度还有些奇怪,恭谨过头了。 难不成他们陵阳王府在普通百姓眼中如此摄人? “以后若是缺了什么药材可以来他们这买。”陆筝说道。 “这倒是可以。” 恰巧此时项酒带着小徒弟回来,无意间的一瞥,让他一怔,待再仔细看时,马车上的帘子已经落下了。 他身边的两手拎满东西都小童问他,“师父在看谁?” 项酒一笑,“许是看错了。” 第八十二章怎么飞过去的? 三生医学院在京中选徒的事情陆筝是几日后才从小福子的口中得知。 “听闻来的是大青山的几位圣手,这大家一听,可不得了,前去报名的人那队伍都快排了二里地……” 陆筝刚给萧祁宋思问把完脉,正在调整方子,写好了方子见小福子还看着她,陆筝抬了抬眼,示意他有话就说。 小福子带着略显谄媚的笑,试探的问她,“但凡京中不到三十的医者,不管是不是在坐馆,都想去三生医学院拜师,姑娘……想去吗?” 小福子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筝身上,就连正在抱着藤球的汪止都抬起一双大眼看着她。 萧祁凤眼微黯,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陆筝将笔放回去,好笑的看着小福子,道:“我也有师门的,为何又要改拜他人?” 小福子强调:“那可是大青山,三生医学院!” 那可是多少医者梦寐以求的地方,以陆筝的资质铁定能被选上。 “那又如何?” 大青山,他们还是无回谷呢。 她自有记忆便在无回谷,无回谷对她有养育之恩,即便被逐出师门也没有打算再拜其他人的打算。 小福子眼睛一亮,附和道:“姑娘说得是,以姑娘的医术即便不去大青山,也能成为一代名医。” 他们自然是不希望陆筝走,只是,若是陆筝去了大青山,她将来说不好能和当初的一代医圣闰泽比肩。 回药房抓药的陆筝丝毫不知道她走后,众人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 小福子高兴的对萧祁道:“姑娘不走,我就知道姑娘不稀罕大青山,姑娘医者仁心,主子和宋公子都还未痊愈,姑娘是不会丢下自己的病人离开的。” 病人,于她而言,他们也只是病人吧? 若是他们都好了,她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萧祁听到前面眉目还有些舒展,待听到小福子后面的话后眉眼又沉了下来。 小福子见状暗自琢磨自己哪句话不对,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正要再开口,藤球滚到了萧祁的脚下。 汪止颠颠追过来,站在离萧祁几步远的地方,和他大眼瞪小眼。 萧祁看着汪止日渐圆润的脸,若说陆筝对谁最上心,无疑是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了。 陆筝对他很耐心,会带他玩,会哄他,也很宠他。 汪止奇怪萧祁为何只是盯着他不动,嘴里终于吐出一个字。 催他:“玩。” 然后,众人便见萧祁抬脚一踢,藤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然后消失在了桐书阁,落到了隔壁的院子。 汪止愣了。 众人呆了。 小福子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尤为复杂,明明清楚萧祁此刻情绪不对,还不得不为萧祁说话。 他僵笑两声,“主子没踢过这藤球,控制不好力道。” “来人,还不快去给小公子将藤球找回来!” “是!” 立即有下人往旁边的院子里跑去,正在这时,莲心从苍梧院过来了,还不知发生何事的她唤汪止。 “阿止,你爹娘又让人来送东西了。” 汪止见她来了,莫名的有点委屈,迈开小腿冲她跑去,张开手扑倒她怀里,莲心慌忙接住他。 “阿止怎么了?” 汪止将头埋在她脖颈处,拿眼偷偷瞧萧祁,然后又趴了回去。 莲心看向花穗,后者连看萧祁都不敢,只是僵硬的摇了摇头,还是小福子说道:“没什么,小公子的藤球飞到隔壁院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飞到隔壁院?怎么飞过去的? 可莲心见院中气氛不对,便没有问,温声对汪止道:“你娘又给你买了玩具,走,咱们回去看看。” 然后,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祁,抱着汪止回了苍梧院。 凉亭内,宋思问摆好了棋盘,萧祁如往日一般坐在了他对面,宋思问开始落子。 “世子今日心不静。” 萧祁捏着棋子的手一顿,才落到棋盘上。 莲心抱着汪止回了苍梧院,汪止一下地快速的跑到陆筝面前,举着手中瘪了的藤球,委屈的让陆筝看。 “呀,这球怎么成这样了?” 汪止转动小脑袋指了指桐书阁的方向,面上又是委屈,又是不解。 给莲心送藤球的下人已经告知莲心事情的始末了,莲心见陆筝看她,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 “阿止想让世子陪他玩,世子没踢过这藤球,一个不甚……” 陆筝睁大了眼睛,她有些好笑的看着汪止,所以,这孩子现在还知道告状了? 她蹲在汪止身边,盯着他的眼睛,哄道:“阿止是生气了吗?他将你的藤球踢坏了,一会我们让他给阿止道歉。” “他不能说话,阿止别怪他了好不好?” 汪止仰着头在思考,所有人都会和他说话,唯独他从来没有开过口。 他重重的点头,“……好。” 最终,小福子从库房里送来了一个萧祁小时候骑过的木马给汪止赔罪,汪止开心的坐在木马上,将萧祁将他的藤球踢坏一事彻底抛入脑后。 汪家派来的人还候在前厅,来的是汪家的小厮吉安,莲心拿着信送到前厅,递到他手上,“你家小公子已经有了起色,这是姑娘给你们将军的信。” 吉安忙双手接过,一脸的惊喜,“小公子果真好些了吗?” “你若不放心,可随我去看看。” 然后,吉安离开陵阳王府是抹着泪离开的,五日的路程,他只用了三日便赶到了陵阳城。 他还记着莲心的嘱咐,他家夫人有孕,未免他家夫人情绪激动,他先去了陵阳守备军。 汪正见他回来如此快,还以为汪止在京中有了什么事。 “可是阿止有什么事?” 即便缓了几日,此刻见到汪正的吉安还是隐隐有些激动,他将手中的信递过去,“小的去见了小公子,小公子现在会笑了。” “还能简单的说几个字……” 汪正心中一震,慌忙将信打开,他呼吸有些急促,一目十行,将信看完,眼底微微泛潮。 陆筝本是想给汪家一个惊喜,可又怕到时候吓着他们,尤其是汪夫人,是以,便将汪止有所好转的消息告诉了汪正。 他又问吉安,再一次确认,“你亲耳听到阿止说话了吗?” 吉安点头,“是,小的跟着莲心姑娘去了陆姑娘住的地方,小公子又胖了许多,陆姑娘在陪他玩木马,教他说话,他能说马了……” 汪正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好,好,一会回去告知夫人,阿止要好了……” 吉安忙道:“莲心姑娘说了,夫人有孕,切莫激动,将军可慢慢说与夫人听,莲心姑娘还说,再有几个月,将军便可以去京城将小公子接回来了。” 汪止现在除了汤药,也不再扎针,每日周围的人都在教他说话,每日都在进步,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要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 “你辛苦了,先去歇着,稍后和我一起回府。” “是。” 等人走后,汪正抬头望向南边的方向,眼底情绪涌动,他低声自言自语。 “阿止就要好了,九泉之下,你可安心了……” 第八十三章你是谁家的孩子? 要说京中现下最热闹的事便是三生医学院在京中选徒一事了,报名者不少,经过半月筛选,最终选出一百人参加余下为期三个月的考核。 考核有三项,医书,药理,天赋,经过最后的角逐只会有十个人进入大青山。 而济生堂则成为了京中最热闹的药铺,就是百姓去抓个酸梅汤也要去济生堂抓,没准还能碰到大青山的圣手在济生堂坐诊。 廖掌柜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要私下推脱各医馆送来的礼,他总算知道秦大夫说大青山的人住在他们这不一定算好事了。 谁家医馆不想将徒弟送入大青山,没门路的便找到他这,私下打听考核的事,廖掌柜冒火,这他哪能知道? 一随从打扮的人在济生堂前下马,廖掌柜一见来人,忙将人引入后堂。 来人递过手中的信,“家主给的信。” 廖掌柜接过,看完后有些诧异,“东家……” 来人道:“来与不来是他的事,你只需将家主的意思转述即可。” 廖掌柜僵笑一下,心中开始忐忑起来。 …… 陆筝这些日子一直待在陵阳王府没有出门,每日都在潜心医学,她经过仔细的观察思量,发现如今她手上的这三个病人,只有萧祁最棘手。 是以,陆筝决定先将重心放在即将要痊愈的汪止身上,以至于如今汪止吃饭之前都要先学一遍菜名。 不说话不给饭吃。 可是他的进步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而且众人发现,汪止其实很聪明,学过一遍的东西下次再问的时候依旧记得。 小福子惊奇的看着正在凉亭下玩九连环的汪止,对陆筝道:“主子小时候就是这样,可聪明了,被誉为京中第一神童呢。” 陆筝见他得意的小表情,有些不赞同,“那有什么好,慧极必伤……” 怪不得她师兄说她这样也好,以前她不理解,如今却是懂了。 看看如今这三个,哪一个不聪明,哪一个又不是病人呢?聪明可以,太过聪明了,总是不好。 小福子:“……” 哗啦一声,汪止解开了手中的九连环,他拎着九连环给陆筝看,吐出一个词,“……开了。” 陆筝问他,“好玩吗?” 汪止想了想,点头。 陆筝不满意,“说话。” 汪止看了她一瞬,才不情不愿的张口,“好玩……” 陆筝这才给了他一颗蜜饯,汪止伸出小肉手接过,塞进嘴里,很快吃完,陆筝又张开手,对他道:“再给你两个,你自己拿,只可以拿两个哦~” 汪止看着陆筝掌心中的一把蜜饯,伸出小手,拿了一个,看了一眼陆筝又拿了一个。 然后便没有动作了。 陆筝喜笑颜开的戳了戳他的小脸,“阿止真棒,都会数数了。” 得到夸赞的汪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蜜饯塞到嘴里,爬到一旁的小木马上,开心的摇来摇去。 陆筝躺回了旁边的躺椅上,惬意的闭上了眼睛,这有吃有喝病人又听话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正在这时,下人来禀,晋阳王世子萧檀来了。 小福子还未前去相迎,萧檀已经过来了。 小福子见他有些着急的模样,忙问道:“可是老王妃有什么不好?” 听见动静的陆筝也已经睁开了眼,她坐起身,对上萧檀的目光,后者道:“并不是祖母,我今日来是想请陆姑娘去给一位长辈诊脉。” 陆筝眨了眨眼,这些日子请她前去诊脉的人家也不少,只去了几家和陵阳王府相熟的,不过大多都是身体康健的老人,请她不过求个心安。 可看萧檀这模样却不像是去诊平安脉。 小福子瞅着萧檀的神色,先陆筝开口,“不知是给哪位……” 萧檀看向他,声音低了些,“我姑祖母。” 小福子不动声色又问:“……是哪一位?”宗室人口众多,谁和谁不是亲戚呢? 萧檀神色淡了淡,视线落在陆筝身上,“温惠大长公主。” 小福子心中一紧,正要和陆筝说话,萧檀看着陆筝说道:“我知道姑娘医者仁心,此次不求姑娘妙手回春,只是希望姑娘能减轻她的痛苦。” “姑祖母年迈,已遭病痛折磨数年,韩府的人跪求到祖母面前,祖母心有不忍,遂让我来请陆姑娘……” 萧檀知道一提起大长公主府京城许多人都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只是韩家表叔一把年纪跪在祖母面前哭求的模样令人不忍。 “陆姑娘看诊是否要看来人身份?是否在意病人地位高低?” 陆筝缓缓起身,看个诊那么多废话,她抬脚往外走,“什么症状?” 萧檀一喜,连忙追上她,小福子快走两步追上陆筝,“姑娘!” 陆筝顿住脚步,小福子看了一眼萧檀,说道:“姑娘借一步说话。” 大长公主府去不得啊。 陆筝不解,问他,“病人和萧祁有仇?” 小福子当即摇头,陆筝又问,“那是和萧祁他爹有仇?” 这话问的! “也不是……” 陆筝抬脚走了。 小福子急得不行转身往阁楼上跑去,陆筝才走几步,身后颠颠跑来一个小身影,拽上了她的袖口。 “我要外出看诊,你要跟我去吗?” 汪止点头,“要去!” 路陆筝一把将他抱起。 莲心这两日在给陆筝做贴身的衣物,顾不上他。 走了几步,陆筝脚步一顿,“我要回去拿药箱,那你先和这个哥哥去大门口等我……” 萧檀下意识接过陆筝递过来的汪止,对上了汪止的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才有些不自在的抱着他往大门口走。 大门口,萧檀的侍卫见萧檀抱了个孩子出来,诧异问道:“陆神医呢?世子怎么抱个孩子出来了?” “她去拿药箱了。” 佟为见萧檀抱孩子的姿势不对,汪止也很别扭的在他怀中,上前接过,问汪止,“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 汪止依旧觉得硌得慌,扭了扭身子,“阿止。” 佟为见他奶声奶气可爱的紧,笑道:“你如今几岁了?” 汪止转动眼睛,这个莲心教过,他将大拇指贴在掌心,努力伸直了其余四根手指。 “四岁了啊……” 萧檀见陆筝出来了,抬手请陆筝上马车,“给姑娘备了马车。” 陆筝颔首,上前接过汪止,上了马车,后面拎着药箱的花穗回头看了一眼陵阳王府,收敛了着急的神色,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走后,莲心才从陵阳王府气喘吁吁的追出来,她看向已经快要没影的马车转身去了桐书阁。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温惠大长公主 一刻钟后,马车停了。 陆筝抱着汪止下了马车,站在一座府邸门口,她看着这座不同寻常的府门口,有些诧异,这座公主府的大门口可比陵阳王府大多了。 可是,这座府邸看上去却有些年月了,大门陈旧,脚下的台阶都是岁月的痕迹。 汪止在她怀中扭了扭,陆筝将他放下来,汪止就迈着小短腿往台阶上走,站在一座大狮子下仰头看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下面还有一个小狮子。 汪止好奇的摸了摸,又看向另一侧的石狮子。 陆筝接过花穗手中的药箱,示意她去看着汪止,花穗欲言又止,当着萧檀的面却没开口。 萧檀身后的侍卫佟为忙接过陆筝手中的药箱。 府门口,一位老者已经迎了上来,给萧檀和陆筝行礼,“这位便是陆神医吧,老爷已经在等着了,我给二位带路。” 萧檀颔首,“有劳韩管家。” 陆筝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研究小狮子的汪止,韩管家虽然不知道汪止的身份,却是亲眼看见是陆筝从马车上抱下来的。 “陆神医放心,且让小公子在此玩会,自会有下人带着小公子入府。” 陆筝这才随着韩管家入府,韩管家在前面引路,萧檀走在陆筝身侧,看着府中日益凋零的景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稍稍靠近陆筝,问陆筝,“陆姑娘可听闻过这位大长公主?” 陆筝轻笑,“来京之前,我只听过陵阳王的名号。” 实在是萧储南的名号太响亮,至于其他什么人陆筝还真是不知道。 萧檀叹了口气,缓缓道来,“说起我这位姑祖母若是在一甲子之前,谁的身份也越不过她去。” 陆筝微微诧异,大长公主,那便是? “她是太祖皇帝的第一个嫡孙女,元成帝与孝昭文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那年,太祖皇帝还曾为她大赦天下。” “听我祖母说,当年便是各地藩王见了她都会下马见礼,当真是尊贵至极。” 像他祖父这样不受宠的皇子见了她都只是仰望的份,不过,她祖母也说过,当年这位尊贵至极的公主并不跋扈,反而很是温婉,待人也很和善。 萧檀顿了一下才低声道:“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是阿辞的祖父继承了皇位,尊贵的那一脉便换了人。” 皇权更迭,出生时尊贵并不意味着会一直尊贵。 萧檀见进了后院,路上的下人更稀少了,“可是姑祖母始终觉得当初登上皇位的应该是她一母同胞的幼弟,为此,曾在宫中多次顶撞过阿辞的祖父。” “彼时,大局已定,阿辞的祖父已经继位,他出于对长姐的敬重,并未惩治过姑祖母。” 陆筝恍然,这便是小福子不想她来的原因,原来是和萧祁的祖父有嫌隙。 萧檀观她面色,问她,“陆姑娘可怪我先前未曾告知?” 陆筝笑了笑,“我只是个大夫。” 这几十年前的恩恩怨怨又关她何事呢?她只是个大夫,谨记本职,这外面的各种爱恨情仇和她都不相干,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回去。 萧檀一笑,缓缓舒了口气,一直在前面引路的管家听到两人的对话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多年来,他们府中都是从外面请大夫,便是太医院的太医都很少有愿意来他们府上的,就怕宫里的人不喜。 如今宫里就算陛下不介意,可上面还有太后。 抬脚迈了一个门槛,陆筝发现这个院子更为清静,几乎听不到下人的走动,韩管家见状道:“大长公主她老人家喜静,这院中除了洒扫的时候下人是不会来此走动的。” 陆筝浅笑,并未接话,跟着韩管家进了室内。 里间候着的人并不多,一位面相和善的夫人,一名少女,还有一名青年和两个下人。 韩岭见萧檀领着人过来了,忙快走两步,对陆筝一礼,“劳烦陆神医为我母亲诊脉了。” 韩岭一看就是文臣,周身的气质和宋思问很像。 陆筝很直接,“先把脉吧。” “陆神医这边请。” 韩夫人上前为陆筝掀开帷帐,陆筝便看到榻上睡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相貌会变,周身的气质却很难改变。 虽然榻上的人已经老去,陆筝依稀能从她苍老的面上窥见当年的风华,她年轻时,一定很美。 少顷,把完脉的陆筝蹙眉沉默不语,这怎么看? 这明明就是油尽灯枯之象。 萧檀和韩岭对视了一眼,韩岭叹了一口气,“陆神医但说无妨,我们也请过许多大夫了,都告知我们要早些准备后事。” 若不是前些日子听闻陆筝救活了晋阳老王妃,他也不会求到晋阳王府去。 “我先给老夫人扎几针吧,一会出去说。” 韩岭忙应下,萧檀知道陆筝看诊的规矩,示意众人都等在外间。 陆筝取出银针,先给大长公主扎上了针,随后看了一眼周遭关着的窗户,又从药箱中取出香炉,点燃了香。 片刻后,榻上的人虽未醒,却在呓语,陆筝俯身,只听得唤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她将银针起了,香炉收了,这才到外间来。 韩岭忙上前询问,陆筝坦然承认,“沉疴旧疾,油尽灯枯,我并不能延长她的寿命,只能让她走得轻松些。” 意料之中的答案,韩岭还是微微红了眼,抬手对着陆筝拱了拱手,“有劳陆神医了,韩某感激不尽。” “我先开个方子,留下几味药,其余的你们去药铺买即可。” 韩岭忙让人准备笔墨。 这时,花穗带着汪止已经找了过来,汪止先是跑到陆筝身边见她正在书写,便乖巧的等在一旁。 韩家的人见陆筝还带了个孩子,韩夫人忙吩咐下人给汪止拿果子吃。 片刻后,陆筝写好了方子,交代了如何熬药,对韩岭道:“先喝药看看,这药能让她睡得安稳些,后日我会再来为大长公主针灸。” 韩岭没想到陆筝如此说,忙再次答谢,并命韩管家奉上诊金,陆筝也并未推辞,花穗上前接下。 陆筝起身告辞,转身寻找汪止。 “阿止,走了。” 汪止跑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往外走,萧檀也和韩岭告辞,他还要去送陆筝回府。 汪止一边走一边仰头看陆筝,口齿有些不清,“……狮子。” “你喜欢大门口的狮子?” “……喜欢。” “那我们也不能搬走,不过,我后日来的时候你可以跟着我来玩。” “嗯!” 陆筝刚走,室内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老爷,母亲醒了。” 韩岭转身大步走向室内,榻上温惠大长公主已经醒来,她似是还不太清醒,看了看帐顶,又转过目光看韩岭。 “稷儿,我好像梦到稷儿了……” 第八十五章我却是萧家人 “稷儿……” 韩岭神色微变,唤道:“母亲。” 温惠大长公主缓缓舒了一口长气,“我许久没有梦见过稷儿了,想是他要来接我了……” “母亲。” “……祖母。” 温惠大长公主听到室内压抑的哭声,转头看向众人,她唇角带着笑,眼中却带着泪,“我活得已经够久了……” “我没能照顾好稷儿,我有罪,我……我对不起母后的嘱托……” 一行泪滑落,她眼中突然迸射出一丝愤恨,有些咬牙切齿,“他们……是他们抢了稷儿的……” 韩岭双膝跪地,乞求道:“母亲!求母亲别再说了……” 管家早已让下人退出了院子,其余人等也都跪在地上,心中惶恐不已。 这个院子之所以下人很少,除了大长公主喜静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大长公主总是会提起昔日的事情。 温惠大长公主看向他,低低的笑了一声,突然来了精神,“你是韩家人,我却是萧家人。” “我知道,你们都害怕,怕他们……” 她唇角带着讥讽的笑,“可我不怕,我父皇是大周开国太子,我的母后是大周孝昭文皇后,有什么话是我在自己的公主府说不得的?” 韩岭不敢忤逆她,只是痛楚的唤道:“……母亲。” “求母亲别这样,儿只想母亲安度晚年……” 温惠大长公主看向自己的儿子,眸中复杂,“你们回韩家吧,莫要在此陪着我了……” 温惠大长公主当年嫁与的是鸿胪寺少卿韩延年,但是成婚后一直住在公主府,很少回韩家。 而自韩岭出生后,她回去的次数更少了,韩岭几乎是在公主府长大的。 韩岭一听她决绝的语气,惊慌道:“母亲。” “母亲身体有恙,我们怎么能走?请母亲莫要赶我们走……”韩夫人连忙说道。 “祖母,祖母别赶我们走,淳儿要陪着祖母……” 大长公主抬了抬手,众人安静了下来,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里有什么好的……” 韩岭知晓她母亲一直喜静,示意韩夫人带着女儿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了二人,韩岭给她掖了掖被子。 “母亲以后莫要说狠话,父亲不在了,儿子是不会丢下母亲一人离开的,母亲好生养着,儿子会一直陪着您的。” 温惠大长公主没再说话,转眸盯着帐子顶,脑海中又是梦见稷儿的景象,良久,才缓缓睡去。 大长公主府很大,陆筝出去时汪止迈着小腿跟了她很久,陆筝见他越走越慢,将他抱了起来。 走了一段,陆筝突然道:“阿止,你又重了。” 汪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承认,“……没有。” “怎么没有?莲心昨日还说你睡前又多喝了一碗牛乳,睡前喝一碗就行了,喝多了小心半夜尿床……” 跟在陆筝身旁的萧檀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看,这个哥哥笑你呢。” 汪止睁着大眼看萧檀,萧檀立即收敛了面上的笑,清咳一声,“小公子莫要误会,我并不是……” “姑娘!主子姑娘出来了!” 陆筝刚出公主府的大门便看到大门口停着陵阳王府的马车,萧祁正站在马车边等她。 萧檀笑了笑,神色柔和的看向陆筝,“我本来还想亲自送陆姑娘回府的,没想到阿辞来接陆姑娘了。” 汪止身子又扭了扭,陆筝将他放下来,他便又跑去看石狮子了。 站在马车前的萧祁本来面上还带着浅笑,可是当目光触及到萧檀和陆筝说话的神情时,笑意缓缓凝滞。 等到两人近前,他面上又恢复了笑,先是看向陆筝,随后视线移到萧檀身上,眼神中夹杂了其他的东西。 萧檀向他致歉,“韩家表叔去我们府上跪求祖母,老人家不忍,便让我去请陆姑娘,还望阿辞不要见怪。”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连忙道:“世子说得这是什么话,都是亲戚,我家主子怎么会怪世子?再说了,陆姑娘只是客居我们府上,想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萧檀一笑,“是我想多了,阿辞既然来接陆姑娘,我便先回府了,改日再登门致谢。” 萧祁回礼,目送着他离开。 陆筝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萧祁回神,看向她,面上带了笑,摇了摇头。 “那咱们走吧。” 小福子立即招手,花穗将还扒在石狮子脚下的汪止抱上了马车,回程的路上,小福子频频看向陆筝,欲言又止。 陆筝转头盯着他,“你牙疼?” “……没有。” “那我看你一副牙疼的模样。” “不是,我……姑娘去给大长公主看诊看得如何?”小福子终于问了出来。 陆筝接过萧祁递过来的一盘剥好的瓜子仁,一边吃一边道:“她年龄大了,五脏都在衰竭,又郁结于心,油尽灯枯之象,活不了多久了……”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的神色,又问道:“姑娘……还要去吗?” 陆筝下巴一抬,示意花穗拎上来的东西,“人家给了不少诊金,再说他们只是希望老人走得祥和些,为什么不满足人家的孝心呢。” 这是还要再去大长公主府。 小福子急了,“这京中有那么多大夫呢,再不然还有太医院,姑娘还是别去了吧。” 陆筝看向他,“为什么?” 小福子凑近陆筝,压着声音道:“宫里不喜这位大长公主,姑娘若是老往她府上跑,万一让宫里的人知道了……” 陆筝往嘴里塞了一把瓜子仁,“我只是大夫。” 她视线落在萧祁身上,问他,“你也不想我去?” 萧祁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摇头。 摇头,是不想还是不是? “主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太后她老人很是不喜这位大长公主……”陆筝又住在他们府上,那太后知道了…… “为什么?” 陆筝今日的问题尤其多。 萧祁给了小福子一个眼神,后者才开口,依旧是压着声音,陆筝还不得不歪着身子去听。 “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徐家小姐时,这位就已经是嫡出的公主了,虽说太后她老人家也是出身国公府,可是见了这位还是要行礼的……” “宫中传闻,反正就是这位大长公主年少时也不喜太后,两人之间也有过几次不愉快,后来太后成了王妃,再后来又成了皇后,两人之间的地位……” 陆筝好像有些明白了,她刚要说话,见汪止也在竖着耳朵听小福子说话,笑了一声,抬手戳了戳他的小脸。 “阿止听懂了吗?” 汪止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那略微懵懂的小表情让陆筝再次发笑。 她将盘中的瓜子仁吃完,满不在乎的说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人都要入土了,怕什么,没事,我下次偷着去。” 小福子:“……” 他还要再说,触及到萧祁的目光后,又闭了嘴。 马车顶突然响起啪嗒啪嗒的雨声,陆筝掀了一把帘子,回头对萧祁道;“下雨了,一会回去咱们吃热锅子。” 萧祁对她笑笑,示意可行,待陆筝又逗汪止说话时,萧祁心中隐隐担忧,外人不太清楚,他可是知道太后有多讨厌这位大长公主。 想必用不了多久,陆筝去大长公主府看诊的消息就会传到宫中。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怎么就你伤到脸了? 果不然不出萧祁所料,才不过一个时辰,这消息就已经送入了寿康宫。 太后坐在殿内,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沉默不语,朝露挥退了殿内的宫人,扑面而来的雨气有些凉意。 那凉意瞬间将她拉回年少的时光。 那个时候,她还只是成国公府的小姐,每每入宫总是提着一颗心谨言慎行,而当时的温惠公主却是她们这些闺中小姐羡慕的对象。 她出生于后宫,长于后宫,且是尊贵的嫡公主,宫里就是她的家,每逢宫宴,只有她最自在。 外人眼中的温惠公主天真烂漫,温婉和善,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子。 可是那年宫中要为皇子选妃的时候她第一次知道这位公主的厉害。 皇子选妃,关乎皇家与各勋贵的关系,并非是直接赐婚,为表对各勋贵的重视,会先和勋贵间私下通个气。 若是按照当年孝昭文皇后的意思,她是要嫁与晋阳王的,可是如今的晋阳王老王妃孟氏与温惠公主交好,在赐婚圣旨到达以前,孟氏常去宫中。 没过几日,孟氏便成了晋阳王妃的人选,而她,则成为了梁王妃。 后来,梁王继位,她又成为了皇后,到如今的太后,尊贵是尊贵,可无人知晓她这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 丧夫,丧子,如今还要为了家族的荣耀长困于宫中。 她也曾想过,若是当年,若是当年她成了晋阳王妃,成了那个京中贵女人人羡慕的王妃,她这一生又该是如何过的? 后院无姬妾,膝下有儿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呢? 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孝昭文皇后又怎会改变主意?一个公主干涉皇家联姻,真真是有恃无恐。 蓦的,她轻笑一声,“大长公主长年累月缠绵于病榻,派人代哀家去问候问候,一定要告诉她,这么多年,哀家在宫中很是惦记她。” “请她务必要养好身子,哀家还想着有一日她还能来这宫中参加宫宴呢……” “是,奴婢记下了。” 太后微微抬眼,又问朝露,“阿辞可是好了?” 朝露低着头回答道:“想是大好了,今日就是世子亲自去大长公主府接的那位陆神医。” 太后一笑,“许久不见阿辞了,既然好了,给陵阳王府传个话,哀家想世子了,让他明日进宫来看看哀家。” “是。” 一阵风吹过,外面的雨势更大了。 翌日,陆筝起来后已是辰时了,她睡了很久,依旧觉得困倦,可是今日原本的计划是要在药房做各种药丸和香料的。 明日又要去大长公主府,本着上进的心,陆筝即便犯困还是起床了。 还完衣服后,莲心给她梳头。 “今日早饭姑娘就在苍梧院用吧,世子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宋公子也跟着去了。” 陆筝精神了些,“萧祁进宫了?怎的昨日没听小福子说?” 莲心将簪子给她簪好,“宫里一早派人来传话的,世子倒是来了咱们这一趟,不过姑娘正睡着,世子便走了。” 陆筝睡着的时候那是谁也叫不醒的,小福子还曾私下说过,便是有人将陆筝抱走了怕是她也不会醒。 陆筝伸了个懒腰,去了偏厅,莲心便让人摆饭。 饭桌上只陆筝一个人,恰巧今日一早阿英回来,汪止一听见动静便醒了,此时正在院中黏着阿英,时不时传来他咯咯的笑声。 陆筝喝完一碗红豆牛乳,笑道:“这阿英也不能下崽,要是能下崽还能给阿止一只。” 莲心怔了怔,“这……他没有同类吗?” 鹰也要找伴侣的吧? “少,太少了,我都没见过,不过我师兄见过,若是阿英有那个运气再好不过了。” 陆筝端过小蒸笼,刚夹了一个蒸饺,还没到嘴边,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也不知姑娘醒了没有。” “哎,我的主子哎,就让姑娘给您包扎吧……” 陆筝抬头就看到小福子小心护在萧祁身边,而萧祁抱着一只胳膊,面上有些擦伤,带着血迹,看向陆筝的眼神有些躲闪。 旁边的宋思问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是被杨家兄弟搀着进来的。 再看看那几名侍卫,无一不带伤,却独独没看到长平。莲心见状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世子不是进宫了吗?” 陆筝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蒸笼,放下了筷子,说了句,“去药房吧。” 药房内,陆筝先给萧祁和宋思问检查了伤势,见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外伤,便给其他受伤的侍卫一并处理了。 就是萧祁的胳膊有些拧着了,需要好好养几日,小福子围在萧祁身侧,一身狼狈却是又是递帕子又是端茶的。 陆筝从药箱拿出一个白瓷瓶,站到萧祁面前,指腹点了药膏给萧祁眼角下上药。 “怎么就你伤到脸了?你说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万一留疤了多可惜……” 萧祁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陆筝,睫毛微颤,呼吸微滞,这么近,他都可以清楚瞧见陆筝脸上的绒毛。 陆筝的脸不仅白,还透着粉色,不知为何,萧祁想起了前两日看到的桃花,可陆筝身上的香气又不是桃花的香气,是他曾闻到过的雪莲的味道。 很好闻,萧祁紧握拳头,控制着自己不向前靠近。等陆筝给他上完药起身离开时他才缓缓舒了一口长气。 张开手才发觉手心都是汗,他不着痕迹的在衣摆上蹭了蹭。 小福子等陆筝上完药才问道;“这药要上多久,主子这脸……” 陆筝知道他要问什么,“两三日即可,不会留疤的。” 小福子这才松了口气,缓过来后才开口骂道:“梁晖那个狗东西竟然伤了主子,等王爷回来饶不了他们英国公府!” “还有那几个混账玩意,仗着人多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主子……” “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混账东西,纨绔子弟!” 萧祁不能言语,宋思问看上去又不想开口,陆筝只能等小福子又骂了几句,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福子听陆筝一问,莫名的有些委屈,“主子从寿康宫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太后还赏了主子和宋公子东西。” “主子也高兴,可是我们未出宫就遇上四皇子一行人,起先也没什么,也就听到几句不好听的话,直到出了宫,英国公世子的马车在我们后面,四皇子便让我们让道……” 他们凭什么让道?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然后嚣张跋扈的四皇子不知哪来的火气,推搡间便动了手,这一动手可不得了,双方陷入了混战。 可是萧祁带的人少,对方人多,自然吃了亏。 虽说其中有几人只是拉架,可是这个拉架也很有深意,萧祁就是被旁人拉扯的时候不小心让梁晖伤了脸。 “后来还是碰上了兵部尚书秦大人出宫,他们这才罢手,一个个比跑得比兔子还快!定是怕陛下责罚他们!” “不要以为跑了就没事了,这笔账我们陵阳王府记下了……” 小福子愤愤不平的说了一通,他面色激动又有些呲牙咧嘴,陆筝便知晓他身上必定带伤,给了他一瓶消肿去瘀的药膏,小福子连忙谢过。 年少的时候谁不打架,可是在宫门口就动了手,不大好吧? 陆筝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见宋思问的视线一直落在萧祁手边的白瓷瓶上,陆筝问他,“你可是伤到其他地方了?” “并未。” 小福子见宋思问欲言又止,恍然大悟,说道:“说起来,还要感谢柔徽县主,当时太过混乱,柔徽县主也正出宫,虽没制止住混乱,却为主子挡了挡。” “后来,我瞧着柔徽县主的手背不甚伤着了。” 梁晖是英国公世子,也是梁杳杳的堂哥,她出宫的时候双方已经打起来了,她虽出声制止,可打起架来的那些少年人谁能轻易罢手。 起先小福子还以为她会去护着宋思问,她毕竟是姑娘家,下手的人自是不会对她动手。 可是梁杳杳却是护的萧祁,不顾危险一直挡在萧祁身前呵斥梁晖,梁晖便让下人将她拉开。 后来还是秦尚书一声暴喝声制止了众人,兵部尚书秦护颇得崇宁帝重用,在朝中也很有威望。 众人一见威严的秦大人便匆匆散了。 陆筝走到药箱处,又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宋思问,可他并未接,小福子几步上前接了过去。 “宋公子不便送过去,我派人给柔徽县主送过去吧。” 宋思问是外男,可若是陵阳王府送过去的东西,英国公府的人自然会收下。 小福子还没派人去英国公府,不只英国公府,凡是今日打架的都被大人揪着前来赔罪,只因为此刻四皇子正跪在太极殿外。 日头正好,四皇子跪的头晕眼花,偏偏太极殿外立着的宫人谁也不看他,更不要说谁敢私下给他端杯茶了。 萧昉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现在的生无可恋,他不过就是打了一架,又没怎么着萧祁,他父皇至于这么偏袒萧祁吗? 容妃听闻此事后,匆匆赶往太极殿,走到殿前见萧昉只是有些狼狈,看着不像有什么大碍,舒了一口气,心里又有些生气。 萧昉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像是见了救星,“母妃!” “母妃快救救我吧,儿子的膝盖都快跪肿了……” 容妃深吸一口气,点到他额头上,斥责道:“你啊你,阿辞一向乖巧,为何就是和他过不去?” 萧昉本就跪得难受,此时听见容妃维护萧祁,心头火起,跪直了身子,“他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一个小哑巴!凭什么大家都护着他!” “有什么好的都给他!那我们算什么!就因为他是哑巴吗?怎么?哑巴还有……” “混账东西!还不闭嘴!”殿内陡然传出一声怒喝声。 萧昉脖子一缩,老老实实的又跪了下去,容妃瞪了他一眼,进了殿内。 太极殿内,崇宁帝正在窗下批阅奏章,见容妃进来也没说话,容妃心下叹息了一声,给崇宁帝倒了杯茶放到他手边。 “陛下消消气,都是臣妾没教导好他,是臣妾失职。” 崇宁帝抬头看她,指了指殿外跪着的萧昉,“你可知今日他们这叫什么?” 崇宁帝将手中的奏章扔在桌子上,愠怒道:“他们那是打架?那叫围殴!” “十多个人围着阿辞几个人,还敢在宫门口,让朕的朝臣撞见,你的儿子真是好本事啊……” 容妃倏的跪下请罪,她只听说儿子又找萧祁的茬了,并不清楚这般严重。 “陛下恕罪,臣妾并不知晓,昉儿还小,臣妾定会好好教导他的,请陛下恕罪……” 说着,她便落下泪来,“都是平日里臣妾太惯了他了,臣妾……臣妾以后一定……” 容妃生的极美,因此得了个容字的封号,而她在后宫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尽心服侍崇宁帝,崇宁帝也极为喜爱她。 此时见她落泪,崇宁帝知道是迁怒了,萧昉那个狗脾气,也不是她这个母亲能管得住的。 他上前将人扶起来,声音软了些,“朕不是怪你,只是今日昉儿太过份。” 容妃擦了擦眼泪,温声道:“臣妾知道,阿辞自小没了母亲,父亲又不在身边,陛下怜惜他,臣妾也怜惜他,是我们的昉儿脾气太坏了。” “可是孩子今日这般突然,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萧昉虽说以往会为难萧祁,小的时候也会打架,可大多时候都是奚落几句,像今日这般动手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崇宁帝叹息,吩咐一旁的郑冷,“让他滚进来。” 片刻后,萧昉进了太极殿,进来的时候还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待看到容妃红着的眼圈后,有些急了,几步上前跪下。 “今日是儿臣的错,父皇莫要责怪母妃,母妃……” “跪好了!” 萧昉跪直了身子,看向容妃的眼神中带着担忧。崇宁帝抬手示意郑冷退下,郑冷躬身退下,守在了殿外。 “朕问你,今日为何非要动手?” 萧昉刚要胡乱敷衍,崇宁帝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想清楚了再答!” 萧昉面上一阵别扭,倔强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容妃低斥道:“好好说话。” 萧昉触及到崇宁帝的目光,不情愿的说了原因,“今日一早我们去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殿内摆了许多藩王上供的小玩意。” “我看到一面琉璃镜,想给母妃讨来,可是皇祖母却说那是给萧祁留的,只给了一把象牙扇打发了儿臣,以前这样,今日也是如此。” “都是皇祖母一样的孙儿,凭什么好的都给他!” 若是说陵阳王是太后所出,萧祁是太后的亲孙子他还没多大意见,可是大家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他就高人一等? 再说他当时都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开口了,皇祖母却偏心的如此明显,让他好没脸,他气不过! 他可是皇子,萧祁只是皇孙,难道不是他更尊贵吗? 容妃心里一紧,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么个小事。 她又责骂他:“一件小东西而已,怎值得你对自家兄弟动手?竟还敢在宫门口动手?” 萧昉不服,“这可不是一件东西的事,明明就是脸面的问题……”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他刚刚都听见了什么? 崇宁帝脸色一沉,萧昉闭了嘴。 可是他面上依旧没有认错的意思。 崇宁帝面色复杂的看着一脸不甘的儿子,只觉得脑仁疼,他问:“你皇祖母心疼阿辞,什么好的都想给他,你便看他不顺眼,动手打他。” “若是朕今日赏了你许多东西,你其他兄弟是不是也可以打你?” 萧昉一噎,这……这是一样的事吗? 崇宁帝继续道:“你有父皇母妃在身边,有兄弟姊妹,可是阿辞呢?” “陵阳王府只他一个,阿辞又……你便一点怜惜弱小的心都没有吗?” “儿臣不是……” “还敢顶嘴?出去跪着去,太阳不落山不许起来。” 萧昉张了张嘴,对上他母妃的视线后不甘愿的又出了太极殿,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外面。 没多久,陛下处罚四皇子的消息就在宫中传来了。 然后,今日跟着四皇子耀武扬威的一群纨绔被家中大人揪着去陵阳王府赔了罪。 一场闹剧表面上草草收场。 夜里,陆筝给萧祁扎上针后,示意他别动,拿出药膏又给他上药,昏黄的灯光下一抹绯红悄悄爬上萧祁的耳尖。 陆筝扫见红着的耳尖和萧祁躲闪的目光,有些好笑,“给你上个药而已,你耳朵红什么?” 陆筝将白瓷瓶瓶盖盖好,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身上哪我没看过啊,咱俩那啥的时候难道你没看过我的吗?不然你怎么……” 陆筝这话一开口,萧祁脸上突然爆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啪嗒! 陆筝转眸,只见小福子无比震惊的看着她和萧祁,石化一般的站在室内,手中给陆筝端来的玫瑰饮也被他打碎。 苍天啊大地啊,他刚刚都听见了什么?! 什么叫那啥?哪个啥?啊啊啊---- 不能想!不可能! 萧祁一看小福子的神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使劲瞪他,奈何小福子此刻根本接收不到,他见陆筝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快速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 “我、我再重新给姑娘端一碗。” 说完,就像后面有人追他似的离开了萧祁的房间。 “他怎么了?一副吓着的模样,哎,你脸怎么这么红?还很烫……” 然后,陆筝就被萧祁赶出了房间,连银针都没起,后来是萧祁自己起的。 正往院门口走的陆筝回头看了一眼端着碗鬼鬼祟祟出现在萧祁房间外的小福子,摇了摇头,这主仆二人真奇怪。 小福子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也没听见说话的声音,一阵微风起,小福子一转头,差点又将手中的碗扔了。 他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你吓死我了,走路不能有个动静?” 长平无奈道:“我从上面回来的,要什么动静?”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大半日都不曾见你,主子吩咐你出去的吗?” 长平神色不变,平静道:“世子受伤是我失职。” “然后呢?” 长平没再说话,小福子也没再问,只是第二日便听说英国公府夜里遭了贼,贼人将英国公世子吊在房梁上吊了一夜,天快亮时下人才发觉。 英国公及夫人大怒,即便知道是谁所为,可是没有证据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后来,小福子再看长平的眼神有一些不一样了。 能夜闯英国公府,那能是一般人吗? 翌日,到了给温惠大长公主看诊的日子,汪止今日起得有些晚,早饭时还有些困倦,饭也没吃几口,等陆筝要出门时就要跟着。 陆筝没想到他还记着要去大长公主府外看石狮子的事。莲心便给他装了零食,陆筝带着汪止去了温惠大长公主府。 公主府和上次一样,下人很少,一路上都没看见几个人,汪止依旧留在了大门口玩耍。 韩管家带着陆筝到达大长公主的住处,韩岭在院门口迎接。 陆筝问他:“大长公主这两日如何?” “想是陆神医的方子见效,母亲这两日睡得比以往好一些了,不似从前,一夜要醒好几次。” “就是前日,母亲情绪有些波动,后来服了陆神医的药才好了些。” 前日傍晚,寿康宫来了人,韩岭本就怕宫里来人,更何况是寿康宫,他挡在门外以母亲还在昏睡着为借口没有让人进入室内。 可来人却依旧没有离去,隔着一道门高声转述了寿康宫的话,温惠大长公主便有些激动。 这些事,韩岭无法告知陆筝,毕竟事关宫里。 陆筝看了看屋内关着的窗户,说道:“屋子内多通风,窗户不用一直关着。” 韩岭正要叫人去开窗户,陆筝道:“晚些再开吧,一日通两三次风即可。” “好,陆神医先给母亲诊脉吧。” 起先大长公主还睡着,陆筝扎完针点燃香炉不久后,大长公主就缓缓转醒,她打量着榻边年纪的姑娘,微微笑了笑。 “你便是来我看诊的陆神医啊,果真年轻。” 陆筝看向她,“神医不敢当。” “你客居在陵阳王府,怎么会愿意来我们府上,真是稀奇。” 大长公主猜测,此事陵阳王并不知晓。陆筝浅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大夫。” 大长公主见她神色不似作伪,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打量,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香炉上。 “这是燃的什么香,闻着好生特别。” 陆筝起身,又在香炉中加了些香料,“这是我特制的香,还未起名,若是觉得困倦便再睡会。” 大长公主看了看她没再言语,转眸看向帐顶,缓缓放松下来。 陆筝转身去了偏厅,韩岭请她落座,韩夫人忙着让下人上茶和糕点。 “我再给大长公主换了个方子,有几味药我带了,其余的你们去药铺买。” “好,来人,笔墨伺候。” 陆筝斟酌一番才开始落笔,大长公主的身子确实是不行了,也就两三个月的光景了。 作为医者,陆筝也希望病人即便离世也可以走得安详些。 方子还未写完,花穗带汪止已经找了过来,韩夫人见又是上次跟陆筝来的小公子,便让下人拿了糖给他。 陆筝看了一眼正往嘴里塞糖的汪止,又看向大长公主的房间,今日的香还要燃许久。 “阿止可是饿了?” 韩夫人一听,笑道:“是我倏忽了,小公子起这么早,早饭没怎么好好吃吧?小孩子就是这样,来人,快去厨房给小公子端吃的……” 韩夫人见汪止长得可爱的紧,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养子,两个却都大了,家里许久没见到这般小的孩子了。 “这小公子长得可真可爱,看这小脸。” 第八十九章那小贼定是萧祁派来的 汪止很乖,乖到让韩家上下都喜欢,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一刻钟后,韩夫人才察觉出汪止说话有些不正常。 按理说,这么大的孩子说话也利索了,可汪止通常不是两个字就是三个字,至今,他们还未听到一个长句子。 出于礼貌,韩夫人并没有问。 而此时,陵阳王府,小福子追在萧祁身边已经委婉的问了几次萧祁昨夜陆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惜萧祁只是白了他几眼,并未作回应。 昨夜萧祁自己起了针便入睡了,一早洗漱完就下楼用饭了,小福子根本没有机会,这会宋思问回去歇着了,也没有外人,小福子觉得他得问清楚。 “虽说勋贵家的子弟有的十四五房里就有人了,可是王爷说过,你未满十八之前都不会给你房里安排丫鬟的……” 这句话已经不算委婉了,萧祁未满十八之前,陵阳王为着他的身体并不想他沾染女色。 “主子身子弱,太早……不好。” “若是再过两三年奴婢真不拦着主子,可是现在主子可不能……” 萧祁深吸一口气,提笔在桌案的纸张上写了一个字,无。 小福子看着那个字,又看向萧祁,“主子是说并未和……没有发生过那事?” 那陆姑娘说得那啥是哪个啥?两人还都看过对方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小福子知道萧祁懂分寸,可就怕万一。 萧祁要被他气笑了,他提笔继续道,她给我药浴过,针灸过,我给她上过伤药。 “所以……”小福子心里嘀咕,所以这就是两人都看过对方的身体,姑娘说话怎么不说清楚呢?害他胡思乱想,一夜都没睡好。 “没有就好,不然下次王爷来信,真不知道怎么回禀王爷主子的近况。” 萧祁一直都知道小福子会将他日常的事宜禀告给他父亲,简直是分外的尽心尽职,让人无可挑剔。 “一会主子还去接姑娘吗?” 萧祁点头,小福子心里又在嘀咕,虽说萧祁打消了他的疑问,可他这对陆姑娘的态度,说不好将来…… “这就去吗?主子等等我,长平,备马车---” 萧祁面上的伤并不严重,可英国公世子梁晖却是心灵遭受了重创,谁能他想到他在自己的家中让人如此折辱。 此刻,梁晖坐在榻上不住的打喷嚏,三月的天身上还裹着被子。 “阿嚏!阿嚏!” “那小贼定是萧祁派来的,阿嚏!他竟然视我们英国公府……阿嚏!”竟敢将他掉在房梁上吊一夜,还塞住他的嘴,三月的夜里也很冷好吗? “此仇不报……阿嚏……” 英国公夫人心疼的看着儿子,给他端杯热水,“快先喝杯热水,来人,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 “是,夫人。” 正在这时,冯嬷嬷走到英国公夫人身边低声道:“长公主带着县主回公主府了。” 英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她自然是心疼她的亲侄子,可晖儿难道就不是她的侄子吗?还有杳杳那丫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这国公府一年到头她们也住了不几日,走了便走了……” 梁晖裹紧了被子,吸了吸鼻子,纳闷道:“杳杳为何总是护着萧祁?从小便是,还以为别人不知道,每次出宫总是远远的跟在萧祁身后。” “若是碰上别人欺负萧祁了,她定会去搬救兵,昨日秦大人就是她的侍女带过来去的,阿嚏……” 说到这里,梁晖不怀好意的笑一声,“她母亲如此喜爱萧祁,她都已经定亲了却还如此,她不会也是喜……” 英国公夫人脸色一变,低斥道:“住口!自家姐妹的清誉都不要了吗?” 梁晖自知失言,看了看屋内的下人,“儿子只是在母亲面前说说,谁让她那般护着……阿嚏……萧祁,不知道还以为她欠萧祁多大恩情呢……” 正在这时,下来端来药碗,英国公夫人接过药碗,递到梁晖手边,“她再怎么说都姓梁,以后这种话万不可在外胡说,旁人听了,还以为我们梁家的教养有问题。” “儿子知道了。” 梁晖接过药碗,低头的一瞬间又想起昨日梁杳杳护着萧祁的画面,他也并非不知儿女之情,梁杳杳看萧祁的目光确实不大像是看意中人。 那到底是为何呢?就因为是亲戚吗? 回公主府的路上,元嘉长公主也在问梁杳杳这个问题。 此时,马车上只有她母女二人,元嘉长公主看梁杳杳手中紧握的白瓷瓶,往她身边坐了坐。 “杳杳跟娘说实话,可是不喜太后为你定下的这门亲事?” 梁杳杳转眸看向她娘,微微笑了笑,“娘在说什么?” “那你昨日为何要在宫门口那般护着阿辞呢,让人去禀告陛下就是了,少年郎们打架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凑上去做什么?” “看看这手背,姑娘家的手也金贵,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元嘉长公主一开口,梁杳杳便知她在想什么了?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不然,以后还不知她娘怎么看萧祁。 “娘想多了,我对表弟只有怜惜,并无儿女之情。” 元嘉长公主心底舒了一口气,摸了摸梁杳杳的头,柔声道:“若是太后没有给你定下这门亲,娘还可以为你争取争取,毕竟陵阳王府人口简单,阿辞又是个好孩子。” “可是如今你已有婚约,又是太后的侄孙,卫少游也是个不错的儿郎,听说在宫门口发生的事今日一早不就来瞧你了?” “卫家虽不如国公府,却也不差,娘只有你一个,只希望你将来过得和和美美……” 马车缓缓往长公主府行去,梁杳杳握紧手中的白瓷瓶,心中复杂难辨,卫少游果真是良配吗? 虽说他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温柔小意,可若是真的如此,为何今日来看她时却连她手背上的伤都没瞧见? 梁杳杳心想,不过这样也好,如果那个人不能是他,是谁都无所谓,以后两个人能够相敬如宾就行,那么她心中便再没有了愧疚。 那么他呢?他一直住在陵阳王府,可是因为那位如今人人传扬的小陆神医? 梁杳杳再次陷入思绪中。 “陆神医,陆神医请用茶。”韩淳端着一杯花茶递给陆筝。 陆筝看着面前秀丽的小姑娘,笑道:“我叫陆筝,你们不必一口一个陆神医唤我,听着心中不安。” 韩淳一怔,“怎么会不安呢,你可是不少人公认的神医,沈世子的腿不就是你治好的,还救活了老王妃。” 第九十章还给了我一颗糖 “这些事我可是听了好多遍呢,你这么年轻医术这般高……” 陆筝喝了一口花茶,将杯子放下,看着她,平静道:“可是,我治不好你的祖母。” 韩淳眼中的光黯了黯,她回头了一眼大长公主的房间,低声道:“这不怪陆神医,父亲曾私下将祖母的脉案给章太医看过,章太医早已让我们做好准备。” “如今陆神医愿意登我们的门,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陆筝笑了笑,看着面前这张真挚的脸,说道:“你唤我陆筝吧。” “那怎么行?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你若是不介意,我便唤你陆姐姐吧。”别人都称呼她陆神医,父亲母亲都对她如此敬重,她怎么能称呼她的名字呢? “随你。” 韩淳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我叫韩淳,陆姐姐就唤我淳儿吧。” 陆筝颔首,正在这时,听到花穗唤汪止声音。 “阿止,快出来,大长公主还睡着呢……” “阿止……” 花穗待要上前抱汪止,榻上的温惠大长公主醒了,她眼睛微睁,在熏香的作用下似还有些不清醒。 她的视线落在汪止身上,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嘴角带了笑,轻声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汪止手中攥着一把饴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榻上的人。 花穗忙俯身请罪,“大长公主恕罪,我这将他抱走。” 花穗匆匆将汪止抱了出去,大长公主唇角上扬,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陆筝已经过来了,她站在门口,看向汪止,轻声问:“怎么去了里面?” 汪止抬手指了指里面,又指向自己的鼻子,“……香香。” 原来是香气,陆筝看了看天色,对韩淳道:“差不多了,我进去收东西,且让大长公主再睡会。” 韩岭夫妇都在忙,韩淳一听陆筝准备离开了,忙让下人去禀告父母。 刚从厨房赶过来的韩夫人正准备留陆筝在府中用午饭,听到前面传来的话,笑着对陆筝道:“本该留陆神医用午饭的,下人来禀,世子的马车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陆筝整理好药箱,花穗上前接过,陆筝道:“多谢夫人好意,我还有其他病人,就不久留了。” 陆筝见韩岭不在,对韩夫人道:“后日我再来。” “好,我送陆神医……” 即便陆筝推辞,韩夫人还是带着韩淳亲自将陆筝送到了府门外,站在府门口,韩夫人看着立在马车边的萧祁,没有上前。 而萧祁对着她也只是微微颔首,等陆筝上了马车走远之后,韩淳才问韩夫人,“那便是陵阳王世子吗?” 韩夫人心里叹了一口气,两人往回走,“是,他长得很像他的父亲陵阳王。” 韩淳迟疑问道:“娘,他来了两次却不登咱们的门,是不是……” 是不是和京中其他人一样,都不愿意登他们的门,怕惹了宫里人不高兴?他们府上就这么让人避之不及吗? 韩夫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不知该怎么说,照常理来说,大长公主的孙女也算是贵女,可是韩家如今哪里能和贵字沾上边。 “不登门也好,听闻太后颇喜爱这位陵阳王世子,若是他今日登了咱们的门,没准明日宫里就会来人,你祖母不能再受刺激了……” 韩淳垂了垂眸子,没再说话,母女二人往后院走去。 而此时,刚忙完的韩岭匆匆赶到大长公主的院子,却从下人的口中得知陆筝已经走了。 韩岭便去了大长公主的房间,房间里还余留着香味,韩岭深深嗅了两下,只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舒畅。 “岭儿来了……”榻上的大长公主缓缓醒来。 韩岭忙上前,“母亲,母亲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想是睡了一个好觉,温惠大长公主看上去确实比前几日气色好上一点,她看向韩岭,轻声道:“许久没有像今日睡得这般好了。” 韩岭赞道:“怪不得旁人总称呼她陆神医,她的药也是不同凡响。” 大长公主微微笑了笑,她说:“是很好,我今日又梦到稷儿了……” “母亲……” 大长公主眉眼柔和,唇边带着笑,“他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爱往我这跑,还给了我一颗糖……” 突然,大长公主浑身一僵,她眼睫微颤,手也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视线缓缓移动。 韩岭见方才情绪还很稳定的大长公主霎时间就有些激动,忙问道,“母亲怎么了……” 大长公主摊开手掌,韩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掌心躺着一颗糖。 韩岭呆了。 大长公主看着掌心的那颗糖,突然就有些恍惚,竟不知此时是否还是在梦中了? 她喃喃道:“还是在梦里吗?” “母亲,不是梦。” 韩岭想起今日跟着陆筝来的汪止,突然明白过来,“母亲可是认错人了?这糖看着像是夫人给跟着陆神医来的孩子的。” “想是母亲醒来的时候有些不清醒,认错了人……” 也是她母亲太想念故人了。 大长公主手一顿,盯着韩岭的眼睛,轻声问他,“你方才说那位来给我看诊的小陆神医还带了个孩子?” 韩岭想起汪止的模样,“是啊,母亲没见,那孩子可爱得紧,夫人和淳儿都很是喜欢他,每次他来都会给他拿糖。” “那他……叫什么?” “听陆姑娘唤他阿止,夫人私下跟我说,那孩子说话有些不利索,不过也没问陆神医原由……” 阿止…… 后来韩岭说的什么大长公主没有听清,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糖,缓缓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韩岭见她又睡下了,将窗子打开通风,然后关好门,吩咐一个下人在门外守着,这才离开。 听见关门声,大长公主睁开眼睛,摩挲着手中的糖,泪水缓缓滑落,笑意却爬上嘴角。 桐书阁。 刚刚用完午饭的陆筝悠哉的躺在躺椅上看一旁的汪止玩耍,她手中握了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还不忘和汪止说话。 “阿止能数到几了?” 正和花穗踢藤球的汪止仰着脑袋想了想,伸出五个手指,“五。” 陆筝:“哦,那下午就给你五个蜜饯,多的就没有了。” 汪止愣了一下,又跑去追藤球。 正在这时,一下人走到小福子身边低语了几句,小福子面上有些不耐烦,他瞥了一眼躺着的陆筝,才对那下人道:“都说不去了,他怎么又来了?” “那……” 小福子压着声音:“让他走吧,别再来了……” 正在与宋思问一同研究棋谱的萧祁听到小福子的话,抬头看他,小福子面上立即换了笑,“主子看吧,没什么大事。” 陵阳王府平日是没什么事,小事都是小福子拿主意,他处理的也都很妥当,萧祁闻言,继续看棋谱了。 陵阳王府角门外,廖掌柜听完那下人的回话,擦了擦额角的汗,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向东家如实禀报了。 第九十一章这次是个瞎子 廖掌柜回了济生堂,斟酌一番,将回禀东家的信写好,派人去送信。 秦大夫正给一位病人看完诊,正好看见他交代那人,上前问道:“无功而返?” 廖掌柜叹了一口气,“东家也是一番好意,这大青山的人在咱们这选拔弟子,哪个医馆不想和咱们套个近乎,以便能和那几位圣手搭上话,我就不明白了,那位怎么就……” “也不是每个医者都向往大青山的,她医术这般高,去不去大青山的无所谓。” 廖掌柜一副不大认同的模样,“那可不一样,大青山汇聚了各科圣手,若是能去那里学上几年,她将来的成就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秦大夫呵呵一笑,“医者,讲究的是治病救人,名望钱财都是外物。” “那去了大青山不是能学更多的东西救更多的人吗?” 秦大夫笑了笑,没再和他争辩,这时,项酒带着徒弟过来了。廖掌柜面上立即带了笑。 “项老这是又要出门?” 项酒道:“出门转转,顺便给柳长老带点东西。” “可要人手帮忙?” “不是什么重物,不必了。”项酒说完,走到秦大夫面前,递给他一张药方。 “孩子脾胃弱,下次可以给他试试这个方子。” 昨日秦大夫刚和项酒说起自己的一位小病人,今日项酒就送来了一张药方,秦大夫连忙接下,仔细看了药方之后,心生敬佩。 他笑道:“还得是你啊,旁人还真想不出这方子。” 项酒笑笑,“我们在此借住,自然不能是白住,有任何疑难杂症尽管来寻我们,我治不好的还有那几位长老呢。” 廖掌柜一听这话,心中大喜,忙对着项酒抬手致谢,“项老医者仁心,您住在这才是我们的荣幸。” 项酒呵呵一笑,招呼着身后的徒弟,“宝宝,走了。” 项宝宝乖顺的跟上他,在秦大夫和廖掌柜的目送下出了济生堂。 两人出了济生堂之后,项宝宝问他师父,“师父我瞧着今年选拔的资质也一般,他们能通过最后的考核吗?” 看上去是一般,可三个月后谁又能知晓呢? “无碍,咱们这次只是跟随几位长老而来,想必他们也清楚这些医者的资质,如果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自然会想办法的。” 项宝宝点头,“也是,听闻几位长老可是答应院长,一定会带回去资质绝佳的弟子,若是京中选不出来,咱们还会去其他地方吧。” “嗯,我们此行,不考虑当下,只为大青山将来着想,长老们也不会太着急。” 项宝宝正要说话,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一股清淡的香气霎时在他鼻尖掠过,这香气? “抱歉……” 项宝宝抬眸就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撞他的人再次致歉,随后追着一个小身影跑了。 “阿止,等等我……” 项宝宝追着那身影看了一瞬,然后才对项酒道:“师父,她的眼睛好干净啊,我从来没……” “师父,师父?” 项酒收回目光,满心疑惑,长这么像?是她吗? “师父怎么了?可是认识方才那位姑娘?” 项酒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才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不太确定,我见她的时候她还小,已是许多年未见,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不过方才那位姑娘有她小时候的影子。” 项宝宝追问,“师父说得是谁?” 项酒想了一下,笑道:“按照辈分来说,为师应该称呼她为……小师叔。” 小师叔?是何人那般小的年纪竟能当得他师父称呼一声小师叔?项宝宝惊呆了。 “我怎的从未听过师父说过,她是何人?” 项酒没理他。 “师父,师父徒儿好奇,师父就告诉徒儿吧……”项宝宝追着项酒不停的问。 这边,陆筝等追上了汪止,牵住了他的手,以防他走失,回头找却找不到萧祁了,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带孩子出门是有点累。 陆筝在原地等了许久,才见花穗引着萧祁和小福子过来。 “姑娘跑得真快,一眨眼我们就找不见了。”小福子说道。 陆筝指了指汪止,示意是他跑得快。 “姑娘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咱们就回府吧,马车在前面等着。” “没什么要买的了,就是带阿止出来转转。” 她明日又要看诊,不知病人什么情况,又要看多久,白日还能不能出府,是以,今日出来转转。 这次又是沈归夷给揽的活。 陆筝就知道沈归夷给揽的活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头疼脑热,果然,第二日,当陆筝在苍梧院的偏厅看到病人时,静默了片刻。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看着汇集在偏厅里的几位病人,眼神一一从几位身上掠过,然后落在坐在椅子上的病人。 很好,这次是个瞎子。 或许是陆筝方才的眼神太过无奈,沈归夷清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陆姑娘……尽力就好。” 陆筝抬眼看他,只是轻笑一声,然后目光才落到病人身上。 这是个娇弱的美人,即便她眼睛上蒙着一层布,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个美人,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像是一幅画。 她似是在寻陆筝,轻启唇角,声音如百灵鸟一样婉转,“小女孟绾绾见过陆神医。” “家中长辈听闻陆神医之名,为了想让我重见光明,寻了沈世子引荐,叨扰陆神医了。” 这语调,颇有些熟悉,陆筝抬眼看向沈归夷,可不就是和他当时有些相似吗? 治得好或者治不好对他们来说,好像都一样,因为自己心中本就不抱希望。 “先把个脉吧。”陆筝开口道。 孟绾绾伸出手臂,陆筝开始把脉,又拆下她眼睛蒙着的布,检查了眼睛和头部,这才问道:“头部曾遭受过重伤,当时是如何医治的?” 不是问是否曾遭受过重伤,而是她断定孟绾绾头部一定遭受过重伤。 立在孟绾绾身后侍女惊讶的看了陆筝一眼,即便听闻这位陆神医治好了沈世子,可当看到陆筝的时,她还是觉得太过年轻了。 “陆神医猜得不错,我头部确实受过重伤。” 孟绾绾缓缓道来,“当日去城外寺庙上香,马儿受了惊,马车侧翻不甚掉入坡下,我撞到了头部,昏迷了几日。” “等我醒来的时候便看不见了。” 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又好像在讲别人的事。 “外祖父为我请过许多大夫,喝过很多药,针灸过,也曾请过京中的名医,治了几年,也未曾见效。” 如今,她已经习惯黑暗了,也不想每日口中都是苦涩,再不想喝那些苦药了。 沈归夷感同身受,知道她心中所想,说道:“陆姑娘和别的大夫不一样,定会……” 话还没说完,遭了陆筝一个白眼,沈归夷话音一转,“定会穷尽所学,把你当家人一样医治的。” 第九十二章陆筝嫌弃他太瘦 孟绾绾面带浅笑,依旧风轻云淡,“那便先谢过陆神医了。” 陆筝示意沈归夷往院子里走走,她有话要问。 萧祁见状便跟了过去,小福子本着主子有话他得代主子开口的原则也跟了上去,陆筝走到院子里的大树下,回头正要问沈归夷,就看到身后跟着三人。 小福子率先开口,“姑娘有话尽管问,沈世子定会知无不言。” “是,陆姑娘请问。” 陆筝看了一眼偏厅内坐着喝茶的美人,问沈归夷,“你和她可熟?” 沈归夷摇头,“她的外祖父是我父亲年少时的上司,儿时我随父亲前往临江城只见过两次。” 不熟啊,那就没办法开解了。 “她可以在京城久待吗?” 沈归夷点头,“可以,这次就是特意来京城请陆姑娘医治,不会急着回去的。” 陆筝点头,这就好,方才她仔细查探后,就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即便自己尽心医治,孟绾绾的眼睛也不会很快就好起来。 “听闻是章太医举荐,临江王才让她来京的,因着我与阿辞的关系,便让我带她来请陆姑娘看诊。” “老王爷年纪大了,近日身体也不好,王爷将她送来后便又急着回去侍疾。” 临江王? 小福子便道:“忘了跟姑娘说,这位孟姑娘是老临江王的外孙女,一直住在临江城。” 临江王昨日登门,只是陆筝当时去看诊,并不在府中。 “她在京中没有住处,若是住在镇北候府这每日来回跑也不方便,不如就将孟姑娘安排在后院……” 陆筝看了看这诺大的苍梧院,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她眼睛看不见,就让她住在这苍梧院吧,方便。” “好,我这就去让人给孟姑娘收拾房间。”小福子看了萧祁一眼,见他没什么吩咐,便离开了。 陆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沈归夷道:“她和你当初有些相似,都觉得自己没有痊愈的可能性,该怎么让她重燃希望,我得好好想想……” 沈归夷一噎,他当时是真没有想到陆筝的医术会如此高明,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只是陆筝让他知道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虽与她不熟,但也可以开导她几句。” “试试吧……” 陆筝目光又转到萧祁身上,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陆筝问他,“你有话要说?” 萧祁没有掏小册子,只是摇了摇头。 “你……唉……算了。” 陆筝本想说你加把劲吧,可是萧祁这哑疾怕是心病,根本急不来。 她说了这几个字后便回了偏厅,可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萧祁心口有些发堵,他突然就有些失落。 沈归夷已经痊愈了,阿止看上去几乎和正常孩童没有什么区别,而宋思问虽说没有完全痊愈,可也只需好好调养即可。 只有他,没有一点进步。 萧祁知道,陆筝虽然解了他身上的毒,可还是最希望他能开口讲话,每日喝药扎针,有时夜里无人的时候还会顾及萧祁的脸面一字一句的教他发音。 可是,他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视线追随着陆筝离去,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沈归夷见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辞莫要着急,放轻松些,说不好就会有收获。”这都是沈归夷之前的亲身经历,心态放平,疗效也许就会不一样。 萧祁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沈归夷看到萧祁脸上快好的伤,又想起前两日的事,“听闻前两日梁晖对你动手了?” “他没什么本事却被家中安排进了京郊守备营,我如今因着父亲的旧部过些日子也要去京郊守备营了,你这次吃的亏,我将来替你讨回来。” 萧祁摇头,沈归夷腿刚好,他不希望沈归夷被英国公府的人惦记上,况且长平已经教训过他了。 “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是现在就找他麻烦……” 萧祁冲他笑了笑,突然,脚底下滚过来一个藤球,萧祁看向远处,只见汪止看了他,又看向他脚底的藤球,脸色一变,扭头跑了。 萧祁:“……”他有那么可怕吗? 萧祁捡起地上的球,找到了正在偏厅抱着陆筝的腿不放的汪止,陆筝正在斟酌药方,萧祁便将藤球递给他。 汪止看着萧祁,两人大眼瞪小眼。 “阿止方才不是还要找藤球,萧祁哥哥给你找回来了,你不要吗?” 汪止这才接过,陆筝问他,“应该说什么?” 汪止抬眼又看了萧祁一眼,“……谢谢。” “谢谁?” 汪止抿了抿嘴唇,“谢谢……哥哥。” 陆筝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道:“去找花穗玩吧。”汪止抱着藤球噔噔的跑了。 陆筝提笔继续写方子,头也没抬,话却是对萧祁说的,“我研究了一个新方子,下午给你试试。” 孟绾绾刚来,陆筝不着急医治,准备让她先在苍梧院适应两日再开始医治,她也需要准备东西,病人的心情好坏还是很重要的。 用了午饭,沈归夷和孟绾绾说了会话便离开了,宋思问喝完药也回房间午睡了。 这次陆筝亲自熬药,药熬好了以后端去了萧祁房间。 小福子要上前接药,陆筝躲过他,“你去外面守着。”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才不情愿道:“那姑娘有事就唤我,我就在门口。”小福子虽不想离开,可也知道陆筝医治的规矩,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陆筝等萧祁喝完药,手下翻转,银针落在指尖,她抬了抬下巴,对萧祁道:“将上衣脱了。” 萧祁磨磨蹭蹭的将上衣脱了,垂着眼眸,没敢看陆筝,在萧祁还没有察觉到痛意时,陆筝已经抬手快速的扎了几针。 陆筝平日里是有些散漫的,可每当她治病救人时,萧祁总是能她面上看到认真二字。 不可否认,这个时候萧祁的目光便总被陆筝吸引着,总想一直看着陆筝是如何治病救人,但是当只有陆筝他二人时,他有时又控制不住的躲着陆筝的视线。 思绪间,陆筝问萧祁,“嗓子没什么感觉吗?” 萧祁回神,抬眸看她,摇了摇头。 这一刻,陆筝终于可以确定,萧祁的嗓子没有任何问题,他之所以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或许是源于他儿时的经历,是心理原因。 可是当她俩互换的时候萧祁却能开口说话,而她不能,那就是师兄信中所说,常年不说话,他的嗓子可能已经失去了发音的能力。 棘手啊棘手。 良久,萧祁感觉到上身一阵凉意,伸手拉了拉陆筝的袖口,陆筝这才起了针,并嘱咐他好生休息。 萧祁点头,正穿寝衣时,陆筝又来了句,“你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可以先练练骑射,男孩子体魄还是要强健一些……” 说完人就走了,留萧祁一人在榻上发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陆筝嫌弃他太瘦。 然后,从第二日天还没亮时,萧祁就已经出现在了跑马场。(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我们是不能搬走的 由于孟绾绾看不见,陆筝没有去桐书阁用早饭,留在了苍梧院陪同孟绾绾一起用早饭。 “孟姑娘昨日夜里睡得如何?” 孟绾绾的侍女给她擦手,将勺子放到她手中,孟绾绾唇边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有陆神医给的安神香,我昨日夜里睡得很好。” 陆筝观她面上气色确实不错,“孟姑娘再歇息一日,我还要准备一些东西,明日我开始给孟姑娘医治。” “不着急。” 两人开始用早饭,汪止坐在凳子上看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然后转头看莲心,莲心明知道汪止喜欢吃哪个,却还是问他,“要吃哪个?” “……包包。” “那阿止要几个?” 汪止伸出一只手,“五个。” 莲心和陆筝对视一眼,这才给他夹奶黄包,陆筝咽下嘴里的粥,这才问他,“阿止今日要和我去看诊吗?” 汪止眼睛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重重点头,“要去!” “可是特别喜欢他们家大门口的石狮子?” “……喜欢。” “那你要吃饱饭啊,吃完我们就去。” “嗯!” 等陆筝用完早饭留莲心在苍梧院照应孟绾绾,她便带着汪止便出门了。 用完早饭回到房间的孟绾绾坐在窗子边,感受从窗子外吹过来的风,侍女晓晓给她端了一杯茶。 “小姐,我看着这位陆神医很是平易近人呢,早上还以为那位小公子是陆神医的弟弟,方才听莲心姑娘说竟是陆神医的病人呢。” 孟绾绾微怔,她向来也是食不言寝不语,是以早饭时听见有小孩子讲话并未开口询问,早饭用完后陆筝走得又急,她便没有机会问了。 此时听见晓晓的话是有些惊讶的,竟然是她的病人吗?听着倒是像哄自己的弟弟,孟绾绾突然想起沈归夷私下和她的话。 陆筝医治病人很尽心,堪比家人,让她放心在此住着。 “小姐,你知道那位小公子初来时是什么样吗?莲心姑娘告诉我,那小公子,他叫阿止,刚来的时候不仅不会说话……” 晓晓将从莲心那听来的一一告知孟绾绾,孟绾绾听得竟有些入神,站在院子中的莲心瞅见窗口的孟绾绾微微笑了笑,但愿阿止的事能让她生出一丝希望。 温惠大长公主府。 陆筝刚下马车,就看到韩淳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陆姐姐。” 陆筝冲她笑了笑,刚要去牵汪止,后者已经迈开腿跑了,抱着母狮子下的小狮子不放,双手好似也在使力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花穗见状,忙制止,“阿止。” 陆筝迈上台阶,韩淳已经过来迎接了,陆筝看到汪止那架势,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对韩淳歉意的笑了笑。 韩淳道:“阿止可是要将小狮子搬走?可是,那小狮子……” 那小狮子在母狮子的脚下,又连在一起,岂是汪止那小身板能搬动的? 陆筝走到他身边,很认真的告诉他,“阿止,这是别人家的东西,我们不能搬走。” 汪止仰头看她,又指了指小狮子,“……给英。” “你想把它送给阿英?” 汪止点头,他有几日不见阿英了,很想它。 “可是阿英不喜欢这样的东西,阿英喜欢肉,果子也行,等我们回去的路上去给阿英买好不好?这个是别人家的,我们是不能搬走的。” “但你可以在这玩。” 汪止想了想,然后点头,陆筝便留他在大门口,和韩淳一道往里走。 路上,韩淳似是不经意的问起,“一直都未曾问陆姐姐,阿止他?” “阿止如今除了说话还不利索,别的可是有和什么同龄孩子不一样的地方?” 韩淳连忙摆手,“不是,我娘说小孩子也有很多说话晚的,我是想问阿止是陆姐姐什么人?” 陆筝笑了笑,“他啊,算是我们的开心果,也是我的病人。” “病人?那他一直跟着陆姐姐在陵阳王府住吗?他的爹娘呢?” “在陵阳城……” 后面韩淳没再问,转而说起大长公主这两日的情况,“祖母昨日精神好了一点,还在院中的躺椅上晒了会太阳……” “那精神是恢复了不少。” 可陆筝依旧不认为大长公主能好起来,若是她心态平和,好生养着,也许能多些日子。 韩岭今日不在府中,他与养子韩进都在鸿胪寺任职,大长公主已经缠绵病榻多年,病重的时候两人经常轮换着在家侍疾,虽然都是闲职,可若是总告假,生怕被有心人惦记上。 韩夫人守在大长公主的房间外,见陆筝来了,上前道:“母亲现下醒着呢,说是要等陆姑娘来了和陆姑娘说说话。” 陆筝点头,进了室内,韩夫人母女便留在了外面。 屋内,陆筝点完香料才走到榻边给大长公主把脉,她温声对榻上的老人道;“大长公主今日看着精神不错。” 大长公主凝视着她,道:“你的药很好,岭儿能将你请来为我医治,是我的福分……” “大长公主可折煞我了。” 大长公主笑了笑,缓声道:“我说的是真话,能遇上你……我觉得是上天在怜悯我。” 这话对于她的身份来说有些重了,陆筝见她有倾诉的欲望,便没有开口,专心当了一个聆听者。 “我曾有一个幼弟,他小时候长得很可爱,很讨人喜,又爱黏着我。” 想起往日的场景,大长公主嘴角又带了笑,“我母后还曾打趣我,说我比她更像幼弟的娘。” “母后走后,便是我照顾弟弟,后来他长成了母后期许的样子,品性高洁,文武双全,就是太过执拗……”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后来,朝堂上发生了许多事,他便离京驻守边关,死在了南境战场。” “至此,我们姐弟天人永隔……” 随着一声缓慢的叹息声,陆筝又听见她说,“你的药很好,我近日总是梦到他,他还和我说了好多话,想是他就要来接我了。” 一阵沉默。 陆筝不知该如何接这话,想了片刻只是宽慰她好生养着。 陆筝见她面上还未见困意,问她:“大长公主可想睡会,我给大长公主扎几针?” “今日不想睡了,淳儿说今日天气很好,我想一会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陆筝心底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香炉,她的香料本就有助眠的功效,怎的今日大长公主反而没有了睡意? 看上去竟然还有些……期待?(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你觉得他是不是 院子里,陆筝看着香炉里随着微风起舞的烟雾,只觉得今日的香有些浪费了,可当看到大长公主舒适的神态后,又觉得无所谓。 病人心情好最重要。 韩夫人请陆筝今日一定要在他们府中用饭,见陆筝答应后,便亲自去了厨房监工。 院子里,便只留了一个老嬷嬷和韩淳,韩淳坐在躺椅边给大长公主捶腿,老嬷嬷年纪也不小了,颤颤巍巍的给陆筝端来一杯茶。 陆筝连忙起身,上前接过,心里有些奇怪,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嬷嬷。 韩淳去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大长公主旁边,“覃嬷嬷,您陪祖母坐会吧。” 覃嬷嬷笑了笑,刚要拒绝,躺椅上正闭着眼睛晒太阳的大长公主开了口,“坐吧,一把年纪了,都要入土了,还讲什么规矩……” 覃嬷嬷颔首,“是,殿下……” 韩淳便对陆筝道:“这是祖母的陪嫁侍女覃嬷嬷,陪了祖母几十年,现下在府中养老。” 覃嬷嬷是从小就陪着大长公主的,两人算是一起长大,虽然后来成过亲,但没有孩子,夫君也早故,大长公主念及她的功劳,让她收养了一个孩子随了她姓,唤做覃武,又特意在府中给她安排了一个院子养老。 只是覃嬷嬷年纪也大了,腿脚不好,大长公主便不许她再来这边侍候了,只是偶尔过来陪她说说话。 “陆姐姐能否给覃嬷嬷也把个脉?”韩淳开口道。 覃嬷嬷当即摆手,“我老婆子怎当得神医……” 这可是给殿下看诊的神医啊。 陆筝已经起身到她身边了,她笑道:“嬷嬷安心,在我眼里,病人都一样。”说完,手便搭上了覃嬷嬷的脉。 少顷,陆筝撤回手,说道:“没什么大的毛病,不过,嬷嬷夜里睡得不好,我给嬷嬷开个方子吧。” 覃嬷嬷看了一眼躺着的大长公主,心里有些难过,她家殿下缠绵病榻,她怎能睡得安心? “多谢陆神医……” 韩淳连忙起身要去取笔墨,陆筝站起身来,“我去里面写吧,这里不方便。” “好,那我……” 院中只有两个老人,陆筝道:“你留在这吧。” 其实陆筝不是很理解,即便再喜静,可大长公主这身份,身边侍候的人也太少了。 不过她只是来看病,这些不归她管。 陆筝斟酌了方子,写完后刚从厅内出来,就见汪止已经在院子里了,他立在大长公主身边睁着大眼看着躺椅上的人。 大长公主慈爱的拉着他的手,问他:“几岁了?” 汪止抬起另一只手,将拇指贴在掌心,伸出其余四根手指,“……四岁。” “我知道你叫什么,叫阿止是吧?” 汪止点头,“嗯!” 大长公主看着面前的小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眸中泛起了水光,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汪止。 韩淳见陆筝出来了,唤道:“陆姐姐。” 陆筝将方子递给她,见大长公主还拉着汪止的手,对汪止道:“大长公主喜欢你,你和她说说话。” 汪止看了陆筝一眼视线落在大长公主的白发上,他还从未见过满头都是白发的老人。 “……白的。” 大长公主笑了,“老了,头发自然就白了。” “阿止喜欢桃酥吗?淳儿,去给他拿吃的……” 韩淳应下,上前来牵汪止的手,“我们去偏厅吧,陆姐姐也来,先吃会点心歇会。” 覃嬷嬷适时开口,“陆神医且先去歇着吧,我在这里陪殿下说会话,有事会唤小姐的。” 陆筝颔首,示意花穗跟上,院子里便只剩了大长公主主仆二人。 良久,当大长公主听到从偏厅传来汪止的笑声后,才轻声问身边的人,“你觉得他是不是……” “他长得不像询儿,询儿似其母多些,当年父皇也曾说过稷儿颇似太祖,为此,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覃嬷嬷眼睛微微红了,低声道:“先前殿下说起此事时,奴婢还觉得是殿下认错了,今日看着确实和王爷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是……世子不是未曾娶妻便战死沙场了吗?这孩子又是从哪来的?”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以当时朝堂上众人对稷儿父子的猜忌,询儿怎敢娶妻生子,生了孩子也是宫中的眼中钉,询儿比他父亲还执拗,他父亲战死了沙场,为证明他们并无反心,他也死在了南境……” “这皇家,当真是冷血的很……” “听小姐说,这孩子姓汪,王爷可有什么心腹姓汪的?” 大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当年宫中忌惮他,他生怕连累我,不许我过问他的事,我只记得稷儿身边有一位姓陶的先生,很是有学问,稷儿也很是礼待他。” 大长公主仔细的回忆了下,“那位先生好像是西江人氏。” 覃嬷嬷道:“那我让武儿去一趟西江城,去寻寻那位先生,那般得王爷的赏识,想必在当地也不是普通百姓。” 其实找与不找,大长公主心中都有定论,她缓缓舒了一口气,道:“找一找也好,我也想知道询儿当年是否和他父亲一样是真的战死沙场……” 一阵微风吹过,覃嬷嬷给大长公主往上拉了拉毯子。 陆筝在大长公主府用完午饭便离开了,去的时候只拎了一个药箱,走的时候却拎了大包小包。 