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最后一名紫衣校尉》 第一章 银戒验毒茶 北风萧萧,雪花飘舞。 一整天的飞扬,京城上下尽被包裹在一片茫茫的银装素裹之中。 今儿是永乐十八年腊月二十三,乃是大明子民迎灶神的喜庆日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在贴着灶神画像墙壁下面的桌子上,点上蜡烛,中间的香炉上,更是燃起了三柱清香,袅袅青烟在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祥和的图案。 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身皂衣的肖尘缓缓走到了京郊一户人家的门口。 门口的两个灯笼在蜡烛的烘托之下,忽明忽暗。 和其他人家的喜庆气氛相比,此处就显得冷清了许多,除了没有孩童的嬉笑追逐,更是连大人的声音也不曾听到。 “今儿的雪怎下的这么大。” 肖尘嘟囔了一句,将穿着快靴的双脚使劲跺了几下,直到将上面积雪全部跺掉,才抬起头来,对着紧闭的大门拍打了两下。 “谁啊?”院里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咯吱声向着门口走来。 随着咣当一声门闩拉掉的声音,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今天是小年,不在家过节,在这敲什么门?”里面的人不耐烦的说着。 肖尘没有作声,只是将上面镌刻着一个小小的“卫”字的腰牌,对着门缝亮了一下。 看见腰牌,大门豁然拉开。 “大人,里面请。”开门的汉子身形微弓,头更是低的几乎要挨住了胸口。 肖尘也不客气,双手背负,任腰间的佩刀左右晃动着,一步跨进了大门。 见肖尘进门,汉子急忙重新将大门闩好,颤颤的站在旁边,重新弓着身子,伸出右手,指向亮着烛光的堂屋,“大人,这边请。” 小心谨慎的样子,仿佛面对着洪荒野兽。 “小六,谁啊?”一道声音从堂屋里传出。 那被称作小六的汉子弓着身子,一边给肖尘引路,一边低声答道:“朝廷的人!” 随着这四个字声音刚落,屋里传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着“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绊倒一样。 肖尘依旧的不慌不忙,只是伸长了脖子,“咳咳咳”的干咳了几下。 里面的声音嘎然而止。 走进屋内,看着桌上散乱的些许纸张,和斜倒在地的一张椅子,肖尘对着桌旁满脸煞白,额头汗珠直冒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刘大人,小年好。” 也不顾那中年人颤颤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将腰间的佩刀解下置于桌面,摘下头上的黑色官帽,就拍打起脚底在院子里重新沾上的积雪来。 “大人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片刻功夫,那刘大人像是缓过神来,将倒地的椅子扶了起来,双手抱起,对着肖尘就是一个官礼。 有意无意的扫了一下桌面凌乱的纸张,肖尘将那黑色官帽重新戴好,方才抬头,“也没什么事,小年嘛,卫所里面也都放了假。那些有家室的,都回去团圆了。我是无所事事,就转到到了您这里。” 听见肖尘如此之说,那刘大人的内心稍微平息了一点。 虽不识得此人是谁,但那身打扮,分明就是一名锦衣卫校尉。 但锦衣卫办案,从来都是声势浩大,从未听说有单独行动的。莫非,此人也就是趁着小年,用这一身行头,讨得一些好处罢了。 想到这里,刘大人右手伸进衣袖,摸索出来一张银票,双手奉到了肖尘跟前,“今儿这场大雪,天气骤寒,大人不辞辛苦,还要四处巡逻,为国效力,小小意思,大人就拿着买酒暖暖身子吧。” 肖尘顺手就拿了过来,放于怀中,“刘大人还真是大方,初次见面就赏了酒钱,看来,以后应该经常来讨扰了。” 听见此话,刘大人心中咯噔一下,这锦衣卫还真是贪得无厌,一千两银票,一个普通校尉,一辈子的俸禄也赚不到。 不过,既然接了我的银票,胃口再大也不怕,就怕你有命吃没命消化。 心底冷哼一声,那刘大人转身,坐在了刚刚扶起的椅子上,提高了嗓音,“小六,给大人上茶。这么冷的天,没一点眼力劲。” 肖尘静静地坐在那冰冷的斜背靠椅上,左手放于桌面,食指弯曲,轻轻的敲打着,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那小六。看着他从门外提进来一壶热水,又从房里拿出两个已经放好了茶叶的茶碗,小心翼翼的倒满,躬身退至一边。 “今日大雪,气温骤降,大人喝杯热茶,驱驱寒气。”刘大人笑容满面,端起桌上的茶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右手拿捏着碗盖,轻轻的拨弄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 “请。”肖尘微微一笑,左手端起了茶碗,右手翻起碗盖的瞬间,小拇指上那自从锦衣卫调到东厂之后,就一直佩戴的纯银戒指,却是在那茶水里面,轻轻的蘸了一下。 望着那逐渐泛出黑色的戒指,肖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今年这场雪,捂死一大批害虫,明年,我大明又是一个丰收年啊。” 说着,将茶碗轻轻盖上,放置于桌面。 “怎么?大人对我这茶叶看不上吗?这可是真正的西湖龙井,是我那在扬州出任知府的同窗,前一阵子专门托人捎来的。”刘大人面带微笑,似乎是拉家常般轻轻的说道。 肖尘大手一摆:“哪里的话!茶是好茶,只是我这肠胃不行,越是高品质的凉茶,喝到我的肚子里,越是和毒药一样,非得闹上三四天肚子不可。” 刘大人眉头一皱,随即又绽开:“既然大人喝不了这龙井,那我就让小六重新给你泡一碗三炮台。” 还没等肖尘拒绝,那小六已经跑进了屋内,片刻功夫,端着又一个茶碗走了出来,放置于桌面。二话不说,提起水壶倒满,往前一推:“大人请用。” “非喝不可吗?”肖尘看向那倒完茶,并没退去,而是直直盯着自己的小六,淡淡一笑。 “这是小的一片心意。”小六面带微笑,躬身说道。 “那好。”肖尘缓缓站了起来,“天冷了,你这跑前跑后很是辛苦,这碗茶我就赏给你了。” 说着,左手拿掉碗盖,直接将热气腾腾的茶水递在了小六的嘴边:“来,喝了它。” 看见如此情景,旁边刚才还镇静自若的刘大人,豁然色变。 第二章 只恐隔墙耳 这刘大人,乃是京城旁边一个小县城的县令。 从小也是习得一身功夫,平时四五个人也难得近身。今日,趁着小年之际,举国同庆,偷偷溜了回来处理自己的一些见不得人的私事,身边也只带了小六一名家人。 一是不想太过于招摇,被人发现。还有一点就是这小六也有着一身的功夫,平时以家仆的身份隐藏,背地里却是一名地道的打手。 刘大人眉毛一皱,那小六也仿佛是得到了命令。 右手一翻,一把一尺来长的闪着幽光的匕首,登时从衣袖里抽了出来。二话不说,对着近在咫尺的肖尘就刺了过去。 瞬间的功夫,那匕首距离肖尘的咽喉,也就是寸许距离。 这要是被刺中,喉咙非被割断不可,何况那绿色的幽光,一看大都是涂抹了剧毒的歹毒凶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你小六的攻势却突然消失,整个身子“咣当”一下,掉落在地上。 方桌下面,肖尘手持佩刀,上边血迹斑斑,还有着些许残留的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刘大人,你这仆人怎么找的,好好的一杯茶,不喝就算了,居然准备出手伤人。” 肖尘将佩刀从桌下拿了起来,放置于桌面,又从身上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帕,将刀上面的血迹轻轻的擦拭干净。 刘大人的双腿,似乎被钉在地上一般,僵硬的如同两根木桩。 “此人,如此的身手,绝对不是顺便来收取一点过节银两的一般锦衣卫,莫非说,上面开始查我了?” 想到此处,刘大人的脸色一阵青白交加,额头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想不到,这小六这么的不识抬举,敢对大人出手。惊扰了大人,我替他给你磕头道歉。”说着,居然真的跪在了地上,磕起头来。 “起来吧,不要装模作样了。茶碗里的毒药,是你让下的吧。” 肖尘看都没看地上母鸡吃米一样不断叩头的刘大人,自顾自的将桌上擦拭干净的佩刀,“哗啦”一声,放进了刀鞘。 “大人开恩,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小人罪该万死。”那刘大人不但没有起来,更是加快了磕头的速度。 此时此刻,他如何不明白,眼前的这位锦衣卫大人,乃是专门为了他而来。 “将你所有贪污的银票,账目,都放在桌上吧,免得以后抄家麻烦我们寻找半天。而我今天来的目的,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肖尘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刘大人跟前:“这么多年了,你隐藏的挺深。当初,在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北平被困,你可是给敌军押运过粮草啊。” 刘大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再继续磕头,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过去十八年了,终究还是被你们查了出来。” 肖尘端起桌上的那杯毒茶,往前一递:“将你刚才收起来的所有东西全部放置于桌面,喝了这碗茶,安心的上路吧。” “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刘大人眼巴巴的看着肖尘,渴望从肖尘的眼中能看见一点仁慈。 “喝了这碗茶,你就是因病去世,你的家人会得到朝廷的抚恤。”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言,那刘大人面上似乎一喜:“材料全部都在桌上,谢大人恩典。” 说完,接过毒茶,扬起脑袋一饮而尽。 一个呼吸之后,手中的茶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七窍溢出一丝丝的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肖尘将桌上稍微有点凌乱的材料拿在手中,缓缓走出了客厅,继而出了大门,向着东安门走去。 京师东安门,是一个让所有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因为在东安门北边一里地的一处大院子里,驻扎着一个刚刚成立的新机构,这所机构的名字叫东缉事厂。 而在东安门附近,一个大门时刻紧闭的小院,正是肖尘所属这一役人马的住所。 走到门口,肖尘伸出右手,在门上一长两短,敲了三下。 片刻功夫,大门拉开一条缝,肖尘闪身走了进去。 因为是小年,役长段天明给家住京城的校尉放假一天,所以院子里几乎看不见人员走动。 穿过堂屋,来到一间厢房,肖尘将虚掩的门轻轻推开。 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一个烧得通红的大火炉,放在屋子正中央。上面一直肥美的烤全羊,散发着一阵阵扑鼻的香味。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薄衣,躺在火炉旁的一把摇椅上。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暗红色的酒坛子和一个已经被喝的剩了半碗的精致白色瓷碗。 此人乃是肖尘的顶头上司役长段天明。 “完事了?” 看见肖尘进来,段天明扭动了一下脖子,懒洋洋的说到。 “嗯,材料我都带回来了。”说着,肖尘将手中材料,往桌上一扔,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了火炉旁边,伸出双手,开始烤火。 拿过桌上的材料,段天明看了一眼,随即又扔在了桌上。 “今天是小年,我弄了一头烤全羊等你回来。这在锦衣卫的时候自由惯了,刚刚被调配到这东缉事厂,处处还是得注意一点。今天,这羊就咱俩吃吧,其他人就不招呼了。” 段天明又拿过一个酒碗,拎起桌上的酒坛子,满满的倒了一碗。 身上暖和,肖尘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你看着办,随你安排好了,我也就是混口饭吃。锦衣卫也罢,东厂也罢,对于我来说,都是无所谓。” “你呀,办案有一手,就是这不愿意低头的毛病害人不浅。和你一起参加锦衣卫的冯国仁,人家现在都已经是锦衣卫百户长了,看看你,还只是一名校尉。” 段天明坐直了身子,将火炉上的烤全羊翻转了几下。 “校尉多好,有吃有喝就行了。这年头,能活下来的,都是平民百姓。你看看无论是京城的,还是外省的大官,哪一个不是活的提心吊胆的。” 段天明“呼”的一下挺直了腰:“这话咱俩说说也就行了,出去可千万要憋住。这东厂的人,心机重,得处处小心啊。” 第3章 王三突遇难 炉火依旧通明,肖尘悠闲的喝了一口桌上上好的陈年老酒,又自顾自的从那烤全羊的后腿上,割了一块肥美的精熟肉,放在嘴里自顾自的咀嚼起来。 这官场的争斗,他是无论如何不想参与。好好的活下去,就是他目前惟一的目标。 段天明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能被从锦衣卫调到现在的东厂,真正的理由,却是在锦衣卫的时候,并不得宠。 自从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被宦官举报,凌迟处死之后,锦衣卫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和以前相比,已经是有所下降。 而今,这东厂的成立,最大的职务,其实就是制衡并监督锦衣卫的一举一动。作为锦衣卫的老人,即便是进入了东厂,也是触及不到核心机密,目前也只能办一些牵扯较小的案子。东厂里面,最得势的,还是那些上层的宦官。 “段役长这小年过得节俭啊,怎么只有一头烤羊就打发了?”一声缺少阳刚之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肖尘急忙抬头看去。 紫衣飘飘,一名小太监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另一手捂着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走了进来。 “李公公,今个雪下这么大,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段天明急忙起身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 在他的眼中,如今这世道,除了皇帝,就是这些宦官最大。 看见皇帝,只是崇拜。但是看见这些宦官,那就得小心翼翼,屁股都得长着眼睛。 将那沉甸甸的包袱往桌上一放,李公公双手放在嘴边哈了一下气,急忙跑到火炉跟前蹲了下来,尽量的吸收一点温暖。 “厂公大人考虑到我们东厂作为一个新机构,就应该有着属于自己的身份辨识物品,所以,赶造了一批梅花令,段役长这里就交由我来送达。” 那李公公到不见外,没有一点上下级的派头,一边烤火,一边说道。 肖尘见状,将屁股底下的板凳递了过去,又转身重新拿了一个,继续坐在火炉边。 听闻这李公公是来送达令牌,这可是属于公事。 段天明急忙双手拍打几下,右手撑地,右膝跪下,头颅微低:“东厂十三役役长段天明,谢过厂公大人,谢过李公公。” “起来起来,以后我来了,不用行大礼。”李公公挥挥手,注意力似乎都在肖尘的那吃相上。 肖尘自从给李公公递了一个板凳之后,压根没有在抬头看他。至于送的什么梅花令的,他也压根不关心。 “肖尘,你就知道吃吗?见了李公公,一个招呼都不打。”虽然这李公公说了不必对他行礼,这头都不抬的行为,怎么说也是有点过了。 “李公公都说了,不用打招呼。”肖尘继续吃着肉,只是又撕下一块,递给了李公公。 这段天明,进锦衣卫的时候,肖尘已经是锦衣卫的一名校尉了。从资格上说,肖尘比他老。若不是今天来的是一名宦官,段天明哪里敢这样的口气和肖尘说话。 “段役长不必指责,按照村里的辈分,他还是我叔呢。哪有叔叔见了侄子,还要行礼的事。你也过来坐着吧,以后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李公公招了招手,口中的话语却是让段天明大跌眼镜。 肖尘居然是李公公的叔?! 人家两名老乡叙旧,自己瞎参和什么,当下拿起旁边的厚重大衣,往身上披:“你们先聊,我这就将梅花令给大家发放下去。” 说着,径直提起桌上的包袱,拉开房门,顶着漫天的大雪,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肖尘二人。 “你到锦衣卫也时间不短了,凭你的身手,不说千户,混到个百户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你说你不想当官,当初从军是想干嘛?”李公公看着肖尘,从腰间摸出一枚梅花令。 “这枚令牌,和其他的梅花令有所不同,这是百户级别的梅花令,可享受百户一样的待遇。”说着,就将手中的梅花令,丢了过去。 肖尘一把接住,看都没看,塞进了腰间。 “当初当兵,还不是想不被饿死,混个饱肚子。至于当官,我没有那个天分,应付不来那些官场的排场和讲究。” “好吧,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不勉强你。当初和我一起进宫的王三,前天晚上死啦。”李公公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那部分悲伤。 “王三,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么?他怎么好好的,突然死了。”肖尘停下了吃肉的动作,抬起了头,眼中带着一丝狐疑。 肖尘,王三,小李子,也就是眼前的李公公,三人乃是故都南京郊外的一处村落里一起玩耍长大。 儿时的玩伴,有着很是淳朴的感情。 虽然后来三人分别入宫,肖尘坐了锦衣卫,王三,小李子二人做了太监,几乎很少见面。但这份有生以来便培养起来的感情,却并没有因为宫中的繁琐礼节事务有所减淡。 相反的,整天面对外人的尔虞我诈,使得三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更是到了相互照应,共同进退的小团体范畴。 “他在哪里死的?”肖尘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但小李子知道,越是这样平静的肖尘,越是危险。 王三的死,已经触怒了肖尘的神经。 对于小李子来说,身边的好兄弟平白无故的死去,虽然有着诸多的疑点,但身为太监的他,除了在无人的时候,悄悄的悲痛,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查出真相。 但肖尘不同,作为东厂在一线查案的校尉,有着绝对的时间和权利,还王三一个公道。 这也是他今天自告奋勇,来十三役送梅花令的真正目的。 “京郊的一处院落旁,被倒塌的围墙砸中,压碎了五脏六腑。”说道此处,小李子的双手在颤抖,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手中的那块烤羊的后腿肉之中。 接到王三死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小李子带着一部分东厂校尉匆匆赶去。 坍塌的院墙,看起来不是过分的陈旧,而王三在院墙的正中间,被深深的埋藏着。 第4章 无论你是谁 “当时现场都有什么人。”肖尘挺直了身子,双眼平视小李子。 “连同王三,还有两名太监。他们都死了。” “他们为何去郊外?” “奉厂公之命,去送一封重要的密函。” “密函呢?是否被人拿走?” “没有,密函还在他们身上。正因为如此,厂公才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并没有进一步调查。” “你认为,是不是意外?” “我感觉不是。因为我去抬王三尸体的时候,发现那坍塌的院墙并不是老旧院墙,自然坍塌的几率不大。”小李子道。 “那你回去,有没有将此事汇报厂公?” “唉,只要密函还在,我们这些小太监的命,哪里值得厂公大人派人去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小李子一声长叹,似乎在叹息王三,又似乎在叹息自己。 肖尘不再说话,拿起脚边的木炭,往那火炉里扔了一块。 看着火炉中那恍惚的火光,肖尘的思绪回到了十年之前。 三人中,王三年龄最大,虽然个子并不高,可总是扮演着保护自己和小李子的角色。作为孤儿,抱团在一起,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那一年,王三,十五岁,自己十一岁,小李子十岁。看到朝廷贴出给皇宫招收太监的告示,再看看后面的待遇,王三经过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净身做了太监。 第二年,在王三的指引之下,小李子净身入宫。 虽然后来,剩下一人在社会上苟延喘息的肖尘,经常吃不饱饭,可他怎么也不愿意为了活命而去净身入宫。 见肖尘坚决不净身,王三便偶尔借着出宫的机会,给肖尘留下一些银两,作为他的生活费。 十三岁的时候,王三通过自己的门路,给肖尘在锦衣卫里谋了一份清扫卫生的职业。 常年的熏陶,肖尘开始和锦衣卫一起早操,习武。 由于天生有习武资质,又很是刻苦,十五岁便正式加入了锦衣卫,成为一名最低级的普通校尉。 可以说,没有王三,就没有肖尘的今天。 现在,王三莫名其妙的被一堵围墙砸死,肖尘和小李子一样,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是意外。 “你能不能弄到王三的卷宗?”肖尘站了起来,看向小李子。 “这个,恐怕很难。”小李子面露难色。 在宫里,每一个太监都有自己的卷宗。上面登记着姓名,籍贯,年龄,入宫时间,以及每一次位置变动的具体事项。 而在东厂,每一名东厂人员的卷宗更是细致,每一次接受的任务,执行程度,都有详细的记载。 而这些卷宗,有一个机密部门统一保管。没有厂公的命令,任何人都无权查看卷宗,更别提想拿出来。 肖尘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捏着下巴,在火炉旁来回走动。腰间的佩刀,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来回摆动。 一字剑须眉,微微上翘。高高的鼻梁配上薄薄的嘴唇,整个人如同一把利刃,似乎要削掉一切的黑暗。 “无论如何,要拿到王三最近执行的任务记录,当天那道密函的内容,也要想办法搞到手。”肖尘沉默了一会,道。 “这个容易,凭借东厂太监的身份,平白无故死亡,有人愿意去查具体原因,只要不占用东厂资源,厂公大人那里应该可以通过。”小李子也站了起来。 “你现在就去办。” “好,最迟明天早上,你要的东西我一定送到。”说着,双手搓了几下,小李子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十三役的驻地。 看着地面那浅浅的脚印,肖尘面色平静:“这家伙,身手也是进步不少。只是王大哥,也是有着一身的好身手,怎会被一堵围墙,夺去了生命。” 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段天明拍了一下外衣上的积雪:“李公公走了?” “走了。” “我们十三役一共97人,这梅花令却只有96枚,我还打算问他一下是不是搞错人数了。”脱掉外衣,段天明又躺在了火炉旁的躺椅上。 “没错,刚才我那一枚梅花令,李公公已经给我了。” “哦,我就说么,人数这种小事,上面怎么会搞错。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说着,段天明又将桌上的两个酒碗倒满。 肖尘并没有去端那酒碗,而是一屁股又坐在了火炉旁边。 “最近,我有一点事情要去办理。”肖尘道。 “李公公授意?”左手端着酒碗,迟疑的问道。 上面有任务,应该和自己说才对啊。 “不是,一点个人私事。” “哦,好。你去忙吧,有事我通知你。”段天明抿了一口烧酒,嘴巴吧唧了几下,一种意犹未尽的样子。 自己虽然是十三役的役长,肖尘是自己手下的一名校尉。但他心里清楚,凭借肖尘的本事,和以往的履历,若是他愿意,别说一个役长,就是百户,也是有资格去担任。 平时,若不是肖尘主动接任务,段天明绝对不会给他安排差事。 既然他连做官都没有兴趣,只是喜欢一个人独处,自己也不想随便打扰他,扰乱他处事的心态。 是夜,肖尘躺在那柔软而又宽大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窗外,北风夹杂着雪花,带起一阵阵凌厉的呼啸声,似狼嚎,又似鬼哭。 东厂的普通校尉,都是五个人一间房子。 而在十三役,除了役长段天明是一个人一间房子,剩下来拥有独立住处的,就是肖尘自己了。 听着窗外北风的呼啸,肖尘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同样下着大雪的夜晚。 京郊的一处破庙中,几天没有吃东西的自己,躲在一处柴火中,瑟瑟发抖。 饥饿,寒冷,几乎要夺去自己的生命。 一个暗红的灯笼渐渐逼近,王三带着一只烧鸡,走进了寺庙。 “趁热吃了这个烧鸡,明天随我去锦衣卫驻地,我给你谋了个差事。再这样混下去,你不是饿死,就得冻死。” 撂下一句话,王三又打着那暗红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而去。 肖尘坐了起来,将旁边的油灯点亮。 黑暗中,那盏油灯散发着昏暗的红光,一如王三那晚手提的红灯笼。 “无论你是谁,害了王三,我就要你的九族一起陪葬。” 油灯下,肖尘的一字剑须眉,微微上扬。 第5章 院墙现疑点 清晨,大雪骤停,整个京城一片银装素裹。 初升的太阳,将一抹朝霞洒向大地,瞬间,大地一片赤红。 房门咯吱一声,小李子闪身走了进来。 “你要的东西我都弄来了。”说着,将一个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片,交予肖尘的手中。 “今天天晴了,外面特别的冷,你要去那个地方查看吗?” 肖尘点点头:“嗯。” “注意安全。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久留。” “去吧。” 肖尘将纸片打开,上面简单的记录着王三最近执行的任务,以及那天所持密函的大致内容。 仔细一看,那天王三手里持有的,也不是什么密函,只是东厂对驻在20里地之外的东厂第七役发布的一条命令而已。 王三出事的地方,属于京郊,距离东安门大概有十来里地。 手拿纸片,肖尘的眉头微皱。 从整个事情来看,王三的死亡,很像是一种意外事故。仅仅是发布一道命令,不至于被特意设计成意外现场进行谋杀。 这么多年,王三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说是仇杀也说不过去。 “还是去现场看看吧。”想到这里,肖尘一把抓过靠在墙头的配刀,挂在腰间,匆匆走出了大门。 年关将至,街上行人匆匆。东安门地处皇城边缘,乃为京城繁华地带,街上更是繁华异常。 满街的积雪,已经被踩踏的一片狼藉。街边的各种店铺,更是挤满了采集年货的老百姓,只传出一阵问价还价的吵杂声。 肖尘将衣领竖起,沿着东安门外的大街,一直向城外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肖尘来到了王三出事的那处倒塌的院墙附近。 此地,乃是一个距离京城较近的小镇,倒塌的院墙,已经被人清理。只留下院前后面那破败的旧房子,和一片杂草丛生的院落。 厚厚的积雪,看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看见一身官服的肖尘,小镇上采集年货的居民,好奇的停下脚步,偷偷的打量着他。 在这个破败小院的隔壁,是一个相同破旧的院落。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者,坐在门口已经将积雪清理掉的石块上,端着一个掉了一个豁口的大碗,里面是稀溜的玉米面稀粥,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肖尘。 破旧的大棉袄,袖口脏兮兮的油光锃亮,身上的几处破洞更是有着灰白色的棉花漏了出来。 “老人家,这旁边的院子,多久没有住人了?”肖尘走上前去,蹲在了老者的旁边。 老者右手拿着筷子,用手掌的后半部分抹了一下嘴巴,又顺手在后腰上蹭了两下:“这房子没人住都十几年了。” “前几天,这里发生了一场意外,老人家可曾知道?” 老者点点头:“知道啊,院墙倒塌,三名宫里的太监被倒塌的院墙压死,凄惨呐。” “当时,您老人家也在附近?” “当时我正在院里劈柴,只听见轰隆一声,这刚修好没多久的院墙,就倒塌了。吓得我赶紧出来查看。”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您能说具体一点吗?” 看见肖尘在此询问,周围一些好奇的居民也纷纷围了上来。 “我出来的时候,官道上三匹官马,被倒塌的院墙惊的撒腿就跑。其中一匹贴着我的身子一阵风一样的过去,差点将我撞倒在地。”老者心有余辜的道。 看着身子已经有点佝偻的老者,肖尘从腰间摸出一些碎银子,递于老者:“那些官马可是日行百里的良驹,多亏没有撞到您。” “客官这是干什么,又没撞到我,不需要您赔偿我。”老者看着那些碎银,婉言拒绝。 “拿着吧。”肖尘拉过老者那脏兮兮的右手,将碎银子放了上去,“虽然没有撞到,但也是惊吓了您,这些碎银没有多少,这不是马上过年了,置办一点年货吧。” 看着手中的碎银,老者浑浊的眼睛有点潮湿。 “我出来的时候,马匹跑掉以后,整条街上一片尘土,只听见三儿在那里大声喊叫,快来人啊,有人被院墙压住了。”老者道。 “三儿是谁?” “镇上的一个孤儿,七八岁,靠着街坊邻居的施舍,苟延残喘的活着。” “谁报的官?” “那道巨大的倒塌声,还有漫天的灰尘,已经惊扰了整个小镇。大家乱哄哄的就开始刨土救人,也不知道谁报的官。” 肖尘站了起来,站在路边,看着那最多两丈多长的院墙痕迹,思索着。 “人挖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三人脸色煞白,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都是被活活捂死的。唉,可怜啊。” “官府的人什么时候到的?”肖尘回头,又问。 “三人刨出来的时候,官府就来人了。二十多名和您一样打扮的人,还有七八名太监。他们查看一番,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就将三人的尸体装上马车,拉走了。” “十几年都无人居住,那这新修的院墙,是何人所修?”看了一眼事故现场那破败的房屋,肖尘问道。 老者干脆将手中的饭碗放到了刚才坐的那块石头上,来到了肖尘的身边。 “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积水往外冒,弄的整个路上无论天晴下雨,都是一片泥泞。这院墙是镇上的张善人出钱,大伙出力,垒起来的。” 肖尘眉头微皱,却是不动声色:“若是为了堵住积水,垒个三尺高也就行了,能一次将三人捂在里面,这院墙,怕是一人多高吧。” “刚开始的时候,也就垒了三尺多高。快要竣工的时候,张善人来查看进度说,既然都垒了,不如垒高一点,将里面的破败景象,全部遮挡一下得了。” 老者双手袖进大棉袄的袖口,腰背微微佝偻,看向那已经被清理干净的院墙位置。 “垒的太高了,地基又没处理好,整个墙根和泡在水里一样,不倒才怪。” “就是,一人高也就行了,弄得和大房子的墙壁一样高,就是没倒,镇上人从那过,也都绕着。” 旁边的人群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您说,平时镇上的人行走,都从那院墙旁边绕开?”肖尘心中似乎发现了疑点。 “对啊,平时都没人到那墙跟前去,不知道三名公公,为何会被同时捂在里面。” 第6章 恍见儿时影 听着众人的议论,肖尘更加肯定了,这是一件处心积虑的谋杀,而绝非意外。 那堵墙向外渗水,冬季晚上上冻,中午解冻。加上这堵墙原本向阳,中午的时候天气暖喝,墙跟前一片泥泞,正常人,绝对不会去墙根下。 王三几人路过小镇的时候,正是中午,按理说正是赶路的时间,他们为何要下马呢? 即便是下马,为何又要去到墙根下? 就算是到了墙根下,凭借王三的身手,在墙即将倒下的时候,完全有能力躲避开来。这只能说明,但是要么是几人的注意力被其他东西所吸引,要么就是三人的身体有异样。 肖尘的脑子,一瞬间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这其中存在的疑点太多了,当时来现场的东厂之人,难道就没有发现? 或者说,发现了也当做没发现? 如果真是发现倪端,却没有上报,就存在两种可能:一是来的人,事不关己,只负责将尸体搬运回去;再有一点,就是来的人之中,和这件事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这件事情,牵扯的范围一定不会小。 看着头顶已经升起两丈多高的太阳,肖尘右手的拳头紧紧的握了一下。 “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去墙根底下,唉,也是祸不单行吧。” “就是,要是能绕行一下就好,也不会落得三人遇难。” “好好的骑着马,却要从马上下来。要是骑着马,就算是到了墙根地下,人也一定没事。”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大家议论声渐渐嘈杂。 肖尘扫了一眼周围指着出事地方七嘴八舌的人群,想在其中找出一点可以采纳的说辞。 “唉,你们是不知道,那三人骑马都已经过去,却又返回来的。”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了肖尘的耳朵。 一名七八岁的男孩,身上破破烂烂,脚上明显的捡来的大人的棉鞋,还一大一小的毫不对称。 脸蛋冻得通红,只是那一双大眼睛,却是有着充足的灵气。 “小兄弟,你说那三人骑马都已经过去,却又返了回来?”肖尘走到那孩子跟前,微笑着问道。 “我不叫小兄弟,我叫三儿。”男孩伸出右手,整个手背已经被污垢变成黑褐色,只有手掌心一片嫩白。 用那嫩白的手掌轻抹了一下鼻子,道:“那三人已经过去了,墙角下拴着的那条大狗哀嚎了一声,带头的人便勒住了马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呢?” “然后那人就下了马,牵着马走了回来。另外的两人也跟着下了马,走了回来。” “他们是去看那狗吗?” “是的。那是一只一直在镇上流浪的大狗,不知道为何那天会被人拴在那里。” 肖尘心里一颤:“那狗是什么颜色?” “一只大黑狗,四个爪子白色,胸口有一撮白毛,两只耳朵直直的竖着。”三儿说道。 肖尘的心一阵绞痛。 按照三儿的描述,这只狗,和没加入锦衣卫以前,陪伴自己的大黑,几乎一摸一样。而王三,回头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只狗的眼色,说白了,是因为王三对自己的感情。 不找出这幕后的真凶,就不配做东厂校尉。 “你可以将当时的情况详细的和我说一遍吗?”肖尘走到三儿的身前,蹲了下来,双手扶着三儿那瘦小的胳膊,真诚的说到。 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三儿的眼中露出警惕,后退了一步。 肖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三儿的这一退,和自己当年,是如此的相似。 这是一种因为长久的流浪,对陌生人的好意,一种下意识的躲避。 “不要怕,我当年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这马上过年了,你有地方去吗?”肖尘尽量给脸上堆满了笑容,使得自己看起来更为和善一点。 三儿摇了摇头,充满灵气的双眼中滑过一丝失落和无奈。 肖尘站了起来:“咱不说当天的事情了,我先带你去吃一顿饱饭,然后再买一身新衣服和鞋子。你看你现在这身,天晴了地上的雪开始中午融化,会更冷,你扛不过去的。” 三儿露着狐疑的眼神,呆呆的看着肖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很显然,这小家伙对陌生人的好意,不想轻易接受。 “因为看见你,我就如同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我不光要给你买新衣服,我还要将你带在身边,给你一个未来。”肖尘一步走上去,在三儿还没来得及再次躲避的时候,拉住了他那瘦小的右手,向着镇上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他想从三儿的嘴里,知道当天所发生的一切。 但他更想,想王三当年照顾自己一样,照顾这个涉世未深却就被社会抛弃的孩子。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泛出一种温馨的光泽。 肖尘心里苦笑一下。 曾经的自己,已经将这个社会的人情冷暖彻底看透。无论是在锦衣卫还是东厂,无不扮演的是一个冷血残酷的执法者而已。 但王三的死,让他有一种大恩未报的愧疚感。 今天,看见落魄而又诚实机灵的三儿,他不知道为何会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或许,这种强烈的保护欲,更多的是来自对王三的愧疚感。 对着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的太阳,肖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感色彩。 这王三的死因,他一定要彻底查清。而眼前这还不懂人间险恶的三儿的成长,他也一定会负责到底。 年光将至,小镇上惟一的一家澡堂子人满为患。 看见一身官服的肖尘,澡堂子老板脸上堆满了笑容:“大人,几位?” “就一个孩子。”肖尘一指身边的三儿。 看见衣衫褴褛的三儿,老板心中一愣:“这个野孩子,什么时候时来运转,攀上了一位官府的人。” 心中如此之想,嘴上却是一点都不敢怠慢,当下道:“里边请,大人可以喝着茶等待他便是。” 看着三儿进了澡堂,肖尘又购置了一些毛巾之类的洗澡用品,让老板给送了进去。 方后便在一个靠墙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打量着四周那些同样等待的人。 第7章 以狗做文章 “张善人,您怎么也来这大澡堂子洗澡啊?”老板的招呼声,引起了靠墙而坐的肖尘的注意,他不由得将眼光瞟向了门口。 大门口,一个低矮的胖子,身后跟着一个弓着身子的下人,走了进来。 “家里的热水再好,也没有你这的大堂子泡着舒服。平时家里也能凑合洗澡,这不是过年了么,在你这,将这一年中的晦气,都泡干净。” 腆着大肚子,红光满面的张善人呵呵的笑着,便朝着澡堂子里面走去。 身后的下人提着一大包东西,显然是张善人的换洗衣服,紧紧地跟在后面。 “洗澡就洗澡,说这什么话。还要在我这将一年的晦气都泡掉,我这就是晦气的收留所啊。”老板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看着眼前的一切,肖尘心里不由得暗想:“看来,这张善人也不是名副其实的善人,至少,说的这话,就有点自私。一个自私的人,却出钱为一个荒废的小院修缮围墙,其中恐怕有些特殊的原因。” 想到此处,肖尘的心里稍微的有了一点宽慰。 眼看着王三即将要过头七,整个事情多少有了一点眉目,在头七烧纸的时候,自己也不会哑口无言。 男澡堂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三儿的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洗浴后的三儿,身上的污垢经过一番清洗之后,竟也是眉清目秀。那嫩白的小手,如同一个秋后的莲藕,晶莹剔透。 虽然还是那一身脏兮兮的褴褛旧衣,可那粉嫩的脸颊和一双透满灵气的大眼睛,竟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爱怜。 “走,我们去买一身新衣服,再好好吃一顿饱饭。”肖尘往澡堂老板的柜台上扔了一点碎银子,拉着三儿就挤出了排队洗澡的人群。 “这位官爷,您给的钱多了。”看着那白花花的碎银子,老板急忙扯着嗓子向已经远去的肖尘喊道。 “过年了,做买卖也不容易,多余的你留着吧。”肖尘头也不回的道。 老板一愣,拿过那些碎银,摇了摇头。 在这个小镇上,无论是官爷,还是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类似张善人这种人,来自己这里洗澡,不但不给钱,而且队也不排。 这位看起来颇为面生的官爷,居然给了这么多碎银,谁说的官爷里面没好人? 带着三儿,将他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成崭新的棉衣。又买了一双靴子款式的棉鞋,整个人看起来利索了许多。 吃点什么呢? 北方人,以面食为主,但想到三儿之前过的日子,肖尘带着他,来到了一家羊肉馆门口。 掀起门帘,两人走了进去。 “这位官爷,二位吃点什么?”小二将肩上的白色毛巾一甩,热情的迎了上来。 “两碗热面,外带一大盘羊肉。”忙活了一早上,肖尘的肚子也有点饥饿,就要了两碗。 自从成为孤儿以后,三儿从来未曾吃饱过一次。 看见这热腾腾的热面,早已两眼发直,饿狼一般的只等着肖尘发话。 “吃吧,别着急。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肖尘笑了一下,将筷子递到三儿的手里,和蔼的说道。 得到许可,三儿端起热面,开始狼吞虎咽。 “别着急,小心噎着。一会还有羊肉呢,慢点吃。”如同当年王三照顾自己一般,肖尘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推到了三儿的手边。 “嗯。”三儿乖巧的点点头,端起面汤喝了一口。 “那墙底下,被捂死的人,是你的朋友吗?”三儿看着肖尘,怯怯的问道。 肖尘停下了吃面的动作:“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你们都是好人,真正的好人。” “哈哈哈。”肖尘一阵大笑。自己这个在朝廷大员心目中,幽灵一般忌讳的狠毒之人,竟被三儿说是真正的好人。 “真的,我感觉你们都是真正的好人。你带我洗澡,又买穿的,买吃的,你这是对人好。而那天的那位带头的公公,是为了救大黑狗。你们不像有些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三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呢?”肖尘被三儿认真的态度逗笑了。 “就像镇上的张善人,大家都叫他善人,其实他坏得很。” “说说看,他怎么坏了?” “以前,在街上遇见他,他大声吆喝着,给了我两个铜板,让我卖包子吃。我以为他真的是个好人。有一次,连续几天没有吃到东西,我肚子好饿,就想着上张善人家讨一口吃的。” “他家大门口有人把守,凶神恶煞的我不敢去,就从后门乞讨。正好遇见张善人从后门出来,看见我要饭吃,一脚将我踹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再敢上门乞讨,就要了我的命。” “从哪往后,我再也不敢上他家乞讨了,就算他家每月一次的给穷人发放馒头,我也不敢去。”三儿的眼中,带着一丝惧怕,还有一份愤恨。 肖尘伸出手,摸了一下三儿的脑袋:“以后,咱不用再讨饭了,也不用那么的惧怕张善人。” 随即心中一冷。 张善人,管你真善还是假善,若是参与了谋杀王三的勾当,你们全家将会从镇上彻底消失。 “大哥,您说,一只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将一堵院墙都给拉倒啊。”三儿仰起头,天真的望向肖尘,并且,亲切的称呼肖尘为大哥。 “你是说,那堵院墙,是被大黑狗拉倒的?” 三儿点点头:“那堵院墙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木楔子,也不知道谁抓住那只流浪的大黑狗,把它拴在那里。而且,还将黑狗的一只前腿都给砍断了。血流了一地,看起来好恐怖。我几次想上去解开绳子放走它,可是看见它吊在空中的断腿,就没敢过去。” “然后,几名公公看它可怜,想放它离开,结果惊动了大黑狗。它使劲向外冲出,就拉掉了木楔子,然后整个院墙就倒了下来?”肖尘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是这样的。不过大黑狗也不是因为有人走近才惊动的。狗的旁边不知道是谁,还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兽夹,那三人一靠近,黑狗就后退了一下,尾巴刚好打在了兽夹上。大黑狗一惊,又疼痛难忍,才冲了出去。”三儿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肖尘嘴角抽动了几下:“够狠,连一只狗,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第8章 初探善人府 看着三儿将最后一块羊肉放进了嘴里,肖尘起身结账。 之后,二人又来到了那倒塌的围墙旁边,肖尘从隔壁老者的院子里,拿过一把扫帚,将围墙位置的积雪清理干净,便开始仔细的查看围墙的根部。 三儿很是乖巧,跟在身后,也用一个小的扫帚,一起清理着拐拐角角。 不一会,整个围墙底部的形态,一览无余的暴露在肖尘的视线之中。 失去了围墙的保暖作用,墙根湿软的地方,已经上冻,坚硬异常。 在墙基的位置,顺长摆放着一溜青砖,很显然是当时为了能够正常砌墙临时做的地基。 站在上面,肖尘左右打量一番。 这土坯围墙的厚度,至少有一尺二左右,而这青砖摆放的位置,仅仅可以达到围墙的三分之一,而且偏向房屋一侧。 也就是说,整个围墙砌成的时候,靠近官道的一侧,一直处于悬空的状态。按照三儿的描述,一直没有倒塌的原因,就是拴着大黑狗的那个木楔子,起着绝对的作用。 肖尘一声冷笑。 这么粗糙的机关设置,竟然被用来对付东厂太监,而且还没有人发现倪端。 修建这堵围墙的是镇上的老百姓,出钱的是张善人,这张善人有意无意的算是参与了这起谋杀。 还有将流浪的大黑狗抓捕,拴在支撑围墙平衡的木楔子上,并且在一旁放置大型兽夹的人,一定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可是,即便这一切做的千衣无缝,他们又从何得知,王三会在当天通过这里,又知道王三一定会对大黑狗产生怜悯之心? 若是这一切只是巧合,只要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也算是对王三的在天之灵,有一个交代。 但若是连大黑狗对方也知道的话,那么就是说,对方对王三的了解,有着十几年之久。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隐藏在身边。 要么是锦衣卫内部,要么就在东厂内部。 看着地面那一溜窄窄的青砖地基,肖尘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将手中的扫帚放回老者的院落,肖尘带着三儿,缓缓的离开的此地。 人群中,一名消瘦的男子,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沉思了一下,转身消失于人海之中。 回到了东安门的十三役院子,因为今天并没有接到执行任务的命令,役长段天明正在院子里正常的修炼功法。 “肖尘,这孩子谁啊?”停下手中的动作,段天明有点诧异的问道。 “这是我弟弟三儿,没有人照顾,我想将他带在身边。不知道役长同意吗?”肖尘看向段天明,笑着问道。 “看你说的,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也就是十三役所有人的弟弟。那就和你住一个屋,咱十三役养一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段天明爽快的说道。 嘴上虽然如此之说,心里却是一百个不痛快。 你这都将人带回来了,还问我同意不,我能不同意么,我敢不同意么?! 回到房间,肖尘在自己床铺的对面,给三儿铺设了一张小床。 特意的加厚了几床褥子,又从十三役的后备处要了两床崭新的棉花被子,放在了小床上。 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几本,东厂给基层校尉的识字书籍,递给三儿:“年前就先看着这些书,自己揣摩。年后私塾开学了,我送你去读书。” 从进了东安门,三儿就被眼前的繁华所震惊。 虽然生长在距离京城十几里的小镇上,但这大明的京城,他一次也没来过。 看着各种家当一应俱全的房间,和那使得整个屋子一片温暖的火炉,三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听肖尘说,年后送自己去私塾读书,三儿仿佛重活了一世一般,有点恍惚。 读书,这种只有富家子弟才能享受的待遇,自己居然可以享受。 “啪”的一声,三儿跪在了地上:“大哥,我一生疾苦,只是一个流浪的孤儿,何德何能,被您如此对待。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看着双膝着地跪拜自己的三儿,肖尘并没有上前搀扶。 虽然自己并不想三儿将来会对自己有所回报,但这种感恩之心,应该一生具有。 “你知道围墙捂死之人,和我是什么关系吗?”肖尘背对着三儿,低声问道。 “三儿不知。” “今天你这样跪拜我,而我,当年也是这样跪拜他的。”肖尘一字一句的道。 三儿仰起头,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明朗。 “三儿明白了,这叫知遇之恩。” “嗯,”肖尘点了点头,“以后学字完毕,可以和院子里的大哥们学习一下拳脚功夫。我若是有时间,也会教你。” “记住,别人只能照顾你一时,却无法照顾你一生。今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去走。” “三儿记住了。” 傍晚时分,三儿在屋里肖尘专门为他准备的桌子前,认真的翻看着东厂的基础识字书。 肖尘脱掉了身上的皂色校尉服,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又将那把制式佩刀挎在了腰间。 “大哥,天色已晚,您要出门吗?”三儿看向肖尘,有点担忧的道。 肖尘伸出手,摸摸三儿的脑袋,道:“你的恩人还在,大哥的恩人却被人谋杀。你说,这仇要不要报?” “要报,一定要报。”三儿斩钉截铁的道,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定。 肖尘欣慰的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房门。 北方的傍晚,街上已经一片寂静。 繁华如京城这样的地方,也是百步之内,遇不见一个人影。 肖尘脚底生风,向着十几里外的小镇,一路疾驰而去。 通过白天的勘察,这恶毒的张善人,或许是此事的一个突破口。而肖尘此行的目的,就是从张善人的口中,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张善人,乃是小镇中数一数二的大户,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房屋的豪华,都是格外的显眼。 大门口,两名虎背熊腰的家丁,拦住了肖尘:“站住,你是什么人。” 肖尘微微侧身,将腰间的梅花令往出一亮。 “这是什么东西,不认识。天色已晚,张善人已经就寝,请阁下速速离去。”家丁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嗯。”肖尘头也不抬,扬起腰间的佩刀刀鞘,啪啪两声,就抽在了两名家丁脸上。 同时,脚下发力,一步冲进了院子。 第9章 又逢灭门案 眼前的一幕,却让肖尘愣在了原地。 院子里,躺着七八具尸体,从衣着上看,都是下人和丫鬟。 每个人的身下,都是一滩鲜血,脖子上深深的伤口,几乎都是被一刀毙命。 肖尘急忙冲到到了主屋门前,抬起右脚,将门一脚踹开。 屋里的油灯,忽闪忽闪的一明一暗。 那方大的实木放桌上,趴着张善人肥胖的身躯。 脸色铁青,七窍流出的鲜血,从桌面,一点点的滴到了地上。 右手里,还拿捏着一把血淋淋的鬼头刀。左手中抓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瓶。 瓷瓶的红色塞子,落在了地上,一股刺鼻的味道,无不显示着那精致的瓷瓶里,曾装着剧毒药品。 方桌后面的地上,躺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应该是张善人的原配夫人。 只是她也早已没有了呼吸。 和院子里其他人一样,脖子上还在向外流淌鲜血的伤口,深可见骨。 “杀人灭口?!”肖尘脑海闪过这个词语。 突然,想起门口阻挡自己进来的两名可疑家丁,肖尘一个转身,冲出了大门。 门外,北风肆虐,那各挨了自己一记刀鞘的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看着那高高的门楼,肖尘纵身一跃,站在了门楼上方,四处打量。 空空的街道,除了北风的呼啸声,再无半点动静。 “还是来晚了一步,看来,自己白天的勘察,已经打草惊蛇。” 在门楼上伫立了片刻,没有丝毫发现之后,肖尘又回到了张善人的大屋。 在张善人死亡的放桌上,平铺着一张白布,上面疾书了上百个潦草的字迹。 拿起来,肖尘观看了一番,一声冷笑。 上面的内容,乃是张善人的悔过书细节。 “我自以为是,出资修建街道围墙,却不想意外砸死了宫里的三位公公。自知罪业深重,今天无奈服毒自尽。” “然,不想家人受此牵连,故将他们一并带走。” 落款,张立人,正是张善人的官名。 “好一个畏罪自杀,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肖尘将那悔过书收起,拿出怀里的通讯烟花,通知了十三役。 将张善人府上翻了个遍,再也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肖尘站在大门口,看着空荡的街道,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半个时辰之后,小镇的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三十多名十三役校尉,在段天明的带领之下,迅速抵达了张善人府的大门口。 一个纵身,段天明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稳稳的落在肖尘面前。 “遇见难题了?”段天明左手握着佩刀精致的手柄,看向肖尘。 “我来晚一步,张善人一家尽数被杀。全部都是一刀致命,刀法之精准,不是江湖高手,就是职业杀手。”肖尘低声说道。 “你在查张善人?” 肖尘点点头:“嗯,此人和另外一件命案有关。今天白天我来查探,还遇见了张善人,晚上准备来询问一番,却不想,他已经遭人毒手。” “好,我们进去看看。”说着,段天明右手一摆,身后的三十余名东昌校尉,已经将张善人府团团包围,即便是屋顶,也有几名校尉站立在上面。 肖尘紧跟其后,又再次走了进去。 段天明蹲在了地上,仔细的查看着每一名死者脖子上的伤口。 “这不是刀伤,凶手用的是剑。在一剑封喉之后,又故意用内力将伤口撕裂,目的就是混淆视听。”盯着一名下人脖子上那并不整齐的创口,段天明道。 “嗯,这个我刚才已经查看过了。凶手是仓促作案,临时制造了张善人畏罪自杀的现场,无论是那张善人手中的鬼头刀,还是毒药瓶,都是有人故意摆放而已。这个现场,已经没有可以参考的有用线索。” “一剑封喉,凶手对于剑,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整个京城,有此等实力的人,大有人在。想要通过剑伤来找出凶手,难度可能不小。”段天明站了起来。 作为一名锦衣卫曾经的役长,他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这种死了十来个人的小案子,在他眼里,似乎不值得东厂人马兴师动众。 “这事,要不要向上面汇报一下?” “嗯,”肖尘点点头,“叫你来的目的,就是处理一下这些尸体。向上面汇报的事情,我亲自去。” 。。。。。。 东缉事厂,明亮的大厅里悬挂着一副岳飞画像,左手拉弓,右手拿着矛,威严的注视着大厅里的一举一动。 肖尘站立在大厅的中央,纹丝不动。 在他的身旁,小李子手持拂尘,腰身微弓,静静的注视着前方。 屏风的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蓝色飞鱼服的中年太监,头顶蓝黑色官帽,缓缓走了出来。 “属下东缉事厂,十三役校尉肖尘,叩见厂公大人。”看见来人,肖尘急忙单膝着地,就是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 “嗯,起来吧。”那中年太监微微一摆手,细声细语的道,“我知道你,无论是办案,还是个人实力,都很不错。这次皇帝成立东缉事厂,我也是专门将你连同十三役,一起从锦衣卫要了过来。” 走到岳飞画像前的八仙桌旁,厂公大人缓缓的坐了下去。 早有懂事的小太监,将一碗温度适中的云贵红茶,放在了桌上,又恭敬的退至一边。 “谢厂公大人恩典。”肖尘低着头,大声说道。随即后退一步,直起了身子。 “这么晚你来,是为了王三被害的事情?听小李子上报,这件事的侦查过程中,又引起了另外一桩命案。” 厂公大人将右肘支在桌上,两手交缠握在一起,身体微微倾斜,细声说道。 “回厂公大人,正是这样。”肖尘又再度将双全抱起,“各种迹象表明,此次针对王公公的是一个极大的势力。若是一直查下去,或许会牵引出更多的命案,属下特此来向厂公大人汇报,请大人定夺。” 听闻此话,厂公大人直接站了起来。 “极大势力,有多大,有皇上大吗?皇上将这个摊子交给咱家,咱家就要对皇上负责。查,给我查个水落石出。无论对方有多大势力,你时刻记着,你身后站着的,是东缉事厂,是皇上。” “是,属下一定一查到底。” 瞬间,肖尘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腰板挺得笔直。 第10章 言谈找头绪 回到十三役自己住所的时候,三儿早已经睡着了。 将他蹬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下,肖尘又往火炉子加了几块木炭,方在炉火边坐了下来。 今天自己刚到小镇上查看现场,凶手就对张善人杀人灭口,这么迅速的动作,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自己到达小镇的时候,凶手就混迹在人群之中,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东厂内部有问题,有人给对方提前通风报讯。 若是在东厂内部有暗线,那么这个隐藏的暗线到底会是谁? 在自己着手调查之前,十三役连段天明都不知道自己具体行动,这个暗线,不会是十三役的人。 要说唯一知道自己要去小镇上的东厂唯一之人,就是小李子。 想到此处,肖尘摇了摇头。 王三遇害的消息,是小李子告诉自己的,也是他提供了王三之前行动的具体时间地点,和那天怀中密函内容的人。 更何况,三人来自同一个地方,自小情同手足,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中,三人相处和睦,相互帮衬,他没有任何对王三下手的理由。 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在自己到达小镇在现场开始查看的时候,对方的人就隐藏在现场。 看着自己清扫了积雪,查看围墙根基,他们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件谋杀事件,已经被人发现了倪端。 从后来张善人家的现场来看,应该是凶手发现自己的意图,便向他的上级汇报此事,得到指示才匆匆将张善人一家杀害。 自己用剑将张善人家所有人杀死,却给他手里塞着一把鬼头刀,还将已经服用完了的毒药瓶子也塞在手里,这是生怕自己看不出来,张善人是杀了家人后服毒自杀? 如此仓促的布局,足以说明,凶手是一个剑术高明之人,而智商,却配不上他的剑术。 坐在椅子上,肖尘双手交叉着揉捏着小腿。看着火炉里那那微微带着蓝紫色的火焰,努力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从自己勘察现场,到张善人被杀,中间也就是几个时辰的时间。 既要来回奔波,还要和上级汇报,再加上杀人布置现场,用几个时辰就能完成,那就是说,凶手的上级,距离小镇也没有多远的路程。 这就为下一步的侦查,圈定了范围。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直等你,不小心睡着了。” 三儿揉着眼睛,掀开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 “我刚回来。”肖尘回头,微笑着说道:“你快睡吧,不用担心我。时间久了你就会了解,大哥的职业,夜不归宿很是正常。” “可是,天已经黑了,外面那么冷,你不回来,我还是有点担心。” 说着,三儿干脆从床上下来,拿过一个茶碗,拎起火炉上的水壶,倒了一碗热水,递给了肖尘。 摸着手中温暖的茶碗,肖尘的心中颇有点感动。 在他的记忆中,除了王三和小李子,再也没有任何人在乎他的死活。 而他们两人进宫之后,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就是那只已经死去多年的流浪黑狗大黑。 而今,被人担心,牵挂,这种太过于温柔的情感,对于常年刀口舔血的肖尘来说,瞬间有点破防。 其实,肖尘并不是一个冷酷的人,虽然他始终是一副毫无表情的神态,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但王三了解他。 正如每次借着出宫的机会,给肖尘送吃的,送银子,都是往他面前一扔,转身就走。 王三知道,帮助一个人,没必要等着听谢谢两字。 有些东西,没有说出来,那就一定是记在心里。 尤其是肖尘这种性格,不善于表达,并不等于心里没数。 “那个欺负过你的张善人,全家都被人杀了。”喝了一口热水,肖尘微微一下。 “啊?”三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虽然欺负过我,可我还没记恨他到这个程度。再说了,他也确实为镇上坐过许多好事。每个月两次的发放馒头,虽然我没有去领过,可是其他领了馒头的人,都吃的很高兴。” 肖尘摸了一下三儿的小脑袋:“那你说,他是一个坏人,还是一个好人。” 三儿挠了挠后脑勺,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想了一下道:“他,给更多的人馒头吃,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吧。” “好好好。”肖尘欣慰的笑了起来,“不为小事而记仇,能看到他人的优点,我们三儿,深明大义。” 三儿听见夸奖,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 “三儿,就你的了解,张善人在镇上,有没有仇家?”肖尘拿起手边的铁棍,往火炉里捅了捅。 那已经烧过的木炭灰烬,从宽大的炉齿中间落了下去。 他又拿起几块木炭,填了进去。 “仇家,应该是没有吧。大家都叫他张善人,是因为他真的做过许多的善事。不过,仇人我虽然不知道,那王家一定很嫉妒他。”三儿也拉过一张小板凳,在火炉边坐了下来。 “王家?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嫉妒张善人。”肖尘呵呵笑了一下。 “和张善人家差不多,都是镇上的富人。看见张善人每个月发放两次馒头,王家就也开始发放馒头。不过,张善人家是给每个排队的穷人都会发放,而王家只给前一百人发,后面的人就没有了。” “这样容易产生混乱,大家为了馒头,就会为前一百名的位置发生矛盾。王家这做法不可取。”肖尘笑着说道。 “嗯,就是这样,所以王家嫌弃张善人馒头发的多,就有意见了。” “这点小事都有意见,不好。有本事发的比张善人多,才叫厉害。”肖尘脸上挂满了笑容。 和小孩子聊一些琐事,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这都没有啥,主要是,有一个大官,每次来镇上的时候,都会去张善人家,不去王家,这才是王家最嫉妒的地方。” “大官?你怎么知道是大官?”肖尘心头一惊,这张善人家,还有官府之人交往? “当然是大官了,每次来的时候,都坐的轿子。旁边高头大马的人护卫着,看起来好有排场。” 第11章 光临王家门 腊月的京城,已经是冷到了极致。 经过昨日午时太阳的照耀,部分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水,流淌了一地。 今早的街上,一眼望去,基本上全是冰溜子。 成群的孩子,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小手相互牵拉在一起,在光滑的地面上小心翼翼的行走。 不时有人不小心滑倒,由于牵着手的原因,一个队伍接二连三的倒下,如同下饺子般,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的全部摔倒在地。 伴随着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孩子们又骨碌着爬了起来,重新牵手在一起,乐此不疲的享受着这免费的娱乐设施。 三儿早早就起了床,乖巧的坐在桌子前面,开始学习。 铺好了纸张,开始用毛笔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尝试着写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滴墨汁抹在了脸上,像一个戏曲里面的小花旦在故意扮丑一般,煞是可爱。 看着一脸认真的三儿,肖尘欣慰的点了点头。 换上了一身便装,将那随身的制式配刀放在了刀架上,肖尘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刀鞘漆黑,刀柄银色的怪异短刀。 说是短刀,其实也不短,只是比他的制式配刀稍微的短了几寸而已。 这柄刀,是肖尘还在锦衣卫的时候,处理一个牵扯到蒙古使节案子时,无意中得到的一把刀。 喜欢此刀的原因,就是此刀和自己的个性,太过于匹配了。 黑色而又低调的刀鞘,就如同肖尘那经常毫无表情的脸庞,而里面隐藏的无比锋利的刀刃,很是符合他一击必杀的决心。 最主要的,此刀那银白色的刀柄上,镌刻着两个字,也是此刀的名字:离刃。 在此之前,肖尘并不知道,这刀取名离刃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但是,到了自己手上之后,离刃的含义应该是:刀锋出鞘,身首分离! 收拾好这一切,肖尘便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溜滑的街道,除了玩耍的孩子,几乎没有大人行走。 但对于肖尘来说,稍微使用一点内力,再溜滑的路,也是如履平地。 将衣领竖起,稍微的遮挡一下耳朵,一阵风一样,向着出事的小镇而去。 既然张善人的潜在对手是王家,那就先从王家查起,看能不能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到了小镇上,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升起一丈多高的太阳,将温暖毫不吝啬的洒向大地。 寒风中,虽然还是冰冷刺骨,但脚下的街道,多少有点融化的气息。 双脚踩在地面,已经不是那么溜滑,普通人可以行走。 北方的居民,整个冬季都处于一种懒散的状态。 上冻的田地,一锄头上去,只是一个泛白的痕迹,根本无法劳作。 然而,作为农民,那勤劳的天性,使得他们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所以,和京城有所不同,当太阳刚刚升起,街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蹲在向阳的地方,享受着冬日阳光那免费的温暖,议论着来年庄稼的收成。 “老人家。请问咱们镇上,王家怎么走?”对着一群高高的麦草垛下,聚堆晒太阳的老者,肖尘礼貌的问道。 “王家?咱们清河店有好多姓王的,你问的是哪个王家?”众人抬起了头,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是精神的年轻人。 原来这个小镇的名称叫清河店。 只是,昨晚自己并没有请教三儿,这王家人的名讳,自己该如何继续相问? 一次打草惊蛇,就让张善人一家命丧黄泉路,而今,还指望着在王家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绝不能让王家也陷入危机。 “就是那个经常发放馒头的王家。”肖尘灵机一动,道。 “哦,顺着这条道一直走,到了尽头右拐就是。”一名老者用手遮挡着眼睛,看向肖尘。 “谢谢老人家了。”肖尘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看此人的衣着打扮,应该不是吃不起饭的样子,也想排队去领馒头啊。” “你没看见那少年手上拿着一把刀?应该是跑江湖的。这年头,跑江湖的,没有一个好的靠山,吃不上饭,也很正常。” “这不是年关将至,那人说不定是想投奔王家,好找个铁饭碗。” “这个有可能,昨晚,张善人一家被人杀了。王家或许也想多找点江湖人士,拉拢关系,保护家人周全呢。” “唉,这张善人,平时也没有什么仇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家被杀了呢?” “谁知道呢,官府都将张善人家封了。这些人也真是,这马上过年了,行善一辈子,这年都不让过。。。。。。” 看着肖尘离开的背影,人群中一阵议论纷纷。 走到了路的尽头,肖尘向右一拐,便看见一个和四周民房想比,大了许多的院子。 门口两头一人多高的石狮子,瞪着拳头大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肖尘。 一丈五高的门楼上,却没有挂任何的牌匾,只是两只大红灯笼里面的蜡烛,在大白天还一闪一闪的,无意中彰显出主人家的财大气粗。 两名身着家丁服饰的汉子,双手各自抱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站在门口。 可能是站的时间有点久,两人在台阶上不停的跺脚,以便产生一点温暖。 肖尘走了上去,站在两人面前:“这是每月发放馒头的王家么?” 见有人走进,两名家丁停止了跺脚,警惕的看着肖尘,抱着木棍的双手暗暗发力。 “走吧走吧,这馒头不发了,以后再不发了。”一名家丁挥了挥手,道。 “为何不发了?”肖尘一愣。 难不成,张善人一家被杀的事情,已经让王家不敢再继续效仿? 若真是这样,镇上的那些穷人每个月的期盼,岂不是要落空? “不发了就是不发了,你哪来那么多的问题?老爷决定王家的事情,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那名家丁鄙夷的说道。 一个跑江湖的穷鬼,居然跑到施舍者的家门口问东问西。 “麻烦你们通报一声,我要见你们老爷。”肖尘面色一冷,淡淡的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要见我们老爷。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再不离开,别怪我手中棍棒不留情。”说着,那名家丁将手中的木棍,在地上狠狠的跺了几下。 “不得无礼。”随着一道声音,大门咯吱咯吱的被从里面拉开。 一个一身灰衫的中年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第12章 济病不济贫 此人中等身材,大冬天,手中却还摇着一把蒲扇。一双大棉鞋,臃肿的像是踩着两块石头,不知道他到底是冷,还是热。 “王管家。”看见此人,两名家丁却是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嗯。”管家应了一声,却是将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肖尘,“这位侠士可能有所不知,咱们清河店镇上的张善人一家,昨晚被人杀害。身为同样大户的王家,也是如坐针垫,人心惶惶。所以刚才家丁对侠士的语气不是太友好,还望侠士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们计较。” 听闻此言,肖尘准备出手强行冲进去的念头,瞬间消失。 他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打扮怪异的中年人。 一个小镇上的富户人家的管家,言语这等低调,不是故意装作谦逊,就是一名真正的隐世高人。 看见自家管家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肖尘,那两名家丁似乎有点看不惯。 “王管家何必对一名跑江湖的这般尊重,老爷吩咐了,这几天但凡有陌生人靠近,一律驱赶。”另外一名家丁,不耐的说道。 “放肆。”那管家一声怒喝。 “如此嚣张跋扈,你们依仗的是手中的棍棒,还是你们脖子上的铁索?还是铁索那头的主人?” “啊?”两名家丁长大了嘴巴,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 这王管家,虽然挂着管家的名号,可平时几乎什么事都不操心。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大发雷霆,还隐约骂两人只是王家的狗而已。 虽然心中极度不满,可两名家丁亦是不敢再做丝毫发声。 见两名家丁识趣的闭嘴,那管家瞬间换了一张面孔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位侠士,不知道来到王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你们老爷,问几句话。”肖尘说道。 此人言语犀利,在外人面前,对自家家丁毫不留脸面,莫非,此人已经识得自己身份? 自己已经刻意的乔装打扮,还能被人识别出来,此人,绝不简单。 “侠士里面请。”那王管家侧身让开主位,伸出右臂,将手中的蒲扇,指向王家大门。 肖尘也不客气,左手握着离刃刀鞘,大步走了进去。 院落里,前日的积雪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青石铺就的小道黝黑发亮,更是一尘不染。 紧靠围墙种植的一行紫竹,在这寒冷的冬日,竟也是一片葱郁,枝叶茂盛。 穿过一片错落有致的庭院绿植,二人来到了王家那雅儒的并不像一般富户的会客厅。 “侠士请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老爷。”将肖尘带到了客厅那与主人同等位置的座椅前,王管家客套一句,转身离去。 肖尘抬头,打量着四周。 清一色的复古品味,就连窗户上都是黑檀木做成格子状的木雕花。 周围的墙壁上,并没有金银一类的奢侈品装饰,倒是几幅大气磅礴的字画,为整个客厅带来一种骨子里的雅儒。 片刻功夫,客厅屏风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蓝衫的中年人,在王管家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肖尘一愣,此人竟与那王管家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清瘦了一点,也高了一点。 看见肖尘,来人双拳一抱:“鄙人清河店王家家主,王昌连。听管家说侠士上门有事相问,不知所为何事?” 见对方如此礼貌,肖尘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坐着,也站了起来:“清河店每月发放馒头的张善人死了,而今镇上穷苦人家想吃上一个馒头,也只能仰仗王家。可是,刚才门口的家丁说,王家今后也不会再发放馒头,这是为何?” “呵呵,侠士请坐。”王族长右手一伸,示意肖尘坐下,自己也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因为张善人已死,张家再不会发放馒头,所以,我王家也不会再发馒头。”王族长那苍白的话语,配上他那消瘦而又苍白的面孔,让人从心里感到冰冷。 “王家这么做,是因为清河店今后再无对手,和王家争夺留世芳名么?”肖尘眉头微皱道。 王族长摇了摇头:“什么名不名的,我王家不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王家每个月两次的发放馒头,花着自家的银子,却不图名,恕在下愚钝,怎么也想不通,王家此番作为的目的何在?”肖尘将手一躬,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王家这么做,自有王家的深意。至于他人怎么评价,这些都不重要。侠士若是用常人的目光来看待王家,想不通这件事,也属于正常。”王族长淡淡的一笑,似乎对于肖尘的提问,有些嗤之以鼻。 肖尘心中一沉,对眼前之人,他一时间竟然有点看不透。 无论是这王族长,还是身后的王管家,绝对不是清河店上,在土里刨食的普通富户。 “正因为想不通,所以在下才来问个明白,还望王族长能一解心中疑惑。”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继续问道。 “好吧,既然侠士要问个究竟,我便与你絮叨絮叨。”王族长右手轻轻拍打着大腿,似乎很是努力的在那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北方的田野,已经完全上冻,想要在田里继续劳作,不费一番力气,确实很难做到。家有余粮,整个冬天可以晒着太阳,享受温暖。家无余粮,只能挨家挨户沿路乞讨,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受苦日子。” “张善人每个月两次的发放馒头,正好解了这些穷苦人家的燃眉之急,也正是他善人两字的由来原因。而在我看来,张善人此举,看似在救人,其实在害人。” “害人?在下愿听详情。”肖尘轻道。 “毫无节制的发放馒头,给了人们一种盼头,间接的助长了一种懒散的,习惯吃嗟来之食的风气。长此以往,那些人就会为自己的懒散导致的贫穷,找到一个开脱的理由。说张善人在害人,一点不为过。” “而且,张善人之前,从未做过此时,近两年才开始毫无节制的发放馒头。按照他惜财如命的性格,侠士认为,这种行为,是否有点蹊跷?” 肖尘心中一震。 此人意有所指! 第13章 小镇藏大儒 空旷的客厅里,没有任何的取暖设备。 按理说,能在整个冬天,每个月两次发放馒头,这王家一定不是生不起火炉才对。可为何,作为一个大家族以脸面示人的客厅,却连一个火炉子,都没有摆放? 旁边的王管家,虽然脚上的大棉鞋像石块一样厚重,还是忍不住的轻轻跺着双脚。 反观那王家族长,一身单薄的衣衫,却没有半点的寒冷之意。 “王族长,那么王家每个月只发放前一百名人馒头,此事,应该也有一定的深意了?”肖尘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道。 “古人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王家虽然只是大明普通子民,却也看不得清河店的居民被如此毒害。” “那前一百名才发放馒头,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是想借此让大家明白,只有努力的争在前面,才有可能得到别人不能拥有的东西。” “王族长可曾想过,为了这前一百的名额,或许会出现争抢,或者打斗。这也是王族长希望看见的吗?”肖尘眉头微皱道。 王族长站了起来,双手背负,缓缓的走到了客厅的大门口。 “人的这一辈子,哪个不是和天争,和地争,和人争?若是安于现状,期盼着嗟来之食,我大明子民的斗志,会被一点点的彻底消灭。用这前一百的名额,我就是要让他们争,他们斗。要他们明白,你不强,只能被他人踩在脚底。” 冬日下,王族长那消瘦的身影,被拉的老长,看起来,却是异常的高大。 “王族长用心良苦啊,只是,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你?我听过镇上不少人的议论,说您只发前一百名馒头,不过是想效仿张善人,博得一个好的名声,却又舍不得真正的给大家发放而已。” 肖尘笑着说道。 “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话又说回来,人死后,流芳百世和默默无闻,又有何区别?” 王族长转过身,深邃的双眼,静静的看着肖尘。 看着王族长那消瘦的脸庞,肖尘的心里默默的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意。 他站了起来,恭敬的抱起双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受教了。想必这冰冷的客厅,也是王族长故意为之?” 王族长点点头,迈步走到了那副苍劲有力的字画面前,抬头仰望。 “虽然王家,相比于其他镇上的居民,吃穿不愁,日子过的好一点。但这不能成为族人懒惰的理由。温室里飞不出苍鹰,我王家不敢懈怠。” 低声细语,从王族长那消瘦的身躯上吐出来,显得异常的铿锵有力。 “王族长祖上,不是清河店人吧?”肖尘笑着问道。 能让他露出笑容,一是他想呵护的人,比如说三儿。再就是让他折服的人,就像眼前的王族长。 曾经以来,自己一直冷漠的对待着身边的一切,就连每一次的执行任务,也是身在职位,不得已而为之。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而已。 而眼前的王族长,身无朝廷的一官半职,却能心系天下苍生,以一己之力,努力的觉醒着身边的百姓,这一点,让肖尘有点羞愧难当。 “祖籍临沂。”王族长淡淡的说道。 “临沂?那距离京城的路途可是甚远啊,王族长为何会来清河店居住。”肖尘不免对着王家的来历,多了一番好奇之心。 “临沂还算远啊?那只是我王家的祖籍而已,我们是从杭州搬来京城的。对了,那时候还不是京城,叫燕京。”王族长转过身,呵呵的笑道。 “燕京?那是在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搬来居住的?” “是啊,这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当时,我还和你一样的年轻,现在,已经几乎要到耄耋之年了。”王族长呵呵的笑着。 话虽如此,却看不出任何的颓废之意。 消瘦的身躯,腰板挺得笔直。如同一面旗帜,虽然随风飘扬,旗杆却巍然不动。 看着王族长的身影,肖尘肃然起敬。 “王族长心系黎民百姓,又有着如此严格的家风,不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着实的浪费人才啊。”肖尘由衷的说道。 “不不不。”王族长摇了摇头,“王家的家训,就是绝不进朝为官。作为一介散人,或许还可以做一点事情,若是为官,处处都会受到限制。例数之前的数个朝代,做一名清官,有几个会有好下场?与其违背自己意志,做一名糊涂官,我王昌连宁可做一介平民,清贫于人世。” 整个客厅一片寂静,肖尘竟不知道,如何去接上王族长的话语。 这看似对官场深恶痛绝的态度,无不深深表达出王族长心中的无奈。 不光是王族长无奈,肖尘自己也很无奈。 纵观天下官场,能左右其风气的,除了皇上,其他人爱莫能助。 即便是皇上,也必须得经过多年的努力,拨乱反正,或许才能让整个官场一片清明。 沉默了许久,肖尘开腔:“王族长,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询问您。” “什么事,请说。” “这件事情,清河店的普通老百姓,一定是不会知道,所以我只能登门拜访你。当然,您若是忌讳,也可以不说,必定,我也不想清河店再出现张善人的那种结局。”肖尘正了正身子,严肃的说道。 “问吧,若是他人要我死,也不会因为我少说一句话,而放过我。” 王族长转过身,深邃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淡然。 “据说,张善人和官府的人有过交集,那人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坐一顶轿子,旁边还有骑着朝廷军马的护卫保护。王族长,可知哪人是谁?” “骑着军马,那一定是军队里面的人。而坐轿子,要么是为了掩人耳目,要么是压根不会骑马,那就是一名文官。我这样回答,侠士满意否?”王族长淡淡一笑,话语中藏着说不尽的深意。 肖尘摇了摇头:“谈不上满意,不过,还是要感谢王族长的点睛之笔。打扰多时,在下这就告辞。” 说着,站起身子,几步跨出了客厅大门。 “最近,清河店经常有一个身背利剑的黑衣人出没,侠士手握宝刀,想必也是身怀绝技之人,不想去会会他么?” 身后,那进了客厅从未说话的王管家,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肖尘抬起的右腿,在空中,戛然而止。 第14章 三尺青锋剑 清河店,唯一的一家酒馆门口,肖尘手提离刃,左右张望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临近中午,酒馆里已经有了几桌客人。 吵闹的大声叫喊声,和一声高过一声的划拳声,让人瞬间心情烦躁。 小二早已热情的迎了上来,弓着腰身,尽量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为灿烂的道:“客官几位?” “一位。有没有清净点的雅座,这大厅太过于吵闹。”肖尘眉头微皱,向那大声划拳的几人看了一眼。 “有,有。”小二一阵的点头哈腰,“楼上有雅座,不但清净,还能看着街上的风景。客官这边请。” 说着,小二将肖尘带到了一处楼梯的旁边,退到一边,等着肖尘先走。 走上阁楼,一排有七八个雅间。 来到最右边靠窗的雅间跟前,肖尘回头道:“一斤烧酒,二斤羊肉,送上来便是。” 走进雅间,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上坐好,透过那有着丝丝冷风的窗户格子,肖尘举目注视着街上行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这个雅间居于阁楼之上,大厅里吵闹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不过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小了许多而已。 之所以来到这自己压根不喜欢的地方,是因为王管家告诉肖尘,那个背剑的黑衣人,曾经在这里出没。 即便是找到曾经在张善人家出没的官府之人,想要得到有用的东西,还得费一番周折方能实现。 而这背剑之人,若真是杀害张善人一家的凶手,直接武力拿下审问便是。 临近晌午,酒馆里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客人,也不曾看见那背剑之人出现。 “或许,那凶手杀了张善人一家之后,已经离开清河店了。”肖尘伸出右手,揉捏着两个太阳穴。 这酒馆的烧酒,度数不低,喝了浑身舒畅,脑袋也有点发晕。 王三死后几天,凶手都在清河店逗留着,无非就是怕事情做的不圆满,露出破绽。 而这张善人一家的死亡现场,更是漏洞百出,按照对方的警惕性,应该还会逗留几日才对。 或许,对方已经换了出入的场所,自己这般守株待兔,恐怕等不到人。 将最后一碗酒一干而下,肖尘准备离开这里,楼下传来小二的招呼声:“客官,还是二斤牛肉二斤烧酒?” “嗯,烧酒给我烫一下。这天寒地冻的,还是烫热了的酒,喝着舒服。”一道男子的声音接着道。 “好唻,客官先坐,我这就去给您准备。”小二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热情洋溢。 “唉,这一般进酒馆喝酒的人,大部分都是三五成群,临近年关,不呆在家里陪伴家人,居然和自己一样,肚子来喝酒。”肖尘摇摇头,好奇的向着楼下看去。 大厅的角落,坐着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一身单薄的蓝色夹衣,与这北方的冬天,显得格格不入。 足底的一双快靴,与锦衣卫的制式快靴,极度的相似。 “锦衣卫?”肖尘的酒意瞬间清醒,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那人身上,不分开半步。 似乎是有点寒冷,或者是有点饥饿,那人将靠在身旁的巨大斗笠使劲拍了两下:“小二,快一点,怎么今天这么磨蹭。” “来了,来了。今天客人有点多,这一锅新鲜的牛肉马上煮好。”小二永远灿烂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快点,再慢大爷我吃了酒肉就不付钱了。”似乎不解气,那人将靠在身边的斗笠,一脚踢翻在地。 瞬间,肖尘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一股萧杀之意,在心中缓缓升起。 那斗笠倒地的瞬间,一把三尺清风剑,斜靠在墙上。 半寸宽的剑鞘,长两尺六寸,四寸长的剑柄,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随心所欲的做出一系列的劈,刺,划,割等高难度动作。 而那半寸宽的剑鞘里面,三分宽的剑刃,才是一剑封喉的绝对利器。 回想着张善人家人脖子上那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口,眼前的这把三尺青锋剑,让肖尘一阵血气上涌。 不过大厅里还有开怀畅饮的几桌客人,肖尘压住了此刻就要动手的想法。 他此行的目的,是找出杀害王三的幕后黑手,而眼前的蓝衫之人,或许就是这起案件的突破口。 他要做的,是生擒此人,而且不能打草惊蛇。 缓缓的重新坐下,肖尘所有的意识都锁定了对方。 临近黄昏,蓝衫人终于吃饱喝足。将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往桌上一放,便起身离开。 肖尘哪敢怠慢,在此人刚走出大门之后,纵身一跃,从阁楼跳了下来。 在小二惊诧的目光中,一把碎银放在柜台,就冲出了大门。 北方的冬天,在太阳稍微偏西的时候,气温就开始回落。 此刻的街上,遍地的雪水,已经重新凝固成了一道道光滑的冰溜子。放眼望去,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个蓝色的人影,顶着一个巨大的斗笠,缓缓行走。 隔着五丈的距离,肖尘轻轻跟上。 半刻钟后,蓝衫人来到了一处客栈的门口。稍作停顿,似乎是发现了后面有人,径直向着镇外荒凉之地走去。 