韩夫人将她们亲自送到门口,吃了一顿饭,和陆筝也熟了些,她看着陆筝含笑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一些小玩意和点心,若是陆姑娘喜欢吃,下次我让厨房再做。” 韩淳在一旁道:“这点心是覃嬷嬷老家那边的风味,厨子特意跟她学的呢,我们都喜欢吃。” 陆筝道谢,“多谢夫人了。” 出了府门口,萧祁果然已经在等着了,韩夫人微微笑了笑,幸亏午饭提前了一会,不然还不知道让这位世子在此等多久。 陆筝和韩夫人母女告别,走到萧祁面前,问他,“不是让人给你传话了吗,我要在这里用午饭的。”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才道:“我们也是刚到,刚到的。” 回程的路上,马车里萧祁看着堆在陆筝身边的东西还有正拿着一块鲁班木玩得不亦乐乎的汪止有些纳闷,这是去看诊了? 刚吃完饭的陆筝打开一盒子点心,给萧祁递了一块,“尝尝。” 点心不知加了什么,是粉色的,还是一只糯糯的小兔子,萧祁犹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好吃吧?” 萧祁点头,是不错,陆筝便将盒子放到他面前,示意他和小福子一起吃,自己往后面的靠枕上一躺。 “下次不要等我,万一我在别处午睡,你们不是要饿肚子了……”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不如跟我回师门 未曾用午饭的小福子和自家主子对视了一眼,见陆筝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心里十分感动陆筝对他家主子的体贴。 他心想,今日的事一定要写信告知王爷,让王爷也知道姑娘对他家主子的好,这样,若是以后他家主子真的存了什么心思,王爷也不会反对的吧? 汪止玩了一会,抬头见陆筝睡了,就要爬到陆筝身边,中途被萧祁一把捞走,汪止知道萧祁不会说话,只是看着他,十分不解萧祁的行为。 萧祁将他递给小福子,小福子一张脸要笑成花了,低声哄他,“阿止是想睡午觉了吗?我抱着你睡吧。” 汪止很直接拒绝:“……不要。” 然后手脚并用的挣开小福子,身上带着一股倔强劲一定要到陆筝身边去,还未睡着的陆筝:“他困了,让他睡我这吧。” 萧祁瞪了一眼小福子,收回了半空中阻拦汪止的手。 小福子委屈,他已经很用心的在哄了,奈何汪止不喜欢他。 等汪止趴到陆筝身边还不忘拿眼睛去瞧萧祁,萧祁勉强挤出一丝笑,汪止却将头扭了过去,拽着陆筝的袖口睡了过去。 回到陵阳王府时陆筝已经睡着了,萧祁知道自己叫不醒陆筝,示意小福子将睡着的汪止抱回苍梧院,自己守在了马车里。 小福子却是将汪止交给了花穗,并让车夫和长平去歇息,守在了马车外。 马车里,陆筝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砸吧了一下嘴,还带着笑,萧祁在一旁看得有趣,便又凑近了些。 越近陆筝身上清淡的香气越明显,是雪莲的香气,很好闻,萧祁深深嗅了几下后控制不住又往前凑了凑。 她是被雪莲泡大的吗? 萧祁不禁怀疑,直到两人的面颊近在咫尺,萧祁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失礼。 他仓皇后退,呼吸有些不稳,只觉得面颊发烫,他连忙坐直身子盘起了腿,驱除杂念。 一个时辰后,陆筝才缓缓转醒,醒来后就见萧祁坐在一旁看棋谱,陆筝躺着没动,只觉得年后这几个月萧祁又张开了些,愈发的好看了。 赏心悦目啊,陆筝嘴角扬起一抹笑,萧祁似有所觉,抬起头就对上陆筝的目光。 陆筝坐起身开口道,“你说你长这么一张脸却不能开口说话,着实可惜。” 很可惜吗? 萧祁眼底的光淡了些,然后又听陆筝说道:“再有疑难杂症我就不看了,京中不缺名医,等治好了他们几个,你若是还不能开口说话,不如跟我回师门?” 萧祁怔了怔,去那处山谷吗? “那里什么药都不缺,风景秀丽,还有药池,会对你很有益处的,若是我师兄恰好也回去了那便更好了。” “怎么样?你愿意跟我回去吗?”陆筝问他。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愿意,愿意,我家主子愿意的!” 陆筝抬手掀开车帘,正对上小福子一张谄媚的脸,她问:“你怎么在外面?” “天好,我晒晒太阳。” 陆筝看了看午后的阳光,回了他一个笑,不怕黑就好。 三人一前两后往苍梧院走,小福子在后面压着声音对萧祁道:“我觉得姑娘那个师门一定十分厉害,老在京城住着也没什么意思,咱们就去吧。” “到时候主子一定能够痊愈……” …… 四月初一。 由于孟绾绾看不见,陆筝便将每日早上把脉的地方由桐书阁改为了苍梧院,况且,她也不想来回跑。 萧祁和宋思问自然没什么意见。 一早陆筝给几人把完脉之后,拿出了几个药瓶,分了分,并嘱咐道:“每日睡前吃一粒,别忘了。” 只有萧祁没有,他直直的看着陆筝,就算是给瓶强身健体的也好。 “姑娘,主子怎么没有这个?”小福子忙问了一声。 陆筝理所当然道;“这是补药,看看你家主子如今还需要补吗?” 众人的视线刷刷落在萧祁身上,这才发现自年后萧祁的个头就开始蹭蹭往上长,想必不出一年就能和长平一样高了。 陆筝还经常监督萧祁的饮食,如今萧祁也没有先前那般清瘦了。 可小福子怕萧祁心里不平衡,又道:“主子近日都在练习骑射,每日辛苦的很,就算没有补药,姑娘好歹也给个其他的什么强身健体的药……” 陆筝无奈了,转身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小福子喜滋滋的上前接过,萧祁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等萧祁和宋思问离开,陆筝让花穗带着汪止去外面玩,便开始给孟绾绾医治。 孟绾绾住的是西厢房,陆筝来到她的房间等她躺好,点燃了香炉,轻声对她说,“这香有助眠的功效,你就当再睡会。” “好。” 陆筝开始落针,大多是在头部,陆筝很仔细,扎完手中的银针后,陆筝额上出了细汗,她抬手擦了擦,起身在屋内踱步等候。 背后一阵轻风,陆筝转身,就见许久不曾出现在她面前的陆鸣出现在了房间内。 陆筝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孟绾绾,问道:“可是有事?” 陆鸣看着她,说道:“我有事要回谷一趟,你可有要带的东西?” “哦,那你等一下,我列个单子。” 一听陆筝又要列单子,陆鸣脸色微变,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陆筝堵了回去:“放心,这次很少!” 陆筝快速列好单子,又写了一封信,然后折好塞给陆鸣,“给我师兄。” “你无事少出门,若是非要出门身边别缺了人,我很快回来。” “放心,我不爱凑热闹……” 陆鸣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她两眼,没再废话,转身从窗子处离去,陆筝站在窗前看见他一眨眼就越上屋顶的身影,有些羡慕。 可一想到陆鸣离开她就能继续学骑马了,陆筝心情又好了些,不学会骑马,将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是怎么一路从陵阳城急驰到京城的? 屋内的香还在燃,在陆筝没有看见的时候,榻上的孟绾绾手动了动。 等香燃尽,陆筝给孟绾绾起了针,收拾了香炉,陆筝便离开了,又小半个时辰后,孟绾绾才醒来。 她看不见,耳朵却异常灵敏,此时也知道房间内无人,指尖在榻上轻扣着,梦中的那道声音好生熟悉,是谁的呢?(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不要乱点鸳鸯谱 镇北侯府。 镇北侯夫人周氏看着从校场回来的沈归夷有些心疼,上前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你的腿才好,慢些练习那些骑射也行,不用如此着急。” 沈归夷接过逢时递过来的茶,对周氏笑了笑,“娘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娘来这里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周氏看着面前如今已经好了的儿子,温声道:“昨日我去晋阳王府看望老王妃,得知他们家萧檀已经在相看了,想必今年就能将婚事定下。” “娘想着你也不小了,要不咱们也……” 沈归夷腿没好的时候周氏不敢和他提,如今他腿已经好了,也不怕别人嫌弃了。 沈归夷知道她娘最担心什么,含笑道:“一切都听娘的安排。” 周氏见他这般顺从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当年与镇北侯是两情相悦,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找一个心怡的姑娘。 “你可有中意的姑娘?你知道的,娘不在意家世门第,只要她对你好,能为你生儿育女只要是你喜欢的,娘都不会反对的。” “儿子久不出门,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姑娘?” 他知道为沈家延续血脉很重要,若万一他有什么意外,这府中留下的女眷可怎么活下去? 周氏突然靠近他,低声道:“我看着那位陆姑娘很是不错,长得又好看,医术又高,你可……” 沈归夷笑了,难得的打断她,“娘可不要乱点鸳鸯谱,阿辞若是知道了,可不登咱们的门了。” 周氏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你是说阿辞他……” 沈归夷想到萧祁的目光总是追着陆筝跑,虽然有时候萧祁自己也不知晓,可沈归夷却知道,陆筝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娘不要打听了,总之,陆姑娘不行。” “不行就不行,那你跟娘说说阿辞和陆姑娘,王爷知不知道?阿辞如今还小,他反不反对……” 此时沈归夷的亲事便搁置在一旁,镇北侯夫人对萧祁的事很是好奇。 沈归夷看着她娘眼中冒着强烈的好奇心,有些无奈,只道:“您操心自个儿子的事就行了,怎么还管人家的事。” 自沈归夷大好后,周氏便有了主心骨,府里的事沈归夷也会帮着处理,周氏也不再似以往那般整日做一个端庄的主母了。 她追着沈归夷问:“阿辞怎么能算外人,你快告诉娘,娘好奇的很,不然一会娘告诉你祖母去,想必你祖母更好奇。” 沈归夷:“……” …… 日暮西斜,赶了几日路的汪正终于到了京城,陵阳王府门房的人认识他,知道他是汪止的父亲,便让人去禀报萧祁。 恰好,小福子有事外出回来正好遇上他,便引着汪正和随从往苍梧院去。 路上,小福子说:“看将军面色疲惫,想是路上没怎么歇吧?” 汪正此行只带了一个随从,当真是快马加鞭,他自从知道汪止已经好了许多的时候就一直想来京城。 如今汪夫人胎象已稳,陵阳王离京的时间又久了,隋论便准了他的假,他便急急的赶来京城。 “太久没见阿止了。” 阿止自出生没多久就一直待在他们身边,未曾离开这么久过,他们夫妇想念的紧。 “将军先见见阿止,夜里就住在前院吧,也好多陪陪阿止。” 汪正对他道谢,“多谢福公公。” 小福子侧身避过,引着汪正往里走。 到了苍梧院,汪正刚迈过台阶,一个小身影直直的撞在了他身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汪正定睛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儿子。 汪止一脸懵,也不喊疼,只是看着汪正,汪正身后的随从吉安惊喜的唤了一声,“是小公子!” 此时的汪止和上一次汪正见他的时候天差地别,就好像一株幼苗终于开始茁壮成长。 小福子哎呀了一声,上前扶起汪止,“快起来,可摔疼了?” “……不疼。” 汪正愣了愣,即便先前就已经知道汪止会说简单的字了,可如今亲耳听见了又是另一种感受。 他唇角颤抖,凝视着汪止,想和他说话,却不知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阿止,木马搬出来了,你要玩吗?” 汪止转头带着稚嫩的声音回道:“要玩。” 他说完便迈开小腿往里面跑去,汪正腿脚控制不住的追着往里走。 转过走廊,便见汪止已经爬上了木马,两只手抓着木马两边的扶手,大力的摇晃着,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一幕,带给汪正的震撼是他终身难忘的,他也曾想象过有一天阿止会说会笑是什么样子,可想象中的样子都不及眼前的鲜活。 汪正红了眼睛。 小福子善解人意的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还对看过来的花穗摆了摆手,花穗便退了下去。 汪止的目光追随着花穗,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陪自己玩了,她要去哪里?然后,面前出现了自己刚刚撞到的人。 汪正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似是怕吓到他,在他面前蹲下,温柔道;“阿止喜欢木马?” 汪止双手紧紧攥着扶手,看着他,片刻后,才点头。 “那阿止喜欢风车吗?一有风就能自己转的大风车?” 汪止眼中一亮,“……喜欢。” 汪正笑中带泪,抬手去摸他的脑袋,汪止却躲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还不曾见过面前的这个人。 只不过汪止看他的眼神却也不是看陌生人,他眼中带着好奇,似乎这个声音在很久之前他曾听过。 汪正手僵了僵,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陆筝过来了。 “阿止。” 汪止从木马上下来,颠颠跑到陆筝身边,陆筝蹲下身子,轻声道:“阿止不是不知道爹爹是谁吗?他就是你爹爹,是这世上最疼爱你的人。” 汪止回头看了看汪正,又看向陆筝,不知在想什么,一副思考的模样。 陆筝心里清楚,即便汪止以前不会说不会笑,可汪正夫妇每日抱他哄他,他曾封闭的内心世界里应该是有汪家夫妇一角位置的。 陆筝对汪正说道:“汪将军不必着急,现下阿止对你还不熟,熟了就好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怕他一个人孤单 只是因为他现下的记忆中没有汪正,又怎么能对他亲近? 汪正走过来,郑重的对陆筝一礼,“多谢陆姑娘治好阿止,汪某感激不尽。” 对陆筝的感激他是发自内心的,如果没有陆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阿止像个正常孩子一般。 “本分而已……” 晚饭时分,汪正的目光一直落在汪止的身上,也听见了他说更多的话,虽说都只是简单的字句,可汪正听到汪止开口说话心里的沟壑就像是被填平了。 莲心为了让汪止在汪正面前多说话,每次都只给汪止夹一筷子菜,汪止看着桌子上自己爱吃的菜肴便忍不住开口。 “要吃……那个。” “……那个。” “还要。” “要包包……” 汪正忍不住给他夹了两块排骨,汪止看了一眼汪正,又看向碗中的排骨,伸出小胖手拿起排骨吃了起来。 晚饭后,汪正便要到另一个院子去歇息,临别时,看着汪止舍不得离去,陆筝对他道:“汪将军一路辛苦,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再来陪阿止玩。” 没办法,父子俩现在还不熟悉。 汪正这才告辞离去。 莲心将汪止哄睡了以后,来问陆筝,“姑娘可是要汪将军将阿止接走?” 若是阿止跟汪正走了,她们还有些不习惯。 “不着急,先等他们熟了看看情况,阿止还要再吃几日药。” 汪止如今说话还是和正常孩子有些区别的,况且他和汪正不熟悉,若是汪正此时汪正将他接回去,他也会不习惯。 翌日一早,汪正便来了苍梧院,到苍梧院的时候陆筝已经起来了,她扫了一眼汪正就知道他昨夜没睡好,抬手示意里间还睡着的汪止。 “汪将军去陪他吧。” 汪正抬手一礼,“多谢陆姑娘。” 陆筝对刚刚起来的莲心说道:“不必等我用早饭,到点了你们就用。” “可要给姑娘送去?” 往外走的陆筝回道:“不必,我晚些便回……” 她昨日和萧祁说好了今日去跑马场,并遣散了所有下人,就连小福子也被萧祁一早派去神武大街的点心铺子买点心。 陆筝到跑马场的时候,萧祁已经到了,还给她选了一匹温顺的马儿。 陆筝见他额上有汗,问他,“你已经跑了一会吗?” 萧祁颔首,递给她一张纸,陆筝接过就见上面是上马下马的基本要领,还有如何握缰,如何控马。 看着挺简单。 可是当陆筝上了马以后就觉得身子有些不平衡,萧祁没有让她直接跑,而是骑在另一匹马上牵着陆筝的马沿着跑马场走。 “让我自己试试?” 萧祁摇头拒绝,今日还是稳妥些好,明日再带着她小跑,于是乎,陆筝一早上都坐在马上缰绳却在萧祁手中。 陆筝觉得很没有意思。 小福子回来的早,回了桐书阁才知晓萧祁还未回来,便去了跑马场去寻萧祁,正看见萧祁站在马儿旁边扶陆筝下马。 彼时,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后,小福子突然觉得两人看上去有些莫名的般配。 他家主子这般好看,陆筝也生得好看,若是两人将来生个孩子那得有多好看啊…… 小福子还沉浸在幻想中,陆筝已经过来了。小福子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姑娘来陪我家主子骑马啊?” 陆筝面不改色,“嗯,怕他一个人孤单。” 后面牵着马的萧祁:“……”真是张口就来。 萧祁抬了一下手中缰绳,小福子立即上前接过,萧祁便快走两步追上陆筝,留小福子一人去栓马。 小福子看了看两人的背景又看向手中的僵绳,牵着两匹马毫无怨言的去了马厩。 今日又是给温惠大长公主看诊的日子,陆筝用完早饭后照例给宋思问几人把脉,扎针,斟酌今日的药方。 忙完后见汪正一直围在汪止身边转,便示意花穗拎着药箱出了苍梧院。 大长公主府门口。 韩淳伸长了脖子张望,又看了看日头,“陆姐姐今日不会不来了吧?” 韩夫人坐在门房处,示意她回来坐会,“她是大夫,自是有事忙,她既说了今日来就会来的,稍安勿躁。” 韩淳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看了看周遭,小声和韩夫人说道;“祖母今日精神格外好,都问了两遍陆姐姐何时来,可我总觉得祖母不是在等陆姐姐……” 韩夫人给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轻声道:“我儿聪慧,这都能看出来。” “我也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嘛,虽说不能完全明白祖母的心思,可还是能猜出一点的。” “我知道祖母有许多事都不想跟我们说,她怕我们担心,上次赶我们走也是怕连累我们,可是娘,我一点都不怕的。” 韩夫人看着面前乖巧的女儿,万分欣慰,“我儿这般聪慧通透,很像你祖母呢。” 这般容貌心思又细,便是做皇子妃也做得,可是即便是韩夫人也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家,更何况如今宫里对他们的态度。 有些事本不必点明,韩淳便能明白,她猜的不错,她祖母从上次起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如果说这个世上她祖母还有什么遗憾,便是关于祖母的那位幼弟。 “马车来了。”门房的下人说道。 韩夫人母女起身前去迎接,却没有看到汪止的小身影,韩夫人面色如常,韩淳却往马车处看了看,忍不住问陆筝。 “陆姐姐,阿止今日没有跟着来吗?” 陆筝上了台阶,浅笑道;“阿止的爹爹来京城了,这会他爹正陪着他玩呢。” “他爹爹来了?”韩淳惊讶道。 韩夫人怕韩淳继续追问,忙道;“今日一早还吩咐厨房给阿止做了许多糕点,那等陆姑娘回去的时候给他带回去吧。” “我代阿止谢过夫人了。” “无需和我这般客气,陆姑娘请。” 路上韩淳几次想开口都被韩夫人眼神制止,直到进了大长公主的房间,陆筝还未踏进房间,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是阿止来了么?扶我起来……” 第九十八章难道是巧合吗? 陆筝脚步微顿,从大长公主的声音中就听出了她声音有些急切,陆筝忽然想起上次来这里的场景。 大长公主对阿止好像不是一般的关注。 里间传出韩夫人的声音,“母亲,今日阿止没来,陆姑娘说他爹爹来京城了。” 然后是一阵静默。 陆筝抬脚进了室内,接过花穗手中的药箱,看向大长公主,似是没有看到大长公主面上还未褪去的失望之色。 她笑着说道:“没想到阿止小小年纪竟还有疗愈之效,大长公主气色都好了不少。” 大长公主躺好,面上带了笑,“我们府中许久没有看到小孩子了,老了,就想着儿孙绕膝……” 陆筝笑了笑,没再接话,拿出银针,看向韩夫人,韩夫人忙道;“我们去外面等。” 她示意韩淳跟着她出去,刚一出门迎头碰上韩岭,韩岭张口就来,“他在里面吗?我进去看……” 韩夫人连忙眼神制止,遮掩道:“是,陆姑娘在里面呢,正给母亲医治,咱们且在外面等等……” 说着朝候在外面的花穗笑了笑,拽住韩岭的手腕给他使眼色,韩岭瞬间会意。 “那我们别在这里打搅陆姑娘了……” 陆筝听到外间传来的话,心底笑了笑,可当想到汪止又笑不出来了,她知道汪止并非是汪夫人所生,也不是汪正的儿子吗? 那他是谁的孩子? 大长公主府这般遮遮掩掩,难道有什么隐情? 阿止虽是她的病人,可陆筝却从未将他当成普通病人,这么多日子以来阿止随她一起吃一起睡,就连莲心恐怕心里都将他当成家人了。 看来,回去是要和汪正聊一聊了。 陆筝一直都知道京城水深,只不过她有能随时离开的能力,若阿止真的与京城某个人有关,还是大家不敢宣之于口的,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陆筝一边思索一边加重了香料,袅袅烟雾升起,不过片刻,大长公主便睡了过去。 针灸之后,陆筝起了针,又再次把了脉,惊讶的发现大长公主的脉象比之前强了一点。 她等香料燃尽收了香炉才出了房间。 偏厅中,韩岭见她出来,上前询问:“我母亲今日如何?” 陆筝上前重新写药方,“尚可,大长公主还要睡一会,先别开窗户,等醒来可以让她在院子里躺会,每日待在房间也不好。” 韩岭忙应下,陆筝写好药方后,又从药箱里拿出两根灵须草,递了过去,“嚼碎或者煮水,给大长公主服下。” 韩夫人忙上前接过然后道谢,韩夫人留她在府中用饭,被陆筝婉拒,然后,陆筝拎着两盒糕点就告辞了,韩淳去送了她。 等陆筝离开后,韩岭才面露失望,对韩夫人道:“我今日可是特意告假等他来,上次竟没有仔细看看他……” 自从上次大长公主让韩淳私下问陆筝汪止的事韩夫人就隐隐猜测到汪止的身份,她这位婆母何时对一个不相干的人上过心? 虽说这事大长公主并没有告诉他们,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大长公主那般执着以往的事,他们又怎能猜不出? 韩夫人见下人出去了,才低声道:“陆姑娘说他爹爹来京城了,母亲太过惦记这事,夫君着人去打听一下吧。” 陵阳王府可不是好打听的,不过韩岭依然应下,“好。” 萧祁依旧等在府门外,陆筝上了马车,说了几句闲话后,才似是不经意的问小福子,“我看这大长公主府甚是气派,比你们王府还大,只是年月有些久了。” 小福子立即道:“可不是嘛,这位……可是孝昭文皇后的嫡长女,当年可是比其他皇子都尊贵的主。” 小福子看了萧祁一眼,又道:“只是向来最尊贵的主都在宫里。” 皇位上的人一换,许多人的身份便不一样了。 陆筝点头,“她院子里清静的很,人看着也孤寂,也没什么兄弟姐妹来探望她。” 小福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听闻大长公主当年与其胞弟靖南王姐弟情深,就和普通百姓家的姐弟一般亲近,只是后来出了很多事情,靖南王为国捐躯,留在了南境……” “那位王爷没有孩子吗?” “有啊,怎么没有?那位世子还很聪慧呢,自小便熟读兵书,十几岁便随父上了战场,只不过后来听说也和靖南王一样战死沙场。” “靖南王府就没了后,这位大长公主就是从那一年病重不起。” 陆筝问他,“这是哪一年的事?” 小福子想了想,回道:“也没几年,好像是四年前吧。” 四年前,阿止如今四岁,难道是巧合吗? 马车路过神武大街时,陆筝盯着江月楼多看了一会,萧祁见状踢了一下正在走神的小福子,小福子顺着陆筝的眼神看过去,立即会意。 “那是江月楼,京城最大的酒楼,不如今天中午就在这用午饭吧?” 陆筝转头看他,嘴角扬起一抹笑,“你这个主意好。” 由于萧祁并不是江月楼的常客,江月楼的伙计便不认识他,可从萧祁和陆筝的穿戴伙计并不敢慢待。 “几位贵客,里面请。”伙计热情的招呼道。 小福子问他,“楼上可还有雅间?” 大多来江月楼的若不是常来的贵人,雅间就得提前预订,今日江月楼宾客众多,楼上虽还有两间空着的,可酒楼一向都会预留给突然造访的贵人。 伙计不认识他们,只得道:“真是对不住,今日客人多,楼上雅间都满了。” 小福子看了看一楼大厅,又看向萧祁,萧祁见陆筝目光正追随着上菜的伙计,抬手指了一下窗边的位置。 伙计立即道:“这位置不错,还能看到后面河边的风景。” 陆筝没什么意见,在哪里吃都一样。 小福子知道萧祁和陆筝的口味,点的都是两人爱吃的,满满一桌子,菜上得很快。 陆筝看到这么多,示意花穗几人坐起一起吃,小福子连忙摆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置,“姑娘和主子吃吧,我们一会在这边吃。” 如果是在陵阳,小福子可能还不会那么讲规矩,这里是京城,没准就碰见认识的人,旁人会嘲笑他们陵阳王府没规矩的。 陆筝无奈,伸手端了两盘没动的菜递给了花穗,花穗忙接过放到了隔壁的桌子上。 萧祁眼神示意小福子不用侍候,小福子乐呵呵的和长平花穗二人坐到了隔壁的桌子,又点了几个菜。 陆筝正吃得舒心,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笑声,“嚯,这姑娘可真能吃!” 第九十九章她能是神医吗? 陆筝手中的筷子一顿,这是在说她? 她是能吃,不过这关别人什么事?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说一个姑娘家,不失礼吗? 她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楼梯上下来了几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看向他们的方向,显然,就是在说她。 萧祁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小福子站了起来,走到萧祁身边低声道:“是宁远伯家的公子。” 方才嘲笑陆筝的正是宁远伯的长子许慎,他身后还跟着姜家的人,就是当初小福子兄长不慎伤到的姜观。 陆筝只是扫了一眼,便又继续吃自己的饭,丝毫不受影响。 陆筝这行为可谓诠释了什么是彻底的忽视,许慎嗤笑,“谁家的小姐像这般能吃,怕是将来想找夫婿……” “啪!” 萧祁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冷眸扫向对方。 他力度有大,陆筝面前碗里的甜汤都洒了一些,陆筝哎了一声,看向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好吃饭,我们不能管住别人的嘴,就像狗叫的时候我都不敢出声,我怕越出声狗叫得越厉害。” 萧祁心中升起的怒意便散了些许。 “噗嗤……”长平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周遭听到陆筝这话的客人有的没忍住笑出了声,有的却是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得罪了许慎几人。 许慎面带薄怒,冷生道:“你骂谁是狗?” 陆筝只顾吃自己的依旧不理他,许慎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心中怒意更盛,他目光扫过陆筝对面的萧祁,眼底轻蔑。 “本公子和你说话呢,哑巴了?” 后面的这半句意有所指,陆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想拿针扎人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都不知道吗? 长平和小福子脸色微变,只有萧祁面色不改的依旧坐在远处,对于他是哑巴这一事实,自小他已经听过很多次,如今再听到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许慎,你方才说什么?”楼梯口又传来一道声音,只不过有些熟悉。 许慎转头,见是萧檀,依旧很嚣张,“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她便骂人,她可以,我就不行吗?” 很显然,许慎不认识陆筝,不然他也不可能说出那般无礼的话,只是方才姜家兄弟看到了小福子,心里想出口气。 虽然萧祁也在,可他是个哑巴,能反驳什么呢? 许慎本想帮姜家兄弟找小福子的茬,却先看到了陆筝,惊异于她的饭量,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萧檀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了许慎后面说的话,江月楼的伙计却知道他的身份,上前低语两句。 “许慎,阿辞可不是你可以随意欺辱的人。” 萧祁是世子,是皇家的人,而他只是宁远伯的长子,身份高低显而易见,可许慎和那些跟着皇子欺负萧祁的人一样,谁也不觉得萧祁身份尊贵。 他瞟了一眼萧祁,鼻子里冷哼一声,他是陵阳王世子又如何,就如同梁晖等人所说,不过就是一个哑巴,大周开国以来,何时有哑巴承袭爵位? 萧檀瞥见许慎那副轻蔑的样子,心中陡然冒出一股火气,可这股火气还没发出来事情就来了个大转折,他觉得许慎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一个下人惊慌失措的冲入江月楼中。 “公子!大公子!” “大公子快快回府……” 许慎被他的慌张的模样吓了一跳,呵斥道:“何事这般慌张,好好说话!” 那下人又急又快的说道:“二公子坠马,府里请的大夫都说快不行了,章太医说若是能请到陆神医或许二公子还能救活,可不巧的是陆神医今日出诊去了,夫人派去大长公主府的人说陆神医早走了……” “夫人让来寻大公子,大公子快些回府吧。” 小福子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巴,再看陆筝,依旧吃得很欢心。 许慎听完脸色大变,抬腿就往外走,问那下人,“怎么会坠马?还有,什么陆神医?我怎么没听过?” 那下人追在他后面,“就是客居在陵阳王府给陵阳王世子调理身体,那个治好了沈世子救活了晋阳老王妃的神医,大公子前段时间不在京城,夫人提过一次大公子也没留意……” 还未走出江月楼的许慎脚步一顿,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方才说是谁?那神医如今住在谁的府上?” “……陵阳王府。” 此时的许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站在原地暗骂了一声,倏的转身,又走了回来。 此时萧檀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了,后面是刚刚从雅间下来的沈归夷,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的沈归夷正看到萧祁和陆筝。 他笑着走了过去,“阿辞也在,陆姑娘这是刚看诊回来?” 嘴里塞了一个大虾的陆筝顾不上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看到这一幕的许慎尤遭雷劈,只感觉耳边轰鸣乱响,跟在他身后的那下人此时才看到萧祁,又听见沈归夷方才的话,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异常激动,问陆筝,“您就是陆神医吧,没成想您竟然在这,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坠马,不小心撞到栏杆上了……” 陆筝不为所动,夹起萧祁递过来的鸡翅继续吃。 沈归夷知道陆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他下来的晚,方才只隐约听到一楼有动静,不知发生了何事? 沈归夷看向萧檀,却见萧檀目光一转,落在了许慎身上。 许慎盯着陆筝,嘴唇都在发抖,不可能,她这般年轻,怎么可能是神医?可是沈归夷…… 跟在许慎身后的姜家兄弟脸色一样难看,姜观低声唤许慎,“表哥,她能是神医吗?” 若是要请她,那他们不是要道歉?可若是不请,许陶怎么办? 宁远伯府二公子许陶虽然是个纨绔,可人却不差,晋阳王府和宁远伯是有些交情的,萧檀见许慎犹疑不定,上前几步走到离许慎两步远的地方。 他声音不高,可足矣让许慎几人听清楚了。 “便是这位陆姑娘救活了我祖母,你若是还想救你弟弟,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做。” 许慎蓦的看向萧檀,呼吸有些不稳,竟然真的是她!(本章完) 第一百章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 宁远伯府的下人见许慎不动,也不管尊卑了,折了回来,拽住许慎的袖口央求道:“大公子!大公子快去和世子说说情,请这位陆神医去救二公子吧!大公子……” 他是许陶身边的人自是希望许陶能化险为夷。 许慎摔开他,紧握着双拳,牙龈都快咬碎了,走到萧祁面前,躬身一礼给他道歉。 “方才是我不好,请世子莫要见怪。” 萧祁连头也没抬,将手中剥好的虾放到陆筝碗中,然后擦了擦手。 许慎忙又对着陆筝道歉,“是我失礼,人命关天,求陆神医救救我弟弟,之后陆神医要打要骂我许慎绝无怨言。” “求陆神医救命……” 陆筝将萧祁剥的虾放到嘴里,还没有挪动的意思。 许慎当即狠心给了自己两巴掌,“求神医救命!” 沈归夷已经在萧檀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他这才得知,许陶性命垂危。 许陶小时候是很爱黏着沈归夷的,沈归夷也喜欢这个弟弟,只是后来沈归夷伤了腿,久不出府门,耐不住寂寞的许陶便跟着其他人玩了。 不过两家的交情依旧在,况且,如果今日陆筝因为和许慎的不愉快而没有去救许陶,那么明日她在京城积攒的好名声将会消失殆尽。 而陵阳王府和宁远伯府也会因此心生嫌隙,到时候传扬开来,旁人只会同情弱者。 沈归夷看向陆筝,试探的问道:“要不,陆姑娘去看看?” 陆筝将萧祁刚剥好的虾又塞进嘴里,看了一眼许慎,视线落在了沈归夷身上。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之后,才开口,“你可真会给我揽活。”说着抬手接过萧祁放到她手边的帕子,擦了擦手。 沈归夷无言以对,只能对着她僵硬的笑了一下,纯属巧合。 许慎见陆筝起了身,避开萧祁的冷眸,对陆筝道:“我给姑娘带路。” “花穗,去拿药箱……” 江月楼离宁远伯府并不近,为了不耽误时间,一行人只得骑马快奔,等赶到宁远伯府前院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妇人的哭声。 许慎腿脚一软,快步进了院子,此时许陶院子里围了许多人,有宁远伯府的下人,有大夫,还有今日和许陶一起去跑马的几位纨绔子弟。 宁远伯夫人一见许慎回来了,哭得更伤心了,“慎儿,慎儿你弟弟……” 许慎疾步上前扶住宁远伯夫人,宽慰道:“娘别急,我在江月楼碰上了陆神医,儿子已经请回来了。” 宁远伯哭声一顿,往许慎的后面看去,就见萧祁身边立着个年轻姑娘,她精神一振,是她,一定是她! 京中贵妇都曾听闻过晋阳王老夫人起死回生的事,晋阳王府说的陆神医就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宁远伯夫人刚要上前和陆筝说话,从许陶房间出来的章太医正好看见陆筝,大喊一声,“陆姑娘快来!二公子要不行了!” 陆筝抬手接过花穗手中的药箱,在一院子人注视下进了许陶的房间。 血腥味很重,榻上的许陶是侧躺着的,脸色煞白,显然是已然失血过多而昏迷。 房间内还几位不认识的医者,章太医知道时间紧迫,言简意赅,“二公子后背撞上了铁钉,钉子有些长,恐怕已经伤及脏腑,我和柳大夫看了,不能取,取了这二公子恐怕就……” “可是不取……”不取许陶也撑不了多久了。 陆筝给许陶把了脉,眉头紧锁,她起身去开药箱,头也没抬,“劳烦章太医留下来帮我,其他人在外等着。” “这……” 其他几位大夫面面相觑,随后都看向了一直在观察陆筝的柳闻钦,章太医知道陆筝看病的规矩。 没等柳闻钦开口,催道:“诸位请先在外等着,二公子性命要紧。” 其他几位大夫这才转身出去,章太医连忙将门关好,转身一看,陆筝却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香炉。 “章太医将他的外衣剪了,我一会要给他起钉。”正在配香料的陆镇说道。 章太医虽然从未见过这种疗法,却知道不能耽搁时间,陆筝点燃香炉之后,从药箱中拿出一个药瓶,起先只是倒出一粒,犹疑了一下,又倒出一粒。 将两粒药丸强行给许陶服下后,陆筝去仔细净了手,等香炉中飘散出来的香味充斥在整个房间里后。 “按住他。” 然后在章太医惊骇的目光下,快速给许陶拔出了后背上的钉子。 一声闷哼声许陶没了动静,陆筝被溅了一身血,章太医也没好到哪里去。 章太医被她如此彪悍的手法吓得呼吸一滞,连忙去看许陶的脸色,本就脸色惨白的许陶此时就如同死人的脸。 章太医眼前一黑,宁远伯还未回来,若是回来了得知他儿子死在他们手里,他都不用回乡养老了。 “陆……” 上完药的陆筝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取出银针,快速落针,章太医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谁家针灸跟扎着玩似的? 他凝视着面前的陆筝,在这一刻,章太医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陆筝扎完手中的针后,又给许陶把了脉,眉头依旧蹙着。 正厅中,小福子都不忍直视被赶出来的几位大夫,其中一位大夫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连大青山的柳圣手都被她赶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 “京中传闻是真是假,今日便能知晓……” 显然,几人已经猜出陆筝的身份,毕竟,宁远伯府的管家对萧祁的态度很是恭敬。 柳闻钦叹了一开口气,开口道:“是某技艺不精,既然有人能救许二公子,是许二公子福大命大,医者医术高低,和年龄无关,诸位莫要小瞧这位姑娘。” 许慎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位竟是从济生堂请来的大青山的圣手后,连忙见礼赔罪,柳闻钦连称不敢。 此时许慎一阵后怕,这大青山的圣手都救不回来他弟弟吗? 若是他没有当机立断对陆镇赔罪,她是不是就真的不来救人了? 他目光落在面色平静的萧祁身上,虽说他很不喜萧祁,可为了自家弟弟,不得不亲自为萧祁端了杯茶。 和许陶一起去跑马的赵瑾之几人只是简单的和萧祁沈归夷打了个招呼,并未寒暄,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只是今日许陶出事他们几个也有责任,许陶本就不爱跑马,是他们几个非要要赛马,许陶的马儿突然发狂,这才出了意外。 宁远伯夫人焦躁不安的站在许陶的放门外,心底一直在暗暗乞求上天保佑他的儿子平安无事。 正在这时,宁远伯大步从外面进来,他是从京郊守备营一路疾驰回来的,衣衫早已汗湿,一头的汗。 “陶儿怎么样了?” 第一百零一章莫打扰莫打扰 “老爷……” 宁远伯夫人一看主心骨回来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哭得说不清楚话。 “老爷……陶儿……” 许慎连忙扶住宁远伯夫人,对宁远伯道:“章太医和陆神医还在里面。” “陆神医,可是前些日子救了晋阳老王妃的陆神医?” 许慎一怔,他爹都知道,为何他从未留心? 许管家忙道:“正是正是,是沈世子帮着请来的……” 宁远伯微微松了一口气,忙对沈归夷致谢,沈归夷是小辈,怎敢受他的礼,侧身避开。 他看了一眼许慎,说道:“恰巧在江月楼遇上,还不知里面的情况,不过我知晓陆姑娘的为人,但凡她能救的她必定不遗余力。” 这话大家听明白了,陆筝会尽力救,但若是救不回来,也不关陆筝的事,毕竟其他大夫也没有这个能力。 一时之间,厅中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众人瞬间看过去,却只见章太医一人出来。 “章太医,我儿如何了?”宁远伯夫妇连忙迎了上去。 宁远伯夫人看到章太医身上的血渍身子一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章太医对上众人期冀的目光也不知怎么说? 他控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沉重,对宁远伯道:“陆姑娘还在救治,伯爷让诸位都散了吧,二公子这里需要清静。” 还在救治?救治到什么程度了?那是脱离了危险没有? “那我儿……” 章太医很累,他说,“老夫技艺不精,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救回来,就看陆姑娘了。” 两人所有的办法都用尽,可许陶的脉搏却是越来越弱。 宁远伯夫人腿一软,许慎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红了眼睛,“娘……” “我的陶儿,我的儿子……” “先扶你娘去厢房歇一会。” “是。” 宁远伯对着众人抬手,“章太医说了,这里要清静,许某失礼了,请诸位移至别院休息……” 众人忙道不敢,宁远伯既然开口了,众人不好久留,几位大夫被管家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 赵瑾之几人给宁远伯赔了罪,“伯爷夫人保重身子,我们明日再来探望许陶。” 萧檀是跟着沈归夷来的,沈归夷知道萧祁暂时不会离开,索性就留下陪他,可萧檀没有留下的理由,便也告辞了。 姜家与宁远伯有亲,宁远伯也很疼爱外甥,姜家两兄弟便去了许慎的院子里等候。 章太医被小福子搀到椅子上休息,给他端来一杯宁远伯府备着的参茶,章太医一口气喝完。 “老了,老了……” 小福子便问道:“章太医,里面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章太医心中叹了一口气,若是陆筝这次没有独家秘药,这许二公子怕是真的救不回来了。 他见宁远伯一脸紧张,只道;“老夫也不大看得懂陆姑娘的疗法,且等等吧……” 这一等,厅里的人便一直等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这一夜,许多人都未睡着,从宁远伯府离开的几位大夫都在等消息,赵瑾之几人被家中长辈罚跪了一夜祠堂,一直提心吊胆的跪着,生怕听到许陶的噩耗。 而宁远伯一夜之间像是老了许多,一直守在许陶门外,滴水未进。 晨光熹微,众人终于等到了陆筝开门,可陆筝开了门之后又迅速的带上了门。 陆筝一脸疲惫,还没等众人问,便先开了口,“我要吃饭。” 昨天中午就没吃饱,晚上还落了一顿饭,她能不饿吗? 宁远伯怔了一下,连忙吩咐管家,“快,快去准备!” 小福子忙跟上许管家,笑道;“咱家给管家帮个忙。”他知道陆筝的喜好,特别是陆筝饿的时候。 陆筝往椅子上一靠,又说了一句,“别开门。”然后毫无形象的闭上了眼睛。 正走到许陶房门外的宁远伯看了一眼章太医,这…… 同样熬了一夜的章太医示意他稍安勿躁,陆筝既然没有和大家说许陶现下的情形,那就应该不是最坏的结果。 萧祁目光落在陆筝眼下的青影,莫名有些心疼,这一夜他们等着的都累,何况救人的她呢? 不多时,小福子回来了,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下人,萧祁几人昨夜就在伯府用的晚饭,是以,厨房知道有客在一早就在准备早饭,还很丰盛。 闻到香味的陆筝睁开了眼,然后,陆筝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用早饭,小福子给她盛粥,萧祁在给她剥咸鸭蛋。 陆筝喝了一碗鸭蛋碎拌的粥以后,才觉得缓过来一点劲。 她又连着吃了两笼蒸饺,一碗肉沫蒸蛋,一个鸡腿之后才放下筷子,这会许慎再不敢说陆筝吃得多了。 陆筝吃完以后擦了擦手,又回了许陶房间。 期间,一句话未说。 本想着等她吃完就问儿子情况的宁远伯夫妇:“……” 章太医安抚他,“莫打扰莫打扰……” 病人还没醒,看病的大夫能吃这么香,想是有把握了,章太医提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看陆姑娘吃得这样香,老夫也有些饿了,两位世子,也都用些吧……” 小福子便也催促萧祁用饭,“主子和沈世子用些吧,不然姑娘又要说两位了。” 萧祁和沈归夷对视一眼,老实的开始用饭,唯独宁远伯一家食不下咽。 济生堂。 “听闻师兄昨日去宁远伯府了?” 柳闻钦笑了笑,“是啊,技艺不精,救不了许二公子,被请出来了。” 从大青山一道来的其他人听到柳闻钦这话皆是一惊,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柳善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师兄被请了出来?那是谁留在那?太医院的人吗?” “你只猜对了一半。” 有人想起那些选拔中的医者中流传的话,不确定的问,“难道是京中传闻的陆小神医?” 柳闻钦颔首,“正是她,年龄不大,可我观她稳得很,就是不知她和传言中的是否相符?” 柳闻钦便将在宁远伯府的事简短的说给大家听。 项酒道:“我这几日外出,也曾听闻过这位神医的名号,听说如今客居在陵阳王府,柳长老可是有意将她收入大青山?” 第一百零二章我能抱得动 柳闻钦听到项酒这话笑了,“她若是能救回许家二公子,那医术必定在我之上,怎会去咱们大青山?” 有人道:“不一定,听你所言她擅长外伤,不见得其他的也擅长,再说你也知道咱们大青山医书札记收藏的有多全,还有医圣前辈的所有札记,试问哪一位医者不想目睹前辈们留下来的心血?” “她这般年轻,若真是如京中传言这般,师兄,若错失此人,是咱们大青山的遗憾。” 柳闻钦看向说话的百里潜,说;“她若真救回了许二公子,我会亲自去拜访,至于去不去就是她的事了……” 他是当不成她的师父了,医术都如她,还怎么当她师父? 可大青山有的是高人,再不行,拜入院长门下想必院长也是极为愿意的。 宁远伯府。 临近午时,许陶的房门终于开了。 这次陆筝是拎着药箱出来的,比之先前更加疲惫,她依旧是将房门关了,花穗连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药箱,一众人围了上来,可看到陆筝的神色竟谁也不敢先开口问了。 陆筝看向章太医,一开口众人听在耳边只觉得是天籁之音,“人救回来了,之后就拜托章太医了。” 章太医虽早已猜测陆筝能将人救回来,此时心底仍旧震撼,她是如何将人救回来的?明明…… “陆姑娘放心,老夫定然好生照料许二公子。”说着,章太医就要进去查看,岂料身后又传来陆筝的声音,“稍晚一会再进去吧。” 已经迫不及待的章太医脚步顿在了许陶房门外,他就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独家秘方,不想让他这个老头子知晓! 小气,身为医者小气了,合该和他交流交流,这才能彰显大医风范,章太医看向陆筝的眼神有些幽怨了。 陆筝当没看见。 宁远伯夫妇似是才回过神来,宁远伯夫人含着泪,“老爷,儿子救回来了……” 宁远伯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对着陆筝郑重道谢,“多谢陆姑娘救回我儿,此等大恩,我宁远伯府定然铭记在心……” 陆筝勉强含笑,“伯爷不必如此,我是大夫,医者本分而已。” 说完,陆筝看向萧祁,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走吧。” 小福子立即上前和宁远伯解释,“陆姑娘怕是累得很了,伯爷我们这就告辞了。” 宁远伯也知道陆筝辛苦忙抬手示意管家,许管家将昨夜备好的诊金递了过去,小福子便接下了。 沈归夷没让宁远伯送,可许慎不能不送,萧祁和陆筝在前面走,许慎便走在了沈归夷身侧。 他面上不自在,可感谢的话该说还得说,“多谢沈兄昨日出言相助,不然我弟弟……” 不然,他可能就没弟弟了。 “陶弟小时候也爱跟在我身后玩,不说以往的情谊,人命关天我怎能不开口。” 沈归夷与许慎虽然同岁,可却不如和许陶儿时的情谊那般深厚,加之昨日得知了在江月楼的始末,心里对许慎也没什么好感了。 然后许慎便听到沈归夷对他说:“若是换作是你,我可能还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开口相助。” “王爷虽不在,阿辞也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的。” 许慎:“……”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可许慎有错在先,陆筝又救回了他弟弟,什么难听的话他也得听着。 而且认错也得认得快,虽然很没有面子。 “昨日是我莽撞,不该对世子无礼,改日一定亲自上门对世子和陆姑娘赔罪。” 沈归夷这才没说其他的话。 陆筝上了马车往靠枕上一躺,等沈归夷和许慎告辞后上了马车后,陆筝已经睡着了。 沈归夷听着陆筝均匀的呼吸声和萧祁对视了一眼,有些惊异,这么快? 萧祁自然看懂他的神色,点了点头,小福子将宁远伯府给的诊金放到一边,看了一眼睡着的陆筝。 “从没见救谁救得这般辛苦,姑娘定是累极了才这么快就睡着。” 沈归夷看了看熟睡的陆筝,又看向小福子,有些不理解他说话嗓门这么大做什么? “沈世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姑娘睡着了打雷她都听不见的。” 沈归夷:“……” 马车先去了镇北侯府,将沈归夷送到之后才回了陵阳王府。 等沈归夷下了马车后,萧祁上前给陆筝掖了掖毯子,然后拿起她一直握着的左手打开一看,果然,指尖上还残留着针扎之后的血渍。 细闻,依旧有一股清淡的香味,萧祁将她的手放到了毯子下。 他知道陆筝昨夜恐怕一夜都未睡,照陆筝这架势,非得睡到明天早上,可在马车里一直睡着也不是事。 叫又叫不醒,只能将人抱进去。 到了陵阳王府,萧祁犹疑片刻,才上前将陆筝揽到臂弯,小心翼翼的抱起陆筝,小福子连忙道:“主子我来,我能抱得动……” 触及萧祁的目光,小福子后脊一凉话音一转,“我帮主子看着脚下的路。” 下马车的时候小福子还是扶了一把,花穗想上前接陆筝,小福子连忙使眼色,花穗落下了抬着的手。 小福子紧紧跟在萧祁身边,他是真怕萧祁将陆筝摔了,可这话他能说出口吗?那不是下主子的面子吗? “台阶,小心台阶……” 长平虽然没开口,可心里和小福子一样的想法,这苍梧院可不近,他家世子能抱得回去吗? 然后长平和小福子一左一右的紧紧跟在萧祁身后。 进了府门后,萧祁看了一眼怀中睡着的陆筝,虽说他目前体魄不够强健,可是他觉得陆筝一点也不重。 苍梧院,正陪着儿子踢藤球的汪正见汪止脚步一顿,转身跑了,心下正奇怪,正要追上去,远远的小福子的声音就传来了。 “台阶,台阶……” “马上就到了……” 汪止就是寻着小福子的声音跑出来的,陆筝一夜未归,莲心又刻意避开他去了针线房,让汪正多与他熟悉,汪止心里有些焦躁不安。 他不知道陆筝为何一夜未归,也不明白一向宠着他的莲心怎么也找不见了。 此时见到陆筝回来汪止就有些小激动,可是陆筝却被面无表情的萧祁正抱在怀里,还直接从汪止身边路过。 站在原地的汪止好生委屈,他愣了愣,才转过身,视线一直追随着萧祁几人的背影,就连花穗也只是唤了一声阿止也没留下陪他玩。 汪正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阿止,爹爹陪你玩……” 汪止看着面前面带笑容一直围着他转的男人,好像自从他来了之后,旁人就开始疏远自己。 汪正上前牵他的手,岂料,一向听话的汪止一把甩开他的手,扭头跑了。 “阿止,阿止……” 第一百零三章为师教不了啊 西厢房,立在窗子前的孟绾绾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问从外面进来的侍女晓晓,“是陆姑娘回来了吗?” 晓晓将她带到桌子前,给她倒了杯茶,“是,听说昨日去宁远伯府救人去了,一夜都未睡,回来的时候就在马车里睡着了。” 说到这里,晓晓声音低了低,“是陵阳王世子抱着送回来的。” 孟绾绾唇角微微上扬,她许久没有对其他事产生好奇心了,她问,“陆姑娘……长得很好看吧?” 侍女晓晓一听她问这个,精神一振,滔滔不绝:“不只好看呢,气质还很出众,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许是因为她是大夫,懂得怎么保养皮肤,她的脸不仅白里透红,看上去光滑细腻,就像小孩子的皮肤呢……” “头发又柔又顺,让人好生羡慕,若只看一个侧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小姐。” 就是陆筝太过不拘小节,平日里有些慵懒散漫,加之她的食量,让人震惊。 “小姐知道的,平日里陆姑娘胃口很好,可奇怪的很,陆姑娘一点也不胖,身材很匀称呢……” 孟绾绾在想,陆筝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好似和她认识的都不一样,她认识的那些即便不是勋贵家的掌上明珠也是宦官家的小姐,都是恪守礼仪,和她一样的……无趣。 她眼睛看不到,如果可以,她也想像陆筝那样,可以来去自由,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蓦的,脑海中浮现一句很久之前别人说过的一句话,“这世间很残酷,也很美好,总有让你觉得值得的事。” “前提是,你得活下去……” 活下去,她在黑暗中独行了多年,活到了现在,若不是外祖父年纪大了受不了打击,她走不到现在。 “小姐,小姐在想什么?” 孟绾绾抿了一口茶,放下手中的杯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眼前覆着的缎带,道:“我想外公了,不知道我们端午之前回不回得去临江?” “王爷都说了,老王爷有他照顾,让小姐安心留在京城看眼睛,小姐好了便是对老王爷最大的孝顺……” 外公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偶尔还有些糊涂,总是将她当做早逝的女儿,每每听见他唤娘亲的名字,孟绾绾就一阵心酸。 倘若她有一日不在了,外公怎么经受住? 她能做的,便就是听话,好生医治罢了,至于治不治得好她不在乎了。 苍梧院里陆筝睡得昏天暗地,而京城各处却议论纷纷,全都是在说陆筝救回了许陶。 昨日被宁远伯府请去的一位大夫百思不得其解,对着同行道:“昨日许二公子那伤我看了,那钉子入肉极深,拔了钉子定是保不住许二公子性命的,就连柳圣手都不敢下手。” 旁人一脸惊讶,“那她是如何拔了钉子又保住许二公子的命呢?” “也许有什么独门秘法呢,别说是受了重伤的人,便是将死之人也有可能救得回来……” “也可能是有什么保命的药,不然怎么救得回那二公子?” 有人问,“当时章太医不是在里面吗?章太医一定知晓,章太医一向仁义,想来咱们去请教,章太医也会告知咱们的。” “恐怕也只有章太医知道了。” 可惜,此刻章太医还在宁远伯府未出来。 还在宁远伯府的章太医打了个喷嚏,然后又继续写许陶的脉案。 济生堂。 柳闻钦一得了消息,立即就要吩咐随从套马车要去陵阳王府,还是被项酒拦了下来。 “那是陵阳王府,不是咱们大青山,柳长老何不先让送个帖子过去?” 京中世家勋贵,除非特别亲近相熟的,谁家登门不得先递个帖子,传个话?这样贸然上门,恐怕有的门房都不会传话。 其他人也赞同项酒的话,“先送个帖子吧,毕竟是王府。” 若是寻常百姓家,知道是大青山的人登门,恨不得扫榻相迎,可是这里是京城,勋贵云集的天子脚下。 “那……那便先递个帖子,我就是怕她不愿意见我。” 她能救回许陶,医术已然在他之上,无论是去拜见还是去结交的亦或是看诊的肯定不在少数,能见他吗? 百里潜笑道:“柳长老那里不是有院长的帖子吗?不如送院长的帖子过去,三生医学院院长的面子便是皇家也要给几分吧。” 有人道:“百里这话不错,师兄便递院长的帖子吧。” “那要不要先给院长传个信?” 没有事先告知,直接给院长领回去一个徒弟这样好吗? 项酒道:“是要先写封信,不过这也不耽误你先去见见人,万一她突然离开,又或者有其他的事,不就是我们大青山的损失吗?” “对,我先写信,然后派人去送帖子。”柳闻钦高兴的说道。 显然,众人谁也不认为陆筝会拒绝成为三生医学院院长的弟子,那可是院长,闰泽医圣的亲传弟子。 项宝宝跟着项酒出来,等离开偏厅了,才问项酒,“师父不想收个天赋极佳的弟子吗?徒儿听着那位陆小神医好生厉害呢。” 项酒笑了笑,“咱们大青山若是天赋一般的,便如为师这样的,一辈子便只攻一科,她那般有天赋,为师教不了啊……” 项宝宝稚嫩的一张脸上全然不认同,“师父别这般说,师父被众人誉为儿科圣手,就连院长大人也很是佩服呢,她虽然厉害,可也不见得她儿科也很厉害嘛。” “也许将来,她也有向师父请教的时候。” 谁家徒弟不崇拜自家师父呢? 项酒哈哈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为师不期待这些,你和你师兄们多多用心钻研医术我就满足了。” “徒儿会的,以后定不会给师父丢人!” “好,昨日百里长老说慈幼堂有许多体弱的孩子,让我去给那些孩子看看,走,咱们去慈幼堂。” “百里长老真是心善呐,到哪都记挂着当地慈幼堂的孩子,每次都捐钱,就是百里长老没有师父那般擅长儿科,每次还得师父去看。” “都一样,为师穷,只能出力,可百里长老付出的却是真金白银。” 来京城之前,项酒出诊诊费都很低,来京城之后,虽然达官贵人给了不少诊费,可项酒都给门下的徒弟买了东西。 存钱,他是存不住的。 “师父的钱都给我们买东西了,等以后我出师了,会孝敬师父的……” 项宝宝听见项酒的笑声,追着他道:“真的真的,师父不相信么,徒儿挣的诊费都给师父……”(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阿止不能留在京城了 陵阳王府。 莲心赶到桐书阁的时候汪止还躲在楼梯下不肯出来,汪正急得一脑门的汗,可他又不能强行将汪止拽出来,那样,汪止怕是会更抗拒他。 “阿止……” 听到熟悉的声音汪止抬头看了看,见是莲心又将头埋在膝盖处,双手依旧紧紧的抱住膝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莲心一阵心疼,操之过急了。 莲心举起手中的布老虎,“阿止,你看,我去针线房了,给阿止做了一个小老虎。” 汪止没有抬头。 “还给阿英做了一个小鹰呢,等阿英回来了你送给他好不好?” 汪止这才抬头,莲心抬起手中的小鹰冲他晃了晃,然后张开另一只手,温声哄道:“我们去看看阿英回来了没有。” “……没有。” “阿止怎么知道它没有回来呢?” 汪止:“他会叫。” 莲心自然知晓,阿英每次猎食回来总是先在高空中发出一声鹰唳声,才会落下来。 莲心继续哄他,“那我们先去厨房,让游爷爷给阿英准备吃的好不好?” 汪止看了她一瞬,这才从楼梯下出来,莲心将布老虎和小鹰放到他怀中,然后将他抱起,汪止便将头埋在了她怀中。 莲心看向一旁有些落寞的汪正,对他道:“是我们倏忽了,阿止还不适应,汪将军也莫心急……” 这两日,除了汪止睡觉,其他时候莲心都尽量避开汪止,陆筝又不在,平日熟悉的人乍然都离开了,汪止肯定会有些不安。 汪正苦笑道:“也是我太过着急了。” 他又看了一眼一只手紧紧扒着莲心脖子的汪止,心中有些发酸,“那我先回客院,阿止就麻烦姑娘了……” 莲心微微颔首,看着汪正离去的背影,心底叹了一口气,她问汪止,“阿止不喜欢爹爹吗?” 汪止抬起小脑袋,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始终没给出莲心答案。 莲心抱着他去了厨房。 …… 翌日辰时,莲心候在陆筝房间外,她知道陆筝今日一定会醒,就算是没睡醒也该饿醒了。 听到里间传出的动静,莲心便端着托盘进去了。 陆筝鼻子动了一下,精神了些,“海鲜粥吗?” 莲心先是递给她一杯茶简单漱口,然后才从小盅里舀粥,她笑道:“游大厨一早熬的呢,足足熬了两个时辰,阿止都喝了两碗。” 陆筝咽了咽口水,接过莲心递过来的粥,榻都没下,也连着喝了两碗,见盛粥的小盅里没有了,才将碗放下。 “世子说姑娘不会醒得太早,就先喝些粥垫垫,午饭厨房会早些准备的。” 陆筝听见外面嘀嗒嘀嗒的声音,问莲心,“下雨了么?” “昨日下了一夜,这会雨虽小,不过还下着呢,姑娘这会是起来沐浴更衣还是再躺会?” 陆筝没吃饱,她说:“不躺了,起吧,我中午想吃热锅子,还想吃烤羊排……” 游大厨作为陆筝的专属厨子,办事效率有多高? 然后,还未到用午饭的时间,陆筝和汪止已经坐到了厨房外的走廊上,陆筝手上抱着个盘子,上面是游大厨切好的烤羊排。 汪止啃完一根,面前又递来一根,他喜滋滋的接过,吃得满嘴流油。 前来寻陆筝的萧祁站在远处看着陆筝和汪止一大一小吃得欢快,也没上前去打扰,就站在走廊下看着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陆筝看见他,问他,“可是有事?” 小福子开口道:“没什么大事,昨日大青山的人递了个帖子进来,姑娘要见吗?” 陆筝摇头,意思很明显,她不想见。 小福子看了萧祁一眼,又道:“来人递的是三生医学院院长的帖子。” 其他人可以不给这个面子,可是三生医学院院长的名头太大,陆筝若是不见的话,在同行中怕是会惹闲话了。 她将手中的骨头丢到空盘子里,“哦,那就见一见吧。” “那就明日吧,晚些主子也要出门。” 陆筝看向穿得有些正式的萧祁,以为他要进宫,“你要去宫里吗?” 萧祁摇头,小福子忙道:“明日老太傅寿辰,主子明日就不去了,等下午接了姑娘回府世子要去太傅府代王爷给老太傅贺寿。” “你们有事就忙,不用接我,有车夫就行。” “那怎么行?” 陆筝:“有什么不行的,不用那么麻烦。” 小福子知道萧祁是一定要去接陆筝的,绞尽脑汁,想来一个蹩脚的理由。 “王爷的车架多年未用,现在府中能用且有排场的马车就主子这一辆,主子好歹也是陵阳王府的世子,外出赴宴自然还是要有排场的,等主子接了姑娘回来,我们再去太傅府。” 陆筝哦了一声,继续啃羊排,她不会骑马,走路又太远,还带着阿止,是有些不方便。 正式用完午饭后,陆筝一一给宋思问几人诊完脉重新调整了方子,下午带着汪止去了大长公主府。 等上了马车,陆筝才想起还没有和汪正说汪止的事情,便想着等回去再说。 在客院忙了许久的汪正终于将给汪止做的大风车做好了,他走得很快,想在汪止午睡醒来之前就放到汪止的小榻边。 到了苍梧院才知晓陆筝带着汪止出门看诊去了。 “汪将军不若先回去歇着,等姑娘和阿止回来了,我派人去告知将军。” 手中举着风车的汪正对莲心颔首,“多谢姑娘了。” “世子会去接姑娘,姑娘应该不会在大长公主府用晚饭的,晚饭之前阿止就会回来的,他看了这风车一定会特别喜欢……” 汪正倏的抬头,看向莲心,不确定的问道:“你方才说陆姑娘去哪里看诊了?” “大长公主府,阿止每次都喜欢跟着姑娘去。” “是哪位大长公主?” 莲心含笑道:“是温惠大长公主,听说阿止特别喜欢府门口的石狮子,还曾想搬回来呢……” 莲心看着汪正逐渐僵硬的面色,不知所以,“将军,汪将军?” 汪正回神,“我是怕阿止调皮,有些担心。” “将军不必担心,听花穗说,大长公主府的人都很是喜欢阿止,特别是大长公主……” 汪正越听心越往下沉,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匆匆离开了苍梧院,一回客院就吩咐随从吉安收拾行李。 “将军昨日不是还说要在陵阳王府多住些日子,等小公子适应了咱们再回陵阳,怎的今日就要准备回去呢。” 汪正焦躁的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夫人在陵阳我不放心,早些带阿止回去也好。” 阿止不能在留在京城了,大长公主一定是有所怀疑了,大长公主能认出来,想必京中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能认出来。 万一,让人知晓了,那阿止? 不行,他得尽快离开,等陆筝带着阿止从大长公主府回来他们就离开,最迟明日一早就得走。 一想到那个可能,汪正就一阵心惊肉跳,他曾立下誓言,阿止就是他的孩子,他会示他为亲子,他会保护好他。 阿止谁也不是,只是他的孩子,谁也别想伤害他…… 第一百零五章这是给阿止的谢礼 大长公主府。 汪止依旧是在大门外玩了许久,直到花穗再一次告知他,那石狮子是搬不走的时候,汪止才跟着花穗进了大长公主府。 刚下过雨,韩岭站在厅门口来回踱步,韩夫人忍不住低声道:“夫君不要走来走去的了,走得我头晕。” 韩岭不好说他心里有些激动,只得顿住脚步。 正在这时,有声音远远的传来,“阿止,小心水坑,慢些走……” “这边,走这边,竹蜻蜓别掉了水坑里了……” 韩岭蓦的转头,视线落在院门口,汪止的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中,再次打量汪止,韩岭只觉得自己先前委实太过大意了。 眼前的孩童和记忆中小少年的身影缓缓重合,一瞬间,前尘往事在韩岭的脑海中翻涌。 “小舅舅,小舅舅岭儿也要骑马……” “你还小,阿姐不许你骑马。” “娘偏心!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就许你学骑马,不许我学,哼……” “岭儿乖,等明年你再长高一些,我一定和阿姐说让她准你学骑马,呐,阿姐给我做的核桃酥都给你吃……” “小舅舅,小舅舅!娘说你以后就不必住在宫里了,皇帝外公封你为靖南王了,是我朝最年轻的王爷呢,你以后就有自己的府邸了。” “岭儿不想住在公主府了,岭儿也想和小舅舅住在一起,娘总是督促我读书,说将来能给小舅舅帮忙……” “哈哈哈……阿姐是为了你好,不过,等府邸建好以后,我给岭儿留一个院子,岭儿什么时候想歇歇的时候就过来,阿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把你揪回去的。” “还是小舅舅对岭儿最好,等岭儿长大了,一定听小舅舅的话,为小舅舅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哈哈哈……” “小舅舅,小舅舅怎么不理岭儿,岭儿在这等了许久他们都不给我开门,小舅舅……” “岭儿,靖南王府……以后你专心在公主府读书,靖南王府你和阿姐就别来了……” “为什么?小舅舅在害怕什么,是不是京中那些传言?我不要!表弟还小,舅母又没了,我就要来陪着小舅舅……” “小舅舅……” 记忆就犹如一根刺,韩岭的喉间忽然就有些哽住了,他眼睛紧紧的盯着汪止的面庞。 汪止生得很好看,粉雕玉琢,一双清澈的眼眸灵动有神,仔细打量,和他记忆中的小舅舅年少时确实很是神似,反而不像表弟。 韩岭在想,倘若他长大了,定会长成小舅舅的模样。 忽然,当年朝堂上种种风波在韩岭脑海中浮现,他看着汪止周身浑然天成的贵气,就有些莫名的害怕。 花穗对着韩岭夫妇行礼,韩夫人见韩岭目光一直追着汪止,笑着对花穗道:“我给阿止做了许多糕点,都放得住的,不如姑娘随我去厨房去取。” 花穗连忙道谢,回头看向汪止,从门口走到后院,汪止已经有些累了,很显然,他不想跟着花穗去厨房了。 韩岭:“陆姑娘马上就出来。” “有劳大人照看一会阿止了……” 等花穗跟着韩夫人离开后,厅前就只剩了韩岭和汪止二人,韩岭转身走到桌前,冲他招手。 “阿止,来。” 汪止迈着小短腿走到他面前,韩岭端了一盘各色糕点,示意汪止吃。 “这里还有糖,你喜欢吃哪个?” 汪止看了一眼托盘中云集的各色糕点,伸出空着的小手拿了一块,“这个。” 韩岭看着他往嘴中塞的核桃酥怔了怔,他也喜欢核桃酥吗?水光在他眼底浮现,他伸出手,正想摸摸汪止的脑袋。 “吱呀”一声,陆筝从大长公主的房间出来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汪止,神色不似以往那般轻松,少顷,才唤汪止。 “阿止,过来。” 汪止捏着没吃完的核桃酥颠颠跑过去,仰头看陆筝,似乎在问她唤他有什么事? 陆筝看向他手中的核桃酥,蹲下身子,温声道:“我要去给大长公主开药方,阿止去陪陪她好不好?” 汪止看着她不说话,陆筝又道:“上次大长公主送了我们许多东西,阿止陪她说说话,就当感谢她了。” 汪止这才点头,“……好。” 陆筝见他迈着小短腿进去了,才去开药方,韩岭迫不及待的跟在后面,却没有跟着汪止进内室,脚步停留在了外间,却足矣听见里面的动静。 温惠大长公主今日的气色却不如前两日,里间只一个覃嬷嬷,见汪止进去了,覃嬷嬷低声唤她:“殿下……” 温惠大长公主缓缓睁开眼睛,待看到汪止时眼底漫上慈爱的笑意。 “阿止来了。” 她伸出一双苍老的手似是想摸一摸汪止的脑袋,汪止走到榻前,看了一眼她满头的白发,抿了抿嘴。 汪止虽然如今说话一直不利索,可很多该懂的都懂,只是说不出来,他知道面前的这位老人是病人且比上次见的时候病得更重了。 莲心说过病人是要喝苦药的,虽然他不怕苦药,可是苦药对别人来说是很痛苦的。 大长公主视线落在他手上的核桃酥上,含笑道,“我们阿止也喜欢吃这个呢,就在这吃吧……” 汪止咬了一口核桃酥,见温惠大长公主一直看着他,将手中的核桃酥往她面前递了递,直接递到了她嘴边,“给你。” 大长公主眼底微潮,只是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真好吃,阿止真懂事。” 汪止看了一眼几乎没有少的核桃酥,正要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吃,大长公主伸手从枕头下取出一个荷包缓缓的给汪止挂在了腰间。 挂好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才将视线才那荷包上移开,也算物归原主了。 汪止只觉得腰间的荷包有些沉甸甸的,覃嬷嬷看见那陈旧的荷包,忍不住红了眼眶。 “殿下,这东西……” 您不留个念想吗? 大长公主笑了笑,对覃嬷嬷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转眸看向汪止,对他慈爱道:“我吃了阿止的东西,这是给阿止的谢礼……” 第一百零六章还敢拿岭儿要挟本宫 偏厅内,陆筝蹙着眉头,药方斟酌了许久,才开好。 不过才两日,大长公主的病情竟然急转直下,俨然已是强弩之末,只靠一口气撑着了。 陆筝知道她是大夫,应该看淡生死,不该过度关心病人的家事,可此事事关阿止,阿止和其他病人不一样的。 至于哪里不一样,陆筝说不出。 韩淳带着侍女过来,拎了许多东西,她眼睛还肿着,一看就是昨日哭得狠了。 “陆姐姐。” “你这是……” 韩淳面上勉强带笑,“这些都是祖母小库房里的东西,都是些小玩意,祖母让我送给陆姐姐和阿止。” 韩淳见陆筝不说话,怕她不收,又道:“祖母心里感激陆姐姐医治……请陆姐姐一定要收下。” 陆筝浅笑道:“长者赐,不可辞,那我便代阿止……谢过大长公主了。” 韩淳低头,啪嗒一滴泪滴落在匣子上,她转身将匣子放到桌子上,抬手抹了泪,低着头和陆筝说话。 “祖母的方子重新开好了吗?我一会就让人去抓药。” 陆筝将药方递过去,韩淳伸手去接,陆筝却没撒手,韩淳抬起眼睛看她。 陆筝终是没忍住,“这两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大长公主的病突然就重了?” 明明她上次来得时候大长公主的身体稍有起色了,脉象也强了一点,是什么事影响了她? 韩淳一双泪眼中明明有许多话要说,却只字未提,她摇了摇头,那眼泪便滑落在脸颊上。 “没有什么事发生,是祖母说她多年缠绵病榻,太累了,也倦了……” 陆筝缓缓呼出一口气,松了手,没有再问。 陆筝离开的时候天又阴了下来,韩夫人母女亲自将陆筝送到府门口,花穗带着下人们将东西送上马车,陆筝和韩夫人告别。 “夫人回去吧,等后日我再来。” 韩夫人张了张嘴,面上带着牵强的笑,她看着陆筝,心中酸涩不已:“这些日子谢谢陆姑娘了,母亲说陆姑娘事忙,今后……就不必劳烦陆姑娘了。” 陆筝心中微怔,大长公主这是不再医治了。 她不理解这其中的原由,却尊重病人的选择,陆筝微微颔首,示意明白了,然后便带着汪止上了马车。 韩夫人母女一直目送着马车离开,才回了后院。 大长公主房间,韩岭跪在大长公主榻前哽咽良久,“母亲……母亲不要儿了吗?母亲……” “陆姑娘医术精湛,求母亲不要……” 覃嬷嬷端来的药碗分毫未动,早已凉透,老嬷嬷偏过头在一旁拭泪,不敢哭出声。 “母亲……” 大长公主摩挲着手中的竹蜻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岭儿……” 韩岭膝行两步上前,“母亲有何吩咐?岭儿都听着。” 大长公主目光落在已生华发的韩岭身上,开口便是遗言,“我走以后,这公主府朝廷便收回去了,你们便回韩家,若是不想待在京城,你们可回扬州祖宅……” 韩岭听见这遗言已是泪流满面,恸哭道:“母亲……母亲……儿不走,儿要守着母亲……” 大长公主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儿本聪慧,前途甚好,却被我这身份耽误了。” 韩岭握着她的手,哽咽道:“母亲不要这样说,今生能做母亲的孩子是儿几世修来的福分,自小到大,同龄人谁不羡慕儿有一个好母亲呢。” 大长公主被他的话逗笑了,她伸手去摸韩岭的脸,笑着笑着眼睛却湿润了。 “京城是非多,你记得要早些离京,莫要让我到了地下还要为你担忧……” 这么多年她都在为自己的弟弟执着,没有为韩家做过什么,能保住韩岭,便也算对得住韩家了。 “母亲……” “我累了,想睡一会……” “那母亲好生歇息,儿子就在偏厅,母亲有事就让嬷嬷唤儿子。”韩岭给她掖了掖被子,目光触及到她手中的竹蜻蜓时手顿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 覃嬷嬷这才缓慢上前,“殿下……何必和公子说这些呢。” 便是没有陆筝,大夫也曾说过还能撑些日子的。 大长公主握着手中的竹蜻蜓,冷笑道:“你以为昨日她派人前来就只是探病吗?” 说到这里,她眼中又充满了不甘,愤恨,“她话里话外都恨不得本宫早死,还敢拿岭儿要挟本宫……” “区区庶女,一朝飞上枝头,便如此狂悖,当真觉得我不敢如何吗?祸不及子孙,她倒是一副要将事做绝的架势。” 覃嬷嬷脸色一变,昨日那人支开她,竟然对殿下说了这样的话吗? “我倒是不信,她还能一手遮天。” 倘若她敢动岭儿,她便是做鬼也饶不了她! 即便是皇家名声受损,她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久居高位之人,谁还没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缓缓吐出一口气,逐渐又平静下来,“我时日不多了,这些年我没有为韩家做过什么,可是我一定要保住岭儿一家,你附耳过来……” 啪嗒,啪嗒…… 又下起雨来了。 小福子给陆筝倒了杯茶,打量了一眼陆筝的神色,“姑娘怎么了?是出诊不顺利吗?” 陆筝从大长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萧祁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对于大长公主府,他不排斥却也不会亲近。 陆筝看了一眼正吃蜜饯的汪止,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啊,大长公主的病我是治不好了。” 自从她出谷以来,总是在走捷径,不是用了特殊的药物,就是用了她的血,如果用她师兄的话说就是在作弊,看来,她的医术真的不怎么样。 小福子看到陆筝挫败的模样,和萧祁对视了一眼,宽慰她,“姑娘的医术已经很厉害了,可人总会经历生老病死不是,姑娘不是也说过嘛,年龄大了,老了,有的也不是病……” 可大长公主确实是病,心病,还很厉害。 “姑娘是医者,总会遇到这样的事,看不好也不必自责,我们是相信姑娘的医术的,如果连姑娘果都治不好,那京城也没人能治好了。” “这都是命,谁也没有一帆风顺……” 小福子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却瞧见陆筝走神了。 小福子看向萧祁,他尽力了。 萧祁将剥好的瓜子仁递到陆筝手上,陆筝抓了一把塞进嘴里,眼睛微亮,“这是红枣味的?这个好吃!” 萧祁点了点头。 然后,不过片刻,陆筝便将萧祁剥了半个时辰的瓜子仁全部消灭掉了。 小福子:他说了这么多,还不如主子的一盘瓜子仁? 雨势渐大,马车的速度减了下来,小福子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对萧祁道:“主子,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 先回陵阳王府再去太傅府恐怕就有些晚了。 陆筝明白他的意思,不等萧祁回应,直接道:“先去太傅府吧,我和阿止在外面等你,你们不是就去一会吗?”(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我不是太医院的 “是呢,主子不会在里面待太久,今日不是正式寿宴,主子只是代王爷去给老太傅送寿礼。” “那走吧,不用先送我们回去,太耽误时间……” 萧祁没有反对,将盛瓜子的盒子拿出来,继续给陆筝剥瓜子。 突然,萧祁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正在玩九连环的汪止腰间,他顿了一下,盯着汪止挂着的荷包。 小福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咦了一声。 “这图样,有些眼熟……” 什么时候见过呢?小福子说着准备伸手去拎汪止腰间挂着的荷包,汪止霎时坐直了身子,一把捂住荷包,戒备的看着小福子。 “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我就看看,不要你的,主子你看到荷包上的暗纹了吗……哎……你……” 汪止迅速的站起身来,越过小福子,扑到陆筝怀里,躲了起来。 陆筝微微抬眼,无奈的看着小福子,干嘛要招惹他? 看懂陆筝眼神的小福子:“……” 这小崽子就是不喜欢他们主仆,每次都好像他们主仆在欺负他一样,他们有吗? 萧祁若无其事的继续剥瓜子,好似不关他的事。 小福子小声辩解了一声,“我就是想看看……” 少顷,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太傅府到了。 萧祁将路上剥的瓜子仁递给陆筝,示意他们下去了,陆筝颔首。 小福子抱起一旁的盒子,还不忘对陆筝道:“姑娘在此稍等,我和主子送完寿礼很快就出来。” 小福子给萧祁撑着伞,萧祁刚走两步,又回身敲了敲车窗,陆筝打开车窗,问他,“怎么了?” 萧祁指了指陆筝身后的匣子,笑了笑,然后才离开。 这一幕被门房的人收入眼中,能得陵阳王世子如此相待的人,怕不是住在陵阳王府的陆神医吧? 门房的下人冒雨跑得飞快,这事他家大人得知晓,他们老太爷总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神医给诊诊脉,总是好的。 等在马车里的陆筝打开身后的匣子唇角扬了扬,一盒子的各种蜜饯点心,她和汪止两人正吃得开心时,小福子又回来了。 “太傅府的人知道姑娘在此,定要请姑娘进去喝杯热茶,顺便给老太傅把个平安脉,姑娘……” 都怪他多嘴,就不该说主子还有要事,不能久留。 郭大人便笑着问是否是陆神医,说完不待小福子回答,就要出门相迎,还是萧祁给了小福子一个眼神,小福子才说他去门口请。 “主子的意思是姑娘想去就去,不想去也可以不用进去。” 论揣度萧祁的心思小福子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萧祁确实是这个意思,更何况今日太傅府还有其他客人,保不准陆筝就得在这坐诊。 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的陆筝和汪止对视了一眼,“走吧,去里面吃。” 寿宴在即,府上总会有很多好吃的吧? 雨势不小,门房的人撑了把大伞过来,花穗上前接过,小福子没有带陆筝去前厅,直接引着陆筝去了老太傅的松鹤堂。 萧祁也是刚到松鹤堂,裹着披风坐在廊下听雨的老太傅正和他说话,廊下只候着两名老仆,其中一位还是哑仆。 老太傅胡子发白,却依旧儒雅,看向萧祁的眼神中带着慈爱,“五殿下过了年就十八了吧,可定了什么时候成亲?崔家小姐我见过,和五殿下很是般配……” 一旁的老仆对萧祁歉意的笑笑,小声道:“老太爷将世子认作王爷了,近日老太爷常常如此,世子莫要见怪。” 萧祁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位老太傅生平教过许多学生,可偏爱的就那么两个,他父王就是其中一位。 “崔博那厮如今也是和我平起平坐了,不过五殿下不必担忧,有老夫在,定不会让他仗着岳丈的身份为难殿下。” 听到老太傅提起那人,萧祁心静如水,只是礼貌性的对老太傅微微颔首,示意感谢。 “五殿下事忙,早些回宫吧,何时得闲了,再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萧祁对他拱了拱手,被一旁的老仆人请去了偏厅喝茶。 “老爷派人来禀,说是福公公去请陆神医了,劳烦世子在此稍坐会了。” 萧祁微微颔首,坐在偏厅内等候陆筝,那仆人便又回了廊下伺候老太傅。 廊下雨声嘀嗒作响,老太傅似是累了裹着披风躺回了躺椅上,他听着雨声,嘀嗒,嘀嗒。 忽然闹中有些纷乱,恍惚问身边的人。 “茂才,方才是谁来了?”方才是谁来过了?怎么又忘了? 仆人以为他清醒过来了,忙道:“是陵阳王世子,今日代陵阳王给主子贺寿。” 老太傅摸了摸胡子,疑惑道:“陵阳王?陵阳王是哪位殿下……” 仆人和廊下的哑仆对视了一眼:“……”这是连最喜欢的学生都忘了。 “是五殿下,陛下封他为陵阳王了……” 老太傅还在想五殿下是哪位,小福子已经带着陆筝过来了,那老仆慌忙上前相迎。 “这位便是陆神医吧,这边请。” 他简单的叙述了老太傅的症状,陆筝立即了然,就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没有太好的方法,只能喝些醒脑的药物,尽量延缓遗忘的速度。 陆筝上前给老太傅把脉,老太傅看着面前年轻的姑娘,有些诧异:“太医院如今也有女医了吗?” 陆筝笑着回道;“我不是太医院的。” “我就说,当时皇后娘娘曾提过兴办女学,提倡女娃学医,那些老顽固那般反对,怎会允许女娃出头?” “也只有大青山有些女医,能为女子谋福祉。” 他叹了一口气,“枉费了皇后娘娘的苦心……” 他目光落在陆筝身上,“那你的师门定然很开明,能允许你学医。” 陆筝示意老太傅换一只手,边搭脉边回道:“是,我的师门很尊重女子,男女平等。” 甚至有时候女子的地位比男子还高,历任谷主女子曾占五成以上。 小福子问了萧祁所在,低声对陆筝说一声,“我先去寻主子。” 陆筝点头把完脉,开了药方,递给了仆人,“先试试这药方。” 仆人忙道谢,请陆筝先去偏厅喝茶,他要去前面禀报一声。立在廊下的哑仆正要引着陆筝去偏厅,花穗带着汪止过来了。 下雨天很少出门的汪止显得有些兴奋,不是伸出小手去接雨就是想踩一踩地上的水坑。 花穗则一直在提醒不要灌进鞋子里水了,脚会着凉,会生病,要喝药的。 汪止不怕苦药,总是避开头上花穗撑着的伞,还不老实一蹦一跳,挂在他腰间荷包里的东西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外面。 陆筝正要唤汪止,一声惊喜的声音传到她耳边,“小殿下怎的也来了?”(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这里,很危险 太傅府前厅。 云章一身玄衣,面上是少有的温和,“老太傅明日寿辰,父亲怕是赶不回来了,特遣我来给老太傅送上寿礼,待父亲回京后,再来探望老太傅。” 郭拥笑得和煦,连忙请云章就坐。 “云兄事忙,还惦记着家父,家父得知一定十分欣慰。”云章的父亲云徽也曾是老太傅的学生,常年在外巡查各地田税,很少回京。 郭拥虽与云章的父亲相熟,可云章如今职位特殊,玄甲卫统领,专门为陛下办差,谁敢和他真的套近乎? 郭拥没有口称贤侄,而是唤的他官位。 “云统领看着又清减了,想来是近日公务太过繁忙,云兄若是在京,免不了该心疼了。” 云章谦虚道:“都是为陛下办差,谈不上什么辛苦。” 寒暄几句后,云章起了身,偏厅还有其他客人,云章知晓郭拥事忙,便道:“我去给老太傅请个安吧。” “我带云统领过去。” “不必,大人这里还有客,有人带路即可。” 郭拥抬手,含笑道:“松鹤院还有客人,我正好去看一看。”方才茂才前来禀报,郭拥还未来得及回话,此时正好一道前往松鹤院。 更何况陵阳王世子还在那里,总要过去一趟。 云章不再拒绝,跟着他前往老太傅的松鹤院。 松鹤院中,方才老太傅的一句小殿下让陆筝一惊,她看向廊下立着的小人,这时老太傅又开口了。 “小殿下……” 陆筝的心抖了抖。 她看向躺椅上的老太傅,他显然有些激动,正要从躺椅上起来,那哑仆连忙快走几步过去扶坐起身。 “雨天路滑,小殿下的鞋子湿了么?” 汪止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廊下的老人,他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汪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声音清亮。 “没有。” 老太傅哈哈一笑,转头对身边的哑仆道:“去给小殿下拿吃的,记得要有核桃酥。” 那哑仆知道他又认错人了,抬手打了几个手势,老太傅催促,“还不快去?” 哑仆只得歉意的看了陆筝一眼,然后快步离去,除了远处立着的下人,此刻廊下只余陆筝三人。 陆筝知道像老太傅这种情况很常见,虽然会认错人,可并不会胡乱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他只是记忆错乱。 老太傅对汪止招手,汪止迈着小腿便过去了。 “小殿下是跟着大公主来的吧,大公主即将出嫁还带着小殿下出宫,当真是十分宠爱小殿下呢……” 汪止不知道他说得是谁,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陆筝。 “她是大公主请来的吗?