清河店镇的外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勤劳的清河店子民,将田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裸露的黑土地,早已被前日的大雪所掩盖。连日的阳光,也仅仅让那厚厚的积雪稍微降低了一点点而已。 虽已黄昏,在雪白的大地反照之下,四周一片亮堂,没有丝毫的黑暗之气。 放眼望去,整个大地如同一张完整的雪白地毯,圣洁而又淡雅。 “地毯”的中央,蓝衫人背对肖尘豁然站定,不再前行。 将右手的离刃交予左手,肖尘目光坚定的走了上去。 “你是谁?”蓝衫人双手抱负于胸前,依然没有转身。左手紧握的三尺青锋剑,只从侧面露出短短的一截剑鞘。 斗笠压得很低,蓝色的衣摆在寒风中摆动。 若是不联想到张善人一家被杀死的惨状,此人的站姿,活脱脱一副江湖大侠的范儿。 “你又是谁?”肖尘面色平静,右手却缓缓按在了离刃的刀柄之上。 第15章 离刃对剑锋 “一名小小的东厂校尉,连东厂督公都不过问的事情,你却要刨根问底。既然你跟了上来,我就送你去地狱过年吧。”蓝衫人缓缓转身,长满络腮胡的脸上,尽是轻蔑。 “你识得我的身份?”肖尘有点惊讶。 虽然自己已经刻意的小心谨慎,居然还被对方识穿了身份。 “东厂的快靴虽然便于行动,但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蓝衫人一声冷哼。 “哈哈哈。”肖尘仰天大笑,“你这锦衣卫的快靴,还不是一样将你的身份暴露无疑。” 蓝衫人摇了摇头:“不一样,识得我身份的人,都会明明白白的死去,而你,也不例外。” 话音刚落,手中的三尺清风剑已经出鞘。 脚下发力,黑褐色的快靴,将地面的积雪蹬出去老大一块,一阵疾风般的,向着肖尘的咽喉刺来。 早已防范的肖尘,以肉眼可见的极限速度,双腿弯曲,身体向后倾斜,瞬间后背就贴住了地面。 凌厉的清风剑刃,拖着长长的蓝色人影,饿虎扑食般的,从肖尘的身上掠过,在寒风中带起一阵剑鸣之音。 见一击落空,蓝衫人有点诧异。落地的瞬间豁然转身,手中的利刃,再次锁定肖尘的咽喉。 早已起身的肖尘,将紧握离刃刀柄的右手缓缓松开,向左横移三尺有余。 蓝衫人的身影贴着肖尘掠过,那致命的一击再次落空。 连续两次攻击落空,蓝衫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高高举起的三尺青锋剑剑锋,微微发抖。若是仔细看去,那抖动的痕迹,呈现出一个三角形的模式。 这一招,乃是蓝衫人的最强剑技:一剑三开。 顾名思义,只此一剑,便可同时攻击三个目标。 “你还不拔刀?”蓝衫男子轻喝一声。 虽然肖尘连续两次躲过了自己攻击,让他不得已使出这轻易不愿示人的最强一剑,但对方至此都没有拔刀,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羞辱。 肖尘摇了摇头:“我的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虚张声势的。” 肖尘的话语,如同一个响亮的嘴巴子,狠狠的打在了蓝衫男子的脸上。 “好,那你就继续作吧。”蓝衫男子大喝一声,手中的三尺青锋剑顿时化作三道剑影,分成上,中,下三路,带着劲风,向着肖尘刺去。 这一次,肖尘并没有避让,而是将左手紧握的离刃,连同刀鞘一起抛向了右手。 同时,右手一张,拿捏在了离刃的刀鞘和刀柄的结合部位。对着疾驰而来的清风剑影,“啪啪啪”连续轻点三下。 随后,对着中间的剑影,猛地一拍。 “当啷”一声,已经被迫合三为一的清风剑刃,在肖尘的一拍之下,断为两截。 失去后续之力的剑尖,掉落在地,轻轻的插在地面的积雪之中,只漏出寸许的剑体,微微颤抖。 “你不是东厂的普通校尉,你到底是谁?”蓝衫男子一脸惊恐,握着手中的断剑,不知进退。 肖尘抬起右脚,在空中晃动了几下。 “你不是说,我脚上的是东厂快靴么?怎么,这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肖尘微微一笑,俊秀的面庞,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我判断错误,不可以吗?”蓝衫男子声音有点颤抖。 “可以,谁一辈子还不犯几次错误,可今天你犯的错误,或许会要了你的命。” “哼,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今天你杀了我,明天被杀的或许就是你。”虽然知道自己只剩下逞口舌之能,蓝衫男子还是往后稍微退了一步。 及时逃命,或许还真的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似乎是看出了蓝衫男子心中的想法,肖尘淡淡的道:“不要有逃走的想法,说出你的幕后之人,今天,你就可以活着离开。” “大言不惭。”男子一声冷笑,手中的断剑豁然插入地面,使出五成的内力,猛地向前一挑。 顿时,漫天的飞雪将肖尘包围,其中夹杂的部分冻僵的泥土,更是飞向了肖尘的眼睛。 趁着这个机会,蓝衫男子脚底发力,原地拔起一丈多高,接着一个轻巧的后空翻,向后逃窜而去。 然而,一道身影,如同流星一般,一闪而过,挡在了男子面前。 “我说了,不要有逃跑的想法。只要你说出幕后之人,今天你就可以全身而退。”对面的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哼,即便是我说了,真的能全身而退吗?”蓝衫男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在我这里,你可以全身而退。至于别人让不让你活着,我左右不了。” 一般的锦衣卫,若是叛敌,就会遭到整个锦衣卫阵营的通缉追杀。 而这种执行暗杀任务的人员,一旦变节,株连的范围只会更广。 他的直属上下级,都会被一起株连九族。为的只是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不会大白于天下。 “既然你赢了,就杀了我吧。成王败寇,也用不着这么的羞辱我。”蓝衫男子右手一松,那半截断剑掉落在了地上。 双眼微微闭起,似乎已经认命。 “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送你上路。”肖尘以雷光电闪之速,一把将离刃从刀鞘中拔出。 天地间,离刃那薄如蝉翼的刀刃上,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似乎是与天空中闪烁的星星遥相呼应。 顿时,整个大地被蓝色笼罩,使得那洁白的地毯般的积雪,也瞬间化为一片幽兰。 只感觉四肢传来一阵酥麻,蓝衫男子双脚失去了控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双手也如同被挑断了筋脉一样,耷拉在地,一动不动。 “你手中的刀,是离刃。你是,快刀肖尘?!”四肢已经失去指挥权的蓝衫男子,双眼中充满了惊恐,口中发出了狼嚎般的嘶吼。 “对,我是肖尘。你们处心积虑杀死的太监,名叫王三,是我的大哥。”肖尘缓缓的将离刃入鞘,脸上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你好卑鄙,说送我上路,却只是断我四肢来羞辱与我。呸。”蓝衫男子愤恨交加,一口血痰吐在了地上。 “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说。锦衣卫逼问犯人的手段,东厂都会,而且还发明了一些比锦衣卫更高明的手段。就是不知道你到了东厂,能坚持几天。” “痴,心,妄,想!”蓝衫男子一字一句的道,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肖尘大惊,将手中的离刃一把扔在地上。 左手抓住男子的头发,“噌”的一下拉了起来。右手虎口快速钳住了他的脸颊,猛地用力,捏开了嘴巴。 第16章 客栈遇劫难 随着离刃入鞘,四周蓝色的幽光,渐渐散去。 略显灰暗的四周,也逐渐亮堂起来,一如皎月挂在当空般清晰见物。 蓝衫男子最靠近咽喉的牙齿上,还残留着些许白色的粉末。 脸色却渐渐从铁青变成了乌青,最后整个面部成为了乌黑,七窍更是渗出了点点发黑的血丝。 逐渐变大,散去的瞳孔,证明着男子的生命,已经消失。 只是那面部已经僵硬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笑容。 有一分得意,似乎还有着一分对肖尘的嘲笑。 肖尘的表情很是平静,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将男子的尸体放置在地,缓缓站了起来。 他知道,能执行这种绝密任务的人,不会轻易屈服。 所以,他挑断了此人的手筋和脚筋,以防他选择自杀。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事件的隐秘性,竟然高到让执行任务之人,提前将毒药藏匿于牙齿,来做最后封口的高度。 由此推断,王三也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和张善人一样,只是他们达成某种目的的绊脚石而已。 整个事件到底有多庞大,身后牵扯的势力,到底有多少,肖尘不知道,脑子一片茫然。 只是,杀了王三,就是触碰到了肖尘的逆鳞。这也是他,一名小小的东厂校尉,要将此事彻查的原因。 将刚才一着急扔在地上的离刃,捡了起来。肖尘一弯身,又捡起了那已经断为两截的三尺青锋剑。 “此剑,沾染过太多无辜之人的鲜血,还是毁了去吧。”肖尘屈指一弹,那锋利无比的剑体瞬间华为粉末,在寒风中飘洒的无踪无影。 欲转身离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蓝衫男子的尸体,右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从掌心涌出,卷起地上的积雪,捂在了男子的尸体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鼓包,恰似北方之人,百年之后的坟堆。 宁死不屈,不变节投敌,对于此人,肖尘的心里泛起一丝敬佩之意。 两种阵营,各为其主,没有谁对谁错。 。。。。。。 回到清河店,街道两边已是漆黑一片。 小镇本来就不甚繁华,在这腊月寒天,没有富户家那种取暖的火炉,寻常百姓早已钻进了用柴火烧就的热炕头,幻想着明年会有一个好的收成。 肖尘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思绪一团凌乱。 杀害张善人一家的凶手,已经伏法,却没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这对于常年在一线办案的肖尘来说,多少有点打击。 不是对手太狡猾,而是自己过于轻敌。 忽然,肖尘停下了脚步。跟随蓝衫男子出镇的途中,那人清河店唯一的客栈之前,停顿了一下。 虽然只是稍作停顿,肖尘意识到,那一刻,男子才发现了自己,转而继续前行。 或者说,那男子本来就住在这家客栈,那一停顿,只是作为一个常年在外执行任务之人,习惯性的观察行为? 若是蓝衫男子真的住在这家客栈,在他的住处,或许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肖尘的思绪豁然开朗。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客栈,疾步上前。 这家客栈,名为清河客栈,从陈旧的牌匾上看,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作为清河镇上唯一的三层小楼,这客栈的老板,应该早些年就是清河店的富户了。 只是,整栋小楼都漆黑一片,宛如要融入到这四周的黑暗之中一般。 “不对啊,按理说一般的客栈都是白天晚上都会开门营业,即便是清河店比较偏僻,这客栈也不应该这么早关门才对。何况,里面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灯光传出,难道是临近过年,里面没有客人住店,老板早早打样关门了?” 想到这里,肖尘欲转身离去,心中却有点不甘。 “还是上去敲一下门,看看到底有没有人。” 来到门口,肖尘发现那两扇陈旧的大门并没有关闭,而是一前一后的虚掩着。 “有人吗?住店。”肖尘高喝一声,推开了大门。 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 “老板,有人住店。”站在门口,肖尘又将声音放大了一些。 除了自己的回音,屋里没有任何的动静,安静的可以听见楼上老鼠打闹的吱吱声。 “不对。”肖尘猛地后退,过快的速度,瞬间带起一股气流。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刹那间,飘进了肖尘的鼻腔。 拿出腰间的火折子,用力一拧,一团小小的火焰,出现在了火折子的顶端。 左手拿着火折子,右手紧紧的握住离刃刀鞘,肖尘一步跨进了门。 大厅圆柱上那用来照明的灯盆,映入眼帘。 肖尘左手发力,手中的火折子准确无误的飞进了灯盆,刹那间,灯盆里的灯油被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大厅照亮的如同白昼。 整个大厅,一片凌乱。 一名中年男子,倒在柜台前的地上,口中吐出的鲜血,已经将胸前染红。 在男子的身旁,分别倒着两名小二打扮的男子。 其中一名,看起来颇为年轻,眉清目秀,应该是一名还未成人的孩子。 手中白色的毛巾,甩出去好远。塌陷的胸口,应该是被人从正面重拳击飞。 怒睁的双眼,充满了惊恐。 肖尘蹲下身子,伸出左手,将孩子充满惊恐的双眼,轻轻的合上。 站起身来,他的手掌微微颤抖。 这是一种愤怒,看着一个个无辜的生命被剥夺,查出幕后黑手的决心,又增强一分。 整个柜台,四分五裂。所有的银两,铜板,毫无踪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粗俗的手段,当真以为别人会以为,你们只是谋财害命么?” 肖尘冷哼一声,向着楼上走去。 所有的房间都被翻作一团,已经彻底的看不出来,哪间房间住过人,哪件房间没住人。 庆幸的是,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尸体出现。 凶手已经被自己击杀在了清河店郊外,哪这起凶杀案,又是何人所为? 或者说,凶手不止一人,还有帮凶? 想起自己去张善人家,门口那两名魁梧的家丁打扮之人,肖尘大叫一声:“不好”。 一步跨出大门,向着王家疾驰而去。 第17章 侠士好坦荡 不知何时,街上刮起了凛冽的大风。 在这寒冷的北方街头,呼啸着,肆虐着。 偶尔传来的一声高亢的风啸,尖锐,刺耳。如同鬼哭狼嚎般,让这刺骨的冬夜,平添几分毛骨悚然。 王家大门口,高挂的大红灯笼,依然烛光闪烁,将整个大门口,照的光亮一片。 只是门口那两名手持棍棒的家丁,却是不知踪影。 肖尘心头一紧,顾不得上前敲门,直接纵身一跃,站在了王家那高高的围墙上面。 整个王家,灯火通明,透过那假山环绕的亭台楼阁,隐约看见王家客厅里面,有人头攒动。 “还好,王家没有出事。”肖尘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轻轻的跳下院墙,向着客厅走去。 不知道王家到底有多少口人,此时的客厅里,男男女女,竟聚集了十多名。 包括之前门口手持木棍站立的两名家丁在内,一共四名家丁,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棍,分别站立在众人的四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见东北方向的围墙处,脸色有点苍白。 人群中间的王族长,脸色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不过,一直平静如水,镇静自若的脸上却好似带着一点愤怒。 人群最前面的王管家,气喘吁吁,那呼出的气息,因为天冷的原因,形成了一种白色的雾状,看起来颇为明显。 而那呼吸的频率,恰似一头刚刚耕地回来的老牛,异常的急促。 估计这会是真的有点热,快速的挥动着手中蒲扇,扇向头部。 只是,之前还完好无损的蒲扇,是剩下了一个扇柄,和一两丝蒲叶的脉络。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闯入王家欲图谋不轨?”肖尘走到众人跟前,轻声问道。 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众人一愣,急忙回头。尤其那四名家丁,几乎要抡起手中的棍子,下意识的打过来。 见是肖尘,王族长轻轻举起了右手摆了一下:“大家不要紧张,现在没事了,都回去吧。” 身边的一名中年妇人,被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少女搀扶着。 她看了一眼肖尘,又看向王族长,欲言又止的道:“老爷?!” “夫人先回房休息。”王族长向着妇人点点头,同时看向身边的少女,“扶你娘回房去。” 安排众人都离开了客厅,王族长回头看向肖尘。 “侠士,为何又去而复返。”看着跳墙而入的肖尘,王族长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王族长,可以坐下说话吗?”大冬天的夜晚,直挺挺的站在客厅中央说话,跟个傻子似的。 “可以可以,侠士请坐。”又急忙看向身后的王管家,“二弟,让人上点茶水过来。” 随即,转过身,抬起右手,指向客厅最上方的八仙桌:“侠士,这边请。” 肖尘也不客气,走上前去,坐了下来。 一名丫鬟,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的放置于桌上。随即将托盘竖起,躬身后退一步:“老爷,请喝茶。公子,请喝茶。” “嗯,下去吧。”王家主轻声说道。 “等等。”肖尘大喊一声。 那准备离开的丫鬟,停下了脚步,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 王族长也是一扭头,一脸不解的看向肖尘。 肖尘端起桌上的热茶,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接着将茶碗递向丫鬟:“口渴的厉害,再来一碗。” 那丫鬟接过茶碗,抿嘴一笑,飘然远去。 “哈哈哈,侠士好坦荡。”王族长笑着,将自己面前的茶碗往肖尘跟前一推:“这碗,也是你的。王家虽不富裕,但这茶水,管够!” 看着王族长推过来的茶碗,肖尘犹豫了一下,毫不客气的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我就是一介粗人,顾不得这许多礼节。渴了就是渴了,还请王族长不要见怪。”放下茶碗,肖尘惭惭的说道。 “那里的话。”王族长将右手摆了摆,笑道,“侠士行走江湖,此乃豪爽。若是侠士文质彬彬,遇事客套,这江湖怕是不好行走啊。” 此时,那刚才的丫鬟已经端着肖尘的茶碗走了上来,放置于桌上,又拿起另一个空茶碗转身而去。 “王族长,刚才我看众人一脸的紧张,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正了正身子,肖尘道。 听闻此言,王族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闯进来两个毛贼,欲对王家动手。幸亏二弟一直习武,拼着手中的蒲扇被人打烂,才让王家上下幸免于难。” 抬头看了一眼王管家手中那仅剩扇柄和一丝蒲叶脉络的蒲扇,肖尘道:“您说的是王管家?” “嗯。”王族长点点头,“二弟自幼不好读书,却对习武情有独钟。家父劝说无效,便将其赶出了家门。” “前几年,家父去世,二弟回来奔丧,我不想他继续在外漂泊,便将他留在王家。只是他生性孤傲,死活也不愿意以二弟的身份回归家族。无奈,我只能依着他,做了家族的管家。” 肖尘抬起头,笑着看向一旁的王管家。 发现肖尘看向自己,又听着王族长一览无余的将自己的过往说了出来,那王管家白了一眼肖尘,竟将脸转向一边。 肖尘运起一股真气,生生将心头的那股笑意压了下去。 这王管家,看着已是中年模样,心性竟和孩子一样,真是一个地道的老顽童。 想到此处,再想想第一次看见王管家,穿着堪比石块大小的厚重棉鞋,却还要手中摇着一把蒲扇的模样,就不足为奇了。 “王族长,可知道动手之人,来自何方?”肖尘正声问道。 “不知道。”王族长摇了摇头,“我王家从不与人争端,若真要说是谁动的手,我想,和杀死张善人家的人,是同一伙吧。” “他们可是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特征?” “没有,都蒙着面。” “他们身上有刀,却不肯用,非要赤手空拳和我打。还将我的蒲扇用拳头打烂,我咽不下这口气。”一边的王管家,终于发声。 “赤手空拳?是不是两人?而且身材魁梧?” “就是,其中一个比我高出一个头呢。” 第18章 你我是朋友 静坐于椅子上,肖尘的心里,在将这一系类发生的事情逐渐捋顺。 从种种迹象来看,在清河店镇兴风作浪的凶手,一共就有三人。 领头的,也就是使用三尺青锋剑的那名蓝衫男子,已经被自己击毙。而剩下的两名身材魁梧的副手,因为在王家没有得手,估计已经退去,等待上级的进一步指示。 而这王家,因为一次失手,对方恐留下后患,一定会卷土重来。 下一次,对方派出的人手,估计王掌管将无法抵挡。 先不说王家给自己提供了追击蓝衫男子的线索,就这王族长心系百姓,又严于律己的行事风格,自己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王族长,不知道您下一步又什么打算?”端起桌上的茶碗,肖尘又喝了一口。 “对于舞枪弄棒,我一窍不通。若是对方不肯善罢甘休,我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王族长右手握拳,轻轻的击打着大腿。 “这客厅里的字画,可是王族长所为?”抬头望向客厅中几幅气势磅礴的书法,肖尘岔开了话题。 听闻此言,王族长脸上泛出一丝自豪,右手手掌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用手一指两人身后墙上的,一副纸张有点泛黄横幅字画,道:“这幅字体,乃是先祖所书,王家世代传下来的。” 又将手在空中一绕:“其他的,都是鄙人临摹,让侠士见笑了。” 见王族长如此谦虚,肖尘急忙站了起来,双手一抱:“在下虽然是一介武夫,倒也识得这墙上字画所包涵的深厚功底,王族长如此卑谦,却是让在下如坐针毡了。” “哈哈哈,那我就不自谦了。坐,我们坐下说。”王族长难得一见的开怀大笑。 “在我的印象当中,习武之人,莫不是豪爽粗鲁之辈。而今,接连见了侠士两次,却让我对之前的看法不再苟同。我若是没猜错,侠士并非普通的习武之人。” 王族长微微一笑,试探性的看着肖尘道。 肖尘脸上带着笑容,微微摇头:“这次,王族长可能走眼了。在下自幼便是孤儿,靠着捡拾路边的残羹剩饭苟且偷生,从未接触过什么圣贤之书。” “侠士不要妄自菲薄。人的出身无法自我做主,而未来,却掌握在自己手中。在我看来,少年时候的清贫,反而更能激励出一个人的斗志。”王族长看了一眼肖尘,满含深意的说道。 “哈哈哈。”肖尘一声大笑,“可无论如何,我也写不出王族长如此豪迈的字体。” 抬起右手,肖尘往四周一指:“哪一幅字,不是波澜壮阔,苍劲有力?哪一副内容,不是意境饱满,奋发向上?” “又如何?” 王族长的脸上,瞬间严肃。 “即便是龙飞凤舞,包涵天下,也只能是挂在墙上而已。”又回头看向肖尘:“侠士手中的刀,虽然朴实,可却将正义,洒满人间。” 客厅里,顿时安静,落针可闻。 门外的北风依然呼啸,可客厅里的气氛,却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截然不同的两人,竟然有一种惺惺相惜。 “王族长,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肖尘双拳抱起,恭敬的道。 “对于王族长的胸怀和文采,我仰慕不已。家中有一个即将入学的弟弟,我想让他来王家。哪怕是端茶倒水,洗衣扫地都行,只希望他能受到你的熏陶,沾染一点文化气息。” 王族长一愣:“刚才侠士不是说,你自由孤儿么?” “我确实孤儿,这弟弟也是前两天认下的。或许王族长也认识,他就是清河店一直流浪的三儿。”肖尘诚恳的道。 “三儿?我见过。不知侠士为何会认他做弟弟?那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而且从来没有来王家领过馒头吃。好几次我想让家丁带他进来吃一顿热饭,都被他拒绝着跑开了。” 肖尘一笑:“这,或许是缘分吧。我现在将他安排在京城,若是王族长同意,我这就叫人将他送过来。” “现在?天色已晚,大人在路上奔波或许没有什么,一个孩子,还是明早送来吧。”王族长微微一笑,算是答应。 肖尘急忙躬身一礼:“那我在这里,先替三儿谢过王族长了。” “侠士不必客气,凡是喜好读书之人,我没有拒绝之理。” “哦,对了。”肖尘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还有几位朋友,也想学着识字,可否住在府上?” “你的朋友?和你一样是习武之人?” “是的。”肖尘点点头。 王族长淡淡一笑:“我没猜错的话,侠士应该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官府之人。安排人手在王家,莫非有什么深意?”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官府之人,而且是东缉事厂的一名办案校尉。清河客栈掌柜的,连同两名小二,刚刚被杀。我想到凶手或许会对王家动手,才追了过来,翻墙进入。” “虽然王掌柜出手赶走了凶手,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是想安排几名校尉在这里,护得王家周全。” 肖尘低声说道。 王族长沉思良久,缓缓开口:“谢谢侠士的好意,我不想和官府,有太多的交往。” 肖尘轻轻一笑:“王族长对我的印象如何?” “极好!” “我是否有资格和您做朋友?” “哈哈哈,虽然我不愿意和官府之人有过多的交往,但你是例外。若是侠士愿意当我是朋友,我自当以侠士为朋友。” 王族长脸上铺满了笑容。看的出,他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好,在下肖尘。”肖尘急忙拱手。 王族长也拱起了手:“肖兄弟!” “既然是朋友,我就不能置朋友的安危于不顾。我安排来的这些人,有本事,却真的不识字。王族长叫他们识字,他们保护您的安全。这与官府无关,只是朋友之间的照顾。” 肖尘笑着说道。 “好,既然是肖兄弟的一片好心,我再推辞,就有点做作的嫌疑了。”王族长欣然答应。 “那我就先去处理清河客栈的事情了,明天一早,他们和三儿,我一起送到府上。告辞。” 转身,肖尘跃上墙头,消失于夜空中。 看着肖尘离开,那王管家走了过来,伸长了脑袋:“大哥,你也需要人保护啊。” 闻言,王族长狠狠瞪了他一眼:“能苟且的活着,有几个人心甘情愿,毫无建树的死去?我也是人,不是神。” 第19章 三儿变肖玉 翌日,太阳早早的挂在了天上。 虽然努力的将温暖洒向大地,可和那北方的冬季抗衡,还是稍逊一筹。 即便如此,清河店的居民,还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几个麦草垛下,吸收着严寒里的一丝丝温暖。 两道官府的封条,已经将清河客栈的大门,封了起来。 不远处的几名晒太阳的老者,开始对着客栈,指指点点。 “昨晚,来了好多的官府之人,从客栈里面抬走了三具尸体。” “不会是掌柜的和那两名小二吧?” “黑乎乎的,我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就是掌柜的和小二。你没看,门都封了吗?若不是他们,就是封了客栈,他们也应该回家了。” “应该是死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村口那王婆还叨叨着,若是看见她孙子,让回家吃饭,说是今天在玉米粥里熬了红薯。” “唉,这王婆也是命苦。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一个瞎子,好不容易将孙子拉扯大,刚能当个店小二跑腿挣钱了,这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唉,不知道我们清河店是怎么了,最近接二连三的死人。先是宫里的三位公公,紧接着张善人一家被杀。这倒好,睡一觉起来,清河客栈也没了。” “那三位公公是意外,这张善人家和清河客栈,可都是凶杀案。你们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别说了,那边过来五六个人,手中都拿着刀。可别让听见我们的议论。” “咦,中间那小孩不是三儿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差点没认出来。” “还真是三儿啊。前面那人,不就是在那压死人的围墙根扫雪的年轻人么。” 说话间,肖尘几人已经走了过来。 “早啊,大家晒太阳呢。”肖尘微微一笑,向着众人问候了一声。 “嗯,嗯。”众人不敢接话,只是嗯嗯着,搪塞了过去。 来到王家大门口,门口站着的正是第一次肖尘来时的那两名家丁。 今天,他们没有再做阻拦,而是讨好的一笑,急忙推开大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嗓子:“王管家,客人到。” 那王管家似乎早已在一旁等待,家丁的话音刚落,就已经笑盈盈的从门后走了出来。 依旧穿着他那双厚重的如同石块似的大棉鞋,只是,手中的蒲扇已经不知去向。 “肖兄弟辛苦,大家一路辛苦。诸位里面请。”将手一拱,王掌柜客套的道。 看见他脚上的棉鞋,三儿忍不住“噗嗤”一笑。 听见声音,王管家似乎有点不满,冲着三儿,鼻子使劲翘了两下。 走进院落,王族长早已在客厅门口等候。 隔着假山楼阁,向着众人招手:“大家一路辛苦,今天,我给客厅生了炉子,快进来,快进来。” 肖尘倒是有点诧异,这王族长今天怎么和换了一个人似的。 客厅里,一片温暖。 众人靠着肖尘的身后,一字坐下。 “王族长,今天怎么突然给客厅里生起了炉子?”肖尘还是没忍住,笑着问道。 “大人,冻冻到没什么,这不是有个孩子么。”说着,向着三儿看了一眼。 “看来,我们今天是沾了三儿的光啊。” 王族长脸色一正:“在此之前,三儿一直在镇上流浪,受着常人没受过的苦,遭着常人没有遭过的罪。要想安心读书,没有一个好环境,是无法安心的。既然肖兄弟将他交给了我,我就要对三儿负责。” 肖尘轻轻的点头:“还是王族长有心。” 回头,看先三儿:“过来,给先生下跪。” 听了肖尘的话,三儿急忙起身,来到王族长面前,将衣服的前摆撩起,双膝就跪了下去。 “先生在上,请受三儿一拜。” 双臂高高举起,真诚的将整个身体,伏在了地上。 “第一拜,拜先生教我做人。” 直起身子,又伏了下去。 “第二拜,拜先生教我读书。” 然后直起身,再次伏下。 “第三拜,拜先生教我明辨是非。” 拜完,直起身子,却是依然双膝着地,没有起来。 王族长有点诧异,将目光看向肖尘:“这些言辞,你教他的?” “没有。”肖尘摇了摇头,“我昨晚忙于处理事务,回去他早已睡着。今早天亮就开始赶路,并没有时间教他这些。” 王族长点点头,又看向三儿:“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要先做人,后读书,再明辨是非?” 三儿将小胸脯一挺:“一个人初来人世,如同一块璞玉,未经任何雕琢。而后来有了好人,坏人,恶人,善人之分,乃是身边的环境和眼前的榜样所引导的结果。” “而读书,可以让一个人脑子充实,眼界开阔。不过,若是不能正确的做人,读书再多,也没有用。” “要真正的明辨是非,不会正直的做人不行,没有大量的知识也不行。” 王族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些话,何人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三儿轻轻的摇了摇头,“镇上的私塾开课的时候,我在外面偷偷听的。” 看着三儿那嫩白的脸蛋,王族长不停地左右摆着头,眼中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好一块璞玉,你就是一块璞玉。”说着王族长仰起了头,“我王昌连一生只会自己钻研,从未想过会收取门生,今天,这门生,我要了。” 听闻此话,肖尘心中一阵激动。 门生,就相当于徒弟。 这王族长博学多才,更是深明大义。三儿若是成为他唯一的门生,即便达不到王族长的这种高度,也一定会成为一个胸有襟怀的有识之士。 “三儿,你大名叫什么?”王族长又问道。 三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大家都叫我三儿。” 王族长将双手背负,来回走动了几下:“三儿,璞玉。三儿,璞玉。” 猛地回头:“既然你认肖兄弟做大哥,那我就帮你取个大名,叫肖玉,如何。” 三儿一听,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再次伏倒在地:“肖玉谢过先生。” 第20章 繁华顺义城 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客厅里只剩下了王族长,管家,肖尘三人。 “二弟,将你捡的东西,拿上来。”王族长低声说道。 王管家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布片,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放置于桌上。 “这是什么?”肖尘狐疑的问道。 “你打开看看。” 看了一眼王族长严肃的面孔,肖尘伸手将桌上的布片,一层层的打开。 一个月牙形的精钢马掌,静静的躺在中间。 马掌足足有三寸大小,已经被磨得只剩下如同茶碗的碗壁一样厚,三角形的钉子孔,分三处排列,一共九个孔。 从那铮亮发光的表面看来,应该是最近才从马匹的蹄子上掉落下来。 “这是?”肖尘狐疑的看向王族长。 “经常来张善人家的官马,遗落下来的。” 将这薄薄的马掌拿在手中,对着客厅明亮的灯盆,肖尘仔细的看着。 马掌已经被摩擦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标识,隐隐约约在中间的位置,好像有一个“人”字。 换个角度,上面好像还有一横,似乎是个“大”字。 肖尘板起面孔,静静的思索着。 这马掌上的标志,每一个卫所都各不相同,就如同锦衣卫的腰牌上面,镌刻着一个“卫”字,而东厂的腰牌,直接铸成了梅花形状一样。 莫非,这是天津卫的官马马掌? 天津卫,兼顾左卫,右卫。三卫人马加起来,足足16800人,直隶于后军都督府。 被自己击杀的蓝衫男子,乃是锦衣卫,而今再加上一个天津卫,还有那坐在轿子里的文官,对方的这盘题,下的不小啊。 看着肖尘严肃的表情,王族长轻笑了一下:“有没有想退缩?” “其实啊,像我这样住在清河店,虽然见不得人间的半点疾苦,可也从未想着考取功名,为民做事。说白了,我这也是一种胆怯。害怕自己做不好,害怕自己被人陷害。迎难而上,是一种勇敢。若是困难太大,到了螳臂挡车的地步,选择后退,没有人耻笑你。” 见王族长误会了自己,肖尘淡淡一笑:“王族长不用安慰我,这件事情我不查到底,决不放弃。” “只是,王族长,您是不是早就看出来,这清河店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原本就是一个大阴谋?” “阴谋不阴谋的,我不知道,而那张善人发放馒头的事情,绝对是居心叵测。而村口三名宫里的公公意外身亡在围墙之下,我也绝对不相信,那是意外。” 王族长说道。 肖尘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门外。 此刻,虽然已经是太阳高照,可那亭台楼阁间,依然可见丝丝寒气。 “清河店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已经让镇上居民人心惶惶,这个年,都过的没有好心情。王族长,您说,官府是不是应该张贴一幅告示,安抚一下民心。” “肖兄弟本身就是官府之人,出一幅告示,也是理所当然。”王族长道。 肖尘摇了摇头:“此案牵扯甚广,虽然对方应该知道了东厂开始介入调查,但这告示,还是当地官府来张贴,更为合适。” “也是,肖兄弟考虑周全。这清河店虽然距离京城不是很远,却被划入了顺义县。要想顺义县来张贴安抚告示,没有两天的时间,恐怕是做不到。” “两天时间?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两天之后是腊月二十八。就算再耽搁一天,也只是腊月二十九,只要能在这年前贴上告示,让清河店的居民不再担惊受怕,人心惶惶就行。” “肖兄弟准备如何通知顺义县?” “我亲自去,这就出发。”说着,抬起脚来,将离刃紧握在手,一阵风一样,出了大门。 顺义县,隶属于顺天府昌平州,距离京城一百多里地。 肖尘不敢怠慢,脚底加注了几分真气,如同一支利箭,在田野上飞驰。 头顶着淡红色的太阳,脚踩着皑皑白雪,任刺骨的寒风在耳边呼啸。 经过的几个村庄,遥遥可见农户门口悬挂的灯笼,有大有小,有新有旧。 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爆竹声,大概是村里的顽童,提前庆祝着新年的到来。 一想到清河店靠在麦草垛子下面晒太阳,即便自己主动打招呼,都唯唯诺诺不敢应声的模样,肖尘的脚下,又提升了几分力道。 晌午时分,一座低矮的城门楼,出现在肖尘的眼前。 年久失修,整个城墙也尽数坍塌,只有这处门楼完好无损。 “顺义”两个大字,居中站立在城门楼下三尺多宽的墙体上。 城门外面不远处,有两名士兵来回走动。 或许是天冷的原因,两人将长矛夹在腋下,双手袖起,身体佝偻。似乎这样,才能更暖和一点。 来往的行人随意穿梭,士兵没有任何过问的意思。 抬头确定了一下这就是顺义县城,肖尘径直从两名士兵身边,走了过去。 进了城门,里面若是两重天地。 街道两边,各种摊位接连摆放,有储藏在地窖里还带着热气的萝卜,有洗的干干净净的红薯。 几只被绑住了双腿的大红公鸡,扑棱着翅膀,似乎是不甘心就这样被主人卖掉。 “猪肉,猪肉,新鲜的猪肉,只要十个铜板一斤,大家快来买啊,买了回家包包子,包饺子,来年定会富贵满堂。” 一名浑身油腻的屠夫,大声的向着过往的行人吆喝着。 “老人家,请问顺义县衙怎么走?”对着一个路边摆摊卖大葱的老者,肖尘轻声问道。 “一直走,大概半里地,就在路边上。” “谢谢老人家。”道一声谢,肖尘在拥挤的人群中,向前穿行。 腊月的顺义城,老少都上了街头。 半里地的路程,用了几乎半个时辰,方才看见县衙那高高的镶嵌着金色门钉的大红衙门。 两名衙役挎着佩刀,站在县衙门口的两头石狮子旁边。 旁边一人多高的喊冤鼓,静静的伫立在寒风中。 肖尘走了上去,从两名衙役间穿过,伸手,就要推开那大红色的衙门。 “什么人,随便闯顺义衙门,找死是不是?”身后传来一声咆哮,正是那两名衙役其中一位。 第21章 惊变满月宴 肖尘将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 回头,平静的看向那发声的衙役。 虽然依旧的面色平静,没有半分的感情色彩,可那衙役心里却泛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盯着他的,是一头饥饿的洪荒野兽。 “老爷今天不在衙门,你进去也没有用。”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衙役的语气登时缓和了下来。 “作为一县之令,大白天的不呆在县衙,去了哪里?” “县丞大人不久前喜得贵子,今日正是满月之际。张知县带着衙门众人,今日便去道喜了。”衙役低声说道。 “县丞家住哪里?” “一直往北,穿过三四条街道便是。” “带路。” “我这还要值守,不便脱身。您是?”虽然心中惧怕,可仗着自己是县衙之人,那衙役站着未动,上下打量着这看起来格外精神的年轻人。 “不是还有一人么?。”肖尘淡淡说道,同时右手一抬,在旁边那巨大的石狮子前爪一拍。 “咔嚓”一声,石狮子的前爪,从中间裂开。一道狭小的裂纹,直通石狮底座的最底部。 “嘶。。。”一道冷气直接从脚底通到头顶,衙役的双腿不停的发抖。 “好,我这就带路,您跟着我便是。”说着,颤颤的带着肖尘,向北走去。 虽然一路依旧繁华,可肖尘再也没有心情欣赏路边的风景。 过了半刻钟时间,两人来到了一处格外宽大的院子门口。 地处顺义县繁华街道,两侧并没有低矮破烂的民房,即便如此,这所大院还是鹤立鸡群般,很是显眼。 “这就是曹县丞的家,我可以回去了吗?”那衙役回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走吧。”肖尘一摆手,径直向着大院门口走去。 似乎是到了开席时间,门口并没有人接待,也没有人阻拦。 站在门口,肖尘打量着院子里。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堵巨大的屏风。上面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绘画着一副山水鸟语图,竟也栩栩如生。 绕过屏风,肖尘走了进去。 偌大的院子里,满满的摆放着二十余张十人满座的圆桌。桌上鸡鸭鱼鹅一应俱全,桌上的人们正杯觥交错,传杯递盏。 在院子的四周,隔着一丈便摆放一个火炉。 炉子中炭火正旺,使得周围即使是寒冬露天,也感觉不到分毫的冷意。 肖尘的目光,放在了院子那头,堂屋里的一桌酒席之上。 这张摆放酒席的桌子,异常巨大,足足可以容纳二十余人同时入席。 主位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五官周正的中年男子。一身便装,虽然也是动着筷子,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开环畅饮。 桌子的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矮胖男子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正在围绕着大桌,逐一敬酒。 身后是一名身材高跷,相貌俊俏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大红襁褓,不时的揭开襁褓观看一下,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穿过院落,肖尘径直向着那堂屋走去。 那坐在主位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正是顺义知县张起山。 不知为何,他今天吃饭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夹菜的右手,好几次抖动的竟没有夹住菜品。 霍然抬头,一张年轻而又平静的面孔,映入眼帘。 肖尘已经踏入堂屋,盯着那抬头看向自己的中年人:“你是顺义知县?” “敝人正是顺义知县,阁下是。”将筷子放下,张起山站了起来。 此人很是面生,定当不是顺义县人,却能在这里找到自己,一定是有恃无恐,今日,需谨慎才行。 “清河店连续出了两起凶杀案,张知县却在这里大吃酒席,还真是顺义的青天大老爷啊。”肖尘冷哼一声。 听闻此话,还没等张起山接话,旁边的一魁梧男子站了起来“哪里来的野后生,跑到知县大人面前撒野,不把你抓起来关押几天,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哗啦”一声,就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啊。 此人乃是顺义县的捕快头领,平时就负责抓捕一些犯罪之人。 今日,竟然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和知县叫板,如此好的表现机会,怎容错过。 看见自己的头发飙,身边的几名捕快那甘示弱,纷纷站了起来,准备拔刀。 肖尘将头一偏:“抓我?你算什么东西。” 那捕快头领勃然大怒:“今日老子还真不抓你,老子要将你就地正法。” 见此情景,那张起山急忙阻止:“慢着,不得胡来。” 然而,这捕快头领乃是一介莽夫,气头之上怎听得进去别人的劝阻,手中的制式佩刀在空中划出一个银色的刀弧,就像肖尘的脖子砍去。 所有吃酒的人,皆被堂屋的变故惊动。此刻,看见那闪烁的刀光,一些带着孩子的大人,急忙将孩子拉进怀里,捂住了眼睛。 众人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端端的满月宴,即将变成血溅五步的杀人现场。 肖尘依旧直视着顺义知县张建山,似乎对那砍向自己的利刃没有发觉一般,右手轻抬,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捕快头领的脸上。 登时,只感觉一道无法抵御的巨大力道,将捕快头领的身躯,连同身后的椅子,一同摔在了堂屋的墙上。 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就从捕快头领的口中喷出,足足一丈多远。 身后的椅子,也“咔嚓”几声,彻底散架。 手指机械的颤抖几下,趴在了墙角,不省人事。 “阁下稍安勿躁,这清河店距离顺义县城路途遥远,您说的这凶杀案,没有人上报,衙门真的不知情啊。” 张建山挡在桌子地下的双腿发抖,盯着都没瞟向墙角一眼的肖尘,颤颤的说到。 “路途遥远?凶杀案已经发生了三天有余,顺义县的日常巡查都没有去过吗?还是说,这朝廷规定的每天小巡,两天一大巡,在顺义县,只是个摆设?” 看着张建山,肖尘的脸色,愈发的平静。 “没有,我前几日,刚刚从清河店巡查回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凶杀案啊?我。。。”张建山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颤颤的道。 “咳咳。”还没等张建山将话说完,身边的一个瘦弱男子打断了他的话。 似乎是听见张建山识趣的闭嘴,男子缓缓站了起来。 “阁下是谁,凭什么在这里指责一名朝廷命官?” 第22章 血书一瞥起 就在张知县说出,前几日他刚刚去清河店巡查之时,肖尘的脑海,迅速联想到常去张善人家的那坐轿之人。 若去往张善人家的坐轿之人,真的就是这眼前的张知县,那么,从他的口中,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 只是,将张知县的话语生生打断的眼前之人,又居心何在? 难道,张知县的上线,便是这眼前之人。 “我是谁?你又是谁?”肖尘上前一步,将目光看向此人。身体,却是向着张知县,靠近了一分。 若眼前之人,也是一名知情者,就凭张知县刚才说漏嘴的话语,很有可能被灭口。 清河店,已经连续出现了两起凶杀案,无不是和此时有关联之人。 而现在,这起阴谋到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他不允许张知县再出任何的意外。 “我是谁?我就是看你不顺眼的人。将堂堂顺义县捕快头领打晕在地,凭着一点功夫,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说着,放在桌子底下的右手,猛然抽出。一把三分宽窄的剑刃,对着肖尘的咽喉,直刺而来。 肖尘身体微侧,一道犀利的剑气贴着他的脸颊一穿而过,直接将身后堂屋那厚厚的堂屋墙壁,刺出一个筷子大小的透明窟窿。 “三尺青锋剑!”肖尘的心里有点意外。 此时,那人已经从座位上跳了出来,直奔肖尘。 一身劲装黑衣,身后背着一把隐藏的极其隐蔽的半寸剑鞘。 肖尘的脑海,瞬间涌出大量的信息。 王管家告诉自己,清河店游荡着一名背剑的黑衣男子,而自己遇见的,是一名使剑的蓝衫男子。 本以为,那蓝衫男子就是杀害张善人一家的凶手,而今,从此人刚才那犀利的剑气看来,此人才是杀害张善人一家的真正凶手,而那蓝衫男子,只不过是他们的后续力量。 此人,绝不能放过。 黑衣男子一击失手,似乎并没有气馁,双脚在地面轻点,同样的招式再度向着肖尘袭来。 顾及到身边张知县的安危,肖尘只能再度躲闪,同时,顺手将已经有点吓傻了的张知县,猛的往后一推,脱离了二人的战斗范围。 “噗嗤”,一声木棍插进淤泥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随着肖尘的躲闪,黑衣人那道无往不利的剑气,准确无误的涌进了墙角趴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捕快头领左太阳穴。 “好狠。”肖尘面无表情的说到,右手,缓缓的抓在了离刃那银白色的刀柄之上。 似乎是对自己刚才那一招借机杀人颇为满意,黑衣男子看向肖尘,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散发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得意。 阳光下,嘴里一颗金色的假牙,更是闪闪发光。 整个宴会现场,没有一个人动。 众人呆呆的站立在原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来无妄之灾。 那举办宴会的主家曹县丞,早已被吓得趴在了地上。裤裆里一片潮湿,隐隐已经将他的大棉裤浸透。 身后是他那俊俏的小媳妇,整个人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却将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肖尘的右手,紧紧的握住了离刃的刀柄。 此地,两三百人看着自己,原本不想动用离刃,从而暴露身份。 可眼前之人的武功,高出那蓝衫男子许多,若想顾及张知县安危,必须快速将其拿下。最主要的一点,还要将他下颌骨的筋脉挑断,防止他服毒自杀。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男子调整了一下呼吸,手中的三尺清风剑却是忽然转向,刺向了那一丈之外的张知县咽喉。 同时,左手一道强劲的内力拍来,似乎要阻止肖尘的救人动作。 见此情况,肖尘心中大惊。 那薄如蝉翼的离刃刀锋瞬间出鞘。 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整个大院似乎都为之一暗。 已经飞在空中的黑衣人,被生生击落。 手中的三尺青锋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四肢瞬间失去控制,如同一滩烂泥般,伏倒在地。 勃颈处涌出一丝鲜血,很显然,那控制下颌咬合的筋脉,也被尽数挑断。 只是,人虽落地,那凌厉的剑气却是没有消失。 虽然没有了后续之力,力道弱了大部,依然将张知县的咽喉,通了个窟窿。 而倒地的黑衣人,脸色也是逐渐发黑,看向肖尘的眼神,尽是挑衅。 看着此人的脸色,肖尘心中泛起一股无奈。 动手之前,他应该已经咬碎了嘴里的毒药装置。原本想着挑断他的下颌咬合筋脉,阻止他自杀,只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打法,自己却是从未想到。 那边的张知县,双手紧紧抱着脖子,却也无法阻止,一串串气泡,连同血液,从那筷子粗细的孔洞里涌出。 肖尘一步跨到了张知县的身边:“不要做个冤死鬼,告诉我,此人是谁?” 张知县使劲的张了张嘴巴,却没有任何的生意发出,只有一个个血色的气泡,从咽喉的窟窿,不断的涌出。 肖尘一急,回头看向此刻已经完全惊呆了的众人:“有没有郎中,有的话赶快上来救人。” 众人被肖尘的大呼惊醒,瞬间一片骚动。 孩子的哭闹声,桌椅的倒地声,整个大院乱做一团。 一名颤颤巍巍的老者,逆着向外逃窜的人群,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裹,手脚并用的向着堂屋冲来。 张知县双眼瞪大,嘴巴继续努力的张着。只是,那张嘴的频率越来越低,咽喉冒出的气泡,也越来越小。 老者进了堂屋,连爬带滚的扑到了张知县的身前,双手颤抖着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里面,是一些银针,纱布,还有一些不知名字的药材。 “老爷,您忍者,我给你包扎伤口。”胡乱的将包裹中的纱布打开,开始在张知县的脖子上缠绕。 脖子涌出的鲜血,已经将张知县的浑身染红,两只手掌,更是血淋淋的如同地狱生吃活人的恶魔,恐怖异常。 一旁的肖尘,心中焦急万分。 “忍着,别死。” 此刻,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默默的看着。 张知县挣扎着,右手抽动了一下。 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占满鲜血的手指,在地面画了长长的一瞥,脑袋一歪,停止了呼吸。 第23章 失言现疑点 顺义县衙,满地飘荡着拳头大的纸钱。 张知县的灵堂,就设置在县衙大院的正中央。一名妇人,身着丧服,在灵堂前哭天黑地的哀嚎着。 肖尘坐在衙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嘴里面叼着一根寒风刮来的草根,呆呆的望着天上的太阳。 加入锦衣卫五六年了,手中办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是,从来没有一起案子,像今天这么憋屈。 锦衣卫中,大家送自己外号,快刀肖尘。可是,再快的刀,也没有保住张知县的性命。听着院里张夫人那已经沙哑的哀嚎,一种深深的愧疚感,盘踞在肖尘的脑海。 朝廷命官的意外身亡,都要逐级上报。张知县的死亡信函,昨日中午,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往了昌平州府。 按照惯例,所有的在场人员,都要等上级官员到场,做过笔录之后,酌情决定离开,还是继续暂留。 像肖尘这种身份,只要将东厂的梅花令出示,完全可以掌握一切的主动权。 可他没有。 一是不想就此公开自己东厂校尉的身份,还有就是对张知县的愧疚感,使得他不愿,仍然高高在上的处理此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街上响起。 十几名衙役打扮的汉子,骑着高大的马匹,向着县衙疾驰而来。 最中间的是一匹白色的骏马,上面坐着一名身着知州官服的中年人,看了一眼顺义县衙的衙门,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胯下良驹。 转眼间,队伍已经到了衙门口。 门口的两名顺义衙役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挡住了中间的白马,将缰绳接在手中。 没有了知县的顺义县衙,只剩下曹县丞孤零零的站在衙门口,单膝着地:“顺义县丞曹旺,恭迎知州大人。” “起来吧。”那知州轻轻挥手,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先进去再说。” 来到张知县的灵堂前,伸手从香炉旁边拿起三根香火,在旁边闪动着火苗的白色钱两(祭祀用的白色蜡烛)上点燃,躬身一礼。 “张贤弟,说好的今年一起回江南过年,你这却先走一步。在那边照顾好自己,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点上香烛。” 说完,再次鞠躬,将香火插进了香炉,转身走进了县衙大堂。 大堂里面,两边各站了四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七八名身披黑色披风的捕快,站在衙役的旁边。 正中间,两块破旧的门板上,摆放着两具尸体。分别是那黑衣男子和捕快头领。 在两具尸体旁查看一番,那知州直接走向知县升堂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是还有一名参与打斗之人么,在哪里?” 一旁的曹县丞急忙移步到大堂中央:“启禀知州大人,那少年就在县衙门口。” “带进来。” “是。”曹县丞应道,随即冲着一名捕快,挥了挥手。 片刻功夫,肖尘被带进了大堂。 “堂下何人?” “清河店陈肖。”肖尘将自己的姓名故意颠倒。 “清河店距离顺义县城百十里地,这即将过年,你大老远的来到顺义县城,所为何事?” “清河店连连发生两起凶杀案,镇上居民人心惶惶,我来此的目的,就是希望县衙过去查看一番,并张贴一副安民的告示,好让老百姓有个过年的心情。”肖尘平静的说道。 “那两起案子,不是有其他官府已经处理,为何还要来顺义县讨要安民告示?” “处理是处理了,可是并没有昭告民众。现在整个清河店人心惶惶,大白天的都闭门不出,所以我才来到了顺义县衙。” “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也懂得体恤百姓。这次张知县的案子,我已知道详情。你虽然没有救人成功,却也是伤人在先。功过相抵,你回去吧。” 那知州抬起右手,朝着肖尘挥了两下。 “那这清河店的安民告示呢?”肖尘轻声问道。 “曹县丞,你现在拟一份告示,让他带回去吧。”看向堂下的曹县丞,那知州说道。 曹县丞面露色,口中支吾着:“大人,清河店的事情,小人一无所知,从何写起啊?” 知州一愣,随即一声咆哮:“废物,一个安民告示都不会写,你这县丞,这么多年是怎么当的?” 听见对方的咆哮声,那曹县丞一阵哆嗦:“小人知错,小人知道怎么写,小人这就去写。” 转身,跑出了大堂。 肖尘手握离刃,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大堂中央。 东厂处理清河店的事情,从未向任何官府通报,这知州大人却说有其他官府处理了,这消息从何而来? 刚才曹县丞支吾着说,对清河店的事情一无所知,却惹得知州大人一阵咆哮。 很显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借着咆哮想引开他人的注意力而已。 上方的知州,虽然堂堂正正的坐着,后背却是一阵发凉。 眼前的少年,能和锦衣卫的死士一决高下,身手显然不凡。 虽然东厂已经介入了清河店的事情,但无论从服饰,还是兵器看来,此人应该不是东厂校尉。 再说了,若真是东厂校尉,早已坐在了自己位置,怎会站在这里任自己问话。 想到这里,那知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多时,那曹县丞喘着粗气,跑进了大堂。 “大人,安民告示已经拟好。” “交给他,让他带回清河店,自己张贴。” “这不合适吧?”肖尘淡淡一笑,“官府的告示,我一介草民,哪有资格张贴。” 那知州脸色一红,似乎就要发怒。 看了一样肖尘手中的离刃,又生生将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曹县丞,安排两名衙役,一同去清河店张贴告示。” “是。”曹县丞急忙应道。 看着没有离开意思的肖尘,那知州眉头一皱:“本大人已经命两名衙役去清河店张贴告示,你还不放心吗?” “没有不放心,不过我在想,若是清河店居民,向两位衙役大人问案子的具体情况,两位大人能否答得上来。”肖尘笑着说道。 “罢了罢了,”那知州挥了挥手,“曹县丞,你就亲自去一趟清河店。” 第24章 一切皆明朗 回清河店的路上,肖尘不再着急,而是和曹县丞几人走在一起。 由于路途遥远,百十里地,凭借曹县丞的脚力,到清河店,没有三天,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故而,在顺义县衙的马厩里,挑选了四匹骏马,揣上那安民告示,几人便朝着清河店的方向出发了。 这次来到顺义县,虽然对肖尘来说,经受了探案生涯最低谷的时期,可收获也颇丰。整个案情更是明朗了许多。 目前,他已经有了三个方向。锦衣卫,天津卫,以及那说漏嘴的昌平知州。 这三个势力,都和王三的死,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只要顺着三条线索,一直的向下挖,事情的真相,指日可待。 顺义张知县,应该就是最近频繁光顾张善人家的,那名坐轿之人。从目前牵扯的势力来看,无论是张知县,还是全家被杀的张善人,他们很有可能,压根不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 只是被别人,用一种无法觉察的方式,引导着,完成了那堵暗藏机关的杀人院墙的修建。 看着骑在马上歪着身子的曹县丞,肖尘不由得一声叹息。 什么时候起,朝廷的文官,都这么的弱不禁风了?连骑马,都成了一种煎熬? 双腿一夹,催促胯下良驹向前猛追几步,伸手将曹县丞的身子扶正。 “曹县丞,现在是不是有点记恨我,为什么这么苦的差事,还非要拉上你?” “没有没有。”曹县丞一怔,连忙说道:“张知县不在了,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我来出面,那会记恨侠士。” 肖尘一笑,伸手将曹县丞所骑马匹的缰绳拉在了手里,尽量让马匹走在平坦的道路上。 “可是之前,张知县每次巡查的时候,都坐的轿子,而现在,让曹县丞骑马,确实是有点遭罪啊。” “唉,以前那是时间充裕,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要是坐着轿子去清河镇,这年,恐怕要在路上过了。”曹县丞苦笑一声道。 肖尘话风一转:“县丞,应该是朝廷的八品官员吧,每个月的俸禄有多少?” “唉,混口饭吃,一家老小饿不死罢了。” “那我看,那天你家的酒席,可是很丰盛啊。鸡鸭鱼鹅的什么都有,中间那盘黑色的菜肴,应该是海参吧。” 曹县丞心底“咯噔”一声,头皮有点发麻。 虽然整个朝廷,从上到下,雁过拔毛已经是一种大家心知肚明的常规操作,可这样当面被人询问,心中不免有点不自在。 “唉,那都是家族的钱财。我们曹家,在顺义县城也有些产业,算是个富户。”曹县丞灵机一动,搪塞着。 “呵呵,有一个好的出身就是好。” 曹县丞的脸色一阵变换,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入耳呢?! 感觉到曹县丞心理有点破防,肖尘话风一转:“其实吧,官场就是那么一回事,大家都这样养,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在朝廷还没有给顺义县派遣新的知县之前,县衙的事务均由曹县丞处理,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听闻此言,曹县丞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我若是能顺利当上知县,顺义县捕快头领的位置,就给侠士留着。” 肖尘的身手,那天可是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若是能将他招揽到自己麾下,不但可以提升顺义县的治安,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有保证。 “好啊。曹县丞先努力,等你成为曹知县的时候,我一定道顺义县衙道贺。”肖尘笑着接下了话语。 随即,又道:“这张知县,平时一个人外出巡查,也不带曹县丞么?” “唉,说起张知县,还真是让人惋惜。” “此话怎讲?” “张知县到顺义县上任三年,几乎可以说两袖清风。就这么走了,我的心里,确实是有点难过。” 听闻此言,肖尘的心里有点诧异。 能让一个对自己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这样评价,看来,这张知县应该没有真正的参与这场阴谋。 “才三年时光?”肖尘道。 “是啊,张知县是扬州人,和昌平知州大人是同乡。上任以来,兢兢业业,爱民如子,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是让人想不到啊。” 听着曹县丞的这一番话,肖尘脑海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应该是昌平知州,或者他的上级,授意张知县对清河店的那处积水道路进行修复,而后借着破旧房屋影响整个清河店镇镇容,又将整个围墙加高。 同时,推荐了张善人可以对此提供捐助,并且现场监督完工。所以,每次巡查清河镇,张知县必到张善人家,以表感激之情。 这样一想,整个事情就明朗了许多。 只是,这张知县每次来清河店,身边骑着天津卫军马的众人,又是怎么一会事?是何人安排? 在顺义县衙马厩里,肖尘偷偷查看了一下马厩里马匹的铁掌,上面并没有任何的标志。 “曹县丞,张知县每次外出巡查的时候,都带着上面人?”肖尘问道。 “四名抬轿的衙役,再无其他人。” “哦,也不算是兴师动众。”肖尘应道。 两个时辰之后,几人到达了清河店。一路上的闲聊,曹县丞也和肖尘熟络了起来。 “陈兄弟,这清河店我也是第一次来,你看着告示贴在何处比较妥当一点?” “清河店居民不是太多,在街上走上一圈,让大伙看见顺义县衙来人就可,至于告示嘛,贴在镇口那告示栏上就行。” “多谢陈兄弟,那我就照你说的去做。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走一圈。” “不了,这一走两天,家人应该很是牵挂。曹县丞去忙公事吧,我这就回家去了。”说着,跳下马匹,把缰绳往曹县丞手里一递,转身离开。 王家小院,王族长一脸严肃的盯着眼前一块被踩踏的近乎成为冰块的积雪。 “先将这积雪挪到院子里去,客厅火炉温度太高,若是融化了,你们大老远弄回来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好。”王管家应了一声,抱起积雪,走向了院子。 身后跟着一蹦一跳的肖玉,也就是三儿。 第25章 校正延庆卫 说话间,肖尘走进了王家小院。 “王管家,沉甸甸的抱着一块冰玩啊?”几次的交往,肖尘和王家之人熟悉了起来,老远看见脚上两个大棉鞋,怀中抱着一块大冰块的王管家,不由得问道。 还没等王管家回话,看见肖尘,肖玉早已跑了过来:“大哥,您回来了。” “嗯,三儿,你是和王管家玩雪啊?”虽然已经改名肖玉,肖尘还是习惯性的叫他三儿。 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又在那冻得红扑扑的脸上轻捏了一下。 “今早上,王管家去镇西的野外去抓野兔,我便和他一起去了。野兔没抓到,却是发现了一个清晰的马蹄印。王管家说对你有用,就挖下,抱了回来。” 三儿仰着头,一边跟着肖尘向客厅走去,一边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清晰的马蹄印?走,我去看看。” 走进客厅,王管家早已将那雪块放在了地上,站在一旁,冲着刚进门的三儿,挤眉弄眼。 “肖兄弟,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这块积雪上面的马蹄印,和之前我们的判断,有点出入。” 王族长早已迎了上来,伸手一指地上的那巨大雪块。 这是一块从道路上挖下来的积雪,因为路人的践踏,早已结实的如同冰块。 从体积来看,重量大约二三十斤重,四周刀斧切凿的痕迹,清晰可见。 正中央,有一个三寸大小的马蹄印。 “这是官马的蹄印。”肖尘皱眉,说道。 王族长点了点头:“镇上农户家的马匹,都是本地品种,蹄印没有如此之大。” “这么说,在这大雪之后,有军马到过清河店?”肖尘一脸的狐疑。 “当局者迷。”王族长双手背负身后,微微一笑,“肖兄弟再仔细看看。” 看着王族长颇含深意的笑容,肖尘蹲了下去。伸出右手,搭在了那冰块之上,仔细的查看。 三寸大小的铁掌蹄印,深约五毫,清晰可见。 霍然,肖尘被电击一般,将手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马蹄印的前半部分,一个隐约可见的“庆”字,静静伫立。 “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紧紧盯着王族长,肖尘一脸的恍然大悟:“这是一个庆字,周边的卫所,带有庆字的,只有延庆卫。” 王族长脸上带着笑容,转身走到那靠墙的八仙桌旁坐下:“天津的天字,里面藏着一个人字。而这延庆的庆字,也同样含有一个人字。” “而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天津卫,所以就主观上认为那是一个天字,而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肖尘缓缓站起,嘴角微微瘪了一下。 “这就是人的主观意识。一旦认定某个东西,就会朝着那方面去想,从而忽略了其他可能的存在。” “嗯,所以,官府办案,讲究的是人赃俱获。怕的就是单凭一己推断,造成不可挽回的冤案,错案。”肖尘点了点头,也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那王管家挠了挠脑袋:“肖兄弟,那这冰块还留是不留?” “不留了,扔到花园里,等它来年融化了,浇花吧。有你捡回来的铁制马掌就行了。” “那我搬出去扔了啊,屋里热,冰块都开始融化了。” “嗯,搬出去吧。” 王管家一弯腰,“吭哧”一下抱起了冰块,向门口走去。 眼疾手快的三儿,早已跑过去,拉开了客厅的大门。待得王管家抱着冰块出去以后,又小心翼翼的将大门带上。 “这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看向大门口,肖尘道。 “我那二弟,天生忠厚实在,还是一副孩子性格。王家上下规矩较多,他平时都不爱参与家族事务。自从肖玉来了之后,他可总算是找到一个玩伴。不待功课完毕,就已经在窗外候着了。”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似乎是暖手一般,王族长将那茶碗,抱在手中。 “三儿调皮,您管教严厉一点。” “哪里调皮,这孩子乖巧的很。在我这里学完功课,跟二弟在一起,看似在玩耍,其实做的都是些习武的基本功。这样下去,文武兼修,更是受益非浅。” 王族长说道,随即又问:“肖兄弟这次去顺义,可讨到了顺义县衙的安民告示?” 肖尘点头:“顺义县丞,亲自带着两名衙役,来清河店张贴告示了。” “这就好,这就好。清河店,也该由官府出面,安抚一下民心了。镇口的王婆,是个瞎子。膝下惟一的孙子,在清河客栈当小二,人没有了。昨天你走后,我让二弟给送过去了一斗陈米和一袋白面。若是肖兄弟方便,可否向朝廷申请一下,对这些遇难者的家属,适当的抚恤一下,或者,将他们来年的赋税,减免一点?” “顺义县现在由原来的曹县丞,主持县衙事务,回头,我和他说一下您的建议。”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口见底。 “那知县呢?” “死了,连同顺义捕快头领,一起死了。” “与此事有关?” “嗯。” 拿捏着手中的茶碗,王族长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王族长道:“接下来,肖兄弟有什么打算?” 扶着桌子,肖尘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既然对方一直用的不留后路的手段,来对抗此案的侦破,那我就在他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知情之人,先拿下再说。” “连那顺义知县他们都敢下手,肖兄弟可是要注意安全呐。” 看着王族长满眼的关切,肖尘心中一暖:“还请王族长放心,刀口舔血的这种生活,我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我还是会尽量的注意安全。以前在京城只是为了活命,混口饭吃,现在有了王族长这个朋友,理应平安归来,畅谈余生。” “哈哈哈,肖兄弟则这一番话语,很是煽情啊。若是不嫌弃,今年过年,肖兄弟可以在王家一起过。” “来日方长,王族长的好心,肖尘铭记于心。今年的除夕之夜,我要进行一番动作。来作为此案的突破。”肖尘将手一拱,严肃的道。 “好,那就预祝肖兄弟,旗开得胜。” 第26章 行动昌平州 京城的除夕之夜,热闹异常。 所有京城的居民,都上了街,将脖子高高扬起,观看着空中那绚丽的烟花。 对于大明子民来说,春节,就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而这除夕之夜,则是迎接春节的关键时刻。 皇城中的一处空地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一身黄色龙袍的明成祖,站在红毯之上,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遥指远处的烟火,和身边的百官,谈笑风生。 一个个身着皂服的锦衣卫,整齐的站在一排排的礼炮旁边。随着一个前方军官模样的人,手中的指挥棒落下,开始整齐划一的往礼炮里填放茶碗大小的礼花炮弹。 “诸位爱卿,我怎么感觉,今年这烟花,比往年更为灿烂?”明成祖一回头,看向身后的百官。 “这璀璨的烟花,预示着我们大明子民的日子,红红火火;大明的国力,万代强盛啊。”一名身着一品大员官服的老者,颤颤巍巍的回道。 “说的好,我大明的江山,万年不朽。”明成祖昂首挺胸,龙冠下的双眸,一如那幽暗的星空般深邃。 在这灿烂的烟火之下,一行三十余人的快马轻骑,从十三役的驻地出发,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昌平州城,一片隆隆的爆竹声。 城中心的一处宅子里,知州段世雄坐在自家的堂屋里,面前的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稀奇水果。 身旁坐着原配夫人黄氏,再往下是新近才纳的貌美小妾。 “原本想着今年可以回老家扬州过年,临时接到上面的指示,所有的朝廷官员原地过节,与民同庆。来,夫人,动筷子。” 说着,段世雄夹起一条鱿鱼丝,放进了黄氏面前那精致的小碗里。 随即,又夹起一筷子菜肴,正要放在旁边小妾的碗里,门外却响起一声急呼,“什么人?”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短兵相见的声音,愈来愈近。 段世雄心里一虚,顾不得身边的黄氏连同小妾,手中的筷子扔在桌上,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就要向后堂逃走。 “段知州,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要去哪里?”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同时,通往后堂的门口,一名身着皂服的校尉,手持制式佩刀,缓缓逼近。 “你们是何人,夜闯知州宅院,胆大妄为。”慌乱中,段世雄大声急呼,似乎在用声音给自己壮胆。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刚刚在堂上对我进行了审问,这几日不见,段知州竟然没有印象了。您是老眼昏花,还是做贼心虚,故意当做不认识啊?”肖尘面无表情,平静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段世雄,左手提着离刃,缓缓的从大门走进。 那桌前的小妾,哪见过这等阵势,早已吓得惊慌失措,花枝乱颤。 从椅子上溜了下来,斜身靠在那溜圆的堂屋木柱上,左手下垂,右手绕过胸前抓着左肩,脑袋低着,瑟瑟发抖。 原配黄氏,却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突然出现的诸多校尉,似乎早已料到今天迟早会来般,一声不吭。 “陈肖,竟然是你?我当日并没有为难与你,你这是要干什么?”看着肖尘那年轻的脸庞,段世雄不再做逃跑打算。 肖尘的实力,他心里很是清楚,做再多的挣扎,只是白费心机。 “纠正一下,我不叫陈肖,我叫肖尘。东厂十三役校尉。” “东厂又如何?我可是昌平州的父母官,是朝廷任命的五品官员。”段世雄大声的咆哮着。 肖尘没有做声,将右手轻轻一挥,静静的看着眼前段世雄的表演。 身边的数名校尉,瞬间散开,各自冲进了一处房间。 “请问,我犯了什么罪?除夕夜,你带着人闯进我的宅院,是因为我执行朝廷的旨意,留守当地,与民共欢么?” 段世雄情绪激昂的演说着。 看着他的表演,肖尘淡淡一笑:“上镣铐。” 身后的两名校尉,手提铮黑发亮的重犯镣铐,向前走去。 看着走来的两人,段世雄心里一阵惊慌,脚下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你们要干什么?凭什么给我带镣铐?我岳父可是朝廷三品大员,延庆卫指挥使黄大人。” 段世雄为官十余载,他心里清楚,这镣铐一旦加身,想要摘下来,难如登天。 此刻,他恨不得将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只为给自己换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哦,你岳父是延庆卫指挥使?当真还是一个大官。”肖尘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此案的三处嫌疑人,竟然有两处是这等关系。和锦衣卫的那些死士相比,这段世雄的嘴巴,还真是不牢靠。 “我岳父,和锦衣卫指挥使平起平坐,你们东厂,凭什么无缘无故的拿我。”似乎看见了一丝转机,段世雄手舞足蹈,继续咆哮着。 “也是,锦衣卫在朝廷大员的心目中,无不是提及就心惊胆战。你岳父和锦衣卫指挥使平起平坐,看来是有几分实力。” “那你还要抓我?若是现在退去,我可以当之前之事没有发生。”段世雄将腰一挺,竟有一番扬眉吐气之势。 那两名校尉已经到了段世雄跟前,将手一伸,抓住他的右手,就要将镣铐往上套。 “大胆。”段世雄右手一甩,校尉手中的镣铐,竟然落空。 十三役的校尉,哪一个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个五品小官,竟敢将镣铐甩至一旁。 扬起手中的制式佩刀,“啪”的一声,狠狠的抽在了段世雄的脸上。 在对方一愣之际,那沉重的镣铐,“哗啦”一下就扣住了左手腕。同时,将右手一扭,塞进了镣铐的另一头。 “你们,你们这是犯上作乱。” 另一名校尉,绕到了段世雄的身后,根本对他的言语不予理睬,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弯曲处。 丝毫没有防备的段世雄,“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那校尉顺势蹲下,左肩向着段世雄的后背一扛,就将他扛翻在地。拎起两只脚腕,手中的镣铐一把扣紧,方才站了起来。 第27章 延庆指挥使 昌平州城,一片隆隆的爆竹声。 那一朵朵冲天而起的烟花,无不表达着人们辞旧迎新的喜悦之情。 段世雄的知州宅院,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随着一名名负责搜查的校尉,返回在肖尘耳边汇报,肖尘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没有搜到任何的和此事相关的书面证据,更是连过百的银两,银票都没有搜到。 看来,上次顺义之行,这段世雄已经起了疑心,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尽数转移。 “押着犯人,我们去州衙。”肖尘低喝一声,就要撤走。 “我不是犯人,我是朝廷五品官员,你们凭什么抓我?将我放开。”段世雄大声的咆哮,左右扭动着身子,想将身上的镣铐挣脱。 “我来抓你,你就是犯人。”肖尘转身,冷冷的道。 “你们有何人证,有何物证,证明我是犯人?没有证据,谁给你们的权利,随便抓捕一名朝廷命官?” 盯着还不死心的段世雄,肖尘嘴角微微上翘:“东厂刚刚成立不久,你可能还不知道,东厂抓人,不需要证据。带走!”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那一直未曾发声的黄氏,缓缓站了起来。 肖尘再度转身:“这位,一定是段知州的夫人了?你家老爷犯了重事,至于你们这些家眷,稍后锦衣卫便会来抄家,顺便一起带走。不用焦急,还有相见之日。” “这位官爷,你们口口声声自称东厂之人,即便真有东厂存在,凭什么我们就要相信,你们就是东厂之人。”黄氏面色平静,一字一句道。 “夫人乃是女流之辈,按照大明律令,我并无义务向你普及关于东厂的一些常识。若是夫人想借此来拖延时间,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肖尘淡淡一笑,拉过圆桌旁的一把椅子,竟然坐了下来。 听见肖尘如此之说,黄氏的脸色变幻了一下,不再言语。 “留下四人看守人贩,其他人去州衙,给我翻个底朝天。”看向院子里早已整齐待命的东厂校尉队伍,肖尘低声喝道。 “是。”一声响亮的回音,众人消失于除夕夜的暮色之中。 “敢问夫人,你对你家老爷,了解多少?” 黄氏将头歪向一边,并不回答。 肖尘一笑,左手将圆桌上的碗碟拨出一片空隙,拿起靠在小腿的离刃,放置于桌面。 “我要是没猜错,夫人应该已经通知了你父亲,延庆卫指挥使黄大人。这会,他应该已经在前往昌平的路上了。” 肖尘眼睛微眯,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如此之做,乃是,他也想见一见这延庆卫的指挥使大人。 虽然在清河店,遗留下了延庆卫军马的足迹,但不能说明,整个延庆卫都有问题。 这指挥使大人只要前来,从他对此事的态度上,或许可以看出个一二三来。 这故作平静的黄氏,看似再帮自己老爷,其实,无形中倒是帮了肖尘,一个大忙。 “作为人妇,看着自家老爷,被一群身份不明之人带走,即便是叫人,也很正常。” 看见肖尘竟一屁股坐下,黄氏的心里莫名的有点心虚。 虽然,她不知道东厂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但若是,真如对方说的那样,抓人不需要任何的理由的话,凭借父亲暴躁的脾气,不分青红皂白的发生冲突,会不会被安上一个阻挠执法之罪? 看着自己老爷身上那沉重的镣铐,带走关押已是定局。有父亲这名身居延庆卫指挥使的三品大员在外周旋,或许还有平安归来的希望。 若是父亲也被牵连,被一并带走,还有谁,能救一家人,于水火之中? 此刻,黄氏的心里有点暗暗后悔。 不该在对方冲进来的第一时间,授意贴身丫鬟,在堂屋的后墙外,释放了父亲交于自己的,黄家救命烟火。 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只希望今天是除夕夜,漫天飞舞的庆祝烟花,遮盖了黄家救命烟火的光芒。 延庆卫,居于八达岭之下,居庸关旁。距离昌平州城,也就六七十里路程。若是从自己进门,这黄氏就发出通知,这位延庆卫的指挥使大人,应该快要到了。 肖尘站了起来,将桌上的离刃抓于手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大门口,腰背挺得笔直。 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踩得那青石铺就的街道,一阵阵颤抖。 五百快骑,将门外的那条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八尺高的枣红军马,鼻孔上翻,喘着粗气。众多的马喘声叠加起来,在空气中掀起余波,一时间竟如同恶龙咆哮,使人莫名的心烦意乱。 最前方的一名老者,身披银色铠甲,手中提着一把丈二长矛,将手中缰绳一勒,胯下良驹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腿直立起一丈余高,稳稳的停在了院落的大门口。 在骏马直立的一瞬间,老者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落下,手中长矛在肩头一绕,径直走进了大门。 身后四名头领模样的军士,紧握腰间佩刀,急急跟上。 看着堂屋里那已经被带上镣铐的段世雄,老者一愣,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转眼,看向堂屋门口,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年轻人。 “阁下是何人?段世雄乃朝廷五品官员,为何被镣铐加身?”老者将手中长矛往地上一竖,冷冷的道。 “东厂校尉!”肖尘身体微侧,将腰间那东厂标志的梅花令,往出一亮。 看见那黝黑的梅花状的铸铁腰牌,老者心中一紧,似乎是有点不甘。 沉思片刻,理智终于战胜了恼怒。右手持着长矛,向左手靠拢:“东厂办案,下官冒昧打扰,这就离去。” 说着,霍然转身,向着身后的四名军士一使眼色,就要离去。 “来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肖尘摆正腰身,将那梅花令重新隐藏。 闻言,老者思量一下,只得再次回身。 “大人有何吩咐?” “带着几百军中快骑,将这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你是何人?”肖尘故意问道。 “在下,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 肖尘向前走了一步:“原来是延庆卫指挥使大人。只是延庆卫,作为京城防御卫所之一,应该是在八达岭,居庸关一带设防,而今,大人带人来到这昌平州,难逃擅离职守之嫌啊。” 第28章 毒茶破防线 黄安良一阵头皮发麻。 今天要是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擅离职守之罪,岂不是被那些同僚当做落井下石的借口。一旦罪名落定,自己将是有口难辩。这一生,也就毁于一旦。 当下,脸上堆满了笑容:“大人言过了,这昌州城也在我延庆卫的防御之内,除夕之夜,我带领手下,巡视一番,并没有擅离职守。” “呵呵,是不是,那看来我是有点错怪黄大人了。这段世雄,乃为朝廷要犯,我刚才拿他之时,他可是口口声声吆喝着,有着一名做延庆卫指挥使的岳父。刚好,您这就来了。” 盯着那瞬间变脸的指挥使,肖尘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黄安良脸上一阵情绪变化,虽然努力的隐藏着,还是被肖尘不经意的发觉。 “大人,这段世雄确实是在下的女婿。我一直教导他要廉洁为官,以百姓为父母。本来借着这巡查之机,有一己私心想顺便看看他,怎料恰逢大人办案。” “看着他那一身镣铐,我悲痛之至啊。不过,既然刚好遇见,我想冒昧的打听一下,他究竟所犯何罪?” 黄安良巧妙的引开了话题。 “黄指挥使,您这是在质问我么?” “在下不敢,大人若是不方便讲,在下这就告退。”说着,将头一低,似乎是等着肖尘发话。 “罢了。规矩是规矩,但都是在朝廷当差,还能不讲一点人情。虽然这段世雄犯了什么事,我不能向您透漏,但他必定是您的女婿。既然碰见,您还是可以给他送行一下。必定,这一走,还能不能相见,那可就说不准了。” 肖尘呵呵一笑,听在黄安良的耳朵里,却是卑鄙至极。 “既然大人恩准,那我就送他一程。为官十余载,却落得这镣铐加身,也真是辜负了我这么多年的循循教导。” 黄安良将手中的丈二长枪,往身边的一名军士手里一递,抬步向着堂屋里面走去。 看见岳父,那段世雄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岳父大人救我啊,我真的没有犯什么罪,这些东厂之人在诬陷我。您一定要救我啊。” 哭到紧要处,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那手上的镣铐,尽数打湿。 “糊涂。”黄安良一声大喝,“东厂拿你,你定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若是你真的清白如纸,东厂调查清楚,也绝对不会为难与你,一定会放你回来。堂堂七尺男儿,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躲过肖尘的视线,却是向着段世雄使出一个眼色。 “可是,我真的是没有作奸犯科啊。”段世雄收敛了哭声,唯唯诺诺的道。 “你若真是清白,就随着这些东厂大人去说清楚。东厂的厂公大人,虽说一直身居皇宫,却是与我也有过一面之缘,定然不会过分的为难与你。” 肖尘不再做声,却是仔细的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岳父大人,虽然我一身清正,可这样被他们带着镣铐,心里还是发慌啊。” 黄安良转身,端起圆桌上的茶碗。本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上好茶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放置,已经是凉茶一碗。 “喝一碗茶水,平复一下心情,和这些大人上路吧。” 说着,就将手中的茶碗,递于段世雄。 “这茶水已凉,喝了容易闹肚子。此去京城,路上寒风凛冽,黑灯瞎火的,茅房也不好寻找,还是不喝了吧。” 肖尘走上一步,接过那碗凉茶,重新放置于桌面。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等还等着回东厂复命。黄指挥使公务在身,除夕之夜还要在辖区里巡查,就先去忙吧。” 肖尘微微一笑,抬起右手,指向堂屋大门,下了逐客令。 “呵呵,大人辛苦,还望一路上,对我这不争气的女婿照顾一二。在下告退。” 说着,抱拳对着肖尘一礼,缓缓退去。 随着大门外一声骏马的嘶鸣,那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五百延庆卫快骑,急速远去。 “段世雄,你觉得你岳父对你如何?” 盯着对方的眼睛,肖尘的脸上,平静如水。 “这还用问,岳父对我恩重如山。”段世雄将脸歪到一边。 似乎黄安良的出现,给了他莫大的底气。 “是么,那你看好了。”说着,肖尘缓缓转身,将右手小拇指上那纯银的戒指,放在刚才黄安良端起的茶水里,蘸了一下,举到了段世雄的面前。 段世雄一脸的狐疑,紧紧的盯着眼前肖尘手指上的那枚银戒。 他断然不会相信,岳父会在这碗茶水里面动手脚。 这黄安良,乃是当年北征大军主帅,李景隆的一名小小参军。郑村坝之战失利后,便投降了燕军。 随后跟随明成祖南征北战,也是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明成祖,南京夺得帝位之后,开始在周边重新设防,黄安良便被分配到延庆卫,做了一名候补指挥使。 指挥使,乃是一个卫所里面的最高行政官员,只是,加上候补二字,这权力可是大打折扣。 与其说是一名指挥使,不如说,是一名拿着指挥使俸禄的,闲散人等罢了。 能在第一次交锋中,就看出明成祖的夺帝潜力,弃暗投明,这黄安良的心机,可不是一般了得。 他哪里甘心,拿着俸禄,却没有实权的寄人篱下。 几番周折之后,终于将原来的指挥使送走,而自己,顺利的接替其位置。 黄安良和段世雄,同为扬州人氏。自从有了实权之后,便四处活动,生生的将段世雄,从一个穷书生,捧上了昌平知州的位子,更是将家中长女,下嫁与他。 所以,对于段世雄来说,黄安良不仅仅是他的岳父,更如同他的再生父母。没有黄安良,就没有现在的段世雄。 “不要白费心机的挑拨离间了,岳父对我恩重如山,怎会在茶水中动手脚,加害于我。” 看着肖尘,段世雄的鼻孔,发出一声轻哼。 “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仔细。” 肖尘一声冷笑,将右手小拇指上的银戒,往前一递。 灯光下,那原本洁白的戒指,竟有点发黑,发绿。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之后没有任何知觉,但绝对活不过三天。” 看着有点傻眼的段世雄,肖尘冷冷的道。 第29章 难明帝王心 院落里,一阵人头攒动。前往州衙搜索的东厂校尉,已经回来。 “怎么样?” “没有收获。” “无妨。我们起身回京吧。”看了一眼旁边发呆的黄氏,还有那吓得彻底崩溃的段世雄小妾,肖尘道:“全部都带上。” 翌日,一轮红日,从京城的东南城角,冉冉升起。 大明历,也正式进入了永乐十九年。