听闻皇后娘娘近日身体不适,小殿下可是也在皇后娘娘担忧,大公主……连太医院的人都不信了么……” 汪止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老太傅见他不说话,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头上的水雾,缓缓道:“小殿下勿要担心,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定会无恙。” “即便没有大公主出嫁为她冲喜,陛下也和臣说了,皇后娘娘是忧虑成疾,陛下择日就会册立太子,以安皇后娘娘的心。” 陆筝的心又颤了颤,她今日不该来此。 “以后啊,臣定当倾囊所授,小殿下聪慧,将来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一阵微风吹过,陆筝只觉得身后一股凉意来袭。 陆筝缓慢转身,只见萧祁主仆三人立在后面,萧祁落在汪止身上的目光让陆筝心中忽然就一紧。 萧祁眸色晦暗的盯着汪止,眸中像是凝结一层寒霜,无端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在仰着头听老太傅讲话的汪止忽然也抬头望去,在对上萧祁的目光时他不为何有些紧张的揪了揪衣摆。 下一刻,汪止迈着腿跑向陆筝,却在将要到达陆筝身边时被一只手捞走了。 “啊---放开--” “萧祁---” 抱走汪止的萧祁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陆筝,两人四目相对,萧祁一双凤眼中复杂难辨,又像是有许多话要说,陆筝觉得她从中瞧见了惧怕。 可是,萧祁只是和陆筝对视了片刻,然后不顾汪止的挣扎抱着汪止转身大步离去,长平拿着伞迅速跟上。 “萧祁……” 雨势虽不大,凉意却让萧祁更加清醒,他不顾汪止的反对强行将人按在怀中,不让任何人看到汪止的脸。 少年的面容冰冷,可浑身却散发着焦躁,急切。 老太傅会认错人,但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认错人! 汪止的身份不简单! 一瞬间,过往他父王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腥风血雨在萧祁脑海中闪现,一想到那些,萧祁就心跳加速,脚下的步子也更快了,他得快些离开这里! 这里,很危险…… 小福子机灵话多,长平平日虽不怎么说话,可是心思一样细腻,不比小福子差多少,从刚才老太傅的话中和萧祁的反应中,长平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尤其是此时萧祁怀中紧紧抱着的汪止,长平此刻觉得汪止此刻犹如烫手山芋,不管他是谁?他可是确确实实在他们陵阳王府住了许多日子的。 “世子小心脚下……” 萧祁不小心踩了一个水坑,可他不在意,只想快些离开太傅府,虽然在下雨,可太傅府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 长平举着手中的伞紧紧的跟在萧祁身边,伞微微倾斜,不像是在萧祁挡雨,倒像是在遮挡什么。 远处一人咦了一声。 “阿辞……” “阿辞,方才那是阿辞吧?”正从另一条道上来的萧檀只觉得远处人影一闪,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 与萧檀同来的公子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说道:“我家老祖母近日听闻陆神医的名号,也想请她把个脉呢,奈何我与萧祁不熟,没好意思登门。” 说话的是皇城防卫营佟忠义的次子佟无期,佟忠义武学造诣颇深,皇城防卫营在他的调教下个个都是高手,皇室子弟不少贴身侍卫都是出自皇城防卫营。 萧檀的贴身侍卫佟为便是,虽也是姓佟,却是佟家早已出了五服的亲戚。 佟忠义的妹妹是陛下的佟妃,还为陛下生了一名皇子。佟家算是新贵,为了在京城站稳脚跟,佟家子弟常年跟在皇室子弟的身后。 “方才是他吗?”佟无期问道。若真是萧祁的话,他便厚着脸皮追上去。 方才还有些确定的萧檀,呵呵笑了一声,“许是我看错了。” 佟无期还要再问什么,迎面走来一群人,老老少少都有,萧檀见孩子那般多,道:“应该是太傅本家的前来贺寿,咱们走这边……” 第一百零九章三任帝师 与此同时,松鹤院中,留下的几人神色各异。 一直处于懵圈的花穗不知所措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是发生何事了? 他们家世子何时这般急躁了,还是对着陆姑娘? 一旁被石化的小福子亦是如此,饶是见惯了宫中风风雨雨的小福子此刻还是有一种被雷击的感觉,他终于想起汪止腰间挂着的荷包上的暗纹图样是什么了。 他曾见过的,就在宫中的奉先殿中,和孝昭文皇后遗像中腰间挂着的装饰物图案一模一样,那图案……是早已消失在京中的上官家的族徽。 “小殿下……” 老太傅见汪止被抱走,挣扎了几次也没站起来,陆筝白了一眼还呆愣在原地的小福子,几步上前,将老太傅按住。 “我们要走了,您老好好歇着。” 老太傅有些急:“他……这是要回宫了吗?雨天路滑,莫要摔着小殿下……” 他又想起方才汪止挣扎的小可怜模样,不满道:“这侍卫,怎的如此做事,合该哄着小殿下才是,老夫改日一定让皇后娘娘给小殿下换个侍卫……” 小福子:…… 那是他家世子!不是什么侍卫。 陆筝只得附和他,“是,您老说得是,您先歇着,我们走了。” 终于回过神来的小福子抬手招来远处立着的下人,简单交代了两句,小跑着去追已经往外走的陆筝。 花穗举着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跟在陆筝身边,在这一刻,花穗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陆筝情绪的波动。 陆姑娘好似在生气。 小福子连伞都没敢打,一路心惊胆战的跟着陆筝大步离开太傅府,路上下人客人都不少,陆筝走得很快,不少候在檐下的下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这是谁家的小姐,怎的如此着急回去? 如此矫健,该是哪个武将家的小姐吧? 人群后,一人视线在陆筝身后的小福子身上停留了一瞬,才和身边的一起往里走。 他说:“今日这太傅府人就这般多,还不知明日是何景象?” 有人笑着道:“四朝元老,三任帝师,我朝文学泰斗,此等荣耀,文臣中谁能越过老太傅去……” 旁边的人见他不说话,唤他:“卫兄,卫兄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希望明日是个好天……” “希望吧,走快些吧,郭兄还在等我们,想必已经等着急了……” 小福子追着陆筝,一路上心乱如麻,一会是老太傅的那句小殿下,一会是汪止的那张脸还有他腰间挂着的东西。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汪止出门时腰间可没挂什么东西,那就是从大长公主府带回来的,可是这种东西大长公主府的人为何要给汪止? 难道汪止?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他家主子方才的反应……苍天啊,大地啊,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他家主子本就在京城过得艰辛,千万别招惹上什么事啊…… 小福子又看向一言不发的陆筝,心里又忐忑起来,主子走的太决绝了,好歹给他递个眼神吩咐几句啊,姑娘肯定很生气,主子别是已经坐马车走了吧? 待到了门口,在众多马车里找到自家马车时,小福子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主子没有丢下姑娘自己走。 可是等到了马车前,听到车夫说的话,小福子心又凉了半截。 那车夫看了一眼陆筝,对小福子道:“福公公,世子先回府了,看着很急的模样。” 萧祁每次去接陆筝都是骑马去大长公主府,等陆筝出来再一起坐马车回去,马儿自有后面跟着的侍卫管。 这次萧祁却没有等陆筝,出了太傅府,冒雨骑马离去,车夫很是奇怪。 问题是他家世子回府就回府,怎么还抱着汪家的小公子呢? 小福子怯怯的看着陆筝,讪笑了一下,“姑……姑娘咱们……” “回去。” “好,好,这就走,马车赶快些!” 希望他家主子理智些,莫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那汪正可是他们王爷的属下,可若是汪止的身份真的有问题…… 小福子脸色一白,他偷摸看了一眼马车里面无表情的陆筝,再次催促车夫:“再快一些……” 松鹤堂内,老太傅还在思索方才的事,想着尽快让皇后娘娘给小殿下换个贴身侍卫。 郭拥过来了,身边跟着云章。 “陆神医呢,可是走了?”郭拥问下人。 立在廊下的仆人忙道:“那位陆神医还要出诊,已经走了。”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明日老父亲寿辰,今日来的宾客也不少,郭拥叹了一口气,只能下次有机会再见那位陆神医了。 云章心下微动,陆神医?难道就是住在陵阳王府的那位,她也来太傅府了吗? 应该是跟着陵阳王世子来的吧? 老太傅看着自己的长子,没好气道:“你怎的才过来?贵客来了也不知送送?” 郭拥以为他说得是陵阳王世子,忙认错,“父亲说得是,是儿子倏忽了,下次不会了。” 认错之后,郭拥连忙介绍云章,“父亲,云徽兄外出未归,这是云徽兄的长子云章,今日来探望父亲。” 老太傅看了一眼云章,只觉得有些眼熟,喃喃道:“云徽……云徽……” 是哪个来着?想了半天,老太傅终于想起来了,有些惊诧,“是徽儿那小子吗?他何时成的亲?” 孩子还这么大了? 路上云章就已经听郭拥说过老太傅的情况了,他身子微直,恭恭敬敬给老太傅行了礼。 “云章代父前来给老太傅贺寿,愿老太傅松鹤长春,长乐无忧……” 老太傅脑子又开始混乱了,想不起他那个最不听话的学生何时成亲,又何时有了孩子,还这么大了。 云徽那小子不是还未到二十吗?面前的这一位看着是和云徽那小子有些神似,是他……又糊涂了? 可人来了,也不能赶走。 “坐,坐下说话……” 这时,哑仆捧着一匣子点心过来了,打了几个手势,老太傅看了一眼,“怎么能给客人准备孩子吃的点心,还不快去沏茶来?” 说几句话的功夫,老太傅又将方才惦记了许久的小殿下忘到脑后了。 第一百一十章阿止是我的孩子 陵阳王府。 小福子一下马车就急慌慌的问门房的人萧祁可是回来了,从门房的人口中得知萧祁去了汪正住的客院。 “姑娘,咱们……”小福子试探着开口问陆筝要不要过去? 陆筝不慌不忙的迈上台阶,接过花穗手中的伞,轻飘飘的瞥了小福子一眼。 “走吧。” “哎,我给姑娘撑伞吧……” “……不用。” 客院里,当汪正看着萧祁一脸寒霜抱着汪止回来,目光触及到汪止腰间挂着的东西时,就知道汪止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 汪止挣扎着要下地,萧祁今日的蛮横让汪止更加排斥他,这会见到还不熟的爹爹汪止却觉得比和萧祁待在一起安心。 他迈着小短腿张开手委屈的扑向汪正,汪正连忙蹲下身子接住他,将他护在怀里。 “别怕,爹爹在……” 汪止哼唧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萧祁,又将脑袋埋在汪正胸前,他第一次在汪正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是和陆筝莲心带给他不一样的温暖。 汪正抱着他,心里酸涩不已,世子会如何处置他们? 长平走了进来,立在萧祁身后,“世子,人已清空……” 不过片刻,客院的下人已被长平全部清走,只留汪正的随从守在了院门口。 萧祁看向抱着汪止的汪正,眼神发冷,这可是他们陵阳王府的属将,这是要他们陵阳王府万劫不复吗? 这下属,可真是忠心的很。 小福子不在,萧祁开不了口,长平只得开口,“汪将军可有什么话要和世子说?” 汪正对着萧祁跪了下去,没有抬头看他,心中一片凄惶,他喉间发堵,良久,才道:“今年年初,隋将军将属下调到陵阳守备军辎重营专司辎重,辎重乃军中重中之重,属下愚钝……难当大任。” “今……特向世子请辞军中职务。” 萧祁冷笑,这是要和他们陵阳王府撇清关系了,可他撇得清吗?京中谁人不知陵阳守备军就是他父亲的私兵? 汪止的身份外人一旦知晓,该如何议论他的父王? 长平看向萧祁,他不是小福子,很多时候并不能准确的猜到萧祁的心思,可是他知道今日的事是因汪止而起。 “阿止是……” 长平话还没说完,汪正脸上神色一变,将汪止抱得更紧,“阿止是我的孩子,他谁都不是!” “不管今日世子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怀疑什么,阿止都是我汪正的孩子……” 啪!萧祁心中怒意横生,控制不住的拍了一下桌子,待看到汪止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萧祁又收回了手。 “别怕……爹爹在呢……” 有时候小孩子的直觉也很灵敏,汪止感觉抱着他的汪正似是比他还怕,很害怕,汪止双手搂着汪正的脖子,眼睛期冀的看向厅外。 长平继续道:“汪将军可知,一旦事发,陵阳王府会如何?还不对世子说实话?” 汪正摇头,还是那一句话,“阿止是我的孩子……” 他曾立下誓言,阿止只是他的孩子,他会以性命相护,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时隔多年,还是有人能将阿止认出来。 明明,明明阿止长得一点也不像世子,所以,他才放心的将汪止留在京城。 可惜,汪正虽见过靖南王,但他年纪轻,不知晓靖南王儿时及年少的模样,他见到的是犹如神明一般所向披靡英雄盖世的王爷。 他只想陆筝能治好汪止,压根不知晓京中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凡对靖南王熟悉的只要多看汪止几眼,就能瞧出端倪。 若是平日,长平定会将汪正带走审问,可是如今汪正怀里还抱着孩子,他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双方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时间久到萧祁又开始焦躁。 萧祁深吸一口气,眉眼又冷了些,他拿出随身的册子,正要思索如何处置汪正,陆筝过来了。 她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迈上台阶,汪止看到陆筝时,立即从汪正怀中挣脱出来,张着手扑到陆筝怀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呜哇……呜呜呜……” 豆大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一直滚落,自从上次上元节动乱后,汪止还未哭过,此时像是要长久积攒的泪水一并流个干净。 萧祁:…… 他好像还没如何吧?哭成这样陆筝会怎样想他? 陆筝叹了一口气,即便天意弄人,可阿止也只是个孩子。她抬起手轻柔的一下一下拍着他。 小福子越过跪在地上眼睛泛红的汪正,走到萧祁身边,欲言又止,他不敢开口。 陆筝抬起头,对上萧祁的目光,似是在问他会如何做? 即便阿止的出身不可言说,可他终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人的一生中可以选择的有很多,可父母该怎么选? 萧祁自陆筝进来后,看到陆筝和平日截然不同的神色时,心里就一紧,往日的陆筝是明媚的,开朗的,慵懒的,惬意的。 可是此时,他在陆筝脸上只瞧见淡然,还有那眼底一闪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两人在长久的对视中萧祁败下阵来,他避开陆筝的目光,拿出炭笔在小册子上写了一个字。 小福子忙伸长了脖子去看:可。 可?可什么?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小福子看向长平。 长平却知道萧祁的意思,他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汪正道:“汪将军所请,世子准了。” 从此,汪正就和陵阳守备军脱离了关系,也和陵阳王府再无瓜葛。 汪正眼底含泪,拜谢……旧主。 “多谢世子……” 他起身看向陆筝怀中的汪止,世子准他离开陵阳守备军,那阿止呢?他会如何?他会将他交给宫里吗? 陆筝瞧见汪正眼底的悲意,可是这终究是陵阳王府与汪家之间的事,她相信萧祁不会那般狠绝,她信他。 陆筝抱着汪止来到他身边,想将汪止还给他,然后就回苍梧院,汪止还在抽泣,察觉到陆筝的意思,抱着她的脖子不愿意撒手,又呜呜的哭起来。 “……不要。” 他腰间的玉佩在半空中晃荡,陆筝余光扫到那玉佩低头看了过去,温惠大长公主的话在她耳边浮现。 “听说阿止的……爹爹来接他了,劳烦陆姑娘代为转达一句话……早些离京。” “好,回去我便与汪将军说。”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陆姑娘年纪轻轻医术便这般高,必然是师出名门吧。” “我儿时曾听父皇讲过一座世外仙山的故事,那里有一座山谷,谷里全是高人,终生钻研医术,治病救人,不问世事。” “……听父皇说,那里还有一座剑阁,皆是武学天才,就是为了护卫谷中的医者。” “历代君王都想将那里收为己用,可从来没人能做到过,我父皇也不例外……” “陆姑娘可听说过那里?” 对于这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陆筝没有对她撒谎,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 这无疑就是答案,大长公主含泪期冀的看着她,近乎乞求道:“若是有一日……能否请陆姑娘怜惜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没说不给他治病啊 陆筝心软了。 她将汪止滑落在外的玉佩塞回荷包里,将他抱在怀里,没有看萧祁,而是问还跪在原地的汪正。 “将军准备何时回陵阳城?现下阿止还不适应,可要我一同前往?” 汪正怔了怔,他还能走得了吗?世子会许他们离开吗? 听到陆筝这话的萧祁变了脸色,倏的站起了身子,看向陆筝,手不自觉的收紧。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想待在京城要离开了吗?为了这个孩子,她是要……不管他了吗? 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充斥在萧祁心中,难道在陆筝心中,他还比不过汪止,也对,同样是她的病人,他没有汪止听话,没有汪止可爱。 她自然更偏爱汪止。 萧祁视线落在陆筝抱着汪止的手上,一丝委屈泛上心头,明明是他们先认识的,他的哑疾还没好,她就要不管他了。 先前还说带他回谷,都是哄他的么…… 小福子感受到萧祁情绪的起伏波动,心里急得不行,他张了张嘴,“姑……姑娘这话何意?” 小福子见萧祁此时注意力只在陆筝身上,心里揣测,相对于惊人汪止的身份他家主子恐怕更在意陆姑娘。 “有什么事好商量,汪将军怎的一直跪着,快起来,坐下说,咱们世子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姑娘也坐,一路上也没喝口茶水,哎呀,阿止哭得脸都花了,快擦擦……” 在小福子的絮絮叨叨中,紧张的气氛逐渐缓和,只是陆筝依旧没给萧祁一个眼神。 不能开口说话的萧祁心里又开始焦灼。 “主子也喝杯茶吧……”小福子殷勤的给萧祁递了杯茶,谁知得了萧祁一个白眼,小福子僵笑了一下,姑娘不理人他能怎么办? 一柱香后,莲心从下人口中得了消息,说是汪家小公子好似惹了世子不高兴,莲心匆匆来到客院。 守在院门口的吉安自然不会拦她,莲心一进前厅便察觉气氛不对,她先是对着萧祁一礼,随后走向陆筝。 刚被陆筝哄好的汪止见莲心来了,又红了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莲心看着他红肿的眼睛,一阵心疼,却没敢伸手去接他。 小福子和她对视一眼,试图找些话打破僵局,“可是寻姑娘有事?” “今日针线房给姑娘做了新衣,绣娘们还没绣图案,姑娘想绣个什么样式的?” 陆筝给汪止喂了两口水,慢悠悠的说道:“……不必再做新衣了。” 这话落在萧祁耳中自动解读成,她都要离开了,自然不必再做新衣了,霎那间,委屈夹杂着怒气喷涌而出。 她这是下定决心就是要离开了是吧,连和他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好啊,走就走吧,反正这陵阳王府原本就是他一个人…… 萧祁视线从陆筝身上移开,抬脚出了前厅,连伞也没有打,淋着雨往外走去。 长平连忙追上要给萧祁打伞,也被萧祁制止,一路淋着雨走回了桐书阁。 “主子……” 小福子看着萧祁落寞的背影焦急的唤道,他想去追又怕陆筝赌气真的走了。 “姑娘说得什么气话,若是想去陵阳,咱们也可以一道去,住几日都不成问题的。” 小福子看向陆筝的眼神中有些幽怨,“姑娘不是说过医者就是该尽职尽责嘛,我家主子哑疾就指望姑娘了,姑娘说走就走,我家主子该有多难过……” 陆筝一脸莫名其妙,她说:“我没说不给他治病啊。” “那姑娘方才说什么不必做新衣了。”难道不是要走了,所以不必再做新衣了? “我衣服够多了,前些日子做的新衣还没穿呢,还做什么新衣?” 小福子:“?!”他们王府缺银子吗?哪家勋贵的小姐衣服少了? 小福子心里一阵腹诽,那姑娘倒是和他家主子说清楚啊,看看他家主子方才那模样,让人看着多揪心,姑娘都不心疼吗? 心里这样想,他面上却立即换了一副笑脸,很谄媚,“不走就好,我去告知主子一声。” 不然他家主子心里不知该难过到什么时候,看看,就连汪止那么大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小福子给莲心递了一个眼神才步入雨中。 陆筝一阵无语,这对主仆两人变脸的速度真是一个比一个快! 厅内静寂,只听得到雨声,良久,陆筝才对莲心说道;“去收拾阿止的东西。” “阿止要走了么?” “嗯。” 莲心颔首,看了一眼汪止这才离开。 陆筝示意汪正坐,怀里的汪止还在扒着她的脖子,扒得很紧,陆筝轻轻的拍着他,和汪正说话。 “是我倏忽了,之前去大长公主府看诊,察觉到他们对阿止的不同,忘记和将军说了。” 汪正不知该如何接这话,他不是不相信陆筝,只是不想连累她。 “我虽怀疑,但大长公主……并没有和我挑明阿止的身份。” “大长公主还曾嘱咐我让将军早些带着阿止离京,明日是老太傅的寿辰,我们去了太傅府,老太傅……” 陆筝不疾不徐的将今日的事情讲了,她的声音很平静,汪正心里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殿下……说的该是王爷,那有没有其他人看见阿止? 陆筝见他只是蹙着眉头发愁却不接话,有些愧疚,她不该去太傅府的,明明大长公主已经提醒了。 “阿止不能在留在京城了。” “早晚有一日,旁人会和老太傅一样,将阿止错认为其他人,汪将军不如早些离京……” 汪正抬眼看她,心中有些忐忑,“世子会许我们离开吗?” 陆筝也不确定,她虽知道萧祁不是狠绝的人,可她也读不懂萧祁的心思,他到底怎么想的呢? 汪正视线落在汪止身上,苦笑了一声,声音有些低,“给阿止起名的时候,我们想了许久,他说阿止以后就是我的孩子,便从我的正字中取了止字,也为止战之意。” 陆筝静静的听着,没有问这个‘他’是谁,他是谁不重要,陆筝感受到的是汪正对汪止的慈父之情。 那是谁也撼动不了的。 “……无论何人问,谁来问,他只是我的孩子。” “这世上,生得相似的人也不少,陆姑娘,你说是吗?”汪正问她。 陆筝浅浅的笑了一下,不知为何,除了看病,一向对其他事物不感兴趣的陆筝此刻却想帮一帮这位父亲。 “我做不了萧祁的主,但我可以去问问他的意思。”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让他们走吧 桐书阁。 杨冬将药碗递到宋思问的手边,低声道:“公子,方才我看到世子冒雨回来了,情绪有些不对,长平还拿着伞在后面追着……” 正在看书的宋思问抬起头,微微有些诧异,“福公公也没跟着吗?” “方才世子回来的时候没有,不过我进来之前见福公公小跑着回来了,也是没打伞,这一个两个的都淋雨,若是病了,陆姑娘又要唠叨了……” “哎,世子不是去接陆姑娘了吗?也不知陆姑娘回来了没,难不成是发生什么事了?”杨冬一脸疑问。 萧祁虽年纪小,可平日里情绪还算稳定,他们也从没见过萧祁对下人发火,已经算是很和善的主子了。 宋思问将药一口气喝完,杨冬连忙端了水给他漱口,放下水杯之后,宋思问才道:“稍晚一些去请世子,就说我们不日将要离京,我想请他手谈一局。” “公子不等病好了再走吗?” 宋思问转眸看向窗外的雨,笑了笑,“何时能够痊愈呢,再说了,我们早晚都要回去的,况且我已问过陆姑娘,她说没问题,到时候会给我开一个温和的方子,慢慢养着就好。” 杨冬不说话了,他家公子本就是那天上最耀眼的星辰,不该是如今这境况,可是一旦入仕,便会困在这一方天地中。 一阵风起,凉意来袭,杨冬上前去关窗子,瞥见远处的人,“陆姑娘过来了,还端着托盘呢。” “那便明日再和世子对弈了……” 有人哄,那便用不到他了,宋思问唇角微微上扬,又拿起手边的书,很快沉浸在其中。 萧祁房门外,小福子一见陆筝过来,脸上的笑快咧到耳根了,“姑娘来了……” 可算是来了,虽然他告知了主子姑娘不走,可主子还闹着脾气呢,他劝了好一阵萧祁将才身上的湿衣换下来,然后就将他赶了出来。 听长平说,他家主子回来的路上虽未打伞,可汪家那小崽子身上可是一点都没湿,都是他家主子护着。 虽然他家主子今日闹了脾气,可确实没怎么着汪家父子,陆姑娘应该不会生他家主子的气吧? 小福子上前要接过陆筝手中的托盘,“姑娘给主子端的什么?” 陆筝躲过小福子伸过来的手,“我自己进去就行。” 然后小福子又被关在了门外,他却不放心,整个人贴在门上,凝神听里面的动静。 然而,什么也没听见。 因为萧祁此刻在内室,陆筝找到他的时候萧祁已经背对着她和衣而睡了,陆筝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走到榻边,心底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小孩子心性。 陆筝伸手拉了被子给萧祁盖好,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缓声道:“我既答应会治好你的哑疾,便不会食言,你不必担心我跑了……” “就算是要走也会带上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陆筝斟酌了一下,才道;“我来,是想替……阿止说说情,他如今才四岁,不过是个孩子,纵使先辈真的有什么,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稚子无辜……” “况且汪将军一口咬定阿止就是他的孩子,阿止也只是与他不像而已,谁能否认汪将军对阿止的父爱?” 汪正眼里全是阿止,恨不得以命相护,这明眼人都清楚。 “陆鸣长得就与我很相似,可我们却没有血缘关系,他原本长什么样我不知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当时只能用面无全非来形容他。” “然后天一就照着我的样子给他重新换了一张脸,这么多年过去了,陆鸣竟然没长歪,依然和我很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姐弟。” “天一整容很厉害的,若是天一想,这世上也可以有很多个我,他绝对能做到八九分像的。” 然后,接下来陆筝的话才是重点,“所以,和其他人长得相似并不能证明什么,对吧?” 对的吧?虽然这理由很牵强,可也比没有强。 “我知道,可能你们立场不同,你心里担忧将来事发,你也没有错,可阿止也没有错……” 这次,陆筝很久没再说话,最后留下一句。 “若是可以,让他们走吧……” 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隐姓埋名,平安过完这一生。 听到外间门关上的声音后,榻上的萧祁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翻过身,眼睛看着上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儿时他父王说过的话。 “他们一长一嫡,必有一争,可龙椅上只容得下一人……” “他没有错,你祖父……也没有错,我们生在皇家,身为皇嗣,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有时候不是他们去争,而是他们的身份决定他们的立场,跟随效忠他们的人怎会不想他们再往上走一步……” “好在爹爹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只会带兵打仗,才学也比不上皇兄们,否则,爹爹也会身不由己。” “在爹爹成名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世人只知晓名震天下的靖南王,就连南境百姓也只知道他,他当时的威望令很多人不安,有心人推波助澜,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他那一脉……很是可惜。” 萧祁缓缓坐起身,视线落在陆筝端来的托盘上,他将小盅的盖子掀开,熟悉的香气来袭。 萧祁拿起勺子,也没用碗,将小盅里的粥喝了个干干净净。 快到晚饭时,萧祁坐在桐书阁不时的向外张望,不知道陆筝还会不会来桐书阁用晚饭。 小福子笑道:“宋公子还在看书,杨家小哥说宋公子就不下来用晚饭了,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姑娘了,姑娘马上就来。” 萧祁一听宋思问不来用晚饭了,那晚饭就他和陆筝二人吗?萧祁心里有些紧张,毕竟,他今日的态度不好。 “今日厨房做的都是主子和姑娘爱吃的……姑娘来……”小福子看到陆筝手中牵着的汪止和她身后跟着的人余下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这他家主子心情刚好一些,一会别又是什么修罗场吧,他这做下人的心脏顶不住啊…… 汪正依旧规规矩矩的向萧祁行礼,反而是汪止一双大眼看向萧祁的时候带了情绪。 陆筝抬手遮了一下他的眼睛,笑他:“小东西,还记仇了?” 汪止抓住她的手,哼哼唧唧了一声,像是在撒娇,陆筝一把将他拎到椅子上坐好,然后看向萧祁,笑得明媚。 “你喝了我的粥,就当答应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府外有人监视 萧祁对上陆筝的笑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片刻,良久,在几人紧张的等待中,萧祁点头。 他答应了许汪正父子离开。 陆筝毫不意外萧祁会做出这个选择,她知道萧祁可以明辨是非,不会为了将来的万一而明哲保身。 陆筝莞尔一笑,颇像此间的主人,她抬手请汪正落座,汪正等萧祁坐下后才挨着汪止坐了。 小福子抬手示意下人开始上菜,等菜上齐了,陆筝看向汪正,语调平缓。 “这顿饭就当为汪将军饯行了,他的药方和要注意的事项我都给将军写好了,以后若有什么……若我还在京城,也可来信。” 阿止已经大好,但愿他能平安长大,汪家也不再求助她这个大夫。 饭桌上没有酒,陵阳王府住的这几个都是陆筝的病人,自然没有人饮酒。 汪正端起手边的茶杯,站起身,眼神中带着感激之色,“以茶代酒,谢陆姑娘医者仁心。” 他一饮而尽,斟茶之后,又面向萧祁,抬手道:“世子大恩,永世铭记,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再做世子属下,为世子牵马执鞭……” 说完,汪正已然红了眼,他微微偏头,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萧祁抿了抿杯中的茶,以做回应。 陆筝示意汪正坐下,“快吃饭吧,看阿止都饿了……” 明日一早,他们就要离开了。 除了汪止,所有人都知道他即将离开,立在后面的莲心见汪止还如以往一般开心的用饭,心里有些酸涩。 陆筝给汪止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看着汪止吃完以后,又给他夹了一个鸡腿汪止用手抓了一下,嫌烫,目光落在桌上的小蒸笼里。 他下意识的扭头找莲心,手指着小蒸笼里的蟹黄小包,“……包包。” 莲心上前一步,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个,汪正盯着她,伸出两根手指,强调:“要两个。” 莲心笑着又给他夹了一个,心里却愈发酸涩的厉害,不知道他明日会不会哭闹,晚上没有她哄睡他能不能睡着? 陆筝看了一眼莲心,继续吃自己的饭,虽然她心中也舍不得,可是汪止是有爹娘的,他应该回到爹娘身边。 一旁的萧祁见陆筝一直在用饭,丝毫没有和他闲聊的意思,默默的将刚刚挑好鱼刺的鱼肉往陆筝的方向推了推。 正和美食奋战的陆筝没看见。 小福子抬手将那盘鱼肉放在陆筝的正前方,笑道:“主子给姑娘挑好了鱼刺,姑娘快些吃吧。” 陆筝这才看向萧祁,和往常一样对他说:“你别光顾着我,你才该多吃点。” 说着,她抬手给萧祁夹了两块糖醋排骨放到萧祁碗中,后者终于开始认真的用饭。 汪止手上攥着蟹黄包视线却落在那最后两块糖醋排骨上,他转头看向只顾吃饭不顾看他的陆筝,然后才看向莲心。 意思不言而喻,他也想要糖醋排骨。 汪正连忙给他夹了两块炖牛腩,可惜汪止不领情,依旧看向莲心。 莲心冲他僵笑了一下,她可没胆子将筷子伸进主子的碗中,她端过一碗肉沫蒸蛋,哄汪止。 “阿止吃这个,游爷爷特意给你蒸的,又香又滑……” 汪止对游庚很有好感,因为每次去厨房游庚都会给他好吃的,听到莲心的特意二字才没有纠结为什么最后两块糖醋都落到了萧祁碗中。 汪正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莲心拿起筷子夹起汪正方才给汪止夹的牛腩放到汪止勺子上。 “一起吃会更好吃。” 汪止张嘴一大口,将勺子里的蒸蛋和牛腩都吃到嘴里,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汪正心里舒服了一点,随即对莲心感激的看了一眼。 这一幕被陆筝捕捉到,她心底冒出一个想法,随之又摇头,人又不是她的,她可不能胡乱指派人。 忽然,一阵微风起,长平蓦的从上方落在了廊下,看上去有些严肃,他快速的走到萧祁身侧,扫了一眼汪正,才低声道:“世子,府外有人监视。” 小福子神色一变,这么快汪止的身份就有其他人怀疑了? 啪嗒,汪正手中的筷子掉落在碗碟上,他看向还什么都不知晓的汪止,眼里充满了担忧。 陆筝本来还打算让汪正父子明日一早离开,这下,迫在眉睫了。 小福子抬了抬手,示意偏厅中所有侍候的下人退下,莲心正要离开,汪止却拽住了她的袖口,指着一道菜还要吃。 “阿止让爹爹帮你夹,我有事要忙,乖啊……” 汪止视线追随着莲心退了出去,然后看向陆筝,不明白一向很宠着他的莲心今日为何走得这般急? 陆筝给他夹了许多菜,分散他的注意力,“快吃吧。” 等下人都离开了,长平才道:“来人武功不低,属下不敢靠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陆筝也放下了碗筷,正色道:“你们得赶紧离开了。” 汪正看向她,“可……我们该如何避开外面的人?”若是只有他,他也许还有办法,可带着孩子,他没有把握。 陆筝只得看向萧祁,后者摸了摸袖口,后面的小福子立即递上小册子和炭笔,萧祁拿起炭笔刷刷写了几行字。 陆筝看完后,抬眸看向萧祁,眉眼含笑道:“这法子好,萧祁,你好生聪明啊……” 她这一句发自内心的称赞霎时让萧祁觉得面热,在和陆筝的对视中再次败下阵来,躲闪着陆筝的目光,难得的为汪止夹了一个炸鹌鹑。 汪止抬头看他,又看向碗中的炸鹌鹑,似乎在纠结吃是不是? 陆筝被他的小表情逗笑,然后想到萧祁的计划,敛了笑容,又给他夹了菜,只是看着他用饭。 萧祁给小福子递了个眼神,小福子便走到汪正身边,将萧祁的计划细细说了,汪正神色微松,立即起身再拜萧祁。 “多谢世子……” 小福子抬手扶住他,“趁着天色还未黑,城门未关,将军快些吧……” 汪正看了一眼汪止,目光又落在陆筝身上,陆筝微微颔首,汪正抬手一礼,在长平的带领下,转身离去。 汪止不知汪正要去哪里,他的视线只在大步离去的汪正背影上停留了少顷,然后便收回视线,继续扒碗中的饭。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角门出了陵阳王府,赶车的是汪正的随从吉安,往南城门的方向去了。 不多时,又一人头戴斗笠,身穿披风,怀中像是抱着什么,疾驰往相反的北城门去了。(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英没回来 一顿饭用完,天色渐渐有些黑了。 陆筝和萧祁对视一眼,然后给汪止仔细的擦了手,才牵起他的手,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小福子在前面带路。 汪止以为是回苍梧院乖巧的跟着陆筝。 匆匆赶来的莲心拎着一个包袱,“阿止的东西都放马车上了,吉安小哥会想法带回去的,这里面是一身换洗的,还有些阿止爱吃的糕点……” “姑娘让我寻的荷包我找到了,和阿止的这个很相似,上面的暗纹却不一样,现在给阿止挂上吗?” 陆筝点头,莲心拿出的荷包看上去和汪止腰间挂着的很相似,却比汪止的大上了一圈,莲心将汪止的荷包放进去,又仔细的挂好。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阿止离京要这般掩人耳目,但莲心清楚,能让他们家世子如此谨慎,定然不是小事。 花穗拎着莲心带来的包袱,陆筝牵着汪止继续往外走,岂料经过莲心身边的汪止却牵住了莲心的手。 他一只手牵着陆筝,另一只手拉着莲心,见莲心只是看着他不动,仰着脸对莲心道:“……走。” 怎么不走呢? 以往陆筝带他在桐书阁用完饭后,他们都是一起回苍梧院的,汪止仰着的小脸一脸疑问。 莲心僵笑了笑,哄他,“你先和姑娘去,我,我还有事要忙……” 又要忙么? 汪止松了手,陆筝却没有带着汪止继续往外走了,未免汪止心里留下难过的记忆,陆筝还是说了实话。 “阿止,你爹爹……在城外等你,他要接你回家了,你娘在家里正等你们……” 陆筝还没说完,汪止就撇嘴,一副又要哭的模样,“……不要。” 陆筝蹲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京城不安全,阿止得回去跟着爹娘,你爹爹会保护好你的。” 汪止吭叽了两声,看向陆筝和莲心,“一起。” 他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他是要陆筝和莲心和他一起走,别说萧祁不乐意,就连小福子都不同意。 “哎呀,阿止,姑娘是大夫,还有好多病人的,不能走。” 萧祁不能开口,小福子喋喋不休,“阿止的娘亲有身孕了阿止知道吗?等过些时日给阿止生个妹妹,就有人陪阿止玩了。” “这京城没什么意思的,阿止跟着爹爹,以后你爹爹会带你去很多地方的,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阿止听话,你爹爹还在等你,你爹爹那么远跑来就是为了接你……哎……” 正要上前牵汪止的手的小福子被汪止躲开,小福子还要上前去牵他,汪止脸色一变,双手抱住陆筝的腿不撒手,不再呜呜大哭,反而小声的啜泣起来。 可他这副可怜样,让陆筝心里更加不舒服。 陆筝低头看着挂在腿上的小人,试探的想让他松手,回应她的是汪止更加用力抱紧她的腿和逐渐放大的哭声。 得了,好好说话不管用,小孩子都这样的吗? 可是若是强行将他带走,陆筝不忍心。 陆筝叹了一口气,抬头对上萧祁的眼睛,她说:“也不算太远,要不,我去送他……” 萧祁没等她把话说完,在汪止刚放下戒心的时候一把拎住了汪止的领子,像提小猫似的提着将汪止放到了莲心的怀里。 在场的人都呆了,汪止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萧祁看着莲心,视线又落到汪止身上,意思不言而喻,她去送汪止。 “莲心去送也好,姑娘这边有花穗,等阿止在他爹娘身边习惯了,你再回来也行。”小福子高兴的说道。 除了汪止刚来的时候,平日里大多都是莲心带着汪止,有她在,也不怕汪止再闹了。 陆筝心里舒了一口气,小福子这提议真不错,原本她也有这想法,只是不好开口。 莲心将怀中的汪止抱好,给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应下差事,只是今后她便不能侍候陆筝了。 陆筝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笑道:“不用管我,我身边还有花穗呢。” 然后,陆筝对着在莲心怀中不再挣扎的汪止说道:“那就让莲心去送你,阿止要听话啊,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汪止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向逐渐漆黑的夜空,“阿英。” “英没回来……” “不走,不要走……” 阿英还没回来呢,他不能离开,会见不到阿英的。 众人:…… 这次就连萧祁都没脾气了。 “……英没回来。”汪止抱着莲心的脖子再一次强调道。 陆筝背过身去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然后转过身,笑得有些不真切,“阿止先去找爹爹,等阿英回来了我和它商量商量让它去寻你,可好?” “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阿英的眼睛可厉害了,能看到好几十里地以外呢,寻你们还不简单嘛……” 汪止点头,然后伸出小拇指,“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陆筝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这是谁教给他的? “……拉勾,要算话。”汪止催促她。 除非有人特意引导,汪止很少说这么多话。 陆筝缓慢的伸出小拇指,不情愿的和他勾了勾小拇指,盖了章,汪止虽然不舍得走,但是有莲心在,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陆筝又交代了几句,小福子怕耽搁时间,从袖口拿出几张银票塞给莲心,“有什么缺的路上买。” 莲心有些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陆筝替她装进她身上的荷包里。 “路上给阿止买好吃的也行,一路辛苦你了,走吧……” 一行几人来到了早已被小福子遣干净下人的院子,小福子接过花穗手中的包裹,引着莲心往一个方向走去。 莲心抱着汪止在夜色中跟着小福子离开了,等莲心走了许久,陆筝才打量起萧储南的院子。 一阵微风吹过,陆筝打了个哆嗦,“还是赶紧让这院子里的人回来吧,这么大的院子连个人影都没有,怪瘆人的……” 说着,陆筝抬脚就往外走,萧祁好笑的看着她着急往外走的背影,打了个手势,抬脚追了上去。 等花穗也离开后,院中恢复了以往下人走动的身影。 天将明时,京郊葛村。 小福子打量了一下简单的屋舍,在窗子下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莲心给熟睡的汪止盖好了毯子,走到窗子前。 “福公公,汪将军会不会找不到这里?” “不会,有长平在呢,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别着急,咱们再等等……” 要么就是后面的尾巴不好甩掉。(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不去拜师! 小福子猜的不错,汪正在京郊附近跑了一整夜,在长平暗中协助下,才将身后跟着的人甩掉。 汪正这才敢前往葛村去接汪止,他本来还害怕汪止哭闹,得知莲心会去送汪止时,心中说不出的感激,欠陵阳王府的,这辈子他是还不清了。 日头还未升起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离开葛村,朝着和陵阳城相反的方向使去。 花穗本以为汪止离开陆筝会有些许的不适应,可陆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都未醒,他们世子已经陪着大青山的人在桐书阁喝了一个时辰的茶了。 可是花穗着急也无用,只能干等着。 西厢房内,侍女晓晓将晾好的药端给孟绾绾,孟绾绾慢悠悠的将药喝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品茗。 “今日怎的听不见阿止玩闹的声音了?” 晓晓给她换了杯漱口的温水,回道:“听闻他的家人来接他了,昨日我见莲心姑娘在收拾东西,应该是离开了吧……” 昨日下雨,晓晓怕路滑,没敢让孟绾绾出门,孟绾绾更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坐在窗前听了许久的雨声。 “今日天晴的好,一会小姐可以在院子里走走。”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孟绾绾笑着应下。 桐书阁内,小福子听了下人传的话,又给客人续了茶。 小福子笑着和柳闻钦解释,“诸位稍安勿躁,陆姑娘住处有病人,实在走不开……” 总不能说陆筝在睡懒觉吧?传出去不好听,这几位可都是大青山的圣手,万一陆筝得了个不敬前辈的名声可不好。 柳闻钦看了一眼安坐的萧祁,没说话,一起来的百里潜却开了口,他神色十分仰慕,“早就听闻小陆神医医者仁心,有大医风范,竟与病人同吃同住吗?” 小福子呵呵一笑,“是位贵女,住在其他地方也不方便,便与陆姑娘同住在了一个院子,离得近,好方便看诊。” 百里潜颔首,“当年闰泽医圣也是如此,总是将病人放在第一位,小陆神医此举与闰泽医圣一样仁善,实为我等楷模。” “我等该向小陆神医学习,倘若张院长知晓小陆神医如此仁心,必然十分期待小陆神医将来在大青山的成就,我相信大青山有了小陆神医,必定也会引领年轻一辈的弟子潜心钻研医术……” 小福子的笑意逐渐凝固在嘴角边,合着这几位就是来和他家主子抢人的呗,上次说了不去拜师,不去拜师! 济生堂的掌柜当他们的话是耳旁风吗?眼里是真没有他家主子了是吗?小福子心里气呼呼的骂道。 萧祁自然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他面不改色的抿了抿杯中的茶,将茶盏放到了一旁,茶盏声是只有小福子能听出来与平日的不同。 小福子瞬间会意。 他笑着上前一步,看向说话的百里潜,“陆姑娘若是听到您如此夸赞她,怕是会吓跑的,我们虽然都认为陆姑娘医术高明,可她本人从不觉得自己医术有多厉害。” 说到这里,小福子刻意停顿了一下。 柳闻钦几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她的医术还不高明?那是怎么将宁远伯府的许二公子救回来的? 当时连太医院院正章太医都没有办法,她这是过份谦虚吧? 小福子等几人眼神交流完,似是在柳闻钦几人闲聊,“就说我们家世子吧,可是让陆姑娘愁了许久,我家王爷当年也曾带着世子去过大青山求医,不知当时几位可在大青山?” 看他们表情就知道当时这几位不在,不等他们回应,又道:“虽说一事不烦二主,可看病就是另一回事了,陆姑娘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过来。” 小福子步入正题,“几位都是大青山的圣手,医术名扬天下,能否劳烦几位给我家世子把把脉,看看是否真如陆姑娘所言,我家世子哑疾比较棘手?” 柳闻钦几人哪有拒绝的理由,手上还端着人家的茶呢。 柳闻钦看向萧祁,抬手示意萧祁伸出手腕,要给他把脉,后者便坐在原地,让柳闻钦几人挨个把了脉,看了嗓子。 一刻钟后,小福子看着紧锁眉头在一旁会诊的几人,心里微微有些失望,陆姑娘诊断向来是又快又准,他们……不如姑娘。 小福子等了半晌,柳闻钦几人才回到座上,他问小福子,“不知陆神医如何为世子治疗的?” “姑娘看病向来有自己的规矩。”除了有时针灸不避着他,大多时候她不许外人在场。 柳闻钦和柳善对视了一眼,垂了一下眸子,才道;“说来惭愧,世子的哑疾……某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小福子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可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说:“陆姑娘也说很棘手,不过姑娘也说了,既然开始给我家世子医治了,便不会轻易放弃,定然想尽一切办法治好我家世子的……” “就是去哪也必然带着我家世子。” 柳闻钦几人:…… 快到午饭时,陆筝才起床,花穗给还不在状态的陆筝套衣服,陆筝的衣服并不繁琐,奈何花穗没干过伺候人的精细活,一阵手忙脚乱。 还是前来送洗脸水的侍女看不过去。 “我来侍候姑娘吧。” 花穗如释重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了声谢,只得等在一旁。 穿好衣服陆筝被人带着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侍女给她梳头装扮,片刻后,陆筝感觉自己从刚起的困意中缓了过来,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铜镜中正给她戴簪子的侍女,这个叫什么来着? 她身后的侍女一边给她整理头发,一边笑着道:“奴婢叫胡桃,一直在苍梧院当差,陆姑娘若有吩咐随时唤我。” 苍梧院下人不少,但平日陆筝不喜房中有太多人,除了莲心,也只有花穗能进来,其余下人都是送东西才会进来。 “多谢。” 胡桃忙道:“……不敢。” 说话间,陆筝已经简单的梳洗完毕,胡桃端上来陆筝的早饭,说道:“福公公说,请陆姑娘用完早饭去一趟桐书阁,不然世子就要留大青山的人在府中用午饭了。” 陆筝一愣,随即才想起今日大青山的人上门,是张本草来了么? “来人是张本草……院长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此生只为师门效力 花穗没听出陆筝话音的转变,说道:“来了好几位,没听说有谁唤院长,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姑娘说的那位?” 那来人就不是张本草了,其他人她也不认识,陆筝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去桐书阁的路上,花穗将小福子从那边传来的话一一告知陆筝。 “姑娘到那可别说起晚了,福公公说姑娘有病人暂时走不开,福公公还说,来人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想要姑娘去大青山。” “去那做什么?” “……好像是拜师。” 陆筝脚步一顿,有些诧异,随后蓦的一笑,“他们不会是想将我收入大青山吧?” “听着像是呢。” 平日里花穗话不多,只管做事,可如今莲心不在,小福子便将重任交给了她,无论如何,陆筝不能让大青山的人忽悠走。 花穗看着陆筝,硬着头皮道:“传话的人说福公公气得不轻,又碍于那几位的盛名不好发作,姑娘去了可要留心……” 千万别被那几位许以大好的前途迷惑了,不然,他们世子怎么办…… 陆筝看着花穗紧张又局促不安的神色,隐隐察觉出花穗担心的事,只觉得有些好笑:“我有师父,不会拜其他人为师……” 不说她师父的名号,就说她师兄,说出来大青山的人也不会有人敢收她为徒。 不过,她可不想顶着师门的名号到处招摇,她也没有天一那般的能耐,将人打发了就是。 柳闻钦几人茶喝了一盏又一盏,终于见到了陆筝的身影。 除了柳闻钦,其余几人皆是一怔,听说年轻,万万没想到会如此年轻,这不就是个小姑娘嘛。 柳闻钦率先起身,对着陆筝拱手道:“大青山柳闻钦,上次在宁远伯府和陆姑娘有一面之缘。” 陆筝回礼,“当日匆忙,未曾和柳大夫说上话,还望柳大夫莫要介意。” 柳闻钦忙道不敢,医术这般好还这般知礼谦逊,好苗子啊,倘若张院长得知,必然会很欣喜。 其余几位也和陆筝介绍了自己,等到轮到百里潜时,小福子只觉得这位百里潜太过热情了。 “某一直在大青山教学,教那些刚入门的小童,多年都不曾见过像小陆神医这般有天赋的医者,若是在我大青山学医,小陆神医必定名扬天下,成就不亚于张院长……” “小陆神医知道我们大青山吧,不说那方圆几十里的药材,就是医书和先辈留下的札记都是整整一座阁楼啊。” 他眼中炙热,“若是小陆神医去了大青山拜了张院长为师,张院长必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以小陆神医的天赋,也会比张院长成名的更早。” 有人附和,“是啊,大青山医者多,小陆神医可以集大家所长,说不准将来的成就能超越张院长而与闰泽医圣比肩呢……” 这般年轻,有的是时间钻研医术,倘若将来能和闰泽医圣的医术比肩,那他们大青山在整个大周的地位将再无人撼动。 “等小陆神医去了咱们大青山,必定一切资源都紧着小陆神医。” “就是我们平日也不能轻易借阅的闰泽医圣的札记想必张院长也不会吝啬,定会让小陆神医随时借阅。” 闰泽医圣的行医札记啊,哪位医者不想一观呢。 换作旁的医者,谁还能抵得住此等诱惑? 而陆筝面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听着他们对她未来的规划,她在想,她是做了什么让他们误会的事了吗?以至于现在她好像已然就是大青山的弟子了。 萧祁虽说看上去还是方才那副淡漠的模样,可端着茶杯的手已然收紧,唇线紧抿,小福子也是心里急得不行,生怕陆筝应下。 几人激动的说了一阵,才发觉陆筝自与几人见礼后一言不发的坐在原处,柳闻钦看到她这副淡然的模样,心下微凉。 百里潜和柳闻钦对视了一眼,不似方才那般激动了,他看向陆筝,正式表达了来意。 “我们此番来京,就是为大青山寻找资质上佳的弟子,虽说也选出了好苗子,可是都不及小陆神医。” “柳长老自认为没有资格做小陆神医的师父,我们几人自然也不敢夸口,只有张院长医术皆在我等之上。” “张院长又是闰泽医圣的亲传弟子,我们已给张院长去了信,请张院长收小陆神医为弟子,不知小陆神医可愿意随我们回大青山?” 张本草,三岁识百药,五岁摸脉,十岁便能出诊,未及成年便名扬天下,只是他性子怪异,常年不见踪影。 听闻不是在闭关著书,就是在不知名的小镇钻研疑难杂症,只有极亲近的人才能找到他,许多达官贵人去了大青山多次却从没人找到过他。 也有人揣测,许是这位张院长不乐意给达官贵人看病,只愿意为平民百姓解忧。 可是陆筝知道不是,只是因为张本草和他们师门里的人很相似,眼里心里只有医书,药草,病人,其余的事和他们不相干。 若陆筝没有师父,或许会拜这医学疯子为师,可是陆筝有师父,她的师父……也很厉害。 师门于她有养育之恩,无论是师兄还是师侄,都将她当做家人,她又怎会去其他地方。 别说张本草,就是闰泽在世,陆筝也不会考虑。 她微微笑了笑,看上去有些歉意,“对不住各位的好意了,我本是孤儿,幼时师父将我捡回去,很小的时候我便立誓,此生只为师门效力……” 虽然当时想的是要留在谷中为师兄锄地,种药。 众人神色各异,萧祁捏着杯子的手松了松,眼底缓缓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大青山的人听到陆筝这话却是一怔,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百里潜问道:“不知小陆神医师出何门?” 她医术这般高,教她的人医术定然在她之上,这天下排得上名号的名医他们大青山都知晓,不知是哪一位? 陆筝漫不经心的回道:“无名小派而已,不足挂齿。” 她说完,便端起手边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茶。 柳闻钦几人顿时无话了,谁都没有想到陆筝会拒绝,还拒绝的如此直接,理由竟然还是立誓,难不成他们还能强行让人家违背自己的誓言? 百里潜却有些着急,还要说什么,被柳闻钦眼神制止。 小福子听到陆筝如此说,不管誓言什么的,心里反正是很高兴,见柳闻钦几人不说话,看了一眼萧祁,才笑着道:“快要用午饭了,几位稍作,我去安排……” 柳闻钦几人被陆筝拒绝的如此直接,哪里好意思留在陵阳王府用午饭,忙说还有要事,不能久留。 和陆筝萧祁道了别,便离开了。 等人走后,陆筝看向嘴角微微上扬的萧祁,揶揄道:“你们主仆可真行,一个两个都怕我跑了是吗?”(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纪江领命 萧祁嘴角的笑意一顿,然后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躲闪着陆筝的目光,少年眼眸清澈,在陆筝的注视下,耳尖缓缓爬上一抹绯色。 陆筝转过眸,身子往后一倚,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病人太依赖她也不好,等治好了分开的时候怎么办? 好在阿止也黏莲心,可这萧祁…… 陆筝心里再一次告诉自己,她是大夫,只是大夫。 大夫就要有大夫的觉悟,用完午饭,陆筝又开始给萧祁三人集中医治,宋思问的病情已经稳定,萧祁的哑疾陆筝暂无头绪,目前给他喝的都是强身健体的药。 陆筝将重点放在了孟绾绾身上,将针灸,药熏,药浴全给她来了个遍,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入夜时分,陆筝终于放过孟绾绾,让她的侍女带她去休息,孟绾绾回到房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晓晓端了杯温牛乳,见孟绾绾已经睡着了,她上前给孟绾绾盖好被子,守在了外间。 济生堂客院。 柳闻钦几人长吁短叹了一阵,一个个萎靡不振,十分挫败,遇到陆筝这样的天纵奇才容易吗? 项酒今日本来也想去陵阳王府见见那位小陆神医的,一早却有急诊,便带着徒弟去了京郊的镇子,此时出诊刚回来,一进来看到几人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顺利。 “那位小陆神医不愿意?”项酒问柳闻钦。 柳闻钦叹了一口气,“是啊,她不愿意去咱们大青山,竟然还有医者不愿意去大青山,更何况还是拜张院长为师,想不明白……” 一旁的柳善也是眉头紧蹙,“别说师兄想不明白,我也是很不解,为医者,悬壶济世,集百家所长,是为了更好的治病救人,医者谁这一生就只认一人为师呢。” 百里潜也道:“说得是呢,医学流派众多,便是咱们大青山也会经常和武陵溪的医者互相交流,都是为了治病嘛……” “不行,我觉得这小女娃还是不清楚咱们大青山的实力,等改日柳师兄再登门拜访,仔细和她说说咱们大青山,务必要将她带回大青山,错过了她,我觉得我们再也找不到这般有天赋的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言语间全是不甘心。 项酒等几人都说完,才问道:“她这般有天赋,师门是哪里?” 柳闻钦摇头,“百里长老问了,她不肯告知我们。” 项酒听到这话心中微动,年纪轻,医术高,又不肯告知师门,项酒脑中浮现前些日子在街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不会是她吧? 没有见到人项酒不敢乱说话,只是宽慰了几人几句,道改日再登门就是,到时候他便也同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她,若真的是,他们大青山还真不敢收。 子时将近,此时,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一个普通的客栈中,将整座客栈暗中围住。 只是,客栈中丝毫没有人声,很安静。 客栈门口,一位胡子发白年逾古稀的老者在一位青年男子的引领下缓慢的步入客栈二楼。 客房外,一道修长身影的少年见老者上来忙上前迎了几步,雪衣黑发,一身清冷气,见了老者却收敛了许多。 “师父。” 老者颔首,看向他守着的房门,问:“他……是在里面吗?” 少年点头,“在里面,都已睡熟,没有解药要明日一早才能醒了。” 老者示意少年前面带路,少年打开房门,老者迈入房门后,看了一眼外间睡熟的两人,跟着少年来到了里间。 床榻上躺着一大一小,小的似乎睡得不踏实,小手紧紧攥着大的衣角。 老者视线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少年上前一步将里面的东西扯了出来,大荷包里套着小荷包,小荷包里是他们要确认的东西。 看到那块玉佩后,老者目光微凝,久久不语,他身后的青年却是红了眼睛,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片刻后,老者亲自将玉佩放好,又将荷包放到和它相似的荷包中。 公主啊公主,你将这东西给了他,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这支影卫便换主子了…… 老者眼睛盯着榻上的小人许久,话却是对身后的人说的,“师父老了,跑不动了,也护不了他了,纪江,以后,这位就是你的主子了……” 他还要留在京城,他还要守着那人,他走不了了。 少年单膝跪地,眼神坚毅,“纪江领命!” 老者缓缓舒了一口气,“公主……油尽灯枯,等送完公主,为师便去为王爷守灵了……” 他身后的青年微微哽咽,眼中满是不甘,“大人……真的不为王爷讨个公道吗?王爷这一脉本该是……” 老者倏的看向他,眸中迸射出寒光,那青年男子顿时低下了头。 老者语调平缓,青年却听得抬不起头,“影卫,影卫,我们的职责只是护卫,你若是能将本职做好,便已经是对王爷最大的忠心了。” “新远,你记住,别的不要再胡想,公主最放不下的不只有王爷的后裔,还有她的孩儿……” “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属下会守好韩大人一家的。” 几人从房间里出来,纪江跟在老者身后去送他,老者走出客栈,打量了一眼周围,对纪江道:“世子既然将孩子交给汪正,想必他也并非凡夫俗子,小心别被他察觉。” “徒儿晓得。” “路上也不可大意,那些人既然有所怀疑,便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证据,你让人将他们引开,切记,莫要将人暗中处理了,那样只会让上面的人更加确定有问题。” 纪江点头,“师父莫要担心,徒儿会谨慎行事的。” 老者欣慰的看着他,“为师话又多了,只是……再不说,为师怕再也说不了了……” 汪止在哪里,纪江就得跟到哪里,倘若汪止以后再不来京城,他还能再见到徒弟吗? 纪江眸中的难过之色一闪而过,他勉强的笑了笑,“师父身体康健,徒儿定会有再见师父的那一天。”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头,叹道:“能不能见不重要,今后你为影卫的首领,谨记影卫的职责。” “是,徒儿必不会让师父失望。” 老者颔首,“走了……” 少年行了一礼,站在原地目送着老者离去,直到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少年才打了个手势,客栈外围着的数人才四散开来,隐入了暗夜中。 请个假,有事休假几天,回来见! 第一百一十八章小殿下走得急 太傅府。 今日是老太傅的寿辰,来的宾客很多,郭拥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将最后一波客人送走了,余下的便只是本家比较亲近的人了。 众人齐聚松鹤院,与老太傅话别后,明日就准备回江陵老家了。 白日里来贺寿的人不少,下午的时候老太傅睡了一觉,这会才起来,看到族中子弟都在,有些想不起来众人是何原因相聚在此了。 郭拥一看老太傅的神情便知晓老太傅又忘记了,他上前躬身道:“今日是父亲寿辰,族中叔伯兄弟子侄都来贺寿,他们明日就要回江陵老家了,这会来和父亲话别。” 寿辰? 老太傅想了片刻才起来白日里有许多人前来,他笑着对众人解释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糊涂喽……” 有人笑着说道:“大哥身体康健,我们可是等着年年来京给大哥贺寿的。” 老太傅笑笑,“来不来京的无所谓,我们郭家如今在京任职的不多了。” 若是他还在,族中子弟确有才干的还可以谋个一官半职。 说完他看向厅中立着的数十位少年,“以后族中就要靠你们年轻一辈了,回去记得好生读书,将来成为国家栋梁……” 还在读书的年轻一辈子弟加上刚刚开蒙的小童齐齐躬身应下,老太傅欣慰的看着这些子弟。 众人又陪着老太傅续了一会话,准备告别。 老太傅:“天色也晚了,都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记着,将来好好辅佐小殿下……” 厅中霎时一静,众人不知老太傅口中所说小殿下是哪位,陛下不是还未立太子么? 郭拥却是清楚,他以为老太傅记忆又混乱了。 “父亲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将来好好辅佐未来的储君。” 众人这才应下离开,郭拥将人送走到院门口又折了回来,老太傅还在厅内坐着,郭拥上前去扶他。 “儿子送父亲回房。” 老太傅起身,忽然瞥见厅中摆着的糕点,他目光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怎的今日大公主没带着小殿下过来?” 郭拥扫了一眼厅中还未退下的下人,摆了摆手,下人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一个哑仆。 老太傅见郭拥让下人都退了下去,眉头微蹙,问他:“可是皇后娘娘凤体还是欠安?” 郭拥看着老太傅担忧的神色,心中沉重,面上勉强带了笑,“父亲莫要担忧,宫中有太医,皇后娘娘还好,小殿下……也好。” 老太傅清醒的时候郭拥还能宽慰几句,老太傅糊涂的时候郭拥也从不会说故人已不在了,他生怕老父亲情绪激动,受不了打击。 老太傅听到也好二字,这才笑了笑,“小殿下聪慧,就是不爱说话,不过小殿下还小,有皇后娘娘和大公主在,想必以后也会和大公主一样善言辞……” 郭拥扶着他往卧房走,父子俩言语中都是那一位,等老太傅躺回榻上郭拥给盖被子时,老太傅说了几句话,让郭拥陷入了混乱中。 “昨日下雨,小殿下走得急,都没吃上核桃酥,你明日去给小殿下送些……” “做好了就送去,小殿下喜欢吃热乎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属下跟丢了 昨日府中来了不少孩童,难不成父亲认错人了? 可昨日确实下雨了,府中也做了核桃酥,难道是巧合? 看到老太傅合上的双眼,郭拥将心底的疑惑压下,榻上的老人确实老了,终日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心中挂念的都是他此生最喜爱的学生,可是那人早都不在了。 每每有人前来拜访,除了关系亲近的,郭拥总会陪同,他生怕老父亲开口提及的便是那位,招了宫中的忌讳。 可是,他的父亲就是老了,就是糊涂了,又能怎么办呢? 他不能将那人从父亲的记忆中移除,但愿父亲清醒的时候不再伤怀。 忽然,郭拥看到外间的桌案上铺着一副未完成的画,他脑海中闪过什么,却没来得及抓住,那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郭拥只觉得是自己今日太累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吩咐了一句守在外间的哑仆便离开了松鹤院。 将近四更天时,京郊一处荒村。 几道身影落在一棵参天古树下,单膝跪地,为首的一人低着头,汇报声中带着小心翼翼。 “从陵阳王府出来的马车里没有人,只有一个随从赶车,那名校尉出了城门在京郊一直绕来绕去,追踪途中,好似也没有见到那个孩子……” “属下……跟丢了。” 立在古树下的人缓缓转身,一张面白无须极好辨认的脸转了过来,他看上去年轻,约莫三十的样子,可眼神中却好似经历了许多风霜。 带着内侍独有的腔调,笑得诡异,“……跟丢了?” 他呵呵笑了几声,地下跪着的几人头低的更低了。 “你们多少人,他们才几个人,竟然也能跟丢?” 蓦的,他面上的笑意一敛,眼底迸射出一道光,像是窥见真相的兴奋,“调虎离山,高手相护,一个普通校尉的孩子离京用得着这般掩人耳目吗?连你们都能跟丢?” “很好……”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孩子身份不简单,可以说是很尊贵了,可是陵阳王府为何会如此护着他?不应该…… 大长公主府,太傅府,这些人到底知不知情?还是说,这些人以及京中的许多人还在怀念旧主? 旧主,呵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成者为王败者寇,即便有什么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天下,只能是他主子的。 “将我们的人都调回来,去找,务必要找到他们!” “还有,去陵阳城,将那个校尉的底细都查清楚,莫要遗漏什么。” “是!” 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能上报,等找到证据了,他必定能为主子分忧,扫平心中的隐患。 一阵风吹过,古树上的叶子莎莎作响,片刻后,古树下空无一人,又过了半个时辰,树上落下一人。 他看了看方才几人消失的方向,神色凝重,少顷,点脚离去,在天光逐渐放亮的夜空下,荒村中只他一个快速离去的身影。 是与方才那几人相反的方向,也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身的雪衣黑发…… 第一百二十章我想参加今年的秋闱 天还未亮陆筝就被萧祁带到了王府后面的跑马场上,陆筝困得睁不开眼睛,好几次都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萧祁手中牵着缰绳,一手握着一个小东西,还不忘频频回头看马上的陆筝,生怕她再次在马上打盹,好第一时间扶住她,围着跑马场走了两圈后,天光大亮,陆筝也清醒了些。 她昨日为何要将灵兰香给萧祁? 陆筝脑中仔细搜索着,片刻后,想了起来,那是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喝了两壶果酒之后的事了。 牵着马的萧祁摩挲着手中的小瓶子,也在想昨夜的事。 “我得趁着陆鸣回来之前学会骑马,骑术还得能看得过去,若是下次露馅了,以陆鸣那精明的脑瓜子,会以为我被什么附体,说不好会强行将我带回去的……” 萧祁看了她一会,掏出随身的小册子,借着一盏宫灯的烛光写了几句话。 陆筝歪着头凑过去,看上去有些醉意了,杏眼酡腮,眉目如画,呵气如兰,阵阵香气萦绕在萧祁鼻尖,他既想凑近,又想逃离,一种复杂的情绪拉扯着他。 萧祁一动不敢动。 “你每日天不亮就去跑马场吗?那明日我也去,别让长平小福子他们跟着……” 陆筝见他一动不动,奇怪的看着他,萧祁身子微微往后退了退,在小册子上写道:“那我如何叫醒你?” 陆筝将手中的空壶放到一边,又拎起一壶,喝了两口后,对上萧祁的目光,抬手指了指苍梧院的方向。 又凑近萧祁,低声道:“我药箱里有个极为袖珍的小铜壶,很是别致,那里面是灵兰香,将壶口打开放到我鼻子下,我很快就醒。” 萧祁目光落在她唇间,又飞快的挪开,心一阵砰砰的跳。 陆筝说完又看向夜空中的繁星,没有发现萧祁的异样,嘴角带着笑,“那可是我师兄专门给我配的……” 好让她每日清晨早早醒来,好去药田去侍候药草。 后来,若是赶上她睡着,天一他们一有事就会用灵兰香叫醒她。 可是,学骑马算大事吗?她也可以选择在其他时候学骑马啊,只要将人都遣散,干嘛要天不亮就出被窝? 此时她无比后悔给了萧祁灵兰香,睡醒了再来学骑马不行吗?非要给自己找罪受,后悔啊后悔…… 萧祁回头正对上陆筝幽怨的眼神,眼角还泛着困意的泪花,萧祁嘴角抿着笑看她,像是知道陆筝心中所想。 他将挂在脖子上的袖珍小铜壶往衣襟里塞了塞,意思不言而喻,东西已经给他就是他的了。 陆筝抬头看向天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才居高临下的和萧祁谈条件,“灵兰香可以给你,不过……” 陆筝话音一顿,就见萧祁神色一紧,她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睡着的时候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用灵兰香了,这东西珍贵的很,制作……也很麻烦,谷中也没多少的……” “像学骑马这种小事,用灵兰香那是浪费,你说对不对?” 萧祁看着她,摸了摸衣襟里的小铜壶,很是相信陆筝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 后来,当萧祁在无回谷的药房里发现一整个药架摆着的药瓶时,当时已经能开口说话的萧祁问天一。 “这个是什么药,怎的这样多?” 当时又在练习针法的天一只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手中的活,说出的话却让萧祁呆了半天。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小师叔睡着就叫不醒,那是师父给小师叔研制的灵兰香。” 话说完,手中的线也用完,天一又拿了一根鲛丝,他抬头看向还盯着药架有些呆愣的萧祁,“制作快速又简单,那些都是刚进谷的小童练手的,效果还不错,你经常跟在小师叔身边,是该备几瓶……” 只是,此时的萧祁对于陆筝的话从不怀疑,以至于之后很多次遇到急事又不算十万火急的时候萧祁总不敢用陆筝口中很是珍贵的灵兰香,为此,萧祁吃了不少苦头。 日头渐渐升起,陆筝刚要说她想自己跑几圈,就听见空中一声鹰唳,她抬头便看见一个黑点俯冲而下,陆筝一喜,“阿英回来……” 一句话没说完陆筝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只见远端的屋顶上立着一人,光看衣角陆筝也知道是谁,她僵硬的冲着远处扯了扯嘴角。 陆筝不等萧祁来扶,故作镇定的从马上快速的下来,压着声音道:“不学了,陆鸣回来了……” 萧祁顺着方才陆筝的视线看过去,屋顶上的人影却消失了。 “阿英。” “阿英……” 萧祁转身看过去,少女像是在和老朋友般叙话和一只鹰讲近来的事,萧祁走近,忍着笑听陆筝忽悠阿英。 陆筝控制力道揪了揪阿英的羽毛,既能让它回神又不至于将它珍贵的羽毛揪掉。 “你听到了没有?阿止已经走了,他很是舍不得你,你要不要去送送他?” “你眼神好,顺便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他们,若是有,你帮忙示警,莫要让坏人欺负了他们。” 一点也不想去找汪止的阿英将高贵的脑袋往旁边一偏,陆筝调整着面上的表情,温柔的给它顺着毛,一脸认真。 “阿英的眼睛最厉害了!飞得最快,比陆鸣快多了!我本来想让陆鸣去的,可是他没有阿英厉害啊。” “也只有你能办这件事了……” 阿英就这样又迷失在了陆筝夸赞中,早已忘了上次在京城是谁带着它追了一夜都没追上陆鸣。 “等我们回去了我一定和师兄好好说说,让师兄也费心费心给阿英寻个伴。” “将来也好下几个蛋……”给阿止一个。 陆筝话音一落,萧祁清楚的看到阿英眼中放出一道光,它看着陆筝点头,一只雄壮威武的巨鹰愣是像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陆筝和萧祁:…… 陆筝又交代了几句话,拍了拍阿英庞大的身躯,拉着萧祁退后了几步,阿英有些兴奋的仰头高鸣了一声,扑闪起翅膀,掀起一阵风,很快消失在了空中。 两人往回走,陆筝舒出一口气,对于汪止,她能做的就这些了,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安稳度过一生。 回到桐书阁,刚用完早饭宋思问便说起他要回江南的事。 “我想参加今年的秋闱,就必须回江南。” 秋闱之后就得准备明年的春闱,届时又会来京城。 萧祁看着宋思问,两人对视了一会,两人的目光中藏着一种陆筝看不明白的秘密,陆筝也不问。 只是仔细的给他把了脉,又开了几个备用的方子,将苍梧院药房中宋思问能用上的药给他装了两大包。 许是知道宋思问并不会爱惜自己的身子,只得交代杨家兄弟,陆筝说得唬人,“你们公子身子弱,平日里一定注意休息,该用功时用功,该休息时休息,身边不能离人。” “若是不想他英年早逝,你们二人可要记住我的话。” 杨家兄弟对陆筝的医术很是信服,听到陆筝这话,连宋思问都没看,两人连声应下,言一定会照顾好他家公子起居生活。 陆筝这才满意,又从药箱拿出一个小瓶子递个宋思问。 “保命的,省着点用。”(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就拜托世子了 宋思问接过,再次道谢,陆筝摆了摆手,留宋思问和萧祁密谋……话别。 她苍梧院中还有一个病人,需要尽快医治,陆筝脚步轻快,再次提醒自己,她只是一个大夫。 凉亭内,等小福子将棋盘摆好,萧祁递了一个眼神,小福子便让桐书阁内侍候的下人都退下了。 两人开始落子,宋思问看着萧祁日益见长的棋艺笑了笑,“你我二人对弈,向来平局多些,不过等我从江南回京后,怕再也不是世子的对手了。” 他回去之后便没有这么多时间研究棋艺了,萧祁身份尊贵,自是不用科考入仕,以后,平分秋色的两人便有了高低之分。 萧祁听见这话,看了一眼棋盘,凤眼微弯,浅带笑意,似是在说这只是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 宋思问落下一子,心中隐忧,“善弈者擅谋,世子哑疾若是痊愈,身边万万不可少了人。” 萧祁如今不能开口,再聪慧在某些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个哑巴,将来能不能袭爵还不一定。 可萧祁若是个正常人,不仅十分聪慧,且过目不忘,棋艺又如此高,那在某些人眼中势必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萧祁棋子落下的时候点了两下棋盘,示意他心中有数。 来人一来一往,棋子落下的速度相差无几,很快棋盘上星罗密布,宋思问的落子的速度开始慢下来。 他说:“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可却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世子若是能离京,也尽早离开吧。” 萧祁抬眸看他,心中微微讶异,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竟只比自己晚了一日。 宋思问笑了笑,“我虽与家中不睦,可少时身边也是奴仆成群,怎会没有自己的人?” 只是那些人不好围绕在他周围,也不好出现在宋家面前。 “世子也不必担心我,就算明年局势未定,无论是谁在操控朝局,总不至于对读书人下手。” 否则,便会背上戕害文人士子的骂名。 “她的事情……就拜托世子了。” 萧祁微微颔首,落下最后一子。 一局已了,萧祁的目光从又是平局的棋盘上移到宋思问的面上,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皆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棋逢对手也是人生幸事。 宋思问来京时引起不小的动静,虽然他很少出门赴宴,可他的大名依旧在学子间流传,就连不少勋贵大臣也有意交好,只是他都以养病为由将不少邀请推脱掉了。 宋思问离京却是无人知晓的,只因为萧祁几人出门时路遇熟人的时候对外说的是要去城外的念泽湖边游玩。 几人便在念泽湖边告了别,没有离别的不舍,只有最真挚的祝福,祝愿他秋闱拔得头筹,来年蟾宫折桂。 宋思问的马车还没走远,陆筝只看了一眼目送宋思问的萧祁,先是请小福子让侍卫在周围警戒,以防将野狗招来。 然后便招呼着长平去湖里捉鱼虾,送人能是白送的吗?毕竟游大厨都跟着呢,不野餐一顿怎么能走? 远处,龙岩山半山腰一棵梅树下,一名头戴帷帽的少女目光一直追随着一处,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竹编的精致小提篮,提篮上面盖着一块青色绸布。 一阵微风吹过,帷帽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只是那眼中的不舍看得让人心疼。 侍女见她在原地站的久了,忍不住上前劝道:“县主,我们该回去了,不然,长公主该派人来寻我们了。” 梁杳杳握着手中的印章,声音清浅,像是在和身后的侍女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话音中又带着不甘。 “母亲不知晓吗?若是没有他,这世上早已没了我,我不过是想光明正大的送他一程,这都做不到……” 她们身份高贵,行走坐卧都要恪守礼仪,要让世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这样循规蹈矩的人生到底有何乐趣? 她困在这京中不得逃脱,我便也要像她一样吗? “若我不是这个身份,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些……” 侍女看着她落寞孤寂的身影,担忧道:“县主……” 梁杳杳又看了远处一眼,缓缓转身,“走吧。”说完不待侍女带路,抬脚往前走去,任由枝条划在价值不菲的绸缎上。 侍女惊呼一声,不顾枝条划破脸颊的危险,快速上前两步为她拂开一旁的枝条,想说什么触及到梁杳杳的目光后又咽了回去。 梁杳杳脚步一顿,看向昨日才从安平候府送来的成衣,眼底划过一抹嘲讽,继而淡淡道:“这料子是珍贵,可却不适合出门穿,以后出门莫要准备这样的衣服。” 再珍贵又如何,她不喜欢…… 侍女应道:“奴婢记得了。” 两人沿着梅林缓缓离去,片刻后,一道身影落在梅林中,拎起那梅树下的篮子消失在了梅林中。 午时将至,杨家兄弟站在马车外两人无声的交流着,最后还是杨冬没忍住,上前一步,对已经在马车上静默了许久的人说道:“我方才去看了,这家客栈虽小,可饭菜做的还能入口。” “陆姑娘说了,公子可要按时吃饭,公子若是不想下马车,不如我去买来,公子就在马车里用点?” 良久,马车里才传来一声,“不必了。” 帘子掀开,杨冬立即上前伸手去扶马车上下来的人,低头的一瞬间,一块上好的绸布角映入杨冬眼中。 杨冬不敢多问,只要他家公子愿意吃饭就行,只是三人在往客栈走的途中时,杨冬又剜了自家兄长一眼。 不知他兄长从哪里拎来这么个东西,惹得他们公子一路都没一句话,害得他险些以为他家公子身体又有哪里不适? 杨夏不理他无声的控诉,跟在宋思问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公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至于公子的事,还轮不到他们操心,公子自有决策。 太阳渐渐西斜,念泽湖边,陆筝躺在一棵大树下呼呼大睡,身下铺着厚厚的毯子,毯子的四周分别坐着几个一脸无奈的人。 小福子手中攥着一大把陆筝吃剩的烤虾,一口一个的吃着,将虾皮吐到一旁的盘中,看了看日头,小心翼翼的问坐在一旁手中握着书实则一直在瞄陆筝睡觉的萧祁。 “主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城了?” 回来啦~前两天用手机戳的那章真费事,还是键盘码字得劲,红袖新v居然第三哎,宝子们帮我稳住 第一百二十二章被野狗包围了 幸亏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这么盯着一个睡着的姑娘,会让人觉得失礼吧? “主子……”小福子微微提高了声音,又唤了萧祁一声。 萧祁轻飘飘的看了小福子一眼,小福子立即对着他谄笑了一下,不走就不走,别这么看他,他心有些抖。 随后小福子便挪动身子,背对着萧祁,继续吃手中没吃完的烤虾,还对着正在湖边清洗刀具的游大厨挥了挥手。 花穗和长平也默默的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山峦,只得继续看风景。 萧祁俯身将风吹到陆筝面颊上的碎发拨开,继续看手中的书,刚翻了一页,身侧带起一阵风,只见长平猛然起身,神色戒备,一把拔出了手中的佩剑。 下一刻,就听见从林间传来狗叫,“汪!汪……” 萧祁心口一跳,还未去拿挂在衣襟内的灵兰香,便听到远处警戒的侍卫高喊道:“是野狗!数量众多!快护送世子离开---” “汪!汪!” “汪!汪!汪---” 长平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待辨认出这杂乱骇人的犬吠声都是来自何方时,脸色一白。 他们……被野狗包围了! “世子快带陆姑娘走!花穗,快!” 从长平略显慌乱的声音中小福子就知道大事不好,他一把丢掉手中的食物,冲着远处树下的侍卫喊道:“马车!快将马车赶过来!” 花穗正要伸手去抱陆筝,一双手已经抢在了她前面,萧祁一把捞起依旧睡得很沉的陆筝,大步往马车处走去,小福子和花穗连忙紧跟上去。 眨眼间,不少野狗就突破侍卫的阻拦从林间冲了出来,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汪!汪!汪!” “汪!汪!汪!” 狗叫声此起彼伏,震的在场的人耳朵发麻,腿脚发软。 饶是大家有了心理准备,当看到从三面冲出来的野狗时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这一刻,萧祁第一次清楚的感受到陆筝曾被野狗围攻的恐惧感。 山里的野狗不同于家养的,它们看人的眼神很像狼,戒备,凶狠,垂涎三尺…… 刚刚爬上马车的小福子呆住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野狗,这得有多少,怕不是有上百吧,天爷啊,京郊何时有这么多野狗了? 关键是,他怎么不知游大厨烤肉的技术如此出神入化了,竟能吸引过来这么多野狗? 不应该! 花穗一把揪住小福子的衣领将人拽回了马车内,啪得一声将车门关紧,小福子没等缓过神来就急吼吼的让侍卫赶着马车离开。 可是……三面都是野狗。 长平带着侍卫在前面驱赶野狗,好为马车清出一条离开的路。 远处陆筝睡觉的大树下还有没吃完的鱼虾还有他们从府中带来的肉,奇怪的是,这些野狗一点都不怕人,也不去吃那些还散发着余香的食物,反而不要命的一个劲往前扑。 就好像吸引它们而来的并不是那些还散发余香的美食,而是……马车里的人。 长平看到这近乎癫狂的野狗群,想起陆筝最怕狗,心底一凉,这些野狗……是冲着陆筝来的。 架马车的两名侍卫死死地攥着马僵,挥着手中的马鞭,不让马儿往后退,即便是退下来的战马,此时被这么多野狗包围,马儿也产生了惧意,不敢冲出去。 “汪!汪!汪!” 侍卫驱赶的越是厉害,野狗叫得越是凶狠,马车内,萧祁将陆筝紧紧的揽在怀中,此时的萧祁却不敢用灵兰香了,他生怕陆筝醒来被这一幕吓到。 “汪!汪!汪---”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声,“闪开!