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皇帝的寝宫前方,围绕着宫女,太监,大大小小十余人。 平日里,勤于朝政的明成祖朱棣,此刻却没有丝毫起床的动静。 那些太监,宫女的脸上挂着焦急,却没人敢上前去看个究竟。 其实,围帐中,明成祖早已醒来,却是将眼睛紧闭。 昨晚观看烟火,不知道是偶感了风寒,还是这身体真的有点老了。腰部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感,隐隐有种无法将上半身支撑的感觉。 按照往常,明成祖早已召唤御医了。只是今天,他丝毫没有召唤御医的想法。 今年,明成祖已经六十一岁了,这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即便是御医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缓解一下自己的腰痛,只是治标不治本。 躺在那宽大的龙床上,明成祖将自己这传奇般的一生,仔细的回顾了一番。 自己一生,兢兢业业,都在为大明社稷着想。但靖难之役,或多或少,都让世人对自己颇有言辞。 虽然之后顺利登基,权至大明巅峰,但这个皇帝的位子,多少有点,从侄子手中抢夺的嫌疑。 建文帝的前朝忠臣,已经被尽数诛杀,打压。但他的心里还是不踏实。总感觉,在这朝中,还有一股暗中势力,伺机而动。 前不久,刚刚处死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更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居然心怀叵测,欲成大事。 若不是司礼监太监及时发现,举报,有这么一个危险人物,活动在自己身边,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想到这里,明成祖脸上现出一丝笑容。 所有人都不可信,唯独身边的这些太监,可委以重任。 他们没有家室,没有后人,没有任何贪赃枉法的理由。 一手扶着那金黄色的巨大绒面靠背,另一只手撑在龙床柔软的铺盖上,明成祖挣扎着坐了起来。 将身子往后挪动一下,斜靠在床头,深呼吸的几下,方才伸出左手,将那厚厚的围帐,掀开一条缝。 看见围帐的动静,众人急忙围了上去。 贴身太监王小四,更是躬着身子,白色的拂尘靠在左臂弯处,脚步轻盈的走至龙榻旁边,细声细语的道:“皇上,您醒啦!” 半晌,围帐里传出一道声音:“传司礼监小林子来,与朕说说话。” “是,奴才这就去传林公公。”王小四双手将拂尘高高举起,身子弓着,退出了寝宫。 东安门北,一处深藏在巷子里的大院,大门永远紧闭。 坐在大堂里,岳飞画像下那那张八仙桌旁,东厂督工林尚礼,端着一碗香茗,低头吹了一下上面漂浮的茶叶,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昨晚,肖尘连夜向他汇报了王三案的进程,想不到,背后竟然牵扯到了延庆卫,锦衣卫。 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被处理了没多久,这又牵扯到锦衣卫。看来,还真如皇帝所言,锦衣卫里,隐藏的蛀虫不少。 原本,王三几人死于倒塌的围墙之下,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按照一般的意外事故对待。可偏偏肖尘是王三的好友,对此事起了疑心。 一查之下,竟发现了诸多倪端。 若真是能将这个阴谋彻底查清,将一干牵连人等,一网打尽,无论是对皇帝的江山社稷,还是对东厂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提升,都是有着莫大的功劳。 “厂公大人,御前王公公,请您去皇宫一趟。”一名校尉,在大堂门口,躬身说道。 “小四?人在哪里?” “在厂门口候着。” “走。” 林尚礼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蓝色的蟒袍,又将头顶蓝黑色的官帽扶正了一下,匆匆走出大堂。 东厂居于小巷深处,一边是高耸的大红的宫墙,一边是街上宏伟的建筑,整个大门,也就五尺来宽。 虽然日上三竿,可被这高耸的建筑遮挡,整条巷子里,也是阴冷至极。 王小四弓着身子,将那纯白色的拂尘,紧紧地抱在怀里。 一双穿着白底黑帮太监礼靴的大脚,“啪嗒啪嗒”的跺着碎步,就地取暖。 “吱呀”一声,林尚礼拉开那五尺宽的大门,走了出来。 “小四,这么早,皇上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说有什么事,只说想找你聊聊天。” 王小四的脸被冻得通红,一个喷嚏,鼻涕差点都流了下来。 “您这东厂的位置,也有点太不向阳了吧,哪有呆在司礼监舒服。就这么一会,就冷的我浑身发抖。” 说着,王小四故意上牙碰着下牙,“啪啪啪啪”的乱磕一气。 “就这么一会,给你冷成这样,不会将棉衣往里面多套一点。” 伸出怀里的拂尘,林尚礼往小四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小四脖子一缩,用手捂着被敲打的地方,哀怨的说道:“穿的太厚了,奴才还不是怕,伺候皇上不灵活么。” “亏我将你举荐到皇上跟前伺候,就这么一点冷,你都嫌东嫌西的。”林尚礼脸色一板,严肃的说道。 “奴才不敢,今儿不是春节么,奴才只是想逗您开心一下。”看见林尚礼板起了脸,王小四惶恐的道。 “走吧,边走边说。今儿皇上是不是与往日有所不同?一大早的召唤我,自从迁都北京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林尚礼抬头看向巷子远处,抬步向前走去。 后面的王小四,将手从脑袋上拿下,急忙跟上。 “皇上一直都是,五更就起来批阅公文奏章,今儿太阳升起,都还没有起床。” “没有起床,你都不知道上前查看?” “奴才哪敢啊。自从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被正法以后,皇上就吩咐,没有他的召唤,任何人不得靠近龙榻。” “唉,皇上这是心中不安啊!” 林尚礼长叹了一声。 这林尚礼,永乐元年净身进宫,从一名打杂太监做起,一直做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 与明成祖的朝夕相处,也是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听闻皇上不能按时起床,心中不免有点悲伤。看着明成祖从风华正茂的中年,渐渐到了迟暮的老年,对皇上的了解,整个大明,再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比。 王小四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林尚礼却是打断了他,道:“不说了,快点走吧,皇上还等着呢!” 进了东安门,二人又从那东华门直接进了紫禁城。 来到皇帝寝宫,门口的值守太监,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急忙躬身:“林公公!” “嗯。”林尚礼应了一声,径直走了进去。 寝宫里,空空如也,并未见明成祖的身影。只有两名宫女,一人站在地上,一人趴在床上。手中拿着洁白的天鹅毛掸子,收拾着明成祖那巨大的龙床。 看见二人进来,两名宫女停下手中的动作,急忙行礼。 “皇上呢?” “洗漱完毕,直接去御书房了。说是让林公公直接去御书房便是。” “直接去了御书房?皇上没用早膳?” 身后的王小四急忙接过话语:“好几个月,皇上已经不用早膳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从未对我提起?”林尚礼转过身,似乎是有点怒意,呵斥道。 “啪”的一声,小四就跪在了地上:“林公公息怒,皇上吩咐,他不食用早膳的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看了一眼整个身子伏在地上的王小四,林尚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起来,随我去御书房。” 御书房,和皇帝寝宫,也就中间隔了一个沐浴房。 穿过沐浴房,两人来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门口的紫衣小太监向着二人行了个礼,却是不敢出声。 明成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他在御书房的时候,外面不许有任何的吵杂之声。唯独贴身太监王小四,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林尚礼,可以例外。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林尚礼将那笔直的腰身微微弓起,将脖子往前一伸,“皇上,小林子看您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明成祖那依旧洪亮的声音。 得到允许,林尚礼缓缓推开御书房的大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那宽大的案几之上,摆放着厚厚的几摞公文奏章。旁边镂空的金黄色灯罩里面,蜡烛的火苗一闪一闪,映照着明成祖那有点苍白的脸色,更为憔悴。 “皇上,您这刚刚起床,就来到御书房批阅公文奏章,是不是忘了用早膳啊。” 林尚礼躬身上前,将案几旁边的茶碗往前一推,手中的拂尘交于身后的王小四,就站在明成祖的身后,伸出双手,在肩膀上揉捏了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肩膀的舒缓,明成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闭起眼睛,轻轻摇动着脑袋。 “今日起床甚晚,没有用膳的欲望。” “这可不行,早膳乃是清晨的第一件要事,忘记用膳,对您的脾胃有百害而无一利。整个大明,还不是仰仗着您支撑,若是将这身体搞垮,大明的子民,还有什么盼头。” “我也不是不吃早膳,只是今日没有用早膳的欲望而已。” “那也不行。一顿不吃,就会两顿不吃。若是养成了不用早膳的习惯,到时候想改,都改不过来。长久下去,皇上您的身体,怎会受得了。” “早上起来,嘴里发苦。就是这早膳送到嘴里,也是苦的。”明成祖苦笑了一下。 “那有何难,西域进贡来的蔗糖,甘甜可口。小四,让御膳房煮一碗银耳莲子羹,多放点蔗糖,趁热端来。”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一旁的小四,急忙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第30章 伴君如伴虎 “哎呀,往下一点,就是这里。”明成祖半眯着眼睛,将林尚礼的双手,往下引导了一点。 “皇上啊,您这是劳累过度,腰肌受损了。以后,可得按时休息,不能再熬夜了!”林尚礼一边按摩着明成祖的腰部,一边细声细语的说道。 红铜制成的香炉里,飘出一阵淡淡的檀香味。一丝丝淡蓝色的烟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条腾飞的巨龙,在御书房里上下盘旋。 “小林子,你是永乐元年入宫的吧?” “皇上可真是有心人,连奴才的入宫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清楚楚。”林尚礼双手握拳,轻轻地捶打着明成祖的后腰,虽然知道皇帝看不见的自己的表情,仍然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动人表情。 “这么一算,你也跟着朕,第十九个年头了。你说说,在你的心里,朕,算不算一个合格的皇帝?” 明成祖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那厚厚的一摞公文奏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林尚礼心中一愣,飞快的转动着大脑,手中捶背的节奏,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变化。 先皇明太祖朱元璋,可是心机甚重的一个人。夺得天下以后,对那些曾经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开国元老,无不是疑心提防,忧心忡忡。 凡是功高盖主,留名于世的文武大臣,都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进行了打压。 这明成祖乃是明太祖的第四子,虽然一身清正廉洁,可这猜疑的性情,谁又能保证,它不会遗传呢? “皇上这一生,可谓坎坷,一路都是布满荆棘。若不是一心想着大明天下百姓,做一名不管世事的藩王,怎会有诸多的烦恼之事?又怎会积劳成疾,腰背酸痛。看着您起早贪黑,为国操劳,奴才的心里,心疼的紧,却又不敢开口相劝。” 说着,林尚礼的眼睛,竟然滴出了几滴眼泪。其中一滴,透过明成祖那薄薄的衣物,滴到了他的后腰上。 明成祖没有作声,只是一声低叹。 “皇上七岁才有了名字,十七岁便离开太祖,又回中都凤阳,这一住,又是三四年。二十七岁就藩燕京北平。这期间,两次率军北伐,招降蒙古古乃儿不花,生擒北元索林帖木儿。在其他人还在太祖跟前撒娇的时候,皇上已经率兵征战沙场。这历朝皇帝,除了太祖,还有谁可以和皇上您,相提并论!” “这些都是父皇的安排,也是我,作为一名藩王的职责所在,并没有什么表功的地方。” 明成祖干脆将案几上的奏章推开,整个身子伏在了案几之上。 “这不是奴才为皇上表功,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奴才也不过是,说出天下子民对皇上的认可而已。” 一边敲打着明成祖的后背,林尚礼一边焦急的看向御书房的门口。 这王小四,让你去御膳房煮一碗银耳莲子羹,你是去江南亲自采摘莲子了吗? 皇上做燕王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好说。做了皇帝以后,所有的丰功伟绩,也可以手到擒来,唯独这靖难之役,林尚礼却是丝毫不敢提起。 虽然打着清君侧之名,起兵对抗南京建文王朝,可谁又不清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龙椅,没有一个人不垂诞三尺。 御书房的大门,终于“咯吱”一声再次打开,王小四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银耳莲子羹,缓缓的走到了案几旁边。 “皇上,请用早膳!” “嗯。”明成祖伸了一个懒腰,扭动着脑袋,将身子坐直。 “这小林子捶背舒服的紧,竟让朕昏昏欲睡。看来,以后不忙的时候,你要时常来看望朕啊。” 林尚礼早已从明成祖的身后,走至右侧。抬起那蓝色蟒袍宽大的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那,不知道是累出的,还是紧张出的虚汗。 端起桌上精致的青花瓷碗,右手拿捏着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 “皇上,奴才试了一下,这莲子羹的温度刚好适宜,您要不要尝一下?” 明成祖脸上带着笑容,伸手接过那碗莲子羹。 “知道你体贴朕,朕这就吃了便是。” 几勺子下去,那碗莲子羹,已经空空如也。 “吃饱了,朕开始批阅奏章,你就在旁边,陪朕说说话。” 说着,将手中的小碗,递于林尚礼。 接过小碗,林尚礼急忙从腰间,掏出一个洁白的丝帕,在明成祖的嘴边擦拭一番,才转身将小碗,递于旁边一直候着的王小四。 “今儿我在这里伺候皇上,你先下去吧。” 林尚礼,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不需要多高的武功,也不需要多大的学问,但有一点,绝对要有顶尖的察言观色的能力。 皇上说,要和自己说说话,说白了,就是感觉心烦意燥,找个人倾诉一下而已。 但皇上是谁?是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至高权威。 那种高大威猛,雄才伟略的完美形象,怎能被一丝忧伤,一丝烦恼,所破坏? 即便是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也没有资格知道一代帝王的烦心事。 顺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奏折,平铺于案几之上。明成祖左手将衣袖往后一搂,拿起那细小的狼毫笔,就要批阅。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沉思,又将狼毫笔放置于案几之上。 “你说,这靖难之役,朕发起的是对是错?” “皇太孙年幼,听信奸臣齐泰,黄子澄之言,诛杀周王,代王,湘王,齐王等人。诸天之大,哪有皇侄诛杀皇叔一说?” 老奸巨猾的林尚礼,哪敢提建文帝三字。可这靖难之役的主人公又无法不说,只得用“皇太孙”三字,巧妙的代替。 “自太祖始,孝道便被至于衡量一个人,品行的第一位。这种诛杀皇叔的逆天行为,若不是皇上出来阻止,整个大明,都将被世人贻笑千年。” “这靖难之役,是大义之役。但是对于皇上来说,却是备受煎熬。” 林尚礼慷慨激昂的说道。 “一方,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一方,太祖的皇太孙。这种情况之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退而求全。但若是所有人都选择了退避,那么,太祖所提倡的孝道,就成为一种摆设。” “皇上顶着所有的压力,坚守太祖的朝纲,清除居心叵测的大奸臣。这靖难之役,没有对错一说,而是必行之!” 听闻此言,明成祖的双手竟有些颤抖。 “大明的疆土,何其辽阔。大明的子民,何其众多。可,明朕心之人,唯有小林子你。何其悲哀啊。” 看着满脸忧伤的明成祖,林尚礼将椅子上那件黑色的貂绒披风,缓缓的披在了明成祖的身上。 “大明的子民,都能看见皇上的一片苦心。也都明白皇上的艰难抉择。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故意制造的罢了。而这些人,也就是东厂重点针对的对象。” 林尚礼将话题绕了回来。 他知道,东厂成立有一段时间了。而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出事,也是东厂成立的最大原因。 虽然纪纲已除,但锦衣卫下层是否还有隐患,这可是明成祖的一大心病。 必定,锦衣卫,可是活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若真出事,防不胜防啊。 “东厂的事务,可进入正轨?” 背靠在那稍微有点斜度的黄花梨椅背上,明成祖目视前方,随意的问道。 “启禀皇上,东厂各项事务运作,已经顺畅,凡是可疑对象,都已经纳入监视范围。” “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昨晚,京城燃放烟花之际,东厂已经将昌平知州拿下。” 林尚礼弓着身子,缓缓的说道。 “昌平知州?所犯何事啊?” “勾结锦衣卫,延庆卫,制造意外事故,来阻止东厂向下属各役,发布命令。” 听闻此言,明成祖沉默一会,站了起来。 将身上的貂绒披风往椅背上一甩,双手背负,走到了御书房那宽敞明亮的窗户跟前。 窗外,是精心布局的假山植被,亭台楼阁。 “小林子,你过来。你看那株红梅,是不是要开了?” 林尚礼急忙躬身上前,顺着明成祖的目光,看向窗外。 一株造型别致的树木上,挂着三两朵,含苞欲放的花蕾。 紫红的颜色,映在清晨那淡淡的阳光下,即便是在这寒冷的冬季,竟散发出一种勃勃生机。 “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梅花一开,就意味着春天将至。也意味着,我大明王朝的蓬蓬生机。” “嗯,这红梅,朕喜欢。” 明成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这株红梅,乃是奴才亲自为皇上所选,并且亲手种植的。当初,选择红梅,就是这红梅的意境,稍微有点进入皇上视线的资格。” 林尚礼躬身回答。 刚才说到,昌平知州被抓,牵连到了锦衣卫,延庆卫。按照常理,这皇上应该有所生气,要求自己严查才是。 可怎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跑到窗口开始赏花了? 自认为,如同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的林尚礼,一时间,竟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皇上变了,还是自己从来就未真正了解过他? “可旁边的那株腊梅,朕不喜欢。” 明成祖的脸上挂着笑容。 可这种笑容,看在林尚礼的眼里,却是一种毫不留情的冰冷杀气。 林尚礼的额头,趟出一层虚汗。 后背也因为出汗的缘故,开始发凉。 “回皇上,这腊梅,乃是当初修建新都时,整体设计的。皇上若是不喜欢,奴才这就命人,将它移走。” 林尚礼心思一动,急忙说道。 “朕不喜欢的东西,移到哪里都不喜欢,将它毁去。” 窗前,明成祖的眼睛,微微一眯。 “是,奴才这就命人,将它连根挖起,尽数毁掉。” 退出房门的林尚礼,将御书房的大门,轻轻关闭。 此刻,他的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脸色更是一片苍白。 第31章 西洋葡萄酒 东安门,十三役。 肖尘在炉子上,架上了一口黝黑的铁锅。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三个洗涮干净的鸡腿。 往锅里添加了半锅的凉水,散了一点盐巴,就起身,将桌上的鸡腿,丢进了铁锅中。 今天是春节,对于大明子民来说,既是团圆的日子,也是祭祀逝去的亲人的日子。 王三的头七,因为忙于追查凶手,没有给他烧纸。 今天,肖尘打算煮一个鸡腿,来祭拜一下王三的亡魂。 王三不喝酒,不吃肉。唯独对鸡腿,情有独钟。 看着锅里那渐渐泛起的水花,肖尘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三人还在村子里流浪的时候。 饥饿难耐的三人,流浪到了村子附近的一个镇上,看着熟肉店里那油黄焦亮的鸡腿,哈喇子流了一衣襟。 “你们想吃鸡腿不?”年龄最大的王三,看了一眼身旁的肖尘和小李子,狡黠的问道。 “想。”小李子舔了一下嘴唇。 “我也想。”盯着橱窗里的鸡腿,肖尘的眼光,都没有收回来。 “待会,我装着要去买,将掌柜的引开。你们伺机从里面偷三个。” 王三小声说道。 小李子摇了摇头:“那掌柜的就在那看着呢,我们不敢偷。” “不要偷那熟鸡腿,看见没有,那掌柜的身后的柜台下,有着一筐生鸡腿呢。”王三说着,忍不住又舔了一下嘴唇。 “生的,怎么吃啊?”肖尘小声的问道。 “这个你就不管了,只要你们偷到,我带你们去煮熟。” “好。我们去偷。” 已经连续饿了三四天了,三人的肚子里,除了一些田野里的野果,没有任何的食物。 浑身破烂的王三,故意哼起了小曲,走到了熟食店门口。 “掌柜的,这这烧鸡怎么卖啊?” 正在忙活的掌柜听见声音,还以为是来了客人。兴奋的放下手中的活路,一抬头,却看见衣衫褴褛的王三。 “去去去,一边去,不去路边捡拾一点菜叶子充饥,这烧鸡,是你能吃得起啊?” 掌柜的挥了挥手,又准备忙活。 “呀,你还看不起人啊。我就是没钱买,我问问不行啊?” 王三扯高了嗓门。 “滚,再在这里耽搁我做生意,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掌柜的冲着王三,咆哮了起来。 “我就不走,这街道又不是你家的,我站这里碍你什么事了。” 看见理直气壮的王三,又瞅了一眼他身上那破烂的衣服,掌柜的登时火冒三丈。 双手在腰间抹了一下,就冲出了柜台,一拳打在王三的脸上。 还是孩子的王三,长期的饥饿,早已是皮包骨头。哪里能承受掌柜的这一拳,直接被打的倒在了地上。 似乎感觉不解气,又上前开始用双脚踢踏。 趁着这个功夫,小李子一溜烟的冲进了屋里,拿起三个鸡腿,往怀里一揣,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王三,肖尘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上前去,抱着掌柜的大腿,就是一口。 掌柜的一怒,回身就追肖尘。 王三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向远处跑去。 在街道尽头回合的时候,王三的眼睛乌黑一片,隐隐有着许多的血丝。 顾不上脸部的疼痛,王三看向小李子:“得手了?” “嗯。”小李子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三个洗刷干净的生鸡腿。 “我把掌柜的都引出来了,你咋不拿熟的?”王三伸手,敲了一下小李子的脑袋。 “你说,让我们进去偷生的。”小李子弱弱的说道。 “哦。生的就生的,我带你们去煮鸡腿。” 三里外的一处破庙里,三块石头支撑着一口边缘有着巨大豁口的破锅。 半生不熟的鸡腿,早已经被三人捞起,吃的只剩下了骨头。 “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煮鸡腿?”小李子舔着骨头,问道。 “因为,我以前一个人煮过。哈哈哈。”乌青的眼睛,配上那身破烂的衣服,哈哈大笑的王三,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看着有点不高兴的小李子和肖尘二人,王三停止了笑声。 “那会你们还太小,走不了这么远的路。我保证,以后只要有好吃的,就有你俩的一份。” 。。。。。。 屋子里,那口黑锅里的水,早已煮开。熟透的三个鸡腿,漂浮在水面。 将鸡腿捞起,盛放在碗里,放在门外的那棵大槐树下。肖尘将手中三根炉香点燃,插在了碗前。 “王大哥,今天过年了,这是你,我,小李子的鸡腿,今天你就全吃了吧。” 役长段天明,从窗户里看着跪在冰冷地面上的肖尘,想上去劝说,又止住了行动。 东厂,林尚礼一屁股坐在那岳飞画像下的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今天,明成祖的一反常态,着实将自己吓了一跳。 根据他多年的观人经验,这明成祖,八成是感觉自己进入了暮年时代,开始疑神疑鬼。 陪伴着一名自信的皇上,林尚礼着一万种不重复的方法,可以使其高兴。 可面对一名开始怀疑身边每一个人的皇帝,林尚礼莫名的开始感到恐惧。 他真怕,那天一个不小心,惹得龙颜不悦,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头衔,不要也罢,就怕到时候,这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想着今天和皇帝的相处,林尚礼额头上的虚汗,又开始往下淌。 当自己禀报,抓捕了昌平知州,牵连到锦衣卫,延庆卫的时候,皇上竟然岔开了话题。 虽然意欲着,必须将此案严办,但同时,也是对东厂有所不满。 要是自己今天不提这事,过几天主动汇报上去,或许皇上会龙颜大悦,夸奖自己都说不准。 仔细想想,也怪自己。 皇上成立这东缉事厂,就是为了将锦衣卫中的,残余居心叵测之人,一网打尽。将朝中,对皇帝三心二意之人,统统拿下。 可这东厂成立也有点时间了,若不是十三役的肖尘,从王三意外身亡中发现倪端,自己还在这惶惶的混日子呢。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可能将自己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赤裸裸的摆放在明面上。 林尚礼端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的喝了一口。好像和这茶碗,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这新建立的东缉事厂,千户,百户,都是原封不动的从锦衣卫调拨过来的。 而一个机构,要想真正的强大起来,必须培养自己的人才,培养对这个机构,有感情,有归属感的自己的人才。 想到这里,林尚礼的脑海,浮现出了肖尘的面孔。 这肖尘,虽然只是一名校尉,但他的能力,足足可以匹配百户。所以,自己才给他发放了一枚,普通校尉,却可以享受百户待遇的特制梅花令。 既然这锦衣卫调拨过来的掌刑千户,用起来不是那么的让人放心,为什么不将这个肖尘培养起来,做唯一的掌刑千户呢? “小李子。” “奴才在。” 听见厂公大人的召唤,小李子急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今天过年,你没有去看看你的发小?” 林尚礼怪异的看着小李子。 “厂公大人,您说的是十三役的肖尘么?” “嗯,除了他,你还有什么发小?” “没有了,除了肖尘,就是王公公。可惜,王公公的头七,都过了好几天了。” 提起王三,小李子耷拉下了脑袋。 “这王三的头七都过了,你看我这记性。”林尚礼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天过年,也是咱们东厂成立的第一个年。吩咐下去,今晚厂里聚餐,将十三役的役长,连同肖尘,都叫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李子将手中的拂尘一甩,躬身退了出去。 东缉事厂,是皇帝直属的最高特务机关,唯一不缺的,就是银子。 瞧惯了御膳房菜品的林尚礼,更是对那些鸡,鸭,牛,羊肉之类的食材,嗤之以鼻。 东厂的这个新年聚餐,整个京城,除了皇上,恐怕是无人能及。 一尺多长的大龙虾,扬着长长的触须,趴在圆桌的中间,等人下筷子。 贵重的帝王蟹,每个就坐人员前面的盘子里,都放置了一只。 还有许多,肖尘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怪异海鲜,奇形怪状的趴在桌子上。 坐在最上位的林尚礼,笑盈盈的从身边的一个长方形的木头盒子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琉璃瓶。 里面的液体,在烛光下,泛出一面红色。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尚礼面带神秘的,向在坐的几位脸上看去。 肖尘摇了摇头。 身为十三役役长的段天明,也跟着摇了摇头。 看了一眼坐在最下首的小李子,林尚礼道:“小李子,告诉他们。” 小李子站了起来:“这是郑公公,从西洋带回来的葡萄酒。” 抬起右手,林尚礼示意小李子坐下,道:“这葡萄酒,郑公公一共带回来十瓶,全部奉给了皇上,这一瓶,皇上又赐给了我。我呢,就把它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皇上的赐酒,厂公大人给我们分享,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啊。” 肖尘急忙站起来拜谢,顺势,在桌子地下,踢了一脚还坐在那傻笑的段世雄。 段世雄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立刻反应过来。 “能得厂公大人如此厚爱,属下一定为东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不就一瓶葡萄酒,若是好喝,回头我再去皇上那求一瓶,给你们带回去,慢慢品尝。” 说着,右手轻轻一捏,“砰”的一声,将那尽在外面漏了不到一分的软木塞子,拔了出来。 “小李子,来给大家满上。” 就在林尚礼准备开瓶子的时候,小李子早已站了起来,走到了厂公大人的身后。 此刻,接过瓶子,首先给林尚礼面前的透明琉璃杯,满满的倒了一杯。 看着琉璃杯里那鲜红的葡萄酒,不知为何,肖尘的脑海里,浮现出“血液”俩字。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高高在上的东缉事厂督公大人,没必要对自己最底层的下属,这般讨好啊。 第32章 有错就要认 看着满桌的珍稀海鲜,还有那漂洋过来回来的葡萄酒,肖尘的心里,泛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东缉事厂,和锦衣卫相比,虽然更为精练一点,可也有二十多个役长,今天怎么只请了十三役? 在这役长之上,还有着理刑百户一名,再往上,更是有着掌刑千户一名。他们都没有成为厂公大人的座上宾,凭什么自己,和十三役长段天明,就可以坐在这里? 还是说,自己查办的这桩案子,牵扯到的大人物,想通过厂公大人之手,将此事压下? 想到此处,肖尘突然想起,昨晚抓捕昌平知州段世雄的时候,那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可是对自己的女婿说过,‘东厂的厂公大人,虽说一直身居皇宫,却是也有过一面之缘,定然不会过分的为难与你’。 那黄安良,与此案有着莫大的关系,很有可能就是背后主谋之一。若是厂公大人想为他说情,即便是冒着天大的危险,自己也要将此案,捅到皇上那里去。 想到这里,肖尘心里反而淡定了许多。 看着小李子,给每个人将面前的杯子倒满酒,林尚礼端起了自己的琉璃杯。 “来,都端起来。这是我们东厂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聚餐。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聚餐,聊聊天而已。” 林尚礼端起了那杯,盛满了红色的,如同血液一般的葡萄酒。 肖尘心中虽然猜疑,可面对厂公大人的盛情相邀,也是很客气的举起了酒杯。 “恭祝我们东厂旗开得胜,为皇上分忧,为朝廷立功。” “好好好。”林尚礼笑容满面,“今后,我们是一个集体,是家人,荣辱与共,共同进退。” 说着,将那琉璃杯送至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众人却是有点诧异。 按照大明的习俗,喝酒都是先干为敬。 而这厂公大人,只是小抿一口,是在等着大家先干吗? 这老狐狸,说的情绪激昂的,还故意留着这么一手,是想测试大家的忠诚度么? 可是,若是一杯酒,就可以测试出一个人的忠诚与豪迈,那“酒肉朋友”这四个字,怎会沦落到贬义的行列? 大家正要一口干了的时候,一道声音却是打断了大家的动作。 “这葡萄酒啊,和咱们大明的烧酒不同,不能一口干。” 顿了一下,林尚礼慢条斯理的卖着关子。 “皇上赏赐我这瓶葡萄酒之后,从西洋归来的郑公公也是颇为羡慕。他说,这种葡萄酒,在西洋那边,也是皇宫贵族才有资格享用。那十瓶葡萄酒,他是用小半船的锦帛换来的,自己都没敢喝上一口。” “这么贵重。”肖尘看着手中那血液般鲜红的葡萄酒,吃惊的道。 “嗯。”林尚礼点点头,“听说这么贵重,我当时也是被惊到了。随后,郑公公告诉了我,他换取葡萄酒时,洋人告诉他,正确的饮用方法。” 三人目不转睛,举着手中的杯子,等待下文。 “大明的烧酒,因为大明子民的性格颇为豪爽,就成就了一口干的豪迈饮用风格,而这葡萄酒,讲究的是一个品字。” 林尚礼,欲言又止,再做停顿。 肖尘举着酒杯,心里却很是窝火。 就喝个酒,你这欲擒故纵的来回啰嗦,有什么意思。 要是你不是东厂的厂公大人,真想上去一脚踢翻在地,然后扬长而去。 看着众人认真的眼神,林尚礼有一种深深地满足感。 正了一下身子,道:“这葡萄酒,饮用的时候,要将舌头卷起,往上面倒入适量,然后将嘴抿起,然后讲舌头放开。” “这个时候,葡萄酒的甘甜和酒香,被舌头传遍全身,才是一种,真正的享受。” 看着林尚礼终于说完,按照他的讲解,肖尘也抿了一口。 除了一点甜味,还带着一种淡淡的酸味,哪有什么享受。 这西洋的皇家,还真和大明不一样,享受的这是什么东西。 还不如自己小时候,和王三,小李子,一个清水煮鸡腿,就是整个人生。 酒过三巡,桌上的海鲜还是不曾变化。 “这些东西,我是专门给咱们东厂从皇上那申请的,大家吃,别客气。” 林尚礼笑着说道。 掰开了一个帝王蟹的大长腿,肖尘往嘴里一塞。 别说,这个蟹肉的味道,比那清水煮鸡腿,还真的好吃一点。 看着肖尘动手,其他人也开始掰开蟹腿,往嘴里塞。 “厂公大人,今天是我们东厂小聚,吃的这么丰盛,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肖尘终于憋不住了。 “当然,你们也能看得出来,今天的这次聚会,我并没有邀请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摇摇头。 “皇上为什么,要我来做东厂督公?那是因为皇上相信我。而我今天邀请你们,是因为,我信任你们,我想将整个东厂,做成铁桶一片,为皇上效力。” 林尚礼的脸上,一片严肃。 “厂公大人,您对锦衣卫,不信任?” “不是我不信任,而是皇上不信任。” 端起面前的琉璃杯,林尚礼这次,仰头喝了一大口。 “自从纪纲出事,风头正劲的锦衣卫,不说是在皇上心中一落千丈,也绝对没有以前那般信任。” “而我们东厂要做的,就是用一些实际的成绩,向皇上证明,锦衣卫能做的,我们东厂也能做,而且会做的更好。” 肖尘将双手放置桌面,身体微微前倾。 “厂公的意思,东厂目前的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只是个摆设?” 林尚礼点点头:“东厂初建,一切的规章制度还不完善,并没有自己的一线办案人员,只能从锦衣卫调拨人手。所以,在别人看来,这东厂,只不过是个空架子。今天,将你们叫来,我不妨先透露一下,我就是想将你们,培养成为东厂自己的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 听闻此言,作为十三役役长的段天明,心底一阵激动。 在锦衣卫的时候,无论自己如何卖力,始终被排挤在核心权力之外。 而今,被调到东厂还没多久,就被这般赏识,心中忍不住的一阵感激涕零。 推开身后的椅子,“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谢厂公大人栽培,段天明心中感激不尽,一定为厂公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见段天明的举动,林尚礼颇为满意,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此言差矣,是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是为东厂厂公。起来入座吧。” 话虽如此,可心里却是极度的享受。 然而,肖尘却是坐在原位,一动未动,道:“大人,我可以说些肺腑之言不?” 林尚礼一愣:“请说,能坐在这里,我就是想听你们说自己的心里话。” “我想冒昧的问一下厂公大人,您可认识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沉思了一下,肖尘说道。 “黄安良?想起来了,之前针对延庆卫的城防布局,皇上曾召他进京一次。” “若是黄安良向厂公大人求情,大人是否会为其网开一面?”肖尘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听着肖尘的言辞,身为十三役的长的段天明,心中七上八下。 对方是谁,对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一句话,可以将朝廷三品以下官员押入牢狱,诛灭九族。 而肖尘这家伙,不顺水推舟,哪怕是虚假的感恩一下也行,却在这里质问起了对方。 若是在十三役,他非冲上去,将其拉走不可。 反观最下首的小李子,虽然眼中也带着一丝担忧,可并没有过多想去阻止。 在司礼监混了这么久,对于林尚礼的脾性,他还是有所了解。 若不是为了拉拢人心,怎会将皇上御赐的葡萄酒,拿出来分享。 或许,肖尘这般做,反而更能得到林尚礼的赏识。 果然,面对肖尘的提问,林尚礼明没有生气,反而是有点意外的意思。 “黄安良为何要向我求情?” “因为昌平知州段世雄,是黄安良的女婿。”肖尘严肃的说道。 “哦,是这么一层关系啊!”林尚礼笑着站了起来,一指身后的岳飞画像:“你可知道,为什么在东厂的大堂里,我要悬挂岳飞画像?” 肖尘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将双手背负身后,林尚礼挺了一下脊梁杆:“皇上赐予我们东厂无上的权利,我们就要像岳飞以一样,精忠报国,死而后已。” 随即,微微转身,看向肖尘:“别说一个小小的延庆卫指挥使,就是六部大员,皇亲国戚,只要是触犯了国法,危害到朝廷社稷安危,我们东厂,都要将其拿下,以儆效尤。” “厂公如此深明大义,为国尽忠,属下刚才唐突了!”说着,肖尘推开身后的座椅,跪倒在地。 作为一名下属,当面对上级提出质问,本身就是一种忤逆。 更何况,这厂公大人,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用一桌高级酒席,来为自己手中的犯人说情。 有错就认,这是肖尘的做人风格。 “起来起来。”林尚礼放下背负在身后的双手,上前一步,双手握在肖尘肘部,进要亲自扶他起来。 “心有疑虑,就要问清,你并无唐突之处。” 面对林尚礼的双手相扶,肖尘有点受宠若惊,急忙站了起来。 林尚礼的那双手,可是伺候当今皇帝的手,他一名小小的东厂校尉,何德何能,敢享此待遇。 “关于这延庆卫指挥使,既然是案犯的岳父,就将他一并拿下。”林尚礼笑着说道。 第33章 第一轮审问 东厂大堂,散发着一种怪异的氛围。 任谁也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东厂厂公,会和自己手下的普通校尉,坐在一起,畅谈东厂今后的发展。 看向肖尘,林尚礼脸上堆满了笑容:“当初,王三的死,小李子带了几名太监,校尉都去了现场,鉴定那是一场意外事故。而你,如何从中发现,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肖尘急忙站起:“启禀厂公大人,刚开始,我也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只是抱着不相信的态度去了现场,才发现其中的倪端。” “不要拘束,坐下说。”林尚礼摆了摆手。 “作为东厂厂公,自己的手下意外身亡,却没有及时的发现这是一起阴谋,是我的失职。这方面,我还是想和你学习一下。” 林尚礼笑着说道。 “厂公大人说笑了,这种一线办案的事情,您交给我们就行,您只需要,在咱们东厂,运筹帷幄就行。” “不不不。”林尚礼摇了摇头,“我可以不去一线办案,但对这蛛丝马迹的发现和利用,还是应该略知一二,否则,没一点专业知识,我这厂公,也做的不合格啊。” “其实,这也不复杂。任何事情都有他的常规,若是与常规不符合,多少就应该注意了。” 肖尘笑了起来。 虽然,他可以发现问题,并一步步的追查下去。但若是要他讲出来,还真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具体到你这次查办的案子,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 林尚礼一个胳膊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扶着大腿,脖子伸的老长,静静的看向肖尘,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解答。 “是这样。。。。。。”肖尘从墙根积水,高度超标,一股脑的说出了自己的疑点,和对此做出的判断。 一旁的的段天明,也是听的心中不由得佩服起来。 虽然自己,在锦衣卫的时候,也办理了不少的案件。但大部分都是有人举报,或者上级指定去查办。 像这种,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一个滔天阴谋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过。 “好好好。”林尚礼一脸的高兴,将身子坐直,“这个案子,牵扯绝对不会小,若是能尽数侦破,咱东厂掌刑千户的位置,非你莫属啊。” “厂公大人,”肖尘将手一供,“属下对于掌刑千户一职,并不太在意。只要能做一名东厂校尉,有事可做,有口饭吃,就满足了。” “你以为做上掌刑千户,就是做官了?那是一副担子,一副负责朝廷安危的重担。你是怕,自己担不起这副重担,还是说,你不把朝廷,当做自己的大家?” 林尚礼将脸色一板,一本正经的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怕自己做不好。”肖尘急忙说道。 见肖尘如此回答,林尚礼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些都不急,我们先将这起案子办漂亮再说。” 一座四周尽被东厂校尉把守的小院里,有着时机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铁制的大门,上面只有一个圆孔,大小可以容纳一只小碗的出入。 最东边的一间房子,前后一共站着八名东厂校尉。 各个紧握配刀,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这是东厂,临时关押重犯的地方,也是除了东厂人员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的地方。 肖尘缓缓走了过去。 守门的校尉,早已识趣的将房门打开。 随着一道阳光从门口照进,昌平知州段世雄,用带着镣铐的右手,遮挡着眼睛,看向门口。 似乎那淡淡的,没有温度的眼光,对于他来说,过于刺眼。 床上那整齐的被褥,说明段世雄,一夜未睡。 走进房门,门口那半碗肉菜,早已和碗里的馒头,冻成了冰块。 “怎么,你这是要绝食,自己寻死吗?”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段世雄,肖尘冷冷的道。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将我抓来?”从昨晚将将自己关进这个黑房子,再没有人其他人进来过。 此刻,又看见肖尘,段世雄忍不住的又开始大声咆哮。 “你知道,你们害死的东厂太监,是什么人么?他是我大哥,给我了第二次生命的大哥。我恨不得将你马上剥皮,抽筋,以解我心头只恨。可是,我知道,你们只是一个参与者,而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所以,只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保证,你可以活着出去。” 一屁股坐在那整齐的床上,肖尘的脸上,异常的平静。 “什么东厂太监,我不知道。”段世雄将头一歪,似乎懒得和肖尘说话。 “好,那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清河店出了两起凶杀案,而且有朝廷的人已经处理过?千万不要和我说,你刚好路过。先不说清河店距离昌平州上百里地,大过年的,谁会离开自己的辖区,跑到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看冬日风景?” 肖尘一句话,就将他有可能说出来的推辞,堵了回去。 “这个,这个我也是听说的。”段世雄支吾着道。 “听谁说的?”肖尘淡淡一笑。 “上街的时候,听街上人说的。”段世雄继续狡辩。 肖尘站了起来:“既然你一心找死,我也没有办法。我可以放你回去,但等着你的,不是昌平知州的乌沙,而是你岳父,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的毒茶。” 段世雄的脸上,明显的抽动了一下。 昨晚,肖尘手指上那枚银戒的颜色变化,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用肖尘说,他也知道,那杯茶水里面,被人下了毒。 但是,从岳父进门,自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一刻,自己的性命全仰仗在岳父身上,怎敢将目光,移往他处。 “不要给我玩什么障眼法了,岳父大人一直都在我的视线之中,哪里有下毒的机会。你不过是想用那些低劣的伎俩,来离间我们而已。”段世雄鼻中发出一声轻哼,眼神中充满了鄙视。 “凡是进了东厂的人,我有上万种方法,让他开口。而这种劝说的机会,每个人只有一次。” 看着瘫坐在地,毫不在意的段世雄,肖尘淡淡的说道。 段世雄一阵后背发凉。 锦衣卫种种拷问犯人的手段,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可是,却是听说过。 就是铁打的汉子,从锦衣卫诏狱里面走一遭,也会温顺的像头绵羊。 凡是被锦衣卫逼供的犯人,到了最后,都是一心求死,只为了一个痛快。 连正常人惧怕的死亡,对那些犯人来说,都成了一种期盼,可见,那些逼供的手段,有多么的残忍,又有多么的恐怖。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看见岳父给茶碗里下毒啊?”段世雄的身体开始发抖,嘴里却还在做着,最后的狡辩。 “我没说,毒是你岳父下的,我只说,他想让你,喝下那碗毒茶。”看见段世雄有点松口,肖尘又重新坐在了那张整齐的床铺上,双眼直视着他。 “岳父没有下毒,他怎么知道那碗茶里有毒?他没有想害我,你胡说,你一定是在胡说。” 披头散发的段世雄,开始有点不知所以。 “你的夫人,黄氏,待你如何?”肖尘淡淡一笑,岔开了话题。 “我夫人?”段世雄脸上现出一阵迷茫,似乎是想起了那些陈年往事。 “在我还没有上任昌平知州之前,夫人就下嫁于我。虽然他出身比我尊贵多了,但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衣食住行,日常照顾,都是无微不至。”段世雄说道。 不过,从他的眼中,肖尘并没有看到,普通恩爱夫妻,一说起对方的那种,引以为傲的眼神。 “你在昌平州为官几年?” “八年。” “这么说来,你娶黄氏为妻,也有十多年之久了?”肖尘平静的说道。 “嗯,大概有十来年了了吧。” “你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也就是说,你成家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 “是的,没有成就功名,我无意成家。” “好好好,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以仕途为重的人。你成家的时候三十多岁,那么黄氏,当时多大?” 肖尘又问。 “二十七岁。”说出黄氏的年龄,段世雄的眼睛偏向一边,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肖尘站了起来,走到段世雄面前:“我大明,普通百姓,女子十五岁便可出嫁。黄氏虽然贵为延庆卫指挥使之女,也断然不会到二十七岁才出阁。难道,这黄氏,在此之前,成过一次家?” 闻言,段世雄将转向一边的头,微微低下。 半晌没有做声,似乎不愿提起这事。 “说,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看着他那低着,几乎将要挨住胸口的头,肖尘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似乎鼓足了勇气,段世雄抬起了头:“在嫁于我之前,夫人确实是嫁过他人。” “哪人是谁?既然已经成家,为何又下嫁于你?” “是延庆卫的一名千户。那千户死后,岳父便向我提起这门亲事。”段世雄的脑袋,又重新低下。 “你可知道,那名千户的死因?” “违反军纪,被岳父大人处死的。”段世雄的声音很低,几乎和蚊子嗡嗡一般。 本来,黄氏的这段往事,段世雄不想对任何人提起。 作为一名大明的知州,原配夫人却是一名寡妇,这种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一定会暗地里耻笑他。 因此,这件事就成了他心底的一个伤疤。尽管岳父是有着实权的延庆卫指挥使,可对于黄氏,他始终心存芥蒂。 长此以往,即便黄氏对他知寒问暖,在他的眼里,却是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只是,惧于岳父的实力,他一直对黄氏相敬如宾,人前的礼节,做的一点不差。 “黄安良,亲手处死了自己的女婿?”肖尘倒是有点不相信。 “没有。岳父只是下的命令。”段世雄唯唯诺诺的道。 “有何区别?不过,你可曾想过,黄安良可以下令,处死自己的第一个女婿,为何不能用毒酒,毒死自己的第二个女婿?”肖尘大声说道。 似乎这句话,彻底的刺激到了段世雄那脆弱的神经。他双手抱头,揉搓着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大声喊叫。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提起这些事。。。。。。” 第34章 再次破防线 随着太阳渐渐偏西,房间里的光线,也逐渐暗了下来。 肖尘掏出腰间的火折子,轻轻一扭,“砰”的一声,火折子尖端冒出一个小火苗。 伸手,将墙上的油灯点亮,又拧了一下,熄灭上面的火苗,重新放回了腰间。 门外传来一阵阵北风的呼啸,一丝丝的阴冷,从门口扑了进来。 肖尘走上前去,将那沉重的铁门,轻轻的带上。 这处院子,设计的与众不同。每一堵墙壁,都比其他普通的墙体,厚实了很多。 倒不是怕里面的重犯会挖墙逃跑,而是里面隐藏了一道火墙。 所有房子里的火墙,都连接在一起,最终通到了大门口的那处,东厂校尉值守的门房。 只要将里面的火炉子烧旺,这些关押犯人的房间,就不会太冷。 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给犯人制造什么福利,而是不想住在这里的犯人,还没有问出结果,却被北方的寒冷,冻死在这里。 刚才还有点丧失理智的段世雄,渐渐的恢复了理智。 只是那灰暗的眼神,再也找不到一丝的高傲。 “段世雄,我再问你一次,你们夫妻的感情如何?”肖尘坐在墙角的床上,手指轻轻的叩击这床板。 那有节奏的“砰砰”声,像是直接敲打在段世雄的心口一眼,让感觉异常难受。 “还好。”段世雄头也没抬,双眼无光的盯着前方的地面,整个人好像已经没有了灵魂。 “又在自欺欺人。”肖尘一声冷笑,“你可知道,那碗凉茶里的毒药,是何人所下?” “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想知道谁下的毒药。反正,大家都是一个目的,就是让我死。” “不,不是所有人。至少,我的目的,并不是要你死。” “你?”段世雄一声冷笑,“你在除夕夜,跑了百十里地,将我抓到这里,你说你不想让我死,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还是一个智障。” “不是我以为你是个智障,而是,你自己根本就是一个智障。”肖尘身子坐正,收起那叩击床板的右手,从腰间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拧开盖子,抿了一口。 “我要的是,杀害我大哥的幕后黑手。而你,最多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或者,只是一个,关键时刻,可以释放出来,迷惑他人视线的烟雾弹而已。我想让你死?你也有点高估自己了吧。” “棋子?那也算是有点价值。” “有什么价值?陪人娱乐,奉献一生?” “不管是什么价值,能被人利用,说明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有点意义。” 看着他,肖尘站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想再继续劝说一个死人。虽然你和我一样,都是孤儿,可你那新纳没多久的小妾,可是也在这个院子里。若是诛杀九族,她也在九族范围之内。” “行了,你愿意一个人扛,那就扛着吧。这和你磨了半天的嘴皮子,还真有点困了。走了。” 说着,就向门口走去:“只是,一尸两命,着实让人惋惜啊。” 段世雄那低垂的脑袋豁然抬起,双眼闪出一道精光:“慢着。你怎么知道,我那小妾,怀有身子?” “我又不是瞎子,穿着棉衣,还那么大的肚子。不是怀有身孕,还是怀着石头啊。昨晚回来,她捂着肚子满脸痛苦,我还专门让人给她熬了一碗乌鸡汤呢。” “你真的给她熬了一碗鸡汤?” “瞧你那熊样,一碗鸡汤,我至于骗你不成?”肖尘转身,看向段世雄的眼光里,尽是鄙视。 “我想知道,那碗凉茶里的毒药,到底是谁下的?”段世雄抬起的脸上,毫无颓废之意,和刚才几乎判若两人。 “我问你和黄氏的感情如何,你说挺好。我若是说,那毒就是黄氏所下,你肯定也不会相信。” 肖尘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个jian人!”段世雄双眼一闭,“砰”的一声,靠在了身后那有点温暖的墙壁上。 其实这段世雄,也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烦恼。 前半生,为了追求仕途,一直无心成家。 娶了黄氏之后,心中虽有芥蒂,但想着位高权重的岳父大人,生生的将这些不满,压在了心底。心想着,有个一儿半女,自己的心思也就会放在儿女身上。随着岁月的流逝,心中的芥蒂,也会满满的淡忘。 谁知,成亲多年以来,那黄氏的肚子,未有丝毫的动静。 别人娶了妻室的,早已儿女在堂前玩耍。 看着别人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段世雄的心病,可是越来越重。 至此,无论黄氏怎么的知寒问暖,看在他的眼里,都是矫揉造作,装腔作势。 黄氏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发作。 一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和养了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有何区别。 久而久之,两人已经是貌合神离。除了一些公众场合,私底下,两人甚至连面,都不想碰。 原本对生儿育女早已心灰意冷的段世雄,在一次上街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他现在的小妾。 当时,段世雄因为一点琐事,和黄氏吵了一架。将他那珍藏了多年的盖碗茶壶摔碎之后,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看见一群人,围在街边指指点点。 心情不好,看看热闹,或许能散去一点心中的郁闷。 想到这里,段世雄便朝着人群走去。 人群中间,铺着一张破烂的芦苇编制的凉席。 一名二十出头的姑娘,跪在上面。 满眼泪花,早已哭的没个人形。 席子的另一头,直挺挺的躺着一名老者。身上胡乱的盖着一些稻草。斑白的头发,从稻草的缝隙漏了出来。 女子的前方,摆着一张明显是从官府告示栏上,撕下来的过期告示。在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纹银十两,卖身葬父。 这姑娘虽然满脸泪花,可也有着几分姿色。再看那微胖的身材,绝对是生儿育女的好手。 段世雄那无后为大的遗憾,瞬间冲上了心头。 “这位姑娘,你真的是十两银子就卖身葬父吗?”拨开人群,段世雄就走了进去。 虽然身为昌平知州,可平时不是在州衙,就是在家。这老百姓哪知道,他就是昌平州知州大人。 还没等那姑娘说话,旁边早有人起哄。 “十两银子?若不是这姑娘要求,给他爹买副棺材下葬,这好事能轮得到你?” 也不搭理起哄之人,段世雄直接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塞在了姑娘手里:“这是给你的卖身钱,你放心,我给你爹,买昌平州里最好的棺材。” 就这样,一个黄花大闺女,就到了段世雄的府上。 起初,黄氏是誓死不从。和段世雄从早吵到晚上,看看没有效果,干脆收拾东西,直奔延庆卫告状去了。 听了闺女的说辞,黄安良勃然大怒,恨不得一刀劈了这良心狗肺的段世雄。 可冷静下来一想,自己的闺女,多年未育,任谁,都会这样做。 便打发一名手下,将黄氏送了回去。 对于段世雄的纳妾,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允了下来。 见岳父都不曾为难自己,段世雄自知理亏,便有了年三十,先给黄氏夹菜,后给小妾夹菜的一幕。 必定,黄氏是自己的原配夫人,再不能生育,这地位高低,可不能乱。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黄氏会在凉茶里面下毒,要取自己性命。 看着段世雄懊恼的样子,肖尘知道,自己今天的审问,已经成功了一半。 顺着墙壁,蹲了下来。掏出腰间的酒壶,摇了摇,递于段世雄:“来一口?” 段世雄也不客气,接过酒壶,扬起脖子,“咣咣咣”就给喝了个底朝天。眼看剩了几滴,还要用手将酒壶抖了抖,非要让那最后的几滴酒,落在口中。 抬起左手,用那早已脏兮兮的袖子,在嘴上抹了一下,顺手将酒壶塞回肖尘怀里。 “够不够?不够我让人再打一壶?”肖尘问道。 “够了。”段世雄双手一袖,脖子缩起,重新将身子靠在了墙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 肖尘两根手指捏着酒壶,轻轻的摇动着,丝毫没有提问的意思。 “问吧。”段世雄打破了沉默。 “问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有问的必要么。”肖尘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酒壶收起。 段世雄似乎有点意外,转头看向肖尘:“那我问你,黄氏是怎么在凉茶里面下毒的?” “这个么,说来话长,还得从你那当指挥使的岳父说起。”肖尘不急,反而卖起了关子。 “你就不会长话短说?”段世雄双眼一瞪,似乎有点恼怒。 “也行,那我就短说。”挺了一下腰背,又扭了扭脖子,肖尘道:“在你岳父,也就是黄安良说要送你一程的时候,黄氏悄悄的将自己面前的茶碗,拿到了桌下。虽然我没有看见她具体在做什么,但我肯定,她是在那一刻下毒。” 段世雄心头一紧:“为什么?” “因为在你岳父进来,和你说话的时候,他的身子,刚好挡住了你的视线。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击中在了黄安良训斥你的情节上。而我却观察着堂屋里的所有人。” “黄氏,以极快的手法,将自己面前的茶碗,和黄安良身后的那碗凉茶,换了位置。这也是我,为什么只抓捕你一个人,最后却将你的黄氏,连同你的小妾一并带走?” “因为她投毒?” “不仅如此。因为我若是不将她们带走,等我们再返回的时候,她们就可能成为尸体!” “何人会害她们?” “延庆卫指挥使,也就是你岳父黄安良!” “这不可能。”段世雄一声咆哮,竟然带着镣铐,站了起来。 第35章 棋子都不配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冰冷。 段世雄双眼怒睁,带着镣铐的双手,紧紧握住。小拇指上的指甲,更是深深的陷入到手掌的皮肉里,一丝殷红的血迹,缓缓出现于掌心之中。 自从自己纳妾以后,岳父黄安良就从未上门。 或许,作为一名拥有实权的三品朝廷武官,自己的女婿竟敢纳妾。无论是在同仁面前,还是在属下茶余饭后的消遣中,这都会被当做一个笑柄,来插科打诨。 为此,说黄安良有除掉小妾之心,段世雄相信。 但要说,他会连同自己的亲闺女也一同除去,段世雄就是打破脑袋,也不会相信。 “在你的眼里,黄安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肖尘伸出右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以前,我感觉他就是英雄。雷厉风行的作风,整个卫所上行下效。由于昌平州,也在延庆卫的防区之内,那些偶尔巡逻过来的延庆卫军士,无不是军容严整,作风优良。那个时候,我还会暗暗窃喜,这就是自己岳父的队伍。” “那现在呢?” “现在,我总算是看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就是一个阴险的无耻小人。但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也不相信,他会对黄氏动手。” “呵呵,一个自私的人,关键时刻,他会牺牲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这又如何说?”段世雄问道。 “这件事情,我能查到你这里,是你岳父没有想到的。其实,在此之前,延庆卫已经是我追查的目标。之所以提出让他给你送行,也完全是我故意而为之。我也是就想看看,他对你的态度,来判断你们对于此事的参与程度。” “那你判断的结果是什么?” “此事,你们参与与否,还不能明确,但有一点,你们都是知情人。你若不知情,他不会杀你。他若不知情,更不会杀你。” 段世雄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拖动着沉重的镣铐,向前走了一步。后背靠在墙上,溜了下去。 “这无论如何,还是难逃一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段世雄一声长叹,双眼里的光芒,渐渐消失。 “不会,你只不过是一个知情人,罪不至死。” “你的胆识,注定参与不了此事;而你的能力,恕我直言,还没有参与此事的资格。”肖尘淡淡一笑,用脚踢了下地上的稻草。 一些稻草的枝叶,残留在了他的快靴之上,他又急忙跺了几下,将枝叶抖落。 “呵呵,”段世雄一声苦笑,“我是胆小一些,你不会感觉,我连女人都不如吧?” “是的,你连你的夫人黄氏,都不如。她对此事的知情程度,远远高过与你?” “是么?就因为他是黄安良的亲闺女。” “不仅如此,还因为她的性格,遗传了她的父亲,阴险,但沉稳。” “何以见得?”段世雄似乎心有不甘。 一个女人,都可以被用沉稳两字形容,而自己,得到的评价,只是胆小。自己的这一生,做人还真是失败。 “在黄安良答应送你一程的时候,她就开始动手下毒,这不是默契,这是提前约定好了。而且,一个妇道人家,怎会随身携带毒药,还是慢性但绝对致死的毒药。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你死,而且不留痕迹。” “所以,她知道的内情,远比你多,你也别不服。” “这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要被灭口?”段世雄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屑。 “杀你,对黄安良来说,只是眨眨眼的事情。但杀黄氏,你以为黄安良不会心痛?他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知道,自己所参与的这起阴谋之大,所犯的罪之重。” “不就是杀了一个富户,抢了一家客栈,还误杀了三名太监而已,还阴谋?这恐怕不能成为他黄安良诛杀自己亲闺女的理由吧?” “你,还真是愚蠢之极。我本来还想着从你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看来,费尽心思抓捕归案的你,在这件事中,狗屁不是。” 肖尘转身,一脚跺在那厚厚的隔墙上。 一阵抖动,隔墙上那毛糙的墙皮,连同灰尘纷纷落下,落在段世雄那凌乱的头发上,使得他看起来更为邋遢。 看着有点激动的肖尘,段世雄一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又弯腰将上面的墙皮,灰尘抖落,道:“难道不是?” 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又坐了下来:“说吧,将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吧。” 心底,却是将这段世雄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费尽心思的和自己玩了半天心机,还真是一个白痴。 “好吧,我说。”段世雄沉思了一下,道。 “那天,我接到顺义县同乡张知县的死亡信函,对他的死亡,感到深切的悲痛。对他的死因,更是感到万分的震惊。。。。。。”段世雄低着头,抠着指甲缝里的污垢,开始回忆当天的事情。 原来,当天段世雄正在坐堂,审理一起邻里之间的日常纠纷。 一名衙役匆匆跑进了大堂,将一份信函放置于案几之上。 “哪里来的?”段世雄侧头看向衙役。 “回大人,顺义县加急送来的。” 拆开那封信函,读完之后,段世雄的脸色瞬间苍白。 尤其是看到,张知县被人一剑捅破喉咙而死,他忍不住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 匆匆将正在审理的纠纷,处理完毕。他拿起那封信函就离开了州衙,回到家中。 小妾怀有身子,正在房内休息。堂屋里只有黄氏坐在桌前,做着针线活。看那样子,应该是一件婴儿的衣物。 虽说因为纳妾的事情,这黄氏和段世雄没少吵闹。但是经过黄安良的训斥之后,倒也想开了许多。 看着黄氏手中的婴儿衣物,段世雄还是颇为感动。 顺手将顺义来的信函放置与桌面,端起桌上的茶壶,抬头便饮。 平日里,段世雄虽然胆小怕事,但也是以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哪里有过这种豪放的饮茶风格。 瞅了一眼他那苍白的脸色,黄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老爷,看你脸色苍白,气血不稳,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黄氏关切的问道。 放下手中的茶壶,看了一眼关心自己的黄氏,段世雄道:“顺义张知县死了,被人一剑捅破了喉咙。” 黄氏一愣,随即表情又回复自然,将手边的针线活往墙跟前一推,右臂搁置在桌面上,看向段世雄。 “张知县死于非命,按照大明律令,老爷必须前往处理。老爷是怕那凶手,对您不利?” “不是,凶手已经当场服毒自杀。只是,听闻张知县是被捅破喉咙而死,我这不由自主的有点胆怯。” 说着,将那信函往黄氏面前一推:“这是顺义的信函,夫人过目一下。” 拿起信函,黄氏将有点遮挡眼睛的刘海往旁边一拨,不动声色的看完,随即将信函又装进了信封,推回给段世雄。 “依我看,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老爷此去还真是有点危险。要不,将此事上报给父亲,看看它老人家是什么意见,实在不行,排点军士过来,随老爷一起去往顺义县,这样或许会安全许多。” 想起身为延庆卫指挥使的岳父,段世雄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连顺义县的捕快头领都一同被杀,自己州衙的这些捕快,又有几分能力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若是能得到延庆卫的军士一同前往,他还不信,凶手即便还有同党,岂能是卫所军士的对手。 “好,那我现在就亲自去往岳父那里一趟。”说着,段世雄立马起身,牵出后院马厩里的骏马,带了两名家丁,就朝着几十里外的延庆卫驻地而去。 到了延庆卫,军营里的守卫识得这是自家的姑爷,急忙进去汇报。 片刻之后,段世雄就来到了延庆卫的行营大厅。 行营的最上方,坐着一脸慈祥的岳父大人。 一身宽松的布衣,丝毫没有一点架子。若不是下方几名端坐着的盔甲千户,还真以为这是一个一位笑容可掬的邻家大叔。 “世雄,这么火急火燎的来到卫所,有什么事?”黄安良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岳父请过目。”双手将那封信函递于黄安良,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或许是因为外面天寒地冻,这椅子不光是椅面,连扶手都传过来一丝温热。 看完信函,黄安良的脸上依旧带着慈祥。 将手中的信函往段世雄跟前一推:“这清河店的凶杀案,不是已经有官府出面处置了么,怎么还有人去顺义县讨要安民告示?不过也罢,既然他讨要,你就顺着他的心意,让县丞写一份安民告示就成。” “这写安民告示没有啥问题,只是,一想起那张知县被人捅破喉咙而死,我这双腿就不由自主的发抖。岳父可不可以,派出一些军中的将士,随我一同前往顺义县。”段世雄小心翼翼的问道。 “胡闹。这延庆卫的军士将领,都是各司其职,哪能说走就走。再说了,那凶手都已经当场服毒自杀了,你还在怕什么?”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这就回去,明天一大早去往顺义县处理此事。” 段世雄即使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既然岳父已经将话说道了这个份上,他便也不愿再继续看人脸色,就要起身告辞。 “等一下。”就要踏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黄安良的声音。 段世雄心中一喜,莫非岳父大人考虑到我的安危,又准备派出军士,保护我的安全了? 急忙转身,可怜兮兮的看向黄安良。 “既然有人来讨要安民告示,那就是说处理清河店凶杀案的官府,在敷衍了事。你去了,就不要再提说官府处理之事,只管给他一张安民告示,打发他离去便是。” 第36章 牛肉配烧酒 不知何时,室外的北风竟然开始肆虐。 一阵阵的灰尘,从铁门下的递饭口,挤了进来。 有着火墙的房间里,温暖可人。 肖尘从床边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走到段世雄的身前,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送进来的饭菜,你就放心的吃吧。”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段世雄抬头。 “出去干嘛?送死吗?等我将此案查清,所有的涉案人员全部拿下,你就可以放心的出去了。” 走出门外,一股寒风袭来,顺着脖子,灌了进去。 肖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急忙将衣领竖起,顺手将身后的铁门带上。 眼疾手快的守门校尉,在肖尘松开铁门的瞬间,早已将一个巨大的铁锁,挂在了上面。 双手使劲,“砰”的一声,大锁锁在了铁门之上。 一直在外守候的役长段天明,凑了上来。 “怎么样,招了没有?” “嗯。”肖尘点点头,“不过,和没招没有区别,他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就是一个被人做成障眼法的糊涂蛋。” “这样啊,白忙活一趟。”段天明伸出手,边走边拍打肖尘后背上,在房间墙壁上,蹭到的尘土。 “也不算白忙活。”肖尘搓了搓双手,又张开嘴巴往手上哈了几口气,“至少,可以断定,那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参与了此事。” “要不要,抓捕黄安良?” 段天明看向肖尘,低声问道。好像对方才是十三役的役长,而自己只是一名跑腿的校尉一般。 “不急,现在对于黄安良的罪行,我只是推断而已。若是想抓捕他,并且让他开口,必须有人出来指证他。” “指正?你是说,那段世雄什么都不知道么,怎么指证?” “段世雄不知道,可他的夫人黄氏知道啊,而且知道的还不少。” 段天明一惊:“这女人这么厉害?难不成是黄安良故意安排,潜伏在昌平州衙的?” “这个不知道,明天你将她提审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她招供。” “为什么是我?你不是审讯犯人有一套么?” “这是个女人,我没有经验,你不审谁审?记得还在锦衣卫的时候,对付女人,可是你的强项。” 肖尘咧着嘴,嘿嘿的笑出了声。 “走走走,先回去。这街上冷哇哇的,回去弄壶热酒,暖暖身子。” 从后面给了肖尘肩膀一拳,二人朝着十三役的驻地走去。 走进十三役段天明的那“豪华”单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火红的炉子,向外散发着阵阵热量。 “这帮二货,给炉子里加这么多的木炭,这是想烤死我啊。”说话间,段天明将身上的东厂制服一脱,一把就扔在了床上。 穿着贴身单薄的衣服,将床后面的一个木箱,拉了出来。 从里面取出一瓶,用泥巴封住了瓶口的烧酒,转身揭开火炉边上那热水壶的盖子,将那壶烧酒,放了进去。 “今天在厂公那里,虽然都是些贵重的东西,可我吃不惯,更是没有吃饱。”嘴里嘟囔着,又将桌上的一个饭盆揭开,下面是一大盘散发着香气的精瘦肉。 将这盘瘦肉放到路在旁边,才拉过旁边的板凳,坐了下来。 肖尘的身上,穿的原本就单薄,进门并没有感觉多热,在段天明忙活的时候,直接躺在了那可以来回摇晃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两只胳膊随意的放置在扶手之上,任由两只手随意的耷拉下来。 “人家那叫品味生活,我们要的是填饱肚子,能一样么。”肖尘闭着眼睛,回了一句。 “你的意思,你吃饱了?”伸手撕了一块瘦肉下来,原本打算递给肖尘。 听他这么一说,转而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大口的咀嚼起来。还故意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吧唧”声。 “哎,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哈。”肖尘腰部用力,“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说好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可倒好,一个人坐这吃独食。” 伸手将盘子里的那块瘦肉,夺了过来,从上面撕下一大块,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慢条斯理的吃着。 “嘿嘿,我还以为你吃饱了呢。”段天明将那满是油渍的指头,放进嘴里嘬了一口,又将手伸向了盘子。 “唉,那些东西,怎么能吃饱呢,我压根连吃都吃不了。要不是以前办案,跟踪一名贪官到了饭店,我都不知道,那帝王蟹的肉,就藏在那壳子底下。” “咱俩一个德行,不过你比我强点。我也是看着你咋吃,现场学习的。”段天明哈哈的笑着,嘴角溢出一片嚼碎的熟肉粉末。 “所以啊,我们这号人,就不适合做官。看似排场的酒席,一顿下来,花钱不少,肚子却没吃饱。心疼不说,肚子他不答应啊。”肖尘晃动着摇椅,闭着眼睛说道。 听见做官俩字,段天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头看向那,随着肖尘的摇晃,吱吱呀呀作响的摇椅。 “你说,今天厂公答应,若是此案侦破,将我们提升为千户,百户。这只是随便说说呢,还是他真的,就这么想?” “你认为呢?”肖尘反问一句。 “我这不是问你呢。我可揣摩不来,厂公大人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说说而已。” “他今天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完全可以相信。”肖尘眼睛都没睁,自顾自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瘦肉。 “哎呀。”段天明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坐直,抬起脑袋看向屋顶。 “若是我们真成了东厂的千户,百户,那锦衣卫的那些曾经排挤我们的人,会不会从此以后,见了我们刮目相看。” 摇头晃脑,段天明似乎已经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肖尘坐了起来,将手中的瘦肉残渣,一把砸了过去。 “你就这点出息,你忘了厂公大人说的,皇上建立这东缉事厂,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啊?见了厂公我就心虚,没注意听。”段天明尴尬的笑了一下。 “监督并制衡锦衣卫,同时,清除一切对朝廷心怀叵测的个人,或者势力。”肖尘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东厂的权力,比锦衣卫大?” “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 “哎呀,皇上对我们东厂可真好。我若是做到了理刑百户,即便是锦衣卫的千户和我打招呼,我都不搭理他。”段天明高傲的抬起了头。 仿佛此刻,他就是东厂,大权在握的理刑百户。 “说你没出息,你还真是没出息,看看你那小人得志的熊样,活该只会吃牛肉。” 段天明一愣,自己有又说错了? “那你倒是说说,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做?”段天明不服气的说道。 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抹布,肖尘麻利的抹了一下手,又躺回了摇椅上,懒洋洋的说道:“我不想当官,所以没有那么一天。” “说我没出息,你这人还不是一样的没劲。”段天明瞪了肖尘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说,假如有那么一天,你会怎样做。随便聊聊,会死人啊?” 肖尘翻了个身,将眼睛缓缓睁开。 “真有那么一天,我就从锦衣卫开刀。”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段天明一惊。 “想想锦衣卫的严刑逼供,想想锦衣卫的诏狱。虽然他们现在有所收敛,可是已经从明面上的嚣张跋扈,转为了暗地里的捅刀子破坏。你也不是不了解,在皇上的纵容之下,锦衣卫有几个屁股干净的人?” “若真的我能决策东厂的行动,我一定要将锦衣卫里的蛀虫,一个个的揪出来。” 段天明有点明悟。和肖尘的想法想比,自己还真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乡巴佬。 “这次,不是已经牵扯到了锦衣卫么?” “嗯。”小人点点头,“这次参与的锦衣卫,应该已经到了千户级别,要不,不会安排的这么周密。能将锦衣卫,延庆卫都牵扯进来,其中肯定有着朝廷里的实权派大员。” 段天明目视前方,隐隐感到了一种压力。 这起案子,若真是牵扯到了太多的势力,皇上会不会下旨,将此案搁浅? “肖尘,你有没有想过,此时最后要是牵扯到了皇亲国戚,我们是否要及时收手?”段天明满脸担忧的说道。 “我不收手,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我绝不收手。” “但若是皇上,让我们收手呢?” 肖尘淡淡一笑:“皇上绝对不会这么做,他只怕我们查不出来。” “此话怎讲?” “皇上今年多大了?” “应该六十一岁了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话题?这年龄,和皇上的决策,有什么关系?”段天明很是不解。 “当然有!古人云,六十而耳顺。意思是,人过了六十岁,什么不同意见都能听的进去了,并且能明辨其中的是非曲直。但这,说的是普通人。” “咱们皇上,可没有这么简单。从杀掉建文老臣的举动来看,皇上的心里,对自己的皇位,并不是十分的自信。他不允许别人在身后说三道四,更不允许暗地里有人对他心怀叵测。就算是查到了皇亲国戚,皇上非但不会阻止,甚至有可能亲自下旨,一查到底。” 段天明站了起来,将热水壶里的烧酒拿出。掰掉上面的泥封,给桌子上的两个拳头大小的酒碗倒满,端起一碗,递给了肖尘。 “这温酒,口感极好,干一碗。” 肖尘伸手接住,却是没有喝,只静静的拿在手中。 段天明不管,端起另外一碗,仰头一干而尽。 又重新满上,方才坐回了地上的板凳。 “若皇上能支持到底,我这东厂理刑百户的念想,看样子能够实现。”段天明用手掌抹了一下嘴巴,嘿嘿的笑着。 “实现是一定能够实现,不过什么时候实现,却是个未知数。目前,我们的突破口就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但他是一名武将,又久经沙场,即便是有一点把柄,想要他开口,是何其难啊。” “那就先从黄氏下手。等她招供了,我们就直奔延庆卫,拿下黄安良。只要进了我们东厂的牢房,任他是铁打的汉子,我也给他将骨头化成水。”段世雄嘴角一咧,微微上翘,脸上满满的自信。 肖尘嘿嘿一笑,怪异的看向段天明:“咱不说延庆卫,你明天先让黄氏开口再说。这个重任非你莫属,其他人都完成不了!” 第37章 恶名我来扛 伸了个懒腰,肖尘一把坐起,伸手拉开了窗户上那白色的布帘子。 一道阳光,将窗户上的那格子纸,照的雪白。 “哗”的一声,肖尘又将那布帘子拉上。 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的自然醒,眼睛还是一片朦胧,这道阳光,着实有点太过刺眼。 就那样静静的坐了好一会,才掀开被窝,寻找着自己的那双唯一的,和东厂快靴区别很大的靴子。 自从在清河镇,被那蓝衫男子从靴子上认出自己的身份之后,肖尘愣是逛了好几家衣服店铺,才买了一双自己还算满意的快靴。 虽然被对方识破身份,但也让肖尘意识到,若是要隐藏自己,哪怕是细小到一根扎头发的绳子,都要注意,何况是一双快靴。 在门口的洗脸盆里,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用清水扒拉了几下,便坐到了火炉旁边,扒出了昨晚睡觉前就埋进炉灰的大红薯。 怕打掉上面的灰烬,肖尘从中间将红薯一掰为二,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淡红色红薯瓤子,一口就咬了上去。 这三儿,去王族长家也有好几天了,不知道过的习惯不习惯。 大过年的,自己也没有时间,去给王族长拜个年,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不过,像王族长这种大儒,应该也不在意世间的这些繁琐礼节吧。 肖尘给自己,找了一个没去的理由。 今天,就看段天明的本事了,能不能撬开黄氏的口,将是东厂下一步的关键所在。 吃完整个烤红薯,肖尘将离刃往手中一提,走出十三役的大门,向着东厂的临时监狱走去。 远远看见监狱那漆黑的大门,肖尘却是停下了步伐,手捂鼻子,“啊嚏,啊嚏”的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辣椒被炒糊的气味。 “谁家大清早的炒辣椒,做辣椒面呢,这味道,把人能呛死。”一边嘟囔着,一边向着监狱走去。 走进大门,那股炒辣椒的味道更重,不得已,肖尘只得将右手的衣袖,捂在鼻子上,一溜烟的跑进了大门里,负责给牢房火墙烧火的小房子。 狭小的房子里,黑压压的拥挤了十来个人。 每个人都手持一块打湿的布片,紧紧的捂住鼻子,看着那火红的炉火。 火炉的正前方,十三役长段天明,坐在一个长条形的木凳上。木凳的另一头,有一个箩筐,里面盛放了半框的干辣椒。 看见肖尘进来,急忙示意身边的校尉,将一个同样打湿的布片,递了过来。 “我以为你一大早的就来提审黄氏了,你却在这里烧火炉。”接过布片,肖尘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的道。 “我这正在提审啊。”段天明一指身边的半框辣椒,拿起一个辣椒,扔进了火炉。 “刚才进去尝试了一下,那黄氏很是高冷,对我的提问,不屑一顾。我就将那火墙,挖了个缝隙,在这火炉里开始添加辣椒做燃料。我倒想看看,在这辣椒烟中,她还能高冷多久。” 肖尘竖起了大拇指,道:“悠着点,这辣椒烟,浓度太大,会熏死人的。” “怎么可能?大量的辣椒烟熏烤犯人,那叫刑讯逼供。我们东厂,又不是锦衣卫诏狱,做不出那种事。我只是隔一会扔一个辣椒,细水长流。”说着,又把一个辣椒,扔进了火炉。 “你这不叫刑讯逼供啊,你还真是无耻。”肖尘鄙视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拿起一个辣椒,也扔进了火炉。 “要辣就辣够,别磨磨叽叽的光让人打喷嚏。” 看着肖尘的举动,又听着他的言辞,四周的校尉,不约而同的将嘴一瘪。 连续往炉子里扔了五个辣椒之后,肖尘捂着鼻子,走出了火炉房。 一直走到了那关押黄氏的房间门口,对着铁门上那圆圆的送饭口大声喊道:“段夫人,您忍一会哈。今天的午饭是麻辣豆腐,厨房里的辣鸡面刚好用完,借着咱们这里的火炉,烤干一些辣椒做辣椒面。这都是为了咱们的午饭,您忍忍啊。” 屋里面没有任何的回音,只传来一阵阵的打喷嚏声。 回到火炉房,肖尘又抓起几个辣椒,扔了进去。 “你少扔点,这样对待一个女人,你不觉得残忍吗?”段天明的鼻子翘了几下,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少给我在这惺惺作态,这辣椒谁带来的?这办法谁想出来的?”看着段天明,肖尘就是一个白眼。 “那你这辣椒量,给的有点大啊。你刚才说的,我们不能刑讯逼供。”段天明狡辩着。 “咋啦,看是一个女的,就下不去手?那黄氏是谁?那可是一个准备谋杀亲夫的人。她若不开口,我们就没办法对黄安良下手。清河店死了多少人?连我们东厂的公公,都被他们害死了三名。扔,给我把辣椒继续往里扔。” 一个时辰之后,黄氏的叫骂声,从铁门下的送饭口,一阵阵的传出。 “你们这些东厂的狗贼,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你们等着,我父亲一定会救我出去,也会要了你们一个个的狗命。” 听见那竭斯底里的叫骂声,肖尘站了起来,走到黄氏的牢房门口。 “你还是个妇道人家?哪个妇道人家会给自家老爷的茶水里下毒。别以为黄安良和锦衣卫勾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早就掌握了证据。实话告诉你,东厂校尉,现在已经在抓捕黄安良的路上了。” “作为段世雄的原配夫人,你居然要用不留痕迹的慢性毒药毒死他。我实在看不惯你这种歹毒行径,好好享受这辣椒烟吧。你这个恶毒的妇人。” 说完,肖尘转身离开。 屋子里一片安静,不但没有刚才泼妇骂街般的叫骂声,更是连一声打喷嚏的声音都没有。 骂完了黄氏,肖尘气呼呼的回到了火炉房:“扔,把辣椒继续往里扔。” 半个时辰之后,牢房里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同时,还有偶尔拍打铁门的声音。 “那黄氏,好像妥协了。”段天明看向肖尘,提醒道。 “这个恶毒的妇人,不用管她,继续往火炉里扔辣椒。” 牢房里面的哭闹声,越来越大。 肖尘站在院子中间,仔细的听着黄氏的哭闹,感受着她的心理变化。 “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的眼睛就要被熏瞎了,我的嗓子,也要被熏裂了。” “将你的眼睛,放在送饭口,就不会被熏瞎。” 肖尘此刻的心里,也是极度的矛盾。 若是这黄氏,能够顺利的开口,谁又会这样对她烟熏火燎的。 但作为此案的唯一突破口,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扎指甲缝,割皮肉的那种酷刑,肖尘更是不愿提及。 虽然有时候,为了一些情报,肖尘会使用超过常人意识的下三赖手段,但他也有着底线。 绝对不能靠着摧残犯人的肉身,来让他们屈服。 最高明的提审手段,就是瓦解他们的意志,而自愿的招供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这黄氏,给肖尘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沉稳,老练,阴险。 