都闪开---” 长平几人回头,就见游庚抱着几个方才还未烧完的木柴冲了过来,上面还带着火焰,火势不小,空气中带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木柴长短不一,有的烧得只剩了一截,火星飞溅,已经落到了游庚的衣襟上,他像是没发觉,只想着驱散野狗。 果然,最前方的野狗齐齐后退,长平见状,立即上前去帮游庚。 小福子趴在马车门的缝隙里紧张的看着游庚这神勇的一幕,对前面驾马车的侍卫说了一句什么。 其余侍卫也立即上前帮忙,瞬间,游庚怀中燃着的木柴被抢了个干净,然后就被一名侍卫拎上了马车。 “快走---” 驾马车的侍卫见清出来了一条窄小的道路,两人大力挥着马鞭,马儿扬蹄仓皇失措的跑起来,游庚身子往后一倒,后面伸出两只手,将他拽进了马车里,又立即关了马车门。 游庚还没缓过神,身上一凉,已经被一杯凉茶泼清醒了。 “嘶!好烫!哎呦喂,哎呦喂……”游庚叫唤了两声,小福子这才发现游庚的衣服已经被火星燎破,烧了衣服,也灼伤了皮肤。 “花穗,快!药箱!姑娘药箱里有烫伤药!” 游庚这才看到马车里萧祁一手揽着陆筝,一手还握着一个茶杯,他连声道谢,“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否则他一个厨子今日就将自己烤了,那传出去,多没面子! 马车跑得快,狗叫声渐渐远离几人,但是却快要将几人颠吐了,好在花穗力气大,张着手臂将萧祁和陆筝二人卡在角落里。 就这,陆筝都没醒。 游庚不知原因,可观萧祁面色,陆筝又不像生病的模样,心底疑惑极了。 小福子勉力给游庚上完药,两人便紧紧扒两边的车框,忽然,马车一个急转弯,几人差点被甩出马车。 马车猛然停了。 车外,驾马车的侍卫声音平静,小福子却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了不同寻常,“还请福公公出来驾马车,我等要为世子开路……” 小福子打开车门,在萧祁抬眸的一瞬间,又立即将车门关上了,只一瞬间,萧祁还是看清了前方一片泛着寒光的兵刃。 不只是他,同在马车中的花穗和游庚也看到了。 这是有预谋的截杀,到底是冲着他陵阳王世子的身份还是陆筝的身份此时都不重要了,萧祁只知道,来人定是要取他们的命的。 方才那般境况,只要陆筝没醒,萧祁都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此时,他眼底渐渐染上了一层寒霜。 到底是谁…… 花穗看了一眼萧祁一眼,从马车的座子底部抽出一砍柴的刀,一言不发的下了马车,游大厨从后腰拿出两把他砍肉切菜的刀,虽然腿有些发抖,还是跟着花穗下了马车。(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饭菜他可没下毒 “老游你怎么下来了?花穗下来就行了,这个时候还不躲好,快进去---”马车外,小福子焦急的看着拎着两把菜刀手抖得厉害的游庚说道。 游庚是陆筝的人,即便他有些武艺,陵阳王府的人也断不会让他出手,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厨子。 “快进去!” 游庚却没有动。 他是从宫里出来的,听过也见过不少风浪,知道今日若无外援,他们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如果今日陆筝和萧祁出事,那来人也一样不会让他活。 陆筝待他很好,时常坐在厨房门口等他做的美食,并且十分认可他的厨艺,游庚没有家人,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特别的感觉,有些像家人,为这样的东家拼命,他愿意。 他目视前方那一片拦路的人,腿脚虽然有些发软,但声音坚定,“东家在车上,我理当保护东家。” 一声讥笑声从前方传来。 拎着砍柴刀的花穗闻言,转头看向游庚,和小福子对视了一眼,得了小福子的示意,一把拎起游庚塞回了马车,顺便关了车门。 马车内,还没反应过来的游庚还要出去,待对上萧祁的眼神时,这世子的眼神怎么和王爷这般像? 游庚又老实的坐了回去,只是手中紧紧握着的菜刀没有放下。 外面,为首的黑衣人轻蔑的看了一眼站在马车前的两名侍卫,视线落在身材娇小的花穗身上,眼底满是轻视。 他抬手示意,肃杀之气蔓延开来,身后的人瞬间将马车包围了起来,下一刻,刀光剑影围绕在马车四周。 少女拎着一把砍柴刀,她面无表情的像看白菜一样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人,握紧了手中的砍柴刀。 一道刀影从斜方闪过,花穗身形一动,抬手一个刀背拍在来人的肩颈处,砍柴的刀又宽又重,众人只听得砰得一声重响,来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难以起身。 花穗就守在小福子前方,一刀拍倒一个,若是还能起身的,她就再补一脚,直接将人踹飞,踹到吐血。 她的砍柴刀虽未见血,可却极大的力气打击了来人的气势,众人心底一惊,这小姑娘难不成是天生神力? 不多时,马车前方的刺客渐渐远离花穗的周围,只余几名高手。 起初,为首的黑衣人眼底轻蔑,像看杂耍一般看着这萧祁身边仅剩的这几个人,这一刻,他的目光落在花穗身上。 他眼底晦暗,抬起胳膊,手臂上的袖箭对准了还在人群中大杀四方的花穗,袖箭小巧袖珍,箭尖上泛一层薄薄的绿光。 小福子眼尖,惊慌提醒花穗,“花穗小心!” 嗖得一声袖箭已出,围攻花穗的几人听见那袖箭的声音不顾被花穗重伤的危险,齐齐挡住花穗的退路,以防她避开。 袖箭如流星一般转瞬及至,在离花穗一个拳头的距离时,突然调转了方向,只听得叮得一声袖箭钉在了远处的树上。 为首的黑衣人瞳孔一缩,戒备的环视周遭,是谁在暗处相帮? “砰”得一声,阻拦花穗的其中一人被她拍倒在了地上,比方才的力道大了不少,这次是直接拍吐血,她眼底一片冰冷,像是在生气。 下一瞬,一道身影快速的落在马车前,马车前已经负伤的两名侍卫立即朝来人靠了过去,“世子无恙……” 长平将手中的剑一横,盯着前方的人,声音冷冽,“随我一起突围。” 他话音一落,身形一动,提剑朝着为首的黑衣人刺去,霎时,又陷入一阵混战中。 突然,马儿扬蹄嘶鸣一声,不等小福子驾马,已经狂奔了起来,小福子慌忙攥紧缰绳,求救道:“长平……” 这该死的马儿莫不是要疯了? 长平转身要追,却被黑衣人阻拦了下来,花穗见状手下发狠,一声娇喝声,围着她的人倒了一片,她提着砍柴刀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马车内,游庚险些又被自己的菜刀伤了,他心有余悸的收好吃饭的家伙,手下紧紧的扒着车框。 小福子驾车的技术一般,马儿狂奔了一会才逐渐慢了下来,林中岔路不少,这时小福子已经辨不清他们身在何方了? “汪!” 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一声犬吠声,小福子手一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费力停了马车,“主子,这马车我们怕是不能再坐了……” 今日小福子虽然慌乱,可他却能在短暂的慌乱后冷静下来,这么多野狗围攻他们,既然不是为了吃食,那必然就是为了某一个人。 而他们这一群人,只有陆筝最怕狗。 很显然,这些人是冲着陆筝来的。 萧储南能将小福子放在萧祁身边不是没有原由的,若是只是伺候人,有的是手脚勤快的。 可如小福子这般懂萧祁又勤快又机智的却少。 小福子能想到的,萧祁自然能想到,方才只有长平一人赶到,那其余的侍卫必定在解决后面的野狗,可还是有野狗追来。 陆筝身上无伤,那么,就是他们坐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车门被打开,游庚率先下车,手中还不忘拎着陆筝的药箱,小福子连忙上前帮萧祁下车。 陆筝还是没醒。 小福子还不知道灵兰香的事,一脸焦急,“姑娘一直未醒吗?这可怎么好……” 这么大动静,她就一点都感知不到吗? 游庚狂点头,“路上一直没醒。” 可不关他的事啊,饭菜他可没下毒。 萧祁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依旧呼呼大睡的陆筝,再次放弃了用灵兰香,就算陆筝醒了,听到狗叫,一样害怕,还有可能挪不动脚步。 “汪!” 狗叫声由远及近。 “主子,快!” 几人离开刚刚离开,十几条野狗就追了过来,围着马车不住的狂吠,有的野狗甚至已经扑上了马车,又片刻后,两道身影追了过来。 其中一人将手中的一包东西往远处撒了一片,野狗便围了上去,争相抢夺。 另一人去马车中查看,见马车中空无一人,他也不意外,走到马车后面,从马车底部拿出一个东西,抬手丢进了不远处的水坑中。 “人不在这,追!”(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他们今日是没看黄历吗? 游庚背着陆筝的药箱,费劲的跟着前方的萧祁,心中一阵纳闷,不是说陵阳王世子体弱多病吗? 怎的抱着个人腿脚还比他快呢? 小福子又要照顾萧祁又要防止游庚走失,“老游,你快些!后面可是有野狗……” 游庚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快走两步追了上去,压着声音对小福子道:“你不能带着世子在这林中乱跑吧,不然咱们自己的人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小福子拉住他的胳膊上坡,喘着气,“我方才看了,东南方向有炊烟升起,估计是村子,咱们就往那……” 小福子抬手还未指向方才看到炊烟的方向,惊呼道:“主子!” 正抱着陆筝往前走的萧祁不甚踩到一块青苔,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咚得一声,萧祁脑袋撞到了后面的树上。 就这,怀中的人依旧被他抱得紧紧的。 小福子几步蹿了过来,“主子!主子摔到哪了?” 游庚也慌忙过来,“世子无事吧?” 萧祁摇头,游庚正要和小福子一起扶起萧祁,忽然,他鼻子一动,“什么味道这么香?” 顾不上疼的萧祁心里一跳,慌忙查看陆筝是否受伤,待看到陆筝手背处正往下滴落的鲜血时,脸色一变。 正在这时,怀中的人缓缓苏醒,还蹙着眉头,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便是,“谁偷袭我了?” “谢天谢地!姑娘可算是醒了?” 陆筝抬起受伤的那只手背,看了一眼,第一时间用另一只手捂好,有些呆愣,睡个午觉而已,这是怎么了?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这是哪里? 萧祁见她醒了连忙放下她,有些慌乱的从游庚背上的药箱里找金疮药,急得额上都冒了汗。 小福子顾不上和陆筝说话,抢先一步从药箱中捡出一块干净的布,扒开陆筝的手背,快速的给陆筝擦了上面的血迹。 萧祁洒了金疮药,接过小福子递过来的绷带将陆筝的手背包了个严严实实。 这主仆二人如此默契的包扎看得陆筝一愣,这两人不一起学医可惜了。 陆筝问还在盯着地上的血迹看的游庚,“我们怎么在这?还就我们这几个人,我不是在念泽湖边睡午觉吗?” 游庚回神,“啊,那个,姑娘睡觉的时候,突然有野狗群围攻……” 他话音没落,陆筝立即从地上弹了起来,一下蹿上正背对她往药箱中放金疮药的萧祁背上。 萧祁一个趔趄,小福子眼疾手快的扶住萧祁,否则,两人又要再次摔倒。 “狗!有狗!萧祁快走!”陆筝紧紧的扒着萧祁,将头埋在萧祁脖颈后,声音中都带着惧意。 小福子瞪了一眼游庚,慌忙解释,“没有!没有!这会没有野狗!老游说得是方才,是方才,都让侍卫赶跑了……” 这会也不一定,但是不这么说,陆筝这个样子铁定是走不了的。 陆筝身子一僵,脸有些发热,正要从萧祁的背上下来,萧祁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然后才将她放下来。 陆筝有些尴尬的清咳一声,僵笑了一下,“所以我们是在逃命吗?” “可不是嘛,还有刺客呢,姑娘咱别在这说了,还是快走吧,边走边说……” 此地可不是说话的地,说不好那野狗就追过来了。 小福子抬手给陆筝指路,却见萧祁走到方才陆筝滴落血迹的地方,用脚驱了些土将那血迹仔细的埋了。 空中的香味瞬间淡了不少。 小福子没有说话,看萧祁那般谨慎的模样他也没敢问,他就当自己不知道这天大的秘密。 做好这些后,萧祁扫了一眼旁边的游庚,那一眼让游庚终身难忘,待萧祁经过他身边后,游庚才发觉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沁透。 自此,萧祁在他心中不再是传闻中病弱的少年,他是萧储南的独子,将来的陵阳王。 小福子没空安抚被萧祁方才那一眼吓着的游庚,只顾得回陆筝的话。 “长平呢?怎么没在你们身边?还有,我们不是有马车吗?”陆筝的问题很多。 “后面还有刺客,长平在解决那些刺客,说起马车,咱们的马车估计是被人动了手脚……” “老游烤的肉那么香,那群野狗都不去吃,就往马车上扑……定是府中出现了细作!” 陆筝脚步一顿,“野狗群?有多少?” “很多,没数,看上去也得有百十来……哎!姑娘……姑娘等等我们----” 陆筝一听有那么多野狗,抬脚就往前冲,萧祁一直在旁边观察她的反应,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陆筝被迫拉着萧祁的手往前奔。 “跑偏了!跑偏了!左边,姑娘往左……”小福子一边追一边压着声音喊。 “等等我们!姑娘……”小福子刹住了脚步,后面追上来的游庚撞到了他身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觉得身体中的血液再次凝固。 他们今日是没看黄历吗? 前方,一人抱剑挡住他们的去路。 即便是游庚这样不会武艺的厨子也能从前方那人身上感知到强大,这是个不同于方才其他刺客的高手。 像是传闻中江湖中的顶级高手。 陆筝还在喘着粗气,她一手拉着萧祁,一手背在了身后,视线落在斗篷下的黑衣人,笑问道:“阁下不会是要来杀我的吧?” 斗篷下的人用剑柄缓缓挑开盖住大半个脸的帽子,是个长相有些清秀的少年,他上下打量了陆筝一眼,面上是和陆筝一样的温和。 “也可以只是你。” 言下之意,只要其他人不多事,也可以只杀陆筝。 陆筝一笑,正要甩开萧祁的手,奈何萧祁攥的更紧,陆筝无奈的转头看向萧祁,手下暗中用力。 声音毫不掩饰,“你们先走,我和他……切磋切磋。” 萧祁看着她,眼神中只有一个意思,不行! 这个根本不是上元节时他们遇到的那个等级的,这个人,很危险,即便陆筝身上可能带着毒药,他也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声轻笑声从前方传来,那人看着陆筝,“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陆筝一笑,大方承认,“是啊,那你害怕吗?” 陆鸣啊陆鸣,你最好在,不然他们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高手过招 后边的小福子二人看到陆筝背在身后的手朝他们打了个手势,是要他们跑的意思,可他们哪里能撇下主子跑? 陆筝手一翻,几枚银针落在指间,她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看着对面的人。 抱剑的少年缓缓拨出手中的剑,勾唇一笑,指向陆筝,“一会是谁害怕还不一定呢……” 他话音一落,脚尖点地,剑尖直指陆筝面门,几人大惊,陆筝一把扯住要替她挡剑的萧祁,平静的看着那柄即将到面门的剑,立在原地未动分毫。 下一瞬,一声刺耳的兵刃声划过几人耳边,极快的两招过后,方才抱剑的少年被迫退后两丈远,眼中却燃起了斗志。 陆筝一喜,“我就你知道你在。” 他师兄跟她说过,隐卫除非历练,或者有要事出门,一般会在暗中陪着她的。 陆鸣在她包着的手背上扫了一眼,随后瞥了一眼萧祁,这一刻,萧祁心中一紧,他在陆鸣的眼中瞧见了一丝不满之色。 陆筝将包着的手又藏到了背后,有些心虚,面上却笑得愈发灿烂,“你先忙。” 然后陆筝就在陆鸣的白眼下拉着萧祁就跑,顺便招呼上还处于呆愣的小福子二人,“还不赶紧跑,高手过招,容易误伤……” 身后传来打斗声,小福子奔跑的途中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漫天飞舞的树叶和那快得分不清谁是谁的身影。 天爷啊!还真是高手过招,小福子脚下生风,还不忘拽着游庚。 待几人跑出五里地后才减缓了速度,前方已经能看到村庄了,除了陆筝稍好一些,萧祁三人已是汗流浃背,个个喘着粗气。 陆筝心疼她的病人,给萧祁顺了顺气,“不能坐,走着歇会得了。” 小福子上气不接下气,“姑娘……怎么……看上去……一点事没有?” 跑这么远又跑这么快,他都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反观陆筝,只湿了额边的碎发。 陆筝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示意小福子看她也出汗了,“也不是没事,我是因为以前经常去药田里干活,又要上山收药材,约莫是……练出来了。” “你和萧祁这般年轻,合该好好练练……” 萧祁没法反驳,乖巧的跟在陆筝身边往前面的村子走去。 小福子跟在两人身后往前走,还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才想起方才自己看到的那名和陆筝很是相似的少年。 “方才那么是姑娘什么人?怎么生得这般像?”难不成就是主子特意吩咐过的不许下人去西厢房的阁楼上打扫以免撞见的那位? 陆筝张口就来,“哦,那是我弟弟,叫陆鸣,我师兄不放心我一个姑娘家外出,就让他暗中跟着保护我。” 游庚很是认同:“姑娘家出门是不安全。” 看看,今日这一波又一波的,吓死个人呦!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的侧影,心中纳闷,姑娘不是说她是孤儿,是被师门捡回去的吗?还将她弟弟一起捡了回去??? “他和姑娘长得好像。” “是吧?一看就是姐弟。”陆筝嘴角挂着自豪的笑。 一旁的萧祁却知道这位一直暗中藏在他们陵阳王府的高手和陆筝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 陆筝为汪止说情的时候曾告诉过他的,陆鸣小时候伤了脸,是天一照着她的样子整的。 虽然方才陆鸣一句话都未说,可陆筝对陆鸣的态度很不同,他们之间很亲近,是高于亲情的亲近。 到底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萧祁还说不出来,但是他知道,陆鸣一定将陆筝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 忽然,陆筝脚步一顿,她目视前方,眼中划过诧异之色,“这么巧?他们竟然在这?”(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她的医术在我之上 萧祁几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村头的空地上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的最前方坐着一排正在看诊的医者,正是大青山的那几位。 陆筝往萧祁身边挪了一步,“绕道,绕道……”她可不想被他们缠上,萧祁自然顺着她。 只是他们刚刚转过身,还没走两步,便被一声惊喜的声音唤住了,“小陆神医!” “小陆神医!师兄快看!是小陆神医!” 陆筝和身旁的萧祁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在了袖中,转身迎上已经前来迎接她的柳闻钦等人。 村头前的桌子前只留了一名医者,但是柳闻钦此举却将村民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边。 小福子忙上前迅速给萧祁整理仪容,游庚犹疑了一下,抱着药箱跟在了陆筝身后。 柳闻钦一脸惊喜,“竟在此处遇见陆姑娘,陆姑娘这是?” “若不是世子也在,方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方才唤陆筝的柳善笑道。 恰好萧祁跟了过来,双方见礼,陆筝面上带着浅笑,回道:“恰巧路过。” “陆姑娘可也是来龙岩山采药的?”柳闻钦问完才发现除了游庚身上带着药箱,陆筝几人并未带采药的工具。 陆筝呵呵一笑,采药也不至于如此狼狈,“我们……在附近游玩,恰巧路过此地,诸位这是?” 柳闻钦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等他们的村民,解释道:“今日带领在京选拔弟子前来龙岩山采药,我们几个腿脚不便,就留在了这村头,正好也为这些村名义诊。” 村长一听是大青山来的名医,看诊还不要钱,机会难得,连忙召集村中所有老幼妇孺来村头。 陆筝真心的赞叹道:“果然是大青山的医者,悬壶济世。” 就算是她看诊,也很少有不收诊金的时候,就算是家贫的,给个果子饼子她也要,义诊,她好像还没有真正的分文不取过。 一旁的柳善一听陆筝这话,忙趁着这机会为他们大青山说好话,“除了闰泽医圣的原因,这便是世人对大青山敬重的原由,但凡是我大青山的医者,必定会将治病救人当做第一位……” “若是小陆神医到了我大青山,将来扬名天下指日可待,定会有不少人为小陆神医立长生牌,像闰泽医圣一样,世代受人供养……” 陆筝没有打断他,面上依旧带着浅笑,长生牌,受人供养,她可没那个本事,她怕折寿。 柳闻钦却从陆筝的笑意瞧出了疏离,他连忙打断柳善的喋喋不休。 “世子和陆姑娘累了吧?不如到前面喝口茶?” 陆筝笑着婉拒,“不必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城,就不叨扰诸位了。” 柳善连忙给柳闻钦使眼色,柳闻钦像是没看到一样,陆筝明显就是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瓜葛,管他们是不是来自大青山,在她眼中好像都没区别。 柳闻钦心中十分挫败,又不能失了风度。 “既然如此,那便不耽误世子回城了,我们改日再去陵阳王府拜访。” 陆筝刚刚抬起手,远处又一声惊喜的声音传来,“小陆神医!”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百里潜背着个背篓,身后跟着一队年轻的选拔弟子,最小的看着也就十岁。 远处的村民和采药回来的选拔弟子此刻视线全都汇集到了陆筝身上,陆筝笑意逐渐浅了,这会她只想快些离开。 百里潜将身后的背篓递给身后的弟子,他看着不年轻了,脚步却飞快,一脸喜色,“小陆神医竟然也在此,可是柳长老请来为村民义诊的?” 柳闻钦看了他一眼,道:“世子和陆姑娘只是恰巧经过这里。”百里潜好似这会才看见萧祁,连忙行礼,萧祁只是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陆筝正要再次告辞,只见方才还坐在村头把脉的老者起身过来了,“陆姑娘留步……” 陆筝和萧祁又对视了一眼,微微深吸了一口气,还走不了是不是? 见众人的视线都移到唤她的老者身上,陆筝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小福子。 其实陆筝有些想不起这位是谁了。 小福子立即会意,压着声音在她身后说道:“大青山张本源张圣手,张本草院长的小师弟,也是闰泽医圣的弟子。” 只是他年纪小,跟着闰泽学医没几年,闰泽便仙逝了,他如今能当得圣手的称号,可见其天赋也不差。 张本源近前,先是与萧祁见礼,随后便对着陆筝开口道:“方才遇到一疑难杂症,老朽冒昧的想请陆姑娘前去看看,不知陆姑娘……” 陆筝看着他微蹙的眉和他身上那种让她无比熟悉对医术的执着劲,张本源是她见到的这些人中唯一和无回谷的人很像的医者。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在柳善诧异的目光中跟着张本源去了村头。 一众人便都往村头走去,柳善看着正询问张本源病人症状的陆筝,有些不可置信,问柳闻钦,“我说了那么久,还不如张师兄一句话?” 柳闻钦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柳善:…… 张本源请陆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陆筝还没坐下,身后就传来小福子一声惊呼声。 “天爷!” 他像是被陆筝面前的病人吓到,惊呼声过后,还第一时间挡住了萧祁的视线。 陆筝白了他一眼,才坐下,温声安抚方才因为小福子的惊呼声放下帷帽低着头的姑娘。 “抱歉,你……可否让我先看看你的脸?” 张本源听村长说完她的遭遇后,也甚是可怜这位姑娘,说道:“莫怕,她的医术在我之上,在京中被人称为小神医。” 听到小神医后,周围的村民窃窃私语,只是不敢碍于柳闻钦几人的名望,没人敢大声议论。 “听张大夫说,你叫关雎,好美的名字,是何人为你起的?”陆筝问她。 关雎这才缓缓抬头,隔着帷幕小声回道:“是爹爹给我起的……” “那你爹爹一定希望你貌美如花,纯净无瑕。” 关雎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陆筝身子微微前倾,再次轻声说道:“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脸?” 少女看了一眼张本源,见张本源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帷帽,却不敢再直视陆筝了,只是低着头。 不怪小福子方才惊叫一声,实在是这张脸太吓人了,本该纯白无暇的一张脸上布满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青紫色,一直延续到脖颈处,看上去实在瘆人! 陆筝面上神色依旧,还微微上前倾身,关雎却往后躲了躲,常年的自卑让她早已不敢和其他人离得如此之近,生怕吓着别人。 “伸手,我把个脉。” 第一百二十七章单名一个筝字 关雎愣了愣,没有想到陆筝看清她的脸后还能如此平静,这张让别人看了都吃不下饭的脸,她真的不害怕吗? 陆筝眼底带着浅笑,直视着她,只等她伸出手。 后边有村民小声提醒她,“丫头听话,快让这位小神医给你把把脉……” “是啊,雎丫头,若是看好了脸,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带着帷帽了……” 关雎这才抬起手,等陆筝把脉的时候她又垂下了头,坐在原处静静的等着,少顷,陆筝又问了几个问题,关雎一一小声回答着。 游庚还以为陆筝会用药箱,将药箱暗中递给小福子,只是自己身上方才被火燎出来的破洞露了出来,为了不给陆筝丢脸,只得躲在萧祁身后。 片刻后,陆筝心底微惊收回了把脉的手,却面不改色的起身,示意张本源移步,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留在了原地,又将药箱给了游庚遮挡他的狼狈。 其他人要跟上去听听,陆筝回头看了一眼,柳闻钦便将众人拦住了。很显然,陆筝并不想和其他人交流这个病人的情况。 可是,他们也很想听啊。 等离众人稍远些,陆筝问张本源,“张大夫在京城会待多久?” 张本源虽是大夫,可陆筝一开口,他便知晓陆筝要说的是什么。 “陆姑娘是担心我们走了之后无人再为她医治吗?陆姑娘放心,老朽自年少开始学医时,第一日,师父教的便是医者的本分。” 张本源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带着帷帽垂着头的少女,他能不能选到资质上佳的子弟无所谓,终究都是为了治病救人。 “只是我医术浅薄……” 张本源看着面前的陆筝,他知道陆筝既然单独和他说话,必然看出了端倪,于是,张本源再次虚心求教。 “不知陆姑娘可看出了什么?” 既是圣手,自有过人之处,陆筝问他,“张大夫的结论呢?” 张本源实话实说,“像是慢性毒药所致,可是除了面上长那些青紫瘢痕,她身体没有其他异样,反而比同龄的姑娘家身体都要好。” 自小就在村里长大的姑娘干活多,力气大,身体自然要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好,陆筝方才从她手上的茧子也看了出来。 陆筝又抬脚往空旷处走了几步,张本源跟上,大约一盏茶后,两人走了回来。 还等在原地的关雎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见陆筝到了跟前,也不敢开口,只是看了一眼张本源,便又低下了头。 陆筝含笑对她说道:“方才和张大夫讨论了一番你的病情,今日未曾得出准确的结论,我需要回去翻翻医书。” “不过,张大夫会给你先开一些药先喝着,即便没有对症,也是强身健体的好药,你可愿意?” 关雎点了点头,“多谢张大夫,多谢……小陆神医。” 陆筝回身,忽的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清澈的眸中带着大大的疑惑,陆筝看着一直盯着她的小童,饶有兴趣的问他:“你认识我?” 刚刚从山上下来背着满满一背篓药材的小童直直的看着陆筝,很是确认的说道:“我见过你。” 柳闻钦也未曾呵斥他,只是上前一步,对他道:“宝宝,这是最近京中盛传的陆神医,快见过陆神医。” 这位小童便是项酒最喜爱的小弟子项宝宝,项酒但凡出门,总是喜欢将他带在身边,柳闻钦便知晓这位将来是要接项酒衣钵的。 项宝宝眼睛一亮,对陆筝行个礼,沉重的背篓差点将他带倒,陆筝伸手扶了一把。 好香,好香,她身上的香味好好闻! 项宝宝看着陆筝兴奋的说道:“你真的好年轻啊,我师父一直想见见你的,只是上次我们有急诊,没有去成陵阳王府。” 项宝宝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家师父,“柳长老,我师父在哪里?见过陆神医了么?” 柳闻钦耐心的回他,“你师父被村长请去了村东头,给一位未满月的婴孩看诊去了。” 随后又对着陆筝解释道:“这位是大青山儿科圣手项酒的小弟子,唤作项宝宝。” 大青山儿科圣手项酒?儿科,项酒…… 方才面上还带着浅笑的陆筝笑意微僵,转瞬即逝,这细微的变化让萧祁收入了眼中。 “陆神医可否等等我,我要去找一下师父……”说完不待陆筝说话,放下背着的背篓,朝着村子的东头快速的跑去。 众人:…… 柳闻钦僵笑着对陆筝解释,“失礼了,这孩子让项长老惯坏了。” 陆筝笑笑,“我瞧着很是天真可爱。” 柳闻钦几人还以为陆筝会多留一会,下一刻,陆筝再次开口告辞,加上小福子扶着萧祁,萧祁看上去也甚是疲惫,众人没再挽留,目送着几人离去。 一走出众人的视线,陆筝回头看了一眼,“走,快走!” 游庚刚觉得缓了过来,又被小福子拽着跑了起来。 与此同时,项宝宝在村子东头终于找到了项酒,项酒刚收拾完药箱,老村长端着一碗茶刚递到他手中。 “师父!师父……” “师父……” 项宝宝冲到项酒面前,十分激动,“师父我刚才见到她了,就在村子西头,师父快走!” “慢点说,你说见到谁了?” “她啊,上次咱们在街上见过的,师父说可能是故人,她身上好好闻啊,哦哦,还有,柳长老说她就是京中盛传的陆神医!” “师父快去看看是师父认识的人么?” 项酒倏的站起身子,放下手中的茶碗,匆匆和老村长告别,可是到了地方,哪里还有陆筝的影子? 项酒只得问柳闻钦,“柳长老可知晓客居在陵阳王府的这位陆神医叫什么?” 柳闻钦诧异他竟然不知陆筝的名号,“单名一个筝字,项长老竟然不知晓么?” 陆筝…… 一瞬间,久远的记忆在项酒脑海中浮现。 春日里,刚刚翻完土的大片药田中,一名穿着上好天蚕丝绸衣的女童在土里玩耍,背篓里的药材种子被她扔得到处都是。 项酒当时一阵诧异,这是谁家的孩子,敢在谷中这么玩? 项酒看了药田边上散落的种子,无比震惊,“这不是灵须草的种子吗?” 如此珍贵,怎能如此浪费? 当时给他带路的一位师兄看了一眼还在药田里玩耍的女童,眼里竟然浮现一抹宠溺,他说:“她叫陆筝,是师祖的关门弟子,我们的小师叔……” 第一百二十八种药天才 小师叔…… 当时已至中年的项酒呆了呆,这小女娃辈分这么高的么? “师父说,她学医没什么天分,可种药草却是难得的天才,无论种什么都活,且比别人精心伺候的还要好。” “是以,谷中的药田师父随她折腾。” 见他还盯着药田边上的种子,又道:“别看这灵须草的种子就随意的洒在这里,今年照样长成最上品的灵须草……” 那是项酒第一次见到陆筝,女童天真活泼,灵气十足,颇得小辈们喜欢。 “师父,师父?” “她可是师父认识的人?”项宝宝的声音打断了项酒的回忆。 柳闻钦一听项宝宝这话,问他:“项长老先前认识陆姑娘吗?” 是了,上次项酒并未随他们一起去陵阳王府,若是两人以前就认识,那让陆筝拜入张院长门下就容易些了。 项酒立即回神,笑道:“没见到她本人,还不确定,不过若是我认识的那位,柳长老也不必执着让她拜入院长门下了。” 她辈分那般高,张院长怎么敢收? 柳闻钦还要再问,就听见有人唤他一起会诊一名村民,柳闻钦忙走了过去,这个村子的村民真是让人揪心,真真是老弱病孺,连个正儿八经的青壮男子都没几个。 项宝宝看向陆筝离开的方向,空气中似是还残留一丝香气,他嘀咕了一声,“她身上真的好香,比第一次撞见她的时候还香呢……” 项酒微愣,随即想起那年在谷中自己被她接连几次震惊到的场景,那被多少医者视为极为珍贵的雪莲就被她当作裹腹的糙米一样食用。 可谷中的人却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对旁人可莫要说这个,她……和别人不一样。” “是很不一样呢。” 有的人身上浊气很重,有的人气味特别淡,而像陆筝身上这般独特香味的人项宝宝是第一次遇见。 项宝宝乖巧的点头,“师父放心,徒儿不会告诉别人的。” 项酒摸摸他的脑袋,笑问他,“今日上山都采了什么好药?” “都在那里,我去拿给师父看……” 日头渐渐西斜,已经走远了的陆筝见身后没人追来,心中舒了一口气,招呼萧祁几人歇一下。 小福子将外袍脱下来铺在地上,让萧祁坐了上去,萧祁只占了个边,陆筝看了一眼已经沾上泥土的衣服后坐在了萧祁身边。 小福子拿出匕首在树上快速的做了个记号。 陆筝瞅他,“你这一路东划一下西划一下,你确定他们能找来?” 小福子余光看着萧祁,心中隐隐担忧,回答的很是敷衍。 “能,能吧……” 可是,几人等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长平的影子。 陆筝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小福子身上,好似在问,长平怎么还没来? 小福子躲闪着陆筝的视线,眼睛在逐渐暗下来的林子里四处巡游,嘴里说着不确定的话。 “应该……快来了吧。” 天色渐晚,陆筝不想回方才的村子,小福子又不敢带着几人在林子里乱走。 游庚抱着陆筝的药箱缩在一边,瞅了一眼面色有些不好看的萧祁,似是在提醒陆筝。 “世子可是饿了?” 毫无形象坐在地上的陆筝,“别说他饿了,我早都饿了……” 陆筝一转头瞥见萧祁的面色,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她凑过去,“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你受伤了? 陆筝搭了一下萧祁的脉,小福子终于能开口了,他不看萧祁,只和陆筝告状。 “先前主子抱着姑娘的时候不甚摔了一跤,当时主子顾着……我也没细细查看,后来姑娘在村口给人看诊的时候我就见主子面色不对,可主子不许我说……” 陆筝抬眼看向萧祁,问他,“是不是有些头晕想吐?” 萧祁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陆筝便抬手去摸萧祁的后脑勺,仔细摸索着,果然,起了一个包,陆筝抬手一勾萧祁的脖颈,偏过去头拨开萧祁脑后的头发去看后面的包。 小福子和游庚也躬着身子看了过去,小福子呀了一声,心疼道:“怎么这么大一个包?” 三人围着萧祁脑袋后面的包看,而此时萧祁却像是被陆筝揽在怀里一样,两人近乎贴在一起,陆筝身上的香气一直往萧祁鼻子里钻,萧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想推开她。 “先用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我药箱里好像有。” 游庚连忙放下药箱,陆筝找到药膏用指腹轻柔的给萧祁擦了,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让萧祁服了。 然后让萧祁靠在后面的树上,陆筝手中一翻,连下几针,“以后若是不小心撞到头可别再胡乱跑了,不舒服要让我们知晓,不然,也有可能后果很严重……” 很可能连她也救治不及。 萧祁唇角扯出一抹微弱的笑,刚要点头,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合上。 小福子一惊,还未开口,已经落完最后一针的陆筝说道:“无碍,只是睡着了。” “让他先睡会。” “那咱们?”等天黑了长平更不好找过来了,这林子里也不安全,万一有野兽什么的…… 陆筝看了一眼已经睡过去的萧祁,又回头望了望已经有灯火的村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去还不如找个山洞呢。 “背上他,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地休息……” 天黑了就更不好走了,何况他们几人跑了一下午,早都饿了。 小福子背上萧祁,游庚找了一根棍在前方开路,陆筝走在最后面,她边走边张望,不知道陆鸣忙完有没有跟来? 等几人终于找到一个歇脚的低矮山洞时,天已经黑了,游庚点燃了路上顺手捡的干柴,又和小福子两人去附近捡柴去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些东西裹腹。 陆筝将小福子那件有些潮湿的脏袍子在火上烤了烤,又使劲的甩了甩,给萧祁盖上后,这才靠在山洞上回顾今日的事。 幕后这人是冲着她来的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野狗? 自从她出谷以后,总共也没给几个人看过病,得罪过的人应该就是不想萧祁好的人。 因为她屡次救了萧祁,所以幕后那人既要除了萧祁,更要除掉她这个能救治萧祁的人。 那会谁呢?萧祁是否清楚他究竟让谁这么痛恨入骨,非要置他于死地? 咔吧一声,洞口传来脚步声,陆筝以为是小福子回来了,抬眼一看见是陆鸣,陆筝有些惊讶。 “你受伤了?” 陆鸣面无表情道:“没有。”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他不是很不愿意出现她面前吗?这会找过来做什么? 其实陆筝心底很愿意和陆鸣待在一起,最好能像小时候一样,可是后来陆鸣长大了,比她还忙,两人逐渐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 陆鸣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与陆筝平视,是难得的温声细语。 “自小师父便告知我剑阁的规矩,我也一直谨记在心,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 陆鸣看了一眼旁边的萧祁,“你真的不想回去吗?” 这外面,就这般好吗? “我没说不回去啊,只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等我玩够了就回去。”再说她手上还有几个病人,她都收了诊金的,不好撒手不管。 陆鸣怎会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玩?这京城也没见她出去玩过多少次,倒是换了个地行医。 可是,这陵阳王府可不是什么洞天福地,而这位陵阳王世子身边更不宜久待,总有可能顾不到她的时候,陆鸣不想她有危险。 陆筝看着一言不发盯着她的陆鸣,问他,“怎么?你不会没有打过那人吧?” “难不成我是逃到你这的?” 陆筝一笑,抬手拍在陆鸣肩上,“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她笑得灿烂,陆鸣看到她眼中的笑有些不对劲,正要起身离开,下一刻,眼前一黑,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一头栽了下去。 陆筝一把接住他倒下的身子,缓缓的将他放在地上,随后又在他颈边扎了几针,以防他中途醒来。 即便陆筝没有闻到陆鸣身上的血腥味,可是陆鸣自小在谷中也吃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平日里看上去气色很好的,山洞里虽然暗,陆筝依旧能看清他微微发白的唇色。 待看到陆鸣腰上的剑伤后,陆筝目光一凝,她低头微嗅,怪不得闻不见血腥味,原来金疮药里加了其他的东西。 陆筝拿过药箱,重新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完之后又摸了摸他额头,他体质一向很好,夜里应该不会起热。 但陆筝还是强行给他塞了几粒药。 等小福子二人回来见到陆鸣很是惊讶,陆筝只说他在此休息一晚,吃了她的药和萧祁一样睡下了。 小福子忙问:“那个剑客呢?陆少侠有没有将他擒获?” “不知道。” “那是被陆少侠打败后跑了?” “没问。” 小福子:…… 陆筝的视线落在游庚手中的野兔上,游庚笑道:“捡的,应该是附近的村民下的夹子,不过在附近只捡到这一只。” 这一只,还不够陆筝一人吃的。 陆筝不在意,有口吃的就行,“他俩不吃,咱仨分分就行。” 小福子添柴架火,游庚处理野兔,勉强吃了一顿晚饭后,小福子和游庚让陆筝歇息,他们俩轮流守夜。 折腾了大半日,陆筝早困了,也不是没有在外夜宿过,陆筝怕睡觉不老实碰到陆鸣伤口了,便挨着萧祁睡了。 游庚守上半夜,小福子守下半夜,天快亮时,洞内捡来的柴火也烧完了,小福子看着最后一点柴火烧完,才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在阳光照到洞口的一刹那,陆鸣醒了。 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随后缓缓坐起身子,细微的动静让小福子睁开了眼。 “陆少侠醒了?睡得可好?” 陆鸣自然认得萧祁身边这位形影不离的内侍,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昨日看到他与高手对决的小福子对他可是敬佩的很,“昨日多亏了少侠,不然我们昨日可就危险了……” 正在这时,陆鸣身边的萧祁醒了。 他看到陆鸣的时候眼底竟然带了浅浅的笑意,然后在陆鸣猝不及防的时候,萧祁抬手搭上了他的额头。(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总会长大的 陆鸣抬手打掉他的手,眼神中还带了一丝嫌弃,山洞中响起小福子惊愕的声音。 “主子?”他家主子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主子让还坐在地上的人浑身一僵,‘萧祁’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随后咚得一声又躺了回去,本来脑后就一个包,这一躺,撞得他呲牙咧嘴。 小福子慌忙上前,“主子,主子没事吧?可是疼得厉害了?” 小福子的惊慌声让洞中其他两人也醒了,包括萧祁本尊,两人对视一眼,除了一开始的诧异,两人很是无语又极其默契的接受了现状。 但是,方才陆筝出于下意识的行为却让陆鸣很不喜,陆鸣起身,拽住‘陆筝’的衣袖往外走。 “跟我来。” 萧祁本就不喜外人触碰,虽然此刻他占用的是陆筝的身体,是以,在陆鸣拽住他的第一时间,萧祁一把甩开了他。 那神情既陌生又很无情。 陆筝本尊:“……!!!”要露馅啊--- 陆鸣顿住脚步,回眸看向‘陆筝’,眼底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 陆筝心底一跳,忙给萧祁使眼色,萧祁看了她一眼,这才收敛了神色,抬脚往外面走去。 陆筝也想跟上去听听陆鸣要跟她说什么,可是她现在占的是萧祁的身体,她这会跟上去不好吧,再等等! 山洞口,小福子和游庚看着趴在洞口伸着脖子偷听远处说话的‘萧祁’,两人对视一眼,今日世子怎么了? 小福子也凑了上去,低声提醒‘萧祁’,“主子,那么远,能听清吗?” 让人家看见了,有失身份啊…… 陆筝回头白了他一眼,就算听不见,但若是发现陆鸣的神情不对,她也能第一时间过去不是? 露馅就露馅,那这事能怪他们吗? 山洞不远处,陆鸣盯着对面直视他的‘陆筝’,心底有些疑惑,陆筝看他的眼神从未这样淡过。 难不成是因为昨日自己受伤没有告知她的原因?他都没有怪她昨日偷袭他,怎么倒是她今日还气着? “你……昨日是我不好,不应该隐瞒受伤的事。”为了接下来的话,陆鸣率先认错。 “你别生气,下次不会了。” ‘陆筝’心底微微一愣,昨日他竟然受伤了么? 那陆筝是将他留下来养伤了?见陆鸣还看着他,萧祁清了清嗓子,‘嗯’了一声。 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后,萧祁心中微喜,又可以说话了,面上也柔和了些。 陆鸣见她面色不似方才那般板着,上前一步,想好声好气的和她商量商量,萧祁的余光瞥向洞口,极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往后退。 他知道,陆筝一样害怕陆鸣发现端倪。 好在,陆鸣的这张脸和陆筝很是相似,特别是眼睛,很像,萧祁目光便落在了陆鸣的眼睛上。 陆鸣见她神色认真,低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回去,是想治好他的哑疾,我也不再催你。” 萧祁心下一松,又听陆鸣说道:“但是等治好了他的哑疾,咱们就回去好不好?” “你不是有厨子了吗?我看那个厨子也不错,等回去了想吃什么他都能给你做……” 这京城实在不是久待之地。 原来他是想让陆筝跟他回去,只要治好了他,就会走吗?陆筝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想到将来再也见不到陆筝,萧祁心里就不是滋味,陆鸣见她不说话,看向他的神色也淡了,陆鸣心底既无奈又有些生气。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哄她,“我本不该管你的事,若是在旁的地方,我绝不拦你,可是这里是京城。” 天子脚下,各种势力混杂,还住在那危机四伏的陵阳王府中,怎能不让人担心? 陆鸣见她还是不说话,想起方才萧祁对他的举动,继续道:“还有那萧祁,性子古怪,让人捉摸不透,对你又十分依赖,你只是大夫,可不是他的专属大夫,不必如此上心吧……” 陆鸣还没说完便瞧见‘陆筝’眼底的冷意,陆鸣一愣,随即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你不会是不想……舍不得离开……陵阳王府吧?”舍不得离开他吧? 萧祁余光瞥向还在洞口偷听的陆筝,心中陡然冒出一个既出格又失礼的念头。 他看着陆鸣,这一瞬,萧祁不知被什么情绪鼓动着,内心深处藏着的不可诉说的念头在这一刻疯狂滋长。 即使知道此举不妥,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他看着陆鸣,只说了一个字:“是。” 他是舍不得,舍不得陆筝离开。 陆鸣音调渐高,隐隐有些怒火,“他才多大?何况他的身份……” “那又怎样?总会长大的……”他总会长大的,也不过就几年的时间,将来他会接掌陵阳王府,他会保护她的。 听到‘陆筝’如此坦然的承认,陆鸣心中一凉,看向陆筝的眼神也不再温和,冷着脸盯着她看了许久。 此时,陆鸣眼中的‘陆筝’给他的感觉很疏离,很陌生。 片刻后,陆鸣自嘲的笑了一声,他不过是她的隐卫,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 他还以为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弟,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出谷一趟,为了一个外人,就能对他冷眼相待。 陆鸣心中一阵气血翻涌,“好,很好,陆筝,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山洞口的陆筝蹿了过来,她一靠近,陆鸣便退后一步,瞥她的那一眼带着明显的不喜。 陆筝一呆:…… 陆筝不知道方才两人聊了什么,总之她感觉陆鸣情绪不对,这才赶紧过来,可是陆鸣这会似是更不喜萧祁了。 这萧祁是怎么得罪陆鸣了?让他如此不喜? 陆筝目光移到萧祁面上,她说不了话,便使劲使眼色,眼神询问萧祁。 而萧祁见陆鸣方才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心底也很不是滋味,转身直接走了。 他不是陆筝,陆鸣不喜他,他们也不能心平气和的沟通…… 陆筝便追了上去,想问一问两人之间说了什么。 留在原地的陆鸣看着两人的背影,他视线落在头也不回的‘陆筝’身上,眼中的光愈发黯淡。 陆筝拉住了萧祁,一回头,原处却没有了陆鸣的影子,他身上还带着伤呢,怎么就这么走了? 陆筝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萧祁,将早已准备好的小册子拿了出来,问萧祁方才两人说了什么,别对不上了。 萧祁犹疑了一瞬,才道:“也没什么,他……想让你早些回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她……不是陆筝! 是了,昨夜陆鸣就是想让她离开京城,可是,不说她还没治好萧祁,苍梧院还有一个孟绾绾,还有昨日张本源拜托她的事。 总不能将人都带回谷中吧? “还有什么?”陆筝在小册子写道,陆鸣方才绝对是在生气。 萧祁和她对视了半晌,却不敢承认方才的话了,因为他清楚,在陆筝眼里,他从来都只是一个病人。 他怕陆筝会察觉他的心思,他怕陆筝会因此疏远他,他更怕陆筝会离开,在漫长的孤寂中,陆筝就像一道光,驱散了掩藏在他心中很久的阴霾。 陆筝是明媚的,是坦荡的,是受众人敬重有着大医风范的医者,而他呢? 身有疾,心有缺,骨子里藏着仇恨,还偏要让世人觉得他只是一个口不能言安分守己的陵阳王世子。 可实际呢,自从他娘死在行宫的那一日,他就不再是一个天真无邪心思纯净无忧无虑的孩子,只是他藏得很好而已。 陆筝抬眼看他,怔了怔,她从来不知道在自己的脸上可以看到如此神色,萧祁在想什么? 陆筝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萧祁回神,缓缓摇头,陆筝不想去猜少年的心思,也不想深究方才两人说了什么,在小册子又继续写。 “其实陆鸣很可怜的,比我见过的可怜人都可怜……” 陆筝自小也见过不少遭受病痛折磨的可怜人,可这些人,都不如陆鸣可怜。 萧祁微愣,陆筝是大夫,能让她都觉得很可怜的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陆筝握着手中的炭笔继续写,“他受伤了,昨夜给他用了药,夜里没起热,但是伤势不轻,还需换药……” “是要去找他吗?”萧祁问她。 是该去找他,毕竟是他气走的,陆筝将他当作弟弟,他理应礼遇他,而不是一时昏了头脑,说了那样的话。 陆筝点头,还是需要换药扎针才好得快。 “那我们几个分头去找……” 陆筝连忙抬手招呼远处的小福子和游庚二人,四个人一人找一个方向,约定半个时辰后还在此汇合。 陆筝知道陆鸣受伤了就算走也不会走太远,一定是躲在哪里生闷气。 几人在林子里仔细搜寻着,阳光映照,在林子里形成一道道光线,如梦如幻,萧祁是在一棵枯树下找到陆鸣的。 枯树下,陆鸣脸色微微发白,他后背倚靠在枯树上,神色很是落寞,远远看去,像是被抛弃的人。 陆筝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种难过的神色,以至于萧祁第一眼看到和陆筝如此相似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时心中竟然有些隐隐不适。 萧祁朝着他走过去,陆鸣听到动静抬眼,见是‘陆筝’,白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萧祁的视线落在他袖口边的血渍上,走到他面前,尽量温声道:“回去上药。” 陆鸣不理他,依旧闭目养神,良久,上方传来一句有些别扭的道歉。 “方才……对不住。” 陆鸣这才睁开眼,冷笑一声,“……不敢。” 她是什么身份?而他只是她的隐卫而已,隐卫不得干涉他们的事,只是护卫。 这话萧祁虽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可很明显陆鸣还在生气,他既找到了人就得将他带回去。 两人一阵静默,萧祁试图打破这僵硬的气氛,问他,“昨日那剑客……” 他一开口,便被陆鸣打断,“剑阁行事,莫要过问。” 萧祁一噎,不说话了,可两人也不能一直待在这,萧祁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见他不起,又拽了拽。 陆鸣视线落在‘陆筝’那小心翼翼拽他衣袖的手,像是不敢或者说不想触碰,他目光一凝,心中疑窦丛生。 陆鸣缓缓抬起眼,看向‘陆筝’,他看上去更加虚弱了,他说:“我走不动了……” 萧祁犹疑了一瞬,才道:“我扶你……” 陆鸣手下发紧,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语气中带着不满,“以前我外出受伤你都是背我回去的,今日可是嫌我衣服脏了?” 萧祁的视线倏的落在那双和陆筝很是相似的眼睛上,两人对峙片刻,萧祁眼底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他说:“好,我背你……” 陆鸣看着她,嘴边这才带了些许的笑意,可是在萧祁背上他之后,陆鸣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尽,心中一片冰凉,她……不是陆筝! 第一百三十二章阿止想英了 如若这次不是跟随陆筝出来,他与陆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即便在外受伤,也是回剑阁修养,哪来的陆筝背他回去?!! 陆筝虽不是过目不忘,却绝不会连这点都记错! 他竟然会碰到小时候听过的剑阁曾流传下来的故事,这世上竟然真的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一想到她不是陆筝,陆鸣心里就发寒,那陆筝呢,陆筝在哪里…… 陆鸣的视线落在正背着他的‘陆筝’的后脑,似乎要将她看个透,忽然,清晨的那一幕浮现在陆鸣脑海中,那双落在他额头上的手和那双浅带笑意的眼睛。 陆鸣僵了…… 而‘陆筝’自背上他后,便一言未发,只顾着走路,可垂着眸子看着脚下路的萧祁眼底划过一道光,依旧默不作声,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回到了先前休憩的山洞口。 游庚是最先回到山洞口的,见‘陆筝’背着陆鸣回来,连忙上前迎接,要接过陆鸣。 “姑娘我来背吧。” ‘陆筝’还没开口,背后传来陆鸣淡淡的声音,“我不喜与他人触碰。” 游庚:……看出来了。 ‘陆筝’缓缓开口,“无碍,去拿药箱。” 接过药箱之后,‘陆筝’找到金疮药,抬眼看陆鸣,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伸手准备去解他的衣袍。 陆鸣抬手挥开他,语气更冷了,“我自己会上药。” ‘陆筝’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至此,萧祁心中确认,陆鸣已经发现端倪了,他被识破了。 但是,既然陆鸣不戳破,他自然也不会先开口。 正在这时,陆筝和小福子回来了,小福子追在她身后,洞口传来小福子喋喋不休的声音,“主子,主子慢些,姑娘不是说了,这几日莫要跑动……” “主子都跑出汗了,一会姑娘见了又要说了,哎,回来了,姑娘带着陆少侠回来了……” 陆筝看到坐在地上的陆鸣心底舒了一口气,和陆鸣对视了一眼之后,僵硬的挤出一抹笑,心虚的移开了视线,然后眼神示意萧祁出来。 萧祁余光瞥了一眼陆鸣,经过小福子身边时吩咐了一句,“去找些吃的。” “好,我和老游这就去,姑娘……” 萧祁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经过,小福子咽下了没说完的话,招呼上游庚为大家觅食去了。 走远了的陆筝掏出小册子,在小册子上问萧祁在哪找到陆鸣的?她怎么感觉陆鸣看她的眼神不对? 萧祁指了指远处,又道:“他面色看着不好,方才也没好好上药,你是否要给他扎针?” 陆筝点头。 可是,陆筝顶着萧祁的脸该怎么给陆鸣扎针? “药箱中可有让人昏睡的药物?” 陆筝立即明白萧祁的意思,准备偷偷将药拿出来碾碎,掺在一会游大厨准备的食物中。 不多时,游庚和小福子回来了,两人带回了野果子和一只野鸡,半个时辰后,陆鸣吃了小福子递过去的一个鸡腿后,睡了过去。 萧祁让小福子和游庚走远一些做些标记,好便于长平等人找过来,小福子视线落在正盯着陆鸣看的‘萧祁’。 “那姑娘和主子别外出了,就在这等我们……” ‘陆筝’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小福子心里一阵纳闷,怎么姑娘一副对他不耐烦的神色? 等两人再次离开后,陆筝拎过药箱,解了陆鸣的衣袍,陆筝眸子一凝,只见陆鸣伤口渗出的血水已经和金疮药混成了泥状。 大意了,这伤口需要缝合了。 陆筝拿出小册子交代了几句萧祁,用药箱中的酒净了手,然后开始给陆鸣下针,随后喂药,清理伤口,然后开始缝合伤口。 这是萧祁第一次见陆筝缝合伤口,心中颇有些震撼,原来伤口还可以这样缝合。 这一刻,对于陆鸣如此能隐忍,萧祁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敬佩。 换作长平,可能这般面不改色? 日头渐渐高升,而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一处湖边,一个幼童满头大汗的手拿团扇追着蝴蝶跑。 不远处,汪正看到如此鲜活的汪止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过,莲心从马车里端着个托盘下来,上面是几个烧饼和一些果子,这就是几人中午的饭。 汪正有些过意不去,忙接过莲心手中托盘,“辛苦姑娘了,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就能好好歇息歇息。” 这一路,汪正都没敢多做停留,只有采买的时候才会住客栈,大多时候他们夜宿在外。 莲心笑道,“汪将军莫要再如此客气了,吉安小哥取水还未回来,我看阿止还要玩一会,汪将军先用些饼吧……” “不急,我等阿止玩够了一起吃,姑娘可先……” “英!” 远处的汪止忽然高兴的在原地蹦起来,他转头看向莲心的方向,一只手指着天上示意莲心看,又蹦又笑。 “英来了!英来了!” 莲心一怔,抬头望去,这时,高空中的阿英才发出一声鹰唳声,俯冲而下,正是汪止的方向。 汪正终于见到了这一路上汪止不止一次念叨的阿英,他看着那从高空中迅速下落的巨鹰,即便知道这是陆筝养的鹰,还是有些担忧,放下托盘抬脚往前走去。 莲心追了上去,“将军莫要担心,阿英只是看着骇人……不会伤害阿止的。” 反而是阿止时不时揪它几根羽毛。 阿英落地的时候翅膀扇起的风差点将汪止扇倒,汪止站稳身子,迈着小短腿,朝着阿英就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阿英的腿,笑得咯咯响。 阿英扬着小脑袋,一副高傲的模样,却任由脚下的汪止抱着它。 汪正听见这笑声,猛地顿住了脚步,他没有近前,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汪止和阿英说话。 “想英……” “阿止想英了!” “阿止想英了……” 莲心追上汪正,看向汪止的眼神带着宠溺,“阿止真的很聪明,昨日才问他是不是想阿英了,今日他就知道对阿英说了。” 昨日莲心说,阿止若是想谁了,下次见到要告诉他。 汪正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即便阿止如今与他依旧不亲近,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长大就好。 他能说想说的话,能去想去的地方,一生平安健康就好。 远处,藏在暗处的人看到湖边这一人一鹰一个个瞠目结舌,这鹰……个头也太大了,吃什么了这是? 一身雪衣的纪江见汪止无事,又躺回了树杈上闭目养神,这么大只,是少见,他以前也没见过,若不是师父曾和他说过…… 纪江倏的睁开眸子,转头看向湖边的阿英,一脸的不可置信。(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怎的两日还未回来? 怎么会? 汪家怎么会与那里有牵扯? 忽然,纪江只觉得对上了远处的鹰眼,他心中一跳,出自影卫防御本能迅速的打了几个手势,藏在周遭的人霎时纷纷四散奔逃。 阿英仰头发出一声尖锐的鹰唳声,那一声鹰唳给人一种震慑的错觉,汪正脸色一变,快走几步,将正在发愣的汪止抱开,下一刻,阿英朝着纪江藏身的地方冲了过去! 纪江在阿英发出鹰唳的那一瞬身影一动,树上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留在原地的汪止呆了呆,挣开汪正,迈着小腿追了阿英几步,“英!” “英!” 他见阿英飞得远了,转头寻莲心,一脸着急,指着阿英,像是要哭,“英走了,英走了……” 莲心赶紧上前安抚他,“许是阿英看到什么猎物了呢,路这么远,它来找你一定没吃饭……” 汪正神色微凛,看向阿英方才飞掠过去的林子,眼神警惕的打量着那里,心中隐隐猜测,难不成还有人跟踪? “等阿英吃饱了会回来的……” 汪止看着莲心,想了想,指向他们的马车,“有饼!” “阿英爱吃肉,等咱们到下个镇子多买些肉,等它回来了你再给它吃好不好?” 汪止没说话,只是依依不舍的看着阿英离开的方向。 等吉安取水回来,汪正便急着离开,汪止不愿意上马车,一直在强调,“英没回来……” “不走,不走……” “英还没回来……” 汪正见状只得向莲心求救,莲心虽然不知道汪正为何会这般急着离开,却还是上前哄汪止。 “阿英的眼睛最厉害了,这么远都能找到我们,等它吃饱回来了会找到我们的,阿止不是还要给它买肉吗?” “不去镇子上咱们怎么买肉呢?” 汪止这才妥协,汪正顾不得失落,驾车快速离开湖边。 天快黑时,阿英才找到汪正一行人,汪正几人在一处镇子的客栈落脚,未免阿英找来吓到旁人,汪正特意要了客栈中唯一的一所院落。 莲心站在院中看着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汪止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仰头望着上方,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亲手做的糕点端了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阿止,核桃酥,刚做好的,快尝尝……” 汪止看了一眼核桃酥,又看向空中,“英还没回来……” 莲心拿了一块核桃酥,吹了吹,放到他手中,耐心的哄他,“那我们等阿英也需要吃东西的,等阿止吃饱了才好和阿英玩呢。” 汪止往莲心身边挪了挪,这才开始吃核桃酥,可眼睛还是时不时往天上看。 “好吃吗?”莲心问他。 汪止点头,莲心笑了笑,看着他将一块桃酥吃完。 等汪止吃完,莲心又递给了一块,汪止接过,刚要吃,他抬眼看向空中,眼睛一亮,倏的站起身子。 阿英回来了。 这一日,是自汪止离开陵阳王府最开心的一日。 夜已经很深了,汪止还不肯回屋睡觉,非要在院子里陪阿英,莲心看着灯下阿英那困顿迷离的小眼睛,阿止这哪是在陪它,分明是在熬鹰。 “明日起床再玩,阿英不会走的,不信你问它?” 莲心猜想,以汪止对阿英的喜爱劲,陆筝应该不会那么快让它回去,汪止仰着小脑袋向阿英确认,“不走,英不走……” “英不走,明日一起玩……” 汪止期待的看着阿英,即便知道这鹰成精了,莲心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震惊,她看着阿英点了点脑袋,甚至看到了它点头前翻的白眼。 汪止高兴的又蹦了蹦,许是太过高兴,又拔了一根阿英的羽毛,阿英倏得瞪圆了眼睛,莲心眼疾手快的抱上汪止就往回走,还不忘安抚阿英。 “阿英睡吧,睡吧,明日一早再给你拿肉……” 而汪止在莲心的怀中欢乐的挥舞着方才从阿英身上拔掉的羽毛,到了室内莲心哄了许久才睡着,睡前手中攥着阿英的羽毛,嘴角还挂着笑。 子时,汪正和吉安两人回来了,汪正见莲心还未睡下,未免她担忧,便解释道:“以为有人跟踪,我和吉安在周遭转了许久,没有察觉到跟踪的痕迹。” “那将军早些歇着吧,明日一早阿止可能会醒得很早。” 汪正点头,方才回来看到院子角落里的阿英了,那明日儿子一定会醒的很早,汪正笑了笑,和吉安一左一右歇在了汪止房间的两边。 --- 京城,陵阳王府。 清晨,孟绾绾用完早饭后坐在窗子前听侍女晓晓给她读书,待侍女读完一章后,孟绾绾听着如同昨日一样冷清的院子,问晓晓。 “陆姑娘和世子还未回来吗?” “未曾。” “不是说只是去送行吗,怎的两日还未回来?府中现在可有主事的人?去问问。” 若是出去玩几日还好说,怕就怕遇到什么事了,孟绾绾心中隐隐担忧。 侍女晓晓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回来了。孟绾绾听到她的脚步声,问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就算陆筝忘了,萧祁忘了,可小福子是从宫里出来的,王府中多了她这么一个客居在此的人,若是他们外出几日,一般都会知会一声的。 “没有,现下王府没有管事的人,世子身边的那几位都跟着出去了,我还是问的后院掌管库房的葛叔,葛叔看上去神色有些不对。” “小姐,你说……陆姑娘他们不会真遇到什么事了吧?” 孟绾绾想起舅舅曾私下嘱咐她的话,心里咯噔一声,不应该,陵阳王还在守边疆,旁人真的敢动萧祁吗? 她在空中摸索了一下,抓住晓晓的手臂,低声道:“你去一趟镇北侯府找沈世子一趟,如实告知他这里的情况,他与世子亲如兄弟,会知道怎么做的……” 虽说沈家如今不显赫,可底蕴还是有的。 “是,可是小姐一个人……” “无碍,这里是陵阳王府,难不成我在这里还会有什么事。” 侍女晓晓应下,出门便找了苍梧院的侍女,请她代为照看一下孟绾绾,然后便赶去了镇北侯府。 可晓晓走后没多久,陵阳王府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码完一章赶紧暖暖手,还没来暖气就体会到冻手的滋味了,已经入冬的宝子们注意保暖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院中有女眷 陵阳王府。 佟无期跟在徐正杭身边,他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侍卫,那阵仗看着颇有些骇人,王府中远处的下人一见为首的人不是背过身去,就是立在原地垂下了眸子,并不上前行礼。 佟无期一路看过去只觉得今日的陵阳王府是有些过于清静了,萧祁真的不在府中。 他看向一侧的徐正杭,思忖道:“看来他们是真的不在,要不咱们……” 徐正杭一个眼风扫过去,佟无期闭了嘴,他们家不过是新贵,出了一个妃子,徐家可是开国公府,宫里可还有一位太后娘娘呢。 “我父亲刚从西境替圣上巡查军务回京,西境一向苦寒,他旧疾复发,我这当儿子的自然是要为他寻个好大夫。” “虽说太后她老人家一直挂念父亲大人,也派过太医去西境,可那些太医都不中用……” 佟无期见徐正杭看向他,忙挤出一个笑附和了一句。 徐正杭眼神倨傲,看向苍梧院的方向,“不是都说这住着位神医吗?我倒要看看医术有厉害?” 佟无期心底是有些看不起徐正杭的,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奈何人家出身国公府,父亲手握重兵,大家伙还得捧着他。 他没敢开口,心里却不认同徐正杭的话,若说苦寒,那还能比得上陵阳王守的北境? 若是陵阳王在此,他还敢擅闯人家王府吗? 门房都说了萧祁不在,不在,他竟然还敢仗着身边带着的人多,将人家门房的人拦在大门口。 都怪他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在江月楼碰见了这莽夫,被迫跟着一道来陵阳王府寻那位陆神医。 佟无期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跟着的侍卫,目光穿过他们,望向大门口,希望他的人赶紧将消息递过去,以免惹出什么事端。 “佟无期你看什么呢?” 耳边冷不丁传来徐正杭不耐烦的声音,佟无期对上徐正杭的视线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笑得谄媚,像其他巴结徐正杭的人唤他:“小公爷,你看这里好歹是王府,你带来的人……” 能不能别那般嚣张跋扈,陵阳王府的人不要面子的吗?这打的可不止是萧祁的脸。 谁知,徐正杭呵呵笑了一声,拍了一下佟无期的肩膀,“那你是不知道以前那些人是怎么欺负萧祁的。” “担心什么,这里虽是陵阳王府,可萧祁……他那样可成了不了陵阳王。” 不过是一个哑巴,还妄想成为北境兵权的执掌人,做梦吧…… 徐正杭嘴角的笑意带着明晃晃的不屑,轻视,佟无期看着他张狂的脸,心里既震惊又纳闷,这竟然是成国公的嫡子? 将来成国公府交到他手中不被抄家灭族才怪! 守在苍梧院院门口的下人见徐正杭带着一队人过来了,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公子恕罪,我家主子外出不在府中。” 听见这称呼,徐正杭抬了抬眼皮,虽说他并未册封国公世子,可在这京中谁不称他一声小公爷? “不在府中,本公子就不能进去喝杯茶了吗?陵阳王府就是这般待客的?” 说完,他抬脚便往里面走,那下人忙开口道:“公子恕罪!院中有女眷,公子不可---” 他话音还没落,便被徐正杭身后的侍卫拦在了身后。 “女眷?本公子找的便是这位女眷……” 徐正杭阴沉着一张脸抬脚迈进了苍梧院,他回京之前就曾听过陆神医的传言,年轻貌美,医术高超,不喜见人…… 他倒要看看让萧祁藏在此处京中那么多勋贵请都请不到的美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公子不可,那是……”院门口的下人让人堵了嘴。 后面的佟无期连连摆手,可惜那是人家的侍卫,根本不理他,他脑袋都快炸了! 这他娘的还是个小公爷?这不就是土匪吗? 佟无期连忙追上徐正杭,他脚下生风,却没刹住脚,撞在了徐正杭的后背上,撞得他鼻子发酸,眼里直接飙了出来。 “小公爷,你……” 佟无期刚说了几个字,抬眼看过去,终于知道徐正杭为何停在了原地,他眼中含泪,看到的景象有些模糊。 可正是这模糊的画面让佟无期觉得他似是身处梦境,好似看到了那九重天宫上的仙子。 待佟无期逼退眼中的泪意看清窗前坐着的女子之后呆了,只见仙子眼覆白绫,临窗而坐,肤如凝脂,秀雅绝俗,身上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直到徐正杭朝着那窗前的人走过去。 “小公爷!小公爷等……” 西厢房内突然快步走出来一个侍女,一见为首的是徐正杭心中大惊,堵在门口躬身道:“请公子止步,这里是女子闺房……” 别说世家大族,就算是市井小民也没有外男擅闯女子闺房的,这徐正杭莫不是疯了? 佟无期也赶了上来,他看着徐正杭阴沉的脸忙打圆场,拔高了声音,“这位姑娘说得是,小公爷……小公爷久闻陆神医大名,今日是来请陆神医看诊的。” “公子来得不巧,陆神医随我家世子出门了。”侍女低头回答道。 徐正杭眼睛一眯,随后抬头看向窗子处,哪里还有美人的影子? 他扫了一眼佟无期,心中微怒,正要为难低垂着头的侍女,一阵暗香袭来,厢房门口传来一道清丽温婉的声音。 “胡桃。” 胡桃猛地转身,待看到站在门内的孟绾绾,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搀住她,手下微微用力。 “姑娘身子不好,怎的出来了?快回去,莫要吹了风……” 她心里又急又怕,实在是徐正杭看孟绾绾的眼神让人害怕,世子不在,谁能阻止得了这位自儿时就仗着身份欺负人的成国公府‘小公爷’。 “慢着。” 徐正杭的眼睛从上往下的打量着孟绾绾,眼底泛着让人恶心的光芒,佟无期脸色一变,顾不上得罪他了。 “小公爷,既然陆神医不在,我们且先回吧?” 徐正杭不理他,视线依旧在孟绾绾的身上,他说,“未曾在京中见过姑娘,看姑娘这样子,是在此治眼睛的吗?” 从方才的动静里孟绾绾就知道来人是谁,孟绾绾淡淡道:“阁下若是来求医,可等主人回来。” 徐正杭看着这位冰山美人低低的笑了,他抬脚便往孟绾绾的方向走去,胡桃面色一变,如临大敌,挡在孟绾绾身前。 佟无期却是更快了一步,拦住已经迈进厢房中的徐正杭,急声道:“小公爷!不可!” 忙了一天,晚上回来码字,今天下雪了哦~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并非闲事 “小公爷!世子既然不在,咱们合该离开,惊扰了女眷,这传了出去……”佟无期声音渐高,不再是方才谄媚巴结徐正杭的模样。 这苍梧院是什么地方,就算是来寻那位陆神医看诊的病人,也定非寻常人,她虽然看不见,可她那一身气度绝非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能撇得干净吗? 他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若不是有私心,也想请这位陆神医给家中老祖母把个平安脉,早知道就算得罪了徐正杭也不跟他一起来这陵阳王府。 徐正杭眸中晦暗,又看了一眼孟绾绾那让人一见难忘的身姿,幽幽一笑,“不必如此,本公子一向怜香惜玉,只是看着这位姑娘面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罢了……” 将强抢民女说成怜香惜玉?若不是时机不对,佟无期都想翻个白眼。 若说成国公的嫡子有什么高贵难得的品质,京中的世家公子没一个能说的出来的,可若是说徐正杭那让人鄙视唾弃的行为,那就可有的说了。 即便成国公府再为他遮掩,也没能遮掩住他贪色的本性。 佟无期依旧挡在孟绾绾前面,徐正杭这模样一时半会请是请不走的,没准徐正杭还会让侍卫将他请走,那岂不是更麻烦? 要说话也不能在这厢房说,他缓了缓面色,“这一路小公爷也渴了吧?不如先去厅内喝口茶?” 说完他转头对着胡桃使眼色,“劳烦姑娘让人给我们端杯茶了。” 胡桃知道他是好意,可哪里敢离开这里,心里急得不行,孟绾绾忽然伸手拍了拍她,好似在安抚她。 “世子不在,有‘客’来,我便代世子招待一番,两位公子,请。” 她话音中刻意加重的字眼让徐正杭对她更加感兴趣,这是个有脾气的。他呵呵一笑,“好啊,本公子还真渴了,那就有劳姑娘给杯茶了……” 在徐正杭和佟无期转身的一霎那,孟绾绾借着宽大的袖袍迅速的拔下脑后的一根簪子,藏在了袖中。 胡桃心中一颤,只当作没有看见,扶着她去了正厅。 正厅中,佟无期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孟绾绾视线落在她冰冷的唇角上,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让徐正杭惦记上可是倒了霉了。 他轻声问道:“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可也是京城人氏?” 最好家世显赫,让徐正杭有那心没那胆,可是京中家世显赫的没有哪家的小姐眼睛有疾啊? 孟绾绾轻起唇角,“临江人氏。” 徐正杭扫了一眼佟无期目光又落在孟绾绾身上,“临江?我随父亲前往西境时也曾在那里歇过脚,那里山清水秀,景色如姑娘一般美,怪不得姑娘生得这般水嫩,” “真是让人见之忘俗啊……” 佟无期心底骂了一声,这浪荡子!但凡有一点家教的能说出这样的话? 孟绾绾勾唇一笑,没有被冒犯的羞恼,平静回道:“比不得徐公子跟随国公爷在边境立下‘战功’的名号。” 徐正杭倏的站起身子来,面上隐隐含怒,随后轻笑一声,“原来姑娘认识我?” “那这便好说了。”他眼底的幽光让佟无期心中发寒。 徐正杭斜眼看向佟无期,语气强硬,“今日就不麻烦佟兄了,佟兄先行回府吧,我还有事要和这位姑娘谈谈。” 胡桃面色微变,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立在偏厅的一名下人眨眼间从偏厅的小门退了出去,脚下生风,冲向了萧储南居住的院子。 佟无期心中一跳,他站起身僵笑道:“咱们一起来的,我当然是要送小公爷先回府了。” 徐正杭盯着他阴恻恻的一笑,语调中带着威胁,“佟无期!” 佟无期与他对峙着。 忽然,一声轻笑打断了两人,孟绾绾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我与徐公子没什么可说的,徐公子是外男,今日世子不在,这才代世子给两位奉了茶。” “若真有什么要事,我舅舅不日到京,徐公子不若与他聊聊?” 徐正杭嗤笑一声,“舅舅?为何不是你家人?难不成你舅舅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 孟绾绾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佟无期只觉得她周身的冷意愈发加剧了,“并非,只是我的家人……被昏庸无能之辈连累,无法再护佑我了……” “但是我外祖尚在,舅舅正值盛年,尚能护佑我,我的一切事都由舅舅做主,徐公子若有事,不妨多等几日。” “今日陵阳王府的主人不在,就请徐公子且先回去吧。” 徐正杭视线落在她刚抿过茶的唇上,“可是本公子觉得与姑娘相见恨晚,不畅聊一下不甘心离去啊。” “小公爷……”这他娘的传出去连他都被人骂,佟无期心里开始焦躁起来。 孟绾绾将手边的杯子放了回去,似是不想再和徐正杭周旋了,起身离座,胡桃慌忙上前去扶她,微微侧着身子挡住徐正杭。 “徐公子即便此刻已经贵为成国公,也应该知道这里是陵阳王府,更何况……” 更何况朝廷册封国公世子的诏书根本没下来。 徐正杭盯着孟绾绾,可真敢说,白绫柔软,可她骨子里可真硬啊。 他心中恶意陡生,想看看白绫之下覆着的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是不是如她这张嘴一样厉,还是如那潭水一般死寂? 徐正杭陡然上前一步,一把推开胡桃,“让开!” “小公爷!不可!” “来人,将这两个碍事的东西给我清出去!” 孟绾绾一动不动,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只等徐正杭近身。 “小公爷!这里可是陵阳王府---” 候在厅外的侍卫应声进来要将佟无期和胡桃带出去,双方正在拉扯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一道明晃晃的讥讽声。 “徐正杭,你敢在陵阳王府撒野,真让本世子开眼了,可真是勇者无畏……” 这声音犹如天籁之声,佟无期见救兵到了,激动的都想给来人磕个头了。 他挣开侍卫钳制他的手,看向萧檀的目光中都要泛泪了,呜呜,可算是来了!再不来他就要和成国公的嫡子拼命了,还是肯定拼不过的那种! 孟绾绾微微叹了一口气,将簪子收了回去。 徐正杭看向立在院子里的萧檀,他那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让徐正杭心里更加讨厌。 “怎么?又来管闲事?” 自小到大,萧檀管的闲事可不少。 萧檀看着他笑笑,慢悠悠的走向厅中,“并非闲事,而是正事。” 他目光落在站在最后面的孟绾绾身上,眉眼带笑,语气熟稔。 “上次王叔来京你就没知会一声,祖母惦记着老王爷的身体,下次王爷来京,你可要知会我们府上一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当年婚约未成 王叔?老王爷? 临江人氏? 佟无期倏的看向孟绾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十分失礼的伸出手指向孟绾绾,“你……你是昭宁郡主萧晏……萧将军的女儿?” 徐正杭看向孟绾绾的眼睛一眯,萧晏殊!她怎么会是萧晏殊的女儿? 不怪佟无期激动,实在是儿时听长辈们说起这位出身尊贵的宗室女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时候记忆很是深刻。 临江王之女萧晏殊,昭宁郡主,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一杆红缨枪在她手中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方才萧檀一开口孟绾绾就知道身份瞒不住了,虽然萧檀是来解围的,可她依旧失去了一个机会,失去了一个可以让贼首痛心的机会。 她唇边带了一抹笑,有些嘲意,“已经很久没人提过母亲了,看来还有人记得……” 萧檀视线落在佟无期指向孟绾绾的手指上,清咳了一声,佟无期立即收回自己的手指,语气中带着敬佩。 “怎会没人记得萧将军?她当年的威名可不亚于陵阳王,就连我家中的小妹妹都知道萧将军的名号呢。” 出身宗室,又是女将军,哪个孩童听到这样的传奇不心生敬仰? 只是这位女将军与那位靖南王一样死在了战场上,从此只能让人铭记在心中。 听见佟无期如此敬佩萧晏殊,徐正杭冷笑一声,讥讽道:“原来是昭宁郡主的女儿,怪不得如此能言善辩……” 孟绾绾丝毫不让,她虽语气平静,可话音中的嘲讽之意差点让萧檀破功。 “比不得成国公府的公子,和成国公一样的……用兵如神。” 京中不少人都知晓,成国公虽然手握重兵,可却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役。 徐正杭面色一怒,此时盯着孟绾绾的眼睛像是淬了毒,萧檀上前两步,相护之意很是明显。 “这里是陵阳王府,可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 徐正杭看着萧檀,冷哼一声,又扫了一眼孟绾绾这才不甘心的离开,走到院门口见立在院门口的换成了萧檀的贴身侍卫,神色更加阴暗。 从萧储南院子中赶来的影卫见徐正杭离开了,抬手打了两个手势,便又都回去了。 佟无期等徐正杭的背影消失了片刻后,才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杯灌了几口茶,“兄弟我跟你说,你再不来,以后可能就见不到兄弟我了。” 胡桃扶着孟绾绾落座后,对着萧檀行礼,“多谢世子解围。”萧檀示意她起身,问她,“你家主子去何处了?怎的不在府中?” “世子……随陆姑娘出门了,奴婢不知世子何时归来。” 萧檀也没再问其他的,看向一言不发的孟绾绾,目光扫到她袖口的寒光一角,心里叹了一口气。 “徐正杭看着草包,可也不是个善茬。” 孟绾绾一笑,“那你是在提醒我不要以卵击石?” “正是。” 佟无期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些不对劲,萧檀的神色也不像方才那般温和,心里有些纳闷,还没问,又被下了逐客令。 萧檀转向他,说道:“今日多亏兄弟派人给我传话了,我要在此等阿辞回来,你先回府吧,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事等陆姑娘回来我会替你转告的。” “我……”我就这么招人烦吗? 佟无期触及到萧檀那不容他拒绝的眼神,僵笑了一下,“既如此,那我……” “那我便回去了。” 佟无期又看了一眼美人,美人却没有和他话别的意思,佟无期却还是抬了抬手,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少顷,等胡桃给萧檀奉了茶之后,萧檀便让她也退下了,厅中,便只剩了孟绾绾与萧檀。 两人就这么静坐着,等萧檀喝完一盏茶后,见孟绾绾还是方才那个姿态,忍不住瞧这位曾经差点成为他未婚妻的人。 孟绾绾是敏锐的,等萧檀看了有一会,才轻启唇角,“世子心中可庆幸,当年婚约未成,否则如今就要有一个瞎眼的未婚妻了。” 她语气虽然平静,萧檀依旧从中听出了一丝怨怼,当年,确是是他们的错婚约才未成,可当昭宁郡主夫妇为国捐躯的噩耗传到京城后,他祖母一夜未眠,人看上去也老了几岁。 但彼时再去求亲,以临江王高傲的性子,只怕会以为他们王府是施舍,为此,晋阳王府一直觉得对孟绾绾有亏欠,特别是两年后听说孟绾绾出了意外之后。 萧檀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眼前覆着的白绫,很是认真的问她,“如果我如今愿娶,你可愿意嫁?” 她不会,就算晋阳王府诚心诚意的上门求取,老临江王也不会将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嫁入京城了。 孟绾绾知晓萧檀这样的人是不屑撒谎的,这一刻,经年埋在她心底的那一丝不甘就像是风吹散了,她终于释怀了。 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面色柔和,“多谢世子……” “愿将来世子能寻得共白首的人,只是我这个样子,又怎么坐得了世子妃之位?” 孟绾绾顷刻之间的变化萧檀都看在眼里,他笑了笑,“我是真心的。” 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倘若他娶了孟绾绾,他必定会护她一生,将世子妃的荣宠分毫不差的都给她。 孟绾绾唇角上扬,“我也是。” 萧檀轻笑出声,转而问起临江王的身体,接着两人从长辈谈到了临江城,又从临江城聊到了京城,看上去甚是相谈甚欢,直到孟绾绾的侍女晓晓回来后两人依旧在聊。 晓晓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是很投机,像是多年未见的旧友,可惜两人之间却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快到午时,萧祁一行人终于回来了,是被沈归夷送回来的。 只是那三日都未曾更换衣衫的众人显得狼狈极了,尤其是萧祁,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全然没有了冷漠高贵的形象。 ‘萧祁’见府中众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心虚的看了一眼没比她好多少的‘陆筝’,摸了摸鼻子,僵硬的扯出一抹笑,纯属意外。 小福子嗓子都冒烟了,呵斥周遭看傻的众人:“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的伺候着?”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小心掉沟里了 下人开始忙活了起来。 ‘萧祁’还想着回到府中能好好洗一洗,结果对面的‘陆筝’来了句,“你进来,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啊,方才不是说没有吗?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萧祁’躲开小福子,小福子一愣,主子这两日是怎么了?总不许他近身伺候?好生奇怪。 一旁的‘陆筝’清了清嗓子,说道:“都去换衣服去吧,我先给他看看伤,然后要扎针。” 然后‘陆筝’拉住‘萧祁’的手腕将人带进了室内,将一众人关在了门外。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呆,最后还是沈归夷让众人先去收拾一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檀问沈归夷。 沈归夷扫了一眼孟绾绾,示意萧檀他们先回厅内歇着。 “阿辞出门两日未归,我便带着人去寻他了,正好在龙岩山遇到他们下山,阿辞……不小心掉沟里了。” 沈归夷不清楚的是实际掉沟里的是陆筝,只因远处村庄传来一声狗吠声,陆筝心里一慌,脚下一滑,滚进了沟里。 然后萧祁紧追着去捞她,小福子和找来的长平等人见状便跟下饺子似的集体冲进了沟里。 萧檀忍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也知道自己失礼,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大碍吧?” 沈归夷扫了一眼陆筝的房门,十分信任陆筝,“有陆姑娘在,无碍的。” 他目光一转,落在萧檀面上,“你是来找阿辞还是陆姑娘?” 胡桃终于找到机会,将徐正杭来府上一事说了,旁边的晓晓还不知情,闻言脸色一变,顿时怒火中烧。 孟绾绾似是感知她情绪的变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是在此耍了耍嘴皮子,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 等听胡桃说完,晓晓郑重的对着萧檀一拜,“多谢世子为我家小姐解围。” 萧檀抬手示意她起身,“不必多礼,我本就该来一趟陵阳王府的……” 佟无期派人告知他,是怕徐正杭为难萧祁,没成想,萧祁不在府中,却让徐正杭看到了孟绾绾。 沈归夷轻笑一声,他虽面上带着笑,厅外候着的逢时却看了他一眼,他家世子在生气。 “这成国公府有这么个继承人,谁能想得到呢。” 莽夫一个,若不是这么多年仗着宫中的太后撑腰,就凭着成国公往日的‘功绩’这爵位怕是早就没了。 回房间快速换好衣服的小福子回到苍梧院候在陆筝房门外,不多时,房门开了,‘陆筝’对他道:“我要在这守着,你去安排饭食,请他们用完饭后再离开,别忘了往西厢房的阁楼上送一份。” 小福子应下,伸着脑袋往里瞅了一眼,轻声道:“主子是睡下了吗?” ‘陆筝’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又关上了门。 小福子:…… 他挠了挠后脑勺,这两日不仅他家主子不对劲,就连姑娘对他都不似平日那般温和了,他是哪里做的不好了? 厅中传来沈归夷和萧檀的谈话声,小福子回神,他家主子睡下了,他得招待好这两位,沈世子还好说,不能让萧檀觉得他们王府失礼。 房间内,立在榻边的萧祁看向已经睡着的人,这两日,她是累得不轻,萧祁有预感,或许她这一觉醒后,两人就换了回来。 他伸手扯了扯被子,然后来到外间的书房,从柜子中拿出一副画像,小心翼翼的铺在桌子上。 萧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画像,盯了许久,他坐回椅子上,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画像前,低低的和画像上的人说着悄悄话。 …… 小福子先是安排下人去了一趟厨房,让厨房的人尽心准备饭菜,游庚是指望不上了,估计人也累傻了。 可府中还有客人,他得打起精神来,然后小福子回到厅中对萧檀致了歉。 “可是阿辞身体有哪里不适?” 小福子还未回话,沈归夷含笑道:“陆姑娘诊病最喜扎针,往日里给我扎完针我也是沉睡不醒。” “没什么事就好,那我便不多留了,这就回府了。”萧檀起身准备告辞。 小福子连忙道:“世子还未用饭吧,方才姑娘吩咐了,请二位留下来用饭。” 萧檀一听是陆筝的意思,便留了下来,想着若是陆筝一会得闲,还能和她转达一下佟无期的请求。 沈归夷陪着萧檀用饭,孟绾绾便起身回了厢房,晓晓扶着她回到房间,一进室内,晓晓便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 “狗东西!我家小姐也敢肖像,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就仗着出身,敢如此对我家小姐……” “等王爷来京了我必定要告知王爷,让王爷给小姐讨个公道!” 孟绾绾坐在榻边,等她发泄完了,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心里骂几句发泄发泄就得了,这里是京城,不是我们临江。” 若是在临江城,她舅舅便是临江的王,说她是临江城的公主也不为过,可这里,是权贵云集的京城,是宗室扎堆的皇城。 这里,可不是任由他们讨公道的地方。 “可是,小姐今日受得委屈……” 孟绾绾浅笑了一下,“这点算什么委屈。” 如果这点小事都算委屈,那当年被人说瞎子,被人说克星,被人辱骂无能的时候又算什么呢? “好了,你也别气了,你出去这么久,我也有些饿了。” 晓晓一听孟绾绾说饿了,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姐想吃些什么?我去给小姐做,小姐是不是想念咱们临江口味的菜了?” 孟绾绾微微颔首,晓晓立即道:“那我去厨房,小姐若是出房门,就唤胡桃姐姐。” 孟绾绾应下,等晓晓出了房门之后,往身后的榻上一躺,面上风轻云淡的神色消失殆尽。 她脑中很乱,一会是儿时一家三口欢乐的场面,一会是噩耗传来时临江王府的混乱,一会那年意外的情景。 越想越乱,一向心绪平静的孟绾绾开始有些焦躁,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让孟绾绾想逃离这里,她想去吹吹风。 然后,孟绾绾出了门,守在门外的胡桃想上前去搀扶她,被孟绾绾婉拒,她看上去和平日一样温婉和气。 “无碍,不用跟着我,我就在这附近走走。” 平日里,孟绾绾也会在院子里散步,可是就算晓晓不跟着,也会让孟绾绾在她的视线之内。 “那小姐有事就大声唤我。” 胡桃现在不用担心孟绾绾的安危了,毕竟萧祁已经回来了,更何况正厅内还有两位身份不浅尊贵人还未离开。 孟绾绾唇边带笑,“好。” 她眼睛上敷着白绫,手扶着门框,一边摸索着一边往前走,转过屋角,转过走廊,孟绾绾摸到了楼梯,她手一顿,忽又想起晓晓曾告知她这里有一座阁楼。 胡桃看着孟绾绾缓缓上了平日里不许闲杂人等上的阁楼,她抬了抬脚,想起今日孟绾绾心情怕是不佳,便没有上前阻拦。 阁楼上,正闭目养神的陆鸣听见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动,只是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更轻了。(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这是排兵布阵呢? 孟绾绾一点一点摸索着进了阁楼,她感受着来自窗外的风,心中的郁气缓缓散去。 午后的阳光正从窗子斜照进来,孟绾绾的上半身便沐浴在阳光中,眼前的白绫随风舞动。 不远处的陆鸣脑海中忽然浮现很久之前陆筝曾问他的话。 当时他刚从外面回来,经过药田,见陆筝正在田里干活,一副很欢乐的模样,陆筝见他回来了,丢掉手中的药草,跑来与他叙话。 “……陆鸣,你外出历练时可曾见过淑女?我说得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赏心悦目的那种?” “师兄总说我没有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我应该文静一些,可我也没吵到他们啊……” “……师兄有些强人所难了。” 陆筝摘了头上遮挡太阳的草帽,歪着头又问他,“那你到底见没见过那种温婉沉静的美人啊……” 他见过的,眼前的这位从他第一次见就是陆筝所说的温婉沉静…… 陆鸣呼吸极轻,在孟绾绾微微偏头的时候他收回了目光,闭上了眼睛,又过了一会,听到脚步声渐远,可是不过片刻,陆鸣又睁开了眼睛。 小福子亲自拎了两个食盒上来了,他不知陆鸣喜欢吃什么,便全按着陆筝的喜好准备的。 小福子对陆鸣很是殷勤,摆好饭菜后,问陆鸣,“陆少侠可有什么爱吃的,我让厨房准备,晚饭给陆少侠送过来。” 陆鸣言简意赅,“陆筝吃什么给我送什么就好。” 陆筝嘴那么刁,连天一熬得粥都嫌弃,跟着她吃,就算是白菜豆腐厨子也能做出特色来。 小福子笑着应下,“好,那就照着姑娘的口味来给陆少侠准备了,这个食盒里是一些点心蜜饯。” “陆少侠身上的伤还没好,用完饭好生歇息吧,食盒我晚些来取……” 陆鸣微微颔首,开始用饭,半个时辰后,小福子蹑手蹑脚进了阁楼,见陆鸣已经躺下了,小福子便去收拾食盒,目光触及碗碟时嘴角一僵。 饭菜陆鸣是都用完了,用得还很干净,碗中连一粒剩米粒都没有,可是,谁家吐出来的骨头摆的这般整齐? 这是排兵布阵呢? 小福子小心翼翼的装好碗碟之后,方才没敢多打量,此时小福子快速的扫了一圈这阁楼。 没人上来打扫还这般整洁,榻上就连换下来的血衣都叠的整整齐齐,小福子心道,这点和姑娘可真不像。 小福子怕扰了陆鸣休息,又轻手轻脚的下了阁楼。 等他走后,陆鸣睁开了眼睛,稍作整理后,离开了阁楼。 正厅中,早已用完饭的萧檀一直不见陆筝出来,便起身告辞了,他知道沈归夷一向和萧祁亲近,也并未询问沈归夷何时离开。 一直到晚上,陆筝的房间依旧没开,沈归夷没有急着离开,他不太放心,况且还有事询问萧祁,夜里,沈归夷便歇在了桐书阁。 陆筝屋顶上方,已经趴了许久的陆鸣依旧盯着下方,房间内有些昏暗,没有人进去点灯,只借着月光依稀能瞧得清。 桌案前,趴着的‘陆筝’已经睡着了,她的下方是一副画像,装裱的很是精致,画像上的人依稀能瞧出是个女子。 陆鸣眼睛眨啊眨,缓解了疲劳之后,依旧盯着睡着的‘陆筝’。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转瞬即逝,趴着的‘陆筝’嘀咕了一句什么,换个一个方向继续睡。 陆鸣眼睛一眯,视线落在陆筝身上挂着的荷包上。 青珑神玉!竟然真的是因为它! 即便陆鸣心中已有猜测,但当真正看到这一幕时,陆鸣心中还是忍不住震撼,竟然真的是因为它! “陆鸣,陆鸣你看这个,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师父说它很厉害的哦……” “不过怎么个厉害法师父没说,不过师父从不骗人,他说得一定是真的,师父还让我好生收着。” “真的,我不骗你,师父说他以后不在了……师父的意思是他外出的时候,我若是想他老人家了,就看看这玉佩……” “听我师兄说,这是青珑神玉,无回谷第一任谷主的,师父竟然给了我……” “师父这般喜爱我,以后我去哪里都带着它……” 第一百三十九章我也想画一张 天光大亮,萧祁醒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回来了。 萧祁猛地坐起了身子,叮叮咣咣一阵响,有什么东西滚落到了榻下,萧祁顺着声响看过去,嘴角微抽。 一个布袋里散落出几个白瓷瓶,不用想,里面定然是各种珍贵的药,萧祁下榻俯身将药瓶都捡起来。 陆筝的药可都是很珍贵的,也就她这般随意扔着。 不远处传来一声问候,“你醒啦?” 萧祁抬眼看去,只见陆筝慵懒的倚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副画像,笑意莹莹的问他。 外间听见动静的小福子快步进来,“怎么了,是什么掉……” 他陡然瞧见陆筝手中的画像瞬间大惊失色,慌张的开始结巴,“姑、姑娘……” 天爷啊,姑娘怎么将这个翻出来了?此时,小福子只感觉自己紧张的呼吸不畅,他不敢看萧祁的神情。 陆筝视线从小福子那里移到画像上,转而又看向萧祁,含笑道:“原来你与你娘长得也很像呢……” 小福子欲言又止,着急的连连和陆筝使眼色,可惜陆筝不再看他。 萧祁连鞋子也未穿,走到陆筝面前,拿起画像的一角,小福子呼吸一滞,下一刻,却看见萧祁眉眼中浮现笑意。 小福子呆了,他视线落在陆筝身上,只觉得她在自己主子心里的份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 这可是王妃的画像,可是他家主子心里最难抚平的伤痛,平日里就是他也不能随意触碰的。 可是,小福子却见萧祁眉眼带笑看向一旁的人,眼底是小福子可以读出的意思,萧祁在问真的吗? 这眼神陆筝也看明白了,她一脸认真:“眼睛虽然不像,可是脸型,鼻子,嘴巴很像的,不然我怎么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你娘?” 陆筝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怪不得萧祁小小年纪便长得这般好看,有这么好看的娘生出的孩子当然好看了。 “你娘长得可真美,这是谁为她画得?我也想画一张,将来好挂在我们无……祠堂里。” 萧祁和小福子:…… 这话听着怎么不那么吉利? 陆筝毫不在意,“早晚都要挂在墙上的,现在正是好年华留在画卷上会比以后再留会好看很多的。” 难不成她要等容颜老去的时候再画像? 不好,祠堂里先辈们的画像看着也都很年轻,虽说他们大多都是医术大成之后才会留让人画像,可她本就没想着医术能超越他们。 别说是他们,就是谷中的师侄们陆筝也不如。 听陆筝这般说,萧祁转身找炭笔,眼前递过来一支,可是萧祁还没写完,花穗从外面进来了。 陆筝眼睛一亮,“早饭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孟小姐和沈世子已经到偏厅了。” 陆筝将手中的画像轻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吃饭吃饭,其他的事晚些再说!” 她已经两日未曾好好吃饭了。 陆筝抬脚走了。 对于陆筝如此积极吃饭一事,萧祁主仆二人早已习惯了,陆筝刚出去,小福子便走到萧祁面前。 看到萧祁的目光依旧落在画像上,小福子小心翼翼的问他,“主子,收起来么?” 萧祁没让他动手,亲自将画像一点一点卷好,然后收进了柜子里,他又回到桌案前,扫了一眼砚台。 小福子便开始铺纸磨墨,他知道,若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萧祁会用炭笔写在小册子上,这是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了。 萧祁先是在桌案前站了一会,方才面上对着陆筝的温和一点一点消散,周身隐隐泛着寒气,似是在做什么决定。 良久,萧祁开始落笔,小福子只是扫了一眼便垂下了头。 这是第一次,萧祁以陵阳王世子的身份向当今圣上上奏,过往的事情萧祁只字未提,这次龙岩山遇刺的事萧祁一字未落的全部书写在纸上。 念泽湖边被野狗群包围,逃跑途中被拦截,马车被动手脚,还有那剑客,以及长平等人被人恶意阻挠。 这是一场有预谋且精心策划的刺杀…… 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不管崇宁帝是否袒护他,是否追查幕后之人。 这一次,他都不再隐忍。 若是……幕后的人没有再一次的想要除掉陆筝的话,萧祁想,也许他还会如他父亲嘱咐的那般,掩藏锋芒,继续当一个世人眼中听话乖巧的陵阳王世子。 虽然上元节那次遇刺,陆筝对于幕后之人丝毫不在意,还告诉他,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刺客。 他知道,那是因为她身边有陆鸣。 可是,她如今住在陵阳王府,保护她也是他的责任,陵阳王府……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无能之辈。 他们虽没有厉害的医者,防不了暗毒,可却有精心培养多年的影卫,防得了暗箭。 萧祁下笔很快,一盏茶后,将呈给崇宁帝的信件写好了,他又换了新纸,这次是写给远在北境的萧储南。 萧储南留给他的底牌他要用了。 等小福子郑重的捧着给崇宁帝的信件离开后,萧祁又写了两页纸,他指尖在桌案上扣了几下,空气中微微波动,一影卫落在他的身后。 “世子。” 萧祁将纸张递过去,影卫接过,看完后,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反对,低头应下。 “属下领命。” 一阵微风过后,房间里只剩了萧祁一人,他将笔放好,转身走出了房间去偏厅用饭。 苍梧院的偏厅里,已经喝了两碗粥的陆筝见萧祁才出来,抬眼示意萧祁赶紧吃饭,她接过花穗递过来的第三碗粥,看了一眼饭量和猫食一般大的孟绾绾。 “你吃得太少了,早饭可以多用点,用完在院子里散散步,每日多走走,消耗的多了,自然吃得就多了,身体也会好很多的……” 孟绾绾唇角弯了弯,“也没有太少,平日里厨房也总送糕点的。” “糕点只是闲时零嘴,饭菜还是要多吃的,晓晓,你监督你家小姐吧……” 晓晓笑着应下,“陆姑娘放心,我一定看着我家小姐让她多吃些。”说着,晓晓给孟绾绾端了一碗肉沫蒸蛋。 沈归夷笑了笑,帮着陆筝说话,“陆姑娘说得不错,你若是在京城养得气色好了,王爷也放心。” 陆筝又看一眼孟绾绾的气色,又道:“你这几日睡得不好,一会晓晓去药房让花穗给你拿几根助眠的香。” 晓晓俯身一礼,“多谢陆姑娘。” 孟绾绾浅笑,“真是什么事也逃不过大夫的眼睛。” 萧祁和沈归夷对视了一眼,生怕陆筝唠叨他俩,两人不约而同的认真用饭,陆筝余光扫了一眼,很是满意病人如此听话。 吃好睡好心情好,一般不会有什么病找上门来。 几人用完饭,陆筝送孟绾绾回厢房准备一会给她扎针,药熏,偏厅内,萧祁挥退了所有下人。 沈归夷抱着棋盘给逢时递了个眼神,逢时守在了厅外。 沈归夷开始落子,低声道:“昨日问你,你都未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困在山上两日?” 第一百四十章那是一只幼虎 萧祁落在一子后,才在一旁的小册子上讲述事情的经过,他写得简短,沈归夷却看得惊心。 好在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圣上可知?” 萧祁落笔写道:“已上禀。” 他写得很清楚,即便遗漏了什么,小福子也会补充的。 少年神色平静,好似这一场惊心动魄对他来说对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可沈归夷心里清楚,萧祁敏感,他心里定然也有了怀疑之人。 若真是宫里的人,沈归夷心里又念了一遍,若真是宫里的人,那么……这一次阿辞能逃脱一定更加激怒了那人。 沈归夷心里十分担忧,斟酌片刻,建议道:“阿辞不如回陵阳住些日子,隋指挥使也在那里。” 有陵阳守备军,有隋论在,总比这暗潮汹涌的京城安全。 如果萧祁不出陵阳王府定然是安全的,可若是不让他出府他定然也是不肯的,毕竟每次陆筝出诊,他都会去接。 “圣上顾念兄弟之情,会护着你的,也定会派人查的,可这京城,实在不宜久待……” “阿辞还不知道吧,昨日徐正杭来你这了,说是要请陆姑娘为成国公看诊,可来得时候阵仗却是很大,他带人闯进了苍梧院见到了孟小姐。” 萧祁手下一顿,眉头微皱。 “徐正杭你也知道,臭毛病……”沈归夷便将昨日的事说了,萧祁越听脸色越难看。 “得知是萧将军的女儿他才不甘心的走了,若是萧将军还在,若是……”若是那些悍将还在,哪里还容成国公府如此目中无人? “他既已对外说是为父请医,还会再来的,这厮难缠……” 沈归夷瞥见萧祁眼底一闪而逝的流光,叹了一口气,望向皇宫的方向,才对萧祁低声嘱咐。 “可他是徐家的心肝肉,比我们还长了一个辈分,轻易动不得,动了他有人可是要拼命的。” 萧祁嘴角扬起一抹嘲意,沈归夷为他续上茶,他又道,“可是即便身处皇城,也总有意外发生,神武大街那么多铺子,也没准哪日他被牌匾砸了……” 萧祁的视线和他在空中相接,眼底俱带着笑意。 …… 日高渐高,正在处理公务的云章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他抬眸看向来人。 是玄甲卫的暗探。 来人快速的行至他面前,神色凝重,“统领。” 云章丢下手中的信件,言简意赅:“说。” 来人一看他的面色,立即俯身请罪,“前几日陵阳王世子外出,在龙岩山被人劫杀,昨日方归。” 云章脸色微变,来人立即补充道:“索性身边侍卫得力,世子无碍,只是陵阳王府的人此刻已经进宫要向圣上禀明此事了。” 想来是陵阳王府这次是不准备息事宁人了,那陛下该为难了。 “属下失职,未能第一时间查探清楚……” 云章一听陵阳王府的进宫了,抬脚就往外走,“陛下在何处?” 看来这次萧祁是真的动怒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他是陵阳王世子,是萧储南的儿子,那是一只幼虎。 “太极殿……” 这章有点少,周末补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这是阿辞写给朕的 太极殿。 云章赶过去的时候小福子已经在殿内了。 即便站在殿外,也能听清小福子说话,实在是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云章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听小福子声泪俱下的向崇宁帝叙述。 “我家主子……磕到了脑袋,又与侍卫走散,夜里只得夜宿山洞……” “山上没吃没喝的,主子受伤,我们不敢贸然下山,生怕再有刺客劫杀,便在那山洞藏了两日。” 想起前两日的艰辛,小福子愈发心疼萧祁,眼泪更加汹涌,“陛下……若不是托陛下的洪福,我家主子根本回不来啊,求陛下为我家世子做主……” 过往的事小福子只字未提,这一次既然他家主子不打算揭过,那必然要请崇宁帝彻查。 崇宁帝沉着一张脸听小福子把话说完,他手中捏着的是萧祁亲笔写的信件,信上没一句委屈,可字里行间全都是让人愤怒的话。 崇宁帝喉间微微哽了一下,他不明白,萧祁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放过他? 至于这般大费周章,兴师动众要他的命?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如此待他! 这皇家的亲情就这般廉价,惹人耻笑吗? 蓦的,崇宁帝低低笑了一声,笑声既悲凉又绝望,小福子被崇宁帝的笑声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来人,传云章。” 郑冷躬身道:“云统领已在殿外候着了,陛下可要云统领现在进来?” “让他进来。” 郑冷应声去殿外传云章,崇宁帝示意小福子起身,小福子有些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谢陛下。” 云章大步从殿外进来,“臣云章拜见陛下。” 崇宁帝扫了他一眼,既没说话,也没让他起身,云章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崇宁帝看向小福子,道:“你是个忠心的,有你守着阿辞,朕也放心,阿辞……他的意思朕都看明白了。” “你回去告诉阿辞,这一次,朕……会给他一个交代的,不会再让他受委屈,盛夏将到,京城暑热,阿辞若是想回陵阳便回陵阳避暑去吧。” 小福子躬身再拜,“奴婢代我家世子谢过陛下大恩……” 崇宁帝抬了抬手,小福子便退出了太极殿。 等小福子一走,崇宁帝才道:“这是阿辞写给朕的,你来看看,这其中你了解的有多少?” 云章恭谨的上前,双手捧过崇宁帝手中的信件,一字一句的看起来,越看心越凉,如此众多的刺客潜伏在京郊,玄甲卫事先竟然一无所知? 崇宁帝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等他看完,他喝了两口手边的茶,皱着眉头放到了一边。 郑冷忙上前接过茶水,低声道:“老奴再给陛下换一杯。”说着,郑冷端着杯子退出了太极殿。 “上次朕交代你的事查得如何了?” 恰巧云章也看完了,他又上前一步,低声道:“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臣还缺少一些证据。” 崇宁帝冷笑一声,“证据?恐怕你想要的证据早已被人销毁,他们怎么会留下确凿的证据?” “请陛下责罚,是臣无能。” “你也不必急着请罪,是他们太过狡猾,当年陵阳王妃死在行宫,老五暗中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出来。” “即便我们都怀疑……即便我们心中都已经认定……可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又如何让他人相信呢?” 云章低垂着头,“陛下心中有宏图,前路的障碍,臣必定为陛下扫清……” 崇宁帝一笑,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这事就交给你了,早日查清,朕也好给远在北境的老五一个交代。” 想到远在北境为他守边境的萧储南,崇宁帝愈发觉得愧对兄弟,他眸中寒光一闪,“记着,不论查到谁头上,不论查到哪里,一律照章办事,有任何问题,朕替你担着。” “是,臣一定尽心竭力,不让陛下失望……” …… 小福子出宫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寿康宫的曲公公,他眼睛一亮,正想上前和曲公公说道说道他家主子这几日遭的罪,好让太后她老人家心疼心疼他家主子。 还未近前,当瞧见曲公公那盛气凌人训斥宫人的模样,往前迈的步子却慢了,等到曲公公似有所觉看过来的时候,小福子却鬼使神差的躲了起来。 躲起来之后的小福子怔了怔,有些不明白自己这怪异的行为了,若是以往,他是会去寿康宫的吧?可今日…… 正出神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怎的就你自己进宫了?你家主子呢?” 小福子转头一看,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县主,今个主子没进宫,就奴婢一人来的。” 梁杳杳身后只跟了一个侍女,看样子像是要出宫。 她示意他起身,问道:“表弟怎的没来,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对于柔徽县主自小一向分外关注他家主子一事,小福子早已习惯,心里也感激她曾经相护一事。 “主子无大碍,奴婢是替主子给陛下送东西来了。” 无大碍,那就是有事了。但是小福子不说,梁杳杳也没再问萧祁的事。 “我正要出宫,公公可要同行?” 小福子忙抬手示意梁杳杳走前面,他落后一步:“奴婢护送县主出宫。” 一路上,小福子还以为梁杳杳会再打听他家主子,谁知,梁杳杳却说起了别人。 “听母亲说,宋思……居住在你们府上的宋公子已经离京,他不是在你们府上养病吗?怎的突然就走了,他的病……都好了么?” 小福子面不改色,笑着回道:“我们姑娘……陆姑娘说只要好生养着,注意饮食作息,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的。” “宋公子想要入仕,就需得回原籍参加科考。” “不过宋公子自小便有江南第一神童之称,想必科考不在话下,今年秋天便会从江南传来好消息……” “等到明年,宋公子便可来京参加春闱,到时候……” 梁杳杳只问了一句,小福子却说了一箩筐,梁杳杳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祁身边这位十分信任的内侍,心中道,这可真不是一般人。 她面上挂着浅笑,没有打断小福子,等快到宫门口时,梁杳杳脚步一顿,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她看向宫门外前来接她的人,轻启唇角。 “请福公公回去务必告诉表弟,近日不要出府。”(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可萧祁是我的病人 陵阳王府。 小福子回来后第一时间去向萧祁禀报,沈归夷已经离开,萧祁对面只有陆筝抱着一盘刚出炉的糕点在吃。 “陛下说会为主子做主的,奴婢还没走的时候云大人已经到太极殿外,想必此事陛下应是交给云大人,陛下还说……” 小福子将在太极殿内崇宁帝说过的话转述给萧祁,萧祁垂着头,眼里只有正在剥的松子。 “奴婢出宫的时候恰巧遇上柔徽县主,她问了宋公子的病情,可到宫门口的时候县主却交代了一句话。” 小福子说到这里,上前两步,俯身低声道:“县主说让主子近日不要出府,不待我问原由,就看到了来宫门口接县主的卫公子……” 他心里私下猜测,莫不是柔徽县主知道了他家主子遇刺一事? 萧祁正剥松子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剥松子。 小福子见萧祁情绪不高,谄笑着道:“这松子难剥,奴婢来剥吧……”他上前伸手要去拿盘子中的松子,萧祁将盘子往自己手边收了收。 意思很明显,不需要他帮忙。 小福子看着萧祁讪讪的笑了笑,陆筝给小福子使了个眼色,“你去歇着吧,我一会要给他扎针。” 小福子又看了一眼萧祁,“那姑娘有什么事就唤我。” 陆筝颔首,示意知道了,等小福子离开了,陆筝才问萧祁,“还在想刺客的事?” 萧祁抬眸看她,眼中流露出的是陆筝看不懂的情绪,陆筝又往里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他这哑疾啊,还真是个问题,有什么想说的却不能说出口。 这一刻,陆筝又有些开始心疼她这位病人了。 她几口将剩下的糕点吃完,斟酌道:“要不过段时日你跟我回去吧,我让我师兄他们给你看看?” 这几日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今日竟然发现孟绾绾的眼睛有一霎那间惧光了,如果孟绾绾心态够好,又积极配合治疗的话,再加上谷中的好药,陆筝现在有把握将她治好了。 “不过,我要先治好孟小姐,还有张本源那里还有一些事……总之,等忙完这些,你就跟我回去吧?” 你就跟我回去吧。 这一句话在萧祁耳边回荡,良久,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冲着陆筝点了点头。 游庚拎着一个食盒过来了,陆筝抓了一把盘子里没剥的松子,另一只手接过游庚手中的食盒。 “我去看看陆鸣。” 阁楼上,正闭目养神的陆鸣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睫毛微动,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刚刚上来的陆筝的视线。 “醒着呢。”陆筝笑着和他打招呼。 陆鸣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起了身,陆筝把食盒放下,又将手里的松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打量起陆鸣住的这阁楼,她抬手摸了一把桌子,纤尘不染啊。 陆筝心里对陆鸣颇为佩服,他这习惯好啊。 摆好了饭菜,陆筝先是给陆鸣递了个药丸,陆鸣问也没问,伸手接过服下,喝了杯水后,才开始用饭,陆筝给他夹菜。 游庚知道陆鸣身上带伤,做的饭菜虽然有些清淡,依然很可口,陆鸣吃得很干净,没有一丝浪费。 等他吃完,放下碗筷,才开始盯着陆筝看,看得陆筝一阵心虚,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一瞬间,陆筝怀疑陆鸣发现了什么,可是陆鸣却什么都没有问。 “那个……” “你……” 两人同时开口,陆筝示意他先说。 “这阁楼不是没人上来吗?”陆鸣问她,特别是在萧祁已经知道了他住在了这里以后。 “是啊。” 陆鸣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说,“住在西厢房的那位今日又来阁楼了。” 陆筝一怔,又? 她明白陆鸣的意思,却不打算相帮,“是你没出声吧?不然她第一次来了之后发现有人也许就不会再来了。” “她眼睛看不见,我若是再告知她不许乱跑,这有点不好吧?” 陆鸣自知理亏,这里也不是他的地方,按理说他也是外人。 虽然孟绾绾是上来吹风的,可是谁能明白两人虽没有任何交流,可是也是共处一室。 “我……” 陆筝示意他伸出手要给他把脉,一边把脉一边道,“她也是病人,你知道的,许多病人因为常年被病痛缠着,心里都是很脆弱的。” 他们自小也见过不少,有的是心理上的痛,有的是身体上的痛。 “她看不见已经很可怜了,许是心中烦闷,想要上来吹吹风,你若是觉得……不方便,不如去我旁边住吧,那还有空房间。” 陆鸣不想去,至今为止,陵阳王府中也就仅有几人知道他的存在,他越是隐于暗中,越是知道的人少,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算了,我……就住这吧。” 陆筝又环视了一周,“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里是不是和你在剑阁住的地方有些相似。” 陆鸣点头,下一刻,陆筝看着他认真说道:“过些日子我想带萧祁回谷,想让师兄帮他看看嗓子,你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陆鸣脸色一变,陆筝忙道:“我知道不太合规矩,可是,可是以往天一他们不是也带病人回去过的吗?” 陆鸣反驳道:“那是因为他们带的都是病入膏肓以及一些很棘手的病人,你何时见过他们带回过生了小病的人?” “虽然谷中医者行医不挑病人,可谷中有规矩,是不会轻易允许外人进入的。” 每年抬进谷中的病人虽然不少,可是那些都是重症患者,恐怕连无回谷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又被挪走了。 “可萧祁是我的病人,他现在这种情况,对于我来说就已经很棘手了……” 陆鸣:…… 这理由,他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无回谷确实还有一条特别的规矩,是针对那些外出历练医术不到家的弟子的。 那便是若是遇到解决不了非常棘手的难题,可带着自己的病人回谷求助师门。 可是,这条规矩如同虚设,因为已近二十年都未曾有弟子说自己的病人他医治不好,需要求助师门了。 陆筝……真是…… 陆鸣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啦,你别苦着一张脸了,放心,我会和我师兄禀明情况的,师兄那般宠我,不会反对的。” 陆筝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大不了回去多帮他种些药呗……” 说起这个,陆鸣蓦的一笑,那笑意让陆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陆鸣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忘了告诉你,你当时出谷的时候忘了帮天一收药,后来谷中下了大雪,虽然剑阁帮了忙,却还是损失了不少药材,天一心疼的几天都没吃下饭……” “啊,还有这事?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陆筝有些埋怨道。 “我忘了……” 陆筝嘴角一抽,然后手腕一翻,不满的盯着他,“躺下,先挨我几针……” 陆鸣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老实的躺回了榻上,让陆筝给他扎针,一盏茶后,陆筝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后才起了针。 她给陆鸣盖好被子,收拾了食盒,下了阁楼,她心情大好,等回了无回谷,萧祁就能开口说话了。 候在院中的花穗见她从阁楼上下来,忙快步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有些欲言又止。 陆筝瞅她,“怎么了?” 花穗抬眼看了看陆筝,不知为何又垂下了眸子,声音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悲切。 “方才大长公主府的人来报,说大长公主……走了。”(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老臣来送您最后一程 走了…… 陆筝一怔,不应该,即便没有她医治,大长公主也能撑些时日的,怎么会这么快…… “福公公方才传来话,世子已经在换衣服了,姑娘可要同往?” 人死为大,即便上一辈有什么不睦,可萧祁终究是晚辈,萧储南不在京,萧祁代表的就是陵阳王府,没有不去的道理。 “给我找一套素一点的衣服。” “是。” 虽说温惠大长公主也只是她曾经的病人,他们本也没什么交情,可是汪止…… 他已离京,陆筝想要代他去一趟大长公主府,去送一送那位长辈…… 萧祁一身素服立在苍梧院外等陆筝,换好衣服走出来的陆筝见萧祁正出神,她扫了一眼小福子,小福子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此时也没读懂萧祁的意思。 陆筝上前轻拍萧祁的肩膀,“走吧。” 萧祁微微颔首,两人并肩而行往府门外走去。 还未到大长公主府马车就慢了下来,若细听,远远的还能听到哭声传来,马车外传来长平的声音。 “世子,前方马车太多,是否要下车步行?” 小福子刷得掀开车帘,待看到前方的场景时,愣住了,平日里也不曾见过京城哪位勋贵大臣与韩家走得近,怎的今日? “主子……”小福子转头征求萧祁的意思。 陆筝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长队,还有不少身着素衣神色悲切的步行往大长公主府走去。 萧祁垂了垂眸子,几人便下了马车,刚下马车,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唤他的声音,“阿辞。” 萧祁回头,就见萧檀扶着晋阳老王妃,身后除了晋阳王夫妇,还跟着几名少年,是晋阳王府的庶子们,加上侍卫婆子当真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老王妃眼睛微红,想是已经哭过一场了。 萧祁上前见礼,老王妃抬手示意他不要多礼,老王妃看向萧祁身边的陆筝,想必这位就是救过她的陆神医吧。 她自身子好些总想见见孙子口中常常提到的陆姑娘,可萧檀总说陆筝很忙,病人很多,除了派人给陵阳王府送过东西,她竟到此时才见到人。 “这位便是陆神医吧。” 陆筝学着萧祁对老王妃见礼,“见过老王妃。”老王妃忙抬了抬手托了她一把,不要她行礼,怎能受救命恩人的礼呢。 “今日不宜叙话,改日还望陆神医赏脸,能来我们府上做客,让我老婆子好生招待你一番。” 萧檀和她说过,好似这位陆神医最喜爱的是美食。 陆筝扯了扯嘴角,点头应下,老王妃视线落在萧祁面上,“你父王也不在京城,一会你便和檀儿一道进去吧。” 萧祁点头应下,老王妃回头看了晋阳王一眼,晋阳王忙上前搀住她,萧檀便落后了一步,与萧祁说话。 “祖母带人先行一步,今日韩家怕是忙不过来……” 见萧祁看向他,萧檀解释道,“听闻姑祖母遗言她的后事一切从简,可今日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陛下正在太极殿与一众老臣商议要事,几位老臣一听姑祖母走了,殿前就失了仪……” 萧檀视线又落在他祖母的背影上,“祖母听了消息,只顾上难过一会,便召集府中的下人……” 来得路上见到那么多老臣前来拜祭,萧檀好似才明白她祖母说的话。 “祖母说,她虽如今身份不再似以往那般显赫了,可当年谁也没她出身尊贵,她性子温婉和善,当年帮过也救过不少人,那些人不会忘了她的恩情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人死为大,顾念旧主总不会碍了谁的眼……” 萧祁看了一眼前方的人群,眼底闪过惊讶之色,老太傅竟然也来了。 及至大长公主府门口,萧祁目光所至,皆是三朝以上元老携家带口的前来祭奠,一个个哭声悲切。 “大公主……大公主……老臣来送您了……” “殿下……殿下……老臣来送您最后一程……” “殿下……呜呜……殿下……” 大长公主府的下人并不多,门口灵堂早已布置好了,韩岭却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好在有晋阳老王妃与镇北侯老夫人带了人来帮忙。 陆筝跟在萧祁身边,她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拜祭,她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声泪俱下的老人,那一张张脸上皆是悲痛,是真的悲切。 陆筝想不出大长公主所处的那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她知道,这些前来拜祭的人,内心曾经一定很敬重她。 走在最前方的是老太傅,胡子发白的老太傅眼含热泪,陆筝看得出他今日是清醒的。 “殿下……殿下……怎的走在老臣前面了呢……” “我的殿下啊---” 这一声痛彻肺腑的哭声令不少人又红了眼,纷纷低头抹泪。 对于众人的悲痛,躺在棺材内的温惠大长公主却不会再感知到了,她看上去面容安详。 不知是不是生前最后一刻见到了想见的人,嘴角甚至还轻微上扬,手里握着一只竹蜻蜓…… 陆筝随着萧祁祭拜,却没有看到韩淳的身影。 一刻钟后,陆筝在后院找到哭得眼睛红肿的韩淳,少女双手抱膝躲在墙角,听见脚步声,倏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受惊的眼睛。 一见是陆筝,韩淳眼泪又开始滚落。 “陆姐姐……” 陆筝在她面前蹲下,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看她面色不正常,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烧。 “你生病了,怎的一个人在这里?” 陆筝随手搭了一下脉,不仅烧,还有惊悸的症状,身边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 韩淳看了一眼大长公主的院子,她神色看上去有些恍惚,喃喃道:“祖母走了……不要我们了……” “她真的不要我们了……爹爹要难过死了……” “祖母前几日还说要陪我们一起回扬州老家的……她说话不算数……” 韩淳突然有些语无伦次,她面上神色一变,否认自己的话,“不对……不是……祖母不是这样的人,她以前从不骗我们……祖母是被人害……” “淳儿!”一声惊慌的声音打断了韩淳的话,韩夫人快步走过来。 她神色有些慌张,“你这孩子生了病怎么躲在这,快回房里歇着。”韩夫人去拉韩淳。 韩淳的话虽未说完陆筝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大长公主是被人害死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韩岭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 “我送这孩子回房间,陆姑娘不如去偏厅喝口茶?” 韩夫人眼底的躲闪及慌乱陆筝都看在眼里,她微微浅笑了一下,“不必了麻烦了,萧祁还在等我,我们这就离开了。” “夫人节哀,陆筝告辞了……” 韩夫人手中攥着韩淳的手腕,眼中泛起泪花,看着陆筝似是想说什么,可到了嘴边就成了让下人送陆筝出府。 陆筝颔首,又看了韩淳一眼,才转身离开,走了很远,身后才传来韩夫人低低的训斥声。 等陆筝走出这一方院子,韩夫人心疼的看着一双眼睛布满泪水的韩淳,“儿啊,你可知你祖母最不放心什么?” 韩淳哽咽道:“祖母……祖母舍不得爹爹……舍不得我们……” 韩夫人给她擦了擦面上的泪痕,“是啊,你祖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父女,你们可是她留下的血脉啊……” “娘不管你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淳儿,你都不得让你祖母的心血功亏一篑,我们一家平安你祖母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你记住了没有?” “可是……可是祖母……祖母……” 昨日还在和她说话的祖母今日就躺在冰冷的棺材里,韩淳感觉自己的心口就像被人拿刀子捅了一样。 她想起昨日晚间偷听的话,“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祖母好可怜……她们太欺负……” 韩夫人将她揽在怀中,“因为我们还有你祖母相护,可你祖母……无人可护了……” 韩淳一愣,随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韩夫人心疼的拥着她一遍一遍的低声安抚,直到下人前来请韩夫人去灵堂,说是宫里来了人。 母女俩对视一眼,韩夫人给她擦了擦泪水,温声道,“你还烧着,要不要先回房歇着。” 少女的眼中带着坚毅,“不,女儿想和娘一起去灵堂。”祖母为她们下了最后一盘棋,她们不能辜负。 “好,那便跟娘一起去……” 韩夫人没有强行让她回房,毕竟大长公主就这么一个亲孙女,即便带病,她也应该守在灵堂。 前厅灵堂内,陆筝见镇北侯老夫人在和萧祁说话,便等在了一旁,宁远伯一家刚拜祭完,宁远伯正和熟人叙话,宁远伯夫人看见陆筝忙过来说话。 “陆神医。” 陆筝转头颔首,“夫人。” 宁远伯夫人面上带着感激之色,“上次真是多亏陆神医救我儿了,章太医照顾的很好,陶儿如今已经能下床了,他还说改日一定要亲自登门谢谢陆神医的救命之恩呢。” “本分而已,令公子痊愈就好。” 宁远伯夫人越看陆筝越喜欢,她上前一步想要拉陆筝的手,又怕陆筝不喜,“上次听说了慎儿失礼之事,我代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给陆神医赔礼了。” 人活着,哪有不生病的呢,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神医不是? 后来宁远伯听了许慎在江月楼出言不逊,当时就拿鸡毛掸子狠狠抽了许慎一顿,就连宁远伯夫人都没制止。 怎能如此失礼,更何况还是对姑娘家,这样混账,谁家敢把闺女嫁给他?许慎着实被宁远伯好好收拾了一顿,以至于日后每一次见到陆筝心里都发怵。 陆筝:“不敢。” 宁远伯夫人还想说什么,萧祁已经过来了,他眼神询问陆筝是否要离开?这韩家今日来吊唁的人着实太多了,偏厅都快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陆筝点头,“那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众人的视线瞬间都汇集在灵堂内了。 只见身着孝衣的韩岭正对着宫里来的内侍行大礼,“韩岭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请太后她老人家放心,我们……必当一切从简,不会越制的。” 灵堂内霎时一静,落针可闻。 越制?韩家的人奴仆都没几个,灵堂内所有布置已然是很简单了,就连她大长公主的身份都配不上,又何来的越制? 也就是今日前来吊唁的多了些,难不成就因为这太后才派人前来训话? 相熟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交流着,若果真如此,这位曾经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心胸也太狭小了。 大长公主人都走了,人死为大,陈年的积怨难不成还都要带到地下去? 晋阳老王妃和镇北侯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太后素来不喜温惠大长公主,可人走了,怎能仗着身份派人打搅亡灵? 还敢在灵堂内训话?两人心照不宣的将胸中的怒意都化为了利刃射向从寿康宫来的内侍身上。 而前来传话的曲公公被方才韩岭的话说懵了,他只是代太后娘娘来吊唁,为彰显自己得太后重视,特地私下和韩岭说了几句话,也都是节哀之类的话。 怎么到了韩岭口中就成了太后娘娘前来让他训话了呢? 周遭数道夹杂着寒意的眼神落在曲公公身上,曲公公后背一凉,霎时间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曲公公立即否认,“韩大人说笑了,咱家方才可没有……咱家只是……” 韩岭打断他的话,“是我说错话了,公公……只是代太后娘娘前来吊唁,并没有私下交代任何话,我一定谨记太后娘娘的话……” 韩家养子也跪在了韩岭身边,一副惶恐的模样。 “大人……大人先起身……” 韩夫人眼含热泪,砰得一声跪在曲公公面前,面上惊慌又急切,“公公放心……我们韩家上下一定谨记太后娘娘的话,必定守口……公公勿要怪罪……” 曲公公吓得往旁边一躲,却正好撞到了韩淳身上,韩淳哭得厉害,只一个劲的唤躺在棺材里的人。 “祖母……祖母……” “祖母……淳儿害怕……” “祖母……别丢下我们……” 韩夫人母女的话引起了众人极大的好奇心,守口?守口什么?害怕?韩家又在害怕什么? 难不成大长公主手中掌握了什么秘密? 韩家一家人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惧怕,又像是……被人威胁了。 曲公公快哭了,他方才真的没说什么啊,韩家人这是要做什么?他环顾四周想找与他一道来的郑冷,郑冷却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曲公公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人群后,一人盯着韩岭看了几眼,扫了一眼曲公公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曲公公忙上前让韩家人起身,“夫人……韩大人先起身……” 老太傅沉着脸看着这一幕,眼里的刀锋像是要将曲公公剐了,他们的殿下才刚离世,这就有人欺负她的孩儿了,当他是死人吗? 他手中的拐棍重重杵在地上,扬声道:“岭儿,你起来,你是大公主的孩子,他一个内侍,怎么受得起你的礼,你们都起来。” “老夫就在这里,我看今日谁敢为难你们!”(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活要见人 “岭儿,起来。” 韩岭看到老太傅近前,眼含热泪,似乎没有想到老太傅竟然如此相护,他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俯身扑在老太傅脚边哽咽的说不清话。 “太傅……太傅……” “太傅……” 老太傅瞬间又红了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好孩子,先起身。” 郭拥及家眷忙上前将韩岭等人扶起来。 说完,他眉眼一沉,扫向曲公公,曲公公膝盖一软,当即跪了下来,“咱家真的没有为难韩大人,咱家只是……” 老太傅冷声打断他,“那你方才拉着岭儿是在谈什么?难不成这么多人都不及你一个宫里来的内侍?” 曲公公有口难辩,难不成他能说自己是特意安抚韩岭,可韩岭乃是大长公主之子,他一个内侍凭什么?就凭他是寿康宫的内侍吗? “咱家……咱家真的没有为难韩大人……” 晋阳老王妃盯着曲公公,冷哼一声,“你是不敢……”她未说完的话中意有所指,众人心底瞬间明了,那便是太后了。 曲公公脸色一白,刚要开口,韩岭抬手对众人道:“今日诸位能来,韩岭心中十分感激,只是母亲年少时曾与……有嫌隙,母亲临走前只希望我们一家能回扬州老家,韩岭不敢让母亲担忧。” “曲公公所言韩岭都记下了,一切从简,也必不会多嘴,此生必定守口如瓶……” 说完韩岭在曲公公目瞪口呆中再次对着皇宫的方向一拜。 众人面面相觑,韩岭这话分明就是有内情,当年太后确实与大公主不睦,为此,很多人贵女都远着彼时还是成国公府小姐的太后。 那当年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太后如今还介怀,不惜在此刻派人来训斥韩家人? 可显然,一向温和孝顺的韩岭为了大长公主的遗愿,是不会将往事公之于众的,毕竟太后一党的势力…… 他们能平安回到老家已经很好了。 众人看向曲公公的眼神更加犀利了,狗仗人势的东西…… 老太傅还要再开口,目光所及便是韩家一家惶恐的神色以及韩岭恳求的眼神,他内心一阵酸楚,成者为王,即便当年为文臣之首的他也没能护住他最喜爱的学生,没能护住他的小殿下,何况是今日? 能回扬州老家很好,能安稳度日很好,已经很好了…… 老太傅脑海中浮现当年整日跟在小殿下身后的小人,慈爱的抬手摸了摸韩岭的脑袋,“岭儿莫怕,待你们回扬州之日,老夫会派人送你们回去的。” 这是大公主的孩子,这是他们小殿下的外甥,他们都不在了,可是韩家一家无辜,他能做的就是派人护送。 晋阳老王妃明白老太傅的意思,当即道:“我与殿下情如姐妹,理应送殿下一程,奈何我老了,腿脚走不动了,那便让家里的孩子走一趟吧……” “我大孙子如今能走了,能送殿下一家回去,是他的荣幸……”说话的是镇北侯老夫人万氏。 “我家小子……” 一个接一个,皆是要家中小辈送韩岭一家回扬州,韩岭再次红了眼睛。 果然,一切都在母亲的预料之中,即便他们不需要护送,众人念及过往情义也会派人关注他们回到扬州是否平安。 从今日起,勋贵间将会流言四起,旧事也会再次被人提及,身在宫中的太后再不敢动他们一家,哪怕他们有人受伤,也会有人怀疑是太后做的手脚。 “多谢各位长辈关爱,韩岭不敢劳动各位,待回到老家必定给各位长辈报平安……” …… 曲公公从韩家回宫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他今日不过是去传个话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是不是给太后娘娘惹祸了?可是,真的不关他的事啊…… 若不是因为往日每次见朝露从大长公主府回宫后太后她老人家心情那般愉悦,他还不抢这差事呢,可今日……是他倒了大霉了。 寿康宫中,已经得了消息的太后正坐在椅子上修剪旁边桌子上的盆栽,听了曲公公再次颤颤巍巍的汇报后,她轻笑一声,抬手剪掉了一根枝丫。 那剪刀发出的咔啪声让曲公公心里一抖,忙不住的请罪,“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朝露抬手让他退了下去,曲公公劫后余生般爬起身头都没敢抬仓皇退了出去。 太后打量着自己修剪的盆栽,眼底似笑非笑,“她打算的倒是长远,哀家倒要看看这帮老东西能挂念他们多久,既如此,那便让他们苟活几日……” 如今不过是因为她刚过世,众人念旧,心中有几分悲痛,给韩家一些情面,可时日久了,谁还会记得韩家?谁还会记得当年宫中出身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以哀家对温惠的了解,她不会告知自己的儿子,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韩家最多知道温惠手中有哀家的把柄。” 她那般为儿子打算,怎会将儿子至于险地? “她一定告知自己的心腹了,派人务必找到那个老嬷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位覃嬷嬷可是自小伴她长大的,今日韩家竟没有她的身影,她一定是提早离京了。 一旁的女官朝露应下,“是。” “还有,听闻当年靖南王曾有一支影卫留了下来,这么多年都不见踪影,你私下让人探探,这支影卫是否还在,有没有暗中跟着韩岭一家回扬州?” 她轻蔑一笑,“若是还有,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太后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她将手中的剪刀放下,拿起剪掉的那截枝丫,眯着眼睛笑了,“殿下,大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 不过是越活身份越低,死了都要随亡夫葬回祖坟,这位公主这一生当真过得可笑,又拿什么和她比? 以为掌握一点自己的秘密便能保韩家一家平安吗?待她找到那位老嬷嬷…… 太后看向外面,微微扬起下巴,手一松,那枝丫便摔落在了地上,这天下终究是胜利者的。 有点卡文,容我理一理思绪~ 第一百四十六章我说梦话了? 太极殿中,听了郑冷回来禀报的话以后,崇宁帝心底微微怔了怔,他也没想到他的这位母后过往的旧事竟然还挂在她心头。 “韩家离京之日,你记得代朕去送一送。” 郑冷低声应下,少顷,殿外的小内侍低头快步走入殿内,“陛下,英国公来了。” “宣。” …… 离开大长公主府的时候陆筝似有所感,回身望去,正对上韩岭一家的目光,她不知该形容他们看向她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心里就像被投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很久不能平静。 后来,当萧祁能开口说话给她讲前朝旧事时,讲到先太子托孤一事,那一瞬间今日的画面在陆筝脑海中浮现,她终于明了韩家人眼中的乞求。 他们是想让她护着汪止,护着那个可怜的孩子。 马车上,萧祁见陆筝沉默不语,从马车一侧盒子中拿出一个荷包递到陆筝手中,陆筝打开见是一包剥好的松子,摇了摇头,她没胃口。 陆筝虽没吃,却将荷包好生收了起来,毕竟是萧祁废力剥的。 萧祁见陆筝靠在马车内休憩,没有打搅她,自己在一旁安静的看书,及至陵阳王府,陆筝还是没醒,萧祁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发觉陆筝已经睡着了。 萧祁便让小福子等人退了下去,自己守在了马车里。 过了一会,萧祁发现陆筝睡得却有些不安稳,萧祁坐到她身边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只见她眉头微蹙,额角出了细密的汗。 萧祁抬手晃了晃她,陆筝没醒,萧祁抬袖给她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想伸手拿灵兰香,却发现没带在身上。 忽然睡着的陆筝一把抓住萧祁的手臂,手下很用力,指甲像是要掐进萧祁的肉里,嘴里喃喃的唤着,“师父……” “师父……师父……” “师父别走……” 她面色有些不好看,像是梦到了难过的事情,萧祁忍着疼凑近,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试图安抚睡梦中的陆筝。 良久,陆筝才逐渐平复下来,萧祁缓缓舒了一口气。 天将黑时,陆筝才醒来,马车里已经有些昏暗了,她甫一睁眼,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手上传来温热,陆筝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眼睛。 陆筝坐起身,含笑道,“我在马车里又丢不了,你不用在这等我醒来。” 萧祁摸了摸身上,没找到小册子,犹疑了一下,才在陆筝的掌上写道,“你……方才做梦了。” 陆筝一笑,“我说梦话了?” 萧祁点头。 “我很久都没做梦了,最近可能是想我师父了,方才梦到我师父了……” 陆筝整理衣服,示意萧祁下车,陆筝一边走一边说,“我师父啊,除了醉心医术,还喜欢到处游玩。” “师兄说他刚入师门的时候师父还没教几日就外出了,一去就是十年,师兄的医术都是跟着师叔们学的,等我师兄都长成了少年模样,师父他老人家才回来,哈哈……” 每每陆筝想起她师兄说的这段都会想笑,当时她师兄那个委屈劲,哪有谁家师父认不出徒儿的,偏他师父回来时就没认出来,陆筝怀疑他师父是故意的,可她师兄却说不是。 “我也已经有许多年没见师父他老人家了,也不知他老家现在在哪呢。” “大概只有师兄才知道师父在哪里吧,等回了谷中这次一定得好好问问师兄……” 两人已经进了苍梧院,陆筝话语中都是她方才梦中呢喃的那个师父,却不知在西厢房阁楼上有一人已经倏然起身,来到窗子前。 陆鸣不顾扯疼的伤口,隐在窗户后面,透过窗缝看见陆筝一张笑靥如花的面上陆鸣只觉得心口比伤口还疼。 往事浮现在心头,那是一段整个无回谷都沉寂的日子。 那一日雪下得很大,整个无回谷都是一片清白。 小少年抱着剑立在坡上看着雪地里那道病弱的身影,他想将她拽回来,拽回屋子里,而不是在冰天雪地里将自己冻死。 “你在这里守着她也无用,别看她年纪小,她啊,执着得很……” “可是谷主……” 陆让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们要管的事,练好你的剑,将来才好保护她。” “走吧,这无回谷最不缺的就是好药,她死不了的……” 她是没死,可也没少遭罪。 陆鸣在想,如果时光倒流,那一日,他定然不会让她在大雪中苦等,那样她就不会生病,也不会如今这般……记忆缺失。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英打架了 西江城郊外。 汪正拎着两只兔子几只野鸡从林子里走出来,他看着远处正扒着阿英不放的儿子满眼都是笑意,吉安接过他手中的猎物。 天气渐热,莲心正在给汪止改夏日的衣衫,见汪正回来给他倒了一杯小炉上的茶水。 汪正抬手接过,看了一眼莲心手中青色的小外衫,袖口那还绣着暗纹,和莲心平日衣衫上的有些像。 有些像莲花,却不似常见的莲花样式,有些独特。 莲心见他目光落在袖口处,笑着解释,“阿止也喜欢这个,我便也给他绣一个。” “姑娘手巧,很好看。” 莲心笑笑,“熟练而已。” 汪止见小炉旁有一罐牛乳,“这是要给阿止煮奶茶么?” “是呢,昨日阿止在客栈喝了一碗店主给的奶茶,晚上睡前告诉我今日还要喝。” “也亏了吉安小哥这一大早跑遍附近的村子,没成想还真有新鲜的牛乳。” 一旁正收拾野物的吉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道:“小公子便是要那沙漠中的泉水,我也甘心去给小公子取。” “你倒是会说话。”莲心笑道,即便她以后离开了,阿止有汪正这样的爹爹,有吉安这等忠仆,应该会过得很好吧? 汪正笑了笑,喝完杯中的茶水,“我来给阿止煮。” 莲心看了一眼远处明显有些精神不济的阿英,有些无奈道:“吉安留两只生的给阿英吧,它向来喜食生肉,这几日可是有些勉强它了。” “好,一会给小公子,小公子最喜欢给阿英喂食了。” 汪正没出声,他现在也已经很能接受这个庞然大物每日陪着汪止了。 没办法,儿子太喜欢阿英了。 汪止每日睡醒最怕的就是阿英已经飞走了,是以,现在每日比阿英醒得还早,见阿英在墙角正睡着,便乖巧的坐在一旁等阿英醒来。 一日三顿饭,汪止吃什么都不忘记阿英,可汪止吃得是熟食,虽说阿英也吃,也架不住每日都和汪止吃一样的,这两日看着便有些蔫。 莲心有些疑惑,按理来说,阿英应该会出去猎食的,可为何这几日竟然一次都未曾出去?奇怪…… 一里地外,趴在草丛中的一人看着那一人一鹰,“首领,这鹰是成精了吧?都几日了,竟然对小主子寸步不离……” 一旁的纪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望向空中,像是在等什么,“它不会一直留在这的。” “为何?”旁边的影卫问道。 纪江还未答,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暗哨声,他倏的翻过身子,打量着四周,眼中一亮,只见远处的空中一个黑点正极速靠近,不多时,便到了汪止的上空。 是一只鹰。 体型虽不及阿英那般大,可在同类中也算是体型庞大了。 那鹰瞧见阿英,在空中的身形明显的一顿,像是吓到了,险些掉了下来,正要往回飞时,唿哨声又传来。 然后便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一只鹰伴着低鸣在空中盘旋,看上去甚是急躁,既不敢上前又不敢撤退,只在阿英的不远处打圈。 一圈又一圈。 纪江嘴角僵硬了片刻,才低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汪止朝前跑了几步,一脸惊奇的对着阿英指着空中的鹰,“英!小英!” “……有小英!” 阿英抬起高傲的头颅再次瞥向空中那只它觉得在向它挑衅的鹰,下一刻,扑闪起翅膀冲入了空中。 那空中的鹰见阿英扑来,一声惊恐的鹰唳声瞬间划破天际,身体如离弦的箭冲入了山林间。 阿英怒吼声紧随其后,听那愤怒的鹰唳声就知道阿英势必要将它撕个粉碎,一个逃,一个追,眨眼间,消失在林间。 汪止迈着小腿短追入林中,边跑边着急的唤阿英。 “英回来!英回来……” 等远处的汪正几人反应过来,汪止已经进了林子,几人忙丢下手中的东西追了过去。 “英快回来……” 草丛后,纪江唇角勾着笑,下一瞬,身后一阵疾风至,来人显然有些急切,“首领,京中急件!” 纪江抬手接过影卫手中的信件,打开只看了一眼,笑意便凝固在了嘴角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以形容的悲痛。 旁边的人见他神色不对,低声问他,“可是大人有事?” 少年鼻子一阵酸楚,眼底浮现水光,声音微哽,“师父无事。” “大长公主殿下过世了……” 一阵静默,几人心头沉重,那司大人会很难过很难过吧? 纪江将信件折好收了起来,看了一眼汪止消失的方向,下一瞬,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一道残影。 四下的影卫也纷纷撤退,却保持着各自相邻的人能接受到他人传暗号的距离。 汪止人虽小,腿脚并不慢,在林子里眨眼间就没了身影,这可急坏了汪正,三人立即分散寻找。 一处树下,汪止站在原地睁着一双大眼惊异的看着从树梢上方缓缓飘落的羽毛,那羽毛正好落在他的脚下。 汪止捡起了羽毛,是阿英的羽毛。 他愁着一张脸,十分断定,“英打架了。” 羽毛都打掉了。 汪止握着阿英的羽毛,迈着小腿又往前跑,费力的上了一个小坡,下坡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 一阵天旋地转,汪止只觉得眼前被一片白色所笼罩,鼻尖传来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 纪江稳稳落地,将怀中的汪止放在地上,见他没有受伤后,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两人都没有先开口,一直看着对方。 “阿止,阿止你在哪……”莲心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汪止转头要应声,一阵风起,汪止突然又转了回了头,纪江的身影已经在十步开外了。 汪止眼中瞬间放出一道光,鬼使神差的第一次和陌生人如此亲近。 他带着稚嫩的声音唤纪江,“哥哥……” 纪江的身影猛地一顿,他转过身子,一向不苟言笑的纪江看着汪止露出了一个笑来。 汪止也冲他笑,然后纪江将食指竖在了嘴边。 这个汪止懂,就是不要告诉别人的意思,然后,纪江便看着小人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纪江脚尖一点,转瞬消失在了林中。 “阿止?” “阿止你在哪?” 汪止扬声回道:“阿止在这里---” 听到回应的莲心匆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来,见汪止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摔倒吧?快让我看看。” “……没有的。” 刚才是要摔倒,有个好厉害的大哥哥接住了他,但是大哥哥不让说。 “没有就好,我们快回去,你爹爹一定急坏了,你现在腿脚可真快……” 汪止却有些激动,举着手里的羽毛让莲心看。 “英打架!英打架了!” “看!掉毛!它掉毛了……” 莲心牵上他的手,柔声道:“我们方才也看到了,阿止不要担心它,那只小鹰打不过阿英的……” “会受伤吗?” “不会的,阿英最厉害了……” 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子里,纪江站在一处树梢上,眉头微凝,如果方才他看得没错,应该是师父曾给他看过的九瓣莲吧? 那样独特的九瓣莲,怎么会在一个侍女身上出现? 月底啦,求一波票票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不是幻觉 这小主子身边的人可真是一个都不简单,看来,有必要好好查探一番了。 拿出纸笔,给还在京中的师父回了信,一声唿哨过后,一道身影落在纪江身后。 “将这个给师父送回去,还有,回京后暗中查一下这位陵阳王府的侍女。” “是。” 一阵风起,树梢上空无一人,只留下微微晃动的枝丫。 …… 陵阳王府,苍梧院。 刚刚在又一阵静默中送走孟绾绾的陆鸣刚闭上眼睛,楼梯处传来脚步声,陆鸣眉宇间藏着烦躁,考虑着要不要换个住处? 不是陆筝的脚步声,陆鸣本以为又是小福子前来送东西,没想到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萧祁那双凤眼。 陆鸣对他更没好脸色了,别以为他不知晓当日故意气他的就是萧祁本尊,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没脸没皮,竟对他说那样的话。 他就知道,在陆筝心里,这小子不过就是个病人。 充其量,是比其他人特别一些的病人。 对视半晌,萧祁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下,往陆鸣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吃,见陆鸣不为所动,便亲手将食盒中的饭菜取了出来,一盘一盘放好,又将碗筷摆好。 陆鸣心中微讶,他可是知道这位陵阳王世子,便是喝水小福子也很少让他自己亲自倒过,除了陆筝,还真没见过他对谁如此殷勤。 “有事就说。” 谁知萧祁摇了摇头,目光从他的面上移到他的腰间,似在询问他的伤势。 “小伤而已。” 小伤?当日萧祁可是亲眼看到陆筝给他缝合,若是那点都是小伤,对他来说什么伤才是严重的呢? 萧祁也知陆鸣不喜他,垂了垂眸子,从食盒中拎出一个布袋放到桌案上,才转身离开了。 陆鸣打开布袋,见是满满一布袋饱满的松子,还是没剥的,倒是沉甸甸的。 他先是怔了怔,随后翻了个白眼,陆筝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心里不满,却还是将松子收起来了。 萧祁确实是来探望陆鸣的,想送点什么东西道歉又不知陆鸣喜欢什么,便问了陆筝,陆鸣喜欢什么? 当时正坐在厨房门口等着游大厨投喂的陆筝想了片刻,随意道:“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小时候他喜欢炒松子……” 天有些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刚摸索着回到房间的孟绾绾听见里间传来的说话声,唇角带笑,一边摸索着往里走,一边道:“是陆姑娘来了吗?” 侍女晓晓听见她的声音忙去扶她,“小姐,陆姑娘来给你施针了。” “屋子里有些闷,我便出去吹吹风,也没让晓晓跟着,让陆姑娘久等了。” “晓晓在跟我讲你们临江城的趣事,很有意思呢……” 孟绾绾含笑道:“若有机会,陆姑娘可去临江城游玩一番……” 晓晓扶着孟绾绾坐下,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陆筝让晓晓将窗子关了,退了出去,窗子一关,屋子内更加昏暗了。 陆筝点燃香炉后,又点了一盏灯,然后将灯放到了孟绾绾面前的桌子上。 她将孟绾绾眼前覆着的白绫取下,看了一眼香炉,才开始落针,约莫一柱香后,陆筝轻声道:“你试着睁开眼睛。” 孟绾绾睫毛微颤,缓缓睁眼,突然,刚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又闭上了,只见她眉头微蹙,手下意识的去摸眼睛。 陆筝屏气凝神,可是下一刻孟绾绾便放下了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依旧无一丝神采。 “抱歉,方才……眼睛突然有点刺痛。” 陆筝瞥了一眼旁边燃着的灯,勾唇笑了笑,她的眼睛果然开始恢复知觉了,比上次更加敏感了。 她看着孟绾绾那双虽然没有神采却依旧很美的眼睛说道:“上次不明显,便没有告知你,孟小姐,你没觉得你的眼睛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她依旧还是看不到,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孟绾绾摇了摇头,陆筝迅速的拿起手边的那盏灯放到孟绾绾眼前。 孟绾绾正移动的脑袋顿住了,她似是有些不确定,眼睛似是在寻找什么,陆筝手中的灯又近了些。 孟绾绾的眼睛倏的睁大了些,她只觉得原本一片黑暗的荒原中出现了一抹亮光,虽然不那么强烈,可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我……我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团光……” 陆筝将手中的灯拿开,孟绾绾秀眉微蹙,“好像……又没有了。” 难道是幻觉? 陆筝一笑,“不是幻觉,方才我手中就拿着一盏灯。” “听晓晓说,你很好奇我的长相,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我长什么样子了……” 饶是孟绾绾平日再镇定,此时心里也有些激动,“真的吗?我……我真的能……” 陆筝拍了拍她的手背,鼓励道:“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 孟绾绾眸中有些湿润,陆筝忙道:“别掉泪啊,香炉中的香还在燃,眼泪会影响药效的。” 语气中竟然是更关心她的药,而不是孟绾绾本人。 孟绾绾又被她逗笑了,她总算体会到了沈归夷的话,沈归夷曾说过,若是要陆筝医治,必定要听她的话,好好吃饭,睡觉,喝药,最重要的是,千万别浪费她的药,她会心疼的。 “真的……谢谢你。”孟绾绾声音中带着感激。 陆筝真的很用心,此时听到可以重见光明的希望,更何况她能认识陆筝医术这般高的医者,孟绾绾觉得不虚此行。 若是不来,怕是就要永远生活在黑暗中。 “等你治好了你的眼睛,到时候再谢吧。” “香还要燃一会,你躺着歇会,一会我再给你扎一次针……” 孟绾绾的眼睛看到了希望,陆筝心里也很高兴,早日医治好孟绾绾,早日带着萧祁回谷。 等医治好萧祁这般棘手的哑疾,谷中的其他人应该会觉得她也有学医的天赋吧?应该会吧…… 到时候就让师兄给她的师父写信,告知她师父,他这个关门弟子终于不是整日在药田间混日子的人了。 外出培训两天,脑仁疼…缺的慢慢补,我也是很看不起自己,就不能多存点稿吗?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代贤后 温惠大长公主灵柩离京之日,京城正下着雨,可即便下着雨,该来送的人一个都没少,放眼望去,神武大街一片素白,皆是带着家中晚辈设祭的老臣。 韩岭穿着孝服,抱着大长公主的灵位走在最前方,韩夫人带着韩进和韩淳落后一步,紧接着便是大长公主的灵车,后面是韩家为数不多的仆从和几辆装行李的马车。 郭拥搀着老太傅站在路边祭篷下,身后是郭家的小辈,老太傅眼中含泪,显然今日也是清醒的。 老太傅看到灵车过来,由郭拥扶着缓缓跪在地上,喉间哽咽,俯身跪拜,“老臣来送您最后一程,殿下一路走好哇……” 郭拥带着子弟跟着跪拜,韩岭带着韩家人还礼。 韩岭眼中泛着泪花,再次拜别老太傅带着家人往前走。 下一家沿路设祭的是晋阳王府,灵车还未到,晋阳老王妃已经开始落泪了,谁能想到这曾经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后半生如此坎坷? 往日历历在目,却让人很是伤怀。 已经头发花白身份尊贵的晋阳老王妃颤颤巍巍的跪下,对着灵车行了第一次见温惠公主的礼,垂首已是泪流满面:“殿下走好……” 这般大的路祭场面京城的百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不少人却对韩家不甚熟悉,对这位大长公主也很陌生。 有年纪小的学子问身边的人,“这是哪位贵人仙逝?能得这么多人相送?” “那不是老太傅吗?老太傅竟然也来了?” “是宗室的哪位贵人吗?” “……” 不少人议论纷纷,竟然无人知晓。 一人眯着眼睛看向正朝前走来的韩岭,目光落在牌位上。 “……温惠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这是哪一位,怎的在京中没听说过?” 只有年纪大的人依稀记得当年宫中有一位极为受宠的嫡公主,此时看到韩岭怀中抱着的牌位,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复苏。 一位老者恍然,眼底浮现敬意,“是孝昭文皇后的嫡公主啊……” 一旁的学子一怔,孝昭文皇后? 他整理了衣襟,对着灵车的方向拜了一拜,心里涌上感激之情,若不是那位孝昭文皇后,此刻恐怕他们一家还在西北那苦寒之地…… “一代贤后啊,兴办女学,允许经商之子读书入仕,让罪臣之后归乡……” 老者在一旁讲述曾经那位贤后的善德,却不知人群之后有人变了脸色,那人看了一眼正与镇北侯府还礼的韩岭后,拉了拉头上的斗篷,退出了人群。 陆筝陪着萧祁送完大长公主,见沈归夷正与萧祁说话,便带着花穗准备去马车处等着,刚一转身肩膀被人碰了一下。 陆筝还未开口就听见对方惊喜的声音,“陆神医!” “师父!是陆神医,陆神医在这边---”项宝宝有些激动的回头朝不远处的项酒喊道。 等项酒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陆筝一个背影。 项宝宝一回头,“哎……陆神医……陆神医留步……” 他师父还没见到人呢?项宝宝抬脚追了过去。 等项酒过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他挤过人群,朝外走去,边走边找。 陆筝一路狂奔,见甩掉了项宝宝之后才舒了一口气,她扶着墙,气还没喘匀,身边的花穗一脸惊讶的指着前方。 是满头大汗咧着嘴笑的项宝宝。(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陆神医又跑了 项宝宝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喘着气,小少年的声音中还带着稚嫩,央求道:“我师父真的很想见见你,陆神医就等等我师父好不好?” 陆筝很是无奈,但是她真的不想见项酒。 可是项宝宝却一脸真诚,伸出一根手指,“就一会……” 陆筝僵笑了笑,背后的手给花穗打手势,“今日还有病人,改日,改日啊……” “可是我们去了好几次陵阳王府,都被人拦在了外面,我师父……哎……陆神医别跑……” 项宝宝见陆筝转身便走,抬脚就追,花穗身子一动,挡在了他前面,抬手按在他肩膀上,手下微微用力,面带微笑。 “我们姑娘说了,改日再见你们师徒。”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项宝宝追上去纠缠了,在花穗的掌下,项宝宝身形根本动不了,他一张脸憋得通红,眼中都浮现一层水光。 项宝宝委屈,他不过就是想让师父见见陆神医,可陆神医怎么好似非常不愿意见他师父? 还有,这个姐姐看着身形娇小,怎的力气这样大? “宝宝……”项酒追了上来。 项宝宝转头,声音中都带着委屈,像是要哭了,“师父……” 花穗一松手,项宝宝便冲着项酒跑了过去,想告状又怕丢人,只是拿眼睛瞧着花穗。 项酒发现他情绪不对,问他,“怎么了?” “陆神医……又跑了。” 又? 项酒忍不住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作安慰,然后走到花穗面前,含笑道:“若是故人不想见某,某不再强求,只是……” 项酒幽幽叹了一口气,缅怀道:“只是前辈冥诞在即,项某心中甚是追念,想尽一分心意。” 花穗不知他说得是谁,面上带着疏离的笑,“我会转达阁下的话。” 项酒抬手一礼,“多谢姑娘……” 花穗避过他的谢礼,转身追着陆筝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但是花穗却没有找到陆筝,她以为陆筝回了陵阳王府,可是等回去依旧没有见到陆筝的身影。 花穗当即让人去寻萧祁禀告此事,还没出府,便遇上刚路祭回来的萧祁。 小福子一听陆筝不见了,起初还觉得陆筝有可能在城中逛逛,但是脑海中忽然闪现当日在宫门口梁杳杳的话。 心中隐隐担忧,看向萧祁,“主子?” 萧祁周身的气息一敛,抬脚大步往苍梧院的阁楼上去,小福子给长平使了眼色跟了上去,长平当即召集人手,等萧祁下令后便即刻前去寻找陆筝。 萧祁一进阁楼就闻到了空中残留的香气,他目光从桌案上的香炉上移到还在昏睡的陆鸣面上,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去。 是了,昨日陆筝曾说过,她出门不想陆鸣跟着,陆鸣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小福子却不知晓,见陆鸣还在阁楼里睡着,心里突突直跳,他快速追上萧祁。 “主子陆少侠没有跟着姑娘……你说姑娘会去哪里了呢……” “姑娘应该会很快回来吧……” 萧祁没空理他,快速出了苍梧院,对着候在苍梧院的长平点了点头,长平手一挥,带着一队人迅速离去。 萧祁掏出小册子,拿出炭笔,刷刷几笔,将纸撕下递给留在原地惴惴不安的花穗,花穗忙上前接过。 “是,奴婢这就去。” 等花穗离开,萧祁便去了萧储南的院子,小福子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主子是要他们帮着寻姑娘吗?可是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们是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萧祁冷眼扫过去,小福子心口一跳,话音也转了,“不过王爷不在京,咱们王府还是主子做主的,就是王爷书房有重要的东西,还是要留两个人看守的……” 见萧祁面色稍霁,小福子松了一口气。 他特意强调书房二字,萧祁犹疑了一下,点头颔首,小福子拔腿就冲进了院子。 片刻后,萧祁出了陵阳王府,除了小福子,还有四个面生的侍卫。 可是萧祁在京城找了一日都没有找到陆筝的影子,直到夜幕降临,所有前去寻找陆筝的竟没有寻到一丝关于陆筝的消息。 天已经黑了,萧祁回了陵阳王府,他期待能从门房那里听到陆筝已经回来的消息,可刚下了马,见到门房的人脸上不安的神情萧祁就知道陆筝没有回来。 他眸子一点一点黯淡,心情更加沉重了。 “主子别急,许是姑娘又给什么人看病去了,咱们先进去找陆少侠商量商量……” 两人上了阁楼,可陆鸣已经不在阁楼内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贼人太歹毒了 陆筝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阁楼上的陆鸣,整个陵阳王府似是被一片阴霾笼罩着,就连下人在院子里走动都会不自觉的放轻脚步,经过萧祁的时候更是大气不敢出。 陆筝消失的第三日,萧祁进了一趟宫,回来后整个人情绪更加低落了,肉眼可见的清减了下去,前些日子刚做好的夏衫明显的不合身了。 小福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嘴里起了燎泡,每日用陆筝的名号哄着萧祁勉强用些吃食。 沈归夷来陵阳王府的时候萧祁正坐在苍梧院廊下的台阶上出神,哪里还有往日矜贵的模样,眼下的青影也让沈归夷看得心疼。 小福子刚哄着萧祁喝了半碗游大厨做的药膳,见沈归夷来了,忙将碗递给一旁的下人,迎了上去。 “世子来了。” 小福子快步走到沈归夷身边,低声道:“主子昨日又没怎么睡,快天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这两日吃得愈发少了。” “这姑娘还没找到,若是主子再病了……” 沈归夷叹了一口气,问他,“长平回来了么?” 小福子摇头,“还没,主子连着找了几日,今日从宫里回来圣上就让主子在王府等着,也不知云大人带着玄甲卫能不能找到……” 虽然陆筝很怕狗,可不求助玄甲卫的猎犬他们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除了苍梧院几个下人和门房的人,陵阳王府能出动的都出动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担心……” 陆筝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的,更何况当日陆鸣还在陵阳王府。 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或者是被什么人劫了去,若是被人劫走给人看病还好,怕就怕…… 小福子不敢往下想了。 “陆姑娘药房里还有助眠的香料吧?夜里给阿辞用上点,他身子弱,别再熬病了。” “世子陪我家主子说说话吧,我去姑娘的药房找找。” 沈归夷颔首,缓步走到萧祁身边挨着他坐下,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肩膀。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萧祁转眸,见是沈归夷,布满血丝的眸中满是疲惫,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沈归夷温声安慰道:“逢时已经带人在找了,萧檀也在帮着找,现在没有消息就当是最好的消息了。” “陆姑娘聪慧机警,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祁勉强扯了扯嘴角,似是有很多话要说,他张了张嘴,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渐渐红了眼尾。 “阿辞想说什么可以写给我。” 萧祁却没有伸手找册子,只是将目光从沈归夷身上收回,望向苍梧院的门口,等待那个消失的人归来。 沈归夷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心惊,上一次见萧祁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还是陵阳王妃死在京郊行宫的那一年,那时萧祁的神情和此时一模一样。 