这种犯人,不将他们的意志,彻底的摧毁,即便是招供,也一定是他们,早已经想好的说辞。 原本,肖尘并不想提审这黄氏。 只要从段世雄那里得到一点,可以抓捕黄安良的信息,他都会绕过这黄氏。 等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彻底的清晰,按照大明律令,这黄氏,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然而,段世雄那个书呆子,非但没有提供一点可用的东西,还白白耗费了自己许多的精力。 一想到清河店死去的众多人口,一想到这起案件背后隐藏的巨大阴谋,肖尘咬咬牙,还是让辣椒烟,继续烧了起来。 那铁门上的送饭口,距离地面也就三四寸高,要想将眼睛放在上面,整个人必须全身趴在地上不可。 肖尘知道,只有让黄氏放下她那自命高贵的架子,才是全盘瓦解她意志的第一步。 牢房里,到处充斥着让人不敢睁眼,不敢张嘴的辣椒烟。 虽然将眼睛挤得几乎只剩下一丝缝隙,那呛人的辣椒烟还是让黄氏,泪流满面。 不得已,她只能趴在了地上,将眼睛放在那送饭口的位置,感受着外面的一丝清凉。 院子里,肖尘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看着送饭口里黄氏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方案已经成功了一半。 没过多久,屋子里的烟气逐渐强烈,一阵阵的烟雾,从铁门下的送饭口,往门外挤。稍微好受了一点黄氏,眼睛又开始火辣辣的难受。 张开嘴巴,她刚想呼喊,浓浓的辣椒烟便进入了口腔,熏得嗓子好像瞬间就要裂开。 她不知道,她还在坚持什么? 从父亲下令,斩杀了她那在延庆卫做千户的丈夫之后,她整个人就心灰意冷。 也是从那时候起,那就在心里,对父亲有了一种藏在心底的恨意。 对于段世雄,她没有任何的好感。 在她的眼里,段世雄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书呆子。也正是这种性格,父亲才选中他,做他控制昌平州的傀儡。 而黄氏自己,就是父亲控制傀儡的那条纽带。 想到自己为父亲的付出,而现在,都没有他来搭救自己的任何消息。 或许,他此刻正在谋划,如何将自己和此事能撇的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黄氏那冷酷的心,竟如同刀割一般。 “我招,我什么都招。求你们放我出去。”对着送饭口,黄氏开始大声的呼叫。 “你招?早干嘛去了?东厂已经去抓捕黄安良了,你现在招供有什么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看着牢房那黝黑的铁门,肖尘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招,我真的什么都招。”似乎没有听见肖尘的声音,那黄氏继续大声的叫喊。 半刻钟之后,黄氏已经绝望透顶,猛烈的拍打着那厚重的铁门。 “放我出去,我愿意当面指正。” 听见这句话,肖尘背负的双手豁然抬起,向着火炉房挥了一下。 “封闭烟道,随我进去签字画押。” 第38章 不知者不罪 十三役驻地。 除了值守看门的,所有的校尉都是全副武装。 清一色的枣红色骏马,用前蹄子扒拉着地面,鼻子里时不时的喷出一股化为白色的热气。 骑在马上的十三役校尉,腰挎制式配刀,一身皂衣,配上那黑色的快靴,显得格外的精神抖擞。 肖尘双手背负,在队伍前面走来走去。 身旁的那匹一个前蹄有点白毛的黑色骏马,乖巧的站立着。 今天,他要去延庆卫,将黄安良抓捕归案。 考虑到黄安良是延庆卫指挥使,恐怕会临时反抗,肖尘专门向厂公大人,申请了增派人手,协同抓捕。 现在,约定的出发时间马上就到,还不见其他役站的兵力前来,难免有点心焦。 一阵雷声般的马蹄声,遮天盖地的充斥着耳膜。 眨眼间,驻地外宽敞的街道,已经被疾驰而来的东厂校尉占据一空。 最前头两名中年人,翻身下马。匆匆走进了院子。 “肖兄弟,东厂第七役,第九役,前来协助你,抓捕人犯。” 二人将手一供,道。 “好,来的很准时。上马,出发。” 肖尘急喝一声,原地跃起,稳稳落在了身边那匹黑色骏马的脊背上。 双手抓住缰绳,猛地一抖。 黑马通灵,前蹄跃起一丈多高,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带头冲出了驻地大院。 官道上,一行三百余人的皂色队伍,顶着呼啸的北风,向着西北方向,利箭一般疾驰而去。 延庆卫驻地,数名千户,站立在指挥使大人的行营之中。 一身贴身的铠甲,给人一种骁勇善战之感。 最上方的黄安良,双手背负,来回的走动着。 自从女婿段世雄被抓之后,他心中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直至今天,一直跳动的右眼皮,怎么也停不下来。 “诸位,可能要出事了。” 一回身,黄安良扫了一眼下方的几位千户,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预感。 “若真出事,大不了拼了。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死得壮烈一点。” “胡来。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要我们有一人幸存,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黄安良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然。 平时,只要不外出,他都是一副布衣打扮。 笑容可亲的脸庞,始终给人一种邻家大叔的安全感。 可是今天,他穿上了卫所指挥使的那副战场铠甲。虽然面老,可依然英气不减当年。 他没有反抗的想法,他只是隐隐的感觉到,这一身铠甲,若是再不穿一回,就没有穿的机会了。 一名守门的军士,急匆匆的跑进了营帐:“指挥使,不好了。东厂的人,和门口的卫士,打起来了。” “什么?冲撞军营卫士?”一名千户,“哗”的一声,就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将刀放下。”黄安良一声暴喝,“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记住,绝对不许动手。” 那千户还想反驳,看着黄安良那严肃的面孔,生生将刀,放进了刀鞘。 黄安良心中一声长叹,担心来的,终于是来了。 虽然他有能力反抗,这来抓捕自己的东厂校尉,但他没能力承受,当朝皇帝明成祖的一点点怒火。 若是反抗,朝廷灭掉的,不仅仅是延庆卫5800名将士,而是连同这些将士的九族,会被一同诛灭。 这东厂,刚刚成立不久。众多边远的防区,只知道锦衣卫,还不知道东厂。 但是,黄安良懂。 皇帝亲自下旨建立的机构,权力,他会小吗? 大门口,一排手持长矛的卫兵,紧紧的盯着前方,三百余人的东厂校尉队伍。 “你们不知道东厂?是皇帝的诏书没有传到延庆卫,还是你们故意不知道?”面对着对方那锋利的长矛,肖尘策马缓缓前行。 整个东厂校尉队伍,紧跟其后。 “我们不知道东厂是什么,你们若是再继续向前,别怪我们直接动手?”一名卫兵大声喝道。 尽管如此,握着长矛的双手,却是在微微发抖。 “我数到三,你们若是还不让开,全部拿下。”肖尘依旧在缓缓前进。 “一” “二” “慢着。”一道洪亮的生意从那排卫兵的身后传来。 那些卫兵急忙将手中的长矛收起,异口同声:“杨千户!” “你们退下吧,这里和你们无关。”看了一眼这排卫兵,那杨千户道。 “是!” 得到命令,那一排卫兵乖乖的退至一边,让出了通往指挥使行营的大道。 “来者何人?”肖尘将手中的缰绳一勒,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延庆卫步兵千户,杨非同。你们,又是何人?” 肖尘身体微侧,亮出了腰间的东厂梅花令。 “这是什么,不认识。”那杨千户眉头一皱,道。 豁然,肖尘从马背上消失。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那杨千户的脸上。 旁边的那排手持长矛的卫兵,大惊失色。无不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他们震惊,此人是谁,竟敢掌掴杨千户。 他们更震惊,此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出手那一瞬间,竟然连影子,都没捕捉到。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杨千户这才反应过来,此人竟在延庆卫的大门口,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哗”的一声,拔出腰间配刀:“冲撞军营,掌掴千户,我要将你拿下,以正国法。” 看见对方竟然拔刀,三百名东厂校尉的配刀,同时出鞘。 “一名千户,不知东厂为何物,不识得东厂梅花令。你是哪里的千户?”肖尘冷哼一声,左手一挥,那离刃的刀鞘如同巴掌一把,又狠狠的抽在了对方的脸上。 一个踉跄,杨千户被抽翻在地。手中那不知道,染过多少人鲜血的佩刀,甩进了东厂校尉的马蹄之下。 “拿下。”肖尘冷冷的道。 两名校尉飞身下马,将那杨千户的双手往身后一扭,就捆绑了起来。 “指挥使,救我啊。。。。。。”一边扭动着身子挣扎,那杨千户,一边将头看向指挥使行营方向,大声急呼。 营帐内的黄安良,早已洞察了外面的情况。 一边在心中暗骂着鲁莽,一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不知如何是好。 听见那边的急呼声,口中骂了一句“蠢材”,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看见肖尘,如同才发现一般,脸上堆满了笑容,将手拱起:“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外面阴冷,还请进营帐里稍作休息,再忙公事。” “指挥使大人,您的架子不小啊。不知道东厂为何物,不识得东厂的梅花令。是不是皇上亲临,你的手下也会盘问:你是哪国的皇上?”肖尘脸色平静,平静的有些恐怖。 “哗啦”一声,黄安良身着指挥使铠甲,连忙伏倒在地。 “我延庆卫,乃是大明的延庆卫,怎敢对皇上那般不敬。” 无论是额头,还是后背,皆被冷汗打湿。 面前的此人,看起来虽然年轻,心思却是缜密的让人感觉恐怖。 即便自己没有任何过错,单单对皇上大不敬这个罪名,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哼,皇上关于东厂的诏书,是不是将你们延庆卫遗漏,没有送达啊?” 黄安良紧紧的将胸脯贴住地面,脑门抵在地上:“没有,没有。皇上的诏书,按时送达延庆卫。只是军务繁忙,大部分将士都在外值守,还没有领悟到诏书的意思。” 肖尘一指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那名千户,又一指旁边的那一排手持长矛的卫兵。 “他们,是不是也没有时间?” “属下知错,是属下没有及时传达。” “那就将诏书拿出来,给他们念一遍。” “是,是。我这就去拿诏书。”黄安良弓着身子,缓缓的退回账房之中,始终都不敢将头抬起。 看着躬身退进来的指挥使大人,几名千户急忙围了上去:“大人,我们要不要拼了?” 外面的情况,他们也是听见了。 如此看来,对方的目的,可能要将延庆卫的核心人物,全部拿下。 “不能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几个,从后门溜走,离开延庆卫,越远越好。” “大人,那你怎么办?要不,趁着他们没进来,您和我们一起逃吧。” 黄安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是他们的主要目标,走不掉的。你们几个,快点离开。” 随后,走到案几旁边,拿起一个黄色的卷轴,又缓缓走向大门。 “大人,诏书在此。”黄安良双手拖着诏书,高高举起。 “念。” “是。”黄安良躬身答道。 双手颤抖着,将那卷轴打开。 “即日起,东缉事厂成立。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凡见东厂之人,如朕亲临。除了不拜,其他以东厂为准!” 短短的几句话,听在那被五花大绑的千户耳朵里,却如同天塌了一般。 当初,这道诏书到达延庆卫的时候,指挥使只是简单的告诉大家,朝廷成立了一个叫东缉事厂的机构,轻易不要招惹。 就是这轻易不要招惹的几个字,让大家以为,东厂,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而今,听诏书上写着,凡见东厂之人,如朕亲临。 这哪是什么轻易不要招惹,这是永远也惹不起。 想想自己刚才拔刀相向,那千户直接后怕的头一歪,晕了过去。 肖尘缓缓回头,看向那一排手持长矛的卫兵:“你们听见了么?” “听见了。”那排士兵,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手扶长矛,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你们可知,冲撞皇上,是什么罪?” “知道知道,是死罪,诛灭九族。” “来人,将他们就地正法。”肖尘大喝一声。 十名东厂校尉,“哗啦”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配刀,走出队伍。 “大人,我们只是卫兵,负责看门,真不知道东厂这事啊。” 听见要被就地正法,一名年龄较小的卫兵,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们负责值守大门,意思就是一直在这?都没有听见指挥使传达皇上的诏书吗?” “没有,从来没有。” “好。不知者不罪。”肖尘向着准备动手的十名校尉,摆了摆手。 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将手搭在黄安良的肩膀。 “指挥使大人,我们进你的帐房聊聊,可好?” 第39章 回家养天年 当肖尘的胳膊,搭上肩头的时候,黄安良的心中就“噗通”一声。 这到底是来抓我的东厂爪牙,还是自己多年的好友? 在此之前,黄安良已经想好了。 东厂知道什么,自己就承认什么。至于他们不知道的,自己当然也就不知道了。 肖尘在外面闹出了巨大的动静之后,黄安良的心里也有点恐惧。 不过,他恐惧的不是自己被抓。 从女婿段世雄被抓之后,他就知道,皇上身边的头号特务组织,东缉事厂,一定会盯上自己。 在他第二天返回昌平州,想将女儿黄氏接走。顺便将那,让自己颜面尽失的段世雄小妾给收拾掉的时候,一片空荡荡的房子,就已经告诉他,东厂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他从来没有小觑东厂的权力,也从未敢轻视东厂校尉的办事能力。 今天,听见外面的事情无法收场,走出帐房,看见肖尘那张年轻的脸庞,他就知道了今天的结局。 完了,两次抓捕,都是此人出头,绝对是林尚礼那个老太监手下的头号刽子手。 他心里真正恐惧的,是延庆卫这几名参与了此事的千户。 他可不相信,这些千户能和自己一样,挺过东厂的层层审问。 一旦事情败露,不但会牵连锦衣卫中的自己人,更是会牵连到朝中的那位大人。 他虽然自私,但他有骨气,也勇于承担。 走进营帐,肖尘手中的离刃刀鞘,回头一勾,将营帐门口的那道帘子,放了下来。 放开黄安良,肖尘直接走到了指挥使主座,旁边的那张椅子前。 前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将手中离刃放置于桌面,转过身,背对着椅子,双手抚摸了一会扶手,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黄大人,这把椅子看起来做工很是细致,不知你从何处所得?” 黄安良眉头一皱:“这是我从京城的一家家具店,买来的。” 心中却道:此人是不是有毛病,先是和我勾肩搭背,现在又问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怕硬的,更不怕阴的,但这种前后不搭,东拉西扯的问话,还真有点让他摸不着头脑。生怕一个失言,会漏出破绽。 “这椅子会不会自动发热?”肖尘伸长了脖子,看向对方。 “一把木椅而已,怎会发热。”黄安良道。 表面上毕恭毕敬的回答着,心里却将肖尘的十八代,都统统的问候了一遍。 一把木椅会自动发热?这种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你还要问我一遍。 “哦。”肖尘低下头,又看了看身下的椅子,“这椅子如此精致,应该是有贵客登门,才有资格坐的吧?” “是的,一般卫所商讨军务,那些千户们,都坐在下首。”黄安良道。 “这样呀,那我今天不小心坐到了这把椅子上,您应该不会生气吧。”说着,肖尘做个一个就要站起来的姿势。 “不生气不生气。”黄安良急忙给脸上堆满了笑容:“大人代表的是东厂,是皇上,尊贵无比。能坐在此处,是小人的荣幸,哪里还敢生气。” 脸上一片灿烂的笑容,心中却是十分的窝火。 若不是你狐假虎威,有着皇上在后面撑腰,今天非得将你活活劈了不可。 我堂堂朝廷三品武官,负责一方战事防务,哪有心情和你唠叨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无脑之事。 “这么说的话,东厂是皇上身边的人,算是贵客。锦衣卫也是皇上身边的人,来到这里,是不是也应该坐在这里啊?”肖尘微笑着,人畜无害,聊天般的看向黄安良。 听见锦衣卫三个字,黄安良心中“咯噔”一下,眼中的惊慌一闪即逝。 “锦衣卫?当然是和东厂一样的尊贵。可是,我这延庆卫庙小又偏远,哪会有锦衣卫的大人前来赏光。” “不好不好。”肖尘摇了摇头,“黄大人一把年纪,怎可撒谎。你那女婿告诉我,前几日他来你这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名锦衣卫打扮的人影,从这个位子上起身离开的。” “不可能。”黄安良急呼一声。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又急忙平缓了声调:“他一定是看错了,当天我们正在商讨军务,这个位置怎会有其他人。” 心中不由得冷笑两声,还想诓诈老夫,在我这里出入的锦衣卫人员,会穿着自己的制服,招摇过市? “怎么可能?你刚才都说了,这就是一把木椅子,怎会自动发热。我当时就怀疑他在胡说,他告诉我,椅面温热,连扶手都是温热的。这是你在骗我,还是你女婿在骗我?” 肖尘将脖子伸的老长,像个傻子一样,看着黄安良。 “他因为顺义县的事情,一路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估计是外面寒冷,感受错了吧。” 对于黄安良来说,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这些捕风捉影的问题,他一概不会承认。 此人作为东厂的头号刽子手,在自己这里装痴卖傻,无非就是想趁着自己不注意,一不小心落进他的陷阱。 这种伎俩,老夫虽然没有玩过,可也是见过。 正了正身子,黄安良在心底盘算着,对于下面的问题,如何巧妙周旋。 “黄大人,别人都说我的心思缜密,你信不?”肖尘道。 “呵呵,东厂,哪里有简单之人。” “这么说,你是相信了?你若是都信,那说明我还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那么也就是说,刚才我一提到锦衣卫,看见你的眼中闪过一时慌乱,是没有看错了?” “慌乱?着实是慌乱。今日,属下之人冲撞了东厂的大人,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挽回啊。” 黄安良一个深呼吸,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此人当真了得,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坑。每一个坑,都会打破自己内心的一份镇静。 “黄大人刚才说,你那女婿来的时候,你正在商讨军务?”盯着对方的眼睛,肖尘又道。 “是的,我们在商讨军务。” “那就是说,当时营帐里,还有其他的卫所将领?” 黄安良心中一紧,此人又准备出什么幺蛾子? “是有着几位驻守稍远的千户,在一起商讨军务。” “他们驻守哪里?可否将他们传来?既然你和你女婿,一个说有锦衣卫的人,一个说没有人,那你俩说话都不作数了。我想问问在场的其他人,你俩谁在说谎。”肖尘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言,黄安良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若是将几名千户带走拷问,整个事情都会大白于天下。 “他们都驻守较远,一时半会回不来。”黄安良道。 肖尘轻轻一笑:“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不喜欢别人撒谎。像你女婿,很诚实很坦白,我就准备将他释放呢。” “那好,我现在就去,让传令兵将他们召回。”说着,黄安良就要转身。 “等等。”肖尘站了起来,走到黄安良身前,抬起右手,在他的额头摸了一把。 “你是不是病了?这营帐中也不是太热,怎会发汗?” 黄安良身体一颤:“这是,这是属下身上的这幅铠甲,有点太沉了。长时间穿戴,感觉有点累。” “累?不会吧。这是你的专用铠甲,全凭这幅铠甲,抵挡敌军的枪林弹雨。当年,你可是穿着他,取敌军首领脑袋的。今天就站这么一会,会感觉累?” “可能,可能是属下老了吧。”黄安良结结巴巴的道。 “也对,你今年,年纪不小了。像你这个年龄的老百姓,早已经待在家里颐养天年,你却还要披甲上阵,镇守一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缓缓的转过身,肖尘又道:“回头有机会,我要是能面见皇上,一定要替你打抱不平。穿个铠甲都累的发汗,还不让你回家养老,这分明是强人所难嘛。” 话音刚落,黄安良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自愿担当延庆卫指挥使,臣还能为国效力几年。” 肖尘急忙回头:“哎呀,你怎么跪下了?起来起来。”说着伸手便去拉他,“我又不是皇上,随便说说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 盯着黄安良额头那已经变成豆大的虚汗:“都虚成这个样子了,还嘴硬的说还能干几年。来,我又不是外人,将铠甲脱了。” 说话间,右手猛地用力,将黄安良身上的铠甲,生生的给扯了下来。 就在铠甲落地的瞬间,一个用白纸包成的小包,提前一步,落在了地上。 黄安良见状,就要伸手去抓。 可肖尘比他更快,早已抢先一步,将纸包抓在了手里。 “黄大人,这是什么东西?”肖尘嘴角微微上翘,整个嘴唇变成一道圆弧。 “其实,这身上的虚汗,是属下有疾在身。而这纸包,是京城的大夫,给属下开的内服药。还请大人还给属下。”说着,向着肖尘伸出了手。 肖尘非但没给,还将纸包收进了腰间:“什么庸医,服着药,身上的虚汗还流个不停。要不,黄大人随我去京城,让皇宫里的御医,给你好好的诊断诊断?” “不不不,哪敢麻烦大人。我这是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了。”黄安良急忙拒绝。 今天,若是轻易和你走了,老夫的这条命,怕是都要交代在你手里。 既然你不撕破脸的抓我,我也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和你耗着。 一旦你给我机会,让我将延庆卫里的知情人收拾掉,老夫就是死,也绝不会再这样陪着笑脸和你说话。 “那行,你缓缓。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将当时在座的几位千户,都给我叫回来。”肖尘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传令兵。” “慢着,我替你将传令兵叫进来,在这里下令。”肖尘走向门口,掀起了那厚重的营帐门帘。 “延庆卫的传令兵在哪里?” 营帐外,一名身着紧身衣青年兵士急忙冲了过来:“回大人,属下在。” “进来,你们指挥使大人,有令要传。” 走进营帐,那传令兵毕恭毕敬的朝着黄安良一抱手:“大人!” “传令下去,命孙千户,赵千户,蓝千户,欧阳千户,速速回行营。” “是。”传令兵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将双手放下,却是没有离开。 黄安良眼睛微眯:“还不快去?” 第40章 酒馆提千户 眼看着太阳渐渐偏西,肖尘的肚子都已经开始有点饥饿了。还是没有等到那四名千户回来的消息。 坐在桌子旁,他心中难免有点焦急。 只要那几名千户到位,那就会立马下达抓捕命令。 他相信,黄安良和锦衣卫的人交谈的时候,既然那四人可以在场,那就一定是参与了这件事情。 即便黄安良这个老狐狸不招,也一定可以从其他四人的口里,得到一点内情。 旁边的椅子上,黄安良低着头,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竟然打起了瞌睡。 “黄大人,你这几名千户,平时也是这么久都回不来吗?”肖尘用手敲了一下桌子,道。 “嗯,嗯。”似乎是被从梦中惊醒,黄安良猛地抬起了头,左右顾盼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般,道:“不是,不是。按照平时的速度,早就回来了。” 说完,竟抬起右手,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边的鼾水。 “老狐狸,你竟然敢给我使诈。”肖尘一掌拍在桌上,那实木做成的大方桌,应声碎成粉末。 听见里面的动静,外面一直按兵未动的几名东厂役长,手握利刃就冲了进来。 “戴上镣铐,押回东厂。”晓晨大喝一声。 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沉重的黑色镣铐,已经锁在了黄安良的手腕,脚腕上。 看向第七,第九役的役长,肖尘道:“麻烦两位役长,将这黄安良押回东厂。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肖兄弟放心,我们两百多人押解一名罪犯,一定将他安全的送进东厂大牢。” 两名役长,抱手回道。 “将那名捆绑的步兵千户,一起带走。” “那一排的卫兵,押回去吗?”二人问道。 肖尘摇摇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用理睬。” 目送着两百人马,押解着黄安良远去,段天明凑了上来:“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 “兵分四路,分别去四名千户防守的地区,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一旦见到,就地抓捕。” 一指墙上的,延庆卫防御工事图,肖尘道。 营帐外,十三役的一百多名校尉,顷刻间分为四路。 肖尘,段天明各带一路,其他两路,临时各指派了一名负责人。 “无论什么情况,返回后在这个地方集合,不见到最后一支队伍,绝不返回东厂。按照地图上标注的点,出发。” 四支小队,如同天女散花般,向着四个方向,疾驰而去。 肖尘要去的地方,是距离延庆卫总部四十多里地的龙虎台。 龙虎台,在延庆卫东南方向,也刚好是去往京城的方向。 之所以选择这里,正是因为,此条道路通往京城。 如今,延庆卫已经无法藏匿,若是没有其他退路,他们一定会逃往京城的锦衣卫中,藏匿起来。 而这龙虎台,也一定会作为几人集合的地点。 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远远已经看见龙虎台的行军大营。 几顶白色的***,将一个稍大点的白帐篷,围在中间。 四周,用干燥的木头,围起了一圈一人多高的栅栏。 栅栏的入口处,竖立着一根高大的木桩,上面悬挂着一个斗大的油灯盆。 两名手持长矛的卫兵,站在大门两侧。 营地中间,更是有着一行十几个人的小队,来回绕着帐篷巡逻。 看了一眼那排列有序的营地布局,肖尘心中不由得有点敬佩。 这黄安良,在带兵打仗这方面,还真没有挑剔的地方。 “什么人?军事重地,请勿靠近。” 看见肖尘一行将近三十人的队伍,门口的守卫立马警惕起来,手握长矛,大喝一声。 听见门口的动静,那十余人的巡逻队,也是急速的赶了过来。 肖尘将腰间的梅花令,往出一亮:“东厂办案。” 听见是东厂办案,又看见那黝黑的梅花令,那两名卫兵,连同十几名巡逻兵,齐刷刷跪倒在地。 “参见大人。” 肖尘一指其中一个,穿戴像是小队长的汉子:“你,站起来回话。” “此处可是延庆卫龙虎台防区行营?” “回大人,此处正是龙虎台行营。”汉子站了起来,干脆的回答道。 “你们千户叫什么,可在行营里面?” “回大人,我们千户乃是蓝林坤蓝千户,几个时辰之前,接到延庆卫命令离去,至今仍未返回。”汉子回答。 “东厂办案,你等先回避一下。”话落,肖尘右手一摆,“搜。” 将所有的帐篷都翻了一遍,也未找到龙虎台蓝千户。 “带上行营里所有文书资料,返回延庆卫。”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肖尘的小队,如同离弦之箭,向着远处射去。 “东厂来人,千户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我们还是站好我们的岗就行了,这上层的事情,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为好。” 看着东厂校尉离开,两名负责大门岗位的卫兵,小声的嘀咕着。 返回延庆卫的时候,一支小队已经在哪里等候。 “你那边什么情况?”肖尘问道。 “人不在驻地,我将行营里的所有文书,都带回来了。”那名临时指派的小头领回答。 半刻钟之后,段天明和另外一支小队,也返了回来。 情况几乎一模一样,没抓到人,只带回来一大堆的文书,资料。 夜色渐渐变暗,没有任何的收获,肖尘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甘。 看来,自己的判断还是失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往京城去才是。 若是不去京城,寻求锦衣卫的保护,又会去哪里呢? 天寒地冻,没有人可以在野外熬过整整一夜,所以,他们不会去野外躲藏。 小镇上虽有客栈,但今天是大年初二。 小镇上的客栈,酒馆,因为没有赶路的客人,就不会开门,他们也不会去。 他们会去的,一定是周边的县城,或者州城。 想到这里,肖尘摸出了身上的地图,借着天空中的最后一丝余光,将手点在了‘昌平州’三个字上。 俗话说,灯下黑。 这昌平州的知州,刚刚被抓捕,他们一定认为,东厂近期内,不会去往昌平州。 所有人,一天都没有吃饭。 都是强壮的汉子,又来回奔波了好久。虽然没人喊饿,肖尘知道,他们只是硬撑着罢了。 看了一眼身后的延庆卫总部驻地,肖尘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走,随我去延庆卫总部厨房,记着,给我挑好的吃,别拿着馒头,跟傻子一样啃。只要是肉,随便吃。但有一点,不许喝酒。” 看着这些东厂校尉,像强盗一样,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找东西吃。 驻地里的那些卫兵和巡逻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吃的肚子鼓鼓。 “肖尘,我感觉我们这种行为,有点像土匪?”可能是肉吃的有点油腻,段天明拿起了一个地瓜,在衣服上蹭了几蹭,一口就咬了上去。 “看看,看看,说你境界低吧,你还不承认。你见过哪里的土匪,敢在卫所总部的厨房里大肆吃喝?这里是大明的卫所,我们都是给朝廷办事,吃一顿饭,是相互帮衬,别乱给东厂头上扣帽子,厂公大人知道了,会生气的。” 肖尘嘴里咬着一根红萝卜,一本正经的说道。 又休息了半个时辰,肖尘懒洋洋的摇晃着脑袋。 “兄弟们,休息好了没有?” “好了。” “那就出发,今晚好好熟悉一下昌平州的各条街道。” 昌平州,不愧为州城。即便是大年初二,街上的酒馆,饭店,都是灯火辉煌。 虽然如此,里面却是没有几个顾客。 大部分的行人,只是在街上游荡,看看街上的灯笼,准备着迎接下一个节日,元宵节。 肖尘将队伍,又分成了四支,开始逐条街道的搜索。 一条稍微有点偏僻的街道,肖尘带着队伍,缓缓前行。 不远处,一个大大的招牌,放置在门口。 门口那明亮的灯笼,照在招牌上,使得招牌上那半人高的“酒”字,远远就可看见。 街上行人很少,可那酒馆里的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却坐着一名汉子。 肖尘一挥手,示意小队将酒馆包围,只身走了进去。 “客官,几位?” 酒馆里没有小二,老板带着笑容,亲自迎了上来。 “官府办案。”肖尘摆了摆手,径直向着那肚子喝酒的汉子走去。 听见官府儿子,掌柜识趣的退进柜台,不再言语。 汉子的前方,摆着一个巨大的盘子,里面的牛肉也吃的所剩无几。 一身灰色的布衣,有点皱皱巴巴。头戴一顶北方百姓常带的大棉帽子,连耳朵,几乎都要捂住。 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自斟自饮。 “吃饱了没?”站在桌旁,肖尘看向汉子,道。 “问我?”汉子抬头,不解的问道。 “这间酒馆,除了你我,还有别的客人吗?” “哦,吃饱了。你谁啊?素不相识的,俩大男人,你和我搭什么话?”端起刚刚倒满的酒杯,男子一饮而尽。 “官府办案。”肖尘屁股一台,直接坐在了那桌子上。 “办案就办案,你这坐在别人正在喝酒的桌子上,算哪门子事。”汉子呼的一下站了起来,魁梧的身材,足足比肖尘高出一个头。 “贵姓?”丝毫不理会对方的恼怒,肖尘接着问道。 “姓孙。” “哪里人氏?” 汉子愣了一下,随即道:“顺义县人,来昌平州走亲戚。多年未曾来往,没有找到亲戚家住址,只能在此填饱肚子。” 肖尘轻轻一笑:“听着蛮有道理,可是我只问你是哪里人,你回答这么多干什么?” “官府办案,我怕麻烦,就一股脑的将自己的行程,全说了。” “例行检查而已,有什么麻烦的?莫非,你这套说辞,提前就想好了?”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骗你?”汉子一阵惊慌。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 “孙千户,我们这一路赶来,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第41章 柳暗又花明 酒馆里,气氛瞬间紧张。 掌柜的更是躲在柜台里,悄悄的低下了头。 “你恐怕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孙千户,我只是顺义县的一名庄户人。”沉默了一下,汉子回答。 “庄户人?庄户人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双手全是老茧。而你,仅仅是右手虎口有一层老茧。这,和庄户人的手不符,更像是常年握刀的手。” 说着,肖尘将左手抬起,右手在离刃的刀柄上握了几下。 “看,就是这个动作,时间久了,虎口的老茧就留下了。” “我,我是左手有点残疾,经常用右手劳作,所以才会这样。”汉子分辨道。 “呵呵,是不是?那就当我说错了。” 从桌上一屁股跳了下来,肖尘站在汉子对面,鹰一样的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我若是没猜错,你这大棉帽子遮挡的额头上,还有一层老茧。而且,我还知道,那是因为常年佩戴战盔,而磨下的老茧。”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男子还想分辨,却被肖尘的大喝打断。 “来人,给孙千户带上镣铐。” 几乎将昌平州搜了个遍,就差挖地三尺了,也只是抓到了一名千户。 原来,得到黄安良的暗示之后,几人便开始仓皇逃出军营,断了联系。 这孙千户的想法,和肖尘不谋而合,想着昌平州灯下黑,或许可以暂避一下。 却不知,自己成为了第一个被抓的人。 一夜的折腾,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肖尘伸了个懒腰,看向身边的诸位东厂校尉。 一个个眼中带着血丝,脸色有点蜡黄,标准的熬夜后遗症。 可眼神,却是依然的犀利和兴奋。 “兄弟们,这忙活一夜,人困马乏的,你们咋看起来还这么精神?”肖尘道。 “新地方么,即便是熬夜搜查,也是让人不知道累。”一名校尉,笑着回答。 “那好,找个地方随便吃点早饭,将这孙千户暂时看押在昌平州大牢。我们再将这昌平州翻上一遍,若是还没有收获,就起身回京城。” “但凭肖兄弟安排。” 在十三役,乃至整个东厂校尉中,肖尘虽然只是一个普通校尉的身份,但无他的办事能力,还是自身强大的实力,同行的其他人,都喜欢以他马首是瞻。 最主要的,还是他从不好大喜功。 出了差错,更是会站出来承担责任。 虽是正月初三,清晨的昌平州的街上,也开始三三两两的有些行人。 肖尘让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巨大披风,披在了孙千户的身上。 倒不是怕他受冷,而是那一身两副镣铐,走在街上,太过于吸引眼球。 即便是这样,走路时,镣铐拖地发出的哗啦声,还是引得路人驻足,指指点点。 随便在路边的摊点吃了早饭,肖尘一行人便来到了昌平州衙。 自从段世雄被拘捕以后,这昌平州的事务,朝廷便安排,在信任知州还未上任之前,先由原来的同知主持。 这段世雄担任昌平知州的时候,虽然胆小怕事,却也是兢兢业业,刻于职守。将州衙打理的上下通明。 衙门口的两名衙役,也是早早上岗。衣衫严整的开始挣他那微薄的俸禄。 “你们同知大人,可到州衙?”肖尘走上前去,轻声问道。 看着肖尘身后那百十名的皂衣校尉,还有中间那披着黑色巨大披风的神秘人,衙役的眼中露出一丝警惕。 “同知大人就住在州衙,你们是?” 肖尘将腰间梅花令往出一亮:“东厂办案。” 偏远的卫所,手持兵权,常年征战沙场,对东厂的成立,或许不屑一顾。 可这州府级别的地方行政,对皇上的每一道诏书,那可是万分重视。 尤其是昌平州,自从知州段世雄被东厂提审之后,那负责主持州务的曹同知,更是感受到了东厂的权力。 拿出前段时间皇上分发各地的诏书,对着自己的所有下属,又重新宣读了一遍。 尤其是那一句:见东厂之人,如朕亲临。更是连续宣读了三遍。 其他的地方不知道,这昌平州的所有官差,对东厂的权力,可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哗”的一声,两名衙役单膝跪下,一个标准的下级参见上级的礼节。 “昌平州衙役,但凭大人差遣。” 肖尘一愣,这昌平州的衙役,竟然这般精干? “起来吧,你们负责好衙门的守卫就好。记住了,今天州衙不升堂,我要借州衙一用。” 话落,一挥手,示意紧跟在孙千户身边的两名校尉,先行进入。 州衙大堂,空无一人。那曹同知,在大堂后面的知州书房,一一翻阅着朝廷的各项政策指令,和最近州里的一些百姓诉状。 “同知可在?”肖尘站在大堂里,大呼一声。 他只知道,一般知州不在的时候,同知暂时负责州务,却并不知道,这昌平州同知的具体姓名。 听见有人,那曹知州急忙放下手中的公文,匆匆走出。 这堂下站着百十人的队伍,为何门口的衙役,竟未通报一声? “这是昌平州衙,你们这是干什么?百十人的队伍,不曾通报一声,就这样闯了进来?” 虽然自己只是临时主持昌平州务,可这昌平州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闯进来的。 人少不行,人多也不行。 肖尘微微一下,虽然这同知说话中带着一份指责,却也并没有被自己这一百多人所震慑,还是让他另眼相看。 微笑着,从腰间拿出东厂梅花令,递于对方:“东厂办案,这是东厂的身份腰牌,梅花令。” 听见东厂二字,那曹同知已是心中一惊,在看见那黝黑的梅花令牌,哪敢伸手去接。 在那皇上的诏书之后,朝廷更是发放了一分通报,上面就画有东厂的梅花令牌。 又是诏书,又是通报,他早已明白了,这东厂,就是除了皇上,第二个不能招惹的存在。 通告上面的梅花令图案,他更是铭记于心。 只是没想到,那通告上的图案,竟然以实物的形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急忙双手抱起:“下官昌平州同知曹汝,不知东厂大人莅临,多有冒犯,实数职责所在,还请大人海涵。” 看见此人不恭不卑,肖尘的心里又有了几分好印象。 “好了,不客套了,我今天来,就是借你昌平州大牢一用,半天时间,即刻离去。” “别说半天,只要大人需要,多久都可以。只是,大人要借大牢,莫非。。。”说着,用眼睛瞟了一下那巨大披风加身的孙千户。 “嗯,暂时关押一名人犯。”肖尘笑着说道。 “昌平州大牢,用来关押人犯,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东厂的人犯,一定是非同小可,而昌平的狱卒,平时都是看押一些盗窃,打斗之类的犯人。并无看押重犯的经历,也没有那个能力。下官,怕有所闪失。” 看着对方的小心谨慎,肖尘哈哈大笑。 虽然这曹同知的说辞,表面上看,是在提前推卸责任。 可仔细一想,说的也不无道理。 能充分的估计的自己的能力,和面临任务的巨大压力,思路清晰,勇于直言,也算是一个清白官。 “曹同知不必担心,我只是借一间牢房而已。人犯关押进去,我会安排人手看押,这个不需要昌平州费心。”肖尘笑着说道。 “这样最为安全,我这就给大人带路,先将人犯关押好再说。大人,这边请。”说着,那曹同知便走在前面,往州衙大院的后方走去。 昌平州的大牢,就在州衙大院的东北处。 青石砌成的墙壁,看起来格外的结实,碗口粗的青钢木做成的大门,随着打开,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 “今天不是老李值班么?怎么,他没来?”看着打开牢房大门的一名年轻狱卒,曹同知的眉头,微微一皱。 “老李家昨天来了一个远房亲戚,所以今天就请假一天,换我来值守。”狱卒答道。 “哦,将最里面的牢房打开。” 将孙千户关押进去之后,肖尘留下了十名校尉看守,走出了大牢。 “曹同知,你们昌平州的官差,临时有事,都不和你这个同知报备一下么?” 肖尘笑着问道。 曹同知心中一紧,这是在责问我,治理下属五方啊。 “这是卑职失查,回头一定上报朝廷,请求处罚。” “咦,曹同知误会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不用如此的自责。我就随便问问。”肖尘笑道。 自己借了人家的大牢使用,这也算是一份人情。何况这种州衙管理方面的小事,自己哪有精力去过问。 只不过,就这么点小事,这曹知州都能勇敢的站出来,自己承担,倒也是有几分担当。 看来,知州段世雄,虽然生性胆小,在管理上,倒也做的让人无可挑剔。 由此推断,他之前的招供,基本属实。 而此案的突破口,还是得从那黄安良,和手下的四名千户着手。 “大人明鉴,咱们昌平州,不算是管理严格,但也过得去。平时大家有事,都会来我这里报备。而这老李没有及时报备,想必也是突发事件。”曹同知笑着说道。 “突发事件?来个远房亲戚,也属于突发事件?”肖尘不禁一阵好笑。 “可不是。咱们北方,基本上靠种地吃饭。即便是过年,不能在田里劳作,大伙也都会抢着给地里施肥,哪有时间走亲戚。今年,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田里早已一片雪白,连哪一块是自己家的都非不清了。” “所以啊,今年大家才有了时间,和多年未曾走动的亲戚,走动一下。”曹知州微笑着,保持着慢于肖尘半步的位置,显示着自己的尊敬之意。 “那也不对,亲戚来了,都不允许他来报备一下么?”肖尘停下了脚步,“曹知州,我可以向刚才那名狱卒,问几句话吗?” 曹同知一愣:“当然可以。大人想到了什么?” “问后便知。”说着,回头快速向着牢房走去。 看着走而复回的众人,那小卒一脸的讨好。 “我且问你,那和你换班的老李,是何处的远房亲戚?”肖尘一脸的严肃。 “这个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狱卒挠着脑袋,一脸的迷茫。 “是男是女?” “应该有男的吧,他拿走我家的烧酒壶。女人,喝酒的应该不多。” “来个亲戚,就不用到州衙报道?” “我也这样问他,他说,亲戚家可是大富,而且在卫所当差,马虎不得?” “卫所当差?你可识得他家住址?” “这个自然知道,我们就隔了一条街。”狱卒认真的说道。 肖尘的脸上浮出了笑容,转过身来:“曹同知,再借你的狱卒一用。” 第42章 人穷没分量 狱卒的家,住在昌平州内,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巷子不是太宽,周围的房子,看起来也是异常的老旧。 昨晚,肖尘众人只是在那些有着酒馆,客栈的大街道上搜索,这种漆黑一片的小巷子,倒是真没有在意。 这些低矮的老房子,和清河店镇基本差不多。 这昌平州城,除了一些门面的街道,老百姓的日子,从房子上看,也不是太过于富裕。 “再往前走一点,拐过两道弯,就是老李家了。”走在最前面的狱卒,不时的回头,向肖尘解释。 颤颤巍巍的样子,又带着几分兴奋。 看这些东厂大人的神态,似乎是对那老李家的亲戚格外的感兴趣。 倘若那人真是东厂要犯,自己的行为,在曹同知那里,多少能得到一点嘉赏吧。 想到此处,狱卒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脚下的步伐,不经意间,又加快了几分。 说话间,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从拐弯处,闪了出来。 一身的粗布打扮,下身的大棉裤上,紧紧的裹着一尺多高的几乎变成黑色的绑腿。 双手袖在粗布大棉袄的袖筒中,一条黑黝黝的细绳子,绕过手腕,下面系着一个半尺高的铁制酒壶。 看见众人,有点发楞的呆立原地。 “老李,不是家里有远房亲戚吗,你这又出去干嘛?”看了一下对方手中的酒壶,小狱卒道:“去打酒?” “嗯。”那被称作老李的汉子,心不在焉的回答,同时看了一眼狱卒身后的肖尘众人,压低了声音,“你不在大牢值守,跟着这些人,准备去哪里?” “哦,这些可是东厂的大人,正准备去你家。” “我家?”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老李又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十号人的校尉队伍。 “你就是老李?”肖尘微笑着,走上前去。 “嗯,我就是老李。”将袖着的双手放下,老李毕恭毕敬的对着肖尘点头。 他人虽然有点木讷,但东厂的名号,却是刻在心底一样。 “我向你打听个事。”肖尘道。 “大人请说,我知道的,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那就好。你家来了几位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一位啊。” “呵呵,男的,还是一位军爷。”顿了一下,老李憨厚的一笑,说起这位亲戚,脸上忍不住的有点自豪。 这是他远在怀柔的一房亲戚,至于有多远,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老娘,娘家的一门远亲。 前几年,大明干旱,家里几乎都揭不开锅了,一锅稀饭,恨不得只放一粒米进去。 眼看着一家人走投无路,老李便想着去参军,换得一点粮饷,来维持家里的生活。 可是,看着他那比年龄还长得着急的面容,没有那个防区的卫所,愿意要他。 困境之下,老娘想起了自己娘家的这个远房亲戚。 硬是狠心,提着家里的那唯一一只老母鸡,步行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亲戚的驻地。 一番求情之后,也因为年龄太大的缘故,没有被收留。 虽然没有当兵,但亲戚还是通过自己的关系,在昌平州,给他谋了一个狱卒的差事,总算是解决了一家人的吃饭问题。 昨个,亲戚突然来访,他才急忙换班,留在家里专心照顾。 “你这亲戚,在哪里当差?”肖尘问道。 “龙虎台,离昌平不远的龙虎台。”老李兴奋的说道。 “是不是姓蓝?” 老李一愣:“大人如何知晓?我那远房亲戚,正是姓蓝。我去的时候,营地里的士兵,都叫他蓝千户。” “他现在你家没?”肖尘并没有回答,直接问道。 既然有了案犯的下落,以最快的速度抓捕,才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 “在,在。刚喝完酒躺下了,我这准备再去街上给他买点酒去。大人,你们是专门为他而来?” “他是罪犯。”肖尘冷冷的道,“这酒不用买了。随我去抓人。” “这,这。”老李面露尴尬,“他,怎么就成罪犯了。。。” “你想包庇?”身后的段天明,直接欺身而来。 “不敢,不敢。小人哪里敢包庇罪犯。”老李哭丧着脸,“若他真是朝廷要犯,我这就带你们去。” 说着,将酒壶往腰间一别,转身就走。 老李的家,没有院墙,直接前后两晋堂屋。 一指后面的那间堂屋,老李道:“前面是我和老娘住的,后面的空房子,蓝千户,不,我那亲戚正在里面睡觉。” 这堂屋,很是低矮,但也有着一丈多高。 全部是土墙,屋顶的瓦片,看起来也是格外的陈旧。 肖尘一挥手,五名校尉已经跃身上房,几个起伏,落在了堂屋的后门处。 “我们进去。”肖尘一声招呼,跟着老李,推开了大门。 身后的段天明从腰间抽出了配刀,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崽娃子,是你么?”一道声音,从堂屋的角落传来。 顺着声音,肖尘抬头看去。 在进门的右前方墙角,是一个土坯盘成的火炕,破烂的芦席上面,坐着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 一床破烂不堪的老旧棉被,盖在腿上。身上的棉衣,却是带着还没有被压过的皱褶。 很显然,这是今年过年的新衣服。 “娘,是我。”应了一声,老李走了过去。 将腰间的酒壶拿下,放在炕边。整个身子,伏在炕上,努力的伸手,将遗落在老人身后的半截红薯,捡了起来。 在袖口蹭了几下,又放在嘴边吹了吹。 伸手,抓住了老人在空中摸索的双手,将红薯轻轻放了进去。 “是不是又不小心,将红薯弄掉了?还温热着呢,吃吧。”温柔的声音,像是哄着一个孩子。 “唉,天底下哪有我崽娃子这么孝顺的人,都是娘害了你。”老人双手攥着红薯,却是没有吃。无光的双眼中,流下了一串泪珠。 “娘,你怎么又说这话。”老李干脆爬上了土炕,拿起老人身边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布帕,帮她擦去了泪花。 “要不是有我这个瞎子拖累你,我崽娃子早就娶上媳妇,成家了。”老人哽咽着说道。 “娘,别这么说,我现在不是在州衙,谋了一份差事么。等攒上几年钱,还能娶上媳妇。”将那破烂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老李从炕上,爬了下来。 “嗯,这多亏了我娘家的这房远亲。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稀疼银子,咱就是不吃不喝,也要让人家吃好。人这一辈子,要知道感恩。” “娘,我知道了,我进去和蓝兄弟,说说话。”说着,老李看着肖尘,对着后面的堂屋使了个眼色。 肖尘摇了摇头,却是缓缓的退出了门外。 老李一愣,跟了出来:“大人?不动手了么?” “不是,我只是不想惊动老人。”肖尘的脸上异常的平静,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怎么办?只要动手,我娘肯定能听见。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力特别的好。”老李焦急的说道。 那蓝千户,虽然有恩与自己,但能成为朝廷要犯,一定是犯下了极大的罪过。 自己不会包庇,也绝对不能包庇。 但若是因为老娘,而错失了抓捕的良机,他心里会懊悔,老娘知道了,也会难受。 “你进去,将他引出来。”肖尘淡淡的说道。 “早上喝了不少酒,他现在应该睡的很沉,这是抓捕的绝好机会。若是将他叫醒,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出来,就凭他千户的身手,若是有个差池,大人不好交差,我心里过意不去。以后老娘要是知道了,她也会自责。” 老李那憨厚的脸上,带着一片焦虑。 看着他,肖尘微微一笑:“这个你放心,在东厂面前,没有人敢反抗,更没有人逃得掉。” “好吧。”老李应道,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若是他执意不出来呢?” “你就说,一大批东厂的人,向这边搜索而来。” “好。”老李转身,走进了堂屋的大门。 后面的堂屋,原本用来放置柴火,隔开的那一间,用来放置农具。 里面放了一张木床,没有火炉的原因,房子里显得格外的阴冷。 家里完整一点的被子,全被老李拿来给铺在床上了。 即便如此,那烂醉如泥的蓝千户,还是用被子紧紧的包着脑袋,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看见此等情形,老李一声叹息。 前面的堂屋里,住着老娘。 为了便于照顾,在堂屋的另一角,老李给自己也盘了一张土炕。 农家土墙,凛冽的寒风,从椽梁间的缝隙,呼呼的往里刮着。 虽然屋里的温度,和外面差不多,但那烧了一把柴火的土炕,却是暖和的紧。 原本,老李想让那蓝千户睡在自己的土炕上,可他非要钻进那黑暗的农具房里去睡。 起初,老李还以为,那蓝千户是怕睡在自己的土炕上不方便。现在看来,睡在这杂乱的农具房里,更不容易让人发现。 “蓝兄弟,蓝兄弟。”伸出右手,老李在那被子上,拍打了几下。 没有反应,只有一阵沉重的鼾睡声,从被窝里传来。 老李一阵尴尬,又伸手拍打了几下。 “昨晚一宿没合眼,这刚刚睡着,你又来打扰作甚。”将蒙着头的被子掀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嘴里咀嚼了几下残余的剩肉,蓝千户发出梦游般的呓语声。 “您睡在这里太冷了,要不起来睡在外面的炕上去?” “不去外面,这里安静。”翻了个身,那蓝千户又沉沉的睡去。 看见对方这幅模样,老李的脸上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只得继续叫他。 或许好梦被人打扰,或许是一路逃窜,紧张的心情刚刚平息。 老李的再次叫唤,惹得对方勃然大怒。 一把将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带着血丝的双目怒睁:“叫什么叫,再打扰老子睡觉,老子一拳打死你。” 吼完,又一股脑躺下,盖上了被子。 对面的老李,完全被惊呆了。 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家里的被子都给了你,即便你给我谋了一份差事,也不该吼猪狗般这样吼我。 当下,将心一横:“蓝兄弟,有一群东厂的人,向这边搜索而来。” 话音刚落,床上的被子被一把掀开。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蓝千户,如同惊弓之鸟,左右顾盼着,跳下了床。 “在哪里,在哪里?”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呢喃,就要拉开后门逃走。 老李上前用身子挡住了后门:“他们就在后门外的街道上,你要走,就从前门逃走。” 第43章 肖尘的逆鳞 蓝千户,心中一片慌乱。 拉开前面堂屋的大门,低着脑袋,就冲了出去。 既然东厂的人都已经搜索到了这里,那此处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无论他们搜索的目标是什么,自己这个东厂的漏网之鱼,可没有直面东厂校尉的勇气。 “噗通”一下,似乎是撞倒什么东西上一样,直接将蓝千户弹了回来。 虽然“东厂”两个字,已经让他的酒意,清醒了九分,可那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外面的景物,依旧还是两个重影。 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清楚眼前是一道皂色的人影之时,蓝千户心中大惊,连着急退三步。 “你是何人?”这句话问出之后,心中更是如同一盆冰冷的,马上就要结冰的冷水,被当头,浇了下来。 眼前,不仅是一道皂色的背影。 在背影的两侧,竟然还有这几十道,一身皂衣,手握利刃之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心中已经惊恐不已,蓝千户还是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肖尘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一潭死水,平静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怖。 “看看我们身上的制服,你有没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蓝千户扭头,左右打量一番:“你们?你们不是锦衣卫?” 肖尘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可那是微笑,看在蓝千户的眼中,却是异常的危险,和恐怖。 “我们的制服,是在锦衣卫的基础之上,略微做了一下改变。你的回答,离答案已经很近了,你再猜猜。” “你们,你们是东厂校尉,你们是东厂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千户感觉站在地上的那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听使唤,瘫软的,想立刻放弃支撑。任凭自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身躯,自由坠落。 “啪,啪,啪。”举起双手,肖尘有节奏的拍了三下。 “恭喜你,你答对了。” “我,我,我。。。”话都没说出来,人已经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嘴里却如同失心疯般的喃喃自语。 “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加入他们,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蓝千户,不要装疯卖傻了。今天,我不和你说延庆卫的事,我要和你说道说道,这昌平州的事。” 盯着对方,肖尘缓缓的说道。 “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似乎是没有听见肖尘的话语,那蓝千户依旧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喃喃自语着。 “起来,你这个懦夫。敢做助纣为虐的事,却面对不了失败的事实。”肖尘大吼一声。 然而,即便是肖尘的吼叫,将远处的老李都吓了一跳,蓝千户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中,依然看不见丝毫的清明,仿佛灵魂被掏空一般,呆坐在地。 肖尘上前,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猛地一下提了起来。在蓝千户双脚离地的一刹那,右腿闪电般,横抽了过去。 同时,将抓着对方衣领的右手,瞬间松开。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空中闪过。 那蓝千户的身子,将一丈外的麦草垛掀翻,又撞击到三丈外的一棵老槐树上,才“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两只黑白相衬的大喜鹊,“嘎嘎嘎”的鸣叫着,惊慌失措的从老槐树梢飞走。刚刚搭建好的巢穴,随着下方的树枝,摇摆了几下,一同掉落下去。 树下的蓝千户,静静地趴在地上,满嘴是血。一颗门牙,挂在老槐树那粗糙的树皮上。呆滞的眼睛,却是渐渐的恢复了清明。 看着渐渐走进的肖尘,蓝千户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背靠着老槐树,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踢你一脚,你还真不会清醒。”走到距离对方三尺的距离,肖尘停住了脚步,冷冷的说道。 抬起头,斜看了一眼肖尘,蓝千户似乎已经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既然被你们找到,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句话,还像个男人。看看你刚才失心疯的样子,真不知道,你这千户的名头,是不是花钱买来的。”肖尘道。 “想动手就动手吧,成王败寇。你不用在这里耀武扬威。”面无表情的蓝千户,和刚才判若两人。 “一个阶下囚而已,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的无声反抗,你活的,还真是窝囊。” 看着眼前两尺见方的喜鹊窝,肖尘一脚,将其踢进了墙角那一堆柴火垛子。 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肖尘,蓝千户冷笑一声:“怎么?你想让我站起来和你拼命,来证明我的勇敢;还是一股脑的说出你想知道的一切,来证明我的识时务?” “你的职务比我高,你是一名军前千户,而我,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但我告诉你,想和我拼命,你没有那个实力;而你知道的那些秘密,你想保,也保不住。” 肖尘那犀利的目光,如同一道闪电,狠狠的刺向对方的双眼。 似乎是缓了过来。蓝千户手撑着身后的老槐树,眼睛却没有离开肖尘的脸庞半分,缓缓的站了起了。 假如目光可以杀人,他现在已经将肖尘,千刀万剐了。 他是一名千户,手底下有着上千的精锐军士。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 何曾,让一名如此年轻的,普通士兵般的人物,这样斥责过? 他是输了,但他的尊严,依旧在。 “你就是杀了我,也休想从我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蓝千户的目光中,充满着决然。又似乎,带着一种,可悲的认命。 “杀你?肯定会杀你。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想问你,你有没有父母?” 肖尘的脸上,充满了鄙视。 “谁没有父母,难道你没有么?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人么?”蓝千户的脸上,充满了讥笑,充满了狠毒。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 带着刀鞘的离刃,在空中一闪,瞬间又回到了肖尘的左手之中。 蓝千户低下头,“噗”的一下吐出口中的血水,三颗牙齿,静静的躺在血水之中。 “你发怒了?继续保持你的深沉啊。哈哈哈。。。”扬起头颅,蓝千户的口中发出一阵狂笑。一把扯下遮挡额头痕迹的大棉帽子,甩在脚下。 似乎感觉还不解恨,又狠狠的跺了几脚。 “你有父母没有?”忽视了对方的发狂,肖尘继续冷冷的问道。 紧盯着肖尘,蓝千户的笑声渐渐变小,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当然有。没有父母何来我?” “呵呵,”肖尘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惟妙惟肖起来:“原来你也有父母,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畜生!” “你,你。”蓝千户的脸色瞬间铁青,“你好歹也是为皇上办事的人,怎的说话如此粗俗?” “粗俗吗?我觉得还不够粗俗。对你这种没有教养,自私自利的人,叫你畜生,都玷污了畜生这两个字。” “你,你太过分了。”蓝千户气的浑身发抖,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自小就读于私塾,也是读完了四书五经,你却如此的和我说话。你,你。。。”大口的喘着气,蓝千户竟然被气的喘不上气。 “是不是,你居然从小读书?一个读书人,能做到延庆卫的军前千户,看来,这你千户,恐怕还真是买来的。” “你血口喷人,你就是个无耻小人。”蓝千户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 “对,我是很无耻,但我是看对谁。对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感觉,我无耻的境界,还是有点太低了。” 蓝千户喘着粗气,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即便我是你的人犯,你也不用,用如此粗俗的语言形容我。你若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击垮我,获得你想要的东西,那你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呸”,肖尘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就你这种货色,也值得我和你玩心机?” 走上前去,伸手揪住了蓝千户的衣领,将他拉到了老李的面前。 看着肖尘的举措,憨厚的老李,却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不是你的亲戚,说。”猛一使劲,将蓝千户一把推开,肖尘手指着老李问道。 “是,他是我的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就是走投无路,才想起来的吗?远房亲戚,就是你无处躲藏,才来投靠的吗?” “他的差事,都是我帮他谋取的,来投奔一下,又如何?”蓝千户理直气壮的道。 “你的意思,你就是他的恩人,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就可以随意的要求他,为你倾其所有的付出?” “我没有要求,是他自愿的。” “是,他是自愿的。因为你的一个举手之劳,救他全家于水火之中。他当你是恩人,即便为了你的一顿吃喝,花光他的所有积蓄,也在所不惜。他是在报恩。”说到此处,一向平静如水的肖尘,情绪竟有几分激动。 “既然是报恩,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啪。” 又一道耳光声,在寒风中响起。 这次,肖尘没有使用刀鞘,而是右掌,直接给了一个巴掌。 蓝千户捂着脸,脸上一个血红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你可知道,他的家里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母亲。盖着破烂不堪的旧棉被,吃着半截煮红薯,却要求自己的儿子,不要稀疼银子,来满足你的一切吃喝要求。” “你吃着最好的饭菜,喝着最好的烧酒。你可知道,那些银子,是你的亲戚,一口一口省下来的。” “铺着褥子,盖着被子,醉的和死猪一样,却还要求你的亲戚,再去为你买酒。你可知道,一个狱卒,一年的俸禄是多少?你可知道,这寒冷的大冬天,老人家的身下,是一张光席?” 蓝千户张了张嘴,似乎要进行反驳,却被肖尘的又一道声音打断。 “戴上镣铐,押回东厂。” 寒风吹过,越发显得寒冷。 准备离开的肖尘,转过身来,摸出腰间的所有碎银,一把塞进了老李的手中。 “这,这,这使不得啊大人。” “拿着,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老娘的。” “我有俸禄,家里的生活,撑的下去。”老李的眼中,满是紧张。 “拿着,替我好好孝敬老娘。” 一回头,向着前方的队伍追去。 第44章 厂公林尚礼 东缉事厂,那代表精忠报国的岳飞画像下,坐着笑容可掬的东厂厂公,司礼监掌印太监林尚礼。 手中端着一碗茶,右手拿着碗盖,虽然水面上再无任何漂浮的茶叶,仍旧慢条斯理的在碗口一拨,再一拨。 小李子站在旁边,拂尘靠于左臂,双手交叉握在一起,身体微躬,看着地上的青石地板。 “小李子,听说按照村里的辈分,你还要叫肖尘叔呢,是不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林尚礼道。 “厂公大人没说错,他年龄虽然还比我小一岁,可我叫他叔,却是事实。”将目光从地板上收回,小李子看向林尚礼,细声说道。 “你们和王三,一个村的,又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次,若不是王三的死,也不会激起肖尘的怒火。到目前为止,连朝廷的三品武官,都落了水。若是论功,王三也应该得到朝廷的嘉奖。” 提起王三,小李子的脸上浮出一丝悲伤。可人已死,别说是嘉奖,给他一座金山,又有何用? “王公公秉承职守,虽然没了性命,可那也是为朝廷办事意外身亡。小的以为,在王公公的心里,即便是为朝廷献身,也是死而无憾。何况,东厂也为他举行了葬礼,将他的灵位,放进了东厂的忠义堂。” 小李子躬身说道。 “那不一样。作为我们东厂的人,为国捐躯,东厂理应如此。朝廷若是能对此嘉奖,也算是对我们东厂之人,前赴后继的一种鼓励。” “厂公说的也在理。”瞄了一眼林尚礼,小李子急忙顺水推舟。 “你们都是孤儿?” “是,我们从小就在村里流浪,靠着村民的施舍,和捡拾路边的残羹盛饭,才熬到了进宫的那一天。” 小李子弓着身子,一提起当年的辛酸经历,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将手中的茶碗,放置于桌面。林尚礼双手重叠,放置于大腿上,看着门外,寒风中摇曳的枯枝败叶。 “若没有那些村民,也就没有你们的今天,也没有对我东厂尽职尽责的忠胆义士。我要向皇上申请,给你们的村子,免去十年税收。” “真的?若是能免去十年税收,就等于给了他们过上富裕生活的机会。”小李子一时兴奋,话就出口。 吃着百家饭长大,却无以为报。若真是能免去十年税收,也算是王大哥先自己一步,报了那些善良村民的大恩。 “嗯?”林尚礼脸色一沉,转头看向小李子,“怎么说话的?你的意思,征收赋税,就是朝廷剥夺了村民富裕的机会?” 闻言,小李子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了林尚礼面前,浑身发抖。 “小的一时兴奋,口无遮拦。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我们是东厂的人,我们也是宫里的人。对外,要维护朝廷的形象,对内,要揣摩他人的心思。就你刚才那一句话,若是听在皇上的耳中,莫说是你,连同肖尘,连同我,都要被株连杀头。” 林尚礼的脸上,带着一丝怒火,也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小的该死,忘记了厂公大人的谆谆教诲。小的自己掌嘴。”说着,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嘴上,狠劲的扇了起来。 看着自我惩罚的小李子,林尚礼叹息一声,并没有阻拦。 和杀头相比,几个巴掌算得了什么。只要能长点记性,这巴掌多扇一点也无妨。 “你啊,还是心机太浅。不过,也就是看中了你的淳朴,我才将你一直带在身边。我们是太监,外面的人鄙视我们叫阉人。什么叫阉?那是用在牲口身上的词语,却被他人用在了我们身上。” “虽然这个词语不好听,但人家也没说错。我们卑贱到,只能像牲口一样的活着,用自己的奴颜婢膝,于这人世间,讨得一点生机。” 林尚礼的脸上,挂满了无奈。 “一个字,一句话,或许会龙颜大悦,赏赐你别人仰望的东西。也或许,下一次,就赐你一丈白绫,悬梁自尽。好了,别掌嘴了,起来吧。今天,也就是在东厂了,今后若是你进了宫,一字一句都要斟酌再三,再出口。” 听见林尚礼的话语,小李子停止了扇嘴巴的动作,缓缓站了起来。 整个嘴巴已经肿胀,嘴角隐隐溢出一丝鲜血。 眼中闪动着泪花,委屈的像个孩子。 抬头看了他一眼,林尚礼从腰间掏出一张洁白的丝帕,递了过去。 “我们是阉人,但我们根本上也是个男人,男人自当流血不流泪。拿着,把眼泪擦掉。” 接过丝帕,小李子快速的擦干了眼中的泪花,又将嘴角的血丝,也一一抹去。 “你们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回厂公大人,叫常柳庄。”小李子颤颤的道。 林尚礼一回头:“你就不会说具体一点,大明这么辽阔,朝廷知道是哪一个常柳庄?” “是,是。小的愚钝。是应天府龙潭镇常柳庄。”小李子急忙回道。 “去书房,将这个地址写下来,我回头给皇上报上去。” “是。”小李子躬身退去。 其实,在此事上,林尚礼也有着自己的一点私念。 说是嘉奖王三,不过是为嘉奖肖尘,做一个铺垫而已。 按照肖尘的性格,东厂至高权利的掌刑千户他都不为所动,一份朝廷的嘉奖,更是无法让他动心。 肖尘之所以竭尽全力的侦破此案,根本上,也只是为了给王三报仇而已。 在他的心里,和王三的感情,高于任何的身外之物。 只有嘉奖王三,将他推到为国捐躯的高度,肖尘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而接下来,对于他本人的嘉奖,肖尘再也找不到推辞的理由。 将桌上的茶碗端起,林尚礼轻抿一口,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一想起肖尘,他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种庆幸。也是多亏了小李子的推荐,自己才将他,连同十三役的一干人马,一起挖到了东厂。 这东缉事厂,成立也有些日子了。皇上大年初一召自己进宫,说是随便聊聊,说说话,其实也无非想催促一下东厂的行动。 若是,没有肖尘一手查办的这起案子,自己还真不知道,该给皇上交代点什么。 若是碌碌为为,东厂厂公的这顶帽子,恐怕也会换作他人。 即便是被罢免了厂公一职,在司礼监好好的混下去,也没有什么。 可皇上最后的那句话,所蕴含的深意,却是让人后背发凉,心惊胆战。 “朕不喜欢的东西,移往哪里,都不喜欢。” 若是从这厂公的位置下来,恐怕等待自己的,还真的是那一丈白绫了。 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林尚礼站起身来,转身,退后一步,抬头看着那墙上的岳飞画像。 作为东厂的首位厂公,皇上赋予自己无上的权利,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期待。 靖难之役,还有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登基为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心中的梦魇。 可是纵观天下,自皇上登基以来,无论是国力,还是平民的生活,和过去相比,胜之千里。 既然是为百姓造福,当然是有能力者居之。这过去的一切,又何必挂齿。 东厂的成立,也是在辅助皇上,治理天下。 想到此处,林尚礼的腰背,努力的挺直了一下。 当初,选择岳飞这幅画像的时候,就是想,向世人展示,东厂的精忠报国之心。 而哪一个忠肝义胆之人,又会为区区名利而折腰。 只是,久居于皇宫之中,陪伴在皇上身边,揣摩他人心思的这种习惯,也是让林尚礼颇为烦恼。 这肖尘,自身有着绝对的实力,办案又思路清晰,缜密。自己这种习惯逢迎的处世行为,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此人,用得好,将会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克敌利器。用不好,恐怕真的会伤人伤己。 “厂公大人,小的已经将地址写好,请您过目。”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小李子双手托着一张纸函,走到了林尚礼面前。 接过纸函,林尚礼仔细的观看一番,随手收起,别进了腰间。 “小李子,刚才有没有责怪我小题大做?”林尚礼微微一笑,看着对方道。 “怎么会。厂公大人说的话,都是人生精髓。若不是您器重我,绝不会管我怎么说话。”弓着身,小李子诚恳的道。 “你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就好。”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林尚礼缓缓的从小李子身边走过,又坐在了那张,茶碗旁边的椅子上。 “咱这东厂成立不久,事务还不是很繁忙。等彻底铺开以后,进宫和皇上汇报的次数,就要多起来了。我要处理这一大摊子事,不是很紧要的事情,我想派你去和皇上汇报。一是锻炼你,再一个,就是想让你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你啊,往后这说话,可再不能犯刚才的错误了。” “厂公大人的教诲,小的一定谨记在心。”小李子急忙拱手,再次拜谢。 “唉,我这也算是用心良苦啊。眼看着你自己掌嘴,却告诫自己,绝不能叫停。经历了一番疼痛,方能铭记于心。一会下去,给自己嘴上抹一点创伤药,看看那嘴唇,肿胀成了啥样。”右手握拳,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大腿,林尚礼说道。 “这只是皮外伤,不需要擦药。嘴唇肿胀着,方能提醒小的,时刻铭记自己的错误,避免类似的过错,再犯第二次。”小李子的脸上挂着微笑,只是那被蜜蜂蛰了一般的厚厚嘴唇,看起来是格外的滑稽。 “这样也好,就当是时刻提醒你自己吧。对了,肖尘那边有没有消息?”林尚礼抬头问道。 “昨晚第七役,第九役的人马,将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押回来之后,说是肖尘带着十三役的人,去抓捕其他四名千户。”小李子急忙答道。 “这我知道,昨晚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汇报过了。之后,肖尘还有没有送消息回来?” 小李子摇了摇头:“没有。” “这小子,抓捕的是军前千户,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林尚礼眉头一皱,心中略有担心。 “厂公大人,肖尘带着两名人犯回来了,现在门外侯见。” 说话间,一名年轻的太监疾步走进大堂,拱手说道。 “直接让进来,还再禀报什么。”林尚礼脸上挂着微笑,右手撑在桌面,站了起来。 第45章 按你说的来 咧嘴笑着,肖尘和段天明,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大堂。 双手在左右胳膊上,各自拍了一下,往前一甩,右掌撑地,单膝跪下:“属下肖尘,段天明,参见厂公大人。” 虽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这东厂的礼节,二人是丝毫不敢马虎。 “起来起来,你们这连续奋战一天一夜,辛苦的紧,快来坐下叙说。”林尚礼脸上挂满了微笑,伸出右手,向上抬了三下,向二人示意道。 站起身来,肖尘走到了岳飞画像下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段天明则是坐在了,紧挨着肖尘的那把椅子上。 看着二人入座,林尚礼转头道:“小李子,外面寒冷,他们饮食也必定不太规律。将皇上御赐给我的三炮台,给他们二人各泡一碗。” “是。”小李子应了一声,欢快的跑进了堂后。 王三,肖尘,小李子情同手足。如今,王三死了,对于小李子来说,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亲人,就是肖尘了。 刚才,和厂公大人说起肖尘,看见对方那紧皱的眉头,小李子心中也是跟着有点担心。 如今,看见他平安归来,所有的委屈都一瞬间烟消云散。 连那肿胀的嘴唇,似乎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了。 “看你们进来笑容满面,这一次昌平州之行,应该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将右臂放在桌面支撑着身体,林尚礼探头,微笑着看向二人。 肖尘抬起双手,就是一拱:“又让厂公大人笑话了。我们都是粗人,心中的喜悦稍不注意,就挂在了脸上。不过,这次昌平之行,还真是有了收获,抓到了延庆卫的两名军前千户。” 林尚礼脸色一拉,似乎有点愠怒:“前日我就说过,在东厂里面,咱们就是一家人。你若还是说话先拱手,这就是将我往外人行列里面推。” 肖尘一愣,有点尴尬的将手收回,顺势挠了一下后脑勺,嬉皮笑脸的道:“好,属下知道了,以后在咱们东厂,就不行这么多的繁琐礼节了。” “嗯。就要这样。”林尚礼将身子坐正,脸上重新绽开了笑容,“没有白跑就是值得的。不过,这延庆卫的军前千户,还真的参与了此事?” 在肖尘这次的延庆卫行动之前,也是向他汇报了情况,可并没有提说,延庆卫的军前千户也有问题。 若是连军前千户也参与其中,那就一定要上报皇上,给整个延庆卫所,来一个大换血。 “在延庆卫,属下经过和延庆卫指挥使的一番交谈,以及延庆卫营地军士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感觉到四位军前千户可能有问题。便要求黄安良将那四人召唤回来。” 说道这里,肖尘的拳头在桌面击了一下:“谁知,那黄安良放我鸽子,早都通知四名千户逃走了。” “我打断一下。”林尚礼面带笑容,双手比划着,“你说的放你鸽子,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 “哈哈哈。”肖尘尴尬的一笑,“这是我们老家话,就是骗我,欺骗的意思。” “你们这老家话,还真的挺有意思。不过,昌平洲距离延庆卫也有七八十里,你怎么能知道,他们逃往了昌平?”林尚礼笑着问道。 这抓捕人犯,确实是一线校尉的事情,但对于整个案情的走向,分析,他还真的想学习一点。 别的不说,同样的一个王三死亡之事,肖尘发现了疑点,而自己却认为那只是意外。 若不是肖尘,在皇上那里,自己只能上交一张空白试卷。 所以,他更希望自己也拥有,像肖尘那样,敏锐的感知力,和判断力。 “这个啊,就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撞上的。”肖尘哈哈大笑。 一旁的段天明,也被他的话语,逗得一起笑了起来。 “我不信。”林尚礼严肃的摇了摇头。 “就算是瞎碰,也一定是有着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才去碰的。”林尚礼道。 肖尘一笑,两只眼睛成了月牙,道:“这次的可能性,真的没有百分之八十,要说有吧,也最多就是百分之五十。” “怎么,怕我学会了你的拿手绝活,抢了你的饭碗?”林尚礼笑着说道。 “厂公大人说笑了,我就是抓再多的案犯,还不是因为您领导有方么。”实在无法反驳,肖尘也无奈的拍起了马屁。 “少给我来这一套。平时,都是我在拍别人的马屁,今天你这样恭维我,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哈哈哈。。。”三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笑毕,肖尘正了正身子,脸上严肃起来:“当时,那四名千户应该是分散逃窜,在昌平州的两处不同地方,可以抓获两名千户,也确实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而另外的两名千户,确是丝毫没有下落,根本判断不出来,他们到底逃往何处。” “这个不着急。”林尚礼也跟着严肃了起来,“此案涉及甚广,牵连颇大。一定要深挖,细挖。将所有隐藏在里面的黑暗势力,一个不留的全部挖出来。” “有一件事,在我心里纠结了很久,今天,不说出来,感觉憋的难受。”肖尘道。 “既然纠结,说明你还是不将东厂当成自己的家。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析分析。”林尚礼看向肖尘,脸上带着一种鼓励。 肖尘站了起来,将手中离刃放置于桌面。 “经过最近案件的突破,加上清河店的种种迹象,我感觉,这起案子,应该是有着某些地方重合在一起的两个阴谋。就好像这柄刀,他们结合的部分,就是刀刃和刀鞘的里面部分,而其他的部分,则是各行其道。”指着离刃,肖尘道。 “这不是一起案子?”旁边的段天明,疑惑的看着肖尘。 林尚礼也是听的有点迷惑:“具体怎么说?” “王公公的死,无非是他们借着意外事故,来阻止东厂的正常指令下达。谁会这样做呢?有两种可能。一,就是东厂的对头。二,就是东厂的这道命令所涉及的内容侵犯的对象。” “你怎么越讲我越糊涂呢?”段天明面露尴尬,挠着耳朵。 “嗨,说白了,”肖尘一转身,又坐到了椅子上,“就是有人和东厂做对,这是小打小闹。另外还有人和朝廷做对,这是大阴谋。” “你能说的再具体一点么?”林尚礼伸长了脖子,道。 这肖尘说了半天,云里雾里的,把他也搞得有点糊涂。 “有人在清河店,毒害民众。”肖尘郑重的道。 段天明一拍大腿,道:“这下我是听明白了,你是说,有人在井水里下毒。” 肖尘一回头,嘴巴张的能放下个鸡蛋,久久不能合拢。右手抬到空中,又放了下来。 “我说的是思想毒害。井水里下毒,那叫阴谋吗?那叫犯罪。” 听闻肖尘这样解释,段天明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要反驳,却又生生的将嘴闭了起来。 “毒害民众思想,能这样做的,一定是个天大的阴谋。这件事,我若是没猜错,一定会牵连到皇亲国戚。”林尚礼的表情,异常的沉重。 “所以,我一直在想,若真的查到了这一步,我们该怎么做。”肖尘说道。 “到那个时候,只有秉明皇上,让皇上定夺了。”林尚礼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茶来啦。”小李子端着三碗茶水,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一一的摆放在三人面前,又将林尚礼之前的那碗收于了盘中。 “我让你泡茶,你这是去集市上买去了,还是去皇上那要去了?”林尚礼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这三炮台,不是讲究的,最好用当年的雪水,烧开了泡。”小李子急忙说道。 “烧个雪水,你就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这不是专门去院子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挖雪去了。”小李子道。 “我的储水罐里,是没有雪水还是咋了,用得着你亲自去挖雪?偷奸耍滑。”林尚礼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有是有,可它不够泡三碗茶啊。”小李子委屈的说道。 林尚礼一抬头,笑了出来:“好吧,我错怪你了,下去吧。” “别走,等等。”看着手托茶盘的小李子,就要转身离去,肖尘急忙叫住了他。 “你这嘴是咋了?偷吃蜂蜜,被蜜蜂蛰了吗?” 闻言,小李子急忙一只手拿着茶盘,一只手尴尬的捂着嘴巴。 看见小李子那不好意思的模样,林尚礼又有点来气:“把手放下来,自己说清楚。错就是错了,还怕别人笑话?” 小李子将捂嘴的右手放了下来,侧脸瞄了一眼肖尘:“今天,我无意中说,征收赋税阻挡了民众的富裕之路,被厂公大人点醒,才意识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语,会给大家带来株连九族的后果,便自我惩罚,自己打的。” 肖尘“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林尚礼面前,就跪了下去:“多谢厂公大人救命之恩。” 说着,用力扯了一下身边小李子的裤腿:“还不跪下。” “好了好了。”林尚礼站了起来,阻止了小李子要下跪的动作,又把肖尘扶了起来。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们东厂内部消化就行了,以后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掌握好分寸。” 小李子端着茶盘,走了出去。肖尘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能及时的点化小李子,肖尘的心里,对林尚礼莫名的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肖尘啊,王三在执行公务的途中身亡。虽然他的灵位已经被摆进了东厂的忠义堂,可我还是想给他,向朝廷申请一份嘉奖。你们三个一起长大,吃的是村里的百家饭。所以,我想向朝廷申请,免除你们村子,十年的赋税,你看可行?” 林尚礼一脸真诚的看向肖尘。 闻听此言,肖尘心中的喜悦,和小李子听见这句话的反应,一般无二。 不过,不同的是,他却板起了脸,轻轻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看向肖尘,林尚礼有点纳闷。按他对肖尘的了解,他不应该反对才是。 “不是不愿意,我是想说,我们三个也吃过镇上人家的饭菜。若是能将整个镇子的赋税都免除十年,那才是真正的朝廷嘉奖。”肖尘诡异的笑了一下。 林尚礼伸出右手,指向肖尘,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你小子挺贪的。不过这种贪,我喜欢。此事,就按你说的来。” 第46章 善良不是错 东厂的临时牢房,一共也就十多间。而此刻,有七间,已经被人“入住”。 林尚礼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肖尘和段天明。 “厂公大人,那黄安良,真的和你有过一面之缘?”一边走着,肖尘一边问道。 “嗯,见过一次,他还送我了一块玉石呢。”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坏嘿嘿笑了一下:“您这是收受贿赂。” “哈哈哈。”林尚礼双手背负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一脸坏笑的肖尘,“我现在后悔和你成为一家人了。不熟的时候,还蛮有礼貌,这一熟,满肚子的坏心眼。” “今天,我知道您点醒了小李子的那一刻,我就彻底的将您当成了一家人。现在,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肖尘笑着说道。 林尚礼将眼睛一瞪:“你的意思,在此之前,你还没有将我当做一家人?那我的那一桌珍惜海鲜,不就等于打水漂了?” “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一顿饭菜,哪能将我收买了。”肖尘哈哈大笑。 “你呀,还真是一个硬骨头。”白了他一眼,三人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就要到牢房的大门口,肖尘却停了下来。 “厂公大人,咱们东厂的牢房是不是有点少了?这一共才十多间,现在已经住了七个人。