如今陆筝在他心里,已经如此重要了吗? “阿辞,你还记得往日里陆姑娘最在意什么吗?” 沈归夷不待他回应,继续说,“她是真正的医者,悬壶济世,仁心善德,她最怕她的病人不听话,不好好吃药,睡觉。” “我知道你担心陆姑娘的安危,可是若是陆姑娘平安回来了你却病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她会生气吗? 萧祁睫毛微动,眼睛依旧望向苍梧院的门口,他依旧望着苍梧院门口的方向,他宁愿她生气,只要她此时能平安回来。 “阿辞……” 沈归夷话还没说完,苍梧院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人,那人声音隐隐带着激动,“世子!有姑娘的踪迹了!” …… 已经两日没有见过太阳的陆筝用手遮挡了一会眼睛,这才缓慢的将手放下让自己渐渐适应日光。 她张开手臂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还是地面的感觉好,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她再也不想去了。 “咕噜……咕噜……” 肚子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陆筝脸色一垮,因为一点阳光缓和的面上又凝固了。 “咕噜……咕噜……” 好饿,这一天就一个馒头是真的撑不住啊,这贼人太歹毒了,让她饿肚子简直比给她上刑还让人难受。 陆筝打量了一下这荒无人烟的大院子,叹了一口气,坐到厅中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一杯又一杯,也不顶饿。 吱呀一声,关着的大门开了,陆筝头也没抬,继续喝自己手中的茶,好似在品尝什么佳酿。 来人是一位老者,身材矮小,眼露精光,身后只跟着一名长相普通的随从,见她如此镇定,呵呵笑了几声。 “想清楚了没有?写还是不写?” 陆筝抬眼,唇角勾了一抹笑,“我怎么知道我写了那些秘方之后你会不会放了我?万一我交给你了,你却杀人灭口,这荒郊野岭的我可不想葬身于此……” “你一直拖着不写是想有人来救你吧?” 陆筝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看向老者,笑意不达眼底,“被请到了这里,任谁都想有人来救,我有这个心思不奇怪吧?” 老者轻笑一声,“我劝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即便那位陵阳王世子求到了宫里,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 陆筝心思极转,人烟稀少,即便是白日里也很少听见动静,离京城又不是太远,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可说不准。” 老者慢悠悠的在陆筝对面坐下,说道:“也不怕你知道,听闻今日陵阳王世子求到了宫里,陛下让玄甲卫的人前来寻你,可是就凭着玄甲卫的猎犬是寻不到你的。” 陆筝心里微微一抖,让狗来找她,还不如让她在这饿着,她面上不显,直直的看向对面的老者,断定道:“你们对猎犬动了手脚。” 老者一笑,“你如此聪慧,想必心里也知道,不写出秘方是离不开这里的。” 陆筝捏着杯子的手轻敲桌面,一下又一下,丝毫没有被人劫来的恐惧,她嘴角勾着笑。 “你虽说自己也是大夫,身上也带着药香,可我猜,你不是救人的大夫。” “你若是真是救死扶伤,医者仁心,我陆筝还真不计较那几个药方,可是怎么办呢,我自小师兄便教导我,医术可以不精,可是啊……” 陆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她说,“不能为非作歹,助纣为虐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理应共进退 老者看着陆筝低低的笑了一声,对于陆筝如此淡然的坐在此处有些不解,她是真的不怕吗? “不管救人还是杀人,对老夫来说都只是谋生而已。” “有人要做那青史留名的圣人,有人为了钱财,老夫只是为了活命而已,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者看着陆筝笑,“陆姑娘,你说对吗?” 陆筝倚靠在椅子上,神情散漫,她说,“对不对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饿了,就算送上断头台也要给犯人吃最后一顿饭的吧?” 将她劫来竟然连饭都不舍得给她吃,这幕后之人也委实小气的很。她眼里,是夹杂着嘲讽的笑意,却真的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 老者心里的疑惑渐渐加重,他看得清楚,陆筝是真的不怕。 他面上依旧和颜悦色,“陆姑娘还是乖乖听话写了吧,不然可能连这水都没有了。” 陆筝:“太饿,写不出来。” 老者身后的人倏的拔刀,面露凶光的看着陆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筝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刀,连个眼神也没有给他,而是看向老者,眼底的嘲讽之意更甚。 “一言不合就拔刀,你这是跟了个什么主子啊。” 老者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不情愿的收了刀。 “只要陆姑娘配合,我们会礼待姑娘的,钱财更不再话下,你若是想离开,也会放你离开,前提是……不得留在京城。” 不许她留在京城还是不许医治京城中的某一个人,陆筝将手支在下巴上,看着他笑了笑,很是认真的问他。 “你家主子就这般怕我治好萧祁吗?” 老者笑道:“姑娘在说什么老夫听不懂。” “懂不懂的我也不甚在意,不过我可不是半途而废的那种人,我既然答应医治他,那是一定会尽全力的。” 老者眯了眯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姑娘想怎么做是姑娘的事,老夫今日来只是想请姑娘写几个秘方。” 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好听的黄鹂鸟声,本打算再拖延些时间的陆筝累了。 她身子往后一倚,手一摊,勾唇笑道:“那要让你失望了,师门秘方,怎能外传?” 老者正要说话,只听得院外哐当一声,随后便是利刃相撞的声音,他神色一紧,眼底蓦的射出一道寒光。 “你以为有人找来你就能离开吗?” 老者一抬手,他身后的男子提刀冲出了院子,一打开院门,只一眼,陆筝唇角的笑意僵了。 “老夫就在等着,看看他能不能杀到这来?” 他的视线落在身影翻飞剑光四射的陆鸣身上,眼底浮现一抹意外,这少年的剑术竟然这般高?这么多人围着竟然不能动他分毫? 陆筝就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鸣大杀四方,血珠飞溅,陆鸣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命门,只顾厮杀。 一抹殷红映入陆筝眸子中,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缓慢复苏,但她的眼底愈发平静。 “看这长相这位莫不是陆姑娘的弟弟,他能找到这里来也委实不容易,只是可惜了……” 陆筝轻启唇,问他:“可惜什么?” 老者呵呵一笑,“贵人的地方怎能允许外人在此如此放肆,他活着是走不出这里了。” 陆筝垂下了眸子,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底划过流光,一双干净的眸子涌上不可名状的冷意。 陆鸣衣襟上的血再次刺痛了陆筝的双眼,她只觉得胸腔内一股怒意控制不住的翻涌着,让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平复。 “我们既是兄妹,理应共进退……” 老者嗤笑了一声,转眸看她,刚要张嘴,颈边一阵刺痛,他倏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直到闭上眼睛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陆筝抬手拔下银针,眼底一片沉静,她唇角依旧勾着笑意,“我师兄从来都不许我动手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一次可不怪我……”(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你不会和我师兄告状吧? 院外陆鸣还在厮杀,先前提刀出去的男子瞥见昏迷的老者神色大变,提刀冲着陆筝的方向就杀了过来。 一剑解决一人后,陆鸣转头看到了从院子里出来的陆筝,只见她脚步缓慢,眼底的神色淡到了极致,陆鸣瞳孔一缩,扬声喊道:“你住手---” …… 京郊。 花穗手中牵着一只猎犬,望着云章等人离开的方向,正要问长平该往哪个方向去,就见长平从身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衣服。 不是陆筝的东西,是一件男子的衣服,长平将衣服放到猎犬跟前,让它熟悉衣物主人的气息。 那猎犬嗅了半晌,正想挣脱花穗,被长平制止。 “牵好它,再等一会。” 花穗看着那件男子的衣衫,心下微怔,为何不是姑娘东西?花穗心里虽然疑问,却没有多问。 忽然,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声,花穗抬眼望去。 “是世子。” 只见最前方的是萧祁,沈归夷与他并行,小福子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速度很快,眨眼间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长平看向萧祁,上前道:“云大人带人往北郊的方向去了,世子,我们是去寻云大人,还是跟着这只猎犬?” 跟着这只猎犬找到的只会是阁楼上的那位少侠,那位陆少侠真的跟在陆姑娘身边吗? 萧祁的视线落在猎犬身上,眸中的神色不言而喻,他们要跟着这只猎犬,陆筝曾说过,陆鸣若是不外出,必定会暗中跟在她身边,就算他们走散,陆鸣也有找到她的方法。 小福子最先读懂了萧祁的意思,他开口对长平道:“快些吧,就跟着它!” 长平便给花穗递了一个眼神,下一瞬,猎犬朝着一个方向撒腿跑去,花穗紧紧的攥着绳子跟随。 小福子忙招呼上众人,“快!跟上!” 然后,所有侍卫便追在猎犬身后跑。 “驾……” 而此时,陆筝所在的荒院中,整座院落除了陆鸣无一人站立着,他不顾腰间渗出的血轻拍着跪在一旁呕吐的陆筝,又急又气。 “说了让你住手让你住手你不听,非要遭这罪……” 陆筝刚要开口,胸腔内又一阵翻涌:“呕---” “呕……” 陆鸣忙又给她拍背。 这几日陆筝总共也就吃了几个馒头,也就方才喝得凉茶多了些,吐了一阵此刻胃里除了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只是干呕。 吐得陆筝泪花都要出来了,她腿彻底软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说我……这是什么毛病,我怎么记得小时候……咱们宰鸡烤鱼的时候还没事呢……怎么长大了就不能杀生了……呕……” 陆鸣看着她的眼神夹杂着心疼,即便缺失了那段记忆,可灵魂深处依旧藏着那段痛苦的过往,生理的反应便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你不可杀生。 那是你师父对你的嘱咐,是你师兄对你的保护。 “果然师兄说得对,我的手只能救人,不能杀人……呕……” 陆筝抬起头,眼角泛着泪花,可怜兮兮的看着陆鸣,“你不会和我师兄告状吧?” 方才还在可怜她的陆鸣一把将她捞起来,搀住她无力的身体,脸一板,“那可说不准,谁让你动手的?” 陆筝脸一跨,“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跟我生气……你千万别告诉我师兄啊,我怕跪祠堂……” 他师兄可是一而再再而三严令她不许杀人,否则一定按门规收拾她。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动手了,方才不是看你腰上渗血了吗?你先放我下来……” “先让我缓一会,不然走不了……” 陆鸣将她放在厅中的椅子上,不去管她的喋喋不休,倒了一杯凉茶,抬手泼在被陆筝扎晕的老者面上。 老者睫毛微颤,一个激灵,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脖颈处是寒凉的剑刃。 陆鸣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说:“你只有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回答。” 老者视线扫过院门口,目光所到之处,已无一人站立,他呼吸一滞,后背霎时间冒出一身冷汗。 “你背后的人是真的只想要几个药方还是想要她的命?” 老者视线缓缓移到倚在倚靠在椅子上,脸色有些煞白的陆筝面上,刚要开口却见陆筝唇角勾了一个玩味的笑意。 那笑意就好似什么都知道却只等着看他是如何撒谎的。 昏迷前的那一幕瞬间又在老者脑海中浮现,他声音微颤,说道:“主子是想要她的命,是我贪心,听闻她医术过人,被众人誉为神医,我便……想留几个秘方。” 留几个救人的方子也是留一条后路,可谁曾想这姐弟二人的战斗力如此强悍? 陆鸣冷哼一声,“所以你便用了下作的法子给陵阳王府的井里下毒,威胁她随你们离开?” 老者不顾颈间的疼痛,抬头看向陆鸣,眼露乞求,“少侠饶命,只要你们饶我一命,我终身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我没有伤害过她,也一直拦着其他想对她无礼的人……” 刚缓过一口气的陆筝心里翻了个白眼,是没有伤害她,也就是虐待了她几日,饿了她几日……而已! 陆鸣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这一次,老者没有回答,双方对峙了一会,陆鸣没了耐心。 陆筝刚要张嘴说什么,陆鸣看了过来,语气是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去外面等我。” 陆筝:“……” 她看了看老者,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起身,缓慢的走出了院落。 不多时,陆鸣便出来了,陆筝没有问他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只是查看了他身上的伤势,两人默契的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嘀嗒,嘀嗒…… 空中开始落雨了,寻找陆筝的一众人心里顿时一沉。 “快!再快些!” “雨一大气味便会消失……快!再快些!” 山林间,众人不敢稍歇一下,生怕因为大雨而阻断猎犬寻人的气味。 小福子看着猎犬狂奔的方向,心头微颤,回头高声道:“主子!那是行宫的方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这里有血迹 猎犬在行宫不远的地方停留了下来,在一颗大树下转了几圈,叫了几声,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 萧祁和沈归夷对视了一眼,目光落在行宫的方向,眸中晦暗,那里他有许多年都未曾踏足了。 萧祁眼底的神色落在沈归夷眼里,他心底一沉,京郊行宫怕是萧祁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了。 “阿辞……”沈归夷唤他。 听到沈归夷唤他,萧祁瞬间回神,他对上沈归夷担忧的目光微微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无事。 然后萧祁便转头看了一眼长平,长平瞬间会意,点脚离去,萧祁几人便继续朝着猎犬离开的方向追去。 雨还是下大了,猎犬失了寻找的方向,带着众人在林子里转圈。 花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焦急道:“怎么办?” 小福子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两件斗篷,一件递给沈归夷,他拿着另一件要给萧祁披上,却被正处于烦躁不安的萧祁抬手挡了去。 “哎呦,我的主子,再不披上可就淋透了,姑娘不在,谁给您看啊。” “沈世子都披上了,主子快披上吧,姑娘要是知道您淋雨了,会怪我们没有照顾好您的……” “阿辞,听话。”沈归夷也怕他病了,忍不住开口哄他。 萧祁这才任由小福子将斗篷给他系上,盖上兜帽。 沈归夷看向空中越来越大的雨,说道:“阿辞,我们先找地避避雨。” 他知道萧祁不愿意,上前拉住他的手腕,示意前面的侍卫带路,巧合的是一众人还真在附近找了个避雨的地方。 是几间破败的茅草屋。 众人刚歇口气,走在最后面牵着猎犬的花穗猛然间被猎犬带着跑了几步,只见猎犬一进茅草屋就到处嗅,好似在寻什么踪迹。 众人一愣。 “汪、汪……” “汪、汪、汪……” 难不成它有什么发现? “汪、汪、汪……” 猎犬冲着茅草屋窗子处一个劲狂吠,花穗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子下的稻草堆,瞳孔一缩,“这里有血迹!” 萧祁和沈归夷忙上前查看,沈归夷拿起带血迹的稻草仔细看了看,“受伤之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萧祁抬手接过他手中沾血的稻草,不是陆筝的血,若是陆筝的,此时这茅草屋里定然充斥着强烈的香味。 他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有没有可能是他的? 萧祁将那沾血的稻草拿近了些,他先是屏气了一会,然后才将那根稻草放在鼻尖,血腥味中夹杂着一股极淡的香味。 很淡,若不是萧祁经常闻到那股极特别的香味恐怕此时也辨认不出来,是陆鸣! 他倏的起身,小福子怔了一下,恍然道;“是姑娘他们?” 萧祁点头,然后焦急的看向沈归夷,沈归夷将他方才起身掀下的兜帽带好,“阿辞别着急,我们这就分头找。” 说着沈归夷就开始指挥大家,“此时雨大,大家注意安全,分成四队,沿着四个方向寻找,一个时辰后,还在此汇合……” “阿辞我跟着你们……” 一阵风起,外面的雨更大了,可是此时却没有人在意被雨淋,全都冲进了雨中快速行进。 …… “这雨可真大啊,还好我们走得快。”陆筝啃着手中的野果子对一旁靠着休息的陆鸣说道。 陆鸣闭着眼说道:“那找你的人可遭罪了。” 陆筝拿着果子的手微僵,“等雨停了我们就回去。” 是出来的有些久了,萧祁该着急了吧? 陆鸣缓缓睁开眼睛,看了陆筝一会,陆筝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果子也不吃了,问他,“怎么了?你伤口是不是疼?方才那草药不管事吗?” “我们回去吧,回无回谷。” 第一百五十五章我看见你了 回无回谷么?陆筝不说话。 显然是还不想回去,她躲避着陆鸣的视线,继续啃手中的野果子,好似这样陆鸣就会揭过这个话题。 陆鸣盯着她的眼神中逐渐有些冒火,一阵风起,带着潮意的风吹进山洞,凉意袭身,突然间陆鸣就觉得心底的火就被这一阵凉意扑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说不清的钝痛。 他师父的嘱咐在他耳边回响。 “你的职责只是护卫……” 他是陆筝的隐卫,一生的职责只是护卫,可是,难道他们之间就没有儿时的相伴之谊就没有陆筝所谓的姐弟之情吗? 他担忧她,不想她再有危险,再受到伤害,他想让她跟他回去,回到那个与世隔绝山清水秀宁静的平安之地。 是他……僭越了吗? 还是说,陆筝也只当他是剑阁的人,只是一个护卫。 “咔吧……咔吧……” 陆筝吃完手中野果子后偷瞄了陆鸣一眼,却见他又闭上了眼睛,只是眉头微蹙,似是在难受。 “你怎么了?”陆筝抬手摸上他的额头。 陆鸣躲开她的手,将头扭向一边,陆筝嘴角微僵,这又是生得什么气?少年的心思真难猜。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吃野果子,还故意咬得很大声,像只偷吃的松鼠。 本就烦躁的陆鸣终于忍受不了她,明明方才吐得昏天暗地的,这会胃口又好的不像话,他倏的睁开眼睛,却对上了陆筝明媚的笑颜。 她手上拿着一个果子,“可甜了,你也吃一个解解渴。” 陆筝见他不接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下一瞬就要撞上他的鼻子,陆鸣无奈,抬手接过。 “咔吧……我知道你着急想回去,可是你先别急……咔吧……” “咔吧……孟绾绾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治好她的眼睛……咔吧……” 陆筝很认真的看着他,“她长得那般好看,眼睛却看不到,岂不是很可怜?” 总不能治一半不给人家治了吧?陆筝说不出口。 陆鸣拿着果子的手微顿,脑海中忽然浮现孟绾绾站在阁楼窗子前的背影,他微微摇了摇头驱散了那道身影。 陆筝忽然凑近他,问他:“要不咱们带她一起回去?” 不待陆鸣说话,陆筝又道:“还有我的大厨,也得带回去,萧祁身边少不了小福子,他必然也跟着,说不好长平也会暗中跟着,还有花穗……” 越说陆鸣脸越黑,他捏着果子的手愈发用力,在捕捉到陆筝眼底藏着的狡黠后气笑了。 她明明知道能进无回谷的只有抬着进去的病人。 他说:“好啊,你愿意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回去,只要你师兄同意。” 陆筝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说着他嘴角勾着笑,语调中带着威胁,“我虽有护卫职责,可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报给师父的权利,至于我师父会不会和你师父告状……” “那我可管不着……” “陆鸣!”陆筝有些咬牙切齿的喊道,明明知道她最怕他师兄的唠叨,还用这个威胁她。 陆鸣翻了个白眼,心情好了一些,开始吃手中的果子。 嘀嗒,嘀嗒…… “汪……”雨雾中传来隐隐约约的一声狗叫,却足矣陆筝听得清晰。 陆筝手一抖手中的果子掉在了地上,在陆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蹿到了他身边,整个人蜷缩在陆鸣身边。 “有……野狗!” 陆鸣丢掉手中的果子,双手捂住陆筝的耳朵,屏气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雨声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良久,陆鸣才将手放开,轻轻的拍了拍陆筝的肩膀,“没有狗叫了。” 陆筝抬眼看他,神情依旧戒备,“真的吗?” “恩,许是路过的……” 陆筝拍了拍胸口,突然手一顿,恍然看向陆鸣,“不会是萧祁来找我们了吧?” 非得带着狗来吗? “不知道,你若是着急自己出去看看。”陆鸣重新拿起一个新的果子,在袖口擦了又擦,继续吃起来。 “我不去……”陆筝拒绝,万一有狗怎么办? “我们就在这歇歇,等你缓缓雨停了咱们再走,我想想咱们该怎么和他们解释……” 万一有人顺着踪迹寻到那处院落,他们该怎么解释那躺在地上满院子的杀手? 她得好好想想。 而此时,已经摸到行宫角落的长平看着满院子的尸体惊骇的无以言表,他愣愣的在原地站了许久,才上前查看众人的伤口。 不是被抹了脖子就是被捅了心脏,除了个别的几人,其余的身上皆是只有一处致命伤! 饶是见惯了生死长平依旧心惊不已,他虽不是顶级高手可武功也不差,但是与敌对决时却绝对做不到如此利索。 雨哗啦啦的下着,长平在院落里查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丝关于陆筝的一点痕迹,他越上房顶,远远的才瞧见前方的宫殿有宫人的影子。 他又看了一眼院中众人的尸体,点脚离去。 …… 西江城郊外。 汪止手中攥着一根羽毛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望着天空,简直就是望眼欲穿,旁边陪坐的是汪正三人,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抬头看了许久没有等到要等的身影,汪止的脖子酸了,他低下头抱住膝盖,沉默不语。 莲心见汪正又在求助她,清了清嗓子,笑着道:“阿止饿了没有,我去给阿止做糕点好不好?核桃酥怎么样?再煮些香香的奶茶?” 汪止不说话,不知在看什么有些出神。 莲心三人对视一眼,汪正带着哄人的语气,“要不爹爹给阿止再做个纸鸢?再来个更大的风车?” 汪止眼睛忽然一亮,转过头重重的点头,“嗯!” 汪正有些激动,忙起身,“那爹爹现在就去给阿止做。” “我给将军帮忙……”吉安高兴道。 等两人离开,汪止又看向莲心,似是在问莲心怎么还在这?莲心被他逗笑了。 “那阿止就在院子里玩,我去厨房给阿止做核桃酥。” 汪止点头,“好!” 莲心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离去,等莲心一走,汪止先是看了一眼远处正忙活的汪正二人,然后迈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了。 “哥哥~” “哥哥~我看见你了……” 汪止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站在石墩上仰头看树上,他嘴角带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树上。 隐在树上的纪江眼见着汪止的脚尖已经到了石墩的边缘,便从树上落了下来,正落在汪止面前。 “你眼睛倒是厉害……” 该攒文的宝子攒文啊,为了不断更,已经尽量在码字了。 再次感谢一路以来支持的宝子,你们投得每一票我都有看到哦~比心~ 第一百五十六章我不收徒 “英最厉害!”英的眼睛最厉害了,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 提起阿英的时候汪止的眼睛都是放光的,纪江僵笑了一下,忽然就有一种对不住汪止的感觉,那鹰被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特别喜欢那只鹰吗?” 汪止毫不犹豫,重重点头,“阿止最喜欢英!” “英也喜欢阿止。” 莲心说英也喜欢阿止的,不然它不会从那么远的地方飞来找他玩的。 纪江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他将汪止从石墩上移到地上,从身上掏出一把糖,递给汪止,“给你。” 可是汪止却没有全要,只拿了两块,将糖装进了荷包里,然后看着纪江笑。 “不能多拿。” 纪江问他,“都是给你的,为何不能多拿?” 汪止拍了拍自己的小荷包,仰着小脑袋看着纪江,带着稚嫩的声音说道:“会发现。” 拿多了莲心会发现的。 纪江一愣,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阿止……”院子里传来汪正声音。 纪江抬起手竖在嘴边,汪止立即点了点小脑袋,因为有了小秘密,这让汪止很开心,这比捉迷藏还有意思。 “阿止。” 在汪正出来的前一瞬,纪江身形一跃,又回了树上,汪正兴奋的瞪大了眼睛,仰着头看着树上,纪江却对他摆了摆手。 “阿止在看什么?” 汪止迈着腿跑到汪正身边上前拉住他的手,带着人往里走,“要看风车……” 汪止难得的亲近让汪正高兴得找不到北,完全忘了方才汪止一个人站在树下在看什么,他笑着回道:“好,好,去看爹爹做风车……” 快进院子时汪止回头又看了一眼树上,他眼底藏着带着笑意。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汪止避开人前来寻纪江,纪江都会忍不住和他玩一会,这成了自阿英离开后汪止最开心的事。 …… 雨停了,但是雨后的路却有些难行,萧祁一众人鞋子上都沾了厚厚的泥,沉重的不是鞋上的泥而是众人此刻的心情。 就连沈归夷也不再拿好听的话安抚萧祁,只是内心依旧祈祷陆筝平安。 “主子要不要歇歇?”小福子试探的问萧祁。 萧祁瞥了他一眼,没有歇息的意思,小福子便闭口不言。 忽然,最前方前去探路的侍卫回来,他一身泥浆,不知摔在什么地方了,面上却是难掩的激动。 “世子,找到姑娘了!” “就在前面的关坪村!姑娘无事,正在给村民看诊……” 那侍卫还没说完,萧祁已经从他身边掠过,快速的朝着前方跑去,任由水坑里的泥水溅在衣襟上。 “主子!路滑!慢些跑……” 小福子大喊一声,“还不赶紧跟上!” 一众侍卫哗啦啦追在萧祁后面,泥水飞溅,那气势犹如大军过境。还在原地的沈归夷看了一眼花穗手中牵着的猎犬,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去追萧祁。 花穗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落在最后面的侍卫手中,“我要去接姑娘,狗你送回玄甲卫,姑娘见不得狗---” 那侍卫嘴角抽了抽,和狗对视了半晌,认命的牵着狗一个人走回京城。 关坪村村长家。 陆筝坐在凉亭下一边喝茶一边把脉,旁边坐着戴着帷帽的关雎在奋笔疾书。 “白芷三钱,白术五钱……三碗水熬成一碗,隔一天喝一次,喝上一个月,好了,下一位……” “多谢陆神医,多谢陆神医……” 陆筝摆摆手,示意下一个落座。 “多谢陆神医,晚上陆神医来我家吃晚饭吧,我家那口子前几日上山打了些野味。” “好呀。”陆筝笑着回道。 众人一见陆筝应了,七嘴八舌,生怕开口慢了让陆筝觉得自家小气。 “去我家吧,我家有刚腌好的腊肉,还有河里刚捉回来的鱼。” “陆神医来我家,我娘做饭可好吃了……” “陆神医要留在村长爷爷这里的……” 村长见村民们一个个热情的招呼着陆筝,生怕陆筝不喜,忙呵斥众人安静,先看诊。 村长很有威信,众人不吱声了。 陆筝继续把脉,心里却十分高兴,晚上该去谁家吃呢? 凉亭内,一个把脉,一个写药方,村民自觉的排着队,看完病的村长不许多逗留,省得打搅陆筝。 坐在凉亭内的村长看着这一幕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关坪村走运了,总是碰上神医。 这村民上山捡柴避个雨都能碰到神医,若是有谁家的小崽子能拜个师,他们关坪村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要来了? 然后,不多时,陆筝面前多了一排小萝卜头。 她依旧挨个查看,这个营养不良,那个骨头长得太快,可是这一群孩子拿了关雎写完的药方却没有走。 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想起村长爷爷的交代,鼓足勇气问陆筝,“陆神医收不收徒?我们想做陆神医的弟子。” 正在吃杏脯的陆筝一怔,随即拒绝,很认真的说道:“我也是人家的弟子,医术还未曾得到师父的认可,在我们那里等于没出师,所以我不收徒。” 笑话,天一那样的都还没有徒弟,她这样的医术收了徒弟回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她丢不起那脸。 一帮小萝卜头一愣,小脸一跨,就连关雎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更别提正在偷听的村长了。 关雎忍不住说道:“可是陆神医不是一下就治好了二虎的胳膊?” 这么厉害的医术都不收徒吗? 二虎就是那个上山捡柴遇到陆筝的村民,雨下得大,二虎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到了胳膊。 陆筝解释道:“他那个是胳膊脱臼,一下就接回去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方才陆神医几针下去还治好了王阿婆的腿疼呢……” 陆筝纠正,“不是治好,是缓解。” 总之,自从上次众人见大青山的人对陆筝如此敬重,陆筝在众人心里那就是神医,更何况京中的传闻他们又不是没听过。 对于众人如此相信她的医术陆筝也是很无奈,她医术真的没有众人以为的那般好,就比如身边的关雎。 她脸上的青紫斑就已经让陆筝很头疼了,因为她治不好,只能和张本源探讨温和的方子以缓解青斑增长的速度。 老村长拄着拐棍走到陆筝身边,不放弃,笑得十分慈祥,“陆神医别看这些娃娃都是村子里的,一个个都可能干了。” “上山砍柴,下地插秧,都会呢。” “要不,留一个在身边背药箱?”(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就被关了几日 孩子们一听,忙站直身子,挺起胸膛来,示意自己有力气。 陆筝摆手,“孩子还是跟在自己爹娘身边的好,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照顾不好了弟子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筝此时明显不想收徒,村长不好强人所难。 不过,至于以后,谁说得准? 他呵呵一笑,“无妨,若是以后陆神医想收弟子了,可以来我们关坪村选选徒……” “不是小老儿脸皮厚,实在是我们这个村子已经很多年没出过一个大夫了,若是谁家生病了,都要跑到十几里地外的隔壁村……” 老弱妇孺多,谁家没个生病的时候,可若是孩子夜里病了,大人就得背着孩子赶夜路去看大夫。 山路险,夜里又不安全,为此,经常一家有难几家帮,若是村子里有个能看头疼脑热的大夫多好。 陆筝一笑,爽快应下,“好啊,若是有一日我师兄说我能收徒了,我先来你们这里。” 孩子们瞬间欢呼了一声,高兴的在原地蹦来蹦去,老村长也是高兴的微微红了眼。 村长家的儿媳妇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炸果子递到陆筝面前,“刚出锅的,陆神医快尝尝。” “孩子们去厨房,厨房里还有……” 一群孩子高兴的奔着村长家的厨房去了,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油亮亮的果子裹了许多芝麻,一阵阵的散发着香气袭击着陆筝的味蕾,她不客气的接过盘子,尝了一个。 又香又甜,回去让游大厨也做这个。 “村长爷爷……” “村长爷爷?有人来我们村……哎!你们先等一下---”远处传来一个少年的呼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瞬间哗啦啦的进来了一堆人。 手中举着炸果子的陆筝抬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人,凉爽的雨后少年额头却出了一脑门的汉,他呼吸有些不均匀,一身的泥点,眼睛微红的看着陆筝。 当看到陆筝平安的坐在凉亭中,萧祁那一双凤眼中先是点点笑意,平安就好。 随后萧祁的目光落在陆筝手中的炸果子上,一丝莫名的委屈浮现在他的脸上。 小福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主子……沈世子腿刚好慢些……” 陆筝举着手中的炸果子,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吃吗?” 萧祁:…… 他辛苦找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口吗? 小福子从后面过来,喘着粗气,“姑娘……可算是……找到姑娘了……” “陆姑娘。” “姑娘。” 花穗险些要哭了,终于找着了,找不着她都想把自己埋了。 陆筝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众人:…… 不像是遭难,倒像是出来游玩来了。 村长和关雎都是见过萧祁的,见状忙请萧祁一众人坐,关雎帮着村长儿媳妇一起给众人端茶。 一盏茶之后,凉亭内只剩了陆筝萧祁二人,其余的都被村长请去吃面了。 萧祁身上带的小册子早已湿透,面前是小福子问村长要的纸笔,他却没有动笔,只是看着陆筝,似是在等她自己讲这几日的经过。 陆筝嚼着肉脯,还不忘递给萧祁一块,漫不经心的开口。 “也没什么,就是有人觉得我医术高,非要我给他写几个药方,我不同意,就被关了几日。” “就是没吃好,也没受伤,不过陆鸣伤着了,我在路上给他采了药,他已经睡下了。” “我们是在避雨的时候遇到关坪村的村民,便跟着他来这了,你说巧不巧?” 几句话就将他打发了?萧祁直直的看着她。 陆筝见萧祁不回应,“你还有要问的吗?” 萧祁提笔写道:“关在了哪里?怎么出来了没有第一时间回城?” 是在行宫吗?这句话萧祁没有问,他不敢问,当长平来报在行宫看到的场景时,萧祁心里是震惊的。 不知怎的,萧祁不太相信那会是陆鸣一人可以做到的,虽然他已经让长平去查了。 陆筝又塞了一块肉脯,含糊不清,“不知道那是哪,一座荒院子,出来我们就迷路了……” 陆筝知道萧祁在京中不易,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她又没事,这些烦心事就不说给萧祁听了。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有,你怎么回事,怎么才几日就瘦了这么多?” “没好好吃饭?这小福子怎么照顾你的,回去给你开几个药膳吃吃……” 萧祁还想问什么,却被陆筝一盏茶打湿了桌上的纸,萧祁怔怔的看着逐渐被茶水浸透的纸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沉寂。 若是他能开口说话,哪里还需要这纸笔? “哎,我不是故意的啊……” 陆筝没发现他的异样,将自己方才冒出的想法说给他听,“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要早些带你回谷。” 京中还是不安全啊,这一回两回的,万一哪天被人劫走的是萧祁,那陵阳王府不断后了? 陆筝看了一眼陆鸣歇下的房间,凑近萧祁低声道,“等咱们回去了,我先问问孟小姐,若是她同意,我就将你们俩一起带回去。” “不过,那里不许外人进,小福子可能就进不去了,你家的侍卫也不行,如果你要跟我回去的话,就要提前告知他们。” 萧祁抬眼就对上近在咫尺的陆筝,阵阵香气袭来,他坐着不敢动,看上去像是认真在听陆筝说话。 “你家侍卫还好说,就是小福子,我觉得他一定会哭着喊着跟在你身边,这样,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也有村子,可以让他们住在那里。” “你觉得怎么样?” 陆筝见萧祁不说话,使出杀手锏,“等我们回去了,雪莲熬的粥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就算是泡澡也成。” 不知是哪一句话说动萧祁了,他在陆筝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陆筝眉目舒展开来,嘴角上扬,好心情的继续吃肉脯。 趴在窗子处的小福子看见凉亭内自家主子终于露出一丝笑颜,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还是姑娘有办法。” 花穗看着两人嘴角微弯,“世子只有和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才开心。” 听到这话的小福子和沈归夷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移开视线,两人虽然看着般配,可是这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龙渡村 京城,皇宫。 常年凄冷的冷宫中传出一人跪地求饶的声音。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求主子再给一次机会,下次她定然逃脱不了……洪兴那小老儿背叛主子,容属下将功折罪,将洪兴那叛徒给主子捉回来……” 一张破旧的屏风后传来一道讥讽的笑声,“一次又一次,次次让她逃脱,原本并非一定要她的命,只是不想她治好萧祁。” “可是,这一次,她可是真是让人开眼了……” 跪在地上的人再次求情,“求主子在给一次机会,她身边有高手,不过那人也受重伤了,下次她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良久,屏风后的人说道:“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你这条命就先给你记账上,但是……” 若是再无所作为,这脑袋也别要了。 “属下明白!” …… 关坪村。 陆筝起床后,一开窗子,就见一院子的人,只不过众人都很安静,听见开窗的声音,众人看了过来。 花穗快步上前,“姑娘睡醒了,现在可要用饭?” 陆筝点头,“你们都吃过了吗?” 昨日天色太晚,众人便没有离开,借宿在关坪村里,村长求之不得,欢喜的给众人安排房舍,让村里的百姓将最干净最好的被褥给众人用。 陆筝和萧祁几人便住在了村长家里。 一顿饱餐之后,陆筝等人准备离开了,走之前,她再次给关雎把了脉,并嘱咐她。 “张大夫的药你继续吃着,我会再和他斟酌药方的,就算我离开京城了,也会给他写信的,他是个好大夫,你可以相信他。” 关雎郑重的点点头,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多谢陆神医。” 走时,关坪村的村民都来了,众人手上拎满了东西,不是自家鸡下得蛋就是晾晒的野菜,山货。 村民有些局促,还是村长表达了众人的意思,这些都是送给陆筝的。 陆筝看着那晾晒的蘑菇都已经想好怎么吃了,萧祁见陆筝那神情便给小福子递了眼神,小福子立即会意,让侍卫们拎上。 然后摸了摸身上将身上带的所有银钱都给了村长,让村长分给村民。 “这是我家世子给大家的住宿费,我家世子的心意您老可要收下,分给村民们。” 村长连说了几声使不得,不知小福子凑近他说了一句什么,村长一怔,看了一眼陆筝所在的方向,然后才收下。 走时,沈归夷多看了几眼村长,老村长只觉得脖子后莫名其妙有些凉飕飕的,待去寻找那来源时,看到的只是陆筝等人离开的背影。 刚出关坪村不久,小福子代萧祁问了话,“陆少侠呢?今日怎么不见他?” 陆筝手上拿着一把萧祁方才给她剥好的榛子,一边吃一边道:“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回去的。” “这个榛子还挺香,回去可以做糕点,萧祁你尝尝。” 萧祁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榛子,刚要给沈归夷也递几个,就见沈归夷在出神,萧祁轻轻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沈归夷神色有些严肃,扫了一眼周遭,小福子等人自动慢了几步,小福子还不忘将一早紧急给萧祁做的小册子递到他手中。 “阿辞可觉得这关坪村有什么不一样?” 萧祁摇头,他没有发现,若是真有什么不同的,就是青壮年男子太少,老弱妇孺居多。 关坪村周遭被山围绕,耕田少,许是年轻力壮的都出去做工了? 沈归夷没有在意陆筝在一旁,“今日一早闲来无事,我去村子里转了转,无意中走到了关坪村的祠堂。” 他见萧祁和陆筝都看着他,继续道:“阿辞,关坪村原来不叫关坪村的,它叫龙渡村……” 陆筝没什么反应,她没有听过,可是萧祁的脸色却蓦的变了。 龙渡村…… 感冒了,一边流鼻涕一边码字,天越来越冷了,宝子们注意保暖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快些离京 “龙渡村?”陆筝开口。 有什么来头,怎么萧祁的神情也这般严肃? 沈归夷又回头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才为陆筝解惑。 “儿时曾听父亲说过,先帝在位时,京中曾传闻靖南王有一支武艺超绝的影卫,影卫的首领便是出自龙渡村。” 龙渡村虽隶属京城的管辖之下,可实际上全村上下心中只知靖南王而不知当今天子。 “后来靖南王战死沙场,听闻靖南王的旧属秘奏那位首领叛变,要将首领治罪,可是当时却寻不见那位首领的踪迹,便要将龙渡村的全体村民下狱治罪。” 陆筝嗤笑了一声,点出关键,“你确定那位大人不是靖南王的仇人?” 有罪治罪,又不是谋逆的大罪,怎的还连坐? 沈归夷和萧祁对视了一眼,惊异于陆筝的敏锐,他说:“当时先帝是反对的,还私下训斥了那位大人,毕竟龙渡村的村民也是天子的子民,我们今日看到的村民并不多,可当年龙渡村人口有上千之多。” 现在想来,那位要治罪影卫首领的人也许真的不是靖南王的人。 “后来先帝并没有追究龙渡村村民,但宫中却派人传了旨意给龙渡村,一旦发现影卫首领的踪迹,任何人不得包庇,否则同罪论处。” 沈归夷眉头微蹙,“又过了许多年,一道令人不解的懿旨又到了龙渡村。” 萧祁想起来了,是他那位仅在位一年的皇伯弘治帝驾崩后,宫中莫名其妙下了一道旨意给龙渡村。 “一是龙渡村所有子孙后代不得参加科举入仕,二是不得再用龙渡这个名字。” 陆筝愕然。 一句不能参加科考就断送了多少人的希望,一个村子几年甚至十几年也不一定能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沈归夷目光落在萧祁面上,说道:“听闻当今也在寻找那一支影卫,阿辞应该知道吧?” 萧祁点头,他知道的,他爹爹也曾说过,宫中怀疑当年靖南王有私兵,因为宣平年间也就是他的祖父继位后,重查国库账目后,才发现自己接手的几乎是一个空壳子。 不少人都怀疑,国库银钱被他的曾祖父元成帝转移走了,可是宣平帝刚继位,并不敢言说先帝任何不是。 找不到证据,当时靖南王府以及龙渡村便成了宫中最重要的监察对象,几十年过去了,还是没人能查到那支影卫所在。 与其说历任帝王在暗中寻找那支影卫,不如说他们找得是元成年间被藏匿起来的金银财宝。 萧祁见陆筝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打了个手势给沈归夷,沈归夷犹疑半晌,才简短的将传言告知陆筝。 陆筝一怔,随后笑了。 “就刚才那个村子?还有能力藏匿财宝?最好的房舍也就是村长家的几间瓦房吧。” 说出来谁能信?谁家会藏匿一大批财宝几十年都不动?其余人家虽说不是一贫如洗,可看着也不是富裕的样。 “这些都只是猜测,所以这个村子的村民才能安稳度日。” 但凡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这个村子恐怕也会不复存在了。 最后,沈归夷不放心的叮嘱萧祁,“总之,若无要事,阿辞不要再去那里了。” 知道的是萧祁跟着陆筝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陵阳王府在觊觎那批财宝,萧祁明白沈归夷的好意,看了一眼陆筝,才点了点头。 他不怕宫中的闲言,若是陆筝还要去那里的话,他是跟着一道去的,沈归夷一看萧祁那神情,嘴角僵了一瞬,交代也是白交代。 一行人往回走,一直走到官道上,留守看马的侍卫忙上前迎接,一众人在午时之前进了京城。 一进京城,沈归夷看着往日繁华的神武大街今日有些清冷,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发慌。 沈归夷准备送萧祁回陵阳王府,但萧祁知道沈归夷两日未归家,家里一定急了,便不要沈归夷相送,并表示自己身边有许多人,无碍的。 沈归夷便与萧祁二人道了别,回了镇北侯府。 苍梧院中,下人们百无聊赖的立在廊下,西厢房的廊下立着两名侍女,一人问身边的人。 “胡桃姐姐在看什么?不是世子回来,若是世子回来福公公的声音早就传过来了。” 胡桃笑了笑,“是啊,我就是担心世子和陆姑娘。” 旁边的人笑道:“胡桃姐姐这般担忧主子,想必不久就能被提拔上一等侍女,和莲心姐姐一样呢……” 胡桃僵笑了笑,有些躲闪似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而此时坐在窗子前吹风的孟绾绾却有些焦躁不安,问了好几次侍女晓晓是否有萧祁二人的消息传回来。 “小姐别急,陆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们且再等等,不过王爷说了,最迟傍晚,咱们就要离开……” 离开?可是,他们怎么办? 孟绾绾不是没有心的,萧祁礼待,陆筝更是尽心医治她,她不能就这么离开了。 午时,一听见陆筝回来的动静,孟绾绾慌忙从房间内走出来。 晓晓在一旁搀扶她,“小姐慢些!” 孟绾绾虽然看不见,可一行一坐自小就是礼仪的标准,性子也沉稳的不像话,陆筝一见她着急的神情,便觉得有些不对。 她上前迎了几步,抬手去接她。 “小心门槛。” 孟绾绾一抓住陆筝的手腕便道:“陆姑娘几日未归,我担心得很,可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无恙,无恙,我好得很,不过就是给人看诊去了。” 孟绾绾手下微微用力,她说:“昨日我舅舅到京城了,傍晚的时候来看了我。” 萧祁和小福子对视了一眼,临江王进京了? “舅舅带了许多礼物给世子和陆姑娘,都是我外祖父亲自挑的,不若你们随我来选选,看看是否都喜欢?” 陆筝心下微惊,她此时可以感知到孟绾绾既着急又害怕,不待萧祁拒绝,陆筝笑道:“好啊,那我可要好好看看都是什么宝贝了。” 说着,她一手牵着孟绾绾一手抓住萧祁的手腕直接将人带走了。 正要跟上的小福子不期然对上门口晓晓的身影,他诧异的看着晓晓,不知她是何意。 晓晓含笑道:“公公莫怪,我家小姐一向不喜房间内人多,咱们就在外面伺候着,等主子唤我们,我们再进去可好?” 堵都堵门口了,他还能说不好吗? 小福子呵呵笑了一声,看向还在发愣的花穗和其他下人,吩咐他们该干嘛干嘛,一众人急忙散了。 花穗看了一眼晓晓后也去给陆筝准备衣衫了。 房间内,孟绾绾将两人带到最里间,确认周遭无人后,才抓住陆筝的手腕,她声音急切。 “世子和陆姑娘快些离京吧,一会避开人就走!” 第一百六十章陛下这里有本宫 崇宁十七年,端午前夕,任谁都没有想到平静了多年的京城会起政变,在龙椅上已经坐了十七年的崇宁帝依旧没有把那把龙椅坐稳。 一切都来得那般猝不及防,就像当年弘治帝突然驾崩一样,偶感风寒的崇宁帝本以为是场小病,可第二日便太医院诊断为中风。 神志清醒却不能顺畅言语躺在龙榻上的崇宁帝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神色安然的等着那一刻到来,也许,他曾预料过这一天,是以,就连大臣们也觉得崇宁帝分外的平静。 好似他这突如其来的中风只是和朝臣们开了个玩笑,可是有人知道却不是。 太极殿中,成国公与英国公对着坐在上首的太后请立太子,言如今边境不稳,国不可一日无君,需早定继承人。 拥护崇宁帝一党的人当即就在殿上反对,只是很可惜,忠君之人还没说几句话,便被皇城防卫营的人带了下去。 不少人心里都明白,宫里这是要变天了…… 成国公声音诚恳,态度恭谨,再次请太后早立太子。 太后看向偏殿,看上去很是难过,几次推脱,说要等崇宁帝好了之后再立太子,两位位高权重的国公爷跪地请求,太后才勉为其难的应下考虑太子人选。 在未立太子之前,早已不染朝政多年的太后再次垂帘听政。 午时刚过,一道道密令从宫中向四面八方涌去,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为了皇室的体面,崇宁帝依旧留在太极殿内养病,太后被请去了乾元殿处理政务。 往日宫人侍卫几乎围满的太极殿今日却冷清的不像话,殿外只有寥寥几人,偏殿中也只有郑冷一个太监总管。 郑冷已经两日未换衣衫了,若是在往日,他便有殿前失仪之罪,可是这会无人会追究,他从外间宫人手中接过药碗,走到龙榻边,和以往一样恭谨。 “陛下,药好了,奴婢服侍您喝药。” 崇宁帝缓缓睁开眸子对上郑冷通红的眼睛,目光依旧平静,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郑冷知道此时这位天子在想什么。 郑冷见他不肯喝药,跪在地上。 “奴婢跟着陛下十五年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若是有一日龙御归天了,就算奴婢不跟去侍候,旁人也不会让奴婢苟活的。” 他将药倒出一些在一旁的空碗里,然后将药喝了,示意药中无毒。 崇宁帝眼中的戒备一点一点散去。 郑冷跪在榻边,一边用勺子一点一点给崇宁帝喂药,一边安抚道:“陛下莫急,奴婢已经让人去寻云大人去了,也往北境给王爷传了信。” “就是不知……给王爷传的信王爷是否能收到?陛下这病来得突然,王爷定然会起疑心,一定会回来看陛下的……” 崇宁帝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郑冷的手腕,使劲的攥着,似是要将指尖掐到他的肉里,眼神死死的盯着他,想说什么却说不清楚。 “不……不许……回……别……” 郑冷不敢喊疼,但他明白了崇宁帝的意思,“陛下可是不许王爷回京?” 不可回,不能回!阿辞!还有阿辞! 崇宁帝缓慢的松开郑冷的手腕,抖着手在他手上划了几个字,然后脱力般的又躺回了榻上。 郑冷见崇宁帝提到了萧祁,以为他是想让萧祁带着那位神医入宫。 “陛下放心,奴婢虽然现在出不了宫,可奴婢会让人传话给陵阳王世子的,章太医等人都被关在府中不许外出了,不知世子府上的那位神医是否能……” 崇宁帝眼底带着不赞同,郑冷猜测着他的心思,试探问道;“难道陛下是想让世子离京?” 见崇宁帝点头,郑冷道;“可是陛下的病……” “走……阿……辞……让他……走!” 她们不会是放过他的! 郑冷见崇宁帝额上青筋都急出来了,忙道:“陛下放心,奴婢拼死也将话传出去……” 忽然,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拜见皇后娘娘……” 郑冷连忙拿帕子给崇宁帝擦了擦嘴边的药渍,然后跪在了一旁。 皇后缓缓而来,看了一眼偏殿,视线落在崇宁帝已经恢复的平静的脸上,开口道;“都下去吧,陛下这里有本宫。” 跟来的宫人和殿内的郑冷躬身退下。 皇后一步一步走近崇宁帝,依旧姣好的容颜上露出一个笑来,那笑意不达眼底,令人发怵,“陛下看到臣妾来好像不那么高兴?” 崇宁帝与这位发妻本就没什么感情,他一向不喜,却又不得不给她皇后的体面,因为她出身英国公府。 往日里,崇宁帝宁愿宠幸一个宫女也不愿踏入皇后的凤仪宫,以前他不明白为何会这般不喜皇后,此时,崇宁帝明白了。 有的人天生骨子里就有疯狂那劲,就如此时。 皇后伸出手在崇宁帝面上摩挲了一下,眼底带着期待的神色,她说;“陛下觉得太后娘娘会选哪位皇子做太子呢?” “是听话的二皇子呢,还是你最喜爱的那个愚蠢到家的三皇子,亦或是什么都不懂的七皇子?” “不过太后娘娘选谁都一样,无论是谁,我都会是他的嫡母,都会是太后,陛下说是不是?” 崇宁帝眼底划过一抹厌恶,皇后瞥见那厌恶又笑了。 “陛下讨厌的人不该是臣妾啊,始作俑者可不是臣妾,臣妾只是顺水推舟,顺应天意罢了。” 毕竟做皇后和做太后差别还是挺大的。 崇宁帝眸中涌出狠意,“……杀……杀了……朕……” 与其这般屈辱的活着,还不如去地下向祖宗请罪。 皇后抬手抚上他的额角,温柔道:“陛下在胡说什么,谁敢杀陛下?” 崇宁帝只觉得一股寒意只往后脖颈钻,皇后盯着他,眼底的笑意愈发令人不适,她缓缓靠近崇宁帝,在他耳边小声道。 “陛下可是心底疑惑,为何我英国公府同样手握重兵却愿意对太后俯首称臣?” 她低低笑了一声,“我们也知道低人一等的滋味如何难受,可是啊,太后终究是老了,臣妾却还年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嘛……” “臣妾是没有子嗣,可臣妾是陛下的皇后,是皇子们的嫡母,将来有的是时间为我英国公府稳固荣华富贵……” 皇后抬起头,一改往日的端庄,指尖挑住崇宁帝的下巴,看着崇宁又恢复平静的面容,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她眼里划过一丝眷恋,唇角微扬,“臣妾如此大胆的言论陛下都不惊讶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知道京城不安稳 狼子野心,两大国公府所图甚大,绝不只眼前的这点利益,可是为何本该是敌对的两家如今却拧成了一股绳? 崇宁帝想不明白,他不是不懂帝王之术,这么多年他也在尽力分而化之,逐个击破,为何一夕之间又成了如今的局面? 越是想不明白崇宁帝越冷静,他心中的急躁一点一点褪去,渐渐放匀自己的呼吸。 皇后没有在崇宁帝眼中看到她想看到的神色,轻声哼了一声,拿开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陛下便在此好生养着吧,前朝的事就莫要操心了。” 皇后缓缓起身,抬脚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笑着对崇宁帝道:“忘了告诉陛下,臣妾已经派人去请陵阳王世子了。” 崇宁帝的脸色一点一点变了。 皇后唇边挂着笑,“你那般宝贝那个侄子,此时让他来侍疾想必陛下能更好的养病,陵阳王也能安心驻守北境。” “你……你敢……” “陛下难道真的不知……臣妾做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么……” 她话中有话,崇宁帝却突遭雷击一般,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皇后看着如此狼狈可怜的崇宁帝,面上的笑逐渐放大,那笑中带着得意,带着畅快,在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眼底的笑意又都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布满寒霜的冷意。 “来……来人!来……” “郑……” “郑……郑冷……” 太极殿外,郑冷哆嗦着跪在地上,地上的托盘里散着吃食,他脖颈后架着一柄刀,他无助的听着殿内崇宁帝费劲的呼喊他的声音。 皇后缓缓从殿内迈出来,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郑冷,微微抬了抬手,“留他一条狗命,让他去侍候陛下吧。” 刀离开了颈侧,郑冷才发觉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头也没敢抬,地上的东西也没捡,十分狼狈的爬进了太极殿。 一进偏殿,郑冷便见崇宁帝已经从榻上跌了下来,他大惊失色,惊呼道:“陛下,陛下无事吧?” “奴婢扶您……” 郑冷声音既慌又惊,站在殿外的皇后听见里面又慌又乱的声音,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守好这里,别让任何人进出。” 守门的侍卫应声,“是,皇后娘娘!” 那侍卫抬袖的一瞬间,袖口露出一个模糊的印花来,那是陇南梁家的徽记,也就是如今英国公府。 殿内郑冷将崇宁帝扶到榻上躺好之后,借着掖被子的动作低声道:“时间紧急,奴婢没有找到其他人,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柔徽县主,托了柔徽县主传话。” 先前太极殿侍候的宫人不知道都被调哪里去了,其余的宫人郑冷又不敢相信。 “奴婢也知道梁家人不可信,可县主终归也算半个皇家人……” 况且,郑冷一直都知道,梁杳杳自小便偷偷护着萧祁,请她去传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 苍梧院中,孟绾绾还在讲述事情的经过,“柔徽县主一出宫就直接被英国公府的侍卫护送了回去,根本没有机会外出,但是在出宫的路上柔徽县主看到了我舅舅。” “她的侍女找机会便将消息递给了我舅舅,总之,陛下就一句话,世子立即离京,和陆姑娘一起……” 孟绾绾虽不知崇宁帝为何会让萧祁跟着陆筝,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该问的。 陆筝抓住萧祁要离去的手腕攥在手里,以防萧祁冲动,自投罗网,她问孟绾绾,“陛下只是让萧祁跟着我走吗?没有让我去宫里医治他?” 偶感风寒中风? 怎么可能,萧祁说过崇宁帝身体很好的,怕不是是药被人动了手脚所致?章太医呢,章太医可知道? 孟绾绾摇头,“并没有,不过县主也让人传话了,她会想办法让章太医去看看陛下的。” “县主还说,陛下的安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世子莫要担心,应尽早离开才是!” 就算太后想夺权,也不会在这会要崇宁帝的命,不然各地的藩王就有可能带兵进京,更何况边境还不稳。 “我舅舅这次来京是找兵部更换军中器械的,他虽是临江王,可也不敢贸然得罪当朝太后……” 更何况,他舅舅身边也没带多少人,没有十足的证据,如何救驾?一个不甚,就有可能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陆筝看向脸色难看的萧祁,手依旧没松开,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说:“知道京城不安稳,没想到这么不安稳。” “你都听清了吧?咱们还是赶紧逃命吧……” 孟绾绾知道萧祁身为皇家人,其父又是萧储南,他定然不愿意为了自身安危而弃君父,想起他舅舅走之前的话。 便又道:“此时京中也许正在进行一场博弈,陛下许是不想世子卷入其中,世子也莫要意气用事,以免搅乱了棋局。” 其实,孟绾绾心里也清楚,这一局胜负已定,可若是陵阳王世子被扣京中,那崇宁帝只会输的更惨! 萧祁去哪里都好,去北境,去塞外,就是不能落在敌人手中,以免对方用他钳制萧储南。 “孟小姐说得对,你……心里也清楚的对不对?”陆筝晃了晃萧祁的手腕问他。 良久,萧祁眸中的冷意缓缓褪去,似是恢复了冷静,冲着陆筝点了点头。 “那我们……”陆筝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噪杂声由远及近,小福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徐大公子这是?” “家父旧疾又犯了,特来请神医,这位公公不是要挡道吧?” “徐大公子说笑了,现下神医正在休息,还请徐大公子到前厅稍等片刻,这里可是姑娘家起居的地方。” 徐正杭当即变了脸色,“本公子是给你脸了是吗?来人……” 苍梧院的侍卫瞬间挡在了小福子前面,双方对峙起来。 萧祁打开窗缝,就见徐正杭带着一众侍卫已经到了苍梧院门口,他看了一眼孟绾绾又看向趴在他身边往外看的陆筝,手指迅速划了几个字。 陆筝瞪大了眼睛,这就是成国公府那混账?那这美人不能留在这了。 本打算只带一个人离开的陆筝瞬间明白了萧祁的意思,她一把拉住孟绾绾的手腕,“你眼睛我还没治好……” “晓晓去找我舅舅……” 孟绾绾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被陆筝从窗子处带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我的大厨 陆筝来不及收拾东西,一手拉一个从苍梧院的后门快速离开,还没走十步,刹住住了脚步,她视线落在屋顶上的少年。 少年的神色有些凝重,陆筝心里一抖,不会吧? 抱着剑的陆鸣看向下方的陆筝,然后抬手指了指院外,打了几个手势,陆筝嘴角一抽,然后转头看向萧祁。 她笑得僵硬,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的病是你们陵阳王府动的手脚。” 萧祁:…… 陆筝下巴一抬,“陆鸣说,你们家……被包围了。” 陵阳王府大门口,英国公世子梁晖带着一队人气势汹汹的往里,正往苍梧院的方向过来,院外还守着人。 萧祁听见陆筝的话眼底虽划过惊讶之色,却瞧不见慌乱,这次是他带着陆筝二人往萧储南的院子里走去,一进萧储南的院子萧祁便迅速打了几个手势。 然后陵阳王府内想起几声鸟叫声,随后这鸟叫声此起彼伏,一瞬间,所有潜藏在暗处的人纷纷撤退。 陵阳王府库房,正在和游庚闲话的库房总管老葛听到这鸟叫声,看了游庚几眼,然后道:“忘了告诉你,先前世子让你去一趟王爷的书房。” 游庚一怔,“是去给陆姑娘送吃得吗?” “额,是吧。” “哎,我这就去……” 而苍梧院中,小福子听见这鸟叫声后一怔,随后不再和徐正杭多废口舌,佯装做出让步,请徐正杭厅中坐。 徐正杭冷哼一声,带着人进入苍梧院。 等徐正杭一众人迈入院子时,小福子对着院门口的几位侍卫使了使眼色,自己退出了院子,朝着萧储南院子的方向拔腿就跑,那速度惊呆了院门口的一众侍卫。 慢了一拍的侍卫反应过来后,各自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也消失在了门口。 等徐正杭回首看过来的时候别说小福子的影子,就连方才苍梧院门口堵着的侍卫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徐正杭顿时气得破口大骂,让人在苍梧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萧祁二人,只对着苍梧院内剩余的下人撒气。 正在这时,梁晖带着人到了,一见徐正杭暴躁的神色梁晖就知道他一无所获,心底暗骂一声草包。 苍梧院的下人全都低着头不敢言语,梁晖找了一圈,在一个腰间挂着墨绿荷包绣着暗纹图样的侍女面前驻足,他抬手勾起侍女的下巴,问她,“你家世子可在府中?” 胡桃身子微颤,眼神有些躲闪,没说话。 梁晖笑了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胡桃倏的抬起眸子看他,然后在所有下人惊异的眼神中,手指向萧储南院子的方向。 她方才听见陆筝她们要去王爷的院子。 “走!” 胡桃慌乱的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我家人……” “回家等着吧。” 梁晖一抬手,“走!” 徐正杭和他从来也是互相看不上,可此时却没有争执,跟在梁晖身后去寻人。 人一走,苍梧院中所有的下人只是看了胡桃片刻,可每一个眼神都在控诉她是一个叛徒,让人无所遁形。 胡桃眼中噙着泪,理了理衣服,脚步虚浮的走出苍梧院,这陵阳王府她是待不下去了,背主的人怎配留在这里? 萧祁将密道的门打开,示意陆筝进去,陆筝带着孟绾绾小心的进入昏暗的通道,刚走了几步,她突然折返了回来。 “我的大厨!等我片刻,很快就回——”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萧祁看向空中自己什么也没有抓到的那只手,心情复杂难辩,侍女小福子都不记得,唯独还记得她的大厨。 不愧是陆筝。 陆筝刚出萧储南的院子就见小福子拖拽着游庚加速往这边跑,这情景似曾相识,陆筝抬手示意两人快些,然后又折了书房。 等梁晖和徐正杭带着人到萧储南的院子时,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院门口有个看门的侍卫,那侍卫也没阻拦,只说萧祁刚刚离开。 梁晖带人找了一圈既没有发现密道也没有找到萧祁,气哼哼的让其余人去街上寻找萧祁的身影。 一个时辰后,陆筝躺在城外葛村一间茅草屋里的床上休憩,她还没闭上眼,就听见小院的门吱呀发出一声响。 几人如惊弓之鸟,瞬间都戒备起来,陆筝抬了抬手,“别紧张,可能是陆鸣。”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我没带药箱 进来的果然是陆鸣,小福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陆鸣看了一眼孟绾绾和小福子,然后视线落在陆筝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陆筝坐起身,轻轻拽了拽孟绾绾的袖口,温声问她,“我们要回师门了,你若是跟着我们回去,眼睛会很快就好的,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就算她没有治好孟绾绾,还有师兄天一他们,总会治好她的。 眼睛很快就会好吗? 那她就快能重新看这个世界了,孟绾绾唇角微弯,笑着应下。 陆筝看了一眼陆鸣,耸了一下肩膀,没有办法,人家愿意跟他们回谷,这算是她的病人,不能赶走。 陆鸣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不过。” 陆筝又开了口,还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小福子,才对孟绾绾道:“我们那里除非是病人,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你不能带你的侍女了。” 孟绾绾没有反对,身处黑暗的这些年她也经常试着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只是没有晓晓在,会有些不方便而已。 “陆姑娘可帮我给舅舅修书一封,晓晓就先随舅舅回临江城。” “可以。” 游庚是一定会跟陆筝回去的,那就只剩下小福子了。 小福子察言观色的本领可算是一绝,他先是对萧祁道:“主子身边总得有人伺候是吧?我什么都能干的,洗衣,做饭,磨墨,主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游庚睁大了眼睛,做饭?那是他的活! 小福子见萧祁没有为他说话的意思,又可怜兮兮的道:“王爷走之前可是让奴婢好生照顾主子的……” 这不管用,萧祁扫了一眼陆筝,依旧没有表示。 小福子眼睛在萧祁和陆筝身上转了几圈,然后走到陆筝面前,十分真诚的表达着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我会骑马,还会赶车,会生火,能捕鱼,姑娘就带上我吧,我不能离开我家主子啊……” 说着小福子红了眼圈,真真是应了陆筝先前所说,这厮就是哭着喊着也一定会跟着萧祁。 陆筝不想答应他,又不想和他解释这么多,就算跟他说让他住在山下的村子里,难不成他就能答应? 这会跟着确实也没什么事,陆筝便道:“先跟着吧。” 小福子喜极而泣,对着陆筝不住的作揖,“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在葛村只待了半日多,在傍晚时分,几人出了村。 马车外,小福子和游庚在赶车,小福子第一次觉得能赶马车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嘴角的笑一直都没落下。 游庚却是忍不住往后看了两眼,心里一阵纳闷,他家姑娘这是早就准备离开了?怎么在马车后面还瞧见锅了,真是准备的齐全。 马车内,陆筝给孟绾绾调整好了背后的靠枕让她坐的舒服,然后自己抱了一个舒服的抱枕往旁边一歪,睡了过去。 只有萧祁还睁着眼睛,他看一眼对面闭着眼睛的陆鸣,视线在马车里扫了一圈,东西准备的确实很齐全,被褥,吃食,小炉子,一应俱全。 他抬手掀起帘子的一角,山野的景色尽收眼底,不知道北境那边怎么样了?他父亲得知京中的消息还能在北境待得住吗? 他也考虑过应该直接去北境找他父亲,可是若是宫中不许他去,只怕此时通往北境的路上都是伏兵。 确实,他人只要不在京城,去哪里都好,可当务之急,他还是想让陆筝医治好自己的哑疾。 京中这一场博弈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愿他那位皇伯父可以撑得久一些。 夜幕降临,陆筝几人没有去村子里借宿,直接宿在了野外。 陆鸣从马车后面装行李的地方拿出兽皮,一捆竹竿,然后快速简易的搭了几个小帐篷,马车便留给了陆筝和孟绾绾。 陆鸣东西备的齐全,游庚这个大厨有了用武之地,小福子不甘示弱,所有打杂的活都承包了,干得很是卖力。 “我来,我来。” “这个我会,让我来!” “放这,我干!” “我去挑水……” 就连陆鸣也忍不住多扫了一眼小福子,然后目光和陆筝在空中相接,好似在说这要是能甩掉才怪? 陆筝呵呵一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松子,讨好的塞给陆鸣,后者翻了个白眼,东西却没拒绝。 众人露宿的第一夜,除了陆筝,都没怎么睡好。 天光微亮的时候,小福子就起来给众人打洗脸水了,游庚也起来准备早饭,两人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远处的树下已经有一道身影在练剑了。 晨光熹微,少年伴着微黄的阳光在舞剑,身姿轻盈矫健,看得二人差点耽误手中的活。 早饭后,陆筝瞥见陆鸣浅色的衣衫上渗出的血迹,幽幽叹了一口气,盯着他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就不能歇几日,没感觉伤口渗血了吗?” 陆鸣没当回事,“无碍。” “什么无碍,我的药……我没带药箱,等会我去给你采点药。” 虽然外面的药差了许多,但总好过没有。 陆鸣没有反对,因为反对也没有用,陆筝是大夫,就算他说不用,陆筝也一定会去采药的,早知道穿一件深色的衣服了。 马车里有小背篓,陆筝拿了一个,“很快就回来,你们都不用跟着了。” 陆筝想着自己一个人去腿脚快,一会就回来了,可是走了几步,一转头,萧祁已经赶了上来。 “都说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等着不好吗?” 萧祁摇头,接过陆筝背后的小背篓,背到自己背后,然后笑着指了指太阳,示意陆筝再不走快点,一会可能就要晒着了。 陆筝无奈,两人加快速度往山上走,一路上,陆筝捡着能用的药快速的拔了些放进萧祁背后的小背篓里。 “差不多了……” “还差一株凝血的药草,萧祁你在这边等我,我去那边看看……” 山栀,山栀凝血效果最好,只是生长条件太苛刻,陆筝四处寻找,看到一处峭壁。 萧祁闻言听话的点了点头,殊不知正在细心整理药草上泥土的萧祁压根没有看见陆筝去的是崖边。 整理好了背篓里的药草,萧祁拍了拍手,抬眼寻找陆筝,正好已经采到到山栀的陆筝正回首。 她手里举着山栀,对着远处的萧祁得意扬了扬手里,萧祁唇角上扬,下一瞬,陆筝脚底一滑,整个人跌了下去。 萧祁面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一声嘶哑的声音破口而出:“陆筝---”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我一向命大 等萧祁冲到悬崖边的时候见陆筝正吊在一根藤条上,他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伸手去拉陆筝,陆筝却将手中的山栀先递给了他。 “拿上去。” 萧祁接过山栀,只是抬手往后一抛,看得陆筝心一抖,萧祁再次伸着手去够陆筝,陆筝抓住他的手时却不敢使劲,生怕一不小心将萧祁也带了下去。 一个用不上力,一个不敢使劲拽,萧祁脑门急出了汗。 “你往回退点,没事,我掉不下去……” 萧祁示意陆筝抓紧藤条,然后小心翼翼松手,将外袍脱了下来,用袍子代替绳子将陆筝拽了上来,陆筝一上来,先是看了一眼旁边躺着的山栀,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毫无形象的一躺。 萧祁看着平安无事的陆筝这才发觉此刻他的腿都软了,身子还有些微微发抖,他坐在陆筝身边缓缓的平息着自己。 刚躺下的陆筝倏的又坐了起来,抓住萧祁的手腕,张了张嘴,怔愣了片刻,才不确定的问出口:“你方才……是不是能开口说话了?” 方才情况紧急,陆筝只觉得下坠的瞬间听到一声嘶哑的声音,有些不真实,方才又急着上来,没顾得上问。 陆筝这一问,萧祁也懵了,刚才看到陆筝滑了一跤,人消失的瞬间他只觉得魂都飞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开口说话了。 他下意识的去摸喉咙,还试着再次开口,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陆筝立即给他把脉,然后查看他的嗓子,疑惑道:“除了心跳太快没看出有什么,你脸色也有些发白,刚才被吓着了吧?” 萧祁看着她不说话,陆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一向命大,那悬崖也不深。” “咱们再休息会就回去,回去别说刚才发生的事啊,你也说不出来,我的意思的是别让小福子察觉了……” 两人休息片刻,陆筝仔细回想方才的场景,才有些确定她是听到萧祁说话了,只是在那种生死瞬间两人都有些忽略了。 不过她隐隐猜测,当年萧祁应该就是受了某种重大刺激,才导致不能言语,难不成在刺激之下他才能张口说话? 回去得好好和天一他们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两人休息了片刻,正要往回走,萧祁突然顿住脚步,指了指远处,示意陆筝在原处等他一会,陆筝点头。 “好,你去吧。” 萧祁点头,急走几步,在一颗大树下驻足,一道身影落在他身边。 “世子。” 萧祁转身看向来人,来人开始禀报,“属下已经告知云章大人,云大人已经回京,会想办法让章太医去医治陛下的。” “云大人的意思也是世子不宜在京城久留,应尽快离京,两大国公府的已经在通往北境的路上布了伏兵,世子……就莫要往北面去了。” “宫里碍于身份并没有对留守王府的下人动手,陛下也说过准世子回陵阳,宫里不会大张旗鼓的追世子的。” 萧祁打了个手势,来人犹疑了片刻,才继续道:“太后开始主理朝政,皇后依旧管理后宫,文臣中虽有不少人有异议,可一提到边境,就都被压了下去……” 户部尚书是英国公一手提拔的,如今边境不稳,朝中用钱的地方颇多,凡事都得倚仗户部的钱袋子。 “世子且先离京吧,京中有我们,世子要做的事属下都记着呢,日后属下会将消息传给长平的。” 萧祁颔首,上前一步,抬起手臂,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以示重视。 等萧祁回来,陆筝望了一眼他方才站立的位置,问他,“这两日忘了长平了,他人呢?不会是在远处跟着你呢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权利在手 萧祁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表示长平没有跟在身边,陆筝也没有再问,两人一路走回去,陆筝便将萧祁方才情急之下开口说话的事情和几人讲了。 陆筝本不想说的,但是考虑到孟绾绾,决定还是说了,毕竟孟绾绾若是对她信心十足,对于她的病是有益处的。 几人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陆筝说得是什么? 萧祁……方才可以开口说话了! 虽然陆筝说只有那一声嘶哑的声音,可也够几人惊讶的,当时陆筝一起医治的几人,沈归夷痊愈,汪止好了,就差萧祁了。 如今终于从陆筝口中听到这好消息,小福子怎的能不激动? 他险些将手中的茶壶摔了,等回过神来,一边笑一边抹泪,还不住对陆筝道谢,“就知道姑娘一定会治好我家主子……” 游庚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帕子,有些嫌弃的丢给他,示意他赶紧擦擦泪。 陆鸣突然开口,“你方才说是在什么情况下他才开口说话的?” 陆筝心下一跳,和萧祁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摆手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我也看到了希望,等回去再和天一他们探讨探讨……” 陆鸣不去听她故意转移话题的话,而是在打量萧祁,看了几眼后,面无表情的走开,去一旁收拾行李,小福子见状忙上前帮忙。 “我来,陆少侠歇着我来搬……” 陆筝又和萧祁对视一眼,她眉眼微弯,凑近萧祁,低声道:“他这人就是面冷心热,等以后你接触的多了你就知道了。” 萧祁唇角上扬,回了她一个笑。 陆筝拉住孟绾绾的手腕,带着她往马车的方向去,“你不是还有话要写给你舅舅吗?走,我帮你写信……” 走了两步,陆筝想起萧祁之前说过要给沈归夷写信,想问他要不要写,脑海中浮现方才来找萧祁的影卫,便没有问萧祁。 不过,陆筝在想,萧祁一定不会是世人眼中看到的那个陵阳王世子,就如这次宫中政变,似乎朝政大权落在太后手里在萧祁看来并不是什么十分震惊的事。 反而有一种在他预料之内的事,他并没有表现多少震撼,情绪波动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大,反而能快速的应对各种事宜。 这不是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稳重,陆筝心里又笑了笑,无论萧祁是什么样,都不大重要,反正在她这里也只是她的病人。 太阳渐渐升高,此刻皇宫的乾元殿中,太后一身华贵的宫装坐在乾元殿的桌案前看着面前堆得一踏高高的奏折,她的眼神中透出一种久违的感觉。 抬手拿起一本奏折,娴熟的批阅奏折,然后递到另一侧,连坐了一个时辰没有动地,朝露躬身递上去一杯参茶。 “主子润润口。” 太后这才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喝了几口参茶,长时间的伏案却没有让她感觉多少疲惫,反而是骨子里一股莫名的兴奋劲一直在亢奋,她只感觉精神十足。 朱批一握,这便是权利在手的感觉,可真让人上瘾! 朝露得了空隙,便禀报了几件事,其中一件便是萧祁已经离京。 太后手中的茶杯一顿,笑了笑,“是吗?阿辞已经离京了?好快的动作……” “是,皇后娘娘担忧世子安危,已经在派人找了,咱们?” 太后笑了笑,听上去十分关切,“阿辞身体不好,你也派几个人去寻寻,若是去哪里也好将他亲自送到,路上莫要出了什么差池才好……” 朝露立即会意,低声应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清风小院 江南宣城,文华书院。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书院门口,侍女搀扶下来一位看上去很是端庄的夫人,她下了马车之后视线落在书院的牌匾上许久,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往里走。 她们身后跟着一队仆从,手上都捧着东西,不是衣物就是吃食,再就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一看这一行就是出自大族之家。 一行人穿过书院,来到一处小院门前,衣着华贵的夫人看着面前简朴的小院,心底的复杂之感再次油然而生。 清风小院,他当真可以两袖清风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他难道不知此刻他们宋家已经成了整个宣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他身为宋家人,当真可以弃自己的家人于不顾吗? 站在门口的夫人正是宋思问的母亲秦氏,一连来书院多次却连宋思问的面都没有见到。 宋思问自回到宣城后只在宋家过了一夜,便搬来了书院。 可他们宋家只能被外人嗤笑,却丝毫不能说宋思问不孝,只因为宋思问是被他的授业恩师江南的大儒曾老夫子派人请到书院来住的。 也正是在这位授业恩师的教导下,宋思问才有当年江南第一神童之称,名声才如此之大。 可是,清楚的人都知晓,是宋思问不想回宋家,就连在书院碰到本家兄弟,他也当不认识,让江南的不少学子背后笑话他们宋家当年任由宋思问外出游历,对他不管不问。 如今人是回来了,却跟宋家不是一条心了,就连端午节,宋思问都没有回宋家。 宋夫人收敛了面上的情绪,示意侍女上前去扣门,很快,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者,也是杨家兄弟的父亲,他看上去有些老,却更像是杨家兄弟的祖父,看到来人,眼底划过一抹情绪,跨出门槛,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礼。 “夫人。” “公子随夫子外出了,一时半刻恐怕不能回来,夫人是否要进去歇歇脚?” 又是这样,尽管失望中带着一丝怒火,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宋夫人看着老者,道:“这是他老师的居所,思问既然不在,我们也就不进去了,这是给思问带的一些东西。” 宋夫人看向身后,“兰绣,你带人送进去吧。” “是,夫人。” “等公子回来我会告知公子夫人来过的。” 宋夫人上前一步,看着老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问他,“他的身体真的都好得差不多了吗?可还有哪里不适?” “也不能只顾着读书,他身子弱,还是要多注意,平日里也该多歇歇……” “江南名医也不少,若是有哪里不适我再派人去请。” 她面上很是关切,老者心里却嗤之以鼻,若真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又怎会舍得他小小年纪便被迫外出游历? 宋思问出生的时候他当时就在院里跑腿,确实是宋夫人的孩子,可是明眼人都清楚,这对母子和寻常人家的母子可太不像了。 “公子在京城遇上了神医,确实已经大好了,就不劳烦夫人费心了。” 这话听在宋夫人耳里生疏得很,她面上的笑逐渐僵硬,去院子里送东西的下人也出来了,宋夫人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下次再来瞧他。” “夫人慢走。” 目送着一行人离去,老者才回了院子,刚关上门小儿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口中愤愤不平:“看到公子身体快好了才想着来关心,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关心自己的幼子?” “想是听到书院里的传言了,公子的文章做得那般好,谁家不羡慕有这么个会读书的好儿郎,就他们不知道珍惜。” “幸亏公子不在,否则又要难过了。” 宋思问心思何其敏感,是以当年才会没有一丝挂念毅然离家,若不是心寒到极点,那般小的年纪谁会舍得离开家人? 杨父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低斥道:“不可多嘴!” “我说得是事实嘛……” “去把夫人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公子回来禀报一声即可,别让公子看到那些东西。” “儿子知道。” 宋夫人送来东西虽然都很贵重,可宋思问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如今的他更不需要这些。 傍晚时分,宋思问随授业恩师曾夫子回到清风小院,等曾夫子回房歇息时,杨冬便将宋夫人来清风小院的事说了。 宋思问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只是那笑看得众人心里不是滋味。 “下次告诉母亲莫要再辛苦跑来这里了,近日课业重,等改日我会回去给她请安的。” 杨家父子三人对视了一眼,忙应下。 杨冬见宋思问情绪不高,急步走到室内,拿出一封信。 “公子,京城来的信件,该是陆神医询问公子的身体状况了。” 宋思问神色缓和了不少,接过杨冬的信,信上除了陆筝询问他的身体,还有萧祁的问候。 宋思问看完后唇角挂了浅浅的笑意,可当看到要回信的地址不是陵阳王府,却是京郊一处不知名的村庄时,宋思问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京城……是有什么变故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任重而道远 午时刚过,才用完午饭不久的陆筝抱着一盘粽子在马车里吃得正欢,一边吃一边点评。 “这个甜的好吃,咸的也不错。” 几人端午当日忙着赶路,没有吃上粽子,一到镇子上的集市,游大厨便去采买了粽叶糯米红枣等物,就等着给陆筝他们包各种口味的粽子呢。 “这咸口的昨日吃着还不习惯,现在吃着竟然别有一番风味,游大厨真是什么都会做。” 陆筝心里不禁感慨,以前那些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真是可惜了,回去一定让天一尝尝游大厨的厨艺,他一定也会万分惊讶普通的五谷竟然也会做出如此美味。 萧祁见陆筝已经吃了好几个了,糯米不易克华,况且几人刚吃过午饭不久,他生怕陆筝吃积食了,但又不好阻止陆筝,便在小福子买的山楂条上洒了些桂花蜜,然后递给陆筝。 陆筝摇头,“我不喜欢酸的。” 小福子忙示意山楂糕上的桂花蜜,“不酸的,这桂花蜜甜着呢,即便有一点酸味也被压下去了,姑娘试试。” 陆筝放下手中的盘子,尝了尝带着桂花蜜的山楂条,“还可以,绾绾,你也尝尝。” 经过几日的朝夕相处,陆筝发现孟绾绾与她想象中的贵女不一样,她既不怕累也不怕苦,两人相处也不似之前那般客气,反而亲近了不少。 陆筝将山楂条递到孟绾绾手中,孟绾绾尝了尝,浅笑道:“这桂花蜜不错,香味很正。” 陆筝还要再给她拿,孟绾绾笑道:“阿筝吃吧。” 她怎会不知道萧祁的用意,别说是萧祁,除了陆鸣,他们几个对于陆筝在马车上嘴就没停这事是都有些担心的。 阿筝,阿筝,萧祁在心里念了两遍,嘴角莫名其妙的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孟绾绾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两口茶,萧祁给小福子递了个眼神,小福子趁着给孟绾绾续茶的空隙将陆筝剩的半盘子粽子端了出去。 一出马车,小福子便对游庚低声道:“老游啊,不是我说你,就算给姑娘做好吃的,也不用每日做那么多吧?” 不知道他家主子每日都忧心姑娘会吃撑吗? 赶着马车的游庚笑了笑,哪个大厨不喜欢被主家认可的感觉,至于陆筝的饭量,是有些大,可陆筝是大夫,游庚一点都不担忧。 游庚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低低道:“甭说是我,你知道每日从车上撤下来的托盘里有多少坚果皮吗?” 小福子一噎,没了话,确实,萧祁既怕陆筝吃多了,还每日惯着陆筝,整日做着下人的活,将陆筝养得面色红润。 马车内,吃完有助克华的零食后陆筝又开始了自己医者的本分,同时给萧祁和孟绾绾把脉。 萧祁发现陆筝每次同时给两人把脉的时候总爱闭着眼睛,这个时候萧祁就会盯着她看,可现在陆鸣就坐在马车内,虽然陆鸣也在闭目养神,不知为何萧祁却不敢像以往那般肆无忌惮了。 把完脉的陆筝将两人的手放了回去,往后一躺,挫败的嘟囔一声,“任重而道远啊……” 萧祁便知道她这是要午睡了,刚要退回自己坐的地方,马车停了,外面响起小福子磕磕巴巴的声音。 “主、主子……”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焚烧的味道让众人心里一抖。 陆鸣倏的睁开眼睛,抬手打开了车门,外面的景象便映入几人的眼中,坐起身的陆筝看到外面的景象呆了呆。 陆筝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这也能让她碰上? 不甚宽敞的乡村小道上倒出散落着纸钱,白幡林立,周遭新坟数座,路两边或站着或坐着一些零零散散面色难看的百姓。 他们见有马车前来,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鸣神色凝重的盯着远处的人,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先掉头。” 马车掉头,游庚抽着马鞭,马儿快速的奔跑起来,陆筝扒在马车后面看着路边病歪歪衣着褴褛的百姓,眉头微蹙。 孟绾绾从陆鸣的声音中就听出不同寻常,她问陆筝,“阿筝,发生什么事了?” 陆筝有些不太确定,她看向陆鸣,似是在向他确认:“前面的村子……像是发生了疫病。” 第一百六十八章求你救救他 “疫病?”孟绾绾惊讶道。 “看症状有些像。”具体的还是要亲自查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疫病! 村子里确实发生了疫病,前面不远的朝阳城县令已经上报朝廷并竭力寻找名医了。 可这里并不繁华,大夫药材都十分匮乏,年轻体壮的还好些,而那些年迈体弱的便遭了殃。 游庚将马车停在之前众人歇脚的地方,陆鸣下了马车,从马车后面翻出一包东西,将包裹打开。 紧随他下来的陆筝挑了挑眉,陆鸣将防护的一应东西亲自给陆筝戴好,“知道拦不住你,但是他们不能进去,我与你同去即可。” 陆筝眉眼微弯,笑着应下,“好啊。” 身为无回谷的医者,若是遇到疫病便躲,那还如何有脸面回去见众人? 跟着下来的萧祁听到陆筝要去看诊,眼中布满担忧,抬手拽了拽陆筝的衣袖,示意他要跟着一起去。 陆筝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若真是了不得的疫病,他们马车上又没什么好药,那可真是要头疼了。 小福子忙道:“姑娘是去看病,主子……主子还是不要去了,这可不是一般的……” 余下的话便被萧祁瞪了回去,小福子闭上了嘴。 陆鸣不管萧祁使性子,戴好特制的手套,头上脸上都蒙上和陆筝一样用药浸过的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萧祁拽住陆筝的手没放,陆筝心下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抬手握住萧祁的手,这突如其来的温软让萧祁心口一跳。 陆筝很是认真的问他,“以往我看医书的时候你也曾翻过几页,里面的药材你可认了些?” 萧祁点了点头。 陆筝一喜,“那接下来你们有事做了,呐,那边山上肯定有药材,你带上他们将你认识的药材有多少采多少,等我们回来了要用。” 陆筝郑重道:“这事只能你们做了。” 萧祁和她对视了片刻,拽着她衣袖的手缓缓松开了,陆筝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注意安全啊,留一个人照顾绾绾。” 孟绾绾摸索着向陆筝的方向走来,担忧的唤她,“阿筝。” 陆筝往她的方向走两步,接住她,安抚她,“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先去看看,不过你们千万不要过去啊,别给我添乱。” “你们就在这,夜里的时候让小福子在远处给我们搭两个帐篷,吃食做好了就放在帐篷那,总之,事情解决之前,我们先保持距离。” “就这样,小福子!绾绾交给你了!我们走了。” 陆筝扫了一眼萧祁那双似有许多话要说的眼睛,没多做停留,和陆鸣两人并肩往方才的村口走去。 关切声从后面传来。 “姑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孟小姐!” “姑娘早些回,老游给你做好吃的……” 陆筝回头,笑得明媚,冲几人挥了挥手,然后跟上陆鸣的步子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小福子和游庚见萧祁站立在远处久久不动,对视了一眼,小福子先是将孟绾绾送回了马车上,他生怕萧祁跟去了,打断萧祁的思绪。 “主子,采药去吧?” 萧祁瞥了他一眼,没有戳破他的心思,对着他打了几个手势,小福子将手放到嘴边,几声响亮的口哨后,马车停的附近出现了几道身影。 几个呼吸间,这四人到了马车跟前,齐齐对着萧祁行礼,“世子。” 游庚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几人惊讶的张了张嘴,难不成这一路都有人跟着他们? “你们跟着世子去采药,务必保护好世子的安危。” 几人同时应下,“是!” 萧祁却没有让四个人全跟着他,游庚只是个厨子,小福子又不会武艺,孟绾绾眼睛看不到,这里还是要留一个影卫。 从马车的后面没有找到锄头,游庚将自己在集市上买到的其中一把刀具给了萧祁,顺便还递给了萧祁一个背篓。 萧祁便带着人朝着陆筝指的那座山去了,虽说他也清楚陆筝有可能是找借口不让他跟,但是此刻他们马车上确实是没什么药。 先前陆筝苦读医书的时候萧祁确实翻过,他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几株草药自然不在话下,草药的功效他自然也没忘。 一进山,萧祁先是找到几株清热解毒的草药,然后吩咐跟着的三名影卫照着找,然后就开始了采药之旅。 这边,打扮十分奇怪的陆筝二人已经到了村口,村口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多人了,只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陆筝看了一眼遍地的纸钱,才走到一位坐在坟前的草席上抱着幼子眼神绝望的妇人面前。 她怀中的孩子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是睡着还是已经昏厥了。 “我是大夫,可否让我给他看看?” 那坐在地上的妇人一听到大夫两个字,倏的转头看向陆筝,眼里迸射出一道光。 “你是大夫?快!快救救我家虎子,求你救救我儿……”说着,她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本有一个美满的小家,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疫病让她家破人散,公婆没了,去县城找大夫的丈夫也出了意外,就一个儿子还染了疫病。 不过半月,一连送走三人,儿子又病重,她怎能不绝望? 陆鸣见她有些激动,上前拖了她一把,“你莫激动,先给孩子看病要紧,你将孩子放平。” “我家虎子已经高烧三日了,从县城里来得大夫也开了药,就是不退烧,说是不成了……呜呜……”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求你救救他,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活不下去了……” 陆筝见她哭得厉害,安抚道:“放心,我会全力医治他的。” 陆筝开始给孩子把脉,陆鸣询问村子里的状况。 “你们村子得病的人多吗?都什么症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妇人见陆筝很是认真,擦了一把泪,才回答陆鸣的话,“好像是从上个月初,村东头的牛老伯病了,起了高烧,夜里也咳个不停,起初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风寒,没过几日,他隔壁的老崔一家也病了……” “往年也有不少风寒传染的,但是这次却死了人,村长察觉不对,请了县城里的大夫,这才知道是疫病……” 后来,村子里病得人越来越多,她公婆也病了,公婆年迈,没有熬过去。 陆筝一边听着妇人的讲述,一边开始给躺在席子上的孩子施针,妇人从没见过下针速度如此快的大夫,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说话了。 远处的村民见装扮如此奇怪的两人围着顾家嫂子,忍不住上前,这才知道是大夫。 但是一听陆筝的声音如此年轻,有的人想劝说顾家嫂子几句,想到她公婆没了,丈夫又没了,没有忍心打破她这个希望,纷纷离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陆筝全都起了针后,又抬手迅速的在虎子的胸口处快速的来了一针。 “咳咳……咳咳……” 昏厥的虎子醒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在此候诊 “虎子!虎子你可醒了,吓死娘了……呜呜……我的儿!” 孩童又咳了两声,伸手要她抱,“娘……” “我的孩子……” 顾家嫂子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眼泪再次模糊了双眼。 等她情绪平静后,陆筝才道:“他需要每天扎针,还得需要几副好药,具体什么时候痊愈还要看药的品质。” 陆鸣心下一松,陆筝这般说就是有治好的把脉,怕就怕他们出门一趟遇见治不好的疫病,在他们无回谷面前死人,是会成为每个医者心里过不去的坎的。 妇人忙点头应下,“多谢姑……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还要麻烦大嫂一件事。” “神医请说!” “还请大嫂告知你们村的村长,我是大夫,即日起,就在此候诊,有身体不适的村民可来这里看诊,我开药方,村长想办法去县城药方里买最好的药……” 顾家嫂子一一应下,等孩子睡了,才快速的朝着村子里跑去。 陆筝一边等顾嫂子回来一边和陆鸣商议着在哪支个棚子合适,现在天热了,白日里没个棚子遮挡可真要晒着了。 陆鸣不解,“我们直接去村子里看诊不行吗?” “我是大夫,我可以去,你不能去,可我若是不让你跟着,你是不是还要偷偷跟着?还不如在这搭个棚子呢。” 村子里那么多病人,还不如这空旷的地方,陆鸣若是偷偷跟去了,染了疫病,又是一件麻烦事。 陆鸣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暖意,他看着陆筝没有说话,陆筝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我问你在哪搭棚子呢,你发什么呆?” 陆鸣清咳一声,抬手指了指远处一颗大树,“那里行吗?” “嗯,可行,到时候让村民们帮忙搭了棚子,我就在这里看诊了。” 陆筝说这话的时候陆鸣突然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陆筝已经有了大夫的模样了,以往在谷中的时候众人只当她是个种药的天才,谁也没想过她外出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医者。 可是陆鸣知道,陆筝小时候也曾很用功的,只是无回谷中从来都不缺天赋极佳的医者,她的光芒便被众人遮挡了。 医术赶不上别人,陆筝便整日往药田里跑,独开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陆鸣要将孩子抱过去,陆筝抢先一步抱起虎子,一边走一边说,“一会来看诊的人若是多了,你就躲远点,这里可没什么好药。” “我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会唤你的。” 陆鸣知道她的意思,没有吭声,陆筝也不管他,叫他把席子也挪到大树下,两人便在大树下等着顾家嫂子带人来。 只是,陆筝等到了顾家嫂子却没有等到村民。 顾家嫂子满头大汗,胳膊上跨了一个篮子,篮子里是一个盛水的罐子,两个杯子和一些吃食。 她走到大树下先是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虎子,然后给陆筝二人倒水,“罐子和杯子都是干净的,神医先喝口水。” 陆筝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小道,和陆鸣对视了一眼,人呢? 顾家嫂子倒了水之后,才有些歉意的对陆筝道:“我和村长说了,可村长说县令大人请了名医马上就要到了,村民一听……” 有名医来他们村子,谁还会让一个姑娘看诊? 婚期在即,最近有点忙,宝子们见谅,我会尽量码字哒,你们就攒攒啊 第一百七十章你去给我搬救兵 陆筝看了看陆鸣,似是在询问他该怎么办? 陆鸣在外游历日子比陆筝久,自然清楚陆筝的医术,她虽比不上无回谷的那些医者,可在外面确实比许多医者强上许多,尤其是她那一手针灸。 但是她年纪小,即便说她是大夫,不清楚她医术的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找她看诊。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烦请你再告知你们村长一次,若是村子里有被请来的大夫诊断为无力回天的村民,若是他们的家人愿意让他们将病人送到这里来……” 陆筝睁大了眼睛,陆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人家救不回来的病人让她来救?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和阎王爷抢人的本领? 陆鸣不顾她一副惊呆了神情,又交代了顾家嫂子几句话,顾家嫂子一一应下。 然后顾家嫂子抱起孩子又看了一眼还在望着天空的陆筝,才抱着孩子往村子里走去。 陆鸣抬手在陆筝面前挥了挥,打断她的思绪,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我相信你。” 然后陆鸣就坐到了席子上,吃起了顾家嫂子带来的果子,陆筝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陆鸣,蓦的笑了笑。 她坐到陆鸣身边,接过陆鸣递过来的果子,咬了一口,“没事,你腿脚快,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去给我搬救兵……” 若是有哪个病人撑不住,就用她的血,怎么也能撑个几日吧。 …… 京城,苍梧院。 将陆筝先前用的药房打扫了一遍又一遍,医书药材仔细规整好了以后,花穗坐在药房门口发起了呆。 陆筝没有带她走,小福子也没有让她暗中跟着,她现在只能做些洒扫的活打发时间。 世子和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呢? “花穗。” 有人唤她。 花穗抬头就见晓晓从院子里走来,她倏的起身,起身之后却没有立即迎向晓晓,而是观察了一眼周围。 “怎么坐在这里?” 花穗扯了扯嘴角,道:“姐姐是来取你家小姐的东西吗?我和你一起去。” 等两人走到先前孟绾绾住的屋子后,花穗才抓住她的手腕问她,“你家小姐是不是给你来信了?世子他们安全吗?” 晓晓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的,我家小姐给我们王爷来信了,说是一切都好。” 只是身边没有她们侍候,但只要是安全的就好。 花穗没有问萧祁他们到哪里了,近日王府外又多了窥探的人,她清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晓晓问她,“你可有事要跟你们世子说的,我家小姐给了我们王爷一个地址,回信会回到那里,有人会给你家世子送去的。” “我只是担忧世子和姑娘的安危,倒没有什么事,不过昨日住在济生堂的那位又来了,说了一些话让我转告姑娘。” 项酒不日就要离京,昨日便带着项宝宝又来了陵阳王府,他还是想见见陆筝。 “济生堂?” “就是在京选拔弟子大青山的大夫。” “那你可要写信告知陆姑娘?” 花穗脑海中浮现出往日里接受训练时的训话,虽然知道陆筝不想见项酒,但是她不能私下代替陆筝做决定。 “姐姐稍等片刻。” “好,不着急,你去写吧。” 花穗不清楚,她这一封信带给陆筝的是什么,若是知道,她必定不会谨遵一个下人的职责事无巨细的禀告。 新的一年,愿宝子们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第一百七十一章将锅给我们送过去 直到夜幕降临,陆筝依旧没有等到一个病人。 两人缓缓从顾家嫂子留下的席子上起身,十分默契的朝着他们停马车的地方走去,月如钩,在满天繁星下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在陆筝两人离开不久后,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来到陆筝先前坐着的大树下,他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又迈着蹒跚的步子离去了。 陆筝二人还没走到停马车的地方就闻到了香味,陆筝吸了吸鼻子,转头对陆鸣笑着道:“是鸡汤,走快些。” 转过一颗大树,陆筝看着前方的小道有些诧异,“哪来这么多灯笼?” 只见小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燃着一盏灯笼,一直延伸到马车处,在这条乡野小道上像是在迎接归来的人。 “姑娘,主子!姑娘回来了!” “主子等等我……” 萧祁一听小福子说陆筝回来了,脸也不洗了,转身朝着陆筝来的方向跑去,只是还未近前,便被远处的陆筝用手势制止了。 萧祁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陆筝,天色昏暗,即便点了许多灯笼他还是有些瞧不清陆筝面上的神情。 陆筝看着萧祁,面带笑意,“咱们出门仓促,我没带药,你们不要离我太近了,我和陆鸣夜里住在帐篷里就行。” 小福子忙问,“姑娘今日看诊如何?村子里疫病可严重?” “就看了一个,明日再说,我饿了,游大厨是不是熬鸡汤了?” 后面正搀着孟绾绾过来的游庚忙扬声道:“熬了一大锅,都给姑娘留着呢,还有山里采得野蘑,鲜着呢。” 孟绾绾微微侧耳听着陆筝所在的方向,伸着手找她,“阿筝。” 陆筝再次示意,“你们就在那里吧,我这手也没洗,那个,帐篷搭哪里了,将锅给我们送过去……” 萧祁几人:…… 是不能耽误她吃饭。 游庚将孟绾绾交到小福子那,跑回去端锅,还不忘在陆筝二人用饭的地方多放了几盏灯笼,然后几人远远的看着陆筝二人用晚饭。 几人还等着陆筝吃完了讲述一下白日里在村子里看到的景象,谁知陆筝吃完摆了摆手让他们早些休息,然后钻进小福子搭的帐篷里就睡了。 “姑……” 小福子一张口,对上陆鸣看过来的眼神后闭了嘴,然后视线转向还在眼巴巴看着的萧祁,低声道:“姑娘可能是太累了,不然不会这么早睡的。” 萧祁收回目光,转身去整理了白日带人采的药,让小福子放在了陆筝二人帐篷的附近。 这一夜,依旧是除了陆筝没人睡得安稳。 翌日,天一亮,睡得迷迷糊糊的萧祁听到动静后猛然醒来,随后立即起身,可是等他穿好外衣从帐篷走出来之后就只看见了陆筝二人的背影。 游大厨手中拎着个勺子站在小道上看着陆筝二人慢慢走远,一转身看见了萧祁,少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让游庚莫名觉得有些可怜。 “姑娘医术那般好,世子别担心姑娘,我给姑娘准备了早饭让她带着了,等午饭给姑娘送到村口,世子今日还去采药吗?” 萧祁回头看了一眼昨日小福子送到帐篷附近的药草,包袱打开了,平铺在地上,药草被摆得整整齐齐,是在晾晒药材。 陆筝大约是用不到这些药材,萧祁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些,是了,许多药材是需要晾晒之后才能入药,昨日陆筝是不想让他跟着,才找些事让他去做。 听见动静的小福子赶忙过来,和游庚对视了两眼之后,才笑着道:“姑娘昨日回来吃得可香了,主子咱们今日不如给姑娘去山里打些野味?” 萧祁瞥了他一眼才转身往回走,读懂后的小福子笑着跟了上去,“山里还有很多野果子呢,姑娘喜欢甜的,咱们多采些……” …… 村口的大树下,打算闭目养神却险些睡着的陆筝被陆鸣摇醒,她睁开迷离的双眼就见顾家嫂子抱着孩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 陆筝面上的困意实在明显,顾家嫂子有些不好意思,局促道:“可是打扰神医休息了?不如……” 陆筝面上瞬间带了笑,抬手示意她将虎子放下,“不用。” 有病人在,她精神得很,陆筝扫了一眼跟在顾家嫂子身后的人,顾家嫂子忙道:“这是虎子的三爷爷,家里老小都病了,昨日听说虎子好些了,也想请神医去给他们看看……” 她话还没说完,身旁的老者颤颤巍巍的就要跪下,被陆鸣拖了一把,这才没有跪下去。 老人眼中布满血丝,含着泪看着陆筝,似是有话要说。 昨日顾家嫂子抱着虎子回去之后又找了一趟村长,只是村长听了顾家嫂子的话之后直皱眉头。 县令大人请来的名医治不好之后再去找那一位年轻的姑娘治?怕不是骗子吧? 但是村长也可怜顾家嫂子,便没有多说什么,顾家嫂子也知道如今她人微言轻,便不再多说什么,回到家后就给醒来的虎子做饭。 等虎子吃完睡下后,顾家嫂子便托人去县城里买药,并将虎子有所好转一事告知了本家的三叔。 陆筝快速的给虎子施针,再次打量了顾家嫂子身边的人,陆鸣问出了她的疑问。 “可是家里人病得厉害,起不了身?” 老人点了点头,嘴里嗬嗬应了两声,陆筝听着声音不对,看向顾家嫂子。 “三叔年轻时在城里做工,被人割了舌头,不能说话……” 陆筝恍然,她说怎么听着不对劲,“等我起了针,随你去看看。” 老者忙躬身致谢,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顾家嫂子在一旁安抚他,两人等着陆筝给虎子起针。 陆筝一边给虎子把脉,一边对陆鸣说,“我想了想,还是要去看看,总在等着,也不行。” 他们也不能在这一直等着,若是村子里的病人大多都像虎子这样的症状,其实并不严重,她背过的方子里就有专治这种症状的。 怕就怕有些年老体弱的熬不过去,早些看了早些离开,既然有人来请了,她便去一趟,至于村子里请来的名医怎么说,陆筝没问。 只是陆筝从来没有想到看病还有被人阻拦的一天。 第一百七十二章阵仗这么大? 在一进村子的小道上,陆筝几人被人拦了下来,是两名随从装扮的下人。 一人打量了一下陆筝奇怪的装束,面无表情道:“我家公子说了,顾家村里有疫病,外人还是不要进入这个村子。” 陆筝转头看向顾家嫂子,顾家嫂子靠近她,飞快的看了一眼那俩人,低声道:“听说是县令大人从一个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请来的名医,正在村子里的祠堂坐诊,身边跟来了许多人……” 一个大夫,阵仗这么大? 陆筝态度很好,声音和缓,“我是大夫,要给这位老伯的家人去看病。” 那两人对视一眼一怔,大夫? 一人又打量了陆筝一眼,看向陆筝身边的佝偻着背的老人,依旧冷漠道:“公子就在祠堂坐诊,若是要看病,可去那里,总之,村子里不能再进外人了。” 老人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嘴里嗬嗬的说着什么,还用手比划着,顾家嫂子忙道:“村子里看诊的人实在多,村长让各家都排了号,但是三叔一家病得重,实在等不起了,小哥行行好,就让我们进去吧……” 村子里的老弱妇孺多,家中重病的也不少,可县令大热只请来一位名医,跟来的仆从倒不少,可一个大夫哪能顾得了那么多病人? “这位姑娘真的是大夫,医术还很好呢,我家虎子就是这位姑娘给看的,比昨日好多了……” 医术很好,那能好过他们家公子? 一人道:“不行,我们也是怕有人将疫病带了出去。” “求求两位小哥了……” 陆筝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之后,手中一翻,两枚银针落入两只手中,她慢悠悠的走上前,眼中带着笑,然后迅速的抬手,哐得两声两人倒地。 顾家嫂子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叫出声来,目光从倒地的两人移向陆筝,惊魂未定。 “只是晕过去了。” 顾家嫂子松了一口气,又担忧道:“听说那位名医带来的仆从甚多,万一……” 万一有人寻过来了,可怎么好? “没事,有人会处理的,走,咱们先去看诊。” 顾家嫂子唤了两声三叔,老人才缓过神来,再看向陆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意,他抬手示意陆筝跟上他。 等几人走后,陆鸣两个起落落在陆筝方才的位置,他蹲下身子搜了其中一人的身,待看到一个熟悉的印记后,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后一手拎一个将人丢在了附近一处荒芜的院子里。 而此时,顾家村的祠堂里,尽管咳嗽声此起彼伏,众人的视线还是集中到了一处,桌案前的大夫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年轻,也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容颜。 眉目舒朗,温润如玉,一身布衣又带了几分文雅,把脉的专注让周围的人不忍大声说话,生怕打搅了他。 无论男女老少,老弱妇孺,全都盯着桌案前的大夫看,那温润的容颜好似抵消了不少身体的不适。 队伍中一名落魄的秀才对着前面的人低声道:“若不是村长告诉咱们他的来历,谁敢相信他是大夫,还是名医?” 第一百七十三章什么谷来着? 他前面的人是个地道的老农,为人淳朴,听到秀才的话想了片刻,才道:“先前咱们村子的顾大夫活着的时候好像是提过,可是年头久了,大家也记不清了……咳咳……咳咳……这村长一说,大家才想起来。” 有人道:“是啊,顾老大夫闲着的时候就爱跟大家讲他年轻时游历的见闻,咳咳……若是顾老大夫还在,咱们村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村子里也出过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夫,一手医术远近闻名,只是再厉害的大夫也抵不过命定的寿数。 “顾大夫是怎么说的来着?” 秀才回道:“顾老大夫说啊,这世上医术最厉害的三个地方,一是京中的太医院,个个太医医术不凡,二是大青山的三生医学院,广收天下医者,只要能考进去就行,三就是这韩城的宝药林,医者甚少医术却高,但医术大多不外传。” 秀才想起每当顾老大夫提起宝药林的时候神情是和其他时候不一样的,那眸中泛着的光都是自豪的。 宝药林一脉不如大青山名气大,可是出来悬壶济世的医者医术却也并不比大青山的差。 县令之所以能将人请过来,其中还有一件只有少数才知晓的秘密,那就是宝药林如今的掌事人顾西川与顾家村已故的顾老大夫还有一些渊源。 而此时正在祠堂前诊脉的大夫便是宝药林第一圣手顾西川的次子顾灼然,年仅二十,却已经坐诊多年。 那老伯又看了一眼他从未见过的容颜,是他形容不出来的文雅,“咳咳……那个地方的人都是这样吗?” 即使身着布衣,也依旧耀眼。 秀才目光落在正提笔开方的那只手上,低声道:“不曾去过,只听顾老大夫讲过。”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队伍又往前进了一些,最后方一位满头白发的一位老者看着几人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说得都不对,没说全,顾大夫不是那么说的,顾大夫是说这世上除了那个地方,有三个医术比较厉害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什么谷来着?无什么谷…… 老者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无回谷!是无回谷! 顾大夫说他就曾遇见过无回谷的医者,当时那个医者也不过才十岁左右,一手改颜换容的本事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番。 但是他嗓子已经红肿发炎多日,早已说不出话来了。他打定主意,等治好了病一定要纠正他们几人的话。 眼见着队伍越来越短,一个随从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走到顾灼然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顾灼然眉眼微抬,“我这里还有病人,你先去看看,若真的只是大夫,我们也不能拦着。” “是。”随从应下转身离去。 一旁的村长见那随从匆匆离去忙上前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顾灼然示意下一位病人先就坐,然后才对村长道:“不是什么大事,有外人进入了村子,听说也是大夫。” 村子里四通八达,好在他带的人多,能守在各个小道上,可显然来人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就随随便便将人扔在了荒院中。 村子里得病的人多,他的本意是不想有人进入顾家村再将病带了出去,但若是同行,他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村长一怔,随即想起昨日虎子他娘的话,也没对顾灼然隐瞒,当即道:“昨日虎子他娘倒是提了一嘴,村子外确实有位大夫,听说还是个女娃,有人见了的。” “可我想,那女娃哪能和您比啊,她还让虎子他娘传话,说什么若是您治不好的病人尽管给她送过去,这不是说大话吗?” “您都治不好的她一个小女娃如何能治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我不喜欢酸的 听到这话,顾灼然正要搭脉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后才落在病人的手腕上,他看着村长,眼中带着一丝意外,嘴角挂着笑。 “也说不准。” 年纪小不见得医术就比他差。 这世上天资绝佳的他也不是没见过,那当真是只有别人望其项背的份,即便普通大夫活上个两甲子也未必能赶上他们。 约莫一柱香后,顾灼然见先前出去的寒水回来了,他步履匆忙,隐隐有些激动,顾灼然很少见过他这样。 外人以为这是他的随从,可寒水既是他的贴身侍卫,也是他父亲亲自挑给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寒水等顾灼然开好了手中的方子才上前低声道:“公子还是去一趟,怕是故人。” 寒水的眼神和故意加重的字眼让顾灼然愣了一下,随后寒水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一直风轻云淡清雅至极的顾灼然蓦的起身,抬脚就往外走去。 寒水匆忙和村长和还未曾看诊的村民解释了两句,然后就追了过去给顾灼然带路。 而此时已经看完诊的陆筝正坐在顾家嫂子的院子里,天气热,她早已将头上戴的脸上蒙的都摘了正悠闲饮着茶吃着果子了。 顾家嫂子这个院子不大,却很舒适,院子里栽了一棵月桂,桂树繁茂,很是遮阴,虎子此时就睡在树下的席子上。 顾家嫂子又洗了一盘青色的果子,陆筝见状摆手,“我不喜欢酸的。” “这个李子不酸的,又脆又甜,姑娘尝尝。” 经过陆筝的纠正,顾家嫂子也不一口一个神医的唤她了。 陆筝拿起一个咔嚓一口,眼睛亮了亮,“是挺甜。” “这是蜀中的品种,我娘家在蜀中,我自小喜欢吃这个,这李子树是前些年我爹特意托人运过来的,我家那口子便种在了我们田地里。” 如今果树成林,栽树的人却不在了。 她眼底的痛楚看着让人心揪。 陆筝捏着果子的手顿了顿,不知怎么安慰她,目光落在睡得正熟的虎子身上,转移了话题:“你家虎子虽有此一遭,可他被你养得很好,骨骼也很好,将来必定体魄强健,平安健康。” 果然一提孩子,顾家嫂子面上悲切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我便是砸锅卖铁也要将他抚养成人。” 不然,如何对得起顾家。 “姑娘先吃着果子吧,今日就在我家用午饭,也好让我报答一下姑娘的恩情。” 陆筝刚想说不用,她就要回去了,就听见顾家嫂子说:“上个月我娘家刚从蜀中托人带来的腊肉,我给姑娘做几道蜀中的小菜,再做个竹筒饭。” 陆筝清晨来得路上只啃了几个包子,这会确实饿了。 婉拒的话便被陆筝咽了回去,她嘴角扬起一抹笑,继续吃手中的果子,坐在桂花树下等着开饭。 饭菜刚好,门口一人端着手中的东西佝偻着身子走来,顾家嫂子忙上前去迎接,“三叔我来端吧。” 老人将手中的大瓷盆递给她,嘴里嗬嗬几句,然后抬手指了指陆筝的方向,冲着陆筝笑着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去了。 顾家嫂子端着大瓷盆放到桌上,招呼着陆筝坐下,“三叔感谢姑娘医治他的家人,这是三叔家自己养的鸡,姑娘尝尝。” 香气不住的往陆筝鼻子里钻,她洗了手,刚拿起筷子,门口又传来动静。 “公子,就是这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小师叔最厉害了 听到动静的顾家嫂子抬头,看到寒水的装束,眼底划过惊慌之色,手攥了攥衣服,紧张的看着来人。 顾灼然视线对上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筷子的陆筝身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多年前的那张脸和眼前的逐渐重合。 但是陆筝看他的目光太过陌生,好似压根不认识他,顾灼然视线缓缓移动,落在陆筝腰间挂着的青色荷包上,他心底长舒一口气,嘴角才扬起一抹笑。 “真的是你。” 举着筷子的陆筝微微偏头打量来人,听他这语气,好似认识自己,他长这么好看,没理由她见过却忘了啊。 寒水见陆筝还在打量他家公子,且是一副十分陌生的眼神,忙道:“姑娘不记得了,我是宝药林的寒水啊,这是我们二公子,那年陆仙……”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瞬间落在他二人面前,寒水下意识的挡在顾灼然身前,待看清看来人的长相,寒水愣了。 陆鸣背对着陆筝,一双平静的眸子中蕴藏了冷意,还未出声就让顾灼然二人感受到了送客之意。 顾灼然声音温润,看着陆鸣道:“你是陆鸣吧?” “原来你们这么像,天一师兄果真让我等望尘莫及……” 陆筝一听见天一的名字,又歪着头看顾灼然,陆鸣回头看了一眼陆筝,面无表情道:“你先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凉了确实不好吃。 陆筝拉了拉还站在一旁的顾家嫂子,然后就开始专注的用饭,丝毫没有再管门口心情十分复杂的顾灼然二人。 陆鸣转向顾灼然,“劳烦阁下移步。” 等三人消失在院门口,只见方才还在专注用饭的陆筝对着顾家嫂子打了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院门口,扒着门缝看远处的三人。 只是很可惜,太远,陆筝什么也没听见。 可观那二人神情,好似陆鸣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好生奇怪。 陆鸣似有所感,转身朝院门口看过来,陆筝已经闪身离开了,等几人回到小院中,陆筝碗边已经多了一堆骨头。 顾家嫂子见人又回来,忙起身说要看看灶上的竹筒饭。 陆筝抬头扫了一眼顾灼然,又看向陆鸣。 “他们是宝药林的,以前……曾去过咱们那,那会你还小,约莫是不记得了。” 陆筝又看了两眼顾灼然二人,看上去是比他们大几岁,但是如果她不记得,陆鸣又怎么会记得? 她是在无回谷长大的,陆鸣可是后来的! 下一瞬,陆鸣又道,“我外出游历,曾在宝药林借宿过。” 编吧,陆筝眉眼微弯,还想看陆鸣会怎么胡诌,一道如清泉般的声音划过耳际。 “我第一次跟着父亲去谷中的时候,你还没有这桌子高,却已经能种出最上品的药草了。” 旧时记忆浮上脑海,儿时顾灼然总听父亲说那里医者的医术有多厉害,那里的药草有多好,那里的人天赋又有多高,顾灼然是不大相信的。 他生在韩城,长在韩城,自然清楚韩城的百姓对他们宝药林有多敬重,他们宝药林救回的人又有多少,韩城不少百姓家都供着宝药林的长生牌。 他是宝药林的二公子,儿时小,不知这天地有多大,恭维的话听得多了,自然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他父亲说的这么一个地方。 直到他第一次跟着父亲去无回谷,那一年,所见所闻让他觉得他引以为傲的宝药林原来也不过如此。 偌大的药田边,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少年拿着披风追着一名幼童跑,幼童身上的绸衣只能模糊的看出原本的颜色。 小少年追上她给她披好衣服,将人抱在怀中,幼童声音中还带着奶音,指着远处的开得极其绚烂的羌无花。 “天一,我种得羌无开花了……” “嗯,小师叔最厉害了,我这就给师父写信,等师父回来让师父给小师叔带糖。” “那我要两罐!” “好,不过一天只能吃一颗……” “两颗行嘛……” “……” 当时顾灼然还在被远处那一大片炫目的羌无花震惊没有回过神来,小少年已经抱着女童从他们不远的地方经过了。 指引的人对着幼童行了个礼,恭敬中带着真切的关心,扬声道:“要变天了,快带着小师叔回去吧,莫要再像上次一样着凉了。” 那小少年又抬手将兜帽给幼童戴好,抱着人离去了。 一声清咳声打断了顾灼然的回忆,他看着陆筝,含笑道: “我是顾灼然,多年未见,小师叔可好啊?”(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不适合我们 寒水听到顾灼然这称呼,瞳孔都震了一震,但是他生怕陆筝看出端倪,不敢再往陆筝的方向看。 陆鸣瞧见寒水的神色,心里翻了个白眼。 陆筝却是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声小师叔,没办法,辈分高啊,她唇角微弯,温和问顾灼然二人。 “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再不吃真要凉了。 顾灼然怔了一下,他眼底含笑,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贪吃的小姑娘,“祠堂那边还有病人,容我稍晚些再来请教小师叔医术,小师叔不着急走吧?” 虎子三爷爷一家还需针灸,就算今日回去,明日还是要来的。 “暂时不走。” 顾灼然笑笑,说了两句告辞的话便又带着寒水匆匆走了。 刚离开这座小院不远,追在顾灼然身后的寒水压着声音道:“公子怎的称呼陆姑娘为小师叔?” “我唤天一师兄,她是天一的小师叔,我不唤小师叔唤什么?” 寒水不赞同,想起往日家主的话,又道:“这几年家主一直没给二公子说亲,不就是想让公子你和……” 顾灼然偏头扫了他一眼,寒水咽下了未说完的话,大热的天他后背竟然有点凉。 “这话万不可再说了,宝药林太忙,父亲顾不上我,再说了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有了家室,外出行医就不方便了。”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陆筝所在的小院,笑了笑,“那里啊,不适合我们……” 她也不是普通人能高攀的起的,她将来的担子也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寒水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跟着顾灼然回了祠堂继续给村民看诊。 这边,陆筝吃完两个竹筒饭之后再次称赞顾家嫂子的手艺,直夸得顾家嫂子面色都红了。 “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姑娘喜欢吃就好,还有许多腊肉,明日我再给姑娘做其他小菜……” 殊不知,暂时失宠的游庚还端着锅在村外的大树下等着给陆筝送饭,一直等到手边的砂锅都凉透了,才见着陆筝二人从村子里出来。 游庚正要迎上去,陆筝抬抬手,示意他就在那说话。 “姑娘不是说不进村子里吗?怎么又去了?” “病人病得起不了身,不用担心我们,萧祁没过来吧?” “没有没有,姑娘都交代我了,福公公也清楚厉害,孟小姐缠着世子下盲棋呢。” 陆筝点头,“嗯,还算听话。” 游庚举了举手中的砂锅,“山鸡野蘑汤,还有兔肉。” “我们在村子里吃过了,晚上再喝吧。” 游庚看了看砂锅,这可炖了好久呢。 他端起锅拎起食盒一边和陆筝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边道:“昨日世子见姑娘喜欢蘑菇,今日带人采了不少呢,等晾晒干了,老游给您做小鸡炖蘑菇。” 陆筝和陆鸣二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不好再拂了他的好意,笑着应下。 “哦,对了,福公公说世子已经吩咐人将姑娘的药箱暗中送过来了,若是快的话两日也就到了。” “嗯,没药箱是不方便。” 陆鸣没有插话,送个药箱而已,大夫没有自己的药箱确实不方便,但陆鸣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药箱的到来还有一封让他猝不及防的信。 第一百七十七章我教你几招 “怎么又多了一辆马车?”陆筝看着树下颇有些豪华的马车诧异道。 游庚见陆筝脚步停了,刚想跟上去,又被陆鸣的眼神定在了原处,他躲过陆鸣的眼神,回道:“是世子让人送来的,许是世子觉得姑娘夜里睡在帐篷里不舒服,还送了好些东西来。” 她又不认床,睡哪里都一样,以往干活累了也有睡在药田的时候。 “姑娘知道么?有侍卫一直暗中跟着世子呢,好几个,这两日又帮着世子采药又打猎的。” 陆筝嗯了一声,余光瞥了一眼神色淡淡的陆鸣,说道:“他身边跟着几个人正常,不过等咱们快到家了,他们就跟不了了。” 果然,陆筝这一句话过后,陆鸣的脸色缓和了些。 而这一瞬间,游庚莫名的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家吗?他游庚也要有家了吗? 陆筝瞥了一眼两人,抬脚走了。 树下小福子正陪着孟绾绾说话,一见陆筝回来了,忙上前迎了几步。 “还以为姑娘傍晚才回来呢,长平来了,主子和他一起去打猎了,才走了不久,姑娘稍早一些准能碰上。” 陆筝抬手示意他离远点,小福子退了几步,身后传来孟绾绾的声音,小福子忙去搀扶。 “阿筝回来了,用过午饭了吗?” “在村子里用的,那个竹筒饭可好吃了,改天咱们也做那个。” “要砍竹子吗?”孟绾绾问道。 “要的,吃的时候饭里还有一股竹子的清香呢,明日吧,等明日我去砍些竹子。” 小福子笑着道:“我去我去,这种小事哪能劳烦姑娘啊。” 陆筝嘴角勾着笑不再去抢活,她看了看还未落下的日头,示意小福子将孟绾绾带回树荫下。 “我先去睡会,晚饭好了再叫我。” 陆筝去了另一处马车处,一上马车愣了一下,马车外面看着只是稍稍有些豪华,没想到里面布置的竟和京城陵阳王府的那一辆有得一比。 小炉子,茶几,书架,靠枕,毛毯,竟还有一架小屏风。 小几上摆着果子瓜子,一旁还有在剥的松子,陆筝看了两眼那未剥完的松子,然后抓了一把剥好的放进嘴里,将松子吃完后,又吃了两个果子,这才躺下睡了。 几里之外一处半山腰的凉亭。 “朝中政事皆是太后在处理,两大国公府协助,皇后主理后宫,听闻不许其他嫔妃去探望陛下,以免扰了陛下的病情。” “在云大人和几位大人当朝力争下,玄甲卫终于拿回了太极殿的护卫权,可是,昔日的玄甲卫如今也只是护卫了,太后不会用他们,皇后更不敢。” 萧祁微微蹙了眉,示意他继续说。 “云大人每日亲自护送章大人为陛下针灸,陛下虽未好,可想说的话也能表达一二。” 萧祁心里松了一口气,拿起炭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长平看完后,继续道:“沈世子已经打算去边境建功立业了,只是不知会被派到何处,以后沈世子的信属下会让人送到福公公那的。” “京中变故王爷已经知晓,边境不稳,王爷也知晓陛下不想他回京,只是心中愤懑,在北境进行了一次阅兵。” 虽是阅兵,却意在警告,崇宁帝若是无性命之忧,他还能安守北境。 “王爷让世子安心跟着陆姑娘,等京中安稳了再回京城也不迟。” 这话虽然听着没什么毛病,可萧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侍卫打了猎物回来,萧祁便带着猎物回去了,只是陆筝还在睡着,萧祁在马车不远处站了一会,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翌日。 陆筝又在萧祁的目送下去了顾家村,还在给虎子针灸时顾灼然二人就上门了。 陆筝那一手针灸让顾灼然沉默了许久,一直等到陆筝起针。 顾灼然是想请陆筝去祠堂坐诊的,被陆筝拒绝了。 “你医术不差,这疫病也没有那么难缠。” 若是疫病严重,顾灼然也看不过来,陆筝会帮忙的。 可显然,即便顾家村的人知道了顾嫂子这有她这位一位大夫,除了虎子的三爷爷一家还是没有人找她看诊,她又何必跑去祠堂那让众人质疑呢。 “小师叔一手针灸可谓是出神入化,我想请小师叔帮一些村民针灸。” “你不是学过吗?” 学是学过,在宝药林也不差,可在陆筝面前那不是班门弄斧嘛,他没那个信心下针。 “你来,我教你几招。” 顾灼然眼底陡然划过一抹亮光,他态度认真,不懂就问,当即就跟陆筝学起了陆筝的独门绝技。 “若是下针快的话,痛意就会轻许多,练成了飞针,有时候下针是没什么感觉的,还有手法……” 顾家嫂子在准备午饭,她看了一眼院子中虚心求教的顾灼然和一直滔滔不绝的陆筝,然后又往锅里添了两碗米。 “给你个方子,你看看,若是觉得行可以斟酌给一些病症较重的村民用。” 陆筝将方子递过去,顾灼然接过去,“和我开得药……” 顾灼然刚想说差不多,待看到用法怔了一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方子上的药。 “原来如此,原来这味药要先炒一下才能更好的发挥药效,还有这个陈皮……” “我就说我的方子也没什么问题,为何喝了没什么效果,原来是这样。” 他将药方收好,起身对着陆筝一礼。 “多谢小师叔!” 这一声小师叔顾灼然叫得心服口服,陆筝摆摆手,又和他交流了一会村民的病症。 “我的药箱没带,等送来了给你带几瓶好药,可以应个急。” 顾灼然一听就知道是陆筝从无回谷带出来的药,当然不会拒绝。 “虎子只需好好喝药即可,明日针不针灸都可以,他三爷爷一家病情也算稳住了,就是好了之后需要几个好的药膳方子补补,你帮着给开几个药膳方子。” 顾灼然不解,“小师叔不自己开吗?” 陆筝吃着瓜子仁摇了摇头,“我开得药膳不行,里面的药他们这里不好找。” 早知道多背几个平民用得起的药膳方子,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好,我会按照各家病人的情况开好方子留给他们。” 午饭好时,顾灼然却没有在这里用,祠堂那里等着的病人,他带着寒水又回了祠堂。 只是顾灼然也没有料到,第二日陆筝却没有再来,等他和寒水去寻陆筝时,村子外早已没了陆筝一行人的痕迹。 第一百七十八章小阿筝,别害怕 不知为何,一向睡得很踏实的陆筝夜里睡得有些不安稳,她经常是一觉到天亮没人叫甚至睡到一天,平日很少做梦,可这一夜,各种纷乱的梦袭扰着陆筝。 天刚亮时,半梦半醒的陆筝便被陆鸣练剑的声音吵醒,她睁开迷梦的双眼,拉开马车的车帘,声音中带着一丝没睡醒的烦躁。 “陆鸣,我昨夜没睡好,想再睡会,你练剑能不能换个地?” 离着陆筝所在的马车有八丈远的陆鸣:…… 以往叫都叫不醒,难不成,马车里打翻了一瓶灵兰香? 虽然陆筝的双眼似睁非睁,陆鸣还是感受到她的疲惫,他无奈道:“那你继续睡吧。” 等空地上陆鸣的身影消失后陆筝才又躺了回去,天色还早,也不急着去顾家村,再睡一个时辰也行。 可是,陆筝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 真是奇怪。 她有些气闷的爬起身,穿好衣服,下了马车,刚一下马车就看见远处起来要准备早饭的游庚,看到陆筝起得如此早游庚是有些诧异的。 这姑娘不是经常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吗?每次都是陆少侠才能叫醒,这天刚亮起来要做什么? 陆筝摆了摆手,示意她无事,让游庚忙自己的。 游庚一边在远处做早饭一边不时的打量盘坐在树下出神的陆筝,趁着包子上锅的空隙,游庚悄悄回去将还在熟睡的小福子叫醒,让他去叫世子,他不敢。 不多时,萧祁也起身了。 小福子快速给他整理好衣服后,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净萧祁就朝着陆筝的方向去了。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 正在出神的陆筝抬头见是萧祁二人,示意他二人不要再靠近了,“睡不着了。”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又道:“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她还能有心事?陆筝摇了摇头。 “那、让主子陪着姑娘坐会吧,主子就坐这边。” 见陆筝没拒绝,小福子忙去搬了小凳子放到陆筝不远处让萧祁坐下。 只是,萧祁坐下后,陆筝也没再开口,只是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萧祁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 若是他能开口说话,也能说些新鲜事哄她开心吧? 这几日,没人的时候萧祁也试着开口说话,可总觉得有一股阻力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以至于那一日在悬崖边萧祁都觉得是幻觉。 陆筝的沉默和萧祁眼底的落寞让小福子有些着急,他几次欲言又止,忽然,一声胡哨声让小福子回神。 小福子靠近萧祁,低声询问,“主子。” 见萧祁同意后,他快速的往身后的林子走去,不多时就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颇有些重的东西。 是陆筝的药箱。 “姑娘!你看给你带什么来了?”小福子笑着提了提手中的东西。 陆筝转眸,眼底漫出笑意,“我的药箱。” “放那里,放那里我自己去拿。” “哎。” 看到陆筝眼中的笑意萧祁唇角微微上扬,蹙着的眉头松开了,也跟着笑,陆筝几步过去拿到自己的药箱在树下的桌前坐下,迫不及待的打开药箱。 很好,药箱塞得满满的,从无回谷带来的应急药丸都在。 陆筝一一查看,将其中的一个瓶子放在了桌子的边缘,“这个,你们几个每人每日先吃一粒。” “吃过了是不是就不用和姑娘保持距离了?” 陆筝犹疑了一下,“还是不要离我们太近吧,等咱们离开这彻底没事了再说。” 萧祁和小福子对视了一眼,小福子讨好的冲他笑了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萧祁。 “这个给虎子和他三爷爷一家,这边这些都给顾灼然吧……” 听到从陆筝嘴里出来一个陌生的名字正在看信的萧祁抬起了头,陆筝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是村子里正在坐诊的大夫,算是旧识吧。” 陆筝面前摆了一排药,她又低头去查看药箱,萧祁目光转向小福子,后者忙摇头,他也不知道有这号人。 萧祁的眼神小福子读懂了,没用! 萧祁继续看信,待看到第二封信时看了看陆筝,小福子伸着脑袋也跟着看,“是花穗给姑娘写的。” “我的吗?花穗说什么了?你念给我听。” 小福子又凑近了些,转述了花穗的话。 “花穗说住在济生堂的那师徒二人又去王府寻姑娘了,他二人说不日就要离京,也不是有意要扰姑娘,只是前辈冥诞在即,项大夫想尽些心意,以表达当年前辈的恩情,还有……” 后面的陆筝没有听清,这一句却像重锤击中了陆筝的胸口。 冥诞在即?冥诞…… 蓦的,陆筝只觉得耳边轰鸣作响,眼前发黑,无数纷乱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掠过,可却抓不住清楚的人影,只觉得再熟悉不过了。 心口处像是有一把钝刀在一刀一刀的划着她的心脏,每一下都疼得难以呼吸,那些看不清的是什么? 怎么心口处这么疼? “姑娘!姑娘……”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你别吓我们啊……” “姑娘……”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在陆筝耳边回响,突然脑中一道久违的声音让陆筝的眼睛逐渐聚焦。 “小……阿筝,别害怕……” 小阿筝,小阿筝,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唤她。 师父…… 陆筝看清了眼前的人,萧祁,小福子,还有拎着勺子的游庚,看到几人焦急的面色,她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我无碍,可能是昨夜没睡好,你们……” 她似是没有力气,几次抬手示意萧祁几人离她远些,萧祁几人从未见她这样过,此时不知为何,便是心里十分焦急的萧祁也没敢留在原地。 “姑娘真的没事吗?若是身体不适再回马车里躺会。” 陆筝示意她无碍,小福子又问一旁正在担心陆筝的游庚。 “老游饭好了没,先给姑娘送来。” 游庚回神,“快了快了!今日做了姑娘爱喝的牛乳红豆羹,还有包子……” “好了先端一碗过来……” 陆筝抬起眼眸,视线落在远处地上的信纸上,她盯着那信然后缓缓起身,将信捡了起来。 她声音很低,萧祁和小福子只听见一句,“我要回去……” 小福子:“姑娘若是想睡就再回马车里睡会。” 陆筝没应,也没看任何人,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可陆筝的异样萧祁又怎么会没有看在眼里?他脑中迅速回忆起方才花穗写的信,一字一句,分毫不差的在他脑海中闪回。 忽然,萧祁心里一抖。 第一时间察觉到萧祁变化的小福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 萧祁转向他,快速的比划了两下。 “陆少侠吗?这个时间应该在练剑,要去寻他吗?” 看到萧祁一副凝重的神色,小福子立即撒腿就去寻人,萧祁就一直等在离陆筝马车不远的地方。 约莫一盏茶,萧祁只觉得身边掀起一道风,随即马车边就出现了陆鸣的身影,陆鸣一把掀开车帘,脸色变了。 “她人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将军带着小公子回来了 一听陆鸣这话,萧祁急步过去,马车里哪还有陆筝的影子? 这一刻,萧祁心里是慌的,他转头对上陆鸣的目光,很少在外人面前用手语或者说不愿意在外人面前用手语的萧祁对着陆鸣焦急的比划了两下,但是陆鸣看不懂他的手语。 萧祁总觉得陆鸣看着他的目光是带着冷意的,那眼神让他险些有些不敢和陆鸣对视,是他大意了,明明看出陆筝情绪不对,却还是将人看丢了。 “我去找她,你们若还是要跟着她回去,就在这等我们,她村子里还有病人,你派人去告知在村里祠堂坐诊的顾灼然一声,让他接手……” 陆鸣心里也着急,他不清楚陆筝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他却清楚,以陆筝的性子,若无天大的事,她是不会丢下自己的病人不管的。 这也是无回谷每一医者自入门就牢记的准则。 如今她连招呼不都打,人就消失了,那就只能说明……她猜到了。 说完陆鸣不等萧祁有所回应,脚尖一点,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正要伸手拿小册子要书写的萧祁。 太阳渐渐升高,远山尽在眼前,等了半日,不见陆鸣回来,萧祁看了一眼桌子上陆筝不管不问的药,安排好了陆鸣交代的事之后一行人就离开了。 他没有听陆鸣的话在这等着,后来每次回想起找到陆筝的场景,萧祁都在庆幸他没有在原地等着,否则,也许今后的日子他都会活在自责悔恨中。 …… 西江城郊。 一早汪夫人就等在了门口,一直张望着小路的尽头,直到站得腿疼除了过路的村民也没看到想看到的身影。 下人再次来请她回去,“老爷子让夫人在院子里等着,这日头就要上来了。” 丫鬟珊瑚也道:“是啊,夫人去里面等着吧,我在这里等着,一看到将军的车架我去唤夫人。” 珊瑚见汪夫人还是不想离开,看了一眼汪夫人微微隆起的肚子,又道:“夫人就是不顾及自己也要顾及孩子,将军临走之前可是让婢子好生照顾您……” 汪夫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才回了院子。 凉亭中,满头华发的老者躺在躺椅上,听到动静,抬抬手,示意汪夫人坐下。 老者一头华发,胡子也白了,可是一双眼睛偶尔还能瞧见睿智的光。 他手里拿着蒲扇,缓声道:“坐下歇会,有身子的人了,要照顾好自己。” “许久未见阿止了,夫君虽然在信中说阿止越来越好了,可怎么个好法,他也不说清楚,女儿也是着急,从昨日接着信就没睡好……” “爹爹你说,阿止真的好了吗?” “好与不好今日不就见到了,正儿不是说京城的那位神医很是了得吗?你不是也见过?” 汪夫人回道:“是,陆姑娘的医术我从未怀疑过,只是阿止……” “那就行了,安心等着吧。” 等待是最煎熬的,汪夫人的定力自然不如亭中的老者,在多次在凉亭中来回走动时,门口传来了珊瑚的声音。 “夫人!是将军!将军带着小公子回来了……”(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阿止真乖 汪夫人到门口时就看到汪止正坐在汪正怀里,手里举着个小风车,来回的在面前挥动,在风车转动的同时还发出了笑声。 那笑声对于汪夫人来说犹如天籁之音,立在门口的下人怔的说不出话来。 汪夫人看到汪止的那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如一汪泉水,澄净到让人移不开眼。 昔日里如同失了一魂的孩童如今要比寻常孩子还让人瞩目,此刻汪夫人感觉像是在做梦,有些不真实。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汪止,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直到汪正开口唤她。 “夫人。” 汪正已经从马上下来了,见汪夫人站在原处只是看着汪止,一动不动,他将汪止抱下来放到地上,大步上前,再次唤汪夫人。 “夫人,我们回来了。” 汪夫人含泪看着汪正,又将目光移到近处正好奇看着她的汪止身上,她张开手,“阿止,过来。” “让娘好好看看你……” 汪止没动,他下意识的转头找莲心,刚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莲心便被他拽住了衣角。 汪正忙扶住汪夫人,“阿止现在对咱们还不熟悉,我信中不是告知你了……” 如汪止虽然大好了,可是他也是一个神智刚清醒的孩子,他的记忆起始在陵阳王府,并不是他们这里。 虽然汪夫人有心理准备,此时若是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寞那是假的,她忍着泪再次看向汪止。 莲心先是拍拍汪止的手背安抚他,然后伸出手,汪止便将小手递到了她手中,莲心将汪止带到汪夫人面前。 “莲心见过夫人。” 一礼还未行完,已经被汪夫人拖住了,汪夫人看着莲心,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姑娘不可多礼,我还要多谢姑娘一路照顾阿止呢,将军信中都说了,一路多亏有姑娘。” 莲心含笑道:“不敢,虽是我家世子让我随行的,可我也是切切实实的喜爱小公子,愿意照顾他。” 说完莲心蹲下身子对汪止柔声道:“阿止,这是你娘。” 汪止仰头看了一眼眼中依旧蓄着泪的汪夫人,挪动身子,又往莲心怀中躲了躲。 “阿止……” 汪正忙道:“进去再说,这里日头大,莫晒着你们了。” 刚一进院子,汪正就看到了站在凉亭内的老人,他忙上前行礼,“爹,我们回来了。” 老者便是汪夫人的父亲,汪正的岳父陶均。 陶均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后视线便落在汪止身上,他的目光既与汪夫人有些相同又多了些别的。 那双苍老的眼中似乎包含了一种众人无法理解的情绪,像是跨越时间的长河在看另一个人。 他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缓缓张开,掌心中躺着一把糖,他往前伸了伸,对着汪止轻声道:“阿止,给你。” 汪止看了两眼老人手中的糖转头看莲心,莲心已经三日没给他糖了,那个哥哥这两日也没再出现。 他想吃糖。 前几日莲心才知道他们要来西江城,汪正说是汪止的外祖父家,莲心看到老人期冀的眼神,蹲下身子温声哄汪止。 “外公给你糖,阿止去拿。” 汪止在莲心眼神的鼓励下才迈着小短腿上了凉亭,他走到陶均的面前伸出两只手,手掌并拢朝上等着陶均给他糖。 陶均眼底划过一丝意外,慈爱的将糖放到他的掌心上。 汪止看了一眼掌心中的糖,抬起头看面前的老人,然后带着稚嫩的嗓音说出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 “谢谢……” 陶均面上的笑意微滞,随后露出惊喜的神情,他仰天哈哈大笑了两声,眼底漫出水光。 他又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了汪止的脑袋,“阿止真乖……” 而一旁听到汪止开口说话的汪夫人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还不赶紧去追人! 雨说下就下,坐在山洞里的陆筝神情木然的看着洞口的水洼,脑海里回响着各种声音。 “师兄,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 “想当年师父外出十多年才回来,以至于回来都没认出我这个徒弟,你这才多久没见师父,快去看看你种的药草……” “……阿筝,怎么又坐在这里?” “我在等师父,师兄是又要出谷了吗?可不可以帮我给师父传个信?” “信是能传,就是不知师父回不回来……” “天一,怎么我生病了师父都没回来?师兄也走了。” “我陪着小师叔,小师叔想吃什么,等明日出谷我去镇子上给小师叔买……” “陆鸣,你说我师父还记得他还有我这么个徒弟吧?” “当然,你可是他老人家……最喜爱的弟子。” “那他怎么不回来……” 他怎么不回来? 陆筝现在心里已经隐约猜到答案了,可是那个答案是她死也不愿意承认的,不可能也不应该…… 无回谷的人都在瞒着她,既然如此,她只能自己去找答案了。 雨势渐小,还在嘀嗒嘀嗒的下着,陆筝没有等雨停,一头扎进了雨中,倔强的在泥泞的山路里继续前行。 …… 济生堂。 天刚放晴,项酒便开始收拾行李,同来的大青山几人知道他此次出来不仅要选徒,还有院长交于的重任,便没有留他。 与柳闻钦几人话别后,项酒便带着项宝宝上了马车,济生堂门口便只有廖掌柜目送着项酒远去。 马车还未消失在廖掌柜的视线中,一个小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请问大青山的项酒项大夫可还住在济生堂?” 听到项酒的名字廖掌柜回首,就看见一个身着道袍的小童在问济生堂门口的伙计,那伙计当即也朝廖掌柜看过来。 廖掌柜以为是来请项酒出诊的,他知道项酒是有要事才离开的,也没打算帮小童去追人。 “你来晚了,项大夫已经走了。” 项酒一走,这京中勋贵给孩子看病可就再也不来他们济生堂了。 廖掌柜心里还在惋惜,就见那小童看了自己手中握着的信,焦急道:“这可怎么好?陆神医还等着呢……” “项大夫走了多久了?可知是去了哪里?” 廖掌柜却朝他走了几步,“你刚刚说是谁要找项大夫?” 难不成是陵阳王府的那位?项酒师徒二人多次去陵阳王府都没见到她,前两日不是说她已经离开京城了吗? “是一位姓陆的大夫,昨日救了我师父,医术可厉害了,我们都唤她神医,她托我来找项酒项大夫,还有信要给项……” 小道童话还没说完,廖掌柜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马车,朝着立在门口的柱子道:“快!还不赶紧去追人!” “哎!” 门口的柱子撒腿就跑朝着项酒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盏茶后,项酒看完了自己手中的信,他看着落款上的名字,真的是她。 项宝宝伸着脑袋在他身后问道:“师父,那咱们今日还走吗?” “我们先去京郊的青云观。”(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她好像很难过 青云观。 雨后青泥的气息扑面而来,项酒下了马车,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又替项宝宝理了理衣服,然后便在小道童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偏殿。 偏殿内无神像,全是一盏盏长明灯,陆筝一身素服站在一盏长明灯前却没有点燃。 引领的小道童没有进偏殿,项酒带着项宝宝进入偏殿,听到动静的陆筝回首。 项酒看着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合,他上前行礼,“多年未见,没想到您都长这么大了。” “还以为……苍澜师叔可还好?” 听他提到师兄,陆筝嘴角微微扯了扯,“我也是许久未见师兄了。” “是,往日里苍澜师叔也经常在外游历,您……是一个人出谷的吗?天一师兄没跟着吗……” 几句简单的寒暄之后,项酒发现陆筝叙旧的情绪并不高,虽然陆筝面上挂着笑,但那笑意项酒总觉得有些不对,还不等他多想,陆筝已经转过身,看向殿内的长明灯。 看到长明灯的项酒恍然,“您是来为前辈点长明灯的吧?我当年受了前辈大恩,合该尽些心意……” “宝宝,你去准备祭品和长明灯……” 轰鸣声再次在陆筝耳边响起,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都要站立不住,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傍晚,太阳已经下山了,陆筝倚坐在偏殿的门口,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动不动,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项酒已经离开许久了,陆筝依旧沉浸在他的话中不能醒来,耳边依旧回荡着项酒那些她难以呼吸的话。 “每年的这个时候曾受过前辈恩情的都会设祭以怀念前辈……医圣已逝,医仙也长眠,我等学医之人必会效仿两位前辈,终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昔日在无回谷,每每向陆仙请教医术,陆仙并不因我不是无回谷的弟子而藏私。” “谷中今年还会为陆仙设祭吗?是几时?苍澜师叔……” “那你可还记得……师父他因何……” “……” 她师父究竟是因何过世,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为什么?!!! 陆筝的眼睛逐渐开始泛红,痛苦的将自己抱成一团,将头埋在膝盖处,为什么!她到底忘了什么? 院门口,小道童怀知仰头看向自己的师父,担忧道:“师父,她好像很难过。” 还很痛苦。 清虚道长还有些虚弱,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来这里点长明灯的哪一个不是为至亲至爱之人点的?” 失去至爱至亲之人又怎会不难过,可是清虚道长观陆筝的神色,好似她心中记挂之人像是刚失去的。 “那我们能为她做什么吗?” 清虚道长看了看天边的晚霞,明日还会有雨,约莫着陆筝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开。 “让厨房做些吃的,晚些给她送过去。” “徒儿晓得。” 有些痛是需要时间来治愈的,外人并不会有多大的助力,清虚道长缓缓叹了一口气,带着小徒儿离开。(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陆仙最宝贝的那个 天色暗了下来,山雨欲来。 陆筝抱着膝盖神情呆滞坐在耳房的地上,旁边的托盘里放着怀知送来的吃食,饭菜早已凉透。 她整个人一直处于恍惚中,昔日里最明媚的少女眼底的光早已沉寂,她心底坚如磐石最大的倚靠在这一日被击碎,记忆如缺了口的钝刀一般在一刀一刀捅向她的心脏。 陆筝觉得她心口很疼,那疼痛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每一刻都在被疼痛拉扯着。 如果能睡着就好了,睡着了就不疼了。 等睡醒了,她就回谷,可是她怎么也睡不着。 无回谷祠堂中挂着历任谷主的画像,如果师父真的……不可能没有挂在上面。 祠堂很大,陆筝小的时候经常去那里玩。 可不知从哪一年起就连罚她跪祠堂的师兄也不再让她经常去祠堂了。 她以为是她长大了,辈分又高,师兄定然是顾及她女娃的脸面,可如今想来…… 人总是后知后觉的,她怎么就忽略了每次去祠堂的路上天一总会急急的追来,似是很着急让她帮忙料理药材,事后想来又不是那般急迫的事情。 她怎么就忽略了,即便天一没有在谷中,洒扫祠堂的师侄每次见到她神情中总是透露着紧张,说话也是支支吾吾。 她还以为是她辈分高的缘故,才让那位刚进谷的师侄如此紧张…… 还有…… 点点滴滴,过往的桩桩件件她为何都未曾深思? 陆筝啊陆筝,你可真蠢,可真蠢啊…… 手中翻出一枚银针,快速的扎进一个穴位后,陆筝的眼眸缓缓闭合。 怀知端着托盘再次来到耳房的时候就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陆筝已经睡着,地上托盘里的吃食一口未动。 地上凉,怀知轻声唤了陆筝两声没有把人唤醒,将托盘放下后,怀知将榻上的被子给陆筝盖在身上,这才将耳房的门窗都关好离开了。 …… 济生堂。 众人没想到项酒又折了回来,项酒只说忘了在京采买些东西,明日再离开,众人也没有多问,又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走在最后面的张本源被项酒唤住。 张本源手中还拿着一沓药方,正斟酌着该给他的病人用哪个,见项酒欲言又止,便直接道: “可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项酒请他就坐后给他倒了茶后,看了一眼无人的门口,才凑近他小声问道:“你可曾听院长说过陆仙的事?” 张本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谁?” “还能有谁?昔日无回谷的谷主陆乘渊陆医仙。” 张本源一愣,“前辈不是已经……” “是,咱们都知道陆仙已经驾鹤西去,我是问你可曾听院长说过陆仙当年是因何故去?” 项酒这么一问,张本源陷入了回忆,他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这位后来被众人誉为医仙的前辈以及当年他师兄在大青山收到无回谷信件的场景。 陆乘渊,生年不详,无回谷十一任谷主,传言中陆乘渊医道双修,一手独门针法出神入化,至今无人能及。 比他的针法更为神秘的是他本人,除了他的病人就只有在无回谷才有机会见到他,行踪飘渺不定,听闻就连他的弟子也有可能很多年见不到他。 他打破无回谷嫡传弟子不出谷的规矩,让那些真正潜心医学一心救人的医者游走在大周境内,无论是繁华的城池还是偏僻的乡野间,哪里有疑难杂症,哪里就有可能有无回谷的弟子。 他师兄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果说大青山是病人求救的神山,那无回谷便是那些身患重病心底绝望之人的仙台。 当年收到无回谷传来的信时,他师兄在大雪纷飞的冬月沉默良久,随后冒雪奔赴无回谷。 因何故去? 张本源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才看向项酒。 “当日师兄收到信时,信上并未说陆仙是因何过世,后来师兄回来后我也曾问过,师兄只是沉默不语。很久之后,一次醉酒缅怀陆仙时,我才得知。” “好似是苍澜前辈不许外传,至于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怪不得许多人虽知道陆仙长眠,却不知是因何故,原来是苍澜师叔不许外传,项酒心道。 “那年冬月极冷,陆仙外出行医遇上大雪封山,不巧碰上了一伙贼寇,陆仙身边又带了个小徒弟,为护住小徒弟……” 项酒耳边忽然浮现回城路上他和小徒弟项宝宝之间的对话。 “师父,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项宝宝一张脸都快皱在了一起,似是在极力思考,“她好难过好难过的,方才都快站不住了,徒儿都想去扶住她了……” “马上就是陆仙冥诞,她想起师父自然难过。” 项酒沉浸在昔年在无回谷陆乘渊对他的恩情中,一旁的项宝宝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是,她好像不相信陆仙……就好像不知道……好奇怪……” 张本源叹了一口气,似是在惋惜。 “师兄说前辈这一去,是咱们杏林中的遗憾……” 不知为何,项酒心跳倏的漏了一拍,不等张本源说完,打断他:“是哪位小徒弟?” 张本源一愣,项酒又急急的问:“院长可知当年陆仙外出带的是一位徒弟?” 项酒急切的声音情绪的变换都被张本源收在眼里,顿了一下,张本源才道:“我也不知是哪位,只听师兄说是陆仙最宝贝的那个……” 啪嗒! 猛地起身的项酒袖口不小心拂倒了手边的茶杯,茶杯倒在桌几上,茶水洒了出来,张本源眼疾手快的将即将滚落到桌几边的捉住。 将茶杯放正后一抬头就瞥见了项酒眼底的慌乱。 下一刻正想问原由的张本源就对上了项酒一双有些仓皇无措的双眼,项酒情绪更加激动了,口中的话张本源也听得云里雾里。 “不可能!不应该……她不应该不知晓……” “可明明……她就是那个陆仙最宝贝的徒弟……如果当年是她,她不可能不知晓的!” “那她今日为何还要问我陆仙因何故去……” 项酒不知道缘故,张本源也回答不上来项酒的话,回应他的是屋外正刮起的风。 此时城门已关,项酒打定主意,他明日还得再去一趟青云观! 回到房间的项酒再次和项宝宝说起陆筝,又问了一遍今日见到陆筝的细节,乖巧的项宝宝一一回答。 殊不知,暗夜中,师徒两人之间的对话早已被一人听去,那人收回正要敲门的手,唇边是意想不到的笑意和那逐渐浮现寒光的眼眸。 结婚,旅行,生病,杂事……日子就在一天天懈怠中度过(总之,是自己懒了,状态也没有调整好),许久没更文,很是对不起支持的宝子,让我意外的是不更文的日子里依旧能看到熟悉的宝子投票,爱你们呦~ 不能保证更文的速度,只能确保每一章都用心码~ 第一百八十四章小阿筝,别怕 天还未亮,济生堂的门便被人敲响了,开门的伙计一看来人的腰牌立即恭敬的将人请了进去,问了话,来人又立即离去。 项酒房门口,项酒还处于震惊中,项宝宝揉着困顿的双眼唤项酒。 “师父……” 项酒回神将门关好,示意项宝宝继续睡,他却再无睡意了。 怎么会这样?她竟然真的不知晓吗?项酒脑子陷入混乱中。 与此同时,京城一座宅院中。 一人捏着嗓子传达完信上的内容,才看向院子中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主子说了,务必将人带回来,生死不论,若是带不回来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内侍说完,又转向身边的一位头戴斗笠的人,“你是用毒的高手,这一次……” “请娘娘放心,这次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不多时,一众人出城后朝着青云观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青云观的耳房内,陆筝陷入了梦魇中。 “师父,我好饿……我们还有多久能走出去……” “就快了,来,师父这里还有药丸,阿筝再吃一颗,吃了身上就暖和了……” “师父……师父怎的一颗都不吃……阿筝也不吃……” “师父在辟谷,不饿的……” “……” 空中风雪肆虐着,一大一小艰难的在雪地里行走着,两人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这小女娃身带异香,此香有疗愈之效,这次也算不虚此行,来人!带回去!” “住手!阿筝住手---” “等阿英来了,定能将你带出去……” “小阿筝……别怕……” 倏的,陆筝睁开了眸子,猛然坐了起来。 方才梦中的场景瞬间模糊了一片,耳边只回荡着那句,小阿筝,别怕。 辰时,端着托盘在耳房外犹疑了半天的怀知才轻声扣门,没人回应,他打开房门后才发现陆筝已经离开。 …… 京郊。 站在马车上的小福子伸着脖子看向萧祁早已离开的方向,心里又急又燥,却不敢再忤逆萧祁的话。 他心里清楚,这一次陆筝的消失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他们家世子面上的担忧心里的焦躁日日都在加剧,他不敢再以为萧祁身体着想的理由阻拦他的脚步。 那个后果是他承担不了的。 游庚从马车里钻出来二话不说将吹了半天冷风的小福子拉回了马车里,“快喝些热茶,姑娘不在生病了可没人给你看……” 游庚将茶盏放到小福子手中,小福子却没动。 “姑娘真的会回京吗?” 游庚也不知晓,坐在马车里的孟绾绾开了口。 “若真是因你所说,阿筝是因为那日清晨的信,那世子猜得应该不错,阿筝想必是要回京寻那位给她留话的大夫。” “可是姑娘怎么也不和我家主子说一声,虽说危险,可我们也能陪着她一起回京的……” 游庚见小福子一脸愁容,道:“世子既然去找姑娘了就一定会把姑娘带回来的,你还不相信你家世子吗?” 小福子又叹了一口气,但愿他家世子能找得到,不然…… 第一百八十五章有师父在 嘀嗒,嘀嗒…… 又开始下雨了。 冒雨下山神思还处于恍惚中的陆筝已经不知滑倒了多少次,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发现手腕已经摔破了皮,一身素衣尽是泥水。 她此时只想回无回谷。 忽然,前方的路被人挡住了,有人阻了她的路。 陆筝停住脚步,看向前方黑压压的一片,眼底不带一丝感情,手腕一翻,银针已经落在指尖。 斗篷下传来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好独特的香味……” 他目光落在陆筝还在渗出血丝的手腕处,低声一笑,“先莫要杀她,待我回去做个药人。” 一滴雨正落在陆筝的眉心。 蓦的,昨日梦境中的一些场景突然就在此刻逐渐清晰。 整个世界都是素白的,只除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人,大片的鲜血再一次映入眼底。 “小阿筝,你记住了,你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切不可再……除非万不得已……” “你控制不住自己,切记……手上不可再……” “……你记住了没有?” 这片刻的场景让陆筝怔在原地,耳边回荡着陆乘渊的话音,可陆筝眼前全是那被血染红了的雪。 此时的感觉就如身临其境,陆筝指尖控制不住的开始抖起来,银针落地,陆筝胸腔内一阵恶心袭来。 她膝盖一软,扶着一旁的树就是干呕。 “呕……” 斗篷下的黑衣人意外的看着这场景,他唇角刚掀起一抹嘲意,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 还在犯恶心的陆筝眼神一冷,下一刻,耳边响起令她灵魂都颤抖的声音。 “汪!” “汪!汪!汪……” 人群中闪出一条路,最后面的人牵着一只猎犬走了过来。 陆筝脸上仅剩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僵在了原地,耳边轰鸣一声,脑海中再次闪过纷乱的画面。 “师父……师父它们在啃食人的尸……呕……” “阿筝别看……莫怕……有师父在……它们不会过来……” “莫怕……” “汪!” 回过神的陆筝就对上了猎犬凶狠的目光,猎犬盯着陆筝的眼神带着异样的光芒,就好像陆筝即将是它的盘中餐。 她身子缩在树下,声音都在颤抖。 “走……走开!” “汪!汪!” 斗篷下的人一声嘲弄的轻笑后,刚抬手要示意什么,只听得利箭划破雨幕嗖得从他耳边穿过。 下一瞬猎犬闷哼一声,倒在了离陆筝不远的地上。 陆筝看着倒在眼前的猎犬,再次努力捕捉方才在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那一次……才是她惧怕狗的原由! 众人脸色一变蓦的回首,就看到了远处的身影。 少年红着一双眼睛看着缩在树下一身狼狈受到惊吓的少女,眼底的心疼难以言喻。 如果说之前萧祁在世人的眼中只是个出身高贵的皇家子弟,那么现在在场的众人知道他们主子为何一直忌惮这位陵阳王世子了。 因为此刻他们在萧祁的身上看到了陵阳王萧储南的影子,若是长成……又是一个祸患。 几个简单的手势山脚下的一场搏杀随着越下越大而加剧,雨血飞溅,双方彻底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 萧祁在长平的掩护下一直试着突破人群走到陆筝的面前,明明距离不远,却总有人阻碍。 “世子小心!” 萧祁不知一动不动的陆筝在想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此刻的陆筝,他心中的陆筝是爱笑的,明媚的,是只要有美食心情就会愉悦很容易满足的姑娘。 可是不过几日不见,她便如此憔悴,萧祁只觉得心口处说不出的闷堵。 哐得一声,长平踹开一名要袭击萧祁的黑衣人,又护着萧祁前进。 而另一侧,斗篷下的人看着双方焦灼的打斗,心里有些没底,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袖珍的香炉,这炉中是他新研制的毒药。 他手忙脚乱的想将其中的香点燃,可是此时在下雨,几次无果,他瞄准了还在树下发怔的陆筝。 他眼底闪烁着杀意,快速的盘算着,陵阳王世子不一定能带回去,可若是杀了陆筝也算除了娘娘心中的一根刺! 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手中,远处的长平瞳孔一震,扬声喊道:“姑娘小心!” “姑娘---” 可是陆筝就像听不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萧祁红着一双眼不管不顾的冲入正在混战的人群,只想冲到陆筝的面前,忽然,一支袖箭对着萧祁的方向破空而来,长平飞身将萧祁扑倒将人护在身下。 与此同时,那把匕首已经在对准了陆筝的脖颈后方。 萧祁抬起头的一瞬间,肝胆俱裂,绝望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划破雨际:“陆---筝---” 第一百八十六章哑疾已愈 陆筝脑海中那如走马灯似的回忆被这一声嘶吼声霎时拉回了现实,脖颈后的刀锋已至,斗篷下的人唇边带着还未得逞的笑意。