稍微的突破一小点,这牢房就住不下了。” “嗯,这还真是个问题。原本想着,人多了可以一间牢房里面,多住几个人。现在看来,我当初还是考虑的不够周全。普通的人犯,挤挤也没什么,可咱们东厂人犯,哪一个不是至关重要。一是安全问题,在一个防止他们串供。明天,我就将这个问题上报。” 林尚礼点点头,说道。 东厂大牢的大门上,有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观察口。 看见三人过来,守门的校尉匆忙将大门打开,恭敬的站到一旁。 走进大门,抬头看了看眼前那一排青石砌成的坚固牢房,林尚礼道:“这院子,确实有点小了。若是大一点的话,可以再多建几排牢房。” 闻言,肖尘轻轻一笑:“其实,我感觉这个位置挺好的,若是将院子再扩大三倍,全部建成牢房,也足够咱们东厂使用了。省的来回的押送犯人。” “说的好听,这大牢之外,都是民房,将他们的地皮收缴了,他们住哪里?” “拆迁,肯定是要补偿的。给他们多补偿一点就是了。”肖尘笑道。 林尚礼一愣,这还真是个办法。 “那你说,给他们补偿多少,算是多给呢?” “怎么也得给个他们房子现价的两倍以上吧,否则,谁愿意心甘情愿的搬走。” “两倍也不算多,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好赖也是东厂的人,怎么跟个散财童子一样,总想着给别人多付钱。”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外面的都是老百姓,生活不易。咱们东厂是皇上的直辖机构,就当是做好事,为皇上笼络人心了。” “哈哈哈。”林尚礼又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啊,正反都是理。” 。。。。。。 随着东厂大牢的正式使用,大牢的院子里,进驻了整整一个役的东厂校尉。 除了绕着院墙,每三丈的距离,站着一名校尉之外,每一间关押了犯人的牢房门口,分别又站着两名校尉。 这一役人马,是原本东厂在编的第二十役。进驻大牢大院之后,直接改名为大牢役。 役长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壮年汉子,名叫杜少勤。 在锦衣卫的时候,和肖尘也是有着几分交往,个人实力,看押犯人绰绰有余。 从三人进门的时候,就紧紧的跟在身后。 “杜少勤。” “属下在。”杜少勤一步跨出,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黄安良关进来以后,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林尚礼问道。 “回厂公大人,没有异常。正常进食,正常作息,偶尔还在牢房里面活动拳脚。” “活动拳脚?这黄安良的心还真大。”林尚礼闻言,笑了起来。 “我看他,要么有恃无恐,要么破罐子破摔。与其压抑的待在里面,还不如什么都不考虑,过一天是一天。”肖尘道。 “杜少勤,你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给他送酒进去?” “回厂公大人,酒,属下送进去了,可是,那黄安良并没有喝。他说,饮酒畅谈天下,是一种气势。而今,身负牢狱之灾,便是与酒断了缘分。” “哦,这黄安良嗜酒如命,竟然能忍住不喝?” “属下将酒坛子放置于牢房之中了,可那黄安良,丝毫未动。” 林尚礼转头看向肖尘:“你怎么看?” “属下以为,这黄安良是故作深沉。他怕喝了酒,无法理智的和我们周旋而已。越是洒脱,说明他越是害怕。”肖尘说道。 “嗯,应该是这样。”林尚礼点点头,“我们进去看看他。” 杜少勤急忙上前,站在了最中间的那间牢房门口,吩咐门口的校尉,将锁打开。 推开大门,林尚礼缓缓的走了进去,众人跟在身后。 牢房里,黄安良身带镣铐,腰背笔直的站在一个角落。面对墙壁,给人一种面壁思过的感觉。 床上的被褥,被叠放的整整齐齐。地面更是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黄大人。”林尚礼轻轻的喊了一声。 黄安良穿过身来,眼神很是平静。 虽然身带镣铐,仍然抬起胳膊,将手拱起:“林公公。哦,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厂公大人。不知您带着这么多人,是准备一见老友呢,还是看我的笑话?” 林尚礼转身,看向肖尘:“你们先出去,门外侯着。” 众人识趣的退至门外,顺便将门带上。 “杜少勤,你也调到东厂来了?”猛拍一把对方的肩膀,肖尘高兴的说道。 “嘘。”杜少勤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无声的手势,“小声点,厂公大人在里面问话呢。” “我们往远处走一点。”肖尘也压低了声音,在身后退着杜少勤,向前走了几步。 “你在锦衣卫不是混的挺好的么,怎么也被调到东厂啦?”肖尘道。 杜少勤转过身子:“好啥好,还不是和你们一样。我们这些不会拍须遛马的人,在锦衣卫,永远都被排斥在外。” “排斥就排斥,在哪里还不是一样的混俸禄。这下好了,来了东厂,咱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肖尘兴奋地,在杜少勤的身上捅了一拳,又在段天明的身上捅了一拳。 虽然说,肖尘在东厂混的风生水起,但必定是一个新地方。 这杜少勤,怎么说也是共事了五六年,今天突然相见,竟有一种娘家人相见的亲切感。 “看着你们和厂公大人挺融洽,我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这厂公大人,人怎么样?”杜少勤低声问道。 “人很不错。我原来想着,这宫里的人,肯定不好打交道,结果发现,比咱们锦衣卫,好相处多了。”肖尘笑着说道。 “那就好。只要人好相处,这干活也有劲头。” “对了,”肖尘瞅了一眼那段世雄的牢房,“这段世雄,还有他那小妾,现在已经查处清楚,和此案基本上没有关系。晚些时候,你将他们调到一起看押吧。他那小妾怀有身子,让他们住在一起,也有个照顾。” “没有关系,那干脆释放得了,那用这么费事。”杜少勤有点不解。 肖尘摇了摇头,道:“没有将此案的彻底的查办清楚,不能放他们出去。” “怕啥?怕有人会对他们不利?”杜少勤问道。 “嗯。虽然对他们最大的威胁,黄安良,已经被收押,可谁知道他会不会留了一手。这个老狐狸,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他那闺女,不是都招供了么,直接对质就是。”杜少勤道。 “那供词,只能证明黄安良的罪行。我若是没有猜错,黄安良现在的算盘就是,他的罪,他认。但若是想从他的嘴里,得到其他有用的东西,想都别想。” “这还真是一只倔强的老狐狸。不过,若是站在他那方势力的立场上看待他,还是挺让人敬佩的。”杜少勤说道。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若是站在他那方势力的立场上?”肖尘仰起头,闭上眼睛,脑海中快速的将这些看似不着边的逻辑思维,一遍遍的过滤着。 “这黄安良是一名武官,对自己的女婿,闺女,都能下得去手,却舍命保护着他身后的这个神秘存在。这应该是一种信仰,支撑着他这么做。能让一名拥兵自重的三品武官这样舍身相保,这位神秘存在,恐怕真的不是一般人物。”肖尘的脸上,挂着一抹沉重。 “建文帝?”杜少勤和段天明,同时急呼了出来。 “嘘。”这次轮到肖尘,做个一个悄声的手势。 。。。。。。 “咯吱”一声,林尚礼拉开铁门,走了出来。 “厂公大人?”三人急忙走了过去。 摇了摇头,林尚礼道:“交往一场,我也是劝说过了。既然他选择了闭口不说,撬开他嘴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林尚礼叹息一声。 “厂公大人莫要难过。人各有志,各为其主。我们是为皇上办事,他也是为他那边的势力争取机会。若是他就这么容易就范,也不配和厂公您交往一场。”肖尘笑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拿着朝廷的俸禄,指挥着朝廷的军队,却做着损害朝廷的事,而我,竟然还和他相交一场。在看人这方面,我一向很是自负。如今,才知道自己有眼无珠。”林尚礼的脸上,爬满了沮丧。 “那只说明,厂公大人的心底深处,藏着一种善良。只有善良的人,才会下意识的将人,往善的方面想。如果厂公大人还坚持自己有错,那就是说,善良本身就是一种错?”肖尘的脸上挂着微笑,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静静看着肖尘,林尚礼脸上的沮丧渐渐消失,被一抹笑意所代替。 第47章 一串糖葫芦 回到十三役自己的房间,连靴子都没退,肖尘就合衣躺在自己你的那张温暖小床上。 连续的行动,他已经是精疲力尽。 明明困得厉害,可怎么也睡不着。 本来,他打算拿着黄氏的供书,将黄安良的防线击溃,早日打开锦衣卫这边的突破口。 可是,厂公大人已经答应黄安良,给他三天的考虑时间。 “这个老狐狸,分明就是想拖延时间。厂公大人还真给他三天时间,是等着他理清思绪,和我们对峙吗?”抬起拳头,在床上狠狠的击打了一下。 昨日,去往老李家抓捕蓝千户的时候,家里虽然寒酸,可老人身上那一件崭新的棉衣,却是让他心中一暖。 看着老李那孝顺的样子,肖尘不免有点莫名的难过。 他可以孝顺自己的老娘,而自己,就是想尽孝,却不知道给何人尽孝。 这何其不是一种天大的悲哀。 想到此处,肖尘没有了半点的睡意。 起身站了起来,肖尘走到门后的那张方桌前,拿起桌上的酒壶,拧开盖子,扬起脑袋猛灌几口。又提着酒壶,坐在了火炉前。 这个酒壶,跟随着自己,也有十几年了,每逢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拿起来喝上一口。 捏起一块脚边的木炭,扔进炉子里,肖尘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是死是活,过的好不好。” 看着炉子里烧的火红的木炭,肖尘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十几年前,入宫一年后的王三,也将陪伴自己的小李子,鼓动的净了身,进宫去了。 整个萧瑟的村子里,剩下了肖尘一个人,野狗般的四处游荡。 捡起路边不知道哪个村民遗落的萝卜叶子,往嘴里一塞,忍受着那叶子表面的毛刺所带来的不适感,咀嚼了几口,肖尘生生将它咽了下去。 这条道,是通往镇上的唯一官道。 说是官道吧,也就五尺来宽,勉强一辆马车可以畅行。 若是遇见相向而来的马车,只有找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一辆马车的木轮子压到官道外面,另一辆马车才能通过。 而肖尘捡拾菜叶的地方,就是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 也只有这种地方,才会有掉下来的东西。 来回找了好几遍,除了那一片萝卜叶子,再也没有任何的收获。肖尘只能继续向前,寻找宽敞的地方,捡拾菜叶。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官道的尽头。 这是一个小镇,虽不繁华,可也有着几家开门营业的商铺,和路边零零散散的摊点。 “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一名老者,扛着一架密密麻麻的糖葫芦,沿街吆喝着。 大红的山楂,上面涂抹了一层暗黄色的冰糖,在太阳下发着诱人的亮光。 肖尘站在原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那一串串的糖葫芦,目光随着老者的行走而移动。 听见叫卖声,一名妇人,从街边的一间屋子走了出来,手中还拉着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 一件小碎花衣衫,头顶扎了两个小辫子,看起来煞是可爱。 仰起头,眼巴巴的盯着那一串串诱人的糖葫芦。 “这糖葫芦怎么卖?”妇人问道。 “两个铜板一串,三个铜板两串。”老者急忙回头,将扛着的架子,杵到了地上,脸上堆满了笑容。 妇人在腰间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铜板。 有些尴尬的道:“我这只有一个铜板,您能不能卖我一个小点的。” 老者面露为难,看着那小女孩眼巴巴的盯着糖葫芦,沉默了一下,一狠心,从架子上拔下来一个看起来稍微小点的。 往妇人手里一递:“卖你吧。” 妇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将铜板交给老者的同时,糖葫芦就塞进了孩子的手中。 小女孩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真甜。” 肖尘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那舔糖葫芦的是自己。 妇人满脸的笑容,抱起孩子:“真的甜啊?那还不亲娘一个?” “啵。”孩子撅着小嘴,在妇人的脸上亲了一下。 “娘,那个大哥哥老盯着我的糖葫芦看,他是不是想吃我的糖葫芦?”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肖尘,妇人道:“那就是个野孩子,没有人给他买糖葫芦的,我们快回去。” 说着,抱着孩子走了进去,随手将大门关起。 “呸。”肖尘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谁说我没有娘?我这就找我娘去。” 转过身去,眼睛已经噙满了泪花。 自记事起,村里有人说自己没娘,有人说自己的娘早死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娘,要是有的话,她在哪里?她为什么不来看自己? 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仿佛脚边的那颗石子,都咧着嘴,嘲笑自己是个野孩子。 肖尘抬起脚,一脚将那颗石子踢了出去。 “咣当”,正好砸在了街边一间门面,那半掩的大门上。 听见响动,里面走出一个汉子,看看了并没有什么动静,准备回去,一抬头,看见了街道对面的肖尘。 “小叫花子,你的那位同伴呢?是不是偷东西,被人打死了?”汉子讥讽道。 “你才偷东西,你才被人打死了。老狗。”本来就悲伤的肖尘,看对方这么说小李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骂。 “你个狗东西叫花子,敢骂老子。”拿起门后的挺门杠,汉子就冲了过来。 见此情景,肖尘撒腿就跑。 虽然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伤,可面对一名手持木杠子的成年汉子,肖尘还是选择了走为上。 身后传来汉子大声的叫骂,肖尘却是丝毫不敢回头。一溜烟,冲出了街道。 那汉子却是不依不饶,一直在后面追赶,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叫骂声,,肖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见一处巷子,一头就扎了进去。 “砰”,一股巨大的反弹力,将自己弹了回来。 抬头一看,一名胖乎乎的老者,惊讶的盯着自己。 而自己,也是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对方的胸口上,被弹了回来。 这一瞬间的功夫,后面的汉子已经追了上来。 口中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的拖着木杠子,一把揪住了肖尘那破烂的衣领:“你个小野狗,跑啊,给老子跑啊。” “你才是野狗,你就是个老野狗。” 被对方抓在了手里,肖尘反而不再恐惧,虽然无力反抗,可那怒睁的双目毫不屈服。 “狗东西,老子打死你。”说着,汉子抡起了手中的木杠子,向着肖尘的脑袋砸去。 第48章 半锅大杂烩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此刻正是附近村民吃早饭的时间。 听见巷口的吵闹,早有端着饭碗的村民,走了出来,看向巷口。 “这一个大人,怎么追打一个孩子。” “就是,看那孩子的打扮,分明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何苦为难他呢。” “这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是个没有家的流浪孩子。我见过好几次,他在路边捡拾菜叶子吃。” “走走走,过去看看。” 此刻的肖尘,已经是将双眼紧闭。 虽然他是一腔的怒火,可面对胳膊粗的木杠子,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汉子满脸横肉,高大的身躯,拎着不到他肩头高的肖尘,眼看手中的木杠,就要落在他的头上。 匆匆围来的村民之中,有几个胆小的,看见这幅情景,更是停下了脚步,背过身去,不愿看见那血腥的一幕。 然而,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那杠子的落下。紧紧嘞着脖子的领口,更是渐渐被松了开来。 睁开双眼,那胳膊粗的木杠子,在距离自己脑袋三寸的地方停留着。 杠子上面,抓着两只手。 一只是那追赶自己的汉子的手,另一只,是自己刚才撞到的胖子的手。 汉子的脸上带着惊讶和不信,胖子则是风轻云淡的带着一丝笑容,静静的看着对方。 “老头,把你的手拿开,再不拿开的话,我连你一起打。”汉子恶狠狠的说道。 看见这种情景,旁边的村民又开始纷纷议论。 “这人怎么这样,刚才要打孩子,现在又要打老人。” “那是街上开门面的人,仗着自己有钱,欺负人呗。” “我们还是上去劝说一下吧。”有人提议。 “可别,那人有在县衙当差的亲戚,我们可惹不起。”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 “那咋办?我们能惹得起官府么?” 似乎是听见村民的议论,那汉子更是得意起来。 “我数到三,你若还不放手,老子连你一起打。”汉子叫嚣道。 “一” “二” “砰”。。。。。。 一道影子,在肖尘眼前划过。 一丈之外,汉子狗吃屎一般的摔在地上。连同他一起摔在地上的,还有那根胳膊粗细的木杠子。 肖尘眼睛睁的溜圆,半张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些旁边的村民,也是被惊的呆立一旁,忘记了吃饭。 “吃饭了没?”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胖老头微笑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瘦弱的小乞丐。 听见问话,肖尘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尽管早上到现在,只有一片萝卜叶子充饥,但他不想以此来换取任何人的同情。 “吃了。”肖尘答道。 尽管他倔强而又虚伪的说出,吃了,可肚子里一阵咕咕的声音,却是将他的谎言,全部戳穿。 似乎是没听见肖尘的回答,老者从腰间摸出一个油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何种动物的肉块,往肖尘手里一塞:“吃吧。” 看着手中的肉块,肖尘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此时,远处的汉子,已经挣扎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又抓起了摔落在身边的木杠:“老家伙,你知道老子是谁不?敢打老子,你是不是想死?” 嘴上极力的叫嚣着,却丝毫不敢上前。 老者似乎没有听见般,拍了怕自己胸口,看向肖尘:“刚才我撞了你一下,这肉,就当是我给你的赔偿,快吃。” 说完,又伸出他那油腻的大手,在肖尘的脸上抹了几下:“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许再哭了。” 这句话,非但没有止住肖尘的眼泪,反而让他“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 就在老者想要再次安慰的时候,肖尘竟撕下了一大块肉,塞进了嘴巴。 哭一声,吃一口肉。任眼泪从脸上,一直流进了嘴里,似乎是添加佐料一般。 这一番操作,可是将老者给惊住了。 旁边的村民,看着边哭边吃的肖尘,也是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远处的汉子,看见老者竟忽视自己的叫嚣,心中愤怒异常。 听见这些村民的笑声,还以为是对自己的耻笑。 “你们这些穷鬼,敢笑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着,就要向村民扑去。 刚才还一脸微笑的老者,脸色瞬间冰冷。闪电般,人影一晃,又回到了肖尘面前。 只是那刚才还在叫嚣的汉子,重新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那些村民,不知道是被汉子的话语所威胁,还是被老者的行为所吓到。一个个不再言语,四散离去。 拉起肖尘,老者向着镇子外围,匆匆而去。 连续穿过了几个村落,在一座破败的老庙前面,老者停了下来。 “这就是老夫的家,怎么样,气派不?”自嘲了一下,老者走了进去。 破庙里,原本供奉的一个泥菩萨,也不知道是不显灵还是其他原因,头颅都被人搬下,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地面上,一堆干稻草,和一个还在咕嘟咕嘟煮着东西的破锅,就是老者的所有家当。 “家里乱,自己找地方坐。”撂下一句话,老者便拿起一个树杈子,开始翻弄锅里的东西。 虽然那块肉吃在肚子里,对肖尘来说,耐上个两三天的饥饿,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闻见那锅里飘来的香气,他还是忍不住的围了过来。 这个时候,食物就是一切,谁还有心情找地方坐。再说了,除了那一堆干稻草,哪里还有坐的地方。 “这锅里,是什么肉啊?”揉了揉鼻子,肖尘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我说是牛肉,你信不?”老者嘿嘿一笑。 “信。” “我说是羊肉你信不?” “信。” “我说什么你都信,你还有没有一点立场?”老者一屁股,将肖尘扛到了边上。 “有。不过,我现在就想吃肉,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肖尘又重新挤到了锅边。 “你还想吃肉。”老者抬起手,在肖尘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今天要不是你,老夫还能偷,不,还能买一只大公鸡回来。” “呀,我知道了,这是一锅鸡肉。”肖尘高兴的喊道。 “啪”,脑袋又被老者敲了一下,“光鸡肉有啥吃的,老夫见啥买啥,这是半锅大杂烩。” 第49章 老少皆顽童 一个时辰之后,老者从锅里捞出一块肉,放进了嘴里,吧唧了几下。 “熟了。” 伸出左手,往锅下一挥。那刚才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烫人的温度。 整个锅下,竟如同从未生火一般。 又捞出一个稍大的肉块,放在嘴边吹了几下,感觉不是很烫了,才一把扔向了肖尘。 “拿着,小馋鬼。” 接住肉块,肖尘却没有了任何吃的心思。 轻轻一挥,不光是将火焰扇灭,而是将所有的温度,都全部压制。这老头,一定是传说中的那种高人。 想想老者在镇上的两次出手,再想想自己被追的满街乱窜的狼狈样子,肖尘“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老爷爷,我想和你学武功。”肖尘的脸上,一片真诚。 “什么,你说什么?” “我想和你学武功。”肖尘答道。 “这一句的上边一句。” 肖尘思量了半天:“就是想和你学武功,其他没有了。” 老者将树杈子往地上一摔:“我提醒你一下,是三个字。” “老爷爷?”肖尘诧异的问道。 “嗯,想和我学武功也可以,不过,你不能这样称呼我。你再想个其他称呼。”说着,老者双手叉在腰间,摆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造型。 “爷爷?”肖尘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 “胖爷爷?” 老者又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满。 “老胖爷爷?” “哎呀,你怎么搞得。”老者双手一甩,很不满意的说道,“算了算了,我提醒你一下。” 随即,又双手叉腰,恢复了刚才那个姿势,“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个大哥哥?” “大哥哥?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好老啊。”肖尘为难的说道。 “老吗?我看起来真的老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者瞬间就到了肖尘的眼前,双手扶着膝盖,身体微弓,盯着肖尘的眼睛问道。 再一次被老者的速度所震惊,急切的拜师心情,让他不得不顺着老者的意思。 “不是,太老。” 老者没有说话,又看了一会肖尘的双眼,猛地站直了身子,背向肖尘。 “你在说谎,看来,我真的看起来好老。” 听见老者如此说话,肖尘心中一紧。只怕老者心情不好,不会教授自己武功。刚要继续说谎,来哄得老者开心,却被对方的话语打断。 “算了算了,咱俩各让一步。你叫我老头,我传授你武功。”老者说道。 “师傅在上,请受。。。。。。”肖尘刚要下跪,话语再一次被老者打断。 “你叫我老头,我教你武功。拜师这种麻烦事就免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学不学?不学拉到。”老者伸手从锅里抓起一块肉,径直走到那堆稻草跟前,躺下,啃了起来。 肖尘也走到锅旁,伸手去捞肉。 手刚伸下去,便“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不是给你了一块凉的么,怎么又去捞?”瞥了一眼肖尘,老者道。 “我想试试这肉到底烫不烫。”尴尬的嘟囔着,走到那稻草堆跟前,也躺了下来。 “老头,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武功啊?” “你想学什么?” 一想刚才拿着木杠追自己的汉子,肖尘真想一刀劈了他。 “刀,我想和你学刀。”肖尘说道。 “刀是杀人的,学那干嘛。不行不行。”老者摇了摇头。 “刀,是杀人的没错,但是,杀都是坏人。那些坏人,本来就该杀。”肖尘啃了一口肉,嘟囔着说道。 老者若有所思的考虑了一下:“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行,我传授刀术。还有其他想学的吗?我会的,可不少。” “还有你的速度。要是打不过人,可以跑掉的那种。”一想起今天被人追的感觉,肖尘觉着,有着快的速度,就不怕被人追了。 “你小子,挺滑头啊。要学的,一个是能打,一个是能跑。刚才我灭火那一招,帅不帅?”老者开始卖弄。 “帅,太帅了。”肖尘急忙跟着吹捧。 看见肖尘高兴的样子,老者眼睛一眯,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道:“想不想学?” “不想学。”肖尘摇摇头。 “为什么?”老者一急,坐了起来。带起的稻草,落了肖尘一脸。 伸手将脸上的稻草拿掉,肖尘道:“我不喜欢做饭,学那没用。” “好。”老者直接站了起来,“从明天开始,我在家里做饭,你出去偷,不是,买肉。” 肖尘没有做声,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还买,都说漏嘴几次了,偷,单怕我不知道一样。” 吃饱喝足,一丝困意袭来,肖尘躺在稻草上,呼呼的睡着了。 老者坐在门口,还生着闷气,等待肖尘过来给他道歉。 一阵呼噜声,却是将他的遐想打断。 “不来安慰我,却在那里睡觉。”老者听见那沉重的呼噜声,更是生气。 站起来,走到稻草旁边,就要和肖尘算账。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是将他的怒火,彻底的浇灭。 干瘦如柴的肖尘,蜷缩在到草里,将啃剩的骨头紧紧的抱在怀里,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微笑。 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了肖尘的身上。 清晨,当肖尘醒来的时候,老者已经重新点燃了柴火,烧着半锅凉水。 “老头,这么早就做饭了。”揉了一下眼睛,肖尘坐了起来。 看着身上盖着的衣服,肖尘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将老者的衣服,披回了他的身上。 “老头,要不,我和你学习灭火那一招吧。”肖尘讨好的说道。 “那一招你就别想,我已经忘记了。”老者白了他一眼。 见无话可说,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今天,我们吃什么啊?” “今天我做饭,你买什么,我就做什么。”老者得意的说道。 肖尘两手一摊:“我一个铜板都没有,怎么买?” “这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做饭的,你要是买不回来,那咱俩都饿着。” 看着老者,肖尘咧了两下嘴,转身,走出了庙门。 “附近的村子,能买的我都买完了,你走远一点。” 身后传来了老者的声音。 第50章 男人配烧酒 游荡了大半天的时间,肖尘依然是两手空空。 眼看着日高三竿,自己也找不到,弄到任何肉食的门路,无奈之下,返回了破庙。 还没到门口,一股香气,已经从破庙里面扑了出来。 “莫非那老头,还有私藏的肉不成?”想到这里,肖尘快速的走进了破庙。 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东西,一如昨天两人回来的情景。而老头,则是躺在那稻草堆里,呼呼大睡。 或许是睡得香甜,那盖在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甩到了一边。 将掉落在地的衣服捡起,盖在了老者身上。肖尘便走到了破锅跟前,拿起旁边的树杈子,开始在锅里翻动。 稻草堆里,老者依然打着呼喽,紧闭的双眼,却忽然睁开,打量着肖尘的一举一动。 肖尘哪知道这些,依旧不停的翻动着锅里的肉。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累的,瘦小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估计着锅里的肉应该熟了,便用树杈子挑出来一块,伸手就抓。 “哎呀,怎么这么烫。”肖尘烫的大叫一声,急忙缩回了手。放在嘴边吹了几吹,便又伸手去抓。 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将那块肉,吃进了嘴里。 确认熟了之后,便抬起右手,对着锅下的火焰,猛的一挥。 火焰轻轻摇摆了一下,继续燃烧着。 连续挥摆十几次左手,那火焰继续熊熊燃烧。 肖尘似乎是有点气恼,将墙角里那个盛水的小瓦罐,一把提了起来,就要往锅下泼去。 “停。”老者大呼一声,坐了起来,“大老远的,我提那点水回来容易么,你就这样要给我浪费掉。” 听见声音,肖尘脸上一阵尴尬。提着瓦罐,又放回了原处。 “我今天,没有买到肉。”低着头,肖尘小声的说道。 “没买到肉?那锅里的肉,是哪里来的?”老者朦胧着双眼,鼻子使劲的嗅了嗅,问道。 “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锅里已经煮上了肉。” “真不是你买回来的?那这肉,是哪里来的呢?”老者站了起来,熟练地在锅里捏了一块,快速的塞进了嘴里。 “不错不错,熟透了。” “这肉,真不是你买回来的吗?”肖尘认真的问道。对于老者话语的真假,他还没有足够的分辨能力。 看着肖尘一本正经的表情,老者伸手,又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一指那已经没有了头颅的泥菩萨:“不是我买回来的,你还指望着它,送你满满的一锅肉啊?” 肖尘尴尬的一笑。 这已经被人放弃了的泥菩萨,只是披了一件普度众生的外衣,却从未能做出一件普度众生的实事。 老者虽然将偷东西,美名其曰“买”,而且,在那些被他“买”走东西的人的眼里,老者一定不会有什么好听的名声,但他,却给自己提供了满是营养的美味肉块。 “我在附近转了好久,看见那些穷苦的村民,我做不到‘买’他们的东西。”肖尘低着头,不敢看老者的眼睛。 “我说了让你走远一点,谁让你在附近溜达了?这附近都是穷苦人,只有远一点的镇上,县城,才有可以‘买’东西的富人。无论有多饥饿,穷苦村民的东西,不要碰。”老者大声的呵斥道。 听着老者的训斥,肖尘的头,更是不敢抬起。 “好了,过来吃肉。”说着,老者拿起两块肉,坐在了庙门口的石墩上。 等肖尘在另外一个石敦上坐好,老者将肉扔了过去。 “今天,安排你出去‘买’肉,其实是对你的一种考验。”老者咬了一口肉,道。 “啊?”肖尘急忙问道,“那我,通过了考验没有?” “我也不知道,这个考验,把我自己都考迷糊了?”老者哼唧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把你自己都考迷糊了,那还考验啥。” “因为,当年,我的师父,就是这样考验我的。” “你师父,也用偷东西来考验你?”肖尘问道。 “是‘买’,不是偷。” “好,我记住了。那你当时通过了吗?”肖尘还真有点好奇。 “当然通过了,不通过,能叫师父啊?看你笨的。”老者鄙视的看了肖尘一眼,继续啃肉。 “不过,当年我也和你一样,两手空空的回来的。”老者又补充了一句。 “原来,空手回来就是通过考验啊。” “师父当时的话,很高深,他说,不择手段的带东西回来,通过考验的是能力;没带东西回来,通过考验的,是善良。”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肖尘疑惑的道。 老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师父说,善良的人,没有手段,成不了大器。有手段的人,因为只在乎自己,注定成为一方霸主。而我,就是师父口中,那种成不了大器的。” “那我,是不是也是成不了大器的那种?”肖尘问道。 “当然是啊,你都没有带肉回来,怎么成大器?”似乎是心里得到了平衡,老者嘿嘿笑了起来。 “不择手段就能成大器?若真是这样,这大器成不成都无所谓。”肖尘崛起了嘴。 在村子里,几乎每家的饭菜,自己都吃过。 有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人,分小小的一锅粥,肖尘便会拒绝他们的施舍,而去路边捡拾菜叶吃。 若是为了通过考验,不择手段的侵害这些村民的利益,自己宁愿不成这个大器。 “来,喝一口?”老者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酒壶。 扁圆的形状有一个长长的脖颈,好像是兽皮做的,油光锃亮。 “好喝吗?”肖尘问道。 “尝一口你就知道了,记着,大口喝。”说着,就把酒壶扔了过来。 一把接住,肖尘将鼻子凑了上去。 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毫不客气,肖尘仰起头,就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肖尘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一股辛辣的味道,铺满了整个口腔。那已经咽进肚子的东西,如同一根烧红的铁棍,顺着嗓子眼,捅了下去。 第51章 梦醒人远去 “哈哈哈。。。”老者一阵放声大笑,“味道怎么样啊?” “你骗我,这难喝的和毒药一样。”肖尘使劲的往地上吐着唾沫,手中的酒壶,他恨不得一把甩在地上。 “我告诉你,这叫烧酒,一种喝一口就让人浑身暖和,甚至热血沸腾的绝味好东西。”老者笑着说道。 “还绝味好东西,除了嗓子跟火烧一样,舌头还辣的不行。”肖尘一脸痛苦的表情,眼泪几乎都要被辣出来。 老者板起了面孔:“来,再喝一口试试。” 肖尘的头摇的的像个拨浪鼓,“不不不,我不喝了,要喝你喝吧。”说着就将手中酒壶,往老者手里塞。 “这烧酒,就是大明真男人的标配,你若是想做一个不被人欺负的真男人,就从习惯喝烧酒,给我练起。什么时候你将这一壶烧酒喝完了,我再传授你刀技和身法。” 说完,径直站了起来,走进了破庙。 从小就流浪街头的肖尘,可以说是受尽了人间所有的苦,被人欺负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尤其是被一群大孩子围着,朝他扔石头,骂他是野孩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尽的悲伤。 若是他敢反抗的话,招来的不仅是那群大孩子的毒打,连他们赶来的父母,有时候都会抽自己几下。 就像昨天,若不是老者出手相救,汉子那一木杠子下去,自己恐怕连捡拾路边菜叶子的机会,都再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肖尘咬了咬牙,仰起头,“咕咚咕咚”的将那半壶烧酒,一鼓作气的喝了个精光。 “老头,我喝完了。”红了小脸,肖尘摇摇晃晃的走进了破庙,“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手中的酒壶,更是摔在了那无头菩萨的泥像脚下。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看着身上老者的衣物,肖尘一把坐了起来。 “给,喝口凉水。”老者将墙角的小瓦罐,提了过来。 接过瓦罐,肖尘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罐子。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残留的水渍,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别动,躺着再休息一会。你小子不要命了,说让你喝完那壶酒,你真的一口气就给喝完了?那壶酒,就是我要喝完,也得三天。你还真是命大。” “不过,你小子也是奇怪,喝了那么多高纯度烧酒,居然一点都没吐,全部都给吸收了吗?你可知道,那酒里面,有我多少的天地珍品啊。浪费了浪费了。像你这么喝下去,去野地里一趟,都给拉的干干净净了。” 老者脸上一副心疼的表情,提起地上的瓦罐,放到了墙角。 此后的日子,肖尘便开始跟随着老者,白天四处游荡,顺便修炼身法。 晚上的时候,老者躺在那一堆稻草里面,指点着肖尘刀技。 看着肖尘手中那代替刀具的树杈,越来越快,老者便发出了呼呼的酣睡声。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 进入深秋,渐渐有了寒意。 肖尘提着瓦罐,从不远处的一处泉水中将瓦罐灌满,兴冲冲的走进了破庙。 “老家伙,洗脸水给你打来了。” 从那天酒醒后,老者便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让肖尘喊他老家伙。而他,叫肖尘为,小家伙。 然而,老家伙并没有动,依然背着手,看着那没有头颅的泥菩萨像。 肖尘有点奇怪,接连几天了,这老家伙一直喜欢看这泥菩萨,都没有头颅了,这泥菩萨有啥看的? “肖尘,你将那身法,还有刀技,熟记于心。以后要勤加练习。”老者缓缓的转过身,往日那种老顽童的形象,荡然无存。 肖尘心中一阵纳闷。今天这老家伙是怎么了,怎么一反常态的,不叫自己小家伙,而叫自己肖尘。 还说将身法与刀技熟记于心,以后勤加练习。 每天,不是他带着我一起练习吗?难道,他要走了? 想到这里,肖尘的心里,突然好像失去了所有。 他已经将这个破庙当成了自己的家,将老者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而现在,这一切都要烟消云散了。 “老家伙,你要走了么?”肖尘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者点点头:“嗯,我要走了。” “那你,还回来吗?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肖尘的声音,低的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老者向前走了几步,低下头,看着肖尘那瘦小的脸庞,沉默着。 看着老者默不作声,肖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他依然不愿相信,老者从此就再也不回来,再也不来看他。 “老家伙,你真的不会再回来吗?”肖尘的眼中,已经隐隐有了眼泪转动。 可知道老者,不喜欢男人掉眼泪,他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会回来了,这一生,恐怕也见不着了。” 沉默了许久,老者终于轻轻的说道。 “那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一个梦?而现在,是梦醒了?”肖尘低下了头,使劲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来证明,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你就当这是一个梦吧。”老者缓缓转身,看着墙角的那一堆稻草,“其实,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该走了,生生留下来,陪你做了这么一个梦。” “我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就像我对你的第一次考验,永远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 “那你说的,你师父也这样考验你,是不是也是骗我的?你就没有师父。”肖尘的眼中,充满了悲伤。 老者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我有师傅,他也就是这样考验我的。不过,和你考验的结果不同,我‘买’回了许多肉。这一点,我骗了你。” “你买回了许多肉又如何,你的心底还是善良的。”肖尘大声的咆哮着。 他不愿意相信,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老家伙,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是一个没有善良的人。 老者轻轻一笑,将腰间的酒壶拿了出来:“这个酒壶,我送给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就喝一口酒。” 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枯叶一片一片的在风中起舞。 肖尘倚在破庙的大门上,看着官道上老者的背影,渐渐模糊。。。 第52章 文明执法者 拿起酒壶,肖尘满脸的笑意。仰起头,又是一大口。 “既然给了黄安良这个老狐狸三天时间,那就让他再清净三天。可他手下的两名千户,提早招供也好。” 拎起桌边的离刃,拉开房门,肖尘又走了出去。 再次来到大牢的时候,杜少勤正在火炉房里给昌平知州段世雄的小妾,熬着一锅大骨汤。看见肖尘又回到了大牢,不禁站了起来。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段世雄和他的小妾,安排到一起了。”回头一指那火炉上的铁锅,“大骨汤,给那小妾熬的。” 拍了一把杜少勤的肩膀,肖尘道:“你这办事效率,还真没的说。这段世雄也四十多岁了,没有子嗣。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小妾有身子,又不敢放他们回去。辛苦你,天天给她熬上吧。” “你这家伙,将东厂在人们心里的形象,都彻底的颠覆了。一名刀口舔血,游荡在生死边缘的东厂校尉,对这些底层群众,却有一副菩萨心肠。行,知道了,以后天天给她熬上。”杜少勤笑着说道。 “什么菩萨不菩萨的,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受着香火,却从不显灵的泥菩萨。两袖清风,一世清明。满口仁义道德,却眼睁睁的看着民众挣扎于水火之中,毫无行动。行了,不扯这些牢骚话了,我来提审一下那两名千户,看看能不能有点突破。”肖尘道。 “你不要命了?两天一夜没合眼的行动,案子再急,你也不能这样拼命吧?回去睡觉吧,睡醒了我随时欢迎你来提审犯人。”杜少勤站了起来,扶着肖尘的肩膀,就将他往门外推。 “回去躺下了,死活都睡不着。这黄安良得到了厂公大人的特批,可以静养三天,若是不早点将那两名千户的口供拿下,我怕三天后,这老狐狸的嘴巴,更难撬开。”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 见肖尘如此之说,杜少勤也只得应允了他:“好吧,先提升哪一个?” “随便哪一个都行,反正今天他们俩都要提审。” 来到了蓝千户的牢房门口,那门口的校尉,急忙打开了铁门上的大锁。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看着肖尘,杜少勤问道。 “不用了,火炉上还有大骨汤呢。一会熬好了,你差人给送进去。” “行。”杜少勤转身离去。 推开牢房的铁门,肖尘走了进去。 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肖尘捂住鼻子,四处打量一番。 墙角处,一堆呕吐物,便是这难闻的气味之源。 这东厂新建的牢房,以前从来未曾使用。这呕吐物,一定是这蓝千户因为惊吓,或者一路颠簸,将老李家的好酒好菜,给浪费了。 床铺上,被弄得乱七八糟,那蓝千户,用被子将整个身体捂住,即便是四周有着取暖的火墙,依然蜷缩一团。 “砰”,肖尘一脚揣在了床板上,“起来。” 床上的蓝千户一下子被惊醒,掀开被子猛地坐直了身子,看见肖尘,缓缓定住了神。 “怎么?你来提审我?”蓝千户懒洋洋的说道。 “不提审你,抓你回来,当神仙一样的供着?”肖尘被对方的这句话,忍不住的逗笑了。 “反正是死罪,横竖都是死。我不会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蓝千户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个硬骨头呢,还是说,即便是被株连九族,也在所不惜?” “随你怎么理解,我就是不会开口。” “唉,什么时候,人人都想当英雄了?昨个刚刚被吓得犯了失心疯,今天这嘴,堪比煮熟的鸭子。你觉着,你能扛过去么?”肖尘的嘴角,泛起一丝讥笑。 这种货色,若不是为了他的供词,自己连理都不想。现在,居然和自己玩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下三滥手段。 “怎么?你想刑讯逼供?”蓝千户冷哼一声。 大明的律法里面可是规定了,不许虐待战俘,不许对犯人刑讯逼供。作为一名军前千户,这些朝廷的明文禁令,他可是记得的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东厂是一个文明的执法单位,不会给犯人使用那些,拔牙啊,剥皮之类的残忍手段。我只是说,像你这种软骨头,好好的交代的明明白白,是不是骨头会更软?” 听闻此言,蓝千户心中如同吃了一枚定心丸。只要不给自己上酷刑,其他的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抬起右腿,蓝千户从床上下来,直直的站在肖尘的面前,刻意的将自己的脊背,挺了挺。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你休想用我的口供,来搬倒指挥使大人。” “哈哈哈,原来,你的口供都能够搬倒黄安良。”肖尘放声大笑,“你还真是一个地道的蠢货。” 猛然抬腿,一脚就踹在了蓝千户的右腿膝盖处。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从蓝千户的右腿传来。 “啊。。。”牢房里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蓝千户双手扶着膝盖,倒在了地上。 身上的镣铐,随着他的翻滚,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当啷”声。 肖尘双手背负,微笑的看着地上,疼的脸色发紫的蓝千户,不再言语。 “你无耻,你说了东厂是一个文明的执法单位。你居然给我动用私刑。” 蓝千户一边哀嚎,一边大声的咒骂着肖尘。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所有愤怒。 肖尘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叫动用私刑?你有没有听说过。锦衣卫里有一种专门对付不听话的犯人的手段,叫熟耳?” “没有。”蓝千户摇了摇头,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这熟耳,分为两种。一种是提着开水壶,往耳朵上一直浇啊浇,只到耳朵熟了才停止。” 看了一眼地上努力镇静自己的蓝千户,肖尘又道:“还有一种,对付那种更不听话的犯人,直接烧红一根铁棍,从犯人的耳朵捅进去。蓝千户,你说,那个更舒服一点呢?” 肖尘盯着对方,脸上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53章 因人需而异 看着肖尘,蓝千户心中虽然恐怖到了极点,可他仍然心存一丝幻想。 这肖尘,一定是在恐吓自己。 反正横竖都是死,为何要让他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呢。 咬了咬牙,努力的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记着,我就是死,也绝不会招供。”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蓝千户狠狠地瞪了肖尘一眼道。 “我知道。”肖尘轻笑一下,“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一直的活着。” 话音刚落,右脚快如闪电般,又踩在了蓝千户的另外一个膝盖上。 “啊。。。。。。” 蓝千户杀猪般的嚎叫声,又在大牢里想起。 牢房门外,两名看门的校尉一动不动,双眼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这种惨叫声,对于从锦衣卫调过来的这些校尉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他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牢房的安全,保护好里面犯人的安全,其他的,引不起他们心中的丝毫波澜。 然而,住在院里的其他犯人,听见那杀猪般的嚎叫,浑身不由自主的起了鸡皮疙瘩。 不说给自己用刑,单单这道声音,就在逐渐的瓦解着他们的意志。 尤其是那住在隔壁牢房的孙千户。 一想起自己的一家老小,心中万分后悔跟随着黄安良,做一些和朝廷做对的事情。 这下倒好,不但自己是死罪一条,自己的家人,也会被诛连。 面对着墙壁,无奈的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牢房里,蓝千户那软弱的抵抗,彻底被摧毁。 双腿传来的剧烈疼痛,比杀了他,要痛苦一百倍。 “你,你就是个刽子手,一个虚伪的刽子手。”蓝千户大声喊道。 “我都说了,你就是个软骨头,好好的交代了,哪会有这么多事。”说着,肖尘转过了身,“你好好反省,我明天再来看你。” “等等,我说,我全部都说。”身后,那已经被踩断双腿的蓝千户,彻底崩溃。 肖尘头也不回:“一会有人会给你送纸和笔来,你自己写下供词吧。现在,我不想继续和你浪费口舌了。” 说完,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望着肖尘的背影,蓝千户的心里,说不尽的懊悔。 懊悔自己和黄安良同流合污,更懊悔自己自命清高,低估了肖尘的雷霆手段。 随着“嘎吱”一声铁门被推开的声音,肖尘走进了隔壁孙千户的牢房。 看着直直站立,将脑袋顶在墙壁上的孙千户,肖尘微微一笑:“孙千户,你这是在面壁思过呢?” 转过身来,孙千户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从酒馆里将自己揪出的年轻校尉。 “你只是东厂的普通校尉?”孙千户怀疑的说道。 虽然此人的着装,和普通校尉一般无二,但无论是从此人的办事能力,还是在抓捕自己那队伍里的话语权,他不相信,此人仅仅是一名普通校尉。 若是对方在东厂里面能说上话,自己或许可以和他谈谈条件。 “孙千户也是延庆卫的老人了,军中当差这么多年,该不会连普通校尉的制服,都分辨不出来吧。”肖尘微笑着说道。 这孙千户,身材魁梧,整整比肖尘高出一个头。 在延庆卫,也是实打实的猛将一名。 若不是被黄安良那个老狐狸拉下水,倒还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指挥使候选人。 对于这种硬汉,肖尘只能从心里,一点一点的将他的防线击溃。 “衣服只是其表,若是想知道军中的真实情况,我也会换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混入到他们之中去。”孙千户的脸上,也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平静,自信。 “这说明,孙千户这观人的眼光,还是不够老道。我,是一名实打实的东厂普通校尉。”肖尘低下头,向前走了一步。 很随意的样子,如同和孙千户是多年的好友一样,拉着家常话。 “哦,那我还真是眼拙了。若是东厂的校尉,人人都和你一样,那这刚刚建立的东厂,还真是可怕的紧。”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孙千户,竟也言语犀利,丝毫不败下风。 “这东厂,乃是皇上钦点,太过于平庸之人,当然也进不来。不过,对于孙千户说的这‘可怕’二字,我并不认同。” 肖尘呵呵一笑:“对于那些和朝廷做对的人,无论他是皇亲国戚,还是平头百姓,东厂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雷霆出击。但对于那些忠心耿耿,一心报效朝廷的人来说,东厂无非是,一群太监和一些混饭吃的男人,想理就理,不理也行。” “哈哈哈。。。”孙千户仰天大笑,“能说出此等之言,你当我眼瞎了么,会真的认为,你就是一名普通校尉?” 看着对方,肖尘面带笑容,沉默了一下。 抬起左手,轻轻的揉捏了一下两眼之间的皮肉,缓缓的转过身,踱着小步。 “其他方面,我不敢过多对你加以评价,但要说起瞎子,在我看来,你还真是个瞎子。”肖尘说道。 听闻此言,孙千户那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被严肃所替代。 “愿闻其详。” “我真是一名普通校尉的这件事,咱就不说了。我说你瞎,是因为你虽然跟随了黄安良许多年,还是对他不一点都不了解。”肖尘说道。 “你这是在挑拨!” “挑拨?”肖尘停止踱步,转过了身,“你说这话,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 盯着对方的眼睛,肖尘又道:“你是个什么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说,无论是上酷刑还是玩心计,哪一个对你有用?我只不过是在和你讲道理罢了。” “哈哈哈,你还当真是高看我了。”孙千户放声大笑了起来。 肖尘不再做声,双手背负,静静的看着对方,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表情。 “既然被你们抓来,就是因为我有过错,究其原因已经没有多大意义。该如何处置,你们就处置吧。” 说着,孙千户右手一甩,背过身去。 手上的镣铐,在那一甩之下,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叮当声。 “对于一个久经沙场,常年浴血奋战的男人来说,头割了不就是碗大个疤。可若是背上一个造反之罪,被株连九族,不知道孙千户是否还能这般坦荡?” 肖尘嘴角上扬,轻轻的说道。 第54章 以理去服人 幽暗的牢房里,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肖尘的那句话,在孙千户的心里,如同一个惊天霹雷,从脑门一下子炸到了脚底。 是啊,死亡对于自己来说,如同去喝一口凉水。 但若是株连九族,自己将是一个,死后都没脸见列祖列宗的孤魂野鬼。 一想到家中的妻儿老小,一想到那些亲戚朋友,全部都因为自己,而被剥夺性命,孙千户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孙千户不是一个讲究的人,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因为他,行的正,做的端。 但是,若是背上一个造反之罪,被世人世世代代的咒骂下去,这口黑锅,是不是背的有点大了? 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手扶着额头,孙千户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看见此种状态的孙千户,肖尘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很显然,孙千户选择了前者。这是一种大义,也正是我钦佩的地方。所以,我不厌其烦的讲着道理,无非就是,不想让一个大义之人,背着造反的罪名,窝囊的死去。” “大义?何为大义?”尽管心中无限的悲伤,听见肖尘的说辞,那孙千户还是背对着肖尘,冷哼了一声。 “精忠报国,是为大义;明辨是非,也是大义;及时回头,更是大义。”肖尘突然提高了声音,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严肃起来。 “呵呵,”那孙千户一回头,站了起来,“说了半天,你无非就是要我招供么。” “这不叫招供,这叫检举。” “又有何区别?”孙千户冷笑了几声。 “我且问你,大明现在的国力如何?” “国力雄厚,雄霸天下,四朝来拜。” “那老百姓的日子,又过的如何?” “只要没有天灾人祸,人人有饭吃,家家有余粮。” “那若是和十几年前相比呢?”肖尘又问道。 孙千户略微沉思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今非昔比。” “那么,请问孙千户,为何要和黄安良同流合污,共同反对朝廷呢?” “反对朝廷?”孙千户豁然转身,“我从来没想过反对朝廷?难道你说的造反之罪,就是认为我要反对朝廷?” 静静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孙千户,肖尘快速的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 莫非是说,这几名千户,根本不知道黄安良的真正阴谋,他们只是黄安良有意散发出来的烟雾弹,或者,只是执行他命令的工具人。 真正的阴谋核心,这些千户,根本没有触及到? 从黄氏的供词上来看,黄安良也不过是和锦衣卫勾通一气,出人出力,为锦衣卫遮掩一些丑恶勾当的痕迹,这么看来,黄氏的供词也是真的,她也没有触及到阴谋的核心。 肖尘一笑,“既然没有反对朝廷,我想不明白,孙千户还在顾虑什么,而不敢说出,延庆卫之外,黄安良对你们其他的交代。” “当初,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可都是起过誓的。若是说出来,那叫背叛。”孙千户道。 “你可知道,这件事情,你们只是一个浮在表面的工具人而已。在黄安良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足以威胁到朝廷的安危,国家的安危。”肖尘一脸的严肃,郑重的说道。 “你不是在糊弄我吧?你说你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如此大的事情,你怎会知道?”孙千户有点怀疑的道。 “我的确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但这起案子,是由我一手查办。而且东厂厂公大人更是下令,查办这起案子的过程中,东厂的所有人马,任我指挥。”肖尘淡淡的说道。 “这么说来,锦衣卫的高手,也是被你所杀?”孙千户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眼前的此人,太过于年轻。 本身有着缜密的思想逻辑,若锦衣卫的高手也是被他所杀,那简直有点太恐怖了。 整个大明朝,还有几人能和他抗衡? 肖尘呵呵一笑:“你说的是手持三尺清风剑的那两名死士么?他们并非为我所杀,我还想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呢。他们是咬破嘴里提前放置的毒药,毒发身亡。” “哈哈哈。。。”孙千户竟仰头笑了起来。 “被你抓捕以来,我心中一直不服气。虽然对你细腻的分析能力,我无话可说。但一直以为,若是没有四周那么多的校尉,没有东厂的这身制服,别说是一个你,就是再来上三五个,哪里又是我的对手。” “今日才知道,连锦衣卫最顶尖的两大高手,都丧命于你的手上,我真是自大的有点过了。”孙千户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天下之大,高手如云。我只是侥幸,没有碰见更强的人而已。”肖尘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是一苦。 不说别人,就当年那个传授自己武功的老家伙,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他是死是活,还在不在人世。 孙千户摇了摇头:“事实就是事实,你也不用过于自谦。我想问一个和案件无关的问题,不知道可以不?” “请说。” “可否告知我,你的大名?” “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肖尘淡淡一笑,看向孙千户,“肖尘。” “肖尘?你就是那个,对加官进爵毫无兴趣的快刀肖尘?”孙千户眼中带着一丝惊讶,不敢相信的仔细看着肖尘。 “对,就是我。”肖尘淡淡一笑。 孙千户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虽然肖尘以前是锦衣卫的人,但几乎有点实力的卫所武官,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倒不是说他办案出名,而是他的刀,实在太快,只要他出手,没有听说有谁在他的手下逃生。 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即便是个人实力如此强大,但不愿当官的这个名声,也是几乎传遍了所有的卫所。 “想不到啊,有朝一日,我竟然落到了快刀肖尘的手里。”孙千户大声说道。 肖尘没有做声,仍旧淡淡的笑着,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好吧,我招。我将我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 第55章 大摆鸿门宴 牢房内,肖尘双手背负,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孙千户。 孙千户向前走了一步,将头抬起:“那天,指挥使将我们都召唤到了营帐之中。。。。。。” 原来,那天是月初,也是延庆卫每个月例行的汇报上个月军务情况,和对这个月军务布置的日子。 接到传令兵的召令,四人一大早,就赶到了延庆卫指挥使营帐。 营帐里面,黄安良一身便装,笑容满面:“诸位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看着笑容可掬的指挥使,四人有点纳闷。 这指挥使大人,平常可不是这个样子,今天是有什么喜事么? 按照平时商讨军务的位置,四人分别坐在的自己的椅子上。 “诸位,我们今天不谈军务,就随便的聊聊天。给四位千户上茶。”黄安良面带笑容,说出了今天的主要目的,又吩咐了一下身后的勤务兵。 “不谈军务,聊聊天?”四人心中一阵纳闷。 四人都是军前千户,有着自己所重点防御的阵地。这赶了几十里的路,就是为了回来聊聊天? 这个言辞,四位千户,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指挥使大人这是许久不见我们,想我我们了啊。哈哈哈。。。”一向豪放的孙千户,带头应道。 “嗯,这一直在外面,也没有时间回来,其实我们也是有点想念指挥使大人啊。。。” “是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 虽然心中都有疑惑,四人中,却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 这可是延庆卫指挥使,自己的顶头上司。 一个弄不好,丢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说,再随便安上一个罪名,再想翻身,怕是不可能了。 远的的不说,黄安良亲自下令,斩了自己的女婿,这件事在延庆卫,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转眼间,热腾腾的茶水,就端了上来。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我们延庆卫,也是跟随着皇上,打过不少的大仗,面对强敌,勇敢冲锋,毫不退缩。” 端起身边的茶水,抿了一口,黄安良接着道:“对于皇上,对于朝廷,我们一直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在座的四位,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们一起支撑着整个延庆卫,为国出力,为皇上效忠。” “坚决跟着指挥使,为国尽忠,为朝廷解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见黄安良的表功,四人急忙高呼出了延庆卫的口号。 这句口号,早在四人加入延庆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在延庆卫,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指挥使发言,不管是在军前,还是在营帐内部,只要听见“皇上”,“朝廷”这两个字眼,就一定要喊出这个口号。 喊多了不怕,若是在别人都喊的时候,你没有喊,等待你的,一定是变相的处罚。 黄安良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停止。 “在我们这些卫所当中,最的皇上恩宠的,当属锦衣卫。锦衣卫雷厉风行,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朝廷的一大批蛀虫,尽数拉下了马。然而,正因为皇上的恩宠,便遭遇到了一部分人的极度。” 说到这里,黄安良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无尽的愤怒。 “在这些嫉妒的人里面,最为嫉妒锦衣卫的,当属那些整日陪在皇上身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阉人。他们借着自身便利的条件,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将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纪大人,生生的诬陷成了罪犯,在午门外凌迟处死。” 黄安良抬起右手,在桌面狠狠的重击了一下。 “阉人是什么?他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们的心理,已经完全因为身体的残缺而扭曲。他们残忍,变态,心胸狭窄。” 四名千户静静的坐在下方,听着黄安良的演讲。 只不过,朝廷的诏文上面写着,纪纲是因为启用诏狱,大肆制造冤案。并且私自打造一万多件兵器,图谋不轨,才被皇上凌迟处死在午门之外。 看着指挥使如此激动的样子,莫非,这纪纲真的是被冤枉,被陷害致死? 不过,这锦衣卫和延庆卫,八竿子打不着,指挥使大人如此的激动,又为那般? 装作很认真的听着黄安良的言辞,每个人的心里,却是有着无数的问号。 说着,黄安良从桌子上,拿起一件黄色的诏书:“这是皇上最近广诏天下的诏书,昨天刚刚到达延庆卫,诸位可以一一过目一下。” 说着,就将诏书递给了最上位的孙千户。 四人一一过目,随后又将诏书,传回给了黄安良。 接过诏书,往桌上随意的一扔,黄安良道:“对于此时,诸位怎么看?” 说着,眼光从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四人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能混到军前千户这个位置,怎能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 这诏书是什么?这就是皇上的话,代表的可是皇上。 无论哪个级别,只要你是大明的子民,无论你职位高低,见了诏书,也得毕恭毕敬的对待着。 可是黄安良接过诏书,随意的丢弃在了桌子上。 这种行为,对一向严谨的黄安良来说,绝对不是因为情绪激动,我随手的行为。 他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他对皇上不满,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对这道诏书上的内容不满。 但他没有明说,他将这个主动权,交到了四人手里。 作为四人中老大的孙千户,怎能不明白自己这位老上司,在想什么,在等什么。 黄安良的态度,已经极其明显,这个时候,若是有谁反驳他的立场,等待他的,将会是黄安良对待自己女婿的那种结局。 可是,要他仅凭黄安良的一面之词,就不再相信,朝廷之前对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的定性,站出来,通过痛骂太监的行为,指责皇上,他做不到,他也不敢做! “怎么,诸位这是没看清那道诏书,还是怎么了?随便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黄安良微笑着,扫向四人的目光中,却隐隐带着一丝冰冷。 第56章 杀鸡给猴看 营帐中,充满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见大家没人发言,那蓝千户左顾右盼了一下,站了起来。 这蓝千户,是四人中,最弱的一个,也是涉世最浅的一个。 而且,和其他人从底层一层层的爬上来不同,他是花了大量的银子和房产,从黄安良的手里,买到了一个百户的职位。 熬了五六年,感觉升职无望,便又花费了不少的金银珠宝,买到了现在这个千户位置。 虽说他的职位是买来的,可他也有着一颗上进的心。 时刻谨从指挥使教诲,将手下也管理的有模有样。 “禀大人,属下以为,这诏书既然已经传达天下,我们必须全力的配合和支持才是。”蓝千户慷慨激昂的说道。 “嗯,没错,皇上的诏书,身为朝廷军队,怎敢不遵从。”黄安良脸上挂着微笑,说话的声调,却是提高了许多,更是刻意的将后面“不遵从”三个字,提高了许多。 看了一眼黄安良,蓝千户又道:“只是,我只知道,锦衣卫的前指挥使纪纲,是因为私自打造了上万件的兵器,才触怒了圣威,被在午门外凌迟处死。这一点,乃是朝廷昭告天下,属下不敢怀疑啊。” “呵呵,”黄安良的脸上阴冷了起来,“那只是皇上被那群阉人所欺骗,给纪纲指挥使头上安的一个莫须有罪名而已,真正的原因,乃是被阉人所陷害。” “属下以为。。。”蓝千户还要反驳,却被黄安良打断。 “最近,蓝千户的防区军务繁忙,这一大早的又连续赶路,看你脸色发白,一定是劳累过度,要不先到后面的休息区,先行休息一会吧。” “来人,扶蓝千户去后面休息。”黄安良大呼一声,召唤着屏风后的勤务兵。 两名身材高大的勤务兵,从屏风后立马走出,走到那不知所措的蓝千户身旁,将胳膊往自己肩膀一架,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营帐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黄安良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片铁青。 过了好一会,似乎才缓过神来,脸上又渐渐浮出了笑容。 “诸位先行自便,我去看看这蓝千户,到底身体有无大恙。来人,给诸位千户将茶水满上。” 说完,便起身向着屏风后面走去。 剩下的三名千户,后背被惊出一层冷汗。 今天,哪是什么聊天,这分明是逼着大家就范。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心情去品,那刚刚加满热水的茗茶。 半个时辰之后,屏风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黄安良和蓝千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两人各自在椅子上坐定,黄安良面带笑容,轻声说道:“这读书人,还是不能和我们这些泥土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人相比,身子虚弱的紧。吹一点风,身体就不舒服。蓝千户,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拿条毯子盖在腿上?” 闻言,蓝千户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拱起:“多谢大人关爱,属下现在好多了,并不需要毯子。” “坐下说,坐下说。你身体虚弱,就不要站着回话了。”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蓝千户坐下。 “既然身体无恙了,就接着将你刚才的话说完。你没看大家都在等你吗?”黄安良笑着说道。右手放在桌面,食指微微弯曲,有意无意的在那黄色的诏书上,轻轻的击打着。 “咳咳。”蓝千户左手握拳放在嘴上,清了清嗓子。 “对皇上的诏书,我们莫敢不从。但是,要阉人去领导东厂,我有着很大的不同意见。” “有什么不同意见,蓝千户请讲。不管对或是不对,这是我们延庆卫内部,大家互相探讨,畅所欲言么。”黄安良抬起头,眼光再一次从众人脸上滑过,脸上带着一种,颇有深意的笑容。 “当年,大奸臣齐泰,黄子澄诛杀藩王,皇上无奈之下,发起靖难之役,开始清君侧,才有了我大明如今的一片盛世。而今,阉人统领东厂,欲行不义之事。我等虽然没有清君侧的魄力,但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抗东厂才对。” 听闻此言,三名千户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虚汗。背后的衣物,更是被打湿一片。 这哪里是对抗东厂,这分明是对抗皇上。 “蓝千户,依你看来,如何才能对抗那些阉人,而不与皇上,与朝廷产生矛盾?” 黄安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脸上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静静的看着下方的蓝千户。 “属下以为,那帮阉人,陷害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大人,而锦衣卫,对这些阉人,应该是恨之入骨才对。若是我们真要为国家社稷着想,对抗这些阉人,使他们无法真正操控东厂,来陷害更多的国家栋梁,忠臣勇将,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锦衣卫,联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心虚,说完这些话,蓝千户的额头上,竟也冒出了一层虚汗。 或许是看见蓝千户体力不支,冒出了虚汗。 黄安良微笑着站了起来。 “其实,我认为,我们延庆卫,固守一方,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没必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去。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皇上钦点成立的机构。即便是他们相互争宠,别人也没有插手的资格。”黄安良道。 听见这句话,三名千户的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分明是要求我们站在锦衣卫的立场,还非要逼着我们自己说出来。 这指挥使今天所安排的这一切,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是延庆卫的最高指挥官,站到哪个立场,还不是你说了算。这样假惺惺的逼着我们说出自己的立场,可是,有了蓝千户的前车之鉴,谁的头有多铁,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看着另外三名千户,迟迟不表态,黄安良非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这三位,都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像对付蓝千户的手段,只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这里是指挥使营帐,他可以等,他也等得起。 第57章 威武全屈服 孙千户的脑子,在急速的运转着。 和他一起衡量整个事情利弊的,还有另外两名千户。 今天,这事实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得答应。货真价实的一道鸿门宴啊。 作为所有千户中的老大,孙千户不得已站了起来。 “我觉得,若是只针对,本应该伺候好皇上,不能干预朝政的太监,我们和锦衣卫站在一个立场,也没什么。”孙千户道。 听见资格最老的孙千户都表明了态度,剩下的两名千户,也急忙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我觉着孙千户说的很在理。” “嗯,属下也是这么认为。若是只针对太监干预朝政,我们就应该站在锦衣卫的这边来。” 看见大家都表明了立场,黄安良如同完成了任务一般,猛拍了一下大腿。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我也不能为了自保,没有一点热血之情。太监干预朝政,这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的事情。那我们就尽一点微薄之力,帮助锦衣卫,对抗那群阉人。” 孙千户缓缓的转过身来:“就这样,一场鸿门宴,将我们就拉到了东厂的对立面。” 肖尘面露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黄安良不但老奸巨猾,而且做事雷厉风行。 要么,你站到我的立场上来,一起对抗敌人;要么从此消失,不要在我的眼前晃悠。 不得不说,这一招,对这些好不容易爬到千户位置的几名将军来说,不可谓不狠。 “那接下来,黄安良给你们交代了什么具体的事宜?”肖尘问道。 “其他人不知道,只是从我这里,抽调了十名骑兵,去往了顺义县。”低头沉思了一下,孙千户说道。 “那黄安良没有和你说,抽调十名骑兵去往顺义县,所为何事?” 孙千户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说,有点事情要办。” “那十名骑兵,现在可回归你部?”肖尘问道? 若是能找到那十名骑兵,就可以确定,那顺义的张知县,频繁来回的往返清河店,到底所为何事。而他耳边需要将围墙加高的话风,到底又是何人而吹。 肖尘不相信,那张善人,会考虑到路边的破房子,会影响镇容,肖尘也不相信,黄安良会过问此时。 能说这种话,而且说出来不会让人有其他任何怀疑,一定是地方官员,而且,是顺义县之上的地方机构。 但是,顺义县的直接上级,就是昌平州。而昌平州的上级就是顺天府,难道说,掌管着京城周边全部地区的顺天府,也参与了此事? 肖尘摇了摇头,这应该不可能。 这顺天府尹陈谔,是一个棱角分明,不可低头的人物。在占理的情况下,即便是冲撞了当朝太子朱高炽仪驾,也丝毫没有退让。 最后,太子不服,直接将状告到了皇上那里。 然而,皇上非但没有追究陈谔,反而指责了太子一番。 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皇上丝毫没有给太子朱高炽留面子。 “顺天府尹,是民之天地父母,你怎么敢不敬呢?” 肖尘摇了摇头。 当今皇上,是一个真正的高人。一句话,既教育了太子,又抬高了顺天府尹的地位,间接的承认了,顺天府尹的“父母”官地位和对京师地区的管辖权。 由此可见,皇上对陈谔的信任。再加上他本身的刚正不阿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参与到这种无耻隐晦的阴谋中来。 “自从那十名骑兵调离我部以后,指挥使也将他们的卷宗从我那拿走,到目前为止,也没有送回。”孙千户道。 “卷宗都拿走了?等于说,黄安良从你那,直接将他们,连根挖走了?”肖尘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肖尘转过身,看向呢厚厚的青石火墙。 火墙上,依然有丝丝的温暖释放出来。 这十名骑兵,自己这辈子恐怕也找不到了。 自己要是没有猜错,这十名骑兵,在顺义县出事,段世雄被抓之后,连同他们的卷宗,已经被黄安良秘密的处决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黄安良展开,这黄安良,才是此案突破的最大关键之处。 只不过,在这紧要关头,厂公大人却是给了黄安良三天的静养时间,这到底是让他考虑,悔过呢,还是想让他有充足的时间,理顺所有的破绽,来和自己对抗? 若是第一点,只是说明,厂公大人在办案这方面没有经验,不知道乘胜追击,不懂得趁你病要你命。 或者,只是单单从个人私交上,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 但若是第二点,自己就只是扮演了一个小丑,在戏台上自以为是的努力演出,却不知太过于精彩,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握起拳头,肖尘在那散发着温热的青石火墙上,重重的击打了一下。 想起王三的死,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种种苦难,想起大年夜,自己蜷缩在破庙的稻草堆里,几乎要冻死的时候,王三深一脚浅一脚,几十里路赶来,扔在自己脚下的那个因为抱在怀里,而没有彻底冰冷的烧鸡,肖尘的双眼,爆出一道精光。 作为一名一直徘徊在官府最底层的普通校尉,肖尘并没有想着为国除害,为社稷稳定着想的这种崇高思想。 他就是想有一口饭吃,能够安稳的活下去。 但是,杀了王三,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无论你是谁,哪怕你与天同高,我也要将你的腰给折断。 “这么说来,你并没有直接的参与到这件事情中?”肖尘转过身,看着孙千户,问道。 摇了摇头,孙千户道:“没有。” 肖尘一笑:“既然没有,当天我去抓捕黄安良的时候,他为什么要通知你们逃走呢?” “因为,后来锦衣卫来人,我们一起交谈过。最主要的,锦衣卫在清河店设局杀死东厂太监的事情,我们也知情。” “清河店设局,你们有没有参与?”肖尘的眼神有点冰冷。 “没有。” “那黄安良有没有参与?” 沉思了一下,孙千户道:“应该也没有。” 第58章 有贵客到访 整个牢房里,一片沉闷的气氛。 孙千户并不知道,肖尘如此尽心查办此案,就是因为清河店的三名太监之死。 看着肖尘那一言不发,脸色平静的有点可怕的样子,孙千户小声问道:“肖大人,你以前也是锦衣卫的人,是不是中间闹过矛盾?” “和谁?和锦衣卫?我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小小校尉,哪有资格和谁闹矛盾。”听见孙千户的问话,肖尘从往事中回过神来。 “肖大人之前就是锦衣卫的人,对锦衣卫的了解,肯定远远超过我们这些旁人,我想冒昧的问一句,那纪纲,到底是罪有应得,还是说,真的被人陷害?” 孙千户身子微微前倾,脑袋伸的老长,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肖尘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副等待自己回答模样的孙千户,心中不免一阵好笑。 这里是大牢,自己是提审对方的,而现在,好像是被反提审一般。 不过,既然黄安良那个老家伙,一心将脏水往东厂身上泼,自己为何不能将这脏水,给他泼回去。 “冤枉不冤枉,我不知道。可那纪纲依仗着皇上的恩宠,为了表功,大肆的查办朝廷要员,打入诏狱,这种事情,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我感觉这个纪纲,和你们的指挥使大人,还有着几分相似,都属于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狠角色。” 听了这话,那孙千户的脸上一阵尴尬。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听起来好像是说指挥使以权谋私,铲除异己,可是仔细一品,分明说自己,并没有坚持原则,而是选择了屈服。 若是文官,选择了屈服,那叫识时务。 可是,自己是一名军前千户,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之人。关键时刻选择了顺从,等于在众人面前,狠狠的给了一个耳刮子。 一个没有气节的千户,那还叫千户吗? “惭愧,惭愧。”从肖尘进门,都一直未曾行礼的孙千户,不好意思的拱起了双手。 “哦,孙千户不要多想,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这种情况之下,我也会选择屈服。必定,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况且,你的身后还站着一家老小。这个能,逞不得。”肖尘笑着说道。 即便肖尘如此之说,那孙千户依旧羞愧难当,红着脖子,摇了摇头。 “孙千户,那锦衣卫和延庆卫负责沟通之人,你可知是谁?”肖尘讲话转回了正题。 “说来惭愧,那人始终带着一顶压得很低的大斗笠,我们根本看不清形貌,更不知道名讳。”孙千户道。 肖尘一愣:“哦,如此神秘?看来,黄安良虽然拉着你们入伙,可压根没有想让你们知道他全盘计划的意思。要不,你们都是以真面目示人,而对方却是遮遮掩掩。” “可能指挥使感觉我们答应的不是很痛快,怕我们反水吧。”孙千户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呵呵,或许吧。”肖尘跟着应道。 在他看来,之所以将四名千户都拉下水,无非就是想将延庆卫,打造成一个滴水不漏的铁桶,在自己真正想用的时候,信手拈来。 而目前,四名千户,还没有触及核心的资格。或者说,他们这趟水,蹚的还有点浅。 “目前,你所知道的,锦衣卫都做了哪些的事情?”肖尘问道。 “清河店的命案,顺义县的命案,皆是锦衣卫所为。” “那黄安良将你们召集起来,不仅仅是为了告诉你们,锦衣卫的所做作为吧?”肖尘笑着问道。 “指挥使吩咐,以后若是遇见锦衣卫的人,尽可能的提供方便。” “这是准备为锦衣卫的下一步行动,做全面的支援啊。”肖尘冷哼一声。 这些千户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么一点自己都能猜出来的东西了,只有黄安良,才知道一些自己想都想不到答案。 转身,看着孙千户:“一会,我差人送笔墨来,你将你做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吧。” 走出牢房的大门,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暗。不知不觉,几个时辰已经过去。 和杜少勤招呼了一声,安排人送笔墨去孙千户的牢房,肖尘便走出大牢的院子,向着十三役驻地走去。 今天的提审,对于案情的进展,没有丝毫的帮助。那隐藏在暗处的锦衣卫之人,还是无从知晓身份。 不过,知道了清河店的所有安排,皆是锦衣卫所为,也算是一种收获。 下一步,只要是揪出这个隐藏在锦衣卫之内的幕后黑手,王三的大仇,也就可以报了。 想到此处,肖尘的心里,感到一阵的轻松。 连续的高强度奔波,就在这思想放松的一瞬间,些许困意,竟袭了上来。 扬起脑袋,肖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心想着,这下回去,可得好好睡一觉了。 “肖尘,肖尘。”身后传来一阵急呼。 停下脚步,肖尘转过身来。 不远处,小李子一手拿着拂尘,一手在空中摇摆,向着自己急急赶来。 “小李子,这么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肖尘那刚刚放松的心弦,又再度绷紧。 好不容易到了肖尘跟前,小李子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 “厂公大人命我传你过去,我去十三役找你,校尉说你去了大牢。路上肚子疼,我上了个茅房再去大牢找你,他们说你已经走了。这不,我才加把劲,追了上来。” 小李子一边喘气,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个时候厂公找我?有什么急事?”肖尘眉头一皱,问道。 按理说,这众多的人犯已经抓捕归案,厂公大人应该知道自己一干人等连日奔波,需要休息,这么火急火燎的传自己过去,一定不会是小事。 “什么事情,厂公大人没说。不过临走的时候让内务太监打扫卫生,擦洗桌椅,应该是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小李子站直了身子,依旧粗重的呼吸着。 东厂是什么地方,东厂是皇上钦点成立的机构。能够让厂公大人紧张的,安排人手,里里外外打扫卫生,莫非,是皇上亲临? 第59章 意外遭指责 “到底是什么人要来?”肖尘问道。 若真是皇上亲临,此案目前还是个半吊子,虽然自己的思路清晰,可是从根本上缺少直接的证据。总不能给皇上推理案情吧。 “我也不知道,想那多干嘛,一会来了,不就知道了。”小李子道。 “我这一身脏衣服,要不要去换换?”连日的奔波,身上不仅是一层灰尘,身上更是一股酸臭,肖尘指了指自己,说道。 “换什么换,一线的校尉,本来不就是这个样子么,你以为你要去相亲?”小李子白了肖尘一眼。 撅着鼻子,肖尘使劲的在自己的左右胳膊上嗅了几下:“味道不算很大,走吧。” 东厂的大厅,今天打扫的几乎一尘不染。 黑色的青石地板,油光铮亮,就连窗户上的花格子,都被擦拭的没有一丝灰尘。 大厅门口的两名太监,鞋底泛着白光,一看都是刚刚换上的新鞋子。 站在门口,肖尘抬起右手,在身上拍打了几下,方才走了进去。 厂公林尚礼,一脸笑容的坐在岳飞画像下,他那雷打不动的椅子上。 旁边的位置,是一个中年人。 皮肤黝黑,脸型消瘦。一身三品朝廷大员的官府,穿在身上,竟然显得有些宽松。 肖尘急忙拍打了几番手臂,一个标准的参见上级礼仪,就跪了下去。 “十三役校尉肖尘,参见厂公大人。” “好,起来吧,旁边看座。” 林尚礼右手轻抬,笑着说道。 肖尘站了起来,却丝毫没有去坐的意思。 虽然厂公大人说了看座,但今日有贵客在此,而自己身上体现的,就是东厂的管理,和基层校尉素质,他哪能像之前那样,随便就找个位置坐下。 似乎是对肖尘的表现很是满意,林尚礼点了点头,一指旁边的那位三品大人。 “这位是掌管着整个京城的治安与政务,同时联络着六部和尚书房的顺天府尹,陈谔,陈大人。”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心中一惊,此人就是陈谔? 中午还想着,此案会不会牵连到他,最后根据他以往的种种传言,而否定了怀疑,现在,他怎么就突然到了东厂呢? 然而,不管此人是否存在疑点,但目前为止,他还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更是厂公大人的座上宾,该有的礼节,一点都不能马虎。 当下,双手一拱:“见过陈大人。” “嗯。”那陈谔面无表情,只是应了一声,微微点头。 放下手臂,肖尘站直了身子。 从对方刚才的态度来看,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个礼仪,不太满意。 然而,东厂校尉,代表的就是东厂,也就是皇上。即便是普通的校尉身份,除了见到皇上,见到自己的厂公大人之外,其他任何的朝廷大员,都没有接受跪礼的资格。 虽然大明重文轻武,相同的品阶,文官比武官高出至少一品,自己只是没有品阶的一介武夫,这不跪,就是不跪。 看见肖尘如此作为,林尚礼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这么着急将你传来,随即因为陈大人想问你几个问题,一会你就据实回答,不要有所保留。”端起桌上的茶碗,林尚礼笑着说道。 “是,属下遵命。”肖尘应道,将眼睛看向了旁边的顺天府尹。 “你是肖尘?”那顺天府尹斜靠在椅背上,宽大的官服,似乎能装他两个。黝黑而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是,属下东厂十三役校尉肖尘。”肖尘不卑不吭的答道。 “也是原来的锦衣卫校尉?”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肖尘的眼睛,那顺天府尹又问。 “是,属下是厂公大人直接从锦衣卫调过来的。” 那顺天府伊缓缓转头,看向一边的林尚礼,似乎是在求证。 林尚礼放下手中的茶碗,面带笑容的看向对方:“他说的没错,他,连同他所在的十三役,都是我从锦衣卫,专门要过来的。” “呵呵。”那顺天府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和他那黝黑而又消瘦的脸型搭配起来,说是哭,更为合适一点。 “厂公慧眼识珠,刚刚将这肖尘纳入麾下,就挖掘出如此大案,连朝廷的三品指挥使,都给拿下了了。”顺天府尹陈谔,淡淡的说道。 怪异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来,这到底是在称赞,还是在责怪。 “大人谬赞了,肖尘本身就心思缜密,观察细微。在锦衣卫的时候,就办过许多的大案子。只不过是淡泊名利,受到了排挤,功劳都被他人所顶替。我受皇上之命,组建东厂,担任厂公一职,理应重用人才。”林尚礼笑着说道。 同时,抬起右手,一指陈谔面前的茶碗:“陈大人,请用茶。” 这陈谔是谁?这是连太子也敢冲撞的皇上爱臣。虽然只是一个三品官阶,可这顺天府是什么地方?是天子脚下。 顺天府尹,平常负责的就是京城的日常事务,偶尔会接一下来自各地的诉状。可尽管如此,和东厂,也是八竿子都扯不上关系。 今日突然造访,而且提前派人通知。若说是陈谔自己来溜达的,林尚礼是死活都不肯相信的。 端起茶碗,陈谔慢条斯理的拨弄了几下,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这冬天,还是得喝三炮台。前几日天气晴朗,我一时心血来潮,泡了一碗雨前春芽,喝了没一会,就开始闹肚子。” “再好的春芽,它也是凉茶,这个季节,还是不要喝为好。”林尚礼笑着说道。 心底下,却是狠狠的将陈谔骂了一番。 你这个老狐狸,我就知道你来我这里,没安好心。还和我说,你喝了雨前春芽闹肚子。但是你想错了,肖尘可不是什么雨前春芽。只要你对他好,他比三炮台喝着,都暖胃。 放下茶碗,陈谔将目光又看向肖尘。 “听说你在锦衣卫的时候,消极怠工,和混日子差不多。为什么到了东厂,却是如此的卖命查案?” 肖尘的脸上的恭敬,逐渐消失。 上前一步:“敢问陈大人,你听谁说的,我在锦衣卫消极怠工,整天在混日子?” 第60章 厂公急发怒 大厅里,原本一片祥和的气氛,骤然降温。 顺天府尹紧紧的盯着肖尘,是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小的校尉,竟然敢用这样的口气,质问自己。 林尚礼更是大吃一惊,送到嘴边准备抿上一口的茶碗,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他知道,肖尘在锦衣卫的时候,虽然有着一身的本事,就因为从不拍马溜须,才被排挤。他也知道,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是有着强硬的个性。 但是,他没有想到,面对着在朝廷里,和六部大吏都平起平坐的顺天府尹,竟敢这样的当面质问。 “肖尘,这是顺天府尹陈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质问?”见气氛僵硬,林尚礼急忙向肖尘使了个眼色。 虽然,林尚礼并不惧怕这陈谔,但是,若是因为此事,闹到皇上那里去,自己难免会落一个约束下属不力的把柄,而被他人指指点点。 肖尘腰板挺的笔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厂公大人,我并没有质问陈大人,我是在询问陈大人,你是听何人之言,说我肖尘在锦衣卫的时候,消极怠工。” 肖尘的声音很是平和,但是,听在陈谔的耳朵里,却是万分的刺耳。 然而,陈谔似乎并没有生气。 将身体努力的往椅背上靠了靠,陈谔道:“听你的意思,我若是说不出来,是听谁说的,你还要治我诬陷之罪了?” 轻蔑的看了肖尘一眼,陈谔的脸上挂满了嫌弃。 看着好好的气氛,随着几句话的不对,突然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林尚礼急忙站了起来。 一指肖尘:“连日劳累,看你的脸色,也一定是没有休息好。下去休息吧。” 虽然在传说中,这位顺天府尹名声还不错。但今日一见,却是让肖尘大失所望。 听见林尚礼的话语,正好他不想再与此人沟通,礼也没行,转过身,就要离开。 “慢着。”陈谔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见声音,肖尘抬起的左脚,缓缓放下。 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盯着陈谔的双眼。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陈谔说道。 肖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若陈大人只是听说而已,我肯定不会与您一般见识,更不会告你什么诬陷之罪。只是,我有一点始终想不通,我一个小小的普通校尉,何德何能,竟然值得顺天府尹,在百忙之中,专门跑去听说?” 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一旁的林尚礼心中焦急万分。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进行劝说。 “你还真没说错,来此之前,我确实去了一趟锦衣卫,对你的过往,了解了一番。”陈谔将左手放置于桌面,半歪着脑袋,似乎是要缩进那宽大的官服里面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肖尘。 听闻此话,旁边的林尚礼心中更是一惊。 好你个陈谔,提前通报一声你要来,我还派人里里外外的打扫一番,如同接待贵客一般的对待你。你可倒好,来了没说一句好听的话,居然还专门跑到锦衣卫去,打听我属下的过往。你这哪里是来做客,你这分明是来找事。 若你好好的也就罢了,若你一心想要和东厂过不去,我林尚礼也不是吃素的。 当下,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 随后,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小李子:“小李子,过来给我加点热水。” 对于大厅里面的一切,小李子听的清清楚楚。 听见在这个紧要关头,厂公大人竟然叫自己添加热水,一定是有着深意。 急忙走了进去,端起林尚礼旁边的茶碗。 看着陈谔那喝了一半的茶碗,便抬起左手,准备一起端走加水。 “陈大人想必不是很渴,那茶水几乎没动,不用加了。”双眼直视大门口,林尚礼淡淡的说道。 小李子伸在空中的左手,急忙收了回来,迈起步子,向着大厅后面走去。 他瞬间明白,厂公大人这哪里是口渴,这是想用一碗茶水,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对于林尚礼的这一番暗示,那陈谔不知道是没有感觉出来,还是压根就不在乎。 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的盯着肖尘,等待着他对自己的答复。 拍了拍身上的皂衣,肖尘看向高高在上的陈谔:“陈大人,你感觉我这一身衣服,怎么样?” “嗯?”陈谔眉头一皱。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我的话语他是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见?一件破校尉制服,还问我怎么样。 “这就是一件普通的校尉制服,能怎么样?”陈谔冷冷的说道。 “哦,也是。”肖尘笑了起来,“既然我穿的是一件普通的校尉制服,那么,你希望在锦衣卫,我能有多高的评价?何况我没有拍马溜须的习惯,从不受人待见。” 听了此话,陈谔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也多亏他长得黑,才看不出那红脖子涨脸的尴尬样子。 “不要强词夺理,我去锦衣卫的目的,就是不相信,一名普通的校尉,如何能挖出这么大的一个案子。按照你在过去的表现,你不应该一路尽心的查办下去才对。”为了缓和自己的难堪,陈谔再一次的质问道。 还没等肖尘回答,旁边的林尚礼,轻咳了两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堪。 “陈大人,你这样说话,有点过了。”林尚礼的声音并不高,但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并不包括顺天府尹陈谔。 “哦?”陈谔收回了紧盯着肖尘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林尚礼:“林公公,你这是准备护犊子?” “我东厂的人,我自己会管教,还轮不到他人来指指点点。”林尚礼双眼平视,看都不看陈谔一眼。 “哈哈哈。。。”或许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陈谔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下来,“林公公,我不过就是说说东厂一名普通的校尉,你又何必急于站出来表态?这人的本性,天生下来,就已定性。就如同一头狼崽,无论你如何付出与驯养,也不会变成一只听话的狗。” “啪”,话音刚落,林尚礼一把拿起桌上的精致茶碗,摔碎在大厅那光滑的青石地板上。 碎裂的茶碗碎渣,连同一片片茶叶,溅出去七八尺远。 第61章 判若似两人 随着这一声茶碗摔碎的声音,大厅里里外外的小太监,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低着脑袋,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林尚礼是谁,那可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一个不好,杀掉一名小太监,和杀掉一只鸡,没有任何的区别。 刚刚走到林尚礼身后的小李子,手中托着一碗茶,不知如何是好。 斜眼瞄了一眼桌面。 桌面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林尚礼摔碎的,竟然是,顺天府尹陈谔的茶碗。 “姓陈的,这里是东厂,不是你们顺天府,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污言秽语,乱讲一气。”林尚礼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直指着陈谔的脸庞,大声咆哮着。 这气势,俨然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气势。 “怎么?”陈谔竟是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动怒,侧头看向林尚礼,“林公公这是准备动手?难道抓捕一个三品武官还不够,想要将我这个三品的文官也抓进去,凑成一对不成。” “哼。”林尚礼右手一摆,转过头去,愤愤的坐在了椅子上。 面对大厅里的瞬息变化,肖尘的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着。 顺天府,负责京城治安与政务,更是有着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 这顺天府尹有多重要,皇上心里明明白白。在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上,怎么可能安排一个庸才。 而今天,这陈谔的表现,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大老远的跑来东厂,就是为了和自己过不去?难道说,只是想找一个理由,收拾了自己,为那关押在东厂大牢里的黄安良翻案? 想到这里,肖尘又在心底,默默的否决了自己。 这种方式,太过于粗糙,太过于简单。根本不是一个顺天府尹,该有的处事方式。 若自己没有猜错,这是他故意而为之。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一味的挑衅自己? 看着一旁的林尚礼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那陈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宽大的官服套在身上,如同一身戏服般,让人看起来不伦不类。 “无论是顺义县,还是昌平州,都是我顺天府的管辖范围。顺义知县被杀,昌平知州被抓,我作为一个上级主管,来东厂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分吧?”看着将头扭向一边,并不理睬自己的林尚礼,陈谔淡淡的说道。 “延庆卫虽然不属于我顺天府直辖,但也是驻守在我顺天府的辖区之内。指挥使被东厂抓捕,我来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分吧?”陈谔又道。 看见林尚礼不再说话,陈谔挑衅的目光再次转向肖尘:“你说,为什么在锦衣卫的时候,你就像是一头孤狼,只有饥饿的时候才会动弹一下。而到了东厂,却如同一只温顺的狗,凭借着自己敏锐的嗅觉,拼命的挖掘这起案子?” 听见此话,小李子端着茶盘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差点将厂公大人那精致的茶碗摔到地上。 摇着嘴唇,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背对着陈谔的林尚礼,将刚刚松开的右掌,再次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然而,被针对的肖尘,却是脸色异常得平静。微微上翘的嘴角,让然看起来,竟好像是带着一丝笑意。 “不好意思,我让陈大人失望了。不过,陈大人也是让我感到很失望。”肖尘摇了摇脖子,淡淡的说道。 “我问你话呢,别岔开话题。”陈谔眉头微皱,道。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陈大人只真的听不懂呢,还是装着听不懂?”这次轮到肖尘皱起了眉头。 陈谔向前走了几步,静静的看着肖尘的脸,专注的程度,似乎肖尘的脸上,绣着花一般。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沉默了许久,陈谔终于开口问道。 看着如同小丑般站立在自己眼前的陈谔,肖尘微微一笑。 “陈大人费尽心机的跑到锦衣卫打听我的过往,又不惜爆出粗口来对我进行辱骂,却是没有激起我的任何怒意,这是我让陈大人失望了。” “而陈大人不惜声势浩大的来到锦衣卫,又找了这么一身与你的身材极度不符的官服穿在身上,只是为了看清一个小小校尉的真实面目。你的表演太过于粗糙,这是让我失望了。” 肖尘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淡淡的说道。 陈谔先是一愣,随即扬起脑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侧过头,看向那背对着自己,恨不得和自己拼命的林尚礼:“厂公大人,你摔了我的杯子,现在我口渴了,给我上碗茶。” 虽然林尚礼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被人讨茶的这种事情,他无法拒绝,何况对方也是皇上跟前的宠臣,说白了,大家都是一个级别的。 头也没抬,对着旁边一直端着茶盘的小李子,摆了摆手。 若是小李子自己可以做主,这会一定是一声不吭的端着茶碗走掉。 可是,他做不了主。 只能端着茶盘,将里面唯一的一个茶碗,放在了陈谔的面前。 也不管大厅里所有人的想法,那陈谔端起茶碗,都没有拨弄上面的茶叶,就美美的喝了一口。 似乎意犹未尽,又喝了一口,才将茶碗放在了桌面。 “这是皇上御赐的新茶吧?甘甜可口,甚是好喝。厂公大人,能不能给我再来一碗?” 这陈谔竟如同换了个人一样,脸上堆满了笑容,看向林尚礼。 “闭上你的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那茶水,东厂没有了。想喝,回你的顺天府去喝。”林尚礼虽然将身子坐正了,可依然没有看陈谔一眼。 站在下方的肖尘,此时可是看傻了眼。 先是一副居高临下,兴师问罪的样子针对自己。而现在,又死乞白赖的和厂公大人要茶喝。若不是脑子坏了,谁会干出这等事来。 如此的忽冷忽热,变化异常,这哪是一个正常的顺天府尹,可以做出来的事。 这陈谔到底想干什么? 第62章 厂公心亦乱 大厅里外,那些小太监们,虽然身上的抖动已经停止,可还是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依旧呆呆的跪在哪里。 “林公公,你我都是为朝廷做事,不会为了几句口角,真的撕破脸皮,连茶水都不给我这个顺天府尹喝吧?” 陈谔依然一副不要脸的样子,脸上带着哭一般的笑容,拿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碗,在桌子上叮叮当当的敲击着。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林尚礼似乎心中的怒气有点消除:“你们都起来。又没有犯什么错,还跪着干什么。” 说完,又对着身边一直恭候着的小李子挥了挥手:“给他上一碗茶。” “是。”小李子细声的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走进了后堂。 听见林尚礼的吩咐,陈谔似乎是得到了一种满足,停止了敲击桌子的举动,将目光又看向了肖尘。 “肖尘,我可以严肃的问一下,你为什么对此案如此上心吗?当然,你若是对之前我的态度有意见,你可以不回答。”看着肖尘,陈谔又恢复了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肖尘一笑:“陈大人的脸,比夏日的天气变化都快啊。一会风,一会雨,一会又是大晴天。在别人的眼里,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归于疯子行列。若是说我和一个疯子计较,那我要么也是一个疯子,要么,连疯子都不如,只是一个傻子。” 陈谔没有说话,只是挺着那张哭笑般的脸,高高抬起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肖尘,等待着下文。 “我之所以查办此案,是因为对方设局,杀害了我们东厂的三名公公。其中一名,乃是给了我肖尘第二次生命的恩人。于公,查办此案,是我作为一名东厂校尉的职责所在。于私,我要为我的恩人报仇。这就是我全力侦破此案的原因,不知道我这样的回答,陈大人是否满意?” 肖尘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心理情绪。 “好。”陈谔站了起来,双手在空中轻轻的拍了三下,“你的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陈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肖尘淡淡的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抓捕了朝廷的三品武官,作为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你就不怕,你啃不动他吗?”陈谔诡异的一笑,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 肖尘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陈大人,难道皇上关于东厂的诏书,没有送达顺天府?诏书上说,凡见东厂之人,如皇帝亲临。除了不拜,皆以东厂为准。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尉,但我是东厂的校尉。东厂身后,站着的是皇上。普天之下,还有皇上办不了的乱臣贼子?” “好好好。”陈谔一连说出了三个好字。 随即,看向了一旁的林尚礼:“林公公,今天叨扰多时,把你这个司礼监的一把手,都弄得坐在那一言不发,只生闷气。好了,我也就不在你眼前继续碍事了。告辞。” 说完,也不管林尚礼理不理睬,双手一拱,径直走到了大厅之外,招呼了一下随从,出了东厂的大门。 一直盯着陈谔不见了人影,林尚礼方才站了起来。 “这老东西,纯粹就是来我们东厂找事。以后可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到我的手上。”看着大门口,林尚礼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肖尘面带微笑,走到了林尚礼跟前,对着旁边的小李子,使了一个眼色。 小李子会意,拿起屏风后的扫帚,就开始打扫地面上的茶碗碎渣。 “厂公大人,您说,这陈大人,会不会就是这起案子的幕后之人?”肖尘笑着问道? 林尚礼一愣:“为何会如此之说?是不是有什么证据,指向了他?” 肖尘摇摇头:“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这事发地都在顺天府的辖区之内,知县,知州,再往上,可就是这顺天府尹了。” 林尚礼仰起了头,看着那处高高的屋梁:“这陈谔,虽然今天让我很是生气,但要是说他参与了这起案子,我可是一百个不相信。此人说话不讲究方式,随意而行,在朝中也是得罪了不少的大臣。但刚正不阿,从来都是秉公办事。应该是不会参与到这种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中去。” “那就奇怪了,按照朝廷律令,顺天府即便是联络着六部,更是有着小‘刑部’一说,但他也不应该将手伸到东厂这里来。难道他不知道,东厂是皇上钦点,直属于皇上吗?” 肖尘低头,看着快靴那被尘土扑成灰色的靴帮,缓缓的说道。 “他乃堂堂顺天府尹,怎能不知道此事。”说到此时,林尚礼豁然色变,话语也停了下来。 莫非,这陈谔是皇上派来的? 若真是这样,这皇上又是什么意思? 林尚礼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虚汗。 作为东厂的最高负责人,有什么疑问,皇上理应询问自己才对,为什么要派遣陈谔来侧面打听? 皇上是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还是对此案的查办有所不满? 无论是那一点,若是这陈谔真的是皇上安排来的,自己的处境,恐怕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看着林尚礼异常的变化,肖尘有点不知所以。 “厂公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肖尘低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林尚礼转过身,偷偷的抹了一下额头的虚汗,“要不,你直接提审黄安良吧,尽快让此案水落石出。” “厂公大人不是答应了那黄安良,给他三天的思考时间么?”肖尘不解的问道。 “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为了案情的进展,我允许你可以直接提审黄安良。”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那黄安良现在只是东厂的一名囚犯,但既然厂公大人答应给他三天的思考时间,那么我们还是三天后再审他吧。这几天,我先去整理一下其他人的供词。” “也好,就按你说的来。你也连续的忙碌了几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林尚礼站了起来,全然不顾身后肖尘那诧异的表情,转身,缓缓的走进了后堂。 第63章 亲信亦不信 且说那陈谔的官轿,出了东缉事厂的大门,却是没有奔顺天府,而是到了东安门,直接一拐弯抬了进去。 御书房里,明成祖朱棣,正伏在那堆满公文奏章的案几上,翻阅着新进递上来的奏章,不时的用那细细的狼毫笔,在奏章上一圈,一点。 “皇上,顺天府尹陈谔大人到。”门外,传来贴身太监王小四轻柔的传话声。 “让他进来。”明成祖应了一声,继续批阅着奏章。 听见应允,王小四左跨一步,将御书房的大门让开:“陈大人,请。” 对着王小四轻轻的点点头,陈谔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脚步轻抬,跨进门之后,又急忙转过身去,将房门轻轻的闭上。 回过头来,双手轻拍两下胳膊,就跪倒在地:“臣顺天府尹陈谔,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旁边有椅子,自己坐。”明成祖头也没抬,淡淡的说到。 在皇上面前,陈谔哪里敢坐。 直起身子,仍然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 终于是将手中的奏折批阅完毕。 明成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合起奏折,方才抬头看向陈谔。 “什么个情况啊?”明成祖问道。 “回皇上,臣专门去了一趟锦衣卫,查了一下那肖尘的过往。此人十一岁便进入锦衣卫打扫卫生讨生活。由于天天耳濡目染,十五岁便正式加入了锦衣卫。这次皇上成立东缉事厂,林公公便将他和他所在的十三役,一并要到了东厂。” 陈谔身体微躬,缓缓的答道。 “嗯。”明成祖似乎是批阅奏章有点累了,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那雕刻精致的椅背上,双眼缓缓闭上。 “锦衣卫对此人,是何评价?”明成祖道。 “有能力,却没有上进心。属于自己的任务,完成的都很出色。和自己无关的,正眼都不看一眼。”偷偷观察着皇上的表情,陈谔小声的说道。 “哦,还有着几分个性啊。”明成祖的脸上,微微浮出一丝笑容。 “是,臣也这么以为。”陈谔急忙附和道。 明成祖抬起双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小四。” “奴才在。”听见明成祖的召唤,守在门口的王小四,急忙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给朕揉揉肩膀。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背上总感觉不舒服。”明成祖道。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拂尘往腰间一别,就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开始揉捏起来。 感觉到肩膀的不舒服,得到缓解。明成祖闭着眼睛,轻轻的摇动着脑袋。 “东厂的情况呢?”明成祖道。 “到达东厂之后,臣便让林公公将那肖尘叫来。此子破为邋遢,一身的校尉服,扑满了灰尘,身上更是隐隐有着一种酸臭的味道,似乎是几天都没有洗澡了。”陈谔毫无保留的说出了自己对肖尘的第一印象。 “你没有对他进行试探?” “臣试探了。臣连最难听的话语都用上了,也没有激起他的怒火。倒是林公公气的摔了臣茶碗。”陈谔尴尬的一笑。 明成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这小林子,都开始护犊子了?” “嗯。”陈谔点点头,“看那样子,林公公是真的生气了。后来我和他要茶水,他让我回顺天府去喝。” “小林子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要么是你说的话,太过于难听。要么就是那肖尘,小林子很是看重才对。” “别说林公公看中他,虽然我只见了一面,也是对这小子喜欢的紧。”说道此处,陈谔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兴奋。 “哦,说来听听。”明成祖似乎也有点感兴趣。 “臣刚到东厂,那肖尘进来,还是一番恭敬的朝礼参拜。等臣用自己的身份,居高临下的去针对他时,那小子非但没有胆怯,更是和臣针锋相对,几番言辞,臣差点败下阵来。” “臣问他,为何在锦衣卫和东厂,判若两人,对此案如此的全力侦破。他回答了臣两点,让臣再也无法继续的打压于他。”陈谔说道。 “哪两点?”明成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说,于公,他要尽责。于私,他要报仇。” “报什么仇?” “清河店的第一起命案,就是一堵围墙压死了三名东厂的太监。而其中一名,就是这肖尘的恩人。” “什么恩人,你怎么越说,朕听的越糊涂啊。” “关于此事,臣也是在锦衣卫,仔细的询问了一番。这肖尘,从小就是孤儿。那被压死的太监,和他是一个村子。从小照顾他长大,锦衣卫打扫卫生的差事,也是这太监给谋的。准确的说,这太监的死,也是此案被挖掘出来的直接导火索。”陈谔道。 “此人有能力,更是有着感恩之心。怪不得小林子要摔了你的茶碗,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这个人才,一心想真正的纳入麾下啊。”明成祖笑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爱臣们,为了一个人才,争的红脖子涨脸,明成祖的心里,也感到高兴。 若是一个个占着高位不办事,才争的让人反感。 “通过臣的各方面考验,这肖尘应该是清白的,此案让他继续追查下去,应该没有问题。”陈谔微弓这身子,严肃的说道。 “那就好。这东厂刚刚成立,小林子对这方面,并不是很在行。只要这肖尘根红苗正,把他培养成东厂的顶梁柱,也不是不可以的。让你做这么多,我是不想出现第二个纪纲。”说到这里,明成祖放在案几上的右手,轻轻的握了一下。 陈谔没有接话。提起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陈谔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的往下接。 在没有倒台之前,纪纲可是明成祖最宠爱的臣子,手握重权,大杀四方。 而今纪纲即便被处死,这关于他的好话坏话都不能随便说。 说好,就证明皇上眼瞎;说坏,还是说明皇上眼瞎。 “好了,天色已晚,你回去休息吧。”明成祖淡淡的说到。 “是,臣告退。”陈谔应了一声,缓缓的退出了御书房。 “小四,明天传小林子进宫一趟,顺便带上那肖尘。”明成祖闭着眼睛,缓缓的说道。 第64章 一语惊帝心 翌日,一身劲装的林尚礼,在东厂的大院里,正在练习他自创的那一套健身功法。 “厂公大人,还是和宫里的时候一样勤奋啊。”王小四迈着小碎步,笑嘻嘻的走进了院子。 看见王小四,林尚礼眉头一皱,停下了刚刚摆好的起步式。 “皇上传我进宫?” 昨晚,林尚礼一夜都没有睡好,始终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这一大早就看见王小四,心头不免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皇上昨晚就交代了,让我今早来传你进宫。”王小四笑着说道。 “即刻进宫?” “这个皇上倒没有说,只是说让我传您。您要是不忙,不如这会就去吧。”王小四说道。 “好,待我进去换身衣服。”说着,林尚礼就要转身进屋。 “哎呀,这睡了一夜,我差点忘了。皇上说,让你顺便带上肖尘。”王小四一拍脑门。 “带上肖尘?”林尚礼豁然回头,看着王小四,“带上他?” “嗯。带上他。”王小四点点头,看着林尚礼疑惑的眼神,道,“厂公大人不必担忧,应该是好事?” “好事?”林尚礼更是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王小四将昨天御书房听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尚礼。 “原来是这样,陈谔这个老东西,连我也一起骗,看我见了他不骂死他。”林尚礼骂了一声,又冲着屋子里高喊一声:“小李子,去传肖尘过来,随我一起进皇宫。” 突然想起肖尘昨天蓬头垢面的样子,抬头又对王小四道:“那肖尘是一名一线校尉,这要去面见皇上,免不了梳洗洗漱一番,你先回去,我随后自己进宫。” “好吧,那奴才先行告退了。”王小四转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等肖尘到达东厂的时候,林尚礼早已经给他准备了一身崭新的校尉服和快靴。让他又匆匆洗了个澡,两人便向着皇宫赶去。 “厂公大人,您说,这皇上传我进宫,是为何事啊?”肖尘一脸的紧张。 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尉,虽说查办过的朝廷大员也不在少数,可是面对皇上,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假的。 “去了不就知道了。”林尚礼并没有回答他。 这皇上,能安排陈谔侧面观察肖尘,就是因为这起案子所展露出来的才能,得到了皇上的认可。而让王小四来传自己进宫,也一定知道王小四会和自己说出真相。 而现在,考验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揣摩透皇上的心思了。 今天进宫,说白了就是皇上想当面考验一下肖尘,值不值得重用。若是自己告诉了肖尘昨天所发生的事情真相,皇上的考验,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唉。”林尚礼不由得叹息一声。 今天进宫,明面上看,是皇上想考验肖尘。仔细一想,更是在考验自己。 自己忠心耿耿,什么时候才能获得皇上的真正信任啊。 “厂公大人,您这好好的,怎么突然的叹起气来了?”肖尘问道。 “没事,以前赶路,我和你一样的利索。而今,没走多远,就已经气喘吁吁,这人啊,不经意间,他就变老了。”林尚礼苦笑了一下。 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撒谎苦笑,还是真的在为自己这不经意的老去苦笑。 “这人,谁都会有老了的那一天,厂公大人又何必对此感伤。再说了,你也就是四十多岁,和老有什么关系呢。”肖尘笑着说道。 “不说了不说了,皇上还在等着呢。”林尚礼脚下加快了步伐。 整个皇宫,林尚礼那张脸,就是一张无所不能的通行证。 没有多大功夫,两人就来到御书房门前。 两名在门口值守的小太监,看见自己的最高领导,急忙躬身问候:“林公公早。” “皇上还在早朝?”看了一眼那房门大开的御书房,林尚礼问道。 “是,皇上早朝还没结束。”小太监恭敬的答道。 “行,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皇上。” 对于皇宫的一切,肖尘充满了好奇。 “咦,那是不是红梅?这么早就开花了。”指着旁边凌风独自开的红花,肖尘兴奋的问道。 “嗯,这就是红梅,之所以将它种植在这里,就是因为皇上喜欢红梅这种傲雪,向上的风格。”林尚礼笑着说道。 “是不是?那这梅花,一定是厂公大人的手笔了。”肖尘走上前去,近距离的观看着那紫红的花瓣。 “咦,这里怎么有个空隙?应该原来也有一株红梅吧?”肖尘回头,看向身后的林尚礼。 看着肖尘指着的地方,林尚礼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 “那个地方,原来种植着一株腊梅,朕不喜欢,所以小林子就将它除去了。”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身披黑色的貂皮披风,头戴硕大的貂皮帽子,双手背负,缓缓的走了过来。 “臣参见皇上。”林尚礼急忙跪在了地上。 御书房前,看见一名不着官服的老者,肖尘怎能猜不出此人是谁。 在林尚礼跪下的瞬间,也跪了下去:“东厂十三役校尉肖尘,参见皇上。” “好好,都起来。”在二人面前停住了脚步,明成祖轻轻的摆了摆手。 “谢皇上。”二人站了起来。 一指刚才那片空隙,明成祖面带笑容看向肖尘:“你说,这里要是重新栽植的话,栽植上什么,更为合适一点。” 一旁的林尚礼,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揣摩皇上的心思几十年,也才敢在这里植下一株梅花。而现在,要肖尘说栽植什么合适,这个考题,不是一般的大啊。 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肖尘抱手答道:“属下以为,这里要么什么都不用栽植,要么随便栽植都行。” “哦,这又怎么说?”明成祖的脸上,有着一丝好奇。 “这里,属于御书房外。皇上批阅奏章累了,可以在窗口随意的放松一下。至于什么花草,并无所谓。百花争鸣,正如同人间的三教九流,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就不承认它的真实存在。” 明成祖眉头一皱:“那第二种呢?” 第65章 心中遗善意 御书房前,林尚礼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肖尘这个愣头青,进宫之前,真的应该和他说到说道,见了皇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皇上是谁,皇上是整个大明的主宰。 皇上的一句话,可移山,可填海。 他居然在皇上的面前,说什么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就不承认它的存在。 别说世间的三教九流了,就是十教十流,皇上一句话,还不是会被灭个干干净净。 这个愣头青,今天恐怕真要被他害死了。 尤其是看见皇上那眉头微皱的样子,林尚礼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一丈白绫,向着自己缓缓的飘来。 而肖尘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明成祖的不悦,依然高声的说道:“这第二种,就是什么也不种植。整个大明,都是皇上的。所有的高山湖泊,草原沙漠,名山胜川,江河行地,都是皇上的。皇上一抬头,就是大明的万里疆土,若是在窗前种植一些凡间的草木,倒是会妨碍皇上一眼万里的长远目光。” 林尚礼一愣,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看见皇上的脸上,竟然浮出了一丝欣喜。 “小林子。” “奴才在。”林尚礼急忙应道。 “回头命人,将这御书房外的所有植被,都给我移走。”明成祖双手背负在披风里面,微微的点着头。 “那这株红梅呢?”林尚礼低声问道。 前几天,皇上还专门让自己看了这个刚刚开放的梅花,说喜欢这株梅花,难不成,也要一起移走? “一起移走,全部移到后花园去。朕想赏花了,就去后花园。这御书房,就是朕批阅奏章,处理公文的地方。朕要继续保持长远的目光,来治理天下。”明成祖豪迈的说道。 “是。”林尚礼急忙应声。 “走,我们一起去后花园走走。”说着,明成祖一步当先,向着后花园走去。 林尚礼,肖尘紧紧跟上。 王小四快速的跑进了御书房,将明成祖平时用来暖手的热水壶,紧紧的抱在怀里,追了上去。 “小林子,你多久没有陪朕,一起来这后花园了。”站在一座拱桥上,明成祖望着那已经结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的湖面,轻声的问道。 “有些时日了。皇上一直忙于朝政,难得空闲下来,这后花园的亭台楼阁,想必都已经想念皇上了。”林尚礼微弓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更为卑微。 “哈哈哈,这后花园的亭台楼阁有没有想念朕,朕不知道。但朕平时练功的那些木人桩,一定是想念朕了。”明成祖放声大笑,洪亮的声音顺着湖面传去,随着回音的波荡起伏,竟有一种荡气回肠,雷霆万钧之感。 “皇上也喜欢练武?”旁边的肖尘,听见木人桩三字,忍不住的问道。 “哦?”明成祖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小林子,你们在东厂,就没有说起过朕么?”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臣始终敬在心里,哪敢随便的说三道四。”林尚礼急忙回答。 “朕虽然是皇上,但朕也是人,为什么不能说?就算其他的不说,朕喜欢练武,增强体质,才能带兵打仗,决胜于千里,这种事,说说也无妨。还有回头让你东厂那些没有习武的太监,也给我练起来。没有一个好的体魄,如何能更好的为朕做事。” “是,奴才回去就给他们制定一个,练武强身的计划出来。”林尚礼急忙应道。 明成祖转身,从拱桥上走了下来,向着不远处的一片紫竹林走去。 那片紫竹林,郁郁葱葱,足足有两亩地大。 紫黑色的茎杆密密麻麻,支撑着一片片巨大的竹冠,将年前的大雪,全部阻挡在竹冠之外。 在紫竹林旁边,明成祖停了下来。伸手摸着一根紫色的茎杆,轻轻的摇晃了几下。 “这紫竹,和朕还有着一段渊源呢。”明成祖笑着说道。 “皇上您,和着紫竹还有着渊源?”林尚礼躬身,笑着问道。 虽然卑微的没有个人样,但林尚礼今天的心情,却是异常的好。 这皇上,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来这后花园,转上一圈。但并不包括这寒冷的冬季。 今天,皇上不但来了后花园,更是说起自己和这紫竹,有着渊源。即便是自己陪了皇上近二十年,能让皇上这样主动提起过往,都是不多见。 松开那株紫竹,明成祖又缓缓的向前走着。 “朕四五岁的时候,还住在中都凤阳。那时候,太祖还在征战天下,不在身边。大哥带着朕,去往河边玩耍,遇见了一条疯狗。大哥跑的快,将朕拉在了后面。那疯狗跑上来,冲着朕的小腿,就是一口。” 说到此处,明成祖的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是在回忆着童年的天真与美好。 “当时,腿上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回家后便开始发烧。后来请了镇上的郎中来看,才知道这是被疯狗的牙齿,所感染。郎中开了药房,其中一味就是这紫竹的根。大哥感觉没有保护好朕,心中惭愧,便主动去挖了许多的紫竹根回来。” 明成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这紫竹根,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朕。” “皇上乃是大富大贵之人,所以,这紫竹也因此,而沾上了皇上的贵气。”林尚礼不失时机的急忙附和。 “你说反了,是朕沾上了这紫竹的福气。”明成祖轻轻的说道。 肖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跟在后面。 在他的印象当中,这明成祖绝对是一代枭雄。当了皇帝之后,更是事事经手,威震四方。 不过,长久的上位,难免养成一种喜欢听一些拍须溜马之类话语的习惯。 可刚才,非但否认了紫竹沾染自己贵气的说法,更是客观的说出了,是自己沾了紫竹的福气。 单单这一点,却是让肖尘对这个自己不是很了解的明成祖,产生了许多的敬佩之情。 肖尘抬起头,看了看那两亩地大小的紫竹林。 都说明成祖残暴成性,可在这皇家后花园里,能专门预留这么大的一片地方种植紫竹,明成祖的心里,应该还是记着一些恩情的。 第66章 许诺加紫衣 没走多远,弯弯曲曲的花园小道上,有着一座别致的亭子。 六根朱红色的圆柱子,均匀的分列四周。 在柱子之间,更是连接着一根方形的实木。 上面光滑洁净,侧面雕刻着一些复杂的麒麟图案。 入口处,那高高翘起的亭角上,挂着一串白银做的风铃。随着阵风吹来,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明成祖缓缓的走进凉亭,王小四急忙将怀中的一个棉垫,放在了那两根柱子之间的横木上。 “皇上,这走了半天,您坐这歇会吧。”王小四贴心的说道。 “嗯。”明成祖将背负的双手从背后放下,裹了一下身上的披风,缓缓的坐了下去。 “皇上,花园里面阴冷,您暖暖手。”说着,王小四又将揣在怀里的暖手壶,放在了明成祖的手心。 双手抱着暖手壶,明成祖看向站立一旁的肖尘:“这后花园,你也陪朕走了大半。对于这里的亭台楼阁,你怎么看?” 明成祖的脸上,挂着一种自信。 这后花园建立的时候,所有的布局,都是上报给明成祖,经过同意之后,才动工修建的。 虽然后来,随着明成祖思想境界的提升,有些细节方面差强人意,但整体来说,这后花园,还是修到了明成祖的心上。 肖尘急忙将双手拱起:“回皇上,属下对这园林建筑,一窍不通,不敢妄加评价。不过,一路走来,这后花园,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大明版图。看似没有精雕细刻,却其实是鬼斧神工,浑然天成。处处彰显着一种古朴,却又不失雅儒。” “哦,”明成祖面带笑容,“说你不懂吧,你这番评论,倒也中肯。但仔细想想,也就是说了个大概的印象。这后花园中,有没有哪一处景致,能让你记忆深刻?” 还没等肖尘回答,明成祖的目光又看向了林尚礼:“要不,先由小林子来和朕说说,这后花园中,哪一处景致,你认为最好?” 林尚礼清了清嗓子:“奴才以为,刚才皇上站立的那座拱桥,是整个后花园里,最美的地方。” “哦,说说理由。”明成祖轻笑了一下。 “站在这拱桥之上,居高临下,整个后花园的风景,尽览无余。桥下的湖面,更是广阔壮观。这就预示着皇上明察秋毫,胸纳天下。”林尚礼躬身说道。 “好,说得好。”明成祖脸上笑容更甚了,“虽然朕一向不喜欢听一些拍马溜须之词,但你的这番话,朕还是很受用的。” 林尚礼一愣,马上又反应了过来:“皇上连日操劳,为着朝廷大事没日没夜的批阅奏章。奴才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皇上这般的笑过了。今日陪同皇上一起游览后花园,便想趁机让皇上开心一下。不过,奴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并无半点浮夸之意。” “好了好了。”明成祖笑着摆了摆手,“朕并无责怪你的意思,朕不是说了么。你的话,朕听了很是受用。” 随即,明成祖看向肖尘:“肖尘,你们的厂公大人替你开了个头,这下,该你说说哪一处景致,你最为满意。” 其实,明成祖之所以让林尚礼先说,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对于肖尘,从陈谔反馈的消息来看,基本上属于根红苗正,没有什么大的安全问题。 有着敏锐的感知力,又有着强大的侦破力。自己身边急缺的,就是这种人才。 刚才御书房跟前的一番言辞,犀利,而又眼光独到,已经让明成祖,彻底的有了好感。 而自己刚才那一段和紫竹的渊源,也是明成祖故意说出来的。 他是想借此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明成祖愿意和肖尘,敞开心扉。 对于林尚礼,明成祖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所以他想让林尚礼说出一些恭维的话,给肖尘做一个榜样。 若是这肖尘会察言观色,顺水推舟的恭维自己一下,那么,东厂厂公之下第一人的培养,就非他莫属了。 明成祖微笑的看着肖尘,脸上带着期待,又带着一分自信。 肖尘双拳抱起,微微躬身:“回皇上,在属下的眼中,这后花园中,最美的,就是那一片紫竹林。” “哦?这就是一片自然生长的紫竹林,它美在何处?”明成祖一愣,这肖尘的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这片紫竹林,代表的是皇上的心。”肖尘不卑不吭的说道。 “我的心?”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隐隐明白了肖尘要说什么。 “皇上治理天下,雷厉风行。对外,扩展疆土,对内发展生产。凡大恶之人,从不姑息。在外人的眼里,皇上不讲情面。但是,治理国家,讲的是朝廷律令,而不是情面。虽然世人都认为皇上铁面无私,他们却不知道,皇上也有着柔情的一面。” “皇上能记着紫竹的恩情,是因为皇上威严肃穆的表面下,是有着一颗感恩的心。一个雄霸天下,高高在上的人还有着一颗感恩的心,是因为他的心底,永远有着善良存在。” 肖尘的脸上,一片诚恳。 明成祖坐在那方木上,久久没有说话。 此子无论是心境,还是眼光,都是那么的异乎寻常,出类拔萃。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朗朗上心却又不感觉庸俗。 莫非,是上天眷顾自己,专门给自己送来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 “肖尘啊,东厂的这起案子,一直是你一手查办,听小林子汇报,已经牵连到了两处卫所?” “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罪证确凿,已经被缉拿归案。虽然有目标指向锦衣卫,但具体是谁,还没查清楚。”一说到案子,肖尘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好。”明成祖笑了起来,“若是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你想要朕,怎么奖赏你?” “查案乃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属下不敢向皇上要求奖赏。”肖尘道。 明成祖微笑着站了起来,一看远处的紫竹林。 “既然你不要,朕还偏要给。若是你能将所有的参与者一网打尽,朕就赐你紫衣加身。这大明王朝,除了朕,你谁都不拜!” 第67章 疑神又疑鬼 听见皇上说出“紫衣”二字,林尚礼的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在大明王朝,只有皇亲国戚,衣服上才有资格,带一点点紫色,而且是那种小范围的紫色。 即便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手握大权,帮助皇上治理天下,堪称皇上的左膀右臂。官服也是以红色为主,泛一点点紫色而已。 皇宫里所有的太监,服装颜色是暗紫色。紫色代表着皇上,代表着皇威,而暗紫色,意味着,太监属于皇上的个人附属品。 皇上御书房的书架,案几,椅子,全部都是紫色。那是正宗的紫色,是地道的紫色,是一种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在大明王朝,凡是和紫色沾边,那只有一个意思,都和皇上有关。 而今,皇上许诺给肖尘紫衣加身,这是一种至高的荣誉,更是一种暗示。暗示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为我所用。 尤其最后一句,‘除了朕,你谁都不拜’。这句话,等同于说,在大明王朝,谁,你都可以动。 可是,一名小小的普通校尉,何德何能,能让皇上为他紫衣加身? 皇上看重的,只是他从一起意外事故中,察觉并深挖出一个滔天阴谋。 对一名细心入微,思维缜密,善于办案的普通校尉,给予大明王朝的最高荣誉,莫非皇上准备,对整个朝野内外,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寒风吹起,不光是吹冷了林尚礼的脸颊,连他的内心,一起冰冷。 这大明王朝,皇上真正相信的人,到底有没有? 自己曾经许诺,此案完结之后,让肖尘做东厂的掌刑千户,自己之下的东厂第一人。 而今,这小小的掌刑千户,怎可以和紫衣加身相提并论? 东厂第二人,又怎么和大明第二人,同日而语? 看向肖尘,林尚礼的心里,莫名泛起一种强烈的嫉妒。 又看看身旁的明成祖,心里泛起的,更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抬头看了眼这后花园里精致的亭台楼阁,明成祖望向肖尘:“你查办的这起案子,错综复杂,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决不允许有一个漏网之鱼。” 说道最后一句,明成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冰冷。 “既然是属下一手经办,绝不会让任何参与之人,逍遥法外。”肖尘急忙拱手回道。 “嗯,朕相信你。此案正在紧要关头,你就先回去忙吧。小四,送肖尘出宫。”明成祖缓缓的说到。 本想着和厂公大人同来通往,听见皇上如此之说,肖尘哪里不明白,皇上还有事情,要和林尚礼单独交谈。 一个宫礼单膝跪地:“属下告退。” 起身,向着刚才进来的方向走去。 “肖大人,”身后的王小四识趣的追了上来,“这边走,那个方向会绕个圈子。走这边,出宫更近一点。” 一个转弯,那刚才停留的古朴凉亭,已经被旁边的假山,彻底阻挡。 看着肖尘的身影消失于假山之后,明成祖一拍旁边的光滑横木:“小林子,来,坐这。” 满心失落的林尚礼,听见这道声音,心中更是一惊,急忙双手交叉置于小腹,将身子几乎躬成了一张弓背。 “在皇上面前,奴才哪里敢坐着。”卑微的声音如同一条养了多年的老狗,恨不得伏倒在地,以示忠诚。 “现在又没有外人,朕让你坐,你就坐。”明成祖提高了语调,做出一副愠怒的表情。 “是,那奴才就坐在皇上身边。”说着,林尚礼走到横木跟前,缓缓的坐了下去。 说是坐,也仅仅是衣物挨住了横木,整个屁股还悬在空中。那姿势,看起来比站着还让人难受。 “坐好,你那样不难受吗?”明成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闻言,林尚礼缓缓的向后移动了一点,才将半个屁股,坐在了横木上。 “小林子,你是肖尘的直接上级,你感觉,此人怎么样?”明成祖看向林尚礼,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年轻,有冲劲,自身实力强大。”林尚礼急忙回道。 明成祖轻轻摇了摇头:“实力只是一方面,天下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朕想,组建一个卫队,有何其难?这些,都不是他的过人之处。他真正让朕欣赏的,就是才思敏捷,心思缜密。” “皇上所言极是。这也正是肖尘最大的优点。也正是因为如此,东厂侦破的这第一起案子,才能顺利的一直挖下去。”林尚礼道。 “有着一身本领,却对加官进爵毫无兴趣,这样的人,不好驯服啊。”或许是坐的太久,明成祖缓缓站了起来。 看着明成祖起来,林尚礼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 “是啊,就是因为他这一身本领,我也曾许诺,此案真相大白于天下,就将他提为东厂掌刑千户。然而,他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立刻答应。”林尚礼道。 “正因为如此,朕才想将他用紫衣加身,牢牢的拴在东厂,任你所用。”明成祖看向林尚礼,微微的笑着。 “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全,若是他能紫衣加身,东厂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对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下手。为国分忧。”林尚礼又一躬身,急忙说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林尚礼的心中,一片苦涩。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您给肖尘弄个紫衣加身,明显的想让我们争权夺利。皇上啊,连跟了您快二十年的奴才我,您都不信,这大明王朝,您还信任谁啊! “这肖尘,就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无坚不摧。用不好的话。。。”看着林尚礼,明成祖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明成祖对于肖尘的震惊,就是他几乎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内心。 虽然让自己有一种久违的知己之感,但若是有二心,却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起案子,到了哪一步?”明成祖向前走了几步,又问道。 “清河店,顺义县,昌平州,再往上,不知道会不会到顺天府。。。”林尚礼故意压低了声音。 明成祖猛的转过了身子。 “查。” 第68章 路遇张有德 从皇宫出来,肖尘晒着中午懒洋洋的太阳,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店铺。 “这皇上还真是小气,眼看到了晌午,也不留人吃一顿皇宫的饭。”肖尘小声的嘀咕着。 睡梦中,就被小李子拉到了东厂,滴水未进,就洗了个澡。 陪着皇上聊了半早上的天,一顿饭也没混上,到现在,肚子饿的差一点就咕咕叫了。 想在街边随便吃一点东西,垫吧一下肚子。 低下头,一摸腰间,空空如也。 这一身衣服倒是新,可腰间的口袋,更是新。 “吆呵,这不是肖尘么。调到了东厂混的不错么,这一身校尉服都如此崭新。”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肖尘抬头。 两丈之外的街道上,一行七八名汉子,缓缓的向着这边走来。 中间的汉子,一身锦衣卫百户制服。腰挎绣春刀,身板笔直,迈着目空一切的八字步,看起来威风凛凛。 身边的众人,均是锦衣卫皂黑色制服。跟在男子身后,也显得威风八面。 “张百户,这一身官服,精神的紧啊。”肖尘微微笑道。 此人张有德,锦衣卫之前的一名役长。在和肖尘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过一点小摩擦。 那次任务完毕,两人再未碰面,想不到今日一见,对方已经升至百户级别了。 那张有德闻言,捏着自己的衣领,侧头观看了一下:“这身衣服,穿了也有几个月了。倒是你这身校尉服,是不是刚刚定做的?” 张有德的语气,充满了炫耀,更充满了对肖尘的鄙视。 “张役长都荣升百户好几个月了啊,那恭喜恭喜。”嘴上如此之说,肖尘的手上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看见肖尘如此傲慢,张有德身后的几人哪能容忍。 一名校尉直接欺身上来:“一名小小校尉,见了军中百户还不参拜。” 说着,将手中的制式配刀,在空中“哗啦”一声,抖动了一下。 “想动手?”肖尘抬头,两道目光利剑般看向对方。 看着肖尘那平静的目光,那名校尉的心中莫名的悸动了一下。一种恐怖的压迫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嗯?”张有德右手一抬,“都是为皇上做事,不要动刀动枪的。” 看了肖尘一眼,那校尉将刀收回,退了回去。 “肖尘,你这见了上级行礼,是到东厂才学会的么?”张有德将头高高的抬起,俯视这肖尘。 “哈哈哈。。。”身后的一众校尉,哄笑了起来。 “东厂的太监,不是最懂礼仪么,怎么没有把你教会?” “衣服都那么干净,礼仪倒是没学会,注重仪表倒是学了个扎实。” “要我看啊,再过一点日子,东厂娘声娘气的说话方式,他应该都能全部掌握。” “这还用说,为了进入东厂高层,他最后挥刀自宫,也说不准。” “哈哈哈。。。” “哈哈哈。。。。。。” 所有人都在嘲笑肖尘,唯独那刚才被肖尘看了一眼的校尉,丝毫没有出声。 在肖尘刚才的目光中,他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一股冰冷的雷霆杀气。 那股杀气让他感觉到,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有可能就会人头落地。 他在等,等着肖尘出手,将这些人全部杀死,剩下自己一个人,保护着百户大人安全离去,为自己能够当上百户大人手下的役长,而争取一分机会。 然而,肖尘的脸色依旧平静的出奇,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大家的议论。 “东厂之人,除了皇上,谁也不拜。莫非,张百户感觉自己,和皇上都可以平起平坐么?”肖尘嘴角微微上翘,给脸上挂上了一丝微笑。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可是,用这种大帽子扣我,你怕是找错了对象。东厂给皇上做事,谁都不拜,可锦衣卫同样给皇上做事。你我身份差不多,但我职务比你高。见我不行礼,恐怕不妥吧。”能在锦衣卫混到百户级别,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张有德的嘴巴,一样的犀利。 “对不起,”肖尘脸上挂着笑容,“别说是你,就是你们的指挥使来了,我也不拜。东厂就是东厂,和锦衣卫没关系。在东厂的眼里,锦衣卫和天津卫,延庆卫,没什么区别。” “你。。。”张有德竟然气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被抓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朝野。作为京城治安警察的锦衣卫普通校尉,也是对此事有所耳闻。这张有德,也当然知道此事。 然而,肖尘竟然将锦衣卫比作延庆卫,这也着实让张有德这个上任几个月的百户,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 但是,有一点,他根本不知道,抓捕黄安良,是肖尘一手实施的。 “肖尘,不要狗仗人势。东厂的上层,是那一群太监。你一个小小的普通校尉,也敢如此口出狂言。恐怕被人打死在这街道上,东厂都不会在乎你。” 张有德压低了声音,言语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那你打一个试试看。” 张有德怒火中烧,右手狠狠的攥成了拳头。 他不明白,一个最底层的校尉,谁给的胆子,在自己这个堂堂的锦衣卫百户面前,如此强势。 听着身后众人的助威声,张有德活动了一下胳膊。 “既然那群太监没有教导好你,那我就替他们管教一下。”说着,张有德就扬起右手,一个大嘴巴子向着肖尘的脸上扇来。 “抽他,没大没小了,见了百户大人不行礼,竟然口出狂言。” “挖了他的眼睛,叫他看不清形势。” “腿也给打断,让他以后不跪,也得跪着。” 看见张有德动手,后面的众人又开始起哄。 反正自己没动手,真正出事了,有百户大人担着。 若是百户大人但不住,被拿下了,这职位岂不是就空了出来。 这样一来,自己又有奋斗目标了。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努力的,拼命的起哄着。 然而,张有德的右手却在空中停了下来,怎么也打不下去。 肖尘的左手,紧紧的捏住了张有德的手腕,眼睛一眯,右肩轻轻抖动,一拳打在了张有德的大嘴上。 只感觉一道人影从头顶飘过,张有德已经趴在了两丈之外青石铺就的街道上。 第69章 弹碎绣春刀 整个街上,行人乱做一团。 京城的居民,早已对锦衣卫视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除了在商铺里白吃白喝,敲诈勒索,无恶不作。 遇见有几分姿色的良家妇人,更是想方设法进行迫害。 但碍于他们身着官服,老百姓只能眼泪下咽,忍辱偷生。 眼见今日终有人出手教训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路,围了上来。 “有人敢打锦衣卫?” “打,往死里打。这群狗娘养的东西,就会仗着身上一身虎皮,胡作非为。” “看那打人的年轻人,好像也是官府的人。” “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咬吧。” 城中居民纷纷议论着。 在他们看来,所有的官府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今天要是能够相互搏斗,全部打死,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看着已经将双手放下的肖尘,几名锦衣卫校尉心中大骇。 此人到底是谁?不说身手如何,敢当街对一名锦衣卫的百户出手,这底气,到底来自哪里? 踌躇再三,也没有敢对肖尘出手,一溜烟,跑到了自家百户跟前,假惺惺的开始搀扶,询问。 在手下的搀扶之下,张有德缓缓的爬了起来。 摇了摇有点发木的脑袋,又“噗”的一下,吐出了口中的鲜血。 七八颗牙齿,在青石街道上,弹跳了几下,滚向远方。 “肖尘,你居然敢和老子动手,老子今天要杀了你。”张有德一声咆哮,因为没有了门牙,虽然声音很大,可还是让人有点听不清言辞。 “狂吠什么?你不会吐字清晰一点。”肖尘哈哈大笑。 “杀,给我杀了他,出什么事,我兜着。”张有德早已经气急败坏,猛地将身边搀扶自己的手下甩开,大声喊道。 看了一眼远处的肖尘,众人有心不上,却不敢不服从张有德的命令。 只能将心一横,抽出腰间的配刀,冲了过去。 眼见对方抽出了兵器,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原地消失不见。 只见一道暗紫色的身影,在众人间穿梭,随即传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当肖尘回到原地的时候,所有的锦衣卫校尉,都惊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受伤,但他们手中的刀,已经全部从中间断裂。 此刻,所有人手中握着的,只是刀柄。三尺长的刀刃,尽数躺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手下的配刀都被肖尘击断,张有德已经彻底的丧失理智,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这绣春刀,乃是朝廷专门给锦衣卫所定制。采用最好的精钢,历经无数次的锻造锤炼而成。 在锦衣卫里,也只有百户级别以上,才有资格佩戴绣春刀。 所以,这绣春刀,不仅仅是锋利无比,最主要的,绣春刀一出,代表的已经不是个人,而是锦衣卫的立场。 这张有德此刻理智全无,他的眼里只有仇恨,只有肖尘对他带来的羞辱,早已将绣春刀的使命,忘记的一干二净。 看着疯狗一般扑来的张有德,肖尘的左手缓缓的伸直。 本来,即便是对方全部上手,这也仅仅是一场私人间的争斗而已。 然而,在张有德拔出绣春刀的那一刻,这场战斗,已经上升为锦衣卫对东厂的挑衅。 既然是东厂和锦衣卫的战斗,那就将他们的颜面,彻底的打碎。 “我要杀了你。”随着一声咆哮,张有德的绣春刀,就向着肖尘的脑袋,当头劈下。 眼看着那绣春刀距离肖尘的脑门剩下一寸距离,那些被折断配刀的锦衣卫校尉,发出了激烈的叫好声。 “杀了他,杀了他。” “将他的脑袋砍成两半,用他的脑浆,来喂食街上的野狗。” 街边看热闹的老百姓,有胆小的,已经背过身去,捂住了眼睛。 然而,就在那绣春刀闪着寒光的刀刃,挨住肖尘头发的时候,却再也砍不下去,停在了空中。 一缕黑发,在绣春刀刃下断落,随着寒风瞟向远处。 肖尘的两根手指,夹在了绣春刀的刀刃上,化解了对方所有砍来的力气。 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在张有德惊骇的目光中,双指轻轻一弹。 千锤百炼的绣春刀刃,顷刻间化作拇指大小的碎片,掉落在地。只留下一把完整的刀柄,被张有德握在手里瑟瑟发抖。 “你,你毁了我的绣春刀。”张有德脸色苍白,配上嘴边大片的血迹,如同一个地狱中刚刚爬出的魔鬼,看起来恐怖异常。 这绣春刀是什么,是自己的身份象征,更是锦衣卫的身份象征。只有配备了绣春刀,才可以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锦衣卫。 而今,因为自己的争强好斗,生生将绣春刀被人毁去,这回去怎么交代? 这身上的百户服,还怎么继续穿下去? 自己这大好的前途,将随着绣春刀的毁掉,彻底的跟着毁掉。 “我和你拼了。”张有德怒睁着一双血眼,将手中的刀柄往地上一摔,整个人就向肖尘扑去。 肖尘冷哼一声,横移半步,躲过了张有德扑来的身子。 反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啪啪”两记重重的耳光,就扇在了脸上。 这两记耳光,蕴含了肖尘的些许真力,直接将张有德剩余的牙齿,尽数打落。 “啊。。。”张有德大声的嚎叫着,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 远处看去,哪里有锦衣卫战斗的样子,分明是乡下莽汉打架斗殴的滑稽场面。 手上稍稍用力,肖尘一把将他摔倒在地。 “不知道你花了多少的银子,买了个百户。就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拔出绣春刀来丢人现眼。”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张有德,肖尘丝毫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趣。 “你等着,毁了绣春刀,锦衣卫和你没完。你等着,你给老子在这里等着。”感觉自己实力实在相差太远,张有德一骨碌爬了起来。 拨开人群,带着那已经被吓傻的手下,灰溜溜的逃了出去。 捡起被遗留在地的绣春刀刀柄,肖尘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这饿着肚子还要和人打一架,算什么事啊!” 拿着刀柄,向着十三役驻地走去。 第70章 猥琐设计谋 十三役驻地,午饭时间已过。 整个食堂都是空荡荡的。 肖尘也不管,直接走进伙房,将几个大铁锅,全部打开寻找吃的。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两个还有点热乎的大馒头。 从案板底下的那捆大葱里,肖尘抽出来一根叶子已经干了的大葱,把外面的干叶子摘干净,咬了一口,就着馒头,啃了起来。 “我就说伙房里面怎么叮叮当当的,还以为是进了贼呢,原来是你小子躲在这里啃馒头。”段天明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肖尘,笑着说道。 “哪里的贼有这个胆子,跑到东厂十三役的伙房里偷东西。”肖尘白了他一眼,又啃了一口馒头。 “不对啊,早上我听小李子说,皇上召你进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连饭都没混上?”一屁股坐在了案板上,段天明一脸的坏笑。 “皇宫里的饭菜虽好,哪有咱自己食堂里吃着自在。再说了,我习惯了啃馒头,那种大鱼大肉的太油腻,不喜欢。”肖尘撅了一下鼻子,自我安慰道。 “没混上就是没混上,还死要面子。走,我屋里还有几个煮好的猪蹄子。”说着,推开房门,拉着肖尘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安排肖尘坐在了自己的那张摇椅上,段天明端出了一盘猪蹄子,摆在了肖尘的面前。 “今天去了皇宫,感觉怎么样?”伸着脖子,段天明笑着问道。 虽然在锦衣卫干了时间不短,可皇宫里,他还真没去过。 “除了房子大,就是院子大,反正就是一个字,大。”手中拿起一个猪蹄,肖尘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看着肖尘说话有点黏糊,段天明又将自己的酒罐子提了过来,满满倒了一碗,递给肖尘。 “不知道这辈子,我有没有进皇宫里面去看看。”拿起一块木炭扔进了火炉,段天明道。 端起酒碗,美美的喝了一口,肖尘道:“皇宫里面有什么好去的?” “你是去过了,当然不遗憾。先是锦衣卫,现在是东厂,始终在京城里干差事,我连皇宫一次都没去过,多少还是有点遗憾啊。”段天明拿起一根铁棍,往炉子里捅了几下。 两个猪蹄下肚,肖尘往后一倒,躺在了那摇椅上。 “皇宫啊,里面尽是规矩,哪有咱十三役自由自在。去里面,武器都不让带。我的刀,早上过去,还放在咱东厂大厅里呢。”轻轻的晃动着躺椅,肖尘迷上眼睛,缓缓的说道。 “没带刀,那你腰间别那是什么?”段天明指着肖尘腰间露出来的刀柄,疑惑的问道。 “哈哈哈,”肖尘一屁股坐了起来,将腰间的刀柄,扔给段天明,“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接过刀柄,段天明左看右看,总感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刀柄?”又将刀柄扔给了肖尘,段天明问道。 “你真的没认出来?” “感觉有点熟悉,但就是没认出来。”段天明道。 “绣春刀,这是绣春刀的刀柄。”肖尘笑着说道。 “什么,绣春刀?”段天明急忙站了起来,将肖尘手里的刀柄,又重新拿了回去,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 “我就说看起来怎么似曾相识,这看起来,好像真是一柄绣春刀柄。”段天明道。 “什么叫好像,这就是一柄货真价实的绣春刀刀柄。”肖尘咧了一下嘴,有点不满。 “怎么只是一个刀柄,哪里捡来的?” “不是捡来的,今天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张有德,这刀柄就是他的。” “张有德?以前锦衣卫和我们执行过任务的张有德?” “嗯,”肖尘点点头,“他现在是一名锦衣卫百户,今天见了我,和我动手了。绣春刀被我打碎了,只剩下了这个刀柄。”肖尘笑着说道。 “什么?”段天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他们打起来了?弄了半天没吃饭,是和别人打架去了?” 白了肖尘一眼,段天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是京城里的执法队伍,在大街上打在一起,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死。 “绣春刀被毁,我估计锦衣卫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上门来。”段天明的脸上带着一点忧虑。 虽然东厂根本不怕锦衣卫,甚至可以说,不将锦衣卫放在眼里。 但是,因为打架而发生摩擦,即便是厂公大人再护短,回头也少不了一顿训斥。 “来了更好,最好是十四个千户里面,随便来上一个。这起案子的幕后真凶就是锦衣卫的人,我没有直接证据,暂时无法对他们动手。若是他们敢找上门来,正好让我发泄一下。”肖尘坐了起来,冷哼一声。 “你可别再打了,打了一个百户还不够,还要打人家千户。若是进行抓捕,别说是千户,就是他们指挥使,咱们一起上。可要是打架,咱能不能消停一点。我可不想让厂公大人,劈头盖脸的骂一顿。”段天明看着肖尘,尽力的劝慰着。 “你说这话,说明你还是对厂公大人不够了解。咱们厂公大人,除了皇上,他怕过谁?打架不怕,只要别打输就好,若是输了,等于丢了东厂的人,回来才会挨训。”肖尘笑着说道。 “鬼才信你。”段天明白了肖尘一眼,“打架都能让你找出理由。” “那一会,他们要是找上门来,我还躲在屋里不出去不成?”肖尘鄙视的看着段天明。 段天明嘿嘿一笑:“是啊,你就别出去,给我在屋里躲着。” “万一他们要是不相信,非要冲进来搜人呢?”肖尘眼睛挤了两挤,猥琐的压低了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东厂十三役。敢闯十三役驻地,下场只有一个。。。”段天明的眼睛,也跟着挤了挤。 “杀?”肖尘“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兴奋。 段天明愣了一下,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 “你想什么呢,我们怎能随便杀人。” 肖尘走到了段天明身边,压低了声音:“段役长,那你说,怎么办?” “打,整个十三役的人一起上,狠狠的打。” 屋子里响起两道猥琐的笑声。 第71章 请君来入瓮 屋子里,热的人身上都要冒出汗来。 “别往里面加木炭了,你感觉不到热吗?”看着又拿起一块木炭,准备扔进炉子的肖尘,段天明大声喊道。 “光想着这锦衣卫的人怎么还不来,一时间不小心加多了。”肖尘嘿嘿一笑,急忙将手中的木炭扔掉。 其实,肖尘希望这锦衣卫的人,来的越晚越好。 来得晚,说明那张有德已经将绣春刀被毁掉的事情,上报了上去。而一层层的上报,极有可能会引起隐藏在锦衣卫中的幕后黑手的注意。 虽然东厂抓捕了一系列的相关人员,并杀死了两名实力极高的锦衣卫死士。但这些幕后黑手,并没有直面东厂。 借着这次机会,说不定会来一探东厂的虚实。 只是,对方若真的来了,又如何识别出来呢? 想到这里,肖尘忍不住的有点头大。 管他呢,只要他们敢进入十三役的大门,不管是谁,先狠狠的打上一顿再说,先给王三,讨回一点利息。 “咚咚咚。”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大声的吆喝:“开门,开门。” “终于来了。”肖尘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你就呆屋里,我引他们进来。”段天明冲着肖尘坏笑一下,走了出去。 十三役,敲门都有着自己的暗号。如果不符,这大门,死活都不会开的。 而且,十三役的大门,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的敲过。 听见生意,所有的校尉,都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吃了豹子胆,在十三役门口撒野。 看见段天明走了过来,在门口值守的两名校尉,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役长?” “将门打开。”段天明挥了挥手。 随着一阵咯吱吱的声音,大门被彻底的打开,段天明走了出去。 门外,有着二三十名锦衣卫校尉,全副武装,右手紧紧的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一副随时就要动手的模样。 一名身着千户服的青年站在最前面,旁边,是一颗牙齿都没有了的张有德。 “锦衣卫?我东厂与你们并无往来,带着这么多人来门口喧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段天明盯着那陌生的千户,丝毫没有畏惧之感。 “段天明,将肖尘交出来。”张有德站了出来,指着段天明大声吼道。 “张有德?你怎么在这里?你这嘴是怎么了?”段天明故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看向张有德。 张有德心中很是憋屈,正要骂人,还没等话语出口,那年轻的千户却发了话。 “你就是这里的役长?”那千户平静的问道。 “你是谁?”并没有因为对方身着千户服就心生敬畏,段天明冷冷的反问了一句。 张有德被打,绣春刀被毁,对方应该是怒气冲冲而来才对。此人却表情平静,应该是城府极深之辈。 段天明的心里,不由得暗暗提防。 “这是我们新上任的柳千户。”旁边的张有德,狐假虎威的喊了一声。 “请问柳千户,带着这么多人来东厂,所为何事?”看了一眼张有德,段天明道。 “交出毁掉绣春刀之人。”那柳千户并没有回答,冷冷的声音,透出一股杀气。 段天明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请柳千户自知一点,这里并不是你们锦衣卫。” “交出毁刀之人。”直接无视了段天明,那柳千户又重复了一句。 看着眼前之人,段天明的表情渐渐凝重。 此人话并不多,目标明确,有点不好对付。 屋子里的肖尘,等了半天,也没见锦衣卫的人走进大门。 心中焦急,便靠着围墙,摸到了大门后面,倾听这门外的情况。 “什么毁刀之人,我听不懂。”看对方如此嚣张,段天明也背过身去,撂下了一句话。 “敢作敢当,能一指之力,毁掉绣春刀,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怎么,这个时候又不敢承认了?”柳千户双眼微眯,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 “我不知道什么毁刀不毁刀的,你们若是非要要人,进去自己搜好了。”段天明闪向旁边,让开了十三役的大门。 “柳千户,那肖尘就是东厂十三役的人,他一定是藏在里面不敢出来。”张有德看着十三役的大门,焦急的说道。 “这位役长,请问你们十三役,可否有一名叫肖尘的校尉?”那柳千户低头沉思了一下,将语气缓和了下来。 “有。”段天明冷冷的道。 什么玩意,在东厂门口装大拿。段天明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 “可否叫他出来?” “他不在。” 将段天明否认,那张有德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胡说,肖尘和我们打完,不,肖尘毁了绣春刀,就直接回到了这处。” “你怎么知道肖尘回来了?”段天明转身,冷冷的盯着张有德,“你在跟踪东厂的人?” “他毁了绣春刀,我当然要让人跟着他。”张有德大声的喊道。 段天明一笑:“他为什么毁了绣春刀?” “因为,因为。。。”张有德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会对自己有利一点。 “你穿着百户服,绣春刀一定在你的腰间,肖尘怎么会将你腰间的绣春刀毁掉?他会隔空取物吗?”段天明冷笑一声。 不管什么理由,故意毁掉绣春刀,就等于给了锦衣卫,一个响亮的巴掌。 能将此事推掉,还是推掉的好,免得锦衣卫,又以此做文章。 “他不仅毁了我的绣春刀,还毁掉了九把锦衣卫制式配刀。若是不将他交出来,锦衣卫和你们没完。”张有德狠狠的说道。 “哈哈哈,”段天明仰起头,大声笑了起来,“一共十个人,武器尽数被毁,你是想说肖尘厉害呢,还是想说你们无能?群殴都打不过一个人,我东厂,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吗?你这话,以为我会信?” 看见张有德无力招架,那柳千户淡淡的一笑:“这位役长,有或者没有,你将那肖尘叫出来当面对质,不就一清二楚了?” “肖尘不在,要么你们进去搜,要么就滚。” 段天明的声音,异常的冰冷。 第72章 无耻亦无敌 十三役门口,段天明双手背负,冷冷的看着对方。 别说你来一个千户,你就是来上十个千户又如何?我还不信,你敢踏平我这东厂十三役驻地。 只要你敢全副武装的踏进这个大门,我就敢对你们拔刀相向。 到时候,即便你们全部死在了十三役驻地,也是你们咎由自取。即便是闹到皇上那,武力冲撞这个罪名,就算你是锦衣卫的千户,也只有白死。 “柳千户,那肖尘就在里面,我们进去搜?”张有德斜身看向柳千户,那没有牙齿的嘴巴,像个老太太一样努力的包裹着说道。 “呵呵!”柳千户并没有动,伸出右臂将张有德往后一拨,直视着段天明,“这位役长,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能在锦衣卫做到千户的位置,哪一个是平庸之辈? 即便是朝廷一品大员的府邸,锦衣卫也是说进就进,但这东厂,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十三役,却是锦衣卫的禁地,是绝对不能进入,尤其是不能全副武装的进入。 而眼前这名役长,看似很反感锦衣卫,说着气话一般。 但是,谁又敢说,这不是请君入瓮,准备关门打狗。 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在外面,都敢震碎锦衣卫百户手中的绣春刀,而今,若是进入他们驻地,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一拥而上,全体动手? 最主要的是,自己冲撞他们驻地在先,即便是闹到皇上那,也是占不住任何的理,只能哑巴吃黄连,再苦也得咽下去。 “我咄咄逼人?”段天明冷哼一声。 “这是十三役的驻地,你们来此粗暴的踢打大门,又叫嚣着让我交人,现在说我咄咄逼人。怎么,锦衣卫的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也想用在东厂吗?” “绣春刀被毁,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你若是一心想护着自己的人,我这就转身离去。” 那柳千户出乎异常的没有发怒,淡淡的挤出了一句话。 “这人真孬种,气势汹汹的来了,又不进大门。若是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又有点不甘心啊。”段天明的心里有点着急。 此人不上道,得想个办法让他上道。 “你说毁就毁,当东厂是什么地方?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来诋毁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东厂不是菜市场。” 段天明的话音刚落,十三役的百十名校尉纷纷抽出武器,已经将对方团团围住。 躲藏在门后的肖尘,却捂着嘴巴,忍不住的偷笑了起来。 这段天明,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关键时刻,也挺“阴险”的嘛。 看见十三役这番架势,张有德心中害怕起来,匆忙躲在了柳千户的身后。 此事,因自己而起,若真的动起手来,他们绝对会将自己作为头号目标。 摸了一下没有了牙齿的嘴巴,他已经有点后悔来十三役找事了。 冷冷的扫了一眼四周,柳千户道:“你们要动手?” “也不一定要动手,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也不会过分的为难与你们。必定,东厂和锦衣卫有所不同,还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段天明的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笑。 “这位役长,我们过来,无非就是了解一下情况。阁下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柳千户的眼神逐渐冰冷,右手缓缓的按在了腰间那绣春刀的刀柄之上。 东厂又如何? 一个小小的役长,竟敢对堂堂的锦衣卫千户动手,自己若是都不敢还手,今后还如何在京城做事,如何在锦衣卫扬名立万? 看了一眼柳千户的举动,段天明非但没有害怕,更是不齿的冷笑了一声。 “在东厂十三役门口动手,莫非穿上这身千户服,你就以为,你能担起这个责任?”说着,段天明向周围的十三役校尉,使了一个眼色。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顿时,百十号人,同时高喝起来。 东安门,虽然不是特别的繁华之处,但过往的行人,也是熙熙攘攘,比肩叠踵。 这百十人同时高呼,将附近行人的目光,一时间都吸引了过来。 纷纷驻足,看向这边。 “滚,看什么看?再看将你们全部抓起来。”眼看这些行人就要围观,张有德忍不住的大声咆哮起来。 “什么人在十三役门口犬吠?” 一道声音从大门内侧传出,紧接着,肖尘双手背负,缓缓的走了出来。 “柳千户,就是他,就是他碎了我的绣春刀。”一指肖尘,张有德愤怒的目光,似乎都能杀人。 “张有德?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十三役干什么?是你对附近的百姓大声狂吠?”肖尘扫了一眼众人,又看向不远处驻足观望的老百姓。 “不要岔开话题,你为什么毁了锦衣卫的绣春刀?”柳千户将按在刀柄上的手掌,缓缓松开,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肖尘。 “岔开话题?方才便是这张有德的大声狂吠惊醒了我,我来看看谁在门口对我大明百姓如此无礼。我始终是冲着这个话题而来,何来岔开话题一说?”肖尘高声的道。 