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回身与他冷漠对视的少女,他手中的匕首距离陆筝的眉心不过一寸,可是却再难以靠近陆筝分毫。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颈侧,那里扎进了一枚他自己都未曾看清陆筝是如何出手的银针,眼前一阵黑暗袭来,他心有不甘的倒在了一侧。 陆筝扫了一眼地上这位来自大青山的圣手,面不改色的缓缓起身。 而此时,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众人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长平一众人还处于萧祁能开口说话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刚刚……他们听到世子开口了? 而杀手们显然没有想到陆筝竟然有如此身手,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诛杀一名女医,带回陵阳王世子。 可是谁能告诉他们,方才陆筝那鬼魅般的身手是怎么回事? 还有,陵阳王世子竟然能开口说话了?主子知晓吗? 必须让主子知晓! 一名黑衣人脸色一变,“撤!” 可并不是他们想走便能走的,跟随萧祁来的人立即将想要逃跑的人拦下。 黑衣人见状其中一人高喝一声,“速传京中,陵阳王世子哑疾已愈!”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将长平炸醒,他迅速的爬起身一剑抹了正要从他身侧逃跑的黑衣人的脖子,扬声道:“拦下他们!” 只因萧祁为陵阳王世子,是以,成长的过程很是坎坷,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京中局势如此混乱,若是让人知晓陵阳王世子能开口说话了…… 双方又陷入一场焦灼中,爬起身的萧祁如一阵风般穿越人海,奔向了树下的陆筝。 直到将人抱住,直到确认陆筝颈后无伤,萧祁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似是根本没有在意方才自己情急之下又做什么,只是红着眼眶看着面前的陆筝,此刻反而是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 陆筝对上少年惊魂未定的凤眸,耳边似是还在回荡着萧祁方才那一句陆筝,陆筝生怕他又和上次采药时一般,只是情急之下的一时反应。 这一刻,医者的本分再次在陆筝心里苏醒。 她盯着萧祁的眼睛,似是有些虚弱。 “我受伤了……” 萧祁心底一慌,忙着急查看,“哪里?” 这一句微微有些嘶哑的‘哪里’发出声之后,萧祁蓦的抬手摸向自己的嗓子,“我……” “我……我能……” 看到陆筝的眼神,萧祁得到了确认,他心中一阵激荡。 可是他却没有像寻常人大病初愈似的狂喜,依旧没有忘记查看陆筝哪里受伤了。 待看到陆筝手腕上差不多已经要和泥水和在一起的伤后,萧祁低着头,陆筝感觉他唇齿都在抖。 “你手腕……破了,我……给你包扎……” 细听之下,微微带了哽咽声。 萧祁从未想过他有一天哑疾痊愈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以为他要经过漫长的治疗才有可能开口说话。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敢再抬头与陆筝对视。 陆筝听着少年还略显稚嫩的声音,此刻沉寂的心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她偏头看着少年因为激动而颤抖撕中衣的手,陆筝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无声的安抚让萧祁缓缓抬眸,良久,微红的凤眸溢出的笑是陆筝劫后余生的庆幸亦是他终于能开口说话的喜悦。 周遭厮杀声渐弱,长平带着人去追击逃走的黑衣人,留下的侍卫处理树下被陆筝扎晕的人。 萧祁背上精神已到强弩之末的陆筝离开了。 雨渐渐停了。 坐在马车上的游庚望眼欲穿,一直看向萧祁离开的方向,待路的尽头出现期待的身影有些激动的游庚正要喊小福子。 下一瞬,他顿住正要下马车的脚步,抬手揉了揉眼,他没看错吧?世子怎么像是在和他家姑娘说话? 待萧祁又近了些,游庚终于看清了,他一个激动,从马车上摔到了地上,顾不上喊疼。 震惊之下嗓门极高:“天爷哎,世子能说话了---” 之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什么?!” “阿筝回来了……嘶!” 马车内正在给孟绾绾倒水的小福子失手打了茶壶,茶壶砸到了孟绾绾的脚上,孟绾绾碰倒了茶几上游庚给陆筝准备的各色点心。 一阵叮铃哐啷之后,小福子终于扶着孟绾绾下了马车,此时萧祁也背着陆筝到了跟前。 “姑娘……” “阿筝。” “主子。” 几人同时开口。 萧祁没管游庚和小福子分外激动期待的眼神,只是平静的微微转头问背上即将要睡着的陆筝。 “可要吃些东西再睡?” 小福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家世子出去寻一趟陆筝竟然还能开口说话了,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呜呜……老游……还不快去准备……呜呜……” 第一百八十七章他们剑阁有错 这一日的所经历的担忧,惧怕,惊喜,对于众人来说都是难以忘记的一天。 可萧祁能开口说话,众人面上也只是激动了一日。 因为第二日睡醒的陆筝说,除了游庚能跟他回谷的就只有她的病人,陆筝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身体依旧疲惫的陆筝说完这句话喝完手里的粥继续睡了,游庚收了碗默默退下,留萧祁与小福子主仆二人呆呆的对视了半天。 第三日,睡醒的陆筝发觉小册子又出现在萧祁的手上,而陆筝这次醒来之后萧祁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小福子又无时不刻的在揣摩转达萧祁的意思。 “那日要伤姑娘的人主子已经让人押送大青山了,非得让大青山给一个说法。” “哦,还有,我们离开顾家村时,姑娘留下的药主子已经让人给那位顾大夫送去了。” “主子问姑娘还要再睡么,没有什么想吃的,到了下个镇子让老游去采买。” 对面,萧祁和以往一样一言不发。 陆筝:“……” 陆筝虽然明白萧祁的倔强,可此时却再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任由萧祁主仆二人装傻充愣。 她只想早些回去,即便已经在项酒那里得到了确认,可她还是想回无回谷的祠堂去看看。 …… 无回谷。 日夜兼程赶到无回谷的陆鸣没有找到陆筝,反而碰到了刚回谷的天一。 天一身后跟着两名少年,也是他们剑阁的人,两人正往马车上搬药材,见到陆鸣,天一示意身后的人继续搬药材。 “小师叔可是回来了?” 陆筝若是回来了,他便留在谷中,暂时不出谷了。 一对上陆鸣的眼神,不知为何,天一心里咯噔一声,试探问道:“怎么?小师叔在外面惹祸了?” 陆鸣摇了摇头,天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就说小师叔还是很听话的,师父还不信……” 可接下来陆鸣的话让天一嘴角的笑意缓缓凝固了。 “她可能……知晓谷主不在了。” 陆鸣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天一,天一越听心越往下沉,他冲着正在搬运药材的少年有些着急道:“安然,去给师父传信!” 也只有他们知晓,当初陆乘渊故去时,陆筝险些就随陆乘渊一起去了。 虽说众人费劲了心力,用了不知多少吊命的珍稀药材才将陆筝从阎王爷的手里抢回来。 可人救回来了,醒来后却让他们又生忧虑。 因为陆筝醒后不久,突然问天一,“师父这次外出怎的这样久?” 当时因惊吓打翻药碗的天一俯身去捡药碗,他甚至不敢去看陆筝期冀的眼神。 听到动静进去的苍澜给陆筝掖好被子,面不改色的说道:“你这才几日没见师父,想当初我可是很多年没见过师父他老人家,师父回来都认不出我来了……” “师兄骗人……” “师兄没骗你,谷中有人可以作证的。” “那不会等我长大了,师父才回来吧?” “也没准……” 至此之后,谁也不敢在陆筝面前提起陆乘渊,更没有人敢告知她那个真相,因为当日陆筝就是听见陆乘渊的噩耗才病倒的。 谷中的人年复一年的竭力在掩盖,只希望在她长大心智成熟后再缓缓告知她那个残忍的真相。 可如今,瞒不住了。 陆鸣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了剑阁,刚刚已经嘱咐安然离开的陆让看到魂不守舍的陆鸣回来微微叹了一口气。 陆鸣听到那声叹息声,以为陆让对他有些失望,“师父……” 是他判断有误,以为陆筝会第一时间回谷,等回来后没找到陆筝终于冷静下来的陆鸣才猜到陆筝去了哪里。 陆让看着面前一脸挫败懊悔的徒弟,放缓了声音,“陆鸣,你没做错什么。” 到底是因为他们心虚,以为陆筝求证第一时间必然会去无回谷的祠堂,这么多年每次陆筝往祠堂的方向去,留在谷中的人总会如临大敌。 “可是她……” 可是她回来是一定会发疯的,多年前的那一幕再一次在陆鸣脑海中浮现,他们这般瞒着她,以她的性子怕是怨众人许久。 更何况,当年也是剑阁的隐卫失职才会……倘若她得知真相,又会如何看他们剑阁? 如何看他呢? 其实最害怕她知道真相的是他们剑阁,是他陆鸣。 一想到这里,陆鸣脸色更加难看了。 陆让不知该如何宽慰他这个徒弟,毕竟,这件事在他心里也是一个始终迈不过去的坎。 他望向远处的药田,“我已经让安然出谷,不日,她师兄就会回来,此局也只有她师兄能解,我们剑阁……” 陆让的话没有说完,陆鸣却听出了他话音里的意思,他们剑阁有错,他们心中有愧,就算再怎么弥补。 陆乘渊也回不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我陪着阿止 “……英,英回来。” “英……” 已经睡着的汪止还在梦中念着阿英,汪正与自家夫人对视一眼笑了笑,轻声讲给汪夫人儿子一直惦记的那只庞大巨鹰,听得汪夫人更加好奇了。 “这些日子都不曾出现过吗?是不是回去找陆姑娘了?” “它有灵性的很,没有回来应该就是回去找陆姑娘了。” 若是那只鹰还在,儿子也不会做梦都说梦话吧,想到白日莲心说的话,汪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若是莲心姑娘能留在咱们这里就好了,阿止这样黏她,莲心姑娘若是走了,我担心……” 虽然汪止现在也会回应他们,可是一旦他饿了或者累了,第一时间从来不是找他们,而是直接奔向莲心。 莲心在汪止的心里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两人心中虽然酸涩,但心里依旧感激莲心。 但是昨日莲心是陵阳王府的侍女,此次只是来送汪止,并非是要常住在这里,今日莲心告知汪正夫妇二人,不日她就要回京了。 “这两日我们都多陪陪阿止玩,他会接受我们的,慢慢来,不着急……” 汪正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心里也是担忧的紧,他生怕再次在汪止的脸上看到对他的抗拒。 有时候小孩子的感觉也是异常敏锐的,也许是莲心这两日交代汪止的话太多了,汪止似是知晓莲心要离开了,他便整日都跟在莲心身后,不哭也不闹,就是不让莲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即便莲心要去厨房,他也坐在厨房外乖巧的等候。 汪正夫妇二人又在汪止房间逗留了片刻,才离开,夜里依旧是莲心在照顾汪止。 翌日,辰时,莲心从厨房里端着刚出炉的核桃酥走到汪止身边,一边晾核桃酥一边和汪止说话。 “阿止怎的不和爹爹一起玩了?你爹爹给你做了个木马,和苍梧院中那个一样。” “你爹爹还要给你搭个秋千呢,阿止不喜欢吗?” 谁知,汪止看着她并不说话,少顷,只是将她的胳膊抱住,头枕在她的肩上。 莲心脸上的笑意微滞,她盘子放到一侧的地上,偏头微微红了眼眶。 良久,莲心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才拍了拍身边的小人,哄道: “昨日都说好了,今日要学一首诗的,外公还在前院等着阿止教阿止念诗呢,等吃了核桃酥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自今日起床就一直未曾开口说一个字的汪止抬头看身边的人,说出话的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倔强。 “一起。” 莲心唇角僵了僵,随后应下,“好,我陪着阿止。” 接过莲心递过来的核桃酥,汪止小口小口的吃着,另一只手依然抱着她的胳膊。 远处,看到一大一小紧紧相依的两人,汪正夫妇二人心里堵得难受,一起往回走。 “阿止这个样子,莲心姑娘怎么走得了?”汪夫人忧愁道。 若是寻常人家的侍女,他们还能开口多留些日子,可莲心是陵阳王府的侍女,没有陵阳王府发话,他们怎好将人留下? 汪正思虑片刻,想起了陆筝,“不知陆姑娘是否还在京城,我先去一封信去京城,问问陆姑娘阿止这样该如何……” “夫君去信时小心些。” “我知道的,信会先到陵阳守备军,我的旧部下会亲自送到陵阳王府的葛叔那,夫人放心,慢是慢些,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那就好……”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回了前院等汪止二人。 前院的凉亭下,陶均早已在等汪止的到来,他满意的看着给汪止准备的桌案和以后要用到的笔墨纸砚,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好像当年在教那个很听话的小少年一样,谁能想到多年之后又会给他的孩子启蒙呢? 陶均见两人没有把汪止带回来也不意外,示意两人就坐,然后笑道:“孩子啊,就是这样,小的时候谁带就爱黏着谁。” “长大了也一样,儿时的某些经历会伴随他一生,你们已经失了先机,往后慢慢弥补吧。” 两人没有反驳,齐声应下。 汪正走到一旁的桌案上去写信,随着信件几经周折的送往陆筝那里,汪止开始启蒙了,而此时混乱的京城丝毫不知晓大周的国运已经悄然开始变换。 在不久的将来,指点江山的会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请陛下印信 一朝天子一朝臣,崇宁帝虽还在位,却已经大权旁落,凡是他曾经一手提拔的官员此刻在朝中不是被调离,就是被打压。 年老一些的则被上官旁敲侧击的提示该回乡养老了,半生劳累,如今犹如被驱赶怎能不让那些文臣寒心? 性情耿直的老臣见朝中新提拔的官员皆是出自两大国公府的门下,心中愤懑外戚当权,联合几位武官,当朝提出要见崇宁帝,以询问崇宁帝属意哪位皇子为太子?好及早交由太子太傅教导。 太后只说崇宁帝身子还未好,答应会好好考虑太子人选,早朝不久后,两大国公府各自商量着人选。 翌日,便出了结果,谁知,早朝上,出现了两个人选。 太后母家成国公府属意皇七子萧澈,且皇七子萧澈的生母佟妃出自京城佟家,皇城防卫营的首领佟忠义便是佟妃的兄长。 而佟忠义是成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 但英国公府却觉得皇四子萧昉最为合适,毕竟皇四子的生母容妃没有显赫的娘家,将来也无外戚之争。 这是自崇宁帝病倒之后两大国公府第一次争锋相对,且是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太极殿中,云章低声汇报着早朝上双方的争论,崇宁帝脸色愈发的难看,储位之争,伤害的只能是他的孩子。 若是有人起了心思,要暗中除去一位皇子……崇宁帝只觉得后背霎时冒了一层冷汗。 云章见崇宁帝脸色不好,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也勿要太忧心,几位殿下身边是有伺候的人的。” 他刻意加重的字眼让崇宁帝神色缓了缓,他便想起那年萧祁在宫宴上中毒之后,几个皇子身边便让玄甲卫安排了人进去。 而萧祁身边的人也几乎被陵阳王换了个遍。 “……阿……辞。” “世子……也安然无恙,已经离京了。” 崇宁帝这才缓缓舒了口气,只要萧祁平安无事,陵阳王就会继续驻守边境,那么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下,陛下还是要早日好起来,臣明日再接章太医入宫,也会暗中再寻些名医的……” 阳光透过窗缝照到太极殿的桌案上,崇宁帝看向那束光。 良久,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嘴角露出一个笑,示意云章靠近,艰难的说出了继承大统之人的人选。 云章惊讶的张了张嘴,刚要反驳,但对上崇宁帝的眼神后,云章说不出口了。 他红着眼睛与这位还在盛年的君主对视了良久,往日的豪言壮语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最终,云章拜下阵来,他明白崇宁帝的苦心。 他退后一步,跪在地上,双手朝上,即便此刻太极殿外都是玄甲卫的人,他依旧压着声音。 “臣不敢传这道密旨,请陛下印信。” 象征着皇权的印玺早已被太后的人取走,崇宁帝从枕头下摸出一方私印,放到了云章手中。 …… 距离无回谷越近陆筝的话就越少,小福子几人更是不敢乱说话,直到这一天,陆筝让几人下马车。 只见前方两座大山像是被巨斧劈开一样,中间只一个小道,两侧的峭壁上长满了藤蔓,阵阵说不出的香味向几人袭来。 下了马车的陆筝说了一句,“在此休息,等等再走。” 说完陆筝就去附近采药去了,萧祁也没有问还有多远,只是背着个背篓紧紧跟在她身边。 小福子和游庚对视一眼,就那一线天他们的马车能过去吗?明日不是要弃马车吧?还有多远…… 两人一肚子的疑问,可疑惑归疑惑,还是要抓紧干活,将孟绾绾安顿好之后,从马车上开始搬东西准备生火做饭。 采药回来的陆筝不顾几人的呆愣将药全扔进了游庚刚生起来的火堆中,还湿着的药材开始冒烟,烟雾将几人呛出了眼泪。 “咳咳……姑娘……咳咳……” “咳咳……我们捡……捡了干柴了……咳咳……” “咳咳……阿筝……” 陆筝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是药。” 几人一怔,又看向火堆上正燃着的药草,“咳咳……咳咳……” 难不成这山里还有什么瘴气? 饭后,陆筝让游庚收拾行李,小福子立即也忙活起来。 “姑娘,咱们是不坐马车了吗?那马车里的东西……虽说有些多,我也拎得动。” 实在拿不了有些东西就不拿了。 陆筝没有理会小福子,后者和自家主子对视了一眼,对于陆筝此刻的冷漠两人颇有些忐忑。 等游庚收拾好了行李,陆筝牵上孟绾绾,往前走了两步,才看向正要跟上的萧祁主仆二人。 这一刻,别说是萧祁,就连小福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陆筝一开口就不要他们了。 也许是萧祁的神情中藏着一丝可怜,也许是陆筝此刻不愿意与他多说,两人在漫长的等待中,陆筝终于开了口。 可陆筝依旧还是那一句话,“能进谷的就只有我的病人。” 说完,陆筝牵上孟绾绾往前走,小福子和自家主子对视了一眼,萧祁给了他一个自己想办法的眼神,随后就去追陆筝了。 走在后面的游庚被小福子叫住,身上几乎快挂满东西的小福子又热心的帮游庚分担了一些。 “老游,你可得帮帮我!” 游庚看了一眼陆筝的背影,很是为难,你家世子都不敢开口,他能帮什么? “你能的,你不是厨子吗?还是御厨呢。” 游庚点头,厨子怎么了? 小福子看了一眼前面,靠近他,低声问他,“你不是最了解食材吗?你看着一路杂草野菜遍地,哪些食物相克你总知道吧,不要致命那种,最好是……” 然后,再过了一个山头之后,众人在陆筝找到的山洞准备夜宿时,小福子就顶着一张起满疹子的脸出现在了陆筝面前。 陆筝看了一眼这一副药就下去的疹子是有些无语的,她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游庚,没有搭理小福子,却和游庚说要喝粥。 粥快熬好的时候陆筝往里洒了些东西,小福子盯着那不知名的东西心脏控不住的狂跳。 姑娘不会是不想他们跟着所以才想用药将他们药倒吧? 可小福子见孟绾绾游庚喝了之后都无事,萧祁正要喝时,小福子殷勤的上期,“有点烫,主子等等。” 萧祁白了他一眼,将碗中的粥喝了个干干净净,至此,只剩小福子碗中的粥没喝。 等了又等,见萧祁没有昏睡的征兆,小福子心里一喜,将碗中的粥喝了,还和游庚商量好了轮流值夜。 翌日一早,众人被游庚的惊呼声吵醒。 “天爷!你的脸——” 第一百九十章谷中在祭祀 听见动静刚起身的萧祁顺着游庚视线看过去,也呆住了。 小福子看见两人惊讶的神色,问道:“肿么……了?” 这一开口小福子自己愣了,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唔……唔的脸……” 东翻西找小福子终于翻到一个小铜镜,只看了一眼,小福子就想哭了,若是以前他没见过将人打成猪头是何模样,那么今日他亲身体会到了。 现在这张脸真是他亲哥也认不出来,不仅肿,加之昨日密密麻麻的疹子还未退,真是让人看一眼都吃不下饭。 他这是被什么咬了还是中毒了?为何就他自己这样? “主子……” 小福子先是看向萧祁,然后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还睡着的陆筝,陆筝没醒,她身旁的孟绾绾却醒了。 她问游庚,“游叔,发生何事了?” 游庚一笑,“没事,没事,就是咱们再也不用担心分开了……” 他的这位东家啊,就是心软也软的别出心裁。 小福子这脸怕就是昨日陆筝往粥里洒的东西才造成的,至于为何他们没事就只小福子有事,这就是陆筝的本事了。 方才还有些着急的小福子一听游庚这话瞬间明白了陆筝的良苦用心,心情也好起来,嘴角咧出一个笑,随后疼得又有些呲牙咧嘴。 “嘶……” 那副样子让萧祁都有些不忍直视。 游庚去做饭,现在小福子不用侍候萧祁,大多时间都在照顾眼睛不便的孟绾绾。 萧祁将竹竿上用作当帘子的衣服又重新挂好,他看了看陆筝身上的脏衣服,转身在陆筝的行李中找出了一身素雅的衣服放在了陆筝的身边。 又一次翻越一座山之后,陆筝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望向前方的建筑,声音很轻。 “到了。” 几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饶是见过世面的小福子也被眼前的建筑愣了一愣。 只见一座阁楼像是悬空在半山腰一样,背倚峭壁,下临深谷,整座建筑给人一种神秘感。 忽然,檐下的风铃叮铃作响,阁楼上方出现一个身影,待看清来人时,对着陆筝所站的位置行了个颔首礼。 随后,陆筝便听见熟悉的鸟叫声,一声接一声,朝着前方传过去,陆筝抬脚往前走,似乎有乐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起初陆筝还不在意,待听清曲子后陆筝脚步停在了原地,直直的望着远方,想起了上次听到这首乐曲的时候。 “天一,今日谷中怎的人这般多?最近大家都不用出去看诊吗?怎么还有人在演奏乐曲?” “每隔几年师父都会挑个日子祭祀谷中先辈们的,上次祭祀时小师叔才刚会走,自然不记得了。” “这曲子便是祭祀时所用。” “那师父回来吗……” “师祖……我也不知……” 陆筝吸了吸鼻子,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去,风中逐渐清晰的乐曲就像是有人在指引她一般,身后的声音她早已听不见。 “姑娘……” 萧祁几人被从阁楼上的人拦了下来。 来人神色温和,说出的话却没有转圜的余地,“谷中现下有要事,几位要进谷,需在此等候。” “唔……是病人……” “我是姑娘的厨子。” 小福子和游庚同时开口道。 无恙扫了几人一眼,视线落在小福子的脸上,面不改色道:“知道,陆鸣已经说过,只是现下陆鸣也在忙,几位稍后,陆鸣会来接你们的。” 小福子和游庚看着陆筝越来越远的身影,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到方才这位直接从阁楼上飞落下来的少年说道: “谷中……在祭祀。” 他声音很轻,看向陆筝的背影中参杂着担忧。 小福子和游庚对视了一眼,不再吭声了。 萧祁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陆筝,他很想追上去,却也清楚陆筝能允许他和小福子跟着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他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几人被无恙请去了前方的一座凉亭。 乐曲愈发的清晰,陆筝知道那是从哪里传出的,在经过一大片药田时,一道身影奔了过来,来人声音中带着异样。 “小师叔……” 春暖花开,这大好时光,三两好友小聚, 第一百九十一章阿筝回来了 “小师叔。” 一听到信就赶过来的天一唤陆筝。 天一看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师叔这副憔悴伤神的模样,往日里眼底璀璨的光也消失不见,心里难受的紧,他们的小师叔从来都是无回谷中最无忧无虑的那个,可现在…… “小师叔……” 天一又唤了陆筝一次。 陆筝将停留在天一身上的素衣目光收回落在他的脸上,开口道,“师兄回来了。” 天一有些忐忑的回道:“是,师父……在祠堂。” 陆筝回了一个嗯字,朝着无回谷祠堂的方向走去,每一步她都觉得沉重,心痛。 天一就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药田的另一侧,陆鸣站在一颗树下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在出神,他身边的安然微微叹了一口气。 “阁主让你看看那几个是否都是她的病人,若都是就放行,你将他们领进谷,安排个住处。” “你若是担心的紧,何不跟过去看看?” 陆鸣转头看他,苦笑了一下,“我们剑阁中人,谁有脸出现在那呢。” 安然脸色一僵,不再说话了。 “走吧……” 一阵风起,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树下。 祠堂内,几乎所有的无回谷医者都汇集于此,从最左到右依次是历任谷主画像,而最右面的一幅却用了竹帘隔开。 随着陆筝越走越近,祭祀仪式也渐渐接近尾声,无回谷的祠堂中,众人在进行最后的叩拜。 陆筝就站在祠堂门口等着众人祭拜完,不知是谁先看到了她。 “小师叔回来了。” 众人齐齐转身,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曲终,诺大的祠堂瞬间落针可闻。 陆筝没有看众人,她的视线落在最右侧的一个竹帘之后,她缓步往前走,天一忙看向最前方的苍澜,苍澜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待到陆筝走到竹帘前,陆筝缓缓掀开了它。 她的视线从画像最下方一点一点往上移,待看清画像上的人,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陆筝还是觉得心口像是被重击一样。 她的师父……真的在这里,她的师父真的不在了…… 将她捡回来,给了她一个家教导她呵护她这个世上最疼她的人……不在了。 “小阿筝乖,师父出谷了,以后天一会陪你玩的,要听你师兄的话。” “若是不想学医便去种药材,我们小阿筝种药材最厉害了……” “小阿筝,来,这是青珑神玉,以后就让它陪着你……” “小阿筝……别怕。” 陆筝对着画像上的人红了眼,她唇间发颤,跪在了画像前,哽咽唤道:“师父,阿筝回来了。” “师父。” “师父……” 从陆筝记事起,谁也没有见过陆筝哭过,便是那年陆乘渊逝去,接受不了的陆筝也只是发了一场疯,谁也没有在她脸上见过泪水。 可是此刻,陆筝泪如雨下的唤着陆乘渊的场景让在场的人都受不了了,那声声如泣血般的呼唤让众人都红了眼。 苍澜抬手拭了泪,抬手示意祠堂内的众人都退出去,只他这个当师兄的陪在陆筝身后。 因为他知道陆筝会有很多事要问。 第一百九十二章你知道谷中的规矩就好 陆筝跪在蒲团上哭得不能自已,她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既悲伤又委屈,呜咽声如同受伤的小兽,听得苍澜也是喉间哽得厉害。 苍澜跪到她身边,抬手一下一下安抚她,“哭吧,一次哭个够也好……” 风铃声再次响起,萧祁看向那空中的阁楼,眼底一点一点描绘着阁楼的形状,这里,他倒是没有来过。 这算是前山吗? 他每次都是在陆筝的小竹屋里醒来,那里周遭都是大片的药田,就连风中都是药香。 陆筝的小竹屋就那三间,他们……能和她住在一起吗? 正出神的萧祁被小福子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主子!陆少侠!” 小福子话音刚落,陆鸣的身影已经到了他们歇息的凉亭下。 方才将他们带到凉亭下歇息的无恙扫了萧祁几人一眼,问陆鸣,“可都是病人吗?” 陆鸣目光扫过小福子一张爹娘都难以认出的脸上,不知该说什么,又怕是陆筝的安排,他先是看向游庚。 “这位是陆筝的厨子,以后就在谷中养老了。” 游庚忙重重的点头。 跟陆鸣一起来的安然和无恙对视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既是在谷中养老,想必陆鸣也查过他的身份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这三位呢?”无恙又问。 心情一直十分低落的陆鸣视线落在坐着的孟绾绾身上,陈述众人都能看到的事实,“她眼睛看不到,还在医治。” 无恙目光落在萧祁身上,眼神询问陆鸣,那这位呢? 这一刻,小福子几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虽说萧祁哑疾已愈,陆鸣也不知晓,可万一让旁人看出些什么不许他们主仆二人留在这里可怎么好? 小福子捂着脸,不顾脸上的疼,焦急道:“陆少侠……最清楚……唔主子的病了……姑娘都……医了好久了唔……都不能开口。” “姑娘……可似……最担心唔主子……” 陆鸣看了萧祁一眼,良久,才道:“这三位……都是她的病人。” “我带进去了。” 陆鸣示意几人跟他走,游庚去拎行李。小福子一喜,忙去搀孟绾绾,谁知在经过无恙身边的时候无恙咦了一声。 “你这脸……” 疹子倒是普通的疹子,怎么这脸肿得好像是药物所致?是哪一种药来着? 无恙是天一的隐卫,常年待在谷中,只有天一出谷的时候他才会跟着出谷,而天一从来没把他当成隐卫,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会让他帮忙干。 日积月累,即便无恙没有学医,对医理药材也有个大概的了解。 无恙正要细看,却突然被人挡了去,陆鸣像是有些不耐烦,“我先带他们进去,事后会向师父禀告的。” 无恙又看了一眼颇有些心虚又佯装镇定的小福子,他微微笑了一下,对上陆鸣的目光,似是在强调。 “你知道谷中的规矩就好。” 昔年无回谷也曾出现过病人伤到医者的事故,与其说是病人,倒不如说是窥探无回谷别有用心的人刻意安排的。 是以,但凡进无回谷的要么是躺着的重症患者,要么是无回谷的弟子在外治不好回师门求助的,像陆筝这一次就带回来三个病人的,还从来没有过。 等陆鸣将人带走后,无恙看着几人的背影摇了摇头,除了那个眼睛看不到的姑娘,其他两人不大像病人,在他又叹息了一声后,一旁的安然嫌他管得多翻了个白眼。 “走吧,我们还要回剑阁守着。” 那里,可是随时会出现突发状况。 而此时,后山剑阁。 层层叠叠的建筑盘旋在半山腰上,一人走向最下方的阁楼中,这里是比萧祁一行人进谷时看到的建筑还要大数倍不止的建筑群。 其壮观程度怕是萧祁在此也会觉得震撼。 地阁中的最里间的一间房锁哗啦一声被打开,盘坐榻上正在打坐的人睁开了眸子,见到来人,面上有些意外。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往日的师兄弟了,他神色温和的看着来人,很难想像一副书生模样的他曾经是一位剑道高手。 他依旧还是一副儒雅模样,像以前那般唤来人。 “陆师兄。” “想不到陆师兄竟还愿意来看我。” 陆让看着榻上的人,心里复杂难辩,这个曾被誉为剑阁中最有天赋的师弟如今却只能在此荒度余生。 是心疼,是惋惜,还是愤怒,陆让都说不清。 陆让说:“她回来了。” 盘坐在榻上的人一副茫然的神色,还未及他问,陆让却苦笑一声,他看着这如牢笼一般的房间,直呼他的名字。 “姜也,这么多年你待在这里可觉得难熬?偶尔心中可有不甘?” 短暂的沉默之后。 “不曾。” 陆让轻笑一声,“好一个不曾,你是甘愿在此度过余生,可有的人……” 陆让看向面前神色依旧平静的人,缓缓揭开了当年姜也不知道的事实。 “陆筝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姜也唇角微僵,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衣服,“她……如今已经长大了吧,是不是还在怨我?” 是不是还是恨不得将他劈了? 无回谷小辈对陆筝这位小师叔可算得上又敬又怕,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的陆筝当看到姜也带回来的是气息已绝的陆乘渊会发疯。 大雪纷飞的冬月,一身单衣的陆筝提着剑冲入剑阁,若不是陆让几人拦下,怕是也没有姜也如今的幽禁。 “是我的错,是我失职,我没有护好谷主……” 陆让压根不想听他在这忏悔,他打断他,说道:“那年她发完疯之后,就病了,醒来之后当年随谷主外出的事就忘了个干净。” 姜也倏的抬起眸子,诧异道:“你说什么?” “在谷中多年,跟随谷主见过那般多的疑难杂症,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陆让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姜也,问他,“以她对谷主的师徒之情,你以为为何这么多年你都能好好在此忏悔?” 因为当年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又怎会再来寻那失职之人的麻烦? “她……大家都在瞒着她吗?” 陆让叹息一声,算是默认,又道:“近日她才得知谷主已经不在了,今日谷中祭祀,她势必要问个清楚。” 要说倔强,在无回谷中陆筝若是认第二,也无人敢和她争第一。 “我来,是要你心里有个准备,虽不清楚她能想起来多少,总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 “青珑神玉谷主给了她,你应该清楚她的身份,莫要让谷主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姜也对上陆让的视线,少顷,才应下,“我知道了。” 陆让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直到锁链声再次响起,直到陆让离开地阁许久,坐在榻上的姜也才抬起头。 他看向那如鸟笼子一般小的窗户,嘴角缓缓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你可怪师兄? 祠堂外,候在廊下的众人久久不愿散去,虽说是在和旁人叙旧,一个个眼睛却都时不时看向祠堂内。 一位身着道袍的青年男子只觉得今日右眼皮跳个不停,他看了看剑阁的方向,走近天一,“师弟,你看看师兄我这眼皮跳得……” 今日怕是要有事啊。 说话的是苍澜的首徒玄明子,也是谷中唯一一位和陆乘渊一样医道双修的医者。 天一抬头看了玄明子一眼,没有理解他话音里的含义,说道:“约莫是师兄这几日急着赶路回来,夜里没歇息好吧,今日夜里好生补个眠。” 玄明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祠堂内,再次提醒,“小师叔自小就由师弟照顾,想必还是给师弟几分颜面的。” 天一:“???” “你忘了那年发生的事了?” “不会,小师叔长大了,不会再像那次一样。” 玄明子摇了摇头,低声道:“虽说小师叔算是你带大的,可你也不能看着小师叔哪都好,小师叔的性子……” 触及天一不赞同的眼神,玄明子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好吧,是我不该妄议小师叔,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平日里看着还算乖,可那小祖宗发起疯来,别说是他,谷中哪个不害怕? “无碍,祭祀前,先辈们的佩剑都收起来了。” 为了防止多年前的那一幕再次发生,一早苍澜就让天一将祠堂内供奉着的历任无回谷及先辈们的佩剑收了起来。 但是无回谷第一任谷主的佩剑苍澜却没让撤下,便象征性的留了一把。 “供桌前不是还有一把没收的吗?” “那是祖师的佩剑,师父没让撤下,小师叔不会的……” 看到天一这般笃定,玄明子长叹一口气,但愿吧…… 祠堂内,在还未燃尽的袅袅香雾中,苍澜缓声道来。 “那年你病得厉害,险些……你醒来之后,师兄不敢将真相告知你了。” 他实在是怕啊。 “当时你身体太过虚弱,师兄想着等你养好了,等你再大些再慢慢告知你,谁知……” 其实陆筝自小很少出谷,最多就是在山下的村子里转转,没曾想时隔多年,陆筝再次出谷一趟,却让旁人认了出来。 外人不知陆乘渊生年,但曾受过陆乘渊恩惠的一些人却打听过陆乘渊的生辰,可无回谷向来没有这些大肆操办生辰的规矩。 就连最受宠的陆筝,过生辰时也不过只是一碗长寿面。 而陆乘渊等人在谷中更是不过生辰,他过世后,每逢他的生辰,外面总会有人祭拜,陆筝自是不知晓,她上一次出远门还是多年前跟着陆乘渊外出。 可是那一趟远行,却让她再次和儿时一般让众人忧心。 陆乘渊在谷中的时候很少,唯独将陆筝刚带回来的那几年,陆乘渊是一直留在谷中的,因为儿时的陆筝几乎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 谷中的许多人都觉得陆筝可能养不活,可陆乘渊依旧日日呵护着病弱的陆筝,熬了几年后,陆筝病弱的体质悄然改变。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陆筝也不再生病。 滋补珍稀的药材如流水一般的日复一日的让陆筝当饭吃,后山的药池成了陆筝的泡澡池,反而成就了她一番逆天的体质。 众人皆以为,陆筝这强大的底子病痛是难以袭扰到她,可是陆筝还是病倒了,且万分凶险。 那年将陆筝从阎王爷手中夺回来的艰辛历历在目,每当苍澜想起那些日子都觉得是陆乘渊的在天之灵在护佑着她。 陆筝醒了之后,连同他在内的数位师兄弟同时累倒,可是在陆筝醒来之前,他们便是累死也不敢懈怠半分。 苍澜目光移动,看了两眼陆筝腰间挂着的青色荷包,他们不能,也不敢,谷主刚逝,怎敢让她也魂归九泉? “你可怪师兄?” 陆筝注视着上方陆乘渊的画像,良久,才问:“师兄可有法子让我记起全部?” 苍澜心里咯噔一声,缓缓叹了一口气,“你也是医者,自然知道这是你自己在封闭自己的内心,不想记起那些痛苦的时刻……” 太过痛苦,所以潜意识里将那些痛入骨髓的记忆藏了起来。 陆筝忽然跪直了身子,目光依旧看着陆乘渊的画像,问出了终于让苍澜心抖的问题,“姜也在何处?” 昔年总是一口一个姜叔叔姜叔叔唤个不停如今也直呼其名了,已经进入六月了,苍澜却觉得后背直冒凉气。 “师兄不说,我大概也知道在何处?” 苍澜正斟酌该如何回答,陆筝突然起了身,不等苍澜拽住她,陆筝的衣袖已经在他的掌心滑过。 当苍澜看到她脚步的方向,脸色一变,只觉得心突突的跳,“小师妹不可!” 陆筝恍若未闻,脚步已经停留在最左面的画像前,唰得一把抽出画像供桌前的剑,片刻都未逗留,提着剑就往外走。 “小师妹回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点燃沉梦香 “阿筝---” 这一嗓子让祠堂外所有等候的人心底顿时一个激灵,众人一回首就见陆筝手中提着一把剑出来了,不用说也知道要去干嘛。 “师妹!” “师妹这是做甚?” “小师叔快把剑放下,仔细伤了手!” “祖师恕罪恕罪,师妹不是有意的……” “娘哎,老夫这心脏……” 天一率先冲了过去,惊慌唤陆筝,“小师叔!” 他伸手要去拿陆筝手中的剑,声音微微发颤,“小师叔把剑给我,莫要伤到自己了。” 陆筝眉眼间都带着冷意,言简意赅,“让开。” 她今日就是要问个明白,为何当日姜也没有赶过去,若他赶过去了,师父也不会…… “小师叔先放下剑!”天一再次强调。 陆筝依旧不为所动,正要强行冲破众人的阻拦,天一一个大步朝她走去,伸出手竟是要徒手去夺剑刃! 有人惊呼:“天一!” 眼看着天一就要握住剑刃,他的医术全在手上,这若是伤了手,陆筝手一偏。 当啷一声,松了手中的剑。 正如玄明子所说,陆筝就算不给其他人面子,也不会忍心伤到自小陪她到大的天一。 可是陆筝脸上寒霜虽退,但整个人看上去比刚才更让人担忧,她看向剑阁的方向,口中喃喃道:“他为何……” 为何没有去接他们…… 在成为隐卫的那一刻起,他不就清楚这一生的使命吗?就如他们一样,一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他不配入无回谷,不配入剑阁…… 天一站在陆筝身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地上的剑被其他弟子快速的捡了起来。 天一上前拉她的手腕,像小时候那般哄她,“小师叔,小师叔累了,我送小师叔回去好不好?” 这时苍澜也追了出来,“阿筝。” 陆筝依旧木然的看向剑阁的方向,苍澜和天一对视了一眼,随后抬手一针过后,陆筝倒在了天一的怀中。 众人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 苍澜先是给陆筝把了一下脉,微微蹙了蹙眉,众人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送她回去,点燃沉梦香,先让她睡两日。” 刚要舒口气的众人又听到苍澜说:“醒来再送去药池。” 众人看向陆筝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天一低头看了一眼比原先出谷前还要瘦的陆筝一阵心疼。 他虽然做饭不好吃,可陆筝的吃食无一不珍贵,就连平日喝得茶都是药茶,早已养得比寻常男子身体都好,如今又要送药池养着了吗? 待天一走了,众人纷纷开口询问方才苍澜把脉的情况,苍澜心里叹了一口气,才道:“无碍,谷中有我,祭祀已经结束,诸位该出谷便出谷。” 众人互相看了看,陆筝这样他们怎么放心出谷? 玄明子知晓众人心中所想,开口道:“我现下也无要紧的病人,就留在谷中帮师父,各位师叔师弟放心离开。” 众人还是不放心,一人正要说什么,祠堂外进来一客院小药童向苍澜请示。 “小师叔带回来了几个病人已让陆鸣安排在了客院,可要谷中复诊?” 几年前谷中多了个规矩,无回谷弟子从外面带回来的病人需要其他医者复诊,诊断确实是棘手的病症才能正式安排在谷中医治。 只是陆筝以往也没有带回来过病人,陆鸣更是不知晓什么时候多了这一环节。 苍澜看向一旁的玄明子,示意他去即可。 玄明子躬身应下,“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就是一家人了 客院中,陆鸣刚将几人安排下,还未出客院的门,小药童与玄明子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 “一共三位,有一位姑娘的眼睛看不到,一位公子患有哑疾,还有一位脸虽然看着严重,可我也觉着也不是那般棘手……” 玄明子转头看向才到自己肩头的小药童,面上带着笑,“那我们且先去看看是否如子衿说得这般,若真是无大碍,不用请示师父了,几副药先请出谷去……” 刚迈出门槛一只脚的陆鸣迅速收回脚,一阵风似的又冲回了萧祁几人住的地方。 一盏茶之后,玄明子再次看向小福子,“你确实无大碍,几副药就可以出谷了。” 小福子有气无力的倚在椅子上,额上还冒着细细的汉,他捂着心口,似是有些难受。 “实不相瞒,唔……经常夜里心口疼,白日里也头疼……” 一旁的子衿:头疼捂心口做甚? 游庚看着玄明子盯着小福子看的眼神,心里突突直跳,可方才小福子恳求的话语还在耳边。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姑娘,姑娘去哪了?姑娘这些日子饭吃得少,我想给姑娘做些好吃的送去。” 见玄明子看向他,游庚忙介绍自己道:“我叫游庚,以后就在咱们谷中养老了,一辈子给姑娘做饭。” “若是神医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玄明子唇角弯了弯,道:“你就是小师叔在外给自己寻的厨子啊,很尽职。” 天一的厨艺是不敢恭维,说了多少次让他好好研习厨艺,就是没有一点长进,小师叔能吃那么多年,委实是难为她了。 “姑娘就是我的东家,尽职是本分,更何况姑娘待我如家人,我理应视姑娘为最亲的亲人,便是一辈子留在这里给姑娘做饭也愿意的。” 玄明子观游庚面相不错,是个实在的人,笑了笑,“小师叔这几日要养身体,过几日的你再过她那边去吧。” 一听要养身体,孟绾绾几人同时开口。 “阿筝还好吗?” “姑娘身体如何?” “姑娘肿么了……” 已经迈出一步险些就要出口的萧祁被身后的陆鸣暗中拽了一把,萧祁顿住了脚步,可这却已经引起了玄明子的注意。 他目光落在萧祁身上,一边回答几人的话,一边示意萧祁落座。 “小师叔身体无碍,许是近日没睡好,需要好好睡上几日。” “这位公子,手。”玄明子提醒萧祁。 萧祁伸出手腕,任由玄明子搭脉和玄明子的打量,心绪却已经飘到陆筝那了。 来回换了两次手,在游庚和小福子的忐忑下,玄明子看着萧祁问道:“这位公子患了哑疾?” 萧祁对上他的视线没有立即回答。 一旁的小福子立即道:“是啊,唔家……公子是有哑疾,姑娘……治了好些日子了。” 玄明子收回手目光转向陆鸣,后者面无表情,陈述道:“这是陆筝出谷后……遇到的第一个疑难杂症。” 玄明子一笑,“是吗?” 虽说他在笑,可几人都觉得那笑意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好似他明明清楚几人在演戏却想看几人能演到几时。 小福子几人面上终于有些绷不住要露出心虚之状了。 正当游庚要抹汗时,玄明子起了身,“罢了,小师叔第一次带病人回来,就等她醒来自己医治吧。” 说完,看了几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陆鸣身上,随后便对着子衿招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呼,终于走了,老游我跟你说,我里衣都湿透了。” “这确定是姑娘的师侄?难道不是师兄……”小福子又嘀咕道。 陆鸣看向玄明子背影消失的方向,犹疑了一瞬,还是追了出去。(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凡你所愿 等陆鸣追上玄明子,还未开口,便被玄明子抢了先。 他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像是在和陆鸣闲话,“你可还记得若是谷中弟子先一步离他的隐卫而去,隐卫会如何?” 陆鸣立即明白了玄明子的意思。 谷中医者一人一生只一个隐卫,除非隐卫死了,会有其他的隐卫接替,否则,他们这一生都会相伴左右。 可若是谷中医者先一步离隐卫而去,若是寿终正寝,隐卫便留在剑阁培养新一代的弟子。 可若是意外,那么他的隐卫只有一个下场……终身幽禁。 此时他们剑阁不就有一个吗? 倘若因为他纵容的原因,今日带进来谷中的这几人若是有一人不甚伤到陆筝,那么他将一力承担所有责任。 陆鸣看着玄明子,不知哪里来的坚定,他说:“他们不会。” 他们不会伤害陆筝的,否则陆筝也不会默认萧祁主仆二人跟着。 玄明子轻笑一声,目光越过陆鸣的肩头看向正堂的方向,脑海中浮现的是方才那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出身高贵却多灾多难,前路荆棘丛丛,怎能放心这样的人留在谷中? 玄明子嘴边的笑意逐渐浅了,他看向陆鸣,问他,“你是先回剑阁还是随我一起去见我师父?” “我……” “罢了,你应先回剑阁向你师父禀告,看你们剑阁是如何说的?” 玄明子说完这一句带着子衿便走了,留下陆鸣一人站在原地,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没有先去剑阁,而是去了陆筝的住处。 天一在配药,见陆鸣来了,递给了他一方手帕。 “里间燃着沉梦。” 陆鸣接过他手中的帕子,道了句谢,在一旁的盆里浸湿了帕子,拧了水之后,将口鼻护住,这才进了小竹屋。 屋内,陆筝已经陷入沉睡之中,她看上去睡得很踏实,可是却比前些日子瘦了许多。 他看着陆筝,良久,才开口,“不知萧祁主仆二人能否留在谷中?若是你醒着也许他们不会说什么。” 在陆鸣送萧祁一行人去客院的路上,一直想问陆筝情况的萧祁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其实陆鸣也没有想到,分开的这些日子萧祁哑疾竟然痊愈,那么陆筝必然是知晓的。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睡几日,你看着瘦了好多,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饭吧?” 没有人回答他,此时的陆筝也不可能醒来。 “等过些日子我避着着人去天池给你摘几朵大的雪莲,你一向喜欢大朵的。” 以往天一在的时候都不许陆筝祸害那些大的雪莲,毕竟着实珍贵。 “我知道……其实你……” 其实你对萧祁有些纵容,不该是一个大夫对病人应该有的。 缓缓呼出一口气后,陆鸣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我这去和你师兄说清楚你的意思,放心,我会尽力让他们留在这里的。” 不会等你醒来想有人陪着玩的时候人却早已被送出谷,不会让伤心之余还孤单。 凡你所愿,我定当竭尽全力为你实现。 那么,即便你心中对剑阁有什么偏见,我们之间可不可以还像以前那样,我依旧是一生只护佑你的隐卫,你依旧是我这一生中最亲近的人? 陆筝,你说,可不可以? 如果说这世上谁还能让陆鸣感受到真挚的亲情,唯陆筝一人尔,陆让虽对他有授业教导之恩,可终究是因为职责所在。 唯有陆筝,让他知道了亲情这二字的含义。 不知是不是沉梦香的缘故,陆鸣微微红了眼尾,他眨了眨眼,轻声道:“你……好好睡吧。” 陆鸣抬手像小时候那般和陆筝告别一样轻轻的拉了拉她的手,然后便离开了小竹屋。 第一百九十七章那师兄让让 不知陆鸣是如何说的,萧祁几人如愿留在了谷中,虽然无回谷中并没有限制他们几人的行动,除了后山和祠堂,他们也可以去谷中的任何地方。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见到陆筝,不只是陆筝,就连陆鸣几人也没有见过。 小福子曾问过谷中的人陆鸣去哪里了,旁人只是看了他们几眼,却无人能给出他们答案。 小福子和游庚二人在天一的默许下,便日日带着萧祁和孟绾绾来陆筝的小竹屋来等陆筝。 白日里在这等一日后,天黑了等游庚做好饭几人吃了晚饭后再回客院,游庚顿顿都做陆筝的饭菜,可已两月有余,陆筝却是一口都没吃上。 几人从夏日等到秋初,萧祁依旧没有见到那个他想见的身影。 这一日,游庚将给孟绾绾熬好的药端给她看着她喝完之后,小福子将孟绾绾眼前的缎带解开。 孟绾绾眨了眨睫毛却没有睁开眼。 小福子道:“苍神医说了,这几日尽量不要蒙着眼睛了,试着看远处,对眼睛有益。” 孟绾绾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片刻后,才察觉眼前有些许模糊的东西,她抬手往前伸了伸,声音很轻。 “那里,是山吗?” 小福子惊喜的说道:“是,是山!周遭都是山呢!” 游庚也在一旁高兴的说道:“姑娘的方子果然是有效的!想必用不了多久孟小姐就可以看见了。” 虽然苍澜也给孟绾绾看了两次,可孟绾绾用的方子还是陆筝之前开的,只不过苍澜将孟绾绾夜里用的香重新换了一种。 小福子今日穿了一身绿袍子,他站到孟绾绾身前,问孟绾绾,“小姐可看得到我?” 孟绾绾眨了眨眼,她知道小福子就在眼前,可眼前模糊的一片却和方才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更近些罢了。 孟绾绾摇了摇头。 游庚说道:“已经很好了,孟小姐不要着急,说不定等姑娘回来了孟小姐就好了呢。” “阿筝,阿筝现下怎么样了?”孟绾绾问道。 “前日一早我问天一公子了,他说姑娘身子已渐好,就快回来了。” 说到这里,游庚和小福子不约而同看向坐在竹屋前望着远方的萧祁,小福子倒了杯茶给萧祁送去。 “主子。” “主子尝尝这茶,听说是姑娘喜欢喝的呢。” 萧祁这才接过小福子手中的茶,只是浅尝了一口,萧祁就放了下来。 这是药茶,她不会喜欢这茶的,她最喜甜,便是花茶也是要放糖的。 小福子见萧祁不喜欢,便又道:“过几日天一公子出谷采买,我随他一起出谷给主子和孟小姐采买些东西,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已经几日都不曾开口的萧祁说道:“多买些蜜饯果子和饴糖。” 小福子连忙应下,他心中缓缓舒了一口气,眼睛看向后山的方向,心中再一次祈祷。 姑娘可快些回来吧,再不回来他家主子要坐成望夫石了。 后山药池。 苍澜给正在药池中睡着的陆筝仔细把了脉之后,眉间的忧愁终于缓缓散去,苍澜一起身,玄明子立即上前把脉。 良久,再三确认后,玄明子才对一旁等着把脉的天一说道:“小师叔身体……好似没什么大碍了。” “那师兄让让。”天一催他。 他不亲自把脉,怎能放心? 玄明子无奈的笑笑却还是起了身,他目光落在一旁的石桌上,看到香炉旁边的东西,有些不赞同。 “师弟是否将沉梦停了?小师叔这些日子用的沉梦快要赶上别人几年用的了。” 苍澜又看了一眼还在药池中睡着的陆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玄明子道:“你若是有办法让你小师叔安睡,也用不着沉梦了。” 玄明子呵呵一笑,表示他也没那个能耐。 自陆筝回来用上沉梦之后,这香几乎就没断过,因为只要一断,陆筝根本睡不着。 这沉梦香便燃了两月有余。 刚刚把完脉的天一终于放下心来,“量已经减了很多了,再过几日应该就不用了。” “再减些,她睡前你为她扎几针,短时间是无事,可久了,我怕阿筝会有瘾。” 天一恭声应下,“是,徒儿记下了。” 他又问,“小师叔已经大好,师父和师兄可要出谷?” 苍澜与玄明子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他看向趴在药池边的陆筝,道:“再等些日子。” 她不去剑阁闹一通,他们走得不安心呐…… 第一百九十八章姑娘回来了 夜空中的月亮渐圆,中秋节就要到了。 月上中天时,小福子才回到客院,孟绾绾已经睡下,只有游庚打着盹陪着萧祁。 小福子将游庚叫醒,游庚睁开迷蒙的双眼,打着哈欠。 “回来了。” “你去睡吧,主子这里有我。” “我列的单子上东西都买回来了吗?” 中秋将至,是要吃月饼的,游庚准备大显身手,列了许多要买的东西让小福子稍回来。 “都买回来了,放厨房了,你快些去睡吧。” 等游庚离去,小福子才走到正在窗前看月色的萧祁身边,他从怀中掏出一沓信件,递给萧祁。 “这些都是近日从京中传来的信件。” 萧祁接过厚厚的信件,小福子便立即去准备笔墨。 萧祁每看完一封信便当即回信,最简单的上面竟只有一个字:可。 信是几经周转从西江城传来的,是汪正请求莲心能在汪止身边多留些日子。 看得他身后的小福子嘴角不住的抽搐,他家主子这回信的架势颇像圣上批阅奏章。 最后一封信萧祁看了许久,一直未曾动笔,小福子伸着脑袋看完,带着敬佩的看着萧祁道:“果真如主子所料,这两大国公府现下连面子上的和睦也快维持不住了。” 两大国公府都在不断的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在朝中各个部门安插自己的人。 虽然表面上仍然是太后在主政,可却已经和两月前有所不同了,朝堂上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想必再过不久,这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就会真正的开始头疼了。 萧祁又看了一遍信件,最后回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小福子将信件一封一封折好之后,低声和萧祁说话,“主子我总觉得天一公子好似知晓咱们……” 好似知晓他和留守在山下村子里的暗卫互通消息,每次小福子对上天一的眼神总是心虚。 虽说他们每次都借着集市人多才会暗中接头,可小福子后脖颈总会发凉。 萧祁突然想起陆筝曾和他说过,他们医者外出总会有人暗中保护,那么天一身边也不会少了人,他知晓也在常理之中。 “若是跟着姑娘一起下山就好了……” 主仆二人沉默了片刻,便都歇下了。 翌日一早,还在睡着的萧祁被外间激动的说话声吵醒了。 “世子还没起么?姑娘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老游你没看错吧?在哪在哪?”小福子着急问道。 “药田,前面的药田里,我一早说想去采集些露水,刚出院子就看到远处的药田里有人,一看竟然是姑娘……哎……” 游庚还没说完,只觉得身边起了一阵风,一道身影已经从他身边冲了出去。等他和小福子看清人之后,那道身影已经到院门口了。 “衣服没穿好……” “我先去看看!”游庚留了一句话追了出去。 小福子犹疑了一下,快速的跑进屋里去拎外衣。 药田的田埂上,追过来的天一见陆筝未穿鞋袜,连忙去给陆筝取鞋袜,远远的就见身着中衣的萧祁从远处奔来。 即使离得很远,天一仍然能感觉出来自少年身上的急切,激动和内心中的欢喜。 那一霎那,天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在原地停留了一瞬,天一便快速的离开了。 还蹲在药田里拿锄头挖东西的陆筝耳边传来动静,未及回头,已经被拥入一个怀抱中。 “陆筝……” 第一百九十九章拿什么磨刀石? “陆筝……” 手中还握着小锄头的陆筝怔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将萧祁推开,萧祁已经放开她了。 待打量完许久未见的陆筝后,萧祁心中只觉得酸涩不已。 “你怎的清减了这么多?身体都好了么?可还有哪里不适?” 陆筝刚要张口,萧祁又看到衣摆下陆筝光着的脚,他神色一变,“怎的光着脚就出来了?先穿我的。” 萧祁又看了一下周遭,搀起陆筝,“来这边。” 旭日东升,少年一身中衣半跪在药田中小心翼翼的给坐在石头上的少女穿上自己的鞋子。 远处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游庚停了脚步,立在远处面带笑容的看着这一幕。 药香花香弥漫,坐在石头上的陆筝垂眸看着面前的萧祁,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一缕头发迎风飘起,在即将要吹到萧祁额前的时候被陆筝捋了回去。 低着头的萧祁手下微顿,抬起头,似是没有察觉方才陆筝的举动,他嘴角微弯,“已经立秋了,知道你向来不怕冷,可姑娘家还是要注意……” 萧祁话还没说完,陆筝忽然示意他噤声,不多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师叔……”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玄明子一行人从远处走来,陆筝面无表情的起身,萧祁的鞋子大,陆筝穿着不合脚的鞋子走到方才挖东西的地方,捡起地上的小锄头继续挖。 萧祁便跟在她的身边。 走在最前面的玄明子已经到陆筝跟前了,他面上带着笑,“小师叔怎的突然就跑回来了呢,这是在挖什么?” 低着头的陆筝没有说话,玄明子视线便落在了一旁的萧祁身上,看了两眼,又蹲到陆筝身边,有些讨好似的跟她说话。 “我来帮小师叔吧……” “不用。”陆筝直接拒绝。 玄明子没有被拒绝的尴尬,笑了笑起身,无奈的看向已经到跟前的苍澜,苍澜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让开。 “小师妹……” “阿筝。”苍澜又唤她。 陆筝抬头对上苍澜的视线,苍澜知道这里埋的是什么,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上前俯身,抬手摸了摸陆筝的脑袋。 他像是在哄孩子一样,即便陆筝小的时候,苍澜也很少这般和她说话。 “怕是都生锈了,库房里也有上好的磨刀石,小师妹若是需要,便让天一去取。” “但是,你要向师兄保证,莫要伤了自己。” 虽然不确定陆筝在挖什么,可玄明子还是猜到了几分,他后退几步,对身后的安然道:“快些去寻天一。” “好。” 良久,就在苍澜以为陆筝不会回答他时,陆筝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挥舞着锄头继续挖。 只着中衣的萧祁便在一旁帮她扒土,后面赶来的小福子一见此情景,将手中的衣服塞到游庚的怀中。 “我来,我来帮姑娘!” 不多时,要挖的东西便出来了,陆筝将东西从土里扒出,用袖口将上面的土拂去。 去了一层一层的油纸一个长方形的木匣便出现在她的怀中,苍澜几人还以为她会打开,陆筝却缓缓起了身。 她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抱着木匣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游庚给萧祁穿好外衣,小福子将自己的鞋给萧祁穿好后,几人忙跟上陆筝脚步。 见陆筝去的不是剑阁的方向,苍澜几人暗中舒了口气。 玄明子几步到跟苍澜跟前,问他:“师父,我怎么觉得小师叔抱着的像个剑匣。” 苍澜给了他一个就是的眼神。 玄明子随即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会就是当年师叔祖送给小师叔的那把吧?” 回应他的是苍澜的又一声叹息,玄明子看着陆筝的背影抽了抽嘴角,然后环顾四周。 “天一呢,怎的还没来?” “师父方才怎的也不拦着小师叔?还让小师妹去拿磨刀石……” 拿什么磨刀石,磨好了剑好去杀人么? 玄明子知道这剑的由来,却不知当年陆乘渊为何不许陆筝碰剑,还让陆筝封了剑,任由她去种药材。 谁知道陆筝却将剑埋在了药田中。 “到如今,谁还能拦得住她?” 能发泄发泄也是好的,总好过再憋出病来。 玄明子见苍澜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一声长叹,“师父都没办法,那只能靠天一了……”(本章完) 第二百章真的不管管么 客院门口,急匆匆套好衣服的孟绾绾摸索着出了院门,她知道药田的方向,那是他们每日去陆筝的小竹屋的必经之路。 孟绾绾虽然还是看不清,可也知道那一处药田很大,每日他们都需要走很久。 刚转到药田的小道上,身后的空气微微波动,一道身影从孟绾绾身侧掠过,孟绾绾下意识的避让,在两人擦肩而过同时,孟绾绾脚下一滑不甚跌到一旁的药田中。 已经到十多米开外的陆鸣听到身后的动静瞬间停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微变,迅速掠到药田中将孟绾绾扶起。 陆鸣见孟绾绾神色有些不对。 “抱歉,你……可是伤到哪里了?” 孟绾绾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她的手往袖中缩,刚要摇头说自己无碍,陆鸣已经看到了她手背上的擦伤。 玄明子心里不认同,可也没再开口了,只是无奈的望了望天上。 一个简单的字让众人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天一便捧着剑跟在陆筝身后进了祠堂内,其余的人没有跟着进去。 “嗯。” 孟绾绾一把抓住要走的陆鸣,“我没事,方才听见游叔说阿筝回来了,我想去看看阿筝。” 剑身宛若天成,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让人下意识的避开目光却又控制不住的再次看过去。 萧祁接过游庚递过来的帕子仔细的擦去剑上的水痕,这才将剑递到陆筝面前。 小福子抢了天一的活正在给陆筝整理装束,而天一则无视玄明子频频递过来的眼神,只是站在陆筝身后。 刺耳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祠堂院内众人的心,众人神色各异的看着院中这难以言说的场面。 苍澜看了一眼面上淡定实则心里焦急的玄明子缓缓呼了一口气,不确定道:“阿筝……心里有数。” 话说完,孟绾绾似是察觉自己的举动,她松开了手,“你可以带我去找阿筝吗?” 日头渐高,药田的小道上,陆鸣走在前方,一会看向远处似是在寻什么人,一会又看向身后跟着他的孟绾绾,还时不时清理着小道上昨日采药的药童掉落的药材。 游庚手中拿着瓢蹲在正在磨剑的萧祁身边,还不时的指点着,每当磨刀石上水痕浑浊萧祁手下停顿时,游庚便泼一瓢清水。 “师父,真的不管管么……” 多年后,众人再次忆起这个场景时,游庚再次感概,若是陆筝要去杀人,萧祁定是第一个给她磨刀的人。 …… “我帮小师叔拿吧,小师叔可是要将它供在祠堂内?” 小福子反驳他说得不对,若是陆筝有仇家,他家主子若是第一时间知晓了,必定抢在前面为她解忧。 “天一……” “我去找人帮你看看,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哗啦,最后一瓢清水下去后,伴随着一声惊呼,陆筝转眸看向萧祁手中剑。 陆筝视线一直在萧祁手中的剑上,在她想伸手接过去的时候,天一的身形动了,他抬手捧过萧祁手中的剑。 有数? 等到了小竹屋后陆鸣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将孟绾绾安置在小竹屋后,陆鸣身影又消失在了小竹屋。 少顷,天一便出来了,只陆筝一人跪在陆乘渊的画像前。 看着上方的画像,陆筝缓缓将视线移到剑上,耳边是今日一早梦醒前一刻脑海中响起的一道陌生的声音。 “无论……用什么办法……决不能……让陆乘渊活着回到大周……” 第二百零一章宋家的人还没来吗? 江南。 天还未亮,城中不少人家就开始忙活了,烧香的烧香,拜佛的拜佛,崇宁十八年的秋闱在众人紧张而又期待下拉开了帷幕。 贡院门口考生拎着考篮排着两大长队等待核实身份后进入考场。 宋思问一身简洁的素衣对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一拜,随后接过杨冬手中的考篮走向队伍的后面。 杨冬刚追了几步,被杨夏拦住,杨冬一脸担忧,“这一早一晚的天凉了,我担心公子……” 话还未说完,已经站到队伍后面的宋思问朝他们看了过来,杨冬面上立即挤出笑来。 至于秋闱,宋思问在外游历多年,连个正经的先生都没有,虽说儿时惊人回到宣城之后也一直跟着曾文华身边,可这短短数月和别人的数年寒窗苦读怎么能比? 杨夏又往周遭扫了一圈,恭声回道:“只看到了旁支的人来送他们家应考的公子。” 等宋思问进去之后,远处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掀开了车帘,一位老者问候在外面的杨家兄弟。 “宋家的人还没来吗?” 等秦氏走后,宋晁再次看向手中的信件,如今京中已不是陛下主政了,他更不敢和这个幼子亲近了。 前方说话的人的没有压着声音,后面的宋思问虽大多都听到了面上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宋思问便不失礼貌的回一个礼,一举一动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宋晁拿起手边从京中传来的信件,声音冷漠,“自他住到书院,可曾有一次回来看过我这个父亲?又可曾回来看过你这个母亲?” “你这笑比哭还难看。” 便是平民百姓家中有学子应考也是全家来送,可他们公子家中竟无一人前来。 如今京中是那两位说了算,为了宋家满门,他也不得不再次舍弃这位幼子。 他今日只是来应考的。 秦氏没了话。 有不明所以的询问宋思问的身份。 “你胡说什么,那可是曾老夫子的学生。” “我们书院的曾老夫子亲自送考的,整个文华书院他独一份。” “我们虽赶不上去送考了,可是九日之后贡院大门一开,还是能接上思问的,老爷真的不去吗?” “好像是没有……” 若是他猜的不错,宋思问当年的病必定是后宫中某位贵人想要警告而下的手,亦或是想要除去他,只是宋思问命大。 周遭的人一听这话对视了一眼,原来是宣城宋家那位! 本就紧张的学子既诧异又心凉,“他便是当年享誉江南的第一神童么?竟和我们同年科考?那我们岂不是……” 这是又要划分界限了? 好歹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秦氏忍不住道:“老爷……” 宋思屹是秦氏的长子,一听到这个秦氏脸色一喜忙应下,转头就将宋思问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杨冬气哼哼道:“不来更好,公子还不愿意看到他们呢,以免影响公子……” 各凭本事和那看不着说不清的运气呗。 有人轻哼一声,抬脚跟上前方的队伍,扬着调,“小时了了,大必未佳,说不准也有可能江郎才尽。” “近日公子身体可比以前好太多了,好在陆神医给公子的药丸还有,只要撑过这九天……” 千不该万不该当年不该送他去京城,竟然在京郊行宫窥见那等大事。 “我胡说?宣城学子哪一位可见到这位当年的神童回来之后的文章了?” “文华书院?曾老夫子,他莫不是……” 不求宋家能再上一层楼,只要能保住现在的富贵他就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当年那件事可不是小事。 宋晁示意秦氏住口,“大哥给屹儿在京中谋了个差事,你去帮屹儿收拾行装吧。” 眼见着检查发牌的地方就要到了,众人噤了声。 宋思问也回了一个笑,随后便跟上前方的队伍。 杨夏转头瞪了一眼杨冬,后者闭上了嘴。 “他没拿我们当父母,你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他愿意在书院住多久就住多久,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我这不是担心公子的身体吗?” 队伍中,有同是文华书院的学子看见宋思问,有的看了一眼移开目光有的则是行了个颔首礼。 而此时宣城宋家,宋思问的母亲秦氏再次询问当家人。 随着车帘放下马车里传来一声叹息声,读书人注重名声,入了仕官场上的人更重注这个。 没人能和他争夺这解元了。 前后的人理解他的意思,有曾读过宋思问策论的人看了一眼宋思问那清风朗月的身影洒脱道:“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咱们江南何时缺过会读书的人?” 宋家幼子与宋家不亲近,甚至相看生厌,这也算是他们的态度。 江南最不缺的就是读书好的学子,天赋好的也不在少数,他能占得榜尾就已经对得起曾经江南第一神童这个称号了。 至于明年的春闱宋晁更不觉得宋思问有能力上榜,毕竟他也是读书人,曾经也是而立之年才中了进士。 少顷,宋晁开始给在京中任职的大哥回信。 …… 第二百零二章给姜也送去 无回谷。 现下谷中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陆筝居住的小竹屋了,往年这里除了天一很少见到其他人,如今和以前比起来简直热闹的不像话。 今日游庚在做月饼,天一搬来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着一排馅料,除了苍澜和陆筝,众人都围在桌子边跟着游庚学做月饼,就连暂时都看不清的孟绾绾手里都被小福子塞了一个刚包好馅的月饼。 苍澜陪着陆筝坐在陆筝卧房的窗户下,他唇角挂着笑意,看着众人在院子里学做月饼。 游庚见孟绾绾手中一直握着小福子塞过去的面团,指挥着小福子,“小福……给孟小姐拿一个模子。” 正看着萧祁包馅的小福子忙偏头笑着问孟绾绾,“要拿什么样的?花样还是字样的?” “都好。” 小福子选了一个海棠花式的模子递到她手边,还不忘教她,“将面团放进模子,用手摁平了,然后……” 天一站在游庚身边也学着怎么做月饼,虽然这两月也见识到了游庚厨艺的高超,可天一竟然从不知道,原来一个月饼也可以有这般多口味。 一道身影从远处掠来,身后还追着一道身影。 “师兄尝尝我做的这个鲜肉的……” “陆少侠终于来了……”小福子看到陆鸣的身影对萧祁说道。 最重要的是雪莲是刚刚摘下来的,看着着实新鲜。 游庚将三朵雪莲拿出来,高兴道:“用这个入馅姑娘一定喜欢吃!还是陆少侠最懂姑娘!” 一定是师父没有看到! 说着开始处理雪莲,然后将雪莲拌入大碗中的馅料中。 无恙走到天一身侧,看了一眼陆鸣,压着声音道:“他非要摘,我没拦住……” 随后天一的视线又落在游庚的手上,跟着游庚继续学,玄明子见状无语望天。 陆鸣手中拎了个食盒,身后跟着的无恙,玄明子看了一眼无恙的神色目光移到走在前面的陆鸣身上。 除了萧祁几人和一旁神色平静的陆鸣,所有人都被游庚这着实迅速的操作惊呆了。 陆鸣直接走到游庚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游庚便将食盒打开,入眼便是三朵超大的雪莲,比之先前陆筝让阿英带的大了不止两倍。 你们就宠着她吧…… 饶是玄明子这等修道之人唇角也有些僵硬,他今日是不是在做梦?不然为何他师父还能淡定的坐在不远处和小师叔说话? “小师叔多吃些!” 等月饼出炉之后,众人赞不绝口。 天一看了无恙一眼,无恙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说话。 “这个好生特别,师父尝尝这个!比以前咱们在镇子上买的好吃多了!” “好好吃!” “老游你手艺真绝了!” “孟小姐尝尝这个玫瑰花的,还有这个雪莲的……” 游庚笑着看着众人满意的神情,提醒道:“可莫要吃多了,厨房里备了许多食材,等晚上还有一桌子好吃的呢……” 听到这话的众人眼睛一亮,客院的小药童子衿瞪大了眼睛,看向游庚的眼神中带了崇拜。 不是无回谷节俭,而是谷中确实没有厨艺好的人,以前谁也没有想着专门寻个厨子。 这次大家都觉得陆筝带回来的这个厨子委实是一件好事。 正在众人满怀着期待时,刚吃完月饼的陆筝拿起方才陆鸣拎过来的食盒开始装月饼。 “我去给陆让师父送月饼。” 院子里霎时一静。 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心口突突直跳,玄明子僵硬的笑了两声,看了两眼天一。 “这等活怎能让小师叔干,安然他们都在这,我去也行的。” 这等活?她什么没干过? 陆筝瞥了玄明子一眼,仿佛当年拿她当杂工经常让她往药田里跑的不是他一样。 天一仿佛没有接受到玄明子的眼神一样,沉默的站在陆筝身边,任由陆筝装了两层月饼又将食盒盖好。 苍澜呵呵笑了一声,“我陪小师妹去吧。” “许久未去剑阁,今日我也陪小师叔过去一趟吧……” 陆筝没有拒绝。 然后除了萧祁几人,众人跟在苍澜的身后,一同往剑阁走去。 小福子看着众人的背影说道:“怎么感觉姑娘有些不对劲呢,是不是还没有痊愈?” 可方才陆筝吃了五个月饼呢,胃口是恢复了,心情却还是那么低落。 游庚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今日中秋,我老游一定让姑娘吃得满意,姑娘喜食鱼虾,若是再有些新鲜的鱼虾就好了。” “我知道哪里有,就是有些远,主子……” 萧祁收回落在陆筝背影上的目光,言简意赅,“带路。” 小福子连忙跑到厨房窗户下拎起一个竹篓,带着萧祁往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主子这边,天一公子和我说过,主子知道么,进来的路和出去的路不一样。” “那边半山腰全是阁楼,和咱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座有些相似,只不过大了很多……” 那里,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剑阁吧。 剑阁中,陆让丝毫不意外陆筝等人的到来,众人正忐忑着陆筝接下来的动作,陆筝却在厅中坐了下来。 她端了一层月饼放到桌上,然后将食盒一盖,微微偏头,对身边的陆鸣说道:“给姜也送去。” 霎时,众人的视线都落到食盒上,神色如出一辙,这下面的月饼怕不是有毒? 第二百零三章只为送个月饼? 陆鸣很是为难的看了一眼陆让,没动。 陆筝垂了一下眼眸,缓缓抬起,语气不紧不慢,又问:“你去还是我去?” 顷刻,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去!!!” 陆鸣离得近,动作也快,上前拎起食盒,转身就出去了。苍澜嘴角微抽,给了玄明子一个眼神,后者也跟着出去了。 陆筝只当没看见,又与陆让说了两句话,才起身离开,说是要一个人随便走走。 陆让笑了笑,“那便去吧,有事唤安然他们即可。” 等陆筝出去了,陆让给安然无恙两人递了眼神,两人便暗中跟了过去。 苍澜留在厅中没走,少顷,玄明子便回来了,苍澜一看玄明子的神色便知道那月饼无事,心里也暗自舒了一口气。 坐在榻上的姜也笑了笑,打量了陆鸣许久,含笑道:“小陆鸣也长这么大了。” 玄明子道:“小师叔还不如下毒呢,也省得整日提心吊胆了。” 天一见众人如释重负的神情开口道:“小师叔不会的。” 有他们在这,还怕解不了? 安然和无恙连忙跟上。 那她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只为送个月饼?不应该…… 可陆筝也只在此处站了一会,便往天字阁走去,只是在转身的一霎那余光看了一眼地阁的方向。 陆让和苍澜对视了一眼,两人竟觉得玄明子这话莫名其妙的有那么一丝丝道理。 她怎么可能会暗中下毒?真是多虑了。 陆鸣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将月饼端出来,“今日中秋,我来给姜师叔送月饼了。” 地阁中。 玄字阁中,陆筝神色淡然的站在围栏边看着远处的山峦,安然和无恙提着心在暗中观察着。 陆鸣将月饼往姜也面前推了推,“光出炉不久的,还热着呢,姜师叔尝尝。” 姜也便伸手拿了一个,许久未吃到这般好吃的月饼,姜也看着咬了一半的月饼笑问道:“不曾想谷中竟还有如此手艺之人,是刚进谷的么?” 陆鸣盯着他,唇边掠过一个浅淡的笑,回道:“是陆筝带回来的厨子。” 正要继续吃月饼的姜也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又继续吃,只是脸上的笑意再不似方才了。 “谷中是该有个像样的厨子。” 陆鸣见他吃月饼的速度慢下来,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丝鄙夷,他说:“这月饼也给师父送了,姜师叔安心吃。” 姜也抬眸和他对视一瞬,笑着道:“既是你送来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鸣没再说话,去收食盒,只是在起身前说了一句话,他声音很低,姜也却听得一个字不落。 直到陆鸣的身影消失,姜也才发现自己握着月饼的手在微微发抖,被关了多年一直平静安和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他脸上的血色在陆鸣方才开口的那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手中的月饼被他一点一点的捏成碎渣,眼底情绪翻涌。 过了很久,他嘴角才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嘀咕道:“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不可能,不会的! 他抬头看着这关押了他数年的地阁,手微微攥紧,这里……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等陆鸣从地阁中出来,一道身影倚在地阁入口处,是许久未见的招招,苍澜的隐卫。 她一身红衣,怀中抱着剑,看向走出来的陆鸣。 陆鸣一见她的神情便知她方才约莫是听到了,此刻说心里不慌张是假的。 “你……” 招招站直身子,抬头看向左上方的一处阁楼,一片衣角映入她的眼中,“我刚回来,也听说了阿筝的事。” 她比陆筝大两岁,又是苍澜的隐卫,身份与旁人不同。 她转身看向陆鸣,顿了一下才道:“念及阿筝,今日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可是陆鸣,你该记得你是剑阁中人,两个月的面壁思过还没思够吗……” 即便他们的职责是护卫,即便谷中医者为主,他们为次,可是剑阁依旧有剑阁的规矩。 说完,招招身影一跃,身影消失在地阁入口。 陆鸣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看着天阁栏杆处的那一片衣角,面上的笑容有些无所谓。 剑阁中人又如何?如果没有她,这世上又怎么还会有他? 有人救得是人命,有人拯救的却是那一颗对世人对生活已经绝望的心…… 第二百零四章我不会杀他的 小竹屋内,众人看着一盘又一盘端上来的菜眼里带着光,时不时听见有人咽口水的声音,就连玄明子一个修道之人今日也未曾免俗。 “这是什么?豆腐做的?” “这又是什么?” “鱼还可以做成这样?” “真的好香……” 所有的菜品游庚皆按照御膳的规格做的,色香味俱全,可谓是一场美食盛宴。 玄明子捏起盘子边装饰的红萝卜,又看向天一,发自肺腑称赞道:“这游师傅刀工了得啊,都快比得上你了。” 只是天一虽然也练手,做饭却很敷衍,不说香味俱全,能做熟能下咽就已经很好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看小师叔医术虽然不好,可种药谁能及她?” 玄明子一笑,“也是,咱们小师叔随意洒些种子也比旁人精心侍候的好。” 她眼底带着好奇,丝毫没有白日里见陆鸣时的那种清冷压迫感,站在一旁的陆鸣看了一眼萧祁回道:“皇宫里退下来的厨子。” 若是一定要杀了他,这便是无形中给剑阁埋下一根刺。 “我不会杀他的。” 剑阁中人不得插手他们的事,他们也不能置喙剑阁的处事方式,这是无回谷第一任谷主立下的规矩。 她眼底若有所思,随后勾了勾唇角。 “招招亲自看着处置的,以后你再外出也不用担心再遇到此人了。” 顿了一下又道:“那百里潜,谁曾想一个医者却专心研究起了毒术,做了不少坏事,大青山已经按照门规亲自处置了。” 至于其他的,她就不敢保证了。 陆筝转头看他,“师兄若是不想出谷,留在这里就是了。” “还有大青山,张本草原是要亲自来这里致歉,又遇到了棘手的病症,我也未曾见过那怪症,时间来得及我便也走一趟……”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常年游走四方,见惯了外面的繁华,一朝出错,却终生都被幽禁,不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吗? 这就是在外面的酒楼里也见过如此菜品。 多年外出,经手的疑难杂症早可以编撰成书了。 “阿筝,他犯了大错,就让他老死地阁不好吗?” 絮絮叨叨,苍澜又说了许多话,等到天一来请两人进去用饭时,苍澜终于问出了一直憋着的话。 招招围着桌子转圈,又一阵惊叹后,“阿筝这哪里寻来的厨子?” “师兄知道你对姜也恨急了,只是我们虽与剑阁同处一处山谷,他们的使命也是保护我们这些医者的,但剑阁始终有剑阁的规矩。” 招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萧祁站在窗边,目光一直落在院子里的一道身影。 陆筝知道苍澜的心思,也明白他的担忧,她看着苍澜,也给出承诺。 苍澜摇了摇头,“还有些病人未曾痊愈,虽是还都喝着药在调理,可不去再看一眼,总是不放心。” 两人闲话着,屋外,苍澜望着夜空中的圆月,说道:“以往总是外出,近日不知怎的却想留在谷中著书了。” 苍澜听陆筝这样说,一直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起身轻轻拍了一下陆筝的肩膀和往日一样交代她。 “若是不出谷,记得好生打理药田,这半年多好多药材的品相可不如往年……” 说完便抬脚往小竹屋内走去。 站在近处的天一低下了头,自从陆筝去年出谷之后,药田几乎都是天一在管,药材自然没有陆筝在的时候好。 陆筝也起身往里走,路过天一的时候道:“这次师兄出门会带许多珍贵的药材,你带着无恙去送一程。” “好。” 窗户处,招招亲昵的唤着陆筝,“阿筝快来!” “你这出门一遭可是寻了个好厨子,这些菜我虽见过,可从没见过这种做法。” “那你可要多吃些。” “当然了!” “师父小师叔坐这……” “不用拘束,都落座快吃吧。” 月光皎洁,小竹屋内不时传出阵阵笑声,这是无回谷多年来最热闹的一次中秋节。 苍澜师徒几人吃饱喝足先行离开,只留萧祁几人。 等苍澜等人离开,小福子和游庚同时松了一口气,小福子见大家都不开口,打破僵局。 “这个时候宋公子应该已经考完了,等明年我们就能在京中见到他了。” 只有游庚接他的话,“我以前在宫里也曾听说过宋公子的,他那般有学问,将来朝堂之上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宋公子还未成亲,到时候不知哪家能得宋公子这般的郎婿?” “那说亲的人还不得踏破门槛,只是一般人也不上宋公子……” “……” 又说了几句,等陆筝给孟绾绾把了脉,便让萧祁等人回客院休息。 月光下,走了一段路的萧祁几人回头看了看烛光渐弱的小竹屋,心里皆有些不是滋味。 偌大的药田包围着一座小竹屋,而那小竹屋里却只有一人。 “常年一个人住在这里,姑娘一定很孤单。”小福子说出大家的心声。 孟绾绾开口道:“我明日先问问阿筝的意见,若是她同意,我便搬过来与她同住。” 游庚点了点头,又意识到孟绾绾看不见,道:“也好,这样孟小姐也不用每日来回跑,就是……” 就是陆筝除了看病,照顾人的活也不怎么会,现下她心情不好,总不能孟绾绾的事她件件都要亲力亲为? 萧祁收回目光,问小福子,“可知最近的竹林在哪?” 小福子眼睛一亮,“知道知道!明日我就和老游去砍竹子,咱们就在姑娘隔壁搭几间竹屋!” 游庚笑道:“这法子好!” 萧祁不赞同,“等他们都离开了再去。” 很明显,除了陆鸣,玄明子他们还是对他们几个外来的有些戒备的,准确的说是对他和小福子心怀戒备。 瞬间小福子就明白了萧祁的意思,“嗯!” 几人缓缓往客院走去。 在皎洁的月光下,无人看见的小竹屋院内,一道身影手握竹竿身影飘逸飞舞,手中的竹竿却胜似利剑隐隐带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