听见肖尘的话,远处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又时而的指指点点。 “这里的官兵,怎么和其他的官兵不一样,居然替老百姓说话?” “这个官兵驻地,一直大门紧闭,原来里面的人,和其他的官兵不一样啊。” “那就看看,他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 看着肖尘,柳千户的心底暗暗警惕。 此人,可以一指碎掉绣春刀,自身实力强大的不是一点。 言语,又如此的犀利,让人无法反驳。 这东厂,还真是藏龙卧虎。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要毁掉张百户的绣春刀?”看着肖尘,柳千户平静的问道,尽量不让自己因为情绪的波动,而露出一点的破绽。 “什么绣春刀?弄了半天,你们跑到十三役门口,就是来诬陷我毁掉了绣春刀?”肖尘一脸惊讶的样子,傻傻的盯着柳千户。 “你不承认?”柳千户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此人不但实力恐怖,言语犀利,更是无耻的可怕。。。 第73章 惊扰指挥使 冷静的看着眼前的状况,柳千户的心中,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是想着,来将毁了绣春刀的肖尘拿下,带回锦衣卫再细细审问。 而今,却被他们颠倒是非,强行留下。 这动手不行,不动手也不行。 看来,自己还真的有点托大了。 敢当街毁掉绣春刀,他应该早已经将说辞想好了。 自己这么匆匆赶来,等于是自投罗网。 “你想怎么样?”柳千户冷冷的说道。 “什么怎么样,你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来我东厂十三役门口诬陷我。要么赔偿,要么人留下来,让你们指挥使亲自来给个说法。”肖尘将头扬起,斜眼看着对方。 在肖尘的心里,既然要闹,就要将此事闹大。不能挖出锦衣卫身后的主谋,就先将整个锦衣卫,狠狠的踩在脚下,为王三的死讨得一点利息。 看着肖尘来势汹汹,柳千户心生退意。 就算是绣春刀毁了,那也是张有德自己的事。但若是今天将自己也拉下水,这刚刚爬上来的千户位置,恐怕有些不保。 算了,还是让一步,息事宁人吧。 “赔偿,赔多少?”看着肖尘,柳千户冷冷的道。 若是能花个几百银两了却此事,也就作罢。 反正,回去了,从张有德的身上,将这银两,再挖回来便是。 “看在都是为皇上做事的份上,你若是能赔偿个十万两银子,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肖尘将头一抬,认真的说道。 “什么,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抢?”柳千户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万两不愿意,那就二十万两,少一两都不行。”肖尘眼睛一眯,言语却是异常的平静。 “你以为,你的名誉,可以值二十万两?”柳千户鄙视的看向肖尘。 “我就一个小小的普通校尉,几两银子也就打发了。可你们在这里闹事,诬陷的不是我个人,诬陷的是十三役,是东厂,是皇上。你敢诬陷皇上,要你二十万两多吗?要是你嫌多,那就五十万两吧。”一顶大帽子,肖尘就给对方扣了上去。 说实话,在这大街上,若是对方执意要走,那只有动手了。 在院子里还好说,可是在这大街上,自己一百多号人打对方二三十名,说出去有点丢东厂的人啊。 能安安稳稳的将他们留下,也等于羞辱了锦衣卫一番。 听见肖尘又将赔偿提升到了五十万两,还给自己扣了一顶诬陷皇上的大帽子,柳千户心中憋屈的厉害。 他真想将张有德拉过来打上一顿,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这么做。 “你是存心想将我们留下了?”柳千户一眼识破了肖尘的心思。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若是你们愿意掏五十万银子,也不用留下来。” “我们哪来的那么多银子。”柳千户愤怒的道。 肖尘后退一步,一指十三役大门:“那就请进,等你们指挥使大人,来将你们接回去。” 。。。 锦衣卫都指挥司里,上任没多久的指挥使徐开英,坐在堂前那宽大的木椅之上,悠闲的喝着小酒。 这徐开英,原本是天津卫的一名副指挥使。 纪纲被处死之后,明成祖便开始对锦衣卫不再信任。 但无论是出行礼仪,还是各种宏大的公众活动,都少不了锦衣卫的仪仗队伍。 虽然心中有了芥蒂,还是将锦衣卫,保留了下来。 考虑到原有的锦衣卫中,或许还有着没有肃清的纪纲余党,便从毫无牵扯的天津卫,调了一名副指挥使,来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所以,徐开英才得以坐上了这,人人羡慕的锦衣卫第一把交椅。 “指挥使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成何体统。”瞄了一眼校尉,徐开英端起桌上的小酒盅,抬头倒进了嘴里。 “第五千户柳千户,和一名百户,还有二十多名锦衣卫校尉,被东厂十三役的人,扣下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校尉急忙说道。 “什么?”徐开英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盅,“砰”的一声,放在了桌面。 “我锦衣卫与东厂,各行其道,互不干涉,他们为何要扣押我锦衣卫的人,而且还有一名千户?”徐开英愤怒的说道。 虽然说,皇上的诏书上,将东厂的地位抬得很高。但是,锦衣卫的位置,同样也不低。 凭什么,东厂就可以胆大妄为的扣押锦衣卫的人? “这个属下不知,前来送消息的人,已经走了。”校尉急忙说道。 “何人送的消息?” “东厂的人。”校尉微微低下了头。 “胆大包天,扣了我的人,还专门来送消息,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气头上的徐开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将手背在身后,徐开英在大堂里走来走去。 自己刚刚到任没多久,原本想着好好的干一番,重新取得皇上的器重。 而今,什么功绩都还没做出来,就和东厂闹起了矛盾。 东厂是谁,那可是皇上刚刚钦点成立的机构。东厂厂公,更是皇上最信任的司礼监大太监。和他们闹矛盾,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在哪里被扣的?”徐开英看着校尉,问道。 “东厂十三役驻地门口。” “愚蠢,跑到人家大门口干什么去了?去送人头吗?就等着被扣吗?”徐开英狠狠的骂道。双手背负,来回的走动,思量着如何化解这场矛盾。 那名校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看了一眼校尉,徐开英更是来气:“还有什么,一次说完。吞吞吐吐的,你累不累。” 那校尉急忙将身子躬下:“他们说,要么拿着五十万银子去赎人,要么。。。” 还没等他说完,心情败坏的徐开英,抓起桌上的酒盅,一把就砸了过去:“又吞吞吐吐,快点说完,然后给我滚。” “他们说,若是没有银子,就让指挥使大人亲自过去一趟。”说完,那校尉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第74章 霸气林尚礼 东缉事厂,林尚礼面带笑容,从后堂走了出来。 今天,刚从皇宫回来,小李子就神秘兮兮的告诉自己,锦衣卫指挥使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锦衣卫,在纪纲倒台之后,和自己几乎没有来往。 尤其是这新任的指挥使,之前更是没有任何的交织。 也是建立这东厂之后,才大概知道,新任指挥使,是天津卫调拨过来的。 来就来了,就当是日常的拜访。 可是,能一直等着自己回来,绝对是有着什么事情。 本想着,让小李子将其打发,必定,现在手里的案子,已经将矛头对准了锦衣卫。为了避嫌,还是尽量少于他们来往为好。 可转眼一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先探探这新任指挥使的口风也好。 “徐指挥使,让你久等了。”林尚礼抱起拳头,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徐开英急忙站了起来,抱手还礼:“哪里哪里,厂公大人公事繁忙,又要经常进宫对皇上汇报,我这稍等片刻又何妨。” 这东厂的厂公,是皇上做宠信的太监。 自己虽然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可也必定是刚刚上任。无论是资历,还是皇上的信任度,都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在这样一个实权派人物面前,自己低调一点,没有坏处。 “指挥使请。”林尚礼抬手,一指对方的座椅,缓缓的坐下。手握桌上的茶碗,缓缓的把玩着。 “指挥使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感觉气氛有点尴尬,林尚礼笑着说道。 “前不久,我那在云南当差的老乡,托人给我送来了两罐普洱熟茶。咱这京城气温寒冷,这普洱熟茶喝着不但清香可口,更是润脾养胃。所以,今天就专门给厂公大人,送了一罐过来。” 说着,徐开英将桌面上摆放的一个精致白色瓷罐,轻轻的推了过去。 “来就来了,还带着这么贵重的礼品。云南乃是大明的边陲,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这罐普洱,可是个稀罕物,指挥使有心了。”林尚礼脸上带着笑容,将那白色瓷罐拿在了手里。 “小李子,泡两碗普洱熟茶,让我和指挥使大人,品尝一下。”林尚礼道。 “是。”小李子细言细语的应了一声,接过瓷罐,走进了后堂。 “指挥使,你今天来,是不是还有着其他的事情?”林尚礼笑着说道。 “呵呵,”徐开英脸上堆满了笑容,“今天来,确实是有一件事,要求到厂公大人了。” 林尚礼一愣:“求我?我们东厂,和锦衣卫各行其道,好像没有什么能帮上指挥使的吧。” “是这样的,”徐开英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委婉一点,“锦衣卫的第五千户,连同一名百户,还有二十来名校尉,被东厂的十三役扣留。我想求厂公大人,他们若是没有犯什么大的过错,还是放了吧。至于补偿,都好说。” “十三役扣了锦衣卫的人?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确定不是抓捕,而是扣留?”林尚礼一愣。 这肖尘,早上还在皇宫里,出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上报。 “小李子。”林尚礼大喊一声。 正在泡茶的小李子,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跑了出来。 “今天,肖尘有没有汇报,十三役有所行动?”林尚礼纳闷的问道。 “没有啊,他不是和您一起进宫了吗?宫里不让佩戴武器,他的刀还在我这里放着呢。”小李子也是眉头紧皱,不明所以。 “奇怪了。”林尚礼看向徐开英,“你确定,是东厂十三役,扣留了锦衣卫的人?” 徐开英站了起来,双手一拱:“厂公大人,十三役的人将人扣留之后,还专门将消息送回了锦衣卫指挥司衙门。要不然,我也不敢随便向厂公求情啊。” 徐开英的脸上,一片恭敬。 “小李子,传肖尘,段天明来见我。”林尚礼吩咐道。 “是。”闻言,小李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指挥使大人,我们先稍等片刻,等那十三役的人来了,我问个究竟便知。”林尚礼笑着说道。 没有多久,肖尘,段天明两人走进了东厂大厅。 “属下段天明,肖尘参见厂公大人。”两人急忙行礼。 “好了,起来。”林尚礼一指旁边的徐开英,“知道这是谁么?锦衣卫指挥使徐大人。” “见过徐指挥使。”两人又急忙行礼。 虽然对方只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但能和厂公大人坐在一起,这参见上级的礼仪,还是不能少。 “徐指挥使过来,说你们扣押了锦衣卫的人,可有此事?”林尚礼故意板起了脸,将声调拉高。 “回厂公大人,确有此事。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大人汇报,小李子就到了。”肖尘镇静的说道。 瞪了两人一眼,林尚礼道:“为什么扣押他们?” “他们在十三役的大门口,聚众闹事,又诬蔑我毁掉了他们的绣春刀。我与他们争辩,他们就要动手。无奈之下,我只有将他们全部扣下,等待厂公大人发落。”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毁掉绣春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早上的时候,你还和我,还有皇上在一起,什么时候毁坏了他们的绣春刀?再说了,绣春刀乃是千锤百炼而成,是那么容易毁坏的么?”虽然看着肖尘,但林尚礼的这话,分明是往徐开英的耳朵里递。 又是抬出了皇上,又是说绣春刀千锤百炼,无法损坏。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林尚礼已经开始护犊子了。 “厂公大人,看来是锦衣卫的人,确实冤枉东厂了。看在大家都是为皇上做事的份上,厂公大人就放了他们吧。”徐开英心中气愤异常,却还得陪着笑脸,小声翼翼的说着。 “诬蔑他们,就是诬蔑东厂,就是诬蔑皇上。”林尚礼冷哼一声,“这事可大可小,就看指挥使想怎么处理了。” 听闻此话,肖尘的心里不由得一阵佩服。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平时笑容可掬的厂公大人,发起狠来,竟如此“霸气”。 第75章 全部被打服 大厅里,一片安静。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徐开英,竟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看我想怎么处理,我又能怎么处理? 没有东厂之前,锦衣卫到哪里,都是呼风唤雨,谁敢不敬。 而今,自己的手下,被东厂的校尉扣押,自己在这里又被这个老太监针对,真的是憋屈死了。 谁叫纪纲心那么大,招来皇上的不满,又被太监告密,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也丢了皇上对锦衣卫的信任。 即便心里一万种愤怒,此时的徐开英也得给脸上,努力的堆满笑容。 “厂公大人,只要您能放了我手下那些不争气的东西,您说什么都行。”徐开英笑着说道。 林尚礼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了肖尘:“他们诬蔑的是你,你看徐指挥使这样说可行?” “他们虽然诬蔑的是手下,但手下必定是东厂之人,还请厂公大人定夺。”肖尘急忙说道。 刚才林尚礼不问青红皂白的支持了自己,应该也是对锦衣卫有所意见。这种处理的决定,还是交到他的手里比较合适。 听见肖尘如此之说,林尚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扣押的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他们长了几个脑袋,公然到东厂十三役门口,大肆闹事。” “回厂公大人,他们现在十三役驻地。”肖尘答道。 “走,指挥使大人,一起看看你的手下们。”林尚礼轻轻一笑,看向了徐开英。 “厂公大人请。”徐开英急忙应道。 看着几人出了大门,小李子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将肖尘的配刀拿起,追了上去。 十三役的大门之外,站了八名东厂校尉。 看见自家厂公大人亲临,急忙将大门全部打开。 站在大门口,林尚礼侧头看向肖尘:“人呢?” “都在院子里。”肖尘急忙应道。 也不回话,林尚礼一步跨进了大门。 十三役的所有校尉,全副武装,整齐的站在院子里。 在他们的身前,紧靠围墙,蹲着一行二十多名汉子。 披头散发,双手抱在头上。 前方一丈远的地方,乱七八糟的扔着一堆制式配刀。 在那堆配刀的最上方,一把代表锦衣卫脸面的绣春刀,醒目的躺在上面。 “就是这些人?”林尚礼不敢相信的问道。 他知道,按照肖尘的脾气,锦衣卫的人落在他手里,绝对不会有好的下场。 但他实在没想到,肖尘不但下了他们的兵器,这么冷的天气,居然让他们蹲在围墙下,阴冷的地方。 “回厂公大人,他们进来以后,拔出兵器企图反抗,不得已,我们只好动手,下了他们的兵器。”肖尘委屈的说道。 林尚礼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虽然他一向很护犊子,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吃亏的,好像不是东厂啊。 看了一眼肖尘,林尚礼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进来以后拔刀企图反抗,人家傻啊,进了你的大门再反抗? 这明显的就是将他们连唬带骗的弄进门,关门打狗了。还非要给人家扣上一个准备反抗的罪名。 看见这一排蹲着的人,浑身是血,早已辨别不出来,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了。 但最武器堆上面的那把绣春刀,却是将徐开英拉回了现实。 一步冲了上去,从头到尾扫了一眼那蹲着的二十多人,徐开英大喝一声:“抬起头来。” 听见声音,众人抬起了头,当看清前面站着的是自己的指挥使时,一个个羞愧难当,又低下了头。 尤其那先前还异常高冷的柳千户,脸上被肖尘留下的拳头印,此刻还没有消除。 低下头,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让他钻进去。 “你们,你们。。。”看着手下这幅德行,徐开英气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都给我站起来。”徐开英大吼一声。 看见自己的手下,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徐开英心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嗓子眼。 若不是有林尚礼在这里压阵,他早已动手,和肖尘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听见指挥使的话语,那些蹲着的校尉,开始一个个的,慢慢站了起来。 只不过,在他们站起来的时候,还偷偷的在人群中,注意着肖尘的身影。 “厂公大人,人你也看见了,都被打成了这样,您看,这事?”徐开英陪着笑脸,看向林尚礼。 “这是他们恶意反抗,咎由自取。多亏这是在十三役驻地,东厂的人多。要是在外面,指不定我们东厂的人,被打成什么样呢。”看见对方的惨状,林尚礼依旧的不依不饶。 这个时候,更不能心软。若是心软,气势上首先就落了下风。 徐开英的肺,都能给气炸。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问候着林尚礼的祖宗十八代。 老太监,你就做个人吧。明明我们的人都被打成了狗,你还要强词夺理,在我跟前诉委屈。 你护短,我就不护短了? 看看我的人,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你还要怎么样。 “你们,是谁诬陷肖尘毁了你们绣春刀?”林尚礼怒目圆睁,朝着锦衣卫的人,吼了一嗓子。 那张有德,早已被肖尘连打带吓,弄的魂飞魄散,浑身发抖。 听见这么一声吼叫,急忙低下头,不敢吭气。 那柳千户的也是被肖尘揍得没有了一点底气。但是,若是不将张有德推出去,作为现场职务最高之人,这个责任一定要自己来担。 把心一横,一把就将张有德推了出去。 “回大人,是他诬陷肖尘,毁掉了他的绣春刀。” 还没等林尚礼继续问话,那张有德已经“砰”的一下跪倒在地。 “大人,我错了,我和肖尘以前有点私人恩怨,自己弄丢了绣春刀,就栽赃陷害他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您绕了我吧。” 说着,在地上连续不停的叩起头来。 看着一脸难堪的徐开英,林尚礼摇了摇头。 “肖尘的,我看他们也是真心悔过,大家都是为皇上做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林尚礼假惺惺的说道。 “全凭厂公大人定夺。”肖尘躬身应道。 看着所有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大门,林尚礼一声大吼。 “肖尘,你给我进屋里来。” 说着,匆匆走向几丈远,段天明的役长房间。 第76章 毁刀有何用 听见厂公大人那一道高声呵斥,段天明拍了拍胸口,怜悯的看向肖尘。 还好,有肖尘在前面扛着,要不然,今天厂公大人那劈头盖脸的训斥,一定要落在自己头上。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一道大声,从远处传来。 “段天明,你也过来。” 听见这一句话,走到一半的肖尘,偷偷回头,“幸灾乐祸”的瞄了一眼段天明。 房间里,一片温暖,而林尚礼的脸色,一片冰冷。 看着一前一后走进的二人,林尚礼道:“把门带上。” 段天明顺手带上了门。 看来,这厂公大人挺照顾自己脸面的,不想让那些校尉听见自己的役长被呵斥。 “肖尘,为什么毁了人家的绣春刀?”紧紧的盯着肖尘,林尚礼的脸上一片严厉。 “啊?”肖尘张大了嘴巴。 刚才,厂公大人不是都说了,千锤百炼的绣春刀,哪有那么容易损坏的,原来他一直认为,自己确实毁掉了锦衣卫的绣春刀。 “啊什么啊。你当我是傻子不是?绣春刀被毁,是多大的事,你不清楚吗?他一个百户,敢跑到十三役来诬蔑你?” “早上还在皇宫里,这多大点功夫,就惹出来这么一档子事。没有办案的时候,能不能低调一点?”林尚礼气呼呼的说道。 在皇上跟前,表现得中规中矩,这刚出皇城,就毁了代表锦衣卫面子的绣春刀。 心中虽然生气,可一看肖尘那年轻的面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年轻气盛啊! “厂公大人,这事不怪我,是那张有德在街上先动的手。。。”肖尘准备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出来,却被林尚礼打断。 “别狡辩,打人不打脸,即便是打架斗殴,你毁了人家的绣春刀,这是不是事实?你打一顿人就行了,干嘛要毁掉他的刀啊。这好,连指挥使都找上门了。”林尚礼生气的说道。 “指挥使来了,还不是有您嘛?”肖尘嘿嘿一笑,低声说道。 “嗯?”林尚礼扬起右手,做了一个要抽人的动作,随即又放了下去。 “照你这个逻辑,我这个厂公,就是专门来背黑锅的?”林尚礼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 见势不妙,段天明急忙插嘴:“厂公大人,其实这个也不能全怪肖尘,是他们来势汹汹,太过于霸道了。。。” “你给我闭嘴,没有你的搅合,能将事闹这么大?我一会再收拾你,一边站着去。”林尚礼大吼一声。 段天明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边。 “其实,我也不想毁掉他们的绣春刀。即便是他们一群人打我一个,我也认为那是私人争斗,但那张有德拔出绣春刀的时候,我就认为,他是在代表锦衣卫,挑衅我们东厂,所以我就。。。”肖尘的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自己没错,可打架肯定不对,肖尘可没有那么的理直气壮。 “挑衅东厂?还一群人打你一个?他们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说说,怎么回事。”林尚礼道。 虽然心里很生气,但听说一群人殴打肖尘一个,林尚礼忍不住的还是有点担心他。 “是这样,我从皇宫出来,肚子有点饿,就想在街上随便吃点什么。。。。。。”肖尘详细的将整个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见整个过程,林尚礼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你就这点本事?就这点能力?还和人争强好斗?” 肖尘一愣,厂公大人这是怎么了?别人挑衅东厂,都要忍着么? 若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委屈了。 原本想着,就算厂公大人不支持自己的做法,也一定不会怪罪于自己。 看现在,看他的语气和表情,分明是对自己不满。 “他们针对我,我可以忍。但他们挑衅东厂,我不能忍。”肖尘有点委屈的说道。 林尚礼一愣:“谁让你忍了?你就应该当场将他们全部击杀!这群持强欺弱的狗东西,就应该让他们当场毙命。仅仅毁去他们的绣春刀,有什么用?” 林尚礼的语气中,全是不满。 站在门后的段天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不能合拢。 刚才还在训斥我,将事情弄的有点大。现在倒好,听了肖尘讲述的过程,居然都要杀人。 这厂公大人,怎么对事双重标准呢,也太那啥了吧。 “那怎么办,我已经放过他们了?”肖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 “走,追上那伙人,至少,将这张有德给杀了。”说着,林尚礼就要向门口走去。 肖尘急忙一闪,双臂张开,挡住了房门。 “让开,别当着我。”林尚礼一声怒喝。 “厂公大人,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肖尘急忙说道。 “刚才,您已经答应那锦衣卫的指挥使,放过他们了。现在再追上去杀人,是不是会给人留下出尔反尔的说辞啊。” “出尔反尔又怎么样?他徐开英能咬我一口?”林尚礼丝毫没有顾虑。 “他肯定不敢咬您,可咱连千户都给打了。也算是狠狠的打了锦衣卫的脸,这杀人的事,也就算了吧。”肖尘献媚般的说道。 听了此话,林尚礼杀人之心,渐渐平息了下来,退到了火炉边,一屁股坐在了那段天明的摇椅上,躺了下去。 看见厂公大人有点气消,肖尘长出一口气,缓缓的走上前去。 “锦衣卫和我们东厂,都是皇上钦点,真要无缘无故的杀了他们,皇上恐怕也会不高兴的。”肖尘轻声说道。 林尚礼点点头:“嗯。虽然锦衣卫现在皇上心中,地位有所下降,但必定也是皇上钦点卫队。我们若是太过于强势,势必引起皇上的反感,认为我们恃宠而骄,或许会成为第二个锦衣卫。算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厂公大人,您的意思,也不怪罪我了?”门后的段天明嘿嘿一笑,走了过来。 “还是有点不满。你记着,再有下次,将他们的退都给我打断。”林尚礼的脸上,又是一片冰冷。 肖尘和段天明,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种尴尬的表情。 第77章 提审黄安良 房间里,看着躺在摇椅上,一脸平静的厂公大人,肖尘二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已经将锦衣卫的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厂公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就在肖尘刚要说话的时候,林尚礼从摇椅上,缓缓坐了起来。 “肖尘,你们一会去提审黄安良。”林尚礼道。 肖尘有点不明白,不是昨天才提醒厂公大人,答应黄安良静养三天,就三天后再提审么,今天,他怎么又提出这个话题? “厂公大人,您不是让他静养三天么,怎么,又要提审?”肖尘不解的问道。 林尚礼瞪了他一眼:“我说话有用,还是皇上说话有用?你走后,皇上让抓紧撬开黄安良的嘴,听谁的?” “皇上既然开口,当然,要听皇上的。”肖尘轻声说道。 林尚礼站了起来:“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就去提审。” “是。”肖尘二人急忙答道。 刚走到门口的林尚礼,再次回头:“记着,东厂是一个文明的执法单位,不能滥用酷刑。” 随即,压低了声音:“人犯的身体表面,一定不要留下任何难看的痕迹。” 一句话说完,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肖尘二人四目相对,有点不知所以。 东厂大牢,作为大牢役长的杜少勤,刚刚差人给段世雄的小妾,将大骨汤送去。 这会,带领着几名闲着的校尉,靠在牢房围墙下,有着太阳的地方,拉着闲话。 大门咯吱一下被推开,肖尘和段天明,走了进来。 “屋子里火炉不暖和吗,靠在围墙上喝西北风呢?”看着远处的杜少勤几人,肖尘笑着取笑道。 “屋子里闷得慌,在外面晒晒太阳,补补钙。”杜少勤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过来。 “那小妾的大骨汤,有没有送去?”肖尘看了一眼房间里火炉上的铁锅,道。 “刚送去。不对啊,那段世雄是亲戚,还是那小妾是你亲戚?你都没问我吃没吃饭,就问大骨汤送去了没。我有意见了啊。”杜少勤故意做出一副不愿意的表情。 “东厂大牢役长,饿了谁都饿不了你,别给我装可怜。”肖尘嘿嘿一笑,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那杜少勤也不躲闪,结结实实的扛了肖尘一拳。 “今天来,又准备提审谁?”杜少勤问道。 “黄安良。” “厂公大人,不是让他静养三天么?”杜少勤有点疑惑。 “厂公大人说了,皇上让尽快撬开黄安良的嘴。你要是不开门,我就也不审他了,咱们一起在那围墙下,晒太阳去。”肖尘嘿嘿一笑,看向杜少勤。 “唉,我这个看门人,那敢不服从你的安排。”杜少勤叹息一声,摇着脑袋,向着黄安良的牢房走去。 “叫你讽刺我。”肖尘抬起右脚,就向着杜少勤的屁股踹去。 一个躲闪,杜少勤躲开了肖尘的脚,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的嬉笑打闹,段天明干脆走进了火炉房,一屁股坐在了炉火的旁边。 反正,我进去也没用,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牢房里,一片温暖。 东厂的这大牢,设计的还真是人性化,大冷的冬天,居然感受不到一丝的冷意。 黄安良盘腿坐在穿上,静静地望着那黑色的青石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咯吱吱”。 随着刺耳的声音传来,牢房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冬日的太阳,虽然不是炙热,却依然很是刺眼。 黄安良手搭在额头,看向门口。 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黄指挥使,我来看你了。”肖尘微笑着,缓缓将牢房的铁门拉上。 看了一眼肖尘,黄安良有将头转回,继续欣赏着那丝毫没有什么特色的青石墙壁。 “你们厂公大人不是说了,给我三天的考虑时间么,你来干什么?”黄安良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的破绽。 “哎呀,我这是几天没见黄大人,有点想你了,就过来陪你聊聊天。”肖尘嘿嘿一笑,用手抹了一下鼻子,走到了黄安良的身前。 “怎么,将我的千户提升完毕,现在轮到我了?”黄安良冷冷的道。 “黄大人好灵通的消息啊,身在大牢之中,都知道自己的千户也被抓了?”肖尘轻笑,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 单怕黄安良看不见似的,又绕到床尾,对着黄安良龇牙咧嘴。 “你当我是聋子?我那蓝千户,被你用刑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院子。”黄安良冷哼一声。 “误会误会,黄大人误会我了。我请蓝千户来这东厂大牢做客,看他的骨头长得有点歪,怕他不小心长出‘反骨’,就顺手帮他正了一下。”肖尘呵呵一笑。 “谁知那蓝千户也是个带兵打仗之人,居然那么怕疼,刚踩断两根腿骨,就哭爹喊娘的叫个不停。我也只能不帮他正骨了。”肖尘又道。 坐在床上的黄安良,嘴巴轻轻的抽动了一下。 “用刑就用刑,还说什么正骨,这东厂之人,当真阴险卑鄙至极。” 肖尘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黄大人这么说,真是让我心寒啊。我好心给你的千户正骨,你却说我给他用刑。你若是还能走出这大牢,不妨打听打听,整个东厂,还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么?!” “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东厂是个什么地方,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用得着在我面前装圣人?既然被你抓来,我就没想活着离开这里。”看着墙壁,黄安良的脸上,带着一抹决然。 “就算出不去,黄大人也不亏啊。带着自己的四名千户一起上路,在那边你还是个指挥使。哈哈哈。。。”肖尘的眼里,充满了嘲笑。 黄安良没有做声,他知道,对付肖尘这种人,每一句话都得小心谨慎。 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抓住先机。 看着黄安良闭嘴不言,肖尘轻轻一笑,从腰间掏出了张有德的那把绣春刀柄。 “黄大人,您看看这是什么?” 黄安良转头,看向肖尘手中的刀柄,一脸平静。 心底却掀起了轩然**。 “绣春刀柄?大人出事了么?” 第78章 计谋盘口供 肖尘从黄安良的两名千户口中得知,那去过延庆卫的锦衣卫之人,是一身黑色劲装,头戴巨大的斗笠,腰间别着一把刀。 肖尘不知道,此人腰间别的,到底是不是绣春刀。 既然对方已经可以的乔装打扮,别绣春刀的几率不是很大。 不过,肖尘还是想试试,万一,那人别的是绣春刀呢? 所以,当日便收起的张有德的刀柄,只想着可以在对付黄安良的时候,派上用场。 而黄安良,看见那把刀柄的时候,第一念头想到的,便是和自己联络的那位大人,可能出事了。 虽然如此怀疑,但肖尘只要不说出来,他是坚决不会说出半个字的。 “哪里捡来的一把刀柄,有什么扛的。”看了刀柄一眼,黄安良又匆匆回过头去。 虽然他的心里也有点紧张,但他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睛更是不敢直视肖尘。 “黄大人,这个可不是我捡来的。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得来的。”一边说着,肖尘一边观察着黄安良的变化。 “是么,那你就好好收藏着吧。”黄安良淡淡的回了一声。 心里却是在咒骂着肖尘。 孙子,你尽管演戏吧,我看你能演出来个什么名堂。 “黄大人,你就不想知道,这刀柄,从哪里得到的吗?”肖尘淡淡一笑道。 “想说就说,不需要这么的拐弯抹角。” “这是我在龙虎台,和一名黑衣人搏斗,而得来的。”肖尘用手握着绣春刀柄,往黄安良面前一递,“你仔细的看看,这刀柄,是不是和绣春刀柄,很是相似呢?” 黄安良的额头,渐渐冒出了虚汗。 曾经,他提醒过那位大人,来延庆卫的时候,不要携带绣春刀。 然而,那位大人却不以为然的说,凭借他的身手,整个京城有几个对手? 还说,荒郊野外,又有几个人,能认识绣春刀。 肖尘说,他在龙虎台与人搏斗,而这龙虎台,正是延庆卫回京的必经之路。 这肖尘,虽然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但是,可是杀死了两名锦衣卫中的绝顶死士,谁又能保证,大人就一定是肖尘的对手呢? 又匆匆看了一眼那绣春刀柄,黄安良急忙回过头去。他害怕肖尘看见他额头的虚汗。 “即便是一把绣春刀柄,又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黄安良道。 然而,相近半尺,黄安良的这点变化,又怎会逃开肖尘的眼睛。 从黄安良那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肖尘推断出,锦衣卫和黄安良的联络人,使用的应该就是绣春刀。 肖尘会心的笑了一下。 “那人可是一身的黑色劲装,头戴巨大斗笠,脸上还为了保险起见,又带了一张面具。可惜啊,打扮的再神秘,实力再高,也逃不出我的伏击。”肖尘哈哈大笑,趾高气昂的笑声里,透出一种胜券在握的得意。 黄安良没有做声。若是那位大人被东厂擒获,自己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牺牲了女婿,牺牲了闺女,就是为了心中的那份信仰。 而现在,支撑着他心中信仰的那位大人,若是也进了大牢,这么多年自己的苦心经营,就算彻底的打了水漂了。 “黄大人,那黑衣人可是从你延庆卫回来的,你却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肖尘突然提高了声音,惊的黄安良一个哆嗦,站了起来。 “又如何?每天来来往往在那条路上走的人多了,难道每一个过往的人,都和延庆卫有关系吗?”黄安良用手抹了一下额头的细汗,直面肖尘。 如此看来,那位大人真的已经落入了东厂之手。 怪不得林尚礼让我静养三天,原来,他是想给我一个回头的机会而已。 我还以为他只是惺惺作态,看来,我是错怪他了。 黄安良苦笑了一下,缓缓的走下床。 “告诉你们厂公大人,我辜负他的一片好心了。”黄安良淡淡的说道。 肖尘心中一愣,这黄安良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莫非,他已经相信,东厂抓获了那黑衣人,厂公大人是看在两人的私交上,给他一次坦白的机会。 想到此处,肖尘的心里笑开了花。 厂公大人这个决定,竟阴差阳错的帮了自己的大忙。 “厂公大人,也是尽到了朋友一场的心而已,怎么选择,那是你的自由。至于辜负不辜负,都不重要。你招,或者不招,都不重要。”肖尘淡淡一笑。 “厂公大人,能来看望我这个阶下囚,我已经很开心了。能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也算是仁至义尽。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我也要坚持我的原则。哪怕是所有的人都被抓捕,哪怕是整个计划全盘失败,我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黄安良站立在肖尘的面前,满头白发凌乱不堪,如同一棵即将枯死的树木,可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看着对方的这幅模样,肖尘的心中,不由得暗暗敬佩。 在东厂,在大明这个立场上看,这黄安良就是一个顽固不化的阴谋家。 但是,站在他们那个势力的角度上看,这黄安良,绝对是一名铮铮铁骨的不屈汉子。 “虽然你的供词,已经不重要了,厂公大人还给你这个机会,你知道为什么吗?”肖尘又开始引导黄安良的思绪。 敬佩归敬佩,但对自己来说,这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 自己的任务,就是击倒所有的敌人。 “为什么?”看着肖尘,黄安良难得的给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容。 “你若是招了,厂公大人可以给你求情,只杀你,不株连你的九族。” “哈哈哈。。。”黄安良仰头大笑,“株连九族,我黄安良还有族人可诛么?为了大业,我已经将自己的族人,尽数杀光了。” 牢房里,飘荡着黄安良那悲壮的笑声。 “你真可怜,宁死不屈。可锦衣卫的那位大人,却将你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我真不知道,你还在坚持什么?”肖尘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不可能,廖大人绝对不会出卖计划。”黄安良一声急呼。 “廖大人,原来是廖大人啊!”肖尘大笑着,甩门而去。 第79章 报皇上定夺 牢房里,黄安良追悔莫及。 自己早已对肖尘百倍的提防,却还是被他用一把绣春刀柄,从嘴里套出了廖大人。 将肖尘遗留在床上绣春刀柄,狠狠的摔在了墙上,黄安良疯子一般的撕扯着,自己那早已凌乱不堪的白发,疯子一般的咆哮着,发泄着。 东厂大厅里,林尚礼端着茶碗,静静的听着肖尘的汇报。 “厂公大人,锦衣卫千户以上的武官里,有几个姓廖的?”端起小李子早已送上来的茶碗,肖尘一口喝了个大半。 “就一个。”林尚礼缓缓的答道,脸上却带着一片凝重。 “一个?那就不用找了,我一会就带着十三役的人手,将他抓捕回来。”肖尘一脸的兴奋。 和黄安良那个老狐狸斗智斗勇,终于从他的嘴里,挖出了重要的信息。 肖尘知道,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姓廖,叫廖向河。 原本还想着,锦衣卫里面若是还有其他姓廖的人,又得费一番周折,一一的排除一下。 而厂公大人说,整个锦衣卫的高层,只有一个姓廖的人,肖尘不免有点兴奋。 只要将这个廖大人抓捕归案,整个案子,离真相大白,也就不远了。 “你问的是千户以上,若是和黄安良勾结的人,在锦衣卫里身份低微,你岂不是要抓错人了?”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厂公大人有所不知,我从黄安良的嘴里得知,那人佩戴的就是绣春刀,锦衣卫里,能够佩戴绣春刀的,身份能低微到哪里去。”肖尘嘿嘿一笑。 “百户也带着绣春刀,我们还是慎重一点吧。”林尚礼笑着说道,“黄安良能将对方,称为廖大人,说明对方的职位不会低。但百户里面有没有姓廖的,这个程序还是走一下吧。” 肖尘点点头:“大人考虑周全,那就先查一下看。” 林尚礼看向身边的小李子:“小李子,去把锦衣卫官员花名册拿来。” “是。”小李子转身离去。 东厂成立的时候,为了方便以后办案,就设立了一个专门的机构,存放着朝廷里,所有官员的职务,履历一类的资料,以供查阅。 没多久,小李子就拿着一个薄薄的蓝色册子,走了出来。 往桌上一放:“这是锦衣卫绣春刀的发放名单,也就是百户以上所有人的名单。” 林尚礼往前一推,看着肖尘道:“你眼睛好,你仔细的瞧瞧,可别遗漏了。” 肖尘朝着旁边的段天明,招了招手:“过来一起看,我也怕看漏了。” 这本册子没有多厚,半刻钟时间,两人就将整个册子全部看完。 将册子合上,推回给林尚礼,肖尘摇了摇头:“除了廖向河,再没有一个姓廖的。” 林尚礼手扶桌面,缓缓站了起来。 “其他人,我们东厂都可以直接抓捕,唯独这个廖向河,不能直接抓捕。”林尚礼道。 “为什么?怕他反抗?”肖尘有点不懂。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在厂公大人面前,都只能点头哈腰的,这廖向河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为什么不能直接抓捕。 林尚礼摇了摇头:“虽然你以前就在锦衣卫当差,也属于北镇抚司,但对于北镇抚司高层的结构,根本了解不到。” “还请厂公大人告知。”肖尘道。 “在你看来,锦衣卫里,最有权力的,是不是就是那指挥使徐开英?”看着肖尘,林尚礼笑着问道。 “当然是徐开英。大家都知道,一个卫所里面,权力最大的,就是指挥使了。厂公大人的意思,锦衣卫里,权力最大的,不是指挥使?” 林尚礼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一般的卫所里面,指挥使是最大的权力派任务。但是,在锦衣卫,表面上,指挥使时最高的武官,实际上,最有实权的,乃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北镇抚司,负责着诏狱,关于皇上点名的大案,可以不通过指挥使,直接递交皇上。所以,这个廖向河,动起来有点麻烦。” “厂公大人的意思,要动着这廖向河,必须得到皇上的同意?”肖尘问道。 “是啊。”林尚礼一脸严肃,“关于诏狱的问题,一直由廖向河负责,若是将他直接抓捕,诏狱里面的事务,会受到巨大的影响。没有皇上的同意,我们直接行动,就怕那廖向河狗急跳墙,将诏狱的材料毁掉,罪犯杀掉。若真的这样了,这个责任,皇上一定会放在我们头上。” “那怎么办?即便是皇上同意了,我们去抓捕,他一样会狗急跳墙的。”肖尘道。 “我向上报皇上,然后将其引出北镇抚司,进行抓捕。”林尚礼低头沉思了一下,说道。 肖尘摇了摇头:“黄安良已经被抓,那廖向河此刻一定很小心谨慎,想要将他引出来,恐怕不容易。” “具体抓捕的事情,我们稍后再做详细安排。趁着天色尚早,我进宫一趟,先向皇上汇报此事。有了皇上的同意,随时我们都可以行动。”说着,林尚礼站了起来。 “小李子,招呼好他们,我去进宫一趟。” 望着林尚礼急匆匆走出大门的身影,段天明道:“肖尘,你说,锦衣卫里,还有没有廖向河的同党?” “肯定有,这么大的阴谋,单凭他一个人,无法执行。”肖尘说道。 “那,这廖向河,就是这次阴谋的最大主使了?” “在锦衣卫里,有可能就是他最大。但是我感觉,整个阴谋,后面还另有其人。具体怎么样,只有将廖向河拿下,从他的嘴里知道了。”肖尘说道。 说话间,小李子端着两碗茶走了过来:“来,给你们尝尝云南的普洱熟茶。” 说着,一人一碗,放在了二人面前。 “云南普洱?以前可没听厂公大人说,他这里有云南普洱呀。”端起来喝了一口,肖尘看向小李子。 “这个云南普洱,就是那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送的。”小李子嘿嘿一笑,将茶盘夹在了腋下。 “来求厂公大人释放他们的人,还送了一罐茶叶?”肖尘一愣。 第80章 狠毒廖向河 大厅里,肖尘盯着手中那碗普洱茶,摇了摇头。 小李子左右看了看肖尘二人:“这徐开英,又送东西又说好话,最后他们的手下,还被你们打成那样,这指挥使,可真窝囊。” “这徐开英,怎么说也是个指挥使,虽然上任时间不长,也不至于这么卑躬屈膝吧。”段天明说道。 肖尘没有吭声,只是盯着茶碗中,那淡红色而又香气扑鼻的茶水。 按照厂公大人的分析,很有可能这徐开英在锦衣卫,并没有掌握实权,若是利用好了,倒是可以将那廖向河,引诱出来。 想到这里,肖尘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知不觉间,小李子已经换了好几次茶叶。 肖尘和段天明,也是喝的有点尝不出普洱的味道了。 终于,在那大门口,林尚礼疾步走了进来。 “厂公大人,皇上怎么说?”肖尘急忙站了起来问道。 “即刻抓捕,不用考虑诏狱的事情。押入东厂大牢之后,严刑拷问,一定要挖出潜藏在锦衣卫内,所有的廖向河势力。这是皇上的原话。”林尚礼急急的说道。 “属下这就回十三役准备。”意识到皇上对此事的关注,肖尘抱手一礼,就向林尚礼告辞。 看着雷厉风行的肖尘二人,林尚礼道:“要不要其他役的校尉,配合一下?” “不用,天子脚下,他锦衣卫识得分寸。”随着话音,肖尘和段天明,已经出了大门。 北镇抚司,一身蟒服的廖向河,坐在他那宽大的案几之前,翻阅着诏狱中一份份重犯的资料。 在锦衣卫的高级官员中,服装分为三类:蟒服,飞鱼服,斗牛服。 蟒服作为锦衣卫中规格最高的制服,通常只有指挥使一人会被御赐。而今,从四品官职的廖向河身着蟒服,可见他的实权之高和在皇上心目中的重视程度。 一名身着华丽飞鱼服的千户,匆匆走了进来。 “廖大人,审问了一天,这张清明还是不肯签字画押。” “嗯?我去看看。” 应了一声,廖向河起身,向门外走去。 那千户急忙跟上。 廖向河口中的张清明,官拜吏部侍郎,乃是一身清正。在纪纲倒台的时候,更是站出来对其进行指责。 尤其是对于锦衣卫权力过大,随意抓捕朝廷大员颇为不满。 虽然屡次向皇上上折子,控诉的是指挥使纪纲本人,但言下之意,北镇抚司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而今,被北镇抚司关押进来,扣上了众多的莫须有罪名,只等着签字画押了。 诏狱大牢,占地几十亩。光是看守大牢的锦衣卫就有一千多人。其中更是配备了两名实力高强的千户,和十几名百户。 大牢外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皆是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校尉。 同时,还有二十人组成的巡逻队,一共五支队伍,来回交错的在外围巡逻。 大牢里面,一排有上百间牢房,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排。 每一间关押犯人的牢房门口,都站着两名锦衣卫校尉。 从远处看去,密密麻麻的如同一个整齐的皇帝出行卫队。 那千户前面带路,廖向河后面跟着,横七竖八的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 诏狱里制度严谨,没有直接上级的命令,任何人来了都别想提审人犯。 “打开牢房。”那千户轻喝一声。 “是。”门口的校尉应了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铁制的钥匙,转身打开了牢房上的大锁。 牢房里,一片昏暗。只有墙壁上的油灯,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老者,四肢皆被镣铐锁住,身上已经被血渍染成了暗红色的囚衣,布满了皮鞭抽打撕裂的缺口。 散乱的白发下面,一双眼睛,早已无光。 廖向河走了进来,一脚就踹在了对方的脸上,将他踹到在地。 “张清明,老老实实的认罪画押,还能落下一个痛快。你这样无谓的挣扎,是在给你的家人,争取最后的希望吗?”廖向河那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冰冷。 手撑着地,张清明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抬起头,用他那双肿胀的双眼,看向廖向河。 “认罪画押?老夫有何罪,为何要签字画押。” “来到诏狱,你只需要认罪画押即可,其他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廖向河冷冷的说道。 “你们这样屈打成招,制造冤案,你们要遭报应的。我要用我的双手,写尽你们的罪恶,我要用我的声音,诅咒你们永远被世人所唾弃。”瘫坐在地的张清明,一时间竟情绪激动起来。 “成王败寇,你认为你还有机会么?”看了一眼张清明,廖向河眼光一瞟身边的那位千户,“砍掉双手,用来画押。割掉舌头,让他不用再说话。” 撂下这句话,廖向河双手背负,走出了牢房,站在了外面。 “啊。。。”牢房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紧接着又戛然而止。 几个呼吸之后,那名千户华丽的飞鱼服上,沾染了些许的血渍,手中拿着一分供词,走了出来。 “大人,已经画押,那张清明昏死过去,要不要安排人,给他包扎一下伤口?”那名千户低声问道。 “画押了就行,至于生死,看他的命了。” 说着,廖向河右手一甩,向着大牢之外走去。 那千户停顿了一下,回头往牢房里张望了一眼,转身,又跟了上去。 锦衣卫诏狱,最初的时候,里面关押的基本上都是大奸大恶之人。 然而近几年开始,朝廷的一些忠勇之臣,也逐渐的被收入到了诏狱之中。 尤其是一些一心为国的清正贤臣,似乎已经被纳入了北镇抚司的视线当中,总是有着各种的理由被打进诏狱。 反观那些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的奸诈之人,却偏偏被北镇抚司忽略。 那些胆小怕事,立场不稳,墙头草的朝廷大臣,年年笙歌,倒也平安无事。 十三役,段天明已经将所有人集合完毕。 肖尘左手握着离刃,看着眼前这百十人的劲装队伍。 “目标,锦衣卫北镇抚司。若遇反抗,就地格杀!” 第81章 斩草需除根 黄昏的京城,狂风肆虐。 卷起街上的尘土,铺天盖地般笼罩着整个京城。 这个时候,是北镇抚司晚饭时间。 宽敞的大厅里,暗红色的实木方桌上,如同宴会一般摆了十余道精致的菜肴。 桌子前方,只坐了廖向河一个人。 面对着满桌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菜肴,廖向河板着他那死人般的蜡黄面孔,却是没有动筷子。 虽然在清河店和顺义县,由于东厂的介入,损失了自己的两名死士,但对于整个计划来说,影响不大。 但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的被捕,却是让廖向河的计划,不得不暂停下来。 他知道,这黄安良即便是死,都不会将自己招供出来。但没有了黄安良这个得力的助手,延庆卫,乃至昌平州,顺义县,都会眼睁睁的看着重新失去控制。 这几年,他重点打击的,就是朝中那些刚正不阿,全力维护朝廷统治的“顽固”对象,他只希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让那些无能之辈尽快的掌握大权,将明成祖统治的大明王朝,推向风雨飘摇。为自己效力的主子,换取一些重新上位的机会。 只是,最得力的黄安良被东厂拿下,下一步,又该从何处突破? 拿起筷子,廖向河夹起一口鲜嫩的鲈鱼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噗”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今天这鱼肉,怎的这般难以下咽。 一道人影闪电般到了廖向河身边,正是那大牢里割掉张清明舌头的飞鱼服千户。 “大人,大事不好,东厂的人来了。” “慌什么?东厂的人也是人,不要乱了自己手脚。没有皇上的旨意,我看他们谁敢动我?集合人马。”廖向河稳稳地坐着,没有丝毫的惊慌。 得到指令,那千户又一道风一样,冲出了大门。 大门口,北镇抚司的大门紧紧关闭。 肖尘冷哼一声:“我数到三,若不开门,就是抗旨。” “一” “二” “三。。。” 随着三字刚落,那紧紧关闭的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 “此乃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重地,你们是何人,胆敢横冲直撞?”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腰挎绣春刀,身后跟着百十名校尉,走了出来。 将腰间的东厂腰牌玩出一亮,肖尘大声喝道:“东厂办案,阻拦者格杀勿论。” 听见东厂办案四个字,那千户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此乃北镇抚司衙门,朝廷的诏狱重地,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盯着对方那华丽的飞鱼服,肖尘冷喝一声:“你让不让?” “此乃。。。”还没等那千户的话说完,肖尘已经消失不见。 大红的灯笼下,只见一道黑影一闪,那名千户的双腿已经被齐齐砍断,整个人顺势杵在了地上,两条断落在地的人腿,被甩出去一丈多远。 “若有阻挡,就地格杀。”肖尘冷冷喝道,手中离刃那幽蓝的刀口,插进了那千户的脖子之中。 大门内侧,那数百名的锦衣卫校尉,何时见过有人敢这样对待一名锦衣卫千户,额头登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手中的配刀缓缓垂下,纷纷后退,让出了通往衙门大厅的通道。 拔出离刃,在那千户的飞鱼服上蹭了几下,一把塞进刀鞘,肖尘向着大厅走去。 大厅里,廖向河依然稳稳的坐在那摆满了山珍海味的方桌旁边,只不过,身后却站立了七八名锦衣卫千户,百户,还有众多的校尉。 肖尘手提离刃,一步跨进了大厅。看着那一身蟒服,面色蜡黄的廖向河,冷哼一声。 “廖大人,您这是集合人马,准备与朝廷对抗?” “你是何人,竟敢自命朝廷?”廖向河不动声色,只是将眼皮子抬了一下。 看见对方那傲慢的态度,肖尘拿出腰间的梅花令,对着四周绕了一圈。 “东厂办案,无关人等,退下。” 看见这东厂梅花令,几名千户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看向那稳如泰山的廖向河,思量片刻,缓缓退出了大厅。 随着这几名千户的退出,大部分的校尉,也跟着退了出去。 此刻,廖向河的身后,只剩下了三名千户,和数名校尉。 “肖尘,你刚刚羞辱了我锦衣卫指挥使,现在居然敢来北镇抚司撒野,你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北镇抚司也是你来的地方。”校尉队伍里传出一道声音。 肖尘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被自己毁了绣春刀的张有德。 此刻一身校尉打扮,手握制式配刀,想必是因为绣春刀被毁,而免去了百户一职,降为了校尉。 “张有德?你居然不选择退下,站在这里要和东厂对抗?”肖尘不由得摇了摇头。 “退下?你毁了我的绣春刀,害的我丢了百户官职,今天居然敢闯北镇抚司衙门,冲撞了廖大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张有德冷冷的笑着。 肖尘横扫了一眼眼前剩下的人,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几名千户,就是廖向河在锦衣卫的心腹党羽。而这张有德,不过是一个想找自己报仇的傻子而已。 “你们确定不退开?”看着对面的几名千户,肖尘的脸上毫无表情。 “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们誓死保护廖大人的安危。”几名千户的手,缓缓的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 趁着肖尘说话之机,那张有德竟挥舞着手中的配刀,借着一名千户的身子遮挡了视线,对着肖尘的腋下,狠狠的刺来。 “肖尘小心。”身后的段天明大喝一声,手中的配刀就迎了上去。 随着两人动手,百余名的十三役校尉,从大门口涌了进来,将大厅里的众人,团团包围。 看着被段天明一刀击退的张有德,肖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看来,我还是太过于仁慈了,放你一命,给自己留下了一个致命的威胁,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双目猛的睁开,两道精光直射张有德。 脚下移动,一掌拍落了张有德手中的钢刀,顺势抓住衣领将其摔倒在地,右脚抬起,踩在了咽喉之上。 第82章 缉拿镇抚使 大厅之中,廖向河目视前方,似乎对众人的打斗无动于衷。 肖尘脚底下的张有德,脸色通红,双手在空中一阵的胡乱挥舞。 努力的看向一旁的几名千户:“动手啊,动手杀了他。” 然而,那几名千户依旧一动不动。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那稳坐桌前的廖向河,而不是一名被人踩在脚底的普通校尉。 他们也知道,对方是东厂之人,也是皇上专门用来制衡锦衣卫的人。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特殊使命,早就和其他千户一样,选择了退出大厅。 而现在,只要没人动廖向河,他们也就不会动。 看着脚下张有德那通红的脸庞,肖尘脚下发力。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张有德的整个脖子,仅剩下一层皮肉,连接着脑袋。 看着眼前的肖尘,再瞅瞅地上已经彻底凉凉的张有德,几名千户不由自主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此人虽然看起来是一名普通校尉,但动作之快,却不是一般校尉可比。而且,整个东厂的队伍,似乎都是听从此人号令,应该是他们的核心。一会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必须第一个击杀此人。 一脚将张有德的尸体踢开,肖尘缓缓的走到了廖向河面前。 “这么一桌上好的菜肴,居然不动,是后堂的伙夫手艺不行,还是说廖大人的心中有事,所以才食之无味,不想动筷?” “老夫是皇上钦点的镇抚使,东厂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闯进来,还行凶杀人,你是不是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廖向河的脸色依旧蜡黄,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心里却有点暗暗的发毛。 此人行事果断,心狠手辣,一点都不输于自己。看来,今天想要在他手里安全脱身,得费一番周折了。 “交代?”肖尘轻轻一笑,“请问廖大人,你是瞎子还是聋子?” “放肆,一个小小的东厂校尉,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和老夫说话?”廖向河那平静而又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 从今天这个场面来看,东厂应该是从黄安良的嘴里,得到了一点东西。看来自己这个镇抚使是做不成了。但是,那个计划还没有完成,自己怎么可以袖手就擒。今天只要能将这个校尉唬住,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全身而退。 即便是没有镇抚使这个把控皇上咽喉的职位,其他地方一样可以开展自己的计划。 肖尘淡淡一笑:“皇上颁发整个大明的诏书,你是没看到呢,还是压根不屑一看?就算你是个瞎子看不见,你的这些千户也是瞎子吗?他们不会念给你听?难道说,你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压根听不见?” “你。。。”廖向河胸中一团怒火升起。 “我,我怎么了我?”肖尘一指自己身上皂色的校尉服,“就因为我只是一名校尉,而你身着蟒服,我就不能骂你了么?” “哼,即便我有千百不对,东厂想要抓我,怎么也得派个掌刑千户来,一个小小的普通校尉,口无遮拦,老夫不想与你过多的言辞。”廖向河眼睛忽闪了一下,道。 只要能将此人唬走,自己便能脱身。当下,便开始避重就轻,胡乱拉扯起来。 肖尘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心中冷冷一笑。既然你要演,那我就陪你演下去,看你最终会不会露出破绽。 “东厂掌刑千户很忙,没有时间过来,要不要我将厂公大人叫来,与你辩说一番?”肖尘淡淡一笑。 廖向河抬头看向肖尘,他知道肖尘的话语全是讽刺,可为了脱身,也只能往下接。 “若是你们厂公来了,我要好好问问,我廖向河到底犯了什么罪,要东厂这么声势浩大的来北镇抚司拿我?”廖向河道。 “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厂公大人亲自来拿你?给你个竹竿你还真的想往上爬?好好的交代锦衣卫里还有那些同党,免得诏狱里的那些酷刑,你自己再品尝一遍。”肖尘大声笑道。 听闻此言,廖向河缓缓抬头。 看来,自己是低估了眼前这个东厂校尉的能力。今天想要全力而退,恐怕是不可能了。自己已经暴露,但隐藏在锦衣卫里的其他人,不能暴露。 廖向河手扶桌面,站了起来:“既然东厂要抓我,那我就和你们走。” 回头,又看向身后的几位千户,摆了摆手:“好了,东厂办案,你们不要阻拦,都退出去吧。” 听见廖向河的吩咐,那几名千户眼中挣扎了几下,便准备退出大厅。 “慢着,谁让你们走了?”肖尘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你这是何意?老夫已经配合你,准备随你去东厂,让他们退下,有何不对?”廖向河一阵焦急,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 肖尘一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双手搭在廖向河的肩膀,又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廖大人,你这样站起来,会让我感到你是心虚。还像刚才那样稳稳的坐着吧,这样,才不会露出破绽。”肖尘微笑的说道,好像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在谈心一般。 被肖尘生生的按回了椅子,廖向河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是没有说话。 一指旁边的几名千户,肖尘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给你们机会了,本来可以正常的离开,隐藏起来,他日有机会东山再起。找我报仇也罢,找朝廷报仇也罢,都可以。可现在,既然你们选择了和廖大人同甘共苦,那就一起去东厂做客吧。” “他们只不过是想保护我,与他们何干?放他们离开,我和你走。”廖向河又站了起来。 “呵呵,廖大人,你这一激动又站了起来?莫非。这些人就是你在锦衣卫里隐藏的同党?”肖尘笑着,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 “廖大人,你先走,我们和他拼了。”一名千户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向着肖尘的眉心刺来。 另外两名千户见状,也是拔出了腰间的利刃。一名直扑段天明,另外一名拉起廖向河,就要向后堂退走。 第83章 离刃慑众人 “走得了么?”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就在那绣春刀刃距离肖尘的眉心不足半分的时候,眼前的肖尘却突然消失了。 只见空中一个皂色的身影闪过,肖尘已经站在了通往后堂的门口。 一脸的笑意,如同穷人家的孩子,逢年过节一般的开心。 “你,你到底是谁?”廖向河口瞪目呆的站在原地。 “我是谁?我就是你的噩梦?”肖尘的脸色突然变冷,一掌拍向那拉着廖向河的千户。 那千户心中一惊,左手使劲,将廖向河推往自己身后。右手中的绣春刀,带着一阵疾风,劈向了肖尘的手掌。 四周的东厂校尉见状,急急向着众人合围而来,将那通往后门的通道,堵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对方劈来的刀刃,肖尘丝毫没有躲避,手腕微转,整个手掌巧妙的拍在了绣春刀刃之上。 “哗啦”一声,那千锤百炼的绣春刀,再一次碎裂在了肖尘手中。 听见这边的动静,另外两名千户,放弃了与东厂校尉的厮杀,冲了过来。 三人后背相靠,呈三角形,将廖向河紧紧的护在中间。 “这绣春刀不适合你,拿出你的绝命武器吧。”肖尘冷哼一声,看向那仅剩下刀柄握在手中的千户。 “什么绝命武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将手中的刀柄往地上一扔,那名千户握紧了拳头,准备肉搏。 “隐藏在衣领中的剑柄,都快漏出来了,我若是没有猜错,你那飞鱼服下,背着一把三尺青锋剑。”肖尘冷哼一声,右手缓缓的握住了离刃的刀柄。 无论是清河店的无辜死者,还是顺义县的张知县,皆是死在了锦衣卫的死士手里。虽然王三是被倒塌的围墙所压死,但这都是拜锦衣卫所赐。 现在,整个事情的脉络基本清晰,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廖向河谋划,手下的这些死士执行。 再次看见那三尺青锋剑,肖尘心中压抑多日的怒气,似乎已经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既然被你发现,我也就不必躲着藏着了。”那名千户一把将身上的飞鱼服撕掉,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黑色劲装。 一把半寸宽的剑鞘,被紧紧的绑在身后。 伸手一掏,一把三尺左右的细窄短剑,豁然出现在手中。 “你们呢?不拔出剑来?”肖尘面色平静,凌厉的目光,看向另外两名千户。 “他们不是死士,并没有剑。动手之前我想知道,另外两名持剑之人,是不是被你所杀?”那死士向前走了一步,好像是怕自己动手,误伤到身后的廖向河一般。 “原来这三尺青锋剑,一共是有三把。”肖尘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第一把清风剑,在清河店,被自己所杀。 第二把清风剑,在顺义县,当着自己的面,将那张知县一剑穿喉。 在肖尘的执法生涯里,这是唯一一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杀人,而自己无力救回。 那一剑,几乎将自己的意志击毁。 若不是心中有着王三的大仇,那一次,自己很有可能因为无力施援,而沉沦在挫败当中,无法自拔。 在肖尘的眼里,即便是代表锦衣卫无上权力的绣春刀,也不过是一把钢刀而已。而这三尺青锋剑,却是直刺人心,破人心境的歹毒利器。 看见肖尘并没回答自己,那死士沉思了一下,抬头看向肖尘:“我们去外面打。” 肖尘冷笑一下,摇了摇头。 前两次,你们拼命的杀戮我要保护的人,然后服毒自杀来为所有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今天,我要用同样的手段,加倍的给你们还回去。 虽然这廖向河不能杀,但我要让他活着比死还痛苦。我要让你这个死士,因为没有完成任务不能去死,偏偏得痛苦的死去。 肖尘的右手,紧紧握着那银白色的离刃刀柄,猛地一甩,整个离刃刀刃瞬间出鞘。那薄如蝉翼的刀刃上,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整个大厅都为之一暗。 “你手中的是离。。。”死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手中的三尺青锋剑还没来的及抬起,一道幽光从他的脸庞划过,整个下颚连同舌头已被切掉。 光滑的切口,没有一丝血液渗出,只有下颚被切断的森森白骨。 所有的人,皆被肖尘的这一刀所震惊。 即便是一直嬉笑打闹,同吃同住的段天明,也是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的表情。 好像这一刻的肖尘,已经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尊冷酷而又残忍的杀神。 另外两名手持绣春刀的千户,身体竟不由自主的发抖,手中的刀刃缓缓的往地面下垂。 唯独那一脸蜡黄的廖向河,一动不动,静静的看向肖尘,眼睛深处,竟隐隐的有着一丝激动。 “想死吗?你咬一个牙齿里面的毒药让我看看。”肖尘冷漠的看向死士,手中的离刃再一次挥舞。 这一次,从死士身上掉下来的,是两条胳膊。 那握着三尺青锋剑的右臂,竟还挣扎着抽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了手臂,保护不了你的主子,心中很是不甘?哪有何用,你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主子受折磨。”肖尘猛的转身,一道幽光,从廖向河的左肩劈下。 廖向河那尊贵的蟒服,从肩膀缓缓裂开一道口子,越裂越大,最后“砰”的一声,连同整个左臂,掉落在地。 然而,廖向河竟然没有一丝的痛苦之意,仿佛那被砍掉的,并不是自己的左臂。眼中的激动之色,随着肖尘的一次次出刀,愈来愈浓。 整个大厅,没有一丝杂音。 只有无数道粗重的喘气声。 那两名千户,已经彻底瘫软的跪在地上,若是没有绣春刀的支撑,恐怕连跪也跪不住。 “怎么样,看着你的主子被伤害,你无力保护,是不是心里很痛苦?”肖尘扬起离刃,在死士那没有了下颚的脸庞上,轻轻的敲打了几下。 虽然那死士已经没有了下颚,没有了双臂,可依然直直的挺立着。 “是不是还想保护你的主子,是不是还不想去死?但我,偏偏要你死。”肖尘面带笑容,轻轻的说道。 第84章 节制全东厂 大厅里,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肖尘的身上。 东厂的校尉,一个个手持钢刀,眼睛却盯着肖尘手中的离刃。 在他们的心中,肖尘是一个温和而又谦逊的兄弟,同时又是一个心细如发思维清晰的查案好手。 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肖尘对待敌人,这残酷的手段让人后背发凉。 或许,他是对的,敌人就是敌人,稍微的仁慈,有可能换来自己的万劫不复。 那名没有了下颚的死士,努力的靠近廖向河,似乎拼着追后一丝力气,也要尽到自己保护主子的使命。 然而,肖尘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右手一抖,那薄如蝉翼的利刃刀锋,旋转着捅进了死士的咽喉。 看着临时都要保护自己的死士,廖向河视若无睹,他的眼睛里似乎全是肖尘,和他挥出的每一刀。 两名千户,此刻如同死狗一样整个人瘫倒在地。身上那华丽的飞鱼服,和他们的姿势结合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 “带上镣铐,押回东厂。”轻喝一声,肖尘将手中的离刃,缓缓的放回那漆黑的刀鞘。 夜空下,凌厉的北风依然在肆虐着。 一道道尖锐的呼啸声,如同利刃般,撕割着每一位堵上行人的耳膜。 百十号人影,押解着三名带着镣铐的人犯,向着东厂大牢的方向走去。 东厂大厅,林尚礼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在那岳飞画像下踱着步子。偶尔一抬头,看向那东厂的大门口。 沉默一下,又开始来回踱步。 小李子双手交叉放于腹部,左手扶着拂尘的手柄,任那洁白的拂尘,靠在自己的左臂上。 “小李子,去大门口看看,肖尘他们回来了没。”停下脚步。林尚礼吩咐一声。 这肖尘他们去北镇抚司,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按理说,这么一点路程,就抓捕一个犯人,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 刚才,真的应该将其他役的校尉也给调来,让肖尘带上。 这次回来,不管案情有没有进展,即便是他不愿意当这个掌刑千户,东厂所有的校尉,都要给他节制。 几个呼吸间,小李子已经从大门口跑了回来。 “回厂公大人,外面的官道上,没有任何的人影。” “好了,我知道了。再等等看吧。”说完,林尚礼又开始了他那织布一样的来回移动。 看着厂公大人来来回穿梭的步子,小李子也跟着着急起来。 这都是第五次去门口观望了,肖尘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在北镇抚司遇到了反抗不成? 盏茶的工夫,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林尚礼停下脚步,一脸期待的看向大门口:“小李子,快去看看,是不是肖尘他们回来了。” “是。”小李子应了一声,刚准备迈步,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厂公大人,廖向河已经抓捕归案。一同抓捕的还有两名企图顽抗的锦衣卫千户,现在全部被收押在东厂大牢。”肖尘二人抱拳一礼,汇报道。 “好好好,抓捕了就好。”林尚礼一指身旁的椅子:“坐下说。小李子,泡两碗普洱熟茶。” 肖尘也不客气,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这次抓捕,北镇抚司的反抗不小。厂公大人回头找那徐指挥使,好好的说道说道,让锦衣卫把皇上关于咱们东厂的诏书,好好的再研读一下。”肖尘笑着说道。 “这个徐开英,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并没有多长时间,北镇抚司的廖向河,才是锦衣卫真正的实力派人物。咱先不说案情,就说锦衣卫的内部结构,抓了廖向河,等于给了徐开英一个真正掌权的机会。不用找他,他回头还会来找我的。”林尚礼呵呵的笑着。 肖尘眼睛一挤:“若是这徐开英真正掌控了锦衣卫,有了大一点的抓捕行动,可以借用锦衣卫的人手来辅助我们。” “这是理所当然。我们和锦衣卫都是为皇上做事,本就应该相互协助。”林尚礼笑着说道。 “这次行动,我们东厂有没有伤亡?”林尚礼又道。 刚才听肖尘说,北镇抚司的反抗不小。若是行动中东厂有人员伤亡,自己一定要提出合理的抚恤方案。 东厂成立不久,拉拢人心的事情,必须做到位。 肖尘带头冲锋,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我们没有伤亡,不过,他们反抗有点激烈,我杀了几个人,要不要给您报备一下?”肖尘坐正了身子,严肃的说道。 按理说,这种抓捕中遇到反抗,一律可以就地格杀。 但是,既然厂公大人问到了己方的伤亡,肖尘就顺便将杀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杀了几个人?为什么不将所有反抗的人都杀掉?我东厂办案,哪里容得任何人的半点反抗。”林尚礼的右手,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肖尘嘿嘿一笑:“反抗的,全都杀了。那两名千户虽然也反抗了,但我怀疑他们是廖向河在锦衣卫中隐藏的党羽,所以就带了回来,等拿到口供,再随便处置。” “嗯。”林尚礼点点头,“以后就要这样,遇见反抗一律格杀。多杀几次,看看还有没有人反抗东厂。”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小李子端着三个茶碗走了进来,一一的放在三人面前。 林尚礼端起茶碗,微笑着看向肖尘:“你说,今天你要是多带一点人手过去,他们还会反抗吗?” “这个说不准,不过,人多了可以从气势上压倒他们。”肖尘道。 “我总感觉,我们东厂,没有一个明面上的领头人不行。”将手中的茶碗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林尚礼道。 “厂公大人您,不就是我们东厂的领头人么?” “我说的是一线,得有一个人,统领咱们东厂的所有校尉。”林尚礼道。 肖尘急忙推辞:“我做不来掌刑千户,我真的当不了官。” “谁让你当官了,谁让你做掌刑千户了?我是想将东厂校尉的节制权交给你。以后有什么行动,全东厂的校尉随你调用,不必向我汇报。” 林尚礼严肃的说道。 第85章 老对手相遇 东厂大牢,一片灯火通明。 由于新抓捕的三名重要人犯的到来,整个大牢役全部行动,维持着大牢的安全性。 靠近院墙的所有明岗暗哨,每人手持一个火把,将大院照的如同白昼。 院子里,五人一组,一共四个小组,来回不停的交错巡逻。 大牢役长杜少勤,更是亲自站在关押廖向河的牢房门前,右手按在腰间配刀的刀柄上,双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大门口脚步声响起,四道人影,在寒风中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林尚礼,肖尘,段天明,还有小李子。 杜少勤手持火把,急忙迎了上去。 “卑职参见厂公大人。大牢已经加强警戒,廖向河的牢房连同属下一共五人看押,确保犯人万无一失。” “好,这廖向河是此案的至关重要任务,我们连夜前来提审。”林尚礼点点头道。 “厂公这边请。”说着,杜少勤后退一步,指向关押廖向河的牢房。 几人来到牢房门口,门口的校尉,早已识趣的将房门上的铁锁打开,退至一旁。 林尚礼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下,抬起左手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光亮。 四面墙壁上,各自悬挂了一个用来照明的油盆,里面的灯油熊熊燃烧,明亮的光线可以清楚的看清廖向河的每一根发丝。 廖向河直直的站立在牢房的中央,那被肖尘段去的左臂,已经被包扎处理。 包扎所用的白色纱布,和他那一身华丽的蟒服,看起来十分的不搭。 廖向河看向门口,蜡黄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仅余的右臂,一如既往的背在身后,好像自己并没有身处大牢,而是依然在北镇抚司呼风唤雨一般。 “廖大人,别来无恙啊。”看着直直杵在房间中央的廖向河,林尚礼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走了进来。 “林公公,您这话问的有点虚伪啊。我从北镇抚司,被带到了东厂大牢,您说,我有恙还是无恙?”廖向河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在东厂未成立之前,林尚礼乃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也是唯一一名伴随在明成祖身边,照顾他起居的人。 而这廖向河掌管着诏狱,所有的案情,都是他进宫直接面圣。要说所有材料的唯一过手人,也就是林尚礼了。 一来二去,两人不说是至交,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可是,两人都是皇上的心腹,看着明成祖将廖向河一个人唤进御书房商谈的时候,林尚礼就莫名的有一种被失落感。 同样,每次面圣的时候,看见林尚礼与明成祖朝夕相处,有时候还得将材料交予他,让他转交给皇上,廖向河的心里同样的有点不舒服。 或许,这就是明成祖的高明之处。两人都是亲信,偶尔的厚此薄彼,会让他们更加的忠于自己,来获得自己的信赖。 当然,取得明成祖的绝对信任,对于廖向河来说,有着他更深的一层含义。但是,与林尚礼的这场角逐,他不甘于失败。虽然他最终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取得明成祖的信任,但若是失宠,就证明自己的能力居然不如一个太监,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廖大人,您的左臂呢?”林尚礼似乎才知道对方没了左臂一般,上前走了两步,对着他肩头隐隐有血迹渗出的创口,仔细的观察着。 “区区一个左臂而已,就当时我送给林公公的一个见面礼。”廖向河丝毫的没有气恼,蜡黄的面容依旧平静如常。 “这可不行,如此大的伤口,怎能被官服束缚。来人,脱下廖大人的蟒服,为他换上一身宽松点的衣服。”林尚礼的眼中尽是关切。 若不是在大牢里,若是不知道两人此刻对立的身份,还真会让人以为,林尚礼再为对方着想呢。 听见林尚礼这般之说,身后的大牢役长杜少勤怎能不明白自家厂公的深意,急忙打开手中那白色粗布的东厂囚衣,走上前来。 “既然成为了东厂的阶下囚,老夫就没想着继续穿着这身蟒服。老夫自己脱。”说着,廖向河右手撕断了腰间的束带,一把将那华丽的蟒服,从身上扯了下来,摔在地面。 随后接过杜少勤手中的囚衣,往空中一甩,凌空而起。右手在空中一阵舞动,落地的时候,竟连对襟都扣的整整齐齐。 “啪啪啪。”林尚礼举起双手,在空中轻轻的拍击了三下。 “廖大人好身手,没有了左臂还是这般的生龙活虎。哈哈哈。”林尚礼仰头哈哈大笑,一副绝对胜利者的姿态。 身后的肖尘,眼神中却是露出了一丝凝重。 身受重创,却还能依然保持这般身手,这廖向河自身的实力,不可小觑。 单单从刚才那腾空,落地的瞬间将衣服穿好,并且扣好所有的对襟来看,廖向河的实力,不在那些死士之下。最主要的,他的速度,要高出死士很多。 可为什么,自己一刀劈向他左臂的时候,他不躲闪? 依照他的实力,即便是躲不开自己那一刀,至少应该有一个躲避的动作,为什么他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做? 他是被吓傻了,做不出躲避的反应了吗?显然不是。 除了担心自己的几名手下情绪有点波动之外,从一开始自己进入北镇抚司,到现在,廖向河都冷静的找不出一丝破绽。 即便是穿着一件囚衣,用得着在大牢里,展现自己的实力吗? 还是说,在和厂公大人的明争暗斗中,他不想承认失败?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失败? 墙壁上的灯盆,灯油熊熊燃烧,摇摆不定的火苗竟照的廖向河那蜡黄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润。 一身囚衣的廖向河,没有了左臂的衣袖直直的垂下,而那右手依然如同身着蟒服般,背负身后。 看着眼前的林尚礼,廖向河的脸上挂着微笑:“我这一生,从未怠慢过的就是练武。无论你身居高位,还是平民百姓,唯一能倚靠的就是自己。若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那就只能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最后一句话,廖向河的目光,缓缓看向了林尚礼身后,一言未发的肖尘。 第86章 扑朔又迷离 随着廖向河的话音落下,肖尘的心里竟有着丝丝的共鸣。 即便对方已经是东厂的阶下囚,即便对方谋划着一场见不得人的巨大阴谋,但廖向河的的这一番话语,肖尘找不到任何的反驳理由。 这句话,看似是对林尚礼的反驳,却也是道出了他自己的处世态度,只是,那最后看向自己的一眼,这廖向河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最初的高高在上,到最后的毫不反抗,这廖向河的前后的态度反差,实在是有点太大,纵使自己查过无数案子,纵使自己阅人无数,肖尘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答。 林尚礼轻轻迈步,看着廖向河胸前那个大大的“囚”字,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廖大人掌管诏狱以来,办理的大案要案不计其数,一直掌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而今,落得这幅下场,恐怕你自己都没想到吧?你口中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上,就是这样掌握吗?”林尚礼的脸上,带着一丝讥笑。 听闻此话,廖向河淡淡一笑:“玩弄权术,老夫敬佩的只有当今皇上。你我间的相互博弈,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我要的东西你不懂,你也不会懂。” 拍了一下衣摆,廖向河将身子挺了挺,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胸前的那个“囚”字。 林尚礼哈哈大笑:“当然了,廖大人若不是老谋深算,心机过人,也不会一个从四品的官职,就可以被皇上御赐人人羡慕的蟒服加身。也不会纪纲倒台,你依旧安然无恙的掌控着北镇抚司,连那锦衣卫指挥使,都被架空。” “林公公不必这样夸我,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输给了东厂。”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你不是输给了东厂,你是输给了朝廷,输给了皇上,更是输给了你自己。”林尚礼提高了声调。 身后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插话。 他们知道,这是厂公大人和廖向河之间的博弈。博的是权力,博的也是心机。 “朝廷?皇上?”廖向河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的确是输给了东厂,但不是输给你林公公,而是输给了你的运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廖向河又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肖尘。 “至于说输给了我自己,或许吧,或许是我小看了东厂的运气。”廖向河又道。 刚才还一副胜券在屋的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 自己和廖向河,也是明争暗斗了许多年。虽然胜利最终倒向了自己的这一方,但廖向河字里行间,并没有任何失败的迹象。 即便是身着囚衣,站在东厂的大牢中,仍然一副巍然不动的气势,他到底还有什么依仗,让他如此的高昂着头? 不过,无论你说是输给东厂也罢,输给东厂的运气也罢,你总归是输了,你就是东厂的阶下囚。 想到这里,林尚礼那种气势上输给廖向河的挫败感,稍微有点缓解。 “廖大人,朝廷并没有亏待你,皇上更是器重你,你说,你又何苦如此呢?”林尚礼微微一笑,又先声夺人。 压到一个人的气势,就是避开他的长处,打击他的过错。 “我没有错,我不过是想和东厂争宠而已。纪纲倒台,皇上的心中已经对锦衣卫有了芥蒂。而你们东厂如日中天,还没皇上广发诏书,以彰显权力。我不过是施展了一点手段,阻止东厂的发展壮大而已。” 廖向河的脸上,依旧的镇静自若。好像那些布下的阴谋,还有因此而消逝的性命,根本不足以挂齿。 即便刚才对廖向河还有些许的敬佩,但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对那些逝去的生命一笔带过,肖尘不由得火冒三丈。 “廖向河,你的手段,就是以牺牲他人性命为代价吗?你如此的草菅人命,也配身居朝廷从四品之职?”站在林尚礼身后,肖尘高声喊道。 王三,还有另外两名太监,因为自己的一己善念,而葬送了性命。 张善人,只是因为参与了围墙捐资,而全家被杀。 清河客栈,就因为锦衣卫死士临时住宿,就要整个客栈,全部屠杀。 张知县,连同那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人,付出了生命,却被如此的轻描淡写。 肖尘忍不下去,若不是要从廖向河的嘴里,让整个阴谋大白于天下,他真想将廖向河一刀劈成两半,方能解恨。 “草菅人命?”廖向河一愣,“阴谋权势的斗争中,会没有人丧命?” “好好的一个大明王朝,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玩阴谋?是不是不玩阴谋,就彰显不出自己的才能?”肖尘一步跨出,直视廖向河。 “哈哈哈。”廖向河大笑起来,“历朝历代,哪一个天下是和平得来的?哪一个不是在死人堆里建立起来的?哪一个不是阴谋套路取得天下之后,才美名其曰智夺天下?” “我不过是在为锦衣卫的未来做打算,我这若是算作阴谋,那历朝历代,哪一个开国皇帝,不是阴谋家?” 廖向河高亢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一时间,竟没有人可以接下他的话来。 肖尘看向廖向河,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然从对方的身上,似乎看见了一丝王者风范。 “廖向河,不要和年轻人狡辩,即便你是在为锦衣卫谋得一个未来,但你的所作所为,亦是触犯了朝廷的律法。”林尚礼冷冷的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很自觉的随你们来到了东厂大牢,自觉的穿上的东厂的囚衣。”廖向河淡淡一笑,抬起右手,再一次向着众人展示着胸前那大大的“囚”字。 “这么说,清河店一系列的人命案,都是你所为?” “是。” “顺义县的张知县,也是你安排人杀死的?” “是。” “。。。” “。。。” 随着林尚礼的提问,廖向河每一次都痛快的承认。肖尘的心中却泛起了疑问。 他有一种直觉,与其说今天是东厂提审廖向河,倒不如说,是廖向河一直带着东厂的思路走。 他将大家的思维,都引向了锦衣卫和东厂的争宠,却是在遮掩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这廖向河,绝不简单! 第87章 草草被结案 随着廖向河每一次爽快的承认,林尚礼的脸上渐渐浮出了笑容。 此案一结,东厂也算是建立以来,有了一个自主发现,自主查办的大案子。 在皇上那里,也算是交出了一分合格的答卷。 虽然归根结底,只不过是锦衣卫和东厂相互争宠的一场闹剧,但针对东厂,那一个个匪夷所思的连环阴谋,却是对皇权的极大挑衅。 皇上成立这东缉事厂,目的就是制衡锦衣卫,其发往大明整个疆土的诏书,无不显示着皇上对东厂的重视程度。 针对东厂,就是针对皇上,挑战皇威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诛灭九族。 “廖大人,这些供词,你可愿画押?”林尚礼面带一丝胜利者的微笑,看向对方。 “我来到东厂,就是认罪来了,这些供词,当然要画押。”廖向河面无表情,看向林尚礼的目光,带着一种怪怪的味道。 “大牢役长。”回头,对着众人,林尚礼轻喝一声。 “卑职在。”杜少勤急忙应道。 “准备笔墨,将廖大人的供词记录下来,让他签字画押。”林尚礼双手交叉,放置于小腹,淡淡的说道。 “是。”杜少勤走出门外,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砚台,连同门口的一名校尉一起带了进来。 两人走到了牢房中央。 那校尉右手端着砚台,背对着杜少勤,将整个身子弓了下去。 杜少勤将毛笔咬在嘴里,拿出纸张,在其背上平铺开来。随后又拿起嘴里的毛笔,在砚台里蘸了几下,对着面前的纸张,书写起来。 牢房里,没人说话,只有那墙上灯盆里的火苗,不时的忽闪一下。 段天明瞄了一眼那一身囚衣的廖向河,又看了一眼双手背负,脑袋高高仰起的自家厂公大人,悄悄的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挺立而有点僵硬的身子。 提审人犯,只要有肖尘在场,他都不会发表意见,何况今天是厂公大人的主场,他更不敢插言。 看着在那疾书的杜少勤,段天明感觉这次提审,自己毫无作用,完全就是一个摆设。 此案马上就要完结,不知道厂公大人是否还记着曾经给自己的许诺? 若是到时候,厂公大人真给自己一个理刑百户的职位,可得好好的和肖尘学习一下,免得自己在理刑百户的职位上,丢人现眼。 盏茶功夫,杜少勤已经将所有的供词整理完毕。 “厂公大人,供词写好了。”杜少勤直起身子,拿着供词看向林尚礼。 林尚礼移步,走到了廖向河身边:“廖大人,过去签字画押吧。” 廖向河也不做声,走到了杜少勤身前,接过手中的纸笔,看都不看,空中一阵挥舞。随即,抬起右手的食指咬了一口,对着供词就按了上去。 “廖大人,你也不看看这供词写的是否有所差异?”林尚礼道。 “来到东厂大牢,我就是必死之人。供词看与不看,有没有异议又有何区别?” 林尚礼呵呵一笑:“既然廖大人一心求死,我也不能不满足你的愿望。放心吧,在皇上处决你的诏书没有下来之前,我都会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 “难得林公公还有这份好心,老夫谢过了。”廖向河淡淡一笑,似乎是真心的对其感谢。 “哈哈哈,谁让我们相交一场呢!”林尚礼大笑了起来。 廖向河不再说话,缓缓的转过了身子,对着那漆黑的青石板墙,犹如一根木桩般一动不动。 看了一眼那交到了林尚礼手中的供词,肖尘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唯一正确的。 但他相信,这廖向河所谋划的阴谋,远远不止供词上那么一点。 这供词上面的东西,太过于肤浅。如此肤浅的东西,值得一个掌管着锦衣卫诏狱的皇上亲信,冒此风险? 一个制造了不知道多少冤案,错案的北镇抚司实权派人物,会为了一个锦衣卫的未来,而甘愿走进东厂的大牢,献出自己的生命? 肖尘不信,他知道,厂公大人也一定不信。 厂公大人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让廖向河签字画押,无非就是急切的想在皇上面前表功而已。 搬倒了北镇抚司的实权派人物,搬倒了多年以来自己最大的对手,厂公大人已经被胜利冲晕了头脑。 况且,东厂成立一来,一事无成。这起案子的完结,也是厂公大人向皇上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既然廖向河承认了这么多的事情,换做谁,都会急切的结案,然后上报。 看着廖向河那毫不弯曲的背影,肖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继续深挖,还是遵循厂公大人的意思,结案上报。 若是就此上报,那将是一种皆大欢喜的场面。整个东厂从上到下,凡是参与了此案查办的人员,都将会得到皇上的封赏。 可是,此案就这样完结,肖尘真的是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脑海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争吵,一个要坚持查下去,一个要放弃,就此结案。 “走吧,我们回去。”林尚礼面带胜利者的微笑,缓缓的走出了牢房的大门。 随着这一道声音,传入肖尘的耳朵,再看向厂公大人那一脸满意的笑容,肖尘心目中那个想要放弃追查的自己,彻底占了上风。 “唉。。。”肖尘轻叹一声,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木桩一样站立不动的廖向河,跟着众人走出了牢房。 东厂大厅,林尚礼将手中的供词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岳飞画像下,属于东厂厂公专用座位的椅子上。 胳膊放在桌面,手指微曲,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虽然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严肃一点,可那胜利后的喜悦,仍然难以掩饰。 “拿下廖向河,终于是将整个案子的真相搞清楚。对上,我们可以对皇上有一个交代;对下,以后烧纸的时候,对王三还有另外两名公公的冤魂,我们也有话可说。明天,我就进宫,去和皇上汇报。”林尚礼道。 “此案得以彻底的查处,除了肖尘不辞辛苦的昼夜奔波,还是多亏了厂公大人的悉心教导和鼎力支持。这下,大家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几天了。”段天明不失时机的开始拍须溜马。 “这起案子,肖尘功劳最大,你也功不可没。明天进宫,我一定要给你们表表功。”林尚礼哈哈大笑。 旁边的肖尘,听着二人的对话,却是连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第88章 放弃与坚持 东厂大厅,随时可以听见林尚礼那如释重负的欢快笑声。 面对小李子端上来的云南普洱,肖尘没有丝毫端起来品尝的欲望。 看着厂公大人和段天明相谈甚欢,不得已,也只能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附和的接上一两句话语。 一想起廖向河那稳如泰山的表情,看看眼前厂公大人的兴奋。 心中的疑点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的压了下去。 “时候不早了,厂公大人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进宫面圣,我们就先回驻地了。”实在找不到任何交流的心情,肖尘站了起来,拱手说道。 “好,你们连日辛苦,我自作主张给你们放一天假,明天允许你们睡个自然醒。”林尚礼呵呵的笑着。 结案的喜悦,让他连东厂校尉的每日晨练,都给肖尘二人取消了。 听闻此言,段天明心中一阵激动:“这大冬天,能睡个自然醒,可是一件最美不过的事情啊。” “嗯,睡吧,这是对你们的额外奖励。” “还是厂公大人体贴下属。。。” 几番客套之后,肖尘便是跟着段天明,回到了十三役驻地。 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将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往桌上一扔,连快靴都没有脱,合衣躺在了自己的那张小床上。 侧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专门给三儿搭建的小床,肖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仔细算算,自己已经有快十天没有去看望三儿了,不知道他跟着王族长,又认识了多少个字。 一想到这,肖尘的脑海又浮现出第一次将三儿的模样。 一身破烂不堪的旧棉衣,小小的脸蛋被冻得通红,脚上穿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两只不对称的大人棉鞋,面对自己的靠近选择了躲避。 若不是三儿给自己提供了当时王三遇难的情况,恐怕这一辈子,自己都会以为王三的死,只是一起意外事故而已。 王三死在了锦衣卫的计谋之下,而为了掩盖真相,又有十几名无辜的百姓,被锦衣卫杀害。 而今天,罪魁祸首廖向河已经签字画押,等待他的将是诛杀九族。 但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喜悦? 到底是何人授意张善人毫无节制的发放馒头,来加深清河店百姓的惰性和依赖性,让他们习惯吃嗟来之食,而忘记了原本应该拥有的勤劳和刻苦? 回顾这起看似胜利的结案,仔细想想,其实是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败仗而已。 黄安良宁可牺牲自己的女婿,闺女,也要保全廖向河;而廖向河干脆利落的认罪画押,又是用自己的性命,保护着谁? 这种宁死不屈的人,任何的毒刑拷打都没有用,任何的威逼利诱都没有用。 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付出生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心中有着一个信仰,而这个信仰,到底来自于哪里?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肖尘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 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拿起桌上老家伙留给自己的酒壶,仰头就是一口。 高度数的烧酒,火棍一样从嗓子捅了下去,有点微苦的后味,一如肖尘现在的心情。 纵使自己发现了此案的种种疑点,可面对厂公大人想要结案的决心,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无足轻重,微不足道。 纵使自己可以一刀劈下廖向河的左臂,面对厂公大人一心求功草草结案,依然是那么的无计可施。 这就是权力。 若自己此刻紫衣加身,那么此案的进展,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下去。 若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不将廖向河那高昂的头踩在脚底,自己就绝对不会草草结案。 造成目前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权力。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肖尘想要拿起来再喝一口,手到了半空中,却又停了下来。 借酒消愁,那只是弱者的行为。 真正的强者,酒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高兴时的释放方式,只是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洒脱。 拿起床边的小凳子,肖尘坐到了火炉旁边。 看着炉子上冒着热气的水壶,肖尘又想起了自己那次清河店赶回,三儿从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的情景。 三儿是幸运的,若不是遇见自己,今年的这个冬天,能否熬得过去,都不一定。 自己也是幸运的,若不是王三,十几年前,自己在那个举家团圆的大年夜,都已经冻死在了老家的破庙里。 但是,又有多少人,并没有这么幸运。 拿起一块木炭,肖尘轻轻的放进了火炉之中。 感受着屋内舒适的温度,肖尘不禁又想起了昌平州,那在州衙大牢当狱卒的老李。 省吃俭用,老娘的身下,依旧是一个破烂的光席。 老百姓苦啊,在这个权力当道的大明王朝,能活下来,都是大运气。 原本已经苦不堪言的生活,还要被强行卷入到那些权力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设下的阴谋之中去,无辜的被夺走生命。 肖尘的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自己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想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显然是一个笑话。 连皇上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想要去解决,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自己是一名校尉,一名东厂负责查案的一线校尉,若是都不能坚持自己的原则,还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没有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想到此处,肖尘的心里一片明朗。 若是为了照顾厂公大人的心情,而放弃了自己对此案的疑点,恐怕这个心病会永远的积压在自己心底。 即便是查不出这廖向河真正的所图到底是什么,但至少要让他知道,不是每一个东厂的人,都是那么的急功近利。 明天,厂公大人就会进宫面圣,用不了多久,这廖向河一定会被处死。在这之前,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从廖向河的嘴里,挖出有用的东西。 此案,在东厂已经完结,但在自己这里,只是刚刚开始。 肖尘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 随后,将扔在床上的离刃提在手里,出了十三役的大门,向着东厂大牢的方向走去。 第89章 你我皆同类 随着一阵“咯吱吱”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肖尘再一次走进了廖向河的牢房。 看着一如既往的像个木桩一样站立的廖向河,肖尘同样的静立原地。 牢房里,墙壁上灯盆里的火苗闪烁跳动,忽明忽暗,一如人心般,难以琢磨。 良久,廖向河缓缓转身,蜡黄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是么?若是我没有来呢?” “不会,你一定会来。”廖向河的脸上带着一份自信:“我从来不曾看错人。” 肖尘向前走了几步,静静地看着廖向河那蜡黄而又平静的脸。 “我知道,你在用自己的生命掩盖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就如同黄安良不惜牺牲自己的族人一样,来掩护着你。我想知道,支撑你们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信仰?” 廖向河一怔,随即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这个东西我不会说,说出来你也不懂。” “或许,我会懂。”肖尘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平静的语气,使得他的目光,看起来更为深邃。 静静的看着肖尘,廖向河那傲睨万物的目光中,掺杂了些许的柔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肖尘,而是岔开了话题。 “我在北镇抚司当差,也有十余年了。从我手里经过的大案要案,不计其数。无论他们的职位有多高,只要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他们也只配做我脚下的一块垫脚石。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大明皇上,在我的眼里,也只是一个大明王朝最高的统治者而已。” 廖向河嘴角微翘,漆黑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肖尘无言,面对这么一个将身边的一切都彻底看轻的人,他能做的,只有等待下文。 “我的生平,对人的态度只有两个,一个是敬仰,一个是利用。这敬仰,我就不想说了,这利用,凡是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我不是在利用他们。然而,我现在的情绪里面,又出现了一种羡慕,一种嫉妒。” 廖向河停了下来,双眼看向肖尘,平静,而又深邃。 “你利用皇上给你的权力,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利用厂公大人的求功心切,而再一次的遮掩你背后真正的阴谋,你将人性,看得可真是透彻。”肖尘淡淡一笑,平静的语气,好像是遇见了多年的好友,没有半分的提审人犯之形。 “错,并不是我将人性看得透彻,而是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利益和权力,蒙蔽了双眼。一个人,若是不再考虑自身的利益,那么,世间所有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是透明。”廖向河轻声说道,脸上难得一见的带了点自豪。 “你想说,你很伟大么?”肖尘冷冷的道。 一个人,无论他的城府有多深,只要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夸奖自己,就已经被所谓的自豪蒙蔽了双眼。 这个时候,适当的泼点冷水,或许会引起对方的辩解。 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很难对付。但是一个夸夸奇谈的人,无论他的逻辑思维有多严谨,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廖向河摇了摇头,随意的移动了一下脚步。那没有了左臂的衣袖,在墙上灯盆的照耀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一个杀人如麻,对待犯人冷酷无情的人,用伟大来形容,并不贴切。我只是一枚被遗弃在世间的棋子,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廖向河道。 “棋子?你都是棋子,那你身后这个布局之人,该有多么的强大?”肖尘呵呵笑了起来。 “你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这世间的任何人,都是一枚棋子。只不过,所处的棋盘不同罢了。”廖向河道。 是啊,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 带领着东厂校尉,义无反顾的在一起起案件中寻找蛛丝马迹。自己就是东厂的一枚棋子,也是皇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但是,整个大明的每一个人,即便都是棋子,可有的棋子还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遵循着自己做人的准则。 即便是棋子,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而自己,就要做那个遵循自己本心的棋子。 “廖大人,你我皆是棋子,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这盘棋,为谁而下?”肖尘上前一步,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廖向河。 不得不说,此人的心机,是有史以来自己碰到的最为恐怖的。一个“棋子”,差点让自己甘愿认命。 “哈哈哈。。。”廖向河放声大笑。 “你的反应,又出乎了老夫的意料之外。刚才我说过了,我几十年不曾变化的情绪里,又出现的了一种新的情绪,那就是羡慕,是嫉妒。” “我知道,你是恨老天不公,东厂里面,怎么会出现一个即便已经签字画押,还对你穷追不舍的人。”肖尘冷冷的道。 “不,我只是嫉妒,并没有恨。”廖向河淡淡一笑,“我嫉妒东厂的运气,从锦衣卫随便挖过去的一名普通校尉,不但身手非凡,思想更是成熟的和年龄极为不符。” “不错,我是在锦衣卫当差好多年,我也属于北镇抚司的下级校尉。之所以没有在锦衣卫尽心尽力,就是看不惯你们的同流合污,残忍无情。”肖尘冷冷的道。 “残忍无情?你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残忍无情?手刃我的死士,你的手段,是属于仁慈吗?”看着肖尘,廖向河并没有生气,相反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对待敌人,除了残酷无情,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哈哈哈,我所对付的人,哪一个又不是我的敌人?说到底,我们就是同一类人,不同的是,你背负着另外一重使命而已。” “你是你,我是我。不要说我和你是同一类人。”肖尘大声喝道。 和一个费尽心机,筹划一个见不得人的大阴谋的人,自己不屑和他划为一类。 “是么?”廖向河轻轻一笑。 身体突然拔地而起,右手化掌,如同闪电般,劈向了肖尘脑后的束发。转眼间,又回到了他刚才站的位置。 一缕黑色的长发,在火光下,缓缓落地。 “你是谁?你怎么使用的,是我的刀法?” 肖尘心中大骇。 第90章 恩师的秘密 牢房里,没有回答,只有廖向河那有点得意的眼神,看向自己。 肖尘的思绪乱做一团。 这一刻,眼前的廖向河竟然一时间变得陌生起来。仿佛他不再是那个北镇抚司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也不是图谋着一个巨大阴谋的朝廷反对者,更不是东厂大牢中的一名人犯。 他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让自己无法接受。 看着自己的手掌,为什么,他能施展出自己的刀法,连那腾空而起的身法,都和自己是那么的雷同。 肖尘豁然想起,不久前,廖向河脱下蟒服,穿上东厂囚衣的情形。 他突然的施展功夫,穿上囚衣,还被厂公大人耻笑一番。 莫非,那个时候,他已经向自己暗示着什么了? 自己的一身本领,全部来自和自己在破庙里相处了一个多月的老家伙,而眼前的廖向河,又和老家伙,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你到底是谁?你和老家伙什么关系?”肖尘摇着头,他渴望听到廖向河说,他不认识什么老家伙,更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自己追查出来所有阴谋的谋划者,居然还和自己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我和他,同出一门。”廖向河笑了,一种得意的笑,一种胜利的笑,还带着一层欣慰的笑。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肖尘双手抱头,任手中的离刃掉落在地。 他不相信,杀害自己恩人王三的幕后真凶,竟然和传授自己武功的恩师,同出一门。 在得到王三死讯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发誓,要将设下连环计谋的幕后真凶揪出来,千刀万剐,来祭奠王三的在天之灵。 而今,这凶手已被抓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又会和自己的恩师,同出一门。 这是老天在愚弄自己吗? “即便你和恩师同出一门,那又如何?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和他老人家同出一门。我不会因为这层关系,而放弃对你身后那未知的阴谋继续追查,同样,我更不会放过你。”肖尘似乎已经丧失理智,大声的吼道。 “我说了,对于朝廷来说,我做的都是错事,所以,我来到了东厂大牢,对自己的过错负责。”廖向河淡淡一笑。 “这都是你的阴险,和你所谓的信仰造成的结局,怪不得任何人。你这是咎由自取,也和别人扯不上任何的关系。”肖尘大声咆哮。 在他的心里,恩师是一个不理世事的绝世高人,他不想恩师有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同门存在。 “呵呵,”廖向河淡淡一笑,“若是我说,他也在做着和我一样的事情,你应该更不会相信。” “我不信,我不信。恩师绝对不是那种玩弄阴谋诡计的人,你在胡说,你不过是想破坏我的心境而已。”肖尘转过身,一拳打在那厚实的青石板墙上,直接将上面的巨大灯盆震落在地。 满地的灯油熊熊燃烧,整个牢房,瞬间如同人间炼狱。 看着那窜起一人多高的火苗,廖向河眉头微微一皱,右掌伸出猛地一抖。 所有的火苗瞬间熄灭,仿佛从来没有燃烧过,只留下满地的灯油,四处流淌。 肖尘缓缓回头,眼神中一片茫然。 若是刚才那凌空一掌,是廖向河在刻意的模仿恩师的刀术,那这抬手灭火的技巧,连自己都不会,他又如何模仿? “恩师,真的在和你做同样的事情?”肖尘抬头,看向廖向河。他希望从廖向河的嘴里,听见“没有”两个字。 可是,现实让他失望了。 廖向河用力的点点头,彻底的粉碎了他心中的希望。 顺着青石板墙上,肖尘溜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自己的一身本领,居然来自于自己的敌对势力。自己的敌人,竟然是自己的恩师。 这上天,和自己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 廖向河走到肖尘身边,缓缓的蹲了下去。 “知道你砍我左臂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还手吗?因为你的刀术,和我是同门。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反抗,随你来到了东厂大牢吗?因为我想寻找机会,告诉你,我们是自己人。知道我为什么爽快的认罪吗?因为我想让你因此而立功。只要能上位,我也算是后继有人,死而无憾了。” “走开,谁和你是自己人。我不是,我永远都不是。”肖尘咆哮着,一把将廖向河推倒在地。猛地站了起来,冲到了牢房的另一头。 自己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并没有心系天下苍生的那种胸怀。 可是,十一岁就进入了锦衣卫打扫庭院,混个温饱。 耳濡目染,肖尘的意识里所有和朝廷合作对的人,都是奸人。 正式进入锦衣卫的编制之后,一次次的执行任务,更是对那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恨之入骨。 渐渐地,肖尘的心里,形成了一个衡量好坏人的标准。那就是对老百姓好的,那就是好人,对老百姓坏的,一定就是坏人。 而今,眼前的廖向河,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杀害了几十条无辜的生命,这种人,不管他背后的信仰有多崇高,但绝对进不了好人的行列。 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哪怕是和恩师同门,肖尘也不屑与其为伍。 倒在地上的廖向河,看了一眼远处的肖尘,缓缓站了起来,又向他走去。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没有办法,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以后有机会见到你的恩师,他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说到这里,廖向河的脸上露出一种放松的表情。 “其实,今晚你若是没有来,我打算一直将这个秘密,带进我的坟墓。而今后,在你真正有了至高权利的时候,你的恩师自会出现。他会告诉你,你真正的使命,到底是什么。”看着肖尘的背影,廖向河道。 “这么说,我的出生,我小时候受到的罪,都是你们一手安排的?”肖尘愤怒的眼光,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廖向河。 “没有安排全部,只是安排了一部分。”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第91章 固执守本心 门外,传来一阵阵北风的呼啸声。 牢房里,火墙让整个房子里面异常的温暖。 但肖尘此刻的心,却是一片冰冷。 自己,居然过得是别人安排好的人生,总以为自己和小李子,王三一样,是没有了父母的孤儿,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自己是别人一枚真真正正的棋子! 肖尘摇了摇头,缓缓地转过身,平静的看着廖向河。 他不相信这一切,他不相信廖向河的一面之词。若是他的出身都被安排,那么,和恩师的相遇,也不过是认为的造成。 若是有机会再见到那个老家伙,一定要问问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可否告诉我,恩师现在哪里?” 廖向河淡淡一笑:“等他想要见你的时候,自会出现。” “那可否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廖向河摇了摇头:“我不能说,这个答案,到时候让老家伙告诉你吧。” 看了一眼廖向河,肖尘重新走回墙边,捡起了自己刚才遗落的离刃。 不得不说,今天的这次提审,自己要多失败有多失败。 不管廖向河口中事情的真实性,单单自己将随身武器抛在地上,就已经不是一名合格的东厂校尉了。 整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肖尘的目光又变得重新犀利起来。 “廖大人,今晚我来,似乎并没有对案情的进展有所突破,倒是你,差一点将我彻底击溃。我只想弄清楚一个问题,还希望你能告知实情。”肖尘淡淡的说道。 这一刻,肖尘彻底的清醒了。 自己,就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自己的使命,就是将手里这起案子的疑点,彻底的查清楚。 至于过往,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但本心,自己仍然可以坚持。 “你说说看。”廖向河面带笑容,并没有一口回绝。 “清河店张善人家,每月两次的馒头发放,是不是你安排的?”看着廖向河,肖尘缓缓的说道。 廖向河一怔,似乎没有想到,肖尘会问这个问题。 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在一个贫困小镇上,给村民发放馒头,这也属于不应该做的事情?” “清河店是很贫困,但几乎家家都有地种,除了那些懒汉一年到头乞讨为生,大部分村民家里还有余粮。原本一到冬季,村民虽然不能在地里翻种,但是施肥一点都不影响。可是,张善人家每月两次无限制的发放馒头,却是让一部分人因为心中对馒头的惦记,放弃了田地里最好的施肥时机。”肖尘淡淡的道。 “呵呵。”廖向河轻轻一笑,“若是连发放馒头都被你指责的话,我还真是无话可说。” “正常的救济,我当然不会指责。这没病没灾的发放馒头,含义却是让人回味啊。”肖尘轻轻一笑,开始掌握了主动权。 “用一个免费的馒头,养成村民去吃嗟来之食的习惯,这一招看似善良,实则狠毒至极。没有颠覆大明的野心,绝不会出如此阴毒的决策。”看向廖向河,肖尘直接一针见血。 听闻此话,一直目空一切的廖向河,却是张大了嘴巴,发愣般的看着肖尘。 “我对你,已经很是高看了。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机,你都是我不得不佩服的人。我没想到,即便如此,我还是看低了你。”廖向河仰头,长叹一声。 “这次输给东厂,我输的心服口服。”廖向河道。 “说吧,你的后面还有谁?这大明王朝,还有谁和你一起同流合污?”肖尘冷冷的道。 “你就这么的想将我们连根拔起?你就不怕,你或许面对的,是你的恩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的恩情,我永远都还不尽。我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即便有我和恩师相对的那么一天,我想,他也能理解我此刻做出的决定。”肖尘的眼睛,已经彻底清明。 “好好好,有自己的立场,值得老夫敬佩。”廖向河将那仅剩的右臂抬起,竟想肖尘行了个礼。 “能看见你成长到如此高度,老夫我也死而无憾。关于我的所作所为,供词上写的清清楚楚,足够将我诛灭九族了。供词上面没有的东西,虽然你能猜到一部分,那也仅仅是猜到而已,我是不会承认的,更不会签字画押。”廖向河笑了起来。 “我并没有要你签字画押,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的同党。只要他们现在停止一切的阴谋,以前的事情,在我这里,可以既往不咎。”肖尘缓缓的说道。 在肖尘的眼里,只要没有无辜的百姓继续被卷入其中,没有无辜的人再次失去生命,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又何妨。 看着肖尘,廖向河的眼中带着一抹欣慰。 无论肖尘,对待敌人有多么的残忍,但他的心底还是有着一分善良,一份正直,和他的父亲,是那么的相似。 廖向河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我不能说,至少现在,我不能对你说。而且,即便你有所突破,抓获了其中的某些人,但只要还有一个尚存,这种努力都会一直延续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固执?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就是你们用来践踏的么?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各司其职,多为老百姓办点实事,为什么非要这么的鱼死网破?”看着眼前的廖向河,肖尘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 “因为,这是我们的使命。”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肖尘不再说话,他知道,这廖向河口中的使命,恐怕就是他们的信仰。 一个因为信仰,可以将生命置之度外的人,想从他的嘴里知道他不想说的话,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看着墙上的灯盆,肖尘心里思绪万千。 今天,自己可以对着廖向河豪言壮语,他日,若是真的和恩师直面相对,是否有勇气,继续理直气壮? “好,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再强迫你也没有用。回头,厂公大人会给你安排上好的酒菜,一直到你上路。”肖尘看了一眼牢房的大门,准备离去。 “等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答应?”廖向河道。 “说吧。” “在我上路的那天,来送我一程。” 第92章 无人愿服老 翌日,天气晴朗。 连续肆虐了四五天的大风,终于得以停息。一片深蓝的天空,随着东方泛起的星星鱼肚白,也逐渐的亮堂了起来。 宫门外,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朝中大臣,跺着双脚,抬头瞅一眼那紧闭的宫门,等着五更天。 此时的京城,可谓寒冷至极。但皇上仍旧坚持着每日的五更早朝。 作为拿着朝廷俸禄的朝廷大员,即便是再贪婪那温暖的被窝,也必须在五更天之前,到达这宫门之外。 皇上坚持五更上朝,哪个臣子敢不按时到来?即便是有疾在身,回头有了太医的诊断证明,才能免于皇上口中懒于理政的责罚。 御书房,明太祖揉着双眼,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上,您这一宿都没有合眼,要不,奴才这就去传话,今个这早朝,就免了吧?”王小四弓着身子,将椅背上那黑色的貂绒披风,缓缓的挂在了明成祖的身上。 “看了一宿的奏折,这会朕还真有点累了。不过,这每日的早朝,怎么能说免就免呢。走,扶朕去太和殿。”一夜未寐,六十一岁的明成祖,走路都有点踉踉跄跄了。 王小四急忙将手中的拂尘往脖子里面一别,双手扶着明成祖的胳膊,瞅了一眼脚下的台阶,向着太和殿的侧门走去。 往日盏茶功夫就到了的太和殿,今天似乎特别的遥远。 扶着身材高大的明成祖,王小四的额头上竟累出一层热汗。 侧门外面,站着两名身着宫衣的小太监,看见步履瞒珊的皇上,急忙迎了上来。一名从旁边扶住了明成祖的另外一只胳膊,另外一名则是走在前面,往后倒退着,生怕皇上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进了太和殿,跨上摆放着龙椅的六层台阶,明成祖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一屁股坐在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龙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见此情形,王小四冲着旁边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倒也机灵,不多时便端着一碗王八汤,走了进来。 接过汤碗,王小四轻轻捏着碗里的汤勺,缓缓的搅动了一下,放在嘴边吹了两口,方才递到明成祖的嘴边。 “皇上,您这是连日熬夜,气血不足。喝一口这千年王八汤,提提神吧。” 明成祖没有做声,缓缓张开了嘴巴。 一连喝了几口,明成祖方才呼吸均匀,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这汤,又是小林子让你熬的吧?”将身子往龙椅的后背上一靠,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回皇上,正是林公公吩咐奴才给皇上熬的。连日以来,皇上总是废寝忘食的忙于朝政,林公公几次嘱咐于奴才,要给你熬上补气血的王八汤,时刻温热着,在您休息的时候喝上一口。”弓着身子,王小四一边将汤碗收回,一边细声说道。 “这个小林子,既要忙东厂的一摊子事,还得操心着朕的起居,还真是有心啊。”明成祖双眼缓缓闭上,轻声说道。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宫殿外的百官早已拍好了队伍,却迟迟没有等到门前太监的进朝号令。 晴朗的日子,京城的清晨愈发的寒冷。 即便如此,那整齐的队伍,没有一个人敢跺脚取暖。 似乎是休息够了,明成祖睁开的双眼,坐正了身子。 一旁的王小四见状,朝着殿门口的小太监,轻轻的点了点头。 “上朝。”小太监扯起嗓子,嘹亮的喊了一声。 听见号令,百官按照提前排好的队伍,徐徐走进了太和殿。 等最后一名官员踏进了太和殿的大门,门口的小太监轻咳了一下。 仿佛这一声轻咳就是命令,百官齐齐的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洪亮的和音,在太和殿中响起。 “平身。”王小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高声喊道。 “谢皇上。”百官再拜,方才一一站了起来。 “今日早朝,朕有一事宣布。”明成祖腰背挺直,双手平放在身前的案几上,深邃的目光,从百官身上一一扫过。 听见皇上说有事宣布,百官急忙身体微躬,做出一副聆听圣谕的恭敬之态。 “我大明自建朝以来,无不以武力征战天下。而今,我大明兵强马壮,四朝来拜。然而,仍有一些弹丸势力,想入非非,妄图在我大明疆土上,分一杯羹。朕想了想,准备在京城附近,将我们的‘五军营’,‘三千营’,还有‘神机营’集合起来,进行一次大阅兵。” “一来可以彰显国力,震慑那些想入非非的弹丸势力,二来可以扩大我大明的整体影响力,使那些还没有正式和我们大明友好往来的其他国家,有一个了解大明的机会,进一步扩大我大明的对外贸易。众爱卿,你等对此事有何看法?” 听见皇上已经决定,即便是有看法,谁又敢说出来。 百官又齐齐应道:“皇上圣明,臣等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就好,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明成祖高声的宣布道,随即又在百官中扫了几眼,似乎是在找人。 “顺天府伊陈谔。” 听见皇上点名,陈谔急忙横跨一步,走出了队列:“微臣在。” “京城附近,属于你顺天府管辖,你就找一块合适的地方,用来进行大阅兵。”明成祖道。 “是,微臣遵旨。”陈谔紧忙躬身应道。 明成祖站了起来:“有事回奏,今日退朝。” 说着已经走下了皇位,向着太和殿的侧门走去。 看着已经远去的明成祖,手中拿着奏折的兵部尚书洪天仁,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将奏折放进怀中,跟随着百官,走出了太和殿。 一夜未眠,有点发困的明成祖,被王小四扶着,直接向着皇帝寝宫走去。 还未到寝宫门口,一脸微笑的林尚礼已经迎了上来。 “小林子,这一早进宫,有事?”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启禀皇上,那北镇抚使廖向河已经全部招供。”林尚礼躬身说道。 明成祖脸上一喜:“走,去御书房。” 第93章 师门的牵绊 当太阳照在窗口那白布帘子上的时候,肖尘终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昨晚回来,肖尘专门在院子里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给王三烧了一堆纸钱。 距离王三遇难,到今日东厂上报朝廷,给廖向河定罪,已经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肖尘没日没夜的寻找着害死王三的真凶,现在,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而这一觉也显得特别的香甜。 伸了一下懒腰,不经意间看见桌上那扁圆形的兽皮酒壶,肖尘想起了昨晚,廖向河给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他知道,临死之前,廖向河也没有编造一个和案情无关的故事来欺骗自己。 本来,今天肖尘打算去一趟清河店,看看许久未见的三儿,和王族长,将整个阴谋罪魁祸首已经抓捕的消息告诉他们。还有那四名以学习识字为理由,留在王家,暗中保护整个王家安全的东厂校尉,也可以撤回来了。 可一想到,今日厂公大人便将此案汇报给皇上,按照皇上傲睨万物唯我独尊的性格,定一个斩立决,也不无可能。 虽然这廖向河是自己的人犯,虽然他想方设法来破坏自己的心境,但最后那句“在我上路的那天,来送我一程”,肖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无法拒绝。 一夜未曾管理,火炉里已经仅剩下拳头大小的一团火种。 下了床,将摆放在床边的东厂制式快靴蹬在脚上,肖尘拿起炉子旁边的木炭,一连加进去了六七块,又用旁边的铁棍捅了几下,看见那些烧过的炉灰掉落在炉子地步,才拉开房间的木门,走了出去。 北方晴朗的冬日,天空格外的蓝。 仿佛是害怕玷污了这一片湛蓝的深邃,一丝白云都不曾出现在空中。 几只黑白相间的大喜鹊,叽叽喳喳的叼着一根根干枯的树枝,加固着那曾经生儿育女的老巢。 一个黑点,从高空疾冲而下。 大喜鹊惊慌失措的扔掉嘴里的树枝,快速的躲进了大树下的屋檐下。 黑点失去了目标,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又直冲蓝天,盘旋于太阳之下。 抬头看着那依然盘旋,越来越高的游隼,肖尘如同看到了自己一般,心中不由得低叹了一声。只希望这只游隼,是一只真正的野生王者,而不是一只被人为圈养的取乐宠物。 两只胳膊在空中甩动了几下,深呼吸了几口清爽而又带着一丝冰冷的空气,走出大门,肖尘向着东厂大牢的方向走去。 走进大牢的大门,一股浓浓的鸡汤味,飘进了肖尘的鼻子。 “杜少勤这家伙,一天的伙食不错啊。”心中想着,肖尘拉开了火炉房的大门。 “今天这火炉房怎么就你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肖尘问道。 杜少勤抬头,看见肖尘,用手拍了拍旁边的小凳子:“你现在是以东厂大牢为家啊,一天不来,是不是都不放心?过来坐这里。” “可不是,这一天看不见你,我就心里不舒服。”肖尘呵呵笑着,走了过来,坐在了凳子上。 “你可拉倒吧,你以为你真的是来看我?你是放不下你的那些人犯吧。”白了肖尘一眼,杜少勤站了起来,揭开火炉上的铁锅盖子,用勺子搅了搅。 四处打量了一下,肖尘道:“人呢?不是平时这火炉房里挺热闹的,今儿怎么就剩你一个人?” 价格锅盖盖好,杜少勤又坐了下来:“自从北镇抚司廖向河被关押进我们东厂大牢以后,这各个岗位我都增加了人手。这样一来,这一百号人就显得捉襟见肘。这不,天亮才换了岗,这会都在睡觉呢。” “要不要,让厂公大人给大牢,再增派百十号人手?”肖尘扭头问道。 在外侦察办案重要,这将人犯抓获回来看守更为重要。现在东厂大牢只有十几名人犯,大牢役已经捉襟见肘了,若是以后扩大场地,增加人犯,哪里还能忙的过来。 “就这样先扛着吧。等以后大牢扩建了,百十号人肯定不够。”杜少勤往炉子里扔了一块木炭。 看了对方一眼,肖尘道:“今天,厂公大人已经去宫里汇报案情了,此案很快就有了定论。到时候,该杀的杀,该放的放,人手就没有这么紧张了。” “什么时候能定案?” “这个,我也不知道,看皇上的心情吧。”盯着炉膛里木炭发出的蓝焰,肖尘说道。 这个案子,若是按照廖向河的供词来看,随时都可以定案。 虽然中间有着很多的阴谋,也死了不少的人,归根结底,也不过是锦衣卫和东厂争宠的一些小矛盾引起的而已。 对于这么一个结果,皇上的心中一定是不会满意,但挑衅皇威,这廖向河一定得杀。肖尘有一种预感,即便此案就这样按照争宠结案,杀了廖向河之后,皇上一定会召见自己,问自己对此案的真实看法。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肖尘还真不知道,该是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皇上呢,还是就这样的按照廖向河的供词复述一遍,大家皆大欢喜。 “今天段世雄小妾的大骨汤,给熬了没有?”肖尘问道。 “今天没有大骨,只能给她熬鸡汤了。”杜少勤努了努嘴,“这不,这锅鸡汤就是她的。” 肖尘点点头,笑着说道:“也辛苦不了几天,皇上定案,这段世雄,就可以官复原职,带着他的小妾,回昌平州了。” “你啊,就是个刽子手,菩萨心。”杜少勤笑着,用胳膊肘扛了一下旁边的肖尘。 “他们也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不过,和那些失去生命的人来比,他们也是幸运的。”肖尘道。 “他们幸运,是因为他们遇见了你。换做任何一个人,这小妾还想喝大骨汤,做梦去喝吧。好了,这锅鸡汤也差不多熬了两个时辰了,我给她让人盛过去。”杜少勤嘿嘿一笑,站了起来。 看着那香气扑鼻的一锅鸡汤,肖尘想问这廖向河的早饭,都给送的什么。却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94章 虚伪到极致 御书房里,明成祖兴匆匆的坐在了他那御用的案几之前,打开了廖向河的供词。 旁边的香炉里,绕出一丝丝的带着提神功效的炉香,在阳光下飘舞。 林尚礼弓着身子,不时的将眼睛瞟向那供词,顺便看一下万岁爷的反应。 此案,是东厂的第一起大案,也是确立自己东厂厂公位置的重要裁决书。能将掌管着整个诏狱的北镇抚司领头羊拉下马,无异于在朝廷已经掀起了冲天巨浪。 即便是相互争宠,但这廖向河的身份,无疑给这起案子,又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影响。 将此案破获,不管朝廷有没有什么赏赐,但这东厂厂公的帽子,暂时是没有人,可以从自己手里夺走了。 终于将手里的供词看完,明成祖缓缓的抬起了头。 “小林子,依你看,这廖向河所犯的罪,该怎么处置才好?”右手揉捏着眉间,明成祖道。 林尚礼一愣。 什么时候,对这些犯了重罪的朝廷大员,皇上咨询过自己该怎么处置?一直以来,只要诏狱将人犯的罪状呈交上来,皇上的嘴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字,“斩”。 难道在皇上的心里,这些罪状,都不足以将廖向河斩杀?还是说,皇上不相信,廖向河所图谋的,只有这么一点? 林尚礼的脑子在急速的飞转。 前个自己来向皇上申请抓捕廖向河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皇上的震怒,为何今天拿到了廖向河的供词,皇上却一反常态的平静,而且问自己,该怎么处理廖向河。 难道皇上认为,廖向河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围绕着争宠,虽然手段过于复杂了一点,残忍了一点,但还不足以将他以往在诏狱做出的成绩相抵,皇上不想杀他? 想到这里,林尚礼的后背有点发凉。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廖向河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低估了廖向河对诏狱的重要性,更低估了诏狱对皇上的重要性。 原本是拿着廖向河的供词来给皇上表功,而今看来,非但没有拿下廖向河,反而是又让皇上看低了自己几分。 “皇上,这廖向河一直掌管着诏狱,一生也是办了不知道多少起大案重案。对于东厂的种种阴谋,他怎会不知道都是不该做的。只是,可能是东厂初建,廖向河只怕东厂抢了锦衣卫的风头,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下等之事。他所有的出发点,也不过是争宠而已,归根结底,也是想多为皇上效忠而已。” 林尚礼弓着身子,及时的调整着自己的话风。 虽然在他的心目中,这廖向河被诛灭十族都不为过,可看着此刻皇上那毫不动怒的表情,他又怎么敢,继续对廖向河进行攻击。 他只能违心的说着为廖向河开脱的话,来达到和皇上的思维同步。 “效忠,没有错。可这些手段,却是有点不合适。”明成祖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听着明成祖的话,林尚礼的眼睛来回的转动,每一个字,都反复的思量着。 “没有错”,“不合适”,这两个词语,已经将皇上对此事的态度表达的清清楚楚。 若是因为锦衣卫和东厂的争宠,而将廖向河拿下,明成祖心里明显的不甘。但这白纸黑字的供词,却是将明成祖推向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看着案几上那盖着廖向河血手印的供词,林尚礼如鲠在喉,满肚子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供词上的每一起案子,都牵扯到了人命,更是勾结了负责戍边的延庆卫。每一条单独的罪名,都足以将廖向河杀头。 可这么庞大的一个阴谋,最后却归结于两方争宠,多少有点让人大跌眼镜。 “奴才以为,这廖向河在诏狱所建树的功绩,远远大过他所犯下的错误,在我大明朝,虽然不能功过相抵,但看在他掌管诏狱有方,处处为皇上排忧解难,将他降上一级,继续为皇上效力,也不是不可以。”一边说着,林尚礼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查看着明成祖的脸色变化。 沉默良久,明成祖缓缓站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那些因此而死去的百姓,官员,都白白的丧失性命,而不予以追究?”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杀了廖向河,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没有丝毫的实际意义。奴才以为,妥善的对那些死者家属进行抚恤,廖向河降级处理。即安抚了人心,又留住了人才,才更显得皇恩浩荡。”林尚礼头也不敢抬的说道。 明成祖缓缓的走到了窗口,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平地。 “小林子,还记得那株已经开花了的红梅吗?” 林尚礼一怔。 上次,也是在这个窗口,皇上将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今皇上又提起红梅,莫非,我刚才的话语,并没有说道皇上的心里去。 “记得,奴才记得。那株红梅很是得皇上喜欢。”林尚礼硬着头皮敷衍道。 此时此刻,他真的已经琢磨不出来,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那你觉得,是将那株红梅载植在窗外好呢,还是就像现在这个空荡荡的样子好看?”明成祖淡淡的说道,眼睛却是没有离开窗外的那片空地。 “红梅虽好,但它必定是阻挡了皇上看向远处的视线。奴才以为,还是这一片空旷,最为合适。”林尚礼急忙说道。 此刻他终于明白,皇上的圣威,容不得任何的挑衅。即便是再喜欢的东西,阻挡了他的视线,也要将其移走。 “这廖向河也是辛苦了一辈子,怎么处置他,倒是让朕有点为难。”明成祖又走回了案几之前,静静的看着那一纸供词。 “皇上广发诏书,一再确立东厂的地位,这廖向河虽然只是争宠,但置圣意于不顾,虽然执掌诏狱有功,但针对东厂,就是针对大明王朝。若是不严肃处理,以正国法,只怕会给朝中重臣,留下一个不好的口舌。”林尚礼的话风,又开始大变。 “照你这么说,怎么样严肃处理合适?” “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林尚礼道。 “唉,这廖向河和你一样,也是跟了朕许多年,朕不舍啊。而今,连小林子你都说他已经留不得,朕只有忍着心痛,杀了算了。”明成祖的脸上,一副惋惜而又悲痛的样子。 第95章 旁观者才清 御书房里,温暖的阳光洒进来,配着那袅袅升起的檀香,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明成祖双手背负,静立在窗口,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身后的林尚礼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只能趁着明成祖看向窗外的时候,用那宽大的衣袖,偷偷的擦试一下。 这廖向河,您要杀就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非要在我这里绕一圈。 杀就杀呗,还要说廖向河和我一样,跟了您许多年,不舍得杀。 皇上啊,您的这种说话方式,要不是奴才我心性强大,都不知道被您吓死多少次了。 林尚礼一边偷偷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安抚着自己那颗噗通噗通快要从嘴里跳出来的心。 “皇上,那处决这廖向河的事情,是奴才自行解决,还是?”林尚礼瞄了一眼明成祖,轻声的问道。 “明日午门外,斩首示众。” “是,那奴才告退。”林尚礼弓着身子,退出了御书房。 东厂大牢,肖尘双腿盘坐在墙根下晒着太阳。身边的杜少勤嘴里叼着一根草枝,眼睛微眯,两腿直直的伸着,吸收着冬日阳光的温暖。 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吃饭,刚才,在大牢役的饭堂里混了一顿。此刻的肖尘,竟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哎,”杜少勤用肩膀扛了一下身边的肖尘:“平时你都是生龙活虎的,今天怎么打起盹了?” “心中无事瞌睡多啊。”小肖尘伸了一下胳膊,又扭了扭脖子,“这廖向河的供词,厂公大人已经带着面圣去了。基本上可以说,此案已经完结。不想那些琐碎的事情,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就犯困了。” “你说,咱们东厂查办了北镇抚司的头,这在朝中的影响应该不会小。皇上会不会对咱东厂封赏点什么?”杜少勤眯着眼睛,嘿嘿一笑道。 在锦衣卫,这杜少勤也做了好几年的役长,被调到东厂之后,虽然说每个月的俸禄长了那么一两银子,可始终还是个役长。 眼瞅着东厂的第一件大案告破,皇上龙颜大悦,说不准会赏赐东厂什么好东西呢。 虽说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役长,就算皇上赏赐,这肉是肯定吃不上,不过,若是能喝点汤,也总比没得喝强点吧。 “赏赐?你想的挺美。”肖尘不屑的看了杜少勤一眼,“这次结案,皇上最多传个口谕嘉奖一下。” “为什么?这应该是大明朝极大的一起案子了。”杜少勤坐直了身子,将嘴里的草枝一口吐掉,急切的问道。 “大,有多大?大在哪里?” “这廖向河是谁?他可是掌管诏狱好多年的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朝廷的多少大员,都在他手里落马。”杜少勤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怕肖尘不知道诏狱的重要性一般。 “嗯,这是廖向河的身份与众不同。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廖向河的心机,阅历等等东西,你认为他会为了锦衣卫的前途,而刻意的设局针对东厂吗?”肖尘白了杜少勤一眼,淡淡的说道。 杜少勤一愣,挠了挠脑袋:“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廖向河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身上更是皇上御赐蟒服,他没有必要顶着杀头的风险,来设局针对东厂。” “那你说,你都不信,皇上会信不?”肖尘淡淡的道。 杜少勤摇着头:“不会,肯定不会。” 两人静静的坐在太阳底下,一时半会竟没有了交流。 大门咯吱吱的被推开,一身宫服的小李子走了进来。 “我到处找你,你原来跑到这里晒太阳了。”小李子喘着粗气,小跑了过来。 “厂公大人从宫里回来了?”肖尘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将粘在身上的尘土草枝拍打了一番。 “嗯,回来了,所以我才四处找你。”小李子喘着气道。 “是不是圣意下来了?要对这些人犯进行处理?” “我不知道,反正是厂公大人的情绪,看起来不是很高。走吧,厂公还在大厅里面等你呢。”看了看大门口,小李子有点着急。 东厂大厅,林尚礼坐在那只有自己才能坐的椅子上,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大门口。 下首的段天明,也是端正的坐着,似乎手无处可放一般,一会儿放在腿上,一会儿挠挠后脑勺。 肖尘进门,双手抱起行了个礼:“厂公大人。” “嗯,”林尚礼点点头,“过来坐下。” 看着林尚礼的脸色,肖尘已经将结果猜了个**不离十。 缓缓走到林尚礼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厂公大人,皇上对此案,是什么意见?”肖尘轻声问道。 “明日午门外,对廖向河斩立决。” “那其他人呢?” “皇上没有说,应该就是我们自己处理了。按照他们所犯的罪责大小,你看着处决吧。”林尚礼仰起了头,轻声说道。 “其他人都好说,这昌平知州,还有延庆卫的孙千户,他们基本上都可以定为无罪。这是让他们直接官复原职,还是。。。”肖尘看向林尚礼。 按照大明律令,凡是被抓捕的朝廷官员,即便是无罪释放,想要官复原职,也需要朝廷的正式文书。 武官,一般由兵部提供文书。而文官,则需要吏部的文书才能上任。 东厂可以无条件的抓人,但要恢复其原来的职位,却是没有这个权力。 “这个,回头你们两人,将整个案子再滤清一遍,若是他们真的无罪,就通报兵部,吏部,让他们官复原职吧。”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沉思了一下,肖尘又道:“延庆卫还有两名千户,并未抓捕归案,是否要对他们继续实行抓捕?” “不,”林尚礼摇了摇头,“将他们就地格杀。九族一并株连。” 说话间,一道人影却是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正是明成祖身边的贴身太监王小四。 “小四?皇上又有事?”林尚礼有点疑惑的问道。 自己刚从宫里回来,所有的事情已经吩咐的清清楚楚,这会又差小四前来,是还有什么事情遗漏了吗? 王小四对着林尚礼就是一躬:“林公公,皇上命奴才来传东厂校尉肖尘,进宫面圣。” 第96章 你可否知罪 看着肖尘跟随着王小四一起出了东厂大厅,段天明也起身告辞。 “厂公大人,属下这就去东厂大牢,将此案的所有牵连人员,以及供词,重新审核一遍。”双手抱负,段天明恭敬的说道。 “去吧,核实的细心一点,有什么遗漏或者言辞模糊的地方,及时回报给我。” “是。”段天明转身离去。 看着偌大的东厂大厅,林尚礼的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看了一眼旁边毕恭毕敬站着的小李子,林尚礼吩咐道:“小李子,去将上次喝剩的半瓶葡萄酒拿来。” “是。”小李子应声而去。 片刻功夫,小李子重新回到了大厅。 将那精致的琉璃杯放在桌面,又双手拿起酒瓶倒了大半杯,方才将酒瓶放置于桌上,恭敬的退至一边。 “你下去吧。”看着门外那湛蓝的天空,林尚礼轻轻的说道。 “是。”小李子应声,退出了大厅。 端起桌上的琉璃杯,林尚礼轻抿了一口。 不知为何,今天的这葡萄酒,入口即是苦涩,随后是一种酸酸的后味。 林尚礼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片苦涩。 怪不得西洋人将这葡萄酒卖的这么贵,原来这葡萄酒最强的地方就是,你是什么心情,就能喝出什么味道。 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巅峰。皇上的信任,朝中大臣的恭维,自己为何还要这么的急功近利呢? 其实,皇上能让自己来担任这个东厂的厂公,这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而自己的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的做好东厂的事务运行,为皇上分忧,真正的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帮其治理天下。 想到这里,林尚礼失落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 和廖向河的这一辈子争斗,终究还是以自己败北而收场。 在牢房里的时候,看到廖向河的供词,自己还乐滋滋的以为彻底胜利。而现在,才真正明白,在诏狱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摸爬滚打出来的廖向河,远比靠着对皇上拍须溜马登上权力巅峰的自己,优秀的多。 虽然廖向河现在只是东厂大牢的一名死囚,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逃出他的掌控范围。 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太监而已,为何要打破头的去争夺皇上的宠爱?或许,廖向河正是看准了自己的这一点,才挖了这个坑,让自己不知不觉的跳了下去。 明天,这个和自己斗了十几年的老对手,就要在午门外问斩。这个比自己优秀了不知道多少的老对手,今后将再也不会和自己明争暗斗。 想到这里,在看看眼前空旷的大厅,林尚礼的心里瞬间一片空明。 原来,自己真正失落的,并不是皇上的不满,而是没有了竞争。 一个人的心一旦彻底的放宽,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可有可无,所有力争向上的动力,都会逐渐瓦解。 这廖向河,可是真的狠毒啊。 将桌上的琉璃杯往墙跟前一推,林尚礼站了起来,脸上的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 “明天,你就不能继续给我当陪练了,今天,我们就再正面相对一次。” 仰起了头,林尚礼双手背负,向着东厂大牢走去。 皇宫中,那偌大的御花园里,明成祖身披黑色的貂绒披风,站在拱桥上,看着眼前那覆盖着一层积雪的湖面,威严而又庄重。 跟在王小四的身后,肖尘来到了拱桥下面。 “皇上,肖尘来了。”距离明成祖三步的距离,王小四停了下来,细声的说道。 “嗯。” 见皇上应声,肖尘双手一甩就是一个宫礼:“东厂十三役校尉,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陪朕看看风景。”明成祖头也不回,依然举目眺望着远处。 肖尘走上前去,在低于明成祖三个台阶的位置站定,看向那茫茫的一片白雪。 阵阵寒风掠过湖面,带起一层浮雪,旋转着,向远方飘去。 左手搭在拱桥那冰冷的汉白玉护栏上,明成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雪白。” “雪白之外呢?那隐隐有点模糊的亭台楼阁,你没有看到?”明成祖淡淡一笑,继续举目远眺。 “皇上站在这湖泊之上,属下的目光也就放在这湖面的积雪上了。对于远处,属下不敢看,也不能看。”肖尘轻声回道。 “哦?”明成祖回头,微笑着看向肖尘,“你这是在怪朕?” 肖尘急忙跪下:“属下不敢。属下是说,在我大明王朝,这君臣之礼,决不能乱。” “这君臣之礼,是不能乱。你是不是还想说,上下级之礼,也不能乱?”明成祖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将搭在护栏上的左手收回,缓缓的背在了身后的披风之下。 “在东厂之前,属下一直在锦衣卫当差。作为下级,对上级的命令和决定,只有无条件的服从,这是一名校尉的职责和准则。属下一直铭记在心,从来不敢逾越半步。”肖尘急忙说道。 明成祖缓缓的转过身,点了点头,看向肖尘。 “你说的没错,上下级的卑尊之分若是混乱,遇见战争,还怎么指挥,还怎么打仗。” 听着明成祖如此之说,单膝跪地的肖尘并没有接话。 他知道,这只是皇上的引子,接下来的话才是正题。 “不过,若是以此为借口,眼睁睁的看着小林子,将一份朕并不满意的口供呈上来,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 明成祖的脸色,瞬间的变得威严起来。 “属下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坐着校尉该做的事情。属下以为,自己没有做错。”虽然低着头,但肖尘的语气没有丝毫的退缩。 “呵呵。”明成祖不怒,反而笑了一下。 “朕曾许诺你一件紫衣,朕言出必行。你若是想以此来推脱掉这件紫衣,怕是辜负了朕的一片厚望啊。” “你拒绝紫衣,就是忤逆圣意;你看着上级犯错,却不加以阻拦,就是随波逐流;你看着天下百姓被祸害,却选择闭口不言,你就是自私自利苟且偷生。” “肖尘,你可知罪?” 第97章 朕要重赏你 听见明成祖的一连串指责,肖尘的心里却是有点发虚。 自己不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也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之人,但回头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自私自利苟且偷生。 可有一点他不承认,就是厂公大人给廖向河定罪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不去作为,而是经过了一番矛盾挣扎之后,才选择了向上下级的这种尊卑低头。 虽然这种行为看起来不齿,没有那种高尚情操的光环,可这样做,也是一名校尉的正常做法,没有什么好指点的。 “属下知错。”肖尘答道。 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而不是罪。 “若是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不会阻止小林子草草结案?”明成祖并未纠结“罪”与“错”,再次问道。 “虽然属下的心里会非常纠结,但还是选择不予阻止。”肖尘铿锵有力的说道。 “为何?”明成祖的语气,显然对肖尘的回答不满。 一个小小的校尉,朕三番五次的提醒与你,你却如此的不识抬举,莫非你真的以为,朕是一个慈悲为怀的皇上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便属下着不同的看法,也绝对不能越权对厂公大人的决定横加指责。”肖尘道。 这起案子是自己一手查办的,但无论是走到哪里,仗的是东厂的名,用的是东厂的人。到头来还要越过厂公大人,将所有的功劳据为己有,这事不能这样做,他也做不到。 看着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年轻校尉,明成祖竟被莫名的逗乐了。 说他固执也罢,说他死板也罢,若是人人都这样的遵守规矩,哪会有那些越俎代庖,趋炎附势之人,整个大明所有事情都是有迹可循,到处都是朗朗乾坤,自己又何必事事亲为,掌灯半夜呢。 “起来吧。”明成祖撂下一句话,缓缓向着拱桥前方走去。 虽然自己将整个东厂交给了林尚礼,但在廖向河案子上他的表现来看,多少有点差强人意。这廖向河所图的,不会是供词上交代的这么简单。 这个肖尘,虽然不会挑一些自己喜欢听的话来说,但他能遵守规矩,这一点难能可贵。放眼整个东厂,真正有能力办事的,恐怕也只有他了。若是要将东厂打造成比锦衣卫还好用的直接机构,这把无比锋利的刀,绝对不能放弃。 一边缓缓的走着,明成祖一边琢磨。 不知不觉间,几人又走到了那一片紫竹林旁边。 看着眼前的紫竹林,明成祖轻声问道:“一个人若是太过于重情义,会不会活的很累?” 肖尘知道,明成祖的这句话,绝不是想让自己夸赞他重情义,或许,在皇上的心里,有着和情义有关的东西,牵绊着他而已。 “人是喜欢群居的东西,就好比眼前的紫竹林,若是单独的一株站在这里,会显得单薄,更显得孤独。”肖尘并没有直面回答。 一个站在大明王朝权力巅峰的人,不是每一句话都要答案。 一个习惯了主宰天下的人,对或者错,都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 又或许,只是在高处站的久了,有点孤独,随意的释放一下情怀罢了。 回头看了一眼肖尘,明成祖又转变了话题:“在廖向河的身上,你有没有发现其它问题?” 肖尘稍微的沉默了一下。 “属下有所怀疑,但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属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种推测出来的猜疑汇报给厂公大人。”肖尘轻声回道。 明成祖微微一笑。肖尘的这句话等于是说,他并不是不想阻止林尚礼草草结案,而是他给不出不结案的理由。 一个小小的校尉,虽然嗅到了案情之中可能还存在其他的没有交代的东西,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己感觉而阻止上级,也算是中规中矩。 自己需要人才,但不是需要那种持才放旷之人。一柄利器,只有可以握在手中,才是真正的利器。 “有什么猜疑,你不妨说出来。”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其他方面,属下并没有找出廖向河布局这些阴谋的瑕疵,但有一点,若是真的,那么这个阴谋,就居心叵测的可怕。”肖尘回道。 “哦?你说说看,让朕听听,什么事情能让你感觉居心叵测的可怕。” “在清河店,有人在毫无节制的每月两次发放馒头。” “又不是大病大灾之年,发放什么馒头?”明成祖脸色一沉。 遇见灾荒之年,赈灾救难是朝廷第一件应该做的事情。但好端端的发放馒头,间接的是在打朝廷的脸。 一个王朝,治理下的乡民居然要去接受这些嗟来之食,不光是丧失了民族节气,更是在说这个朝廷无能,没有给乡民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本来,对于发放馒头这件事,属下也没在意,只不过一个镇上,同时出现两家发放馒头的事情,属下一查之下,才感觉这件事不简单。”肖尘道。 “这家无限制发放馒头的富户,在属下调查的过程中,被廖向河安排锦衣卫死士灭门。而在他们想要对另外一家灭门的时候,遭遇了强烈反抗,正好属下赶到,将他们惊走。” “那这家人现在还在?” “在,属下安排了四名东厂校尉,对他们进行保护。也正是从这家家主的口中,属下才意识到,另外那家无限制发放馒头的险恶用心。”肖尘说道。 “哦,你说了半天,这种险恶居心,是清河店的这家富户发现的?”明成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隐居在乡镇的大能? “是的,当时属下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居心。经过这家族长的一番讲解之后,属下才发现了此事的蹊跷。”肖尘道。 明成祖的脸上浮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想不到,在这种偏僻的小镇上,还隐藏着如此大智慧的人物,岂能让这等人物继续明珠蒙尘。 “你可知道此人底细?”明成祖道。 “我只知道他们姓王,祖籍临沂,十几年前从杭州搬来清河店的。” “临沂?杭州?他们家里可有其他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肖尘沉思了一下,“也没有太多的过人之处,只不过家里风格颇为复古,墙上有几幅书法行云流水大气磅礴。” “哈哈哈。。。”明成祖竟大声的笑了起来,“祖籍临沂,迁居杭州,还是王姓。朕若是没有猜错,这是东晋王羲之的后人。肖尘,朕要重重的赏你。” 第98章 大明亦未老 东厂大牢,林尚礼满面微笑的走进了廖向河的牢房。 拉开大牢的铁门,地上摆了七八个盘子,里面丰盛的饭菜一口未动。 “廖大人,这是即将被处死,没有胃口吗?”看着伫立在青石板墙前的廖向河,林尚礼哈哈大笑。 “是啊,”廖向河缓缓转过了身,“诏狱里的那些重臣,临时之前都吃不下饭。我这马上就要被皇上处死,哪来的胃口。” “多少吃点吧,反正明天你就要在午门外被斩首示众,即便是一口不吃,也是无济于事,何苦为难自己呢?”林尚礼淡淡的笑道。 “林公公说的也是。”说着,廖向河走到门口,从地面上的盘子里随便捏了一口菜,塞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林尚礼眉头一皱。 这廖向河,完全不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啊。既然是和他最后的争斗,干脆直入主题。 “廖大人,今天我带着你的供词面圣,皇上很不高兴,似乎对我并不满意。听了这句话,你是不是心中很是得意?” 又捏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只到咀嚼完毕,廖向河才回过了身:“皇上满不满意,我决定不了。你作为东厂厂公,带着重犯的供词面圣,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我能左右了你们谁呢?” “廖大人,咱们明争暗斗了一辈子,虽然最终是你失败了,但你临死之前还要给我下个圈套,你可真够阴险啊。你是不是已经料想到,皇上看了这份供词绝对不会满意,进而会开始质疑我的能力,甚至弃我不用?而我呢,受不了这种高出跌落的打击,开始自暴自弃?” “你马上就要被处死,我不忍心你活在自己的幻想中死去,所以,我专门来告诉你,你的这种目的没有达到。我并没有因此而备受打击消极沉沦,相反,我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我以后会做好自己的本职事务,而这些和犯人打交道的事情,会交给更适合的人去做。”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的话,林尚礼感觉自己的心里舒服多了。 “哦,我知道了。”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就这么简单?你就不反驳一下?”林尚礼对廖向河的反应,十分的不满。 “反驳?反驳什么?我从来都未将你当做竞争对手,何来的明争暗斗?”廖向河淡淡的说到。 “你,你,那你临死之前,为何还要摆我这一道?”林尚礼的心里十分的气愤,不仅仅是对方那波澜不惊的态度,还有这极伤自尊的话语。 “林公公这么说,就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廖向河淡淡一笑,“我将我所犯之罪,尽数招供,这也算摆你一道?皇上对此不满,那是皇上的事,你不应该算在我头上啊。” 嘴上虽然如此之说,心中却是忍不住的高兴。 原本想着,这林尚礼急于表功,而这份供词一定会降低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这样一来,肖尘就有了上位的机会。 现在可好,这老太监居然醒悟过来,准备大力扶持肖尘,更加的为皇上尽忠。这一番变故,倒是出乎了自己意料之外。 虽然这一切都向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但他还是担心着一点。 那就是,即便肖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不会站回自己这一方,共谋大业呢? 这一点,廖向河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把握。 就在林尚礼气势汹汹的来找廖向河做最后的争斗,又彻底败北的时候,皇宫御花园中,明成祖和肖尘,却是相谈甚欢。 “肖尘,你说那王族长博学多才,为何不愿意考取功名?”明成祖笑着问道。 “这个,属下不敢妄自猜测。不过,在和王族长的交谈中,他似乎是对那些看似一身正气,却从来只喊口号,从未为百姓做出一件实事的官员很是反感。”肖尘低声说道。 明成祖一愣:“那你,对这样的官员,如何看待?” “属下阅历尚浅,对于这些为官之道,不敢妄加评判。”肖尘急忙躬身说道。 自己一个小小的东厂校尉,不过一介武夫而已,哪敢在皇上面前,对朝廷官员加以评判。 看着小心翼翼的肖尘,明成祖哈哈大笑。 “这种事情,朕也就不为难与你了。至于你说的这个王族长,若是有空,朕还真想去见见他。” “这廖向河,朕不相信他为了争宠,而设下这么多的阴谋诡计。这件事情,你继续查下去。”明成祖一脸严肃的说道。 “皇上,此事若是继续追查,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这廖向河,杀,还是不杀?”肖尘低声问道。 “杀,此人必须得杀。明日,朕便昭告天下,与你紫衣加身。同时,朕,要你做这廖向河的监斩官。”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肖尘心中微微一颤。 要自己做廖向河的监斩官,穿着整个大明独一无二的紫衣,来监斩大明诏狱曾经最有权利的执法人么? 这是皇上在向外宣告,一个权力更大的新“阎罗”的诞生么? 明成祖向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长久的站立,还是御花园中太过于还冷,腰身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身边的王小四急忙上前,扶住了明成祖的胳膊。 “皇上,这御花园景色虽好,但太过于寒冷,要不,奴才扶您回御书房吧。”王小四面带焦虑之意,细声的说道。 伸手将王小四推至一边,明成祖努力的挺直着腰身。 “朕老了,但大明未老。朕想在这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将大明治理的更加强盛。” 缓缓回头,看向肖尘,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种期望。 “你可愿,做朕的左膀右臂,帮助朕,治理这大明天下?” 这一刻,在肖尘的面前,站立的似乎不是大明王朝的一国之帝,而只是一名普通的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 一个燃烧一生,都不曾休息的劳作狂人而已。 一个不择手段,却造福万民的男人而已。 寒风掠过,明成祖那棉帽下露出的一缕花白的发丝,随风飘舞。 肖尘抬头看向那在风中努力挺直腰身的明成祖,双膝跪地。 “臣,愿意。” 第99章 紫衣惊天下 翌日,太和殿里一片庄严。 明成祖坐在龙椅上,注视着朝下的所有官员。 “诸位爱卿,今日,朕有一件事情,在早朝上宣布一下。”抬起左手,向着一旁的王小四摆了摆。 王小四向前走了三步,将手中类似于圣旨一样的一个黄色卷轴缓缓开,眼睛微抬,在百官脸上扫了一下,又轻咳了一下嗓子,方才大声的念道。 “今日,朕赐予东厂十三役校尉肖尘,大明紫衣,同时,封其为东厂钦差紫衣校尉。见到紫衣,如朕亲临。” 宣读完毕,王小四将诏书合起,缓缓的退回了皇帝身边。 “诸位爱卿,刚才朕的诏书,你们可曾听明白?”明成祖板着面孔,双眼扫视了一下百官。 “臣等明白,见钦差校尉肖尘,如皇上亲临。”百官齐声喝到。 “嗯,明白就好。之前,朕成立了东缉事厂,专门的昭告天下,东厂的权力和职能。可是,还有一些人,将东厂不当一回事,更是置朕的诏书于不顾,费尽心思,用尽阴谋,和东厂作对。” 明成祖那深邃的目光,在朝下百官的脸上一一扫过。 “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廖向河,曾经是锦衣卫诏狱的第一人,就是他,挑衅东厂,挑衅朕。今天,午门外,朕要用他的脑袋来昭告天下,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挑衅朝廷。” 随即,明成祖的脸色又是缓和了许多:“今日若是再无他事,那就退朝。” 听见皇上说退朝,百官心中一松,就要跪拜,队伍中却是有一人跨出:“启禀皇上,臣有事要问。” 不是别人,正是那在朝中作风严谨,为人正直,尤为廉洁的礼部尚书仓成。 身材消瘦,身着大明正二品官服,须发斑白。挺直的腰杆,看起来仙风道骨一身的正气。 看见仓成出列,明成祖眉头微微一皱。 这仓成,绝对是一等一的廉洁清官,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喜欢较真。 掌管礼部以来,稍微一点和礼仪有出入的事情,都会揪着放。 这一点,明成祖很不喜欢。但是,此人做事极有分寸,又不贪污受贿,想要罢免他,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嗯,仓爱卿,你有什么要问?”明成祖心中虽然不悦,语气却是更为温和。 仓成双拳一抱:“自太祖始,这紫衣乃是皇上御用,即便是皇亲国戚,都不敢在衣服上擅用紫色。皇上要封那肖尘为钦差校尉,臣绝不反对,只是这紫衣,穿在一个小小的校尉身上,臣以为不妥。” 明成祖左手搭在面前的案几上,坐直了身子:“朕知道仓爱卿主管礼部,对这紫色的使用,尤为谨慎。朕赐予肖尘大明紫衣,就是要他代替朕,使用朕赋予他的权力,帮助朕治理天下。紫衣乃是朕御用,朕赐予他,有何不妥?” 仓成再一次挺直了腰杆:“皇上乃天子之体,这肖尘不过是东厂的一名校尉,何德何能,有资格身着紫衣,与皇上同肩?” 看着这固执的仓成,明成祖缓缓的站了起来。 “仓爱卿的意思,是要朕收回那已经发往大明各地的诏书吗?” “臣不敢,臣只是认为赐予肖尘大明紫衣,实为不妥。”仓成拱手答道。 忽视了仓成的回答一般,明成祖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遍。 “今日,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在午门外问斩,一会退朝之后,大家可以顺路去看看。”明成祖淡淡的说到。 回头,又看向一旁的王小四:“一会你亲自将大明紫衣送到东厂十三役,告诉他,朕命他穿着大明紫衣,监斩廖向河。” 看见皇上依然要赐予肖尘大明紫衣,仓成急忙高呼:“皇上,不可啊。” 似乎是并没有听见仓成的话,明成祖嘴里撂下了“退朝”两个字,便向着太和殿的侧门走去。 午门外,整个行刑场地,已经被东厂校尉围得水泄不通。 稍微外围一点的地方,是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专门派遣过来的锦衣卫校尉。 再往外围,是众多的老百姓。 而场子中间,是林尚礼从刑部借调的两名专门执行砍头的刽子手。一身褐色劲装,手中的大砍刀,散发着阵阵寒气。站在断头台前,犹如两名索命小鬼,使人一看便瑟瑟发抖。 与以往的执法现场不同的是,今天,外围更多的是一些下人打扮之人,真正的城中百姓,倒是不多。 一大早,东厂和锦衣卫的校尉,已经来到此处进行警戒。 附近的墙壁上,贴着一人多高的告示,详细的告知过往之人,今天处斩的人员姓名,职务。 “廖向河”三个字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基本上没有听说过,但朝中的大臣,没有一个不闻名色变。 居住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不便于自己在一旁观看,只能派一些精明的家丁,来一探究竟。 就在几乎所有的京城权豪都派人来到现场,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远处一阵铜锣之音,将拥挤的人群,生生分开一条五尺宽的道路。 两百余人的东厂校尉队伍,将廖向河押在中间。左边是东厂十三役长段天明,右边是东厂大牢役长杜少勤。 两人手持钢刀,警惕的看着四周的人群。 走在中间的廖向河一身白色囚衣,因为没有了左臂,两副镣铐全部戴在了脚上。 这种只有重刑犯人才佩戴的镣铐,一副就是三十斤,两副镣铐一共六十斤。 然而,即便拖着六十斤的镣铐,即便一会就要被杀头,廖向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依旧的步态轻盈。 “原来廖向河就长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他多凶神恶煞呢。” “想不到,杀了一辈子人,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 “真没想到,当初是多么的权势滔天,如今却是阶下囚。。。” 远处的那些相互认识的下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退朝归来的文武百官,遵照皇上的授意,来到了午门之外。 眼睛却被队伍最后面的一道消瘦的紫色身影所震撼。 “快看,队伍最后面的那人,竟然身着紫衣,他是谁?他不会就是肖尘吧?” “居然这么年轻?” “死去一个廖向河,却又多了一尊身着紫衣的杀神,以后,这日子不好过了。” 第100章 刑场遇指责 在万众瞩目中,肖尘身着让天下人嫉妒死的大明唯一一件外姓紫衣,双眼清明,缓缓走向了断头台后方那一丈多高的监斩台。 这午门外的监斩台,占地长三丈宽一丈。全部由暗黑色的青石垒砌而成,庄严肃穆。 一直以来,只要有重犯在这里行刑,监斩台上至少有三四十名官员就坐。而居中的监斩官,最低的都是朝廷从三品的六部侍郎,以彰显国之庄严。 而今天的监斩台上,没有摆放任何的桌椅。只是静静的站立着三道人影。 段天明,杜少勤并排而立。身上皂黑色的东厂役长官服,在寒风中更显阴冷。肃穆的表情让人看起来不由得心生怯意。 在他们的前方,一袭紫衣的肖尘双手背负,清瘦的脸庞棱角分明。两道利刃般的目光,扫过远处每一个人的脸庞。 今天,王小四亲自将皇上御赐的大明紫衣送到了十三役,更是吩咐他身着紫衣前去监斩。 肖尘知道,这是皇上给自己一个在天下人面前露脸的机会,更是向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宣告自己从未懈怠时刻斗争的决心。 看向最远处,那一群暗红色官服的朝廷重臣,肖尘明白,皇上今天当众斩杀诏狱曾经无上权力,无尽宠爱的领头羊,是向天下传递一个信号: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断头台前的廖向河,凌乱的白发在寒风中飘动,直接将脸遮掩了大半。 抬起右手,将头发拨弄了一下,廖向河看向远处的那一群朝中大臣。 曾经,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忌惮三分。而今天,站在远处,看着脚上带了两副镣铐的自己,虽然一个个的表情看起来庄严肃穆,但他们的心中,一定很是畅快与解气。 即便自己早已视死如归,可此刻的廖向河,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他的心中是有一个信仰,一个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信仰,但是面对着天地距离般的落差,心中还是泛起一股心酸。 今日之后,这个世间便再也没有廖向河这个人,他不知道剩下的其他人,可否能完成他们的大业,但他廖向河尽力了。他是大明明成祖的逆臣,但他是自己那个实势力,顶天立地的无惧勇士。 看了一眼身边两名冷血的刽子手,廖向河淡淡一笑。仿佛他们手中冰冷的大刀,只是孩童手中的玩具而已。 在台下寻找了一番,廖向河微微有点失望。 他曾经询问过肖尘,可否送自己的最后一程。当时,肖尘并没有答应自己,但他知道,肖尘一定会来。 看了一下头顶的太阳,廖向河缓缓闭上了眼睛。 肖尘并没有来,他没有来送自己这最后一程。是自己想多了。 “廖大人,再过半刻钟你就要被问斩,还有没有什么最后的遗言?”身后传来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 “是肖尘吗?”廖向河心中想着,缓缓转过了头。 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脸,手中提着一个扁圆形的兽皮酒壶,向着自己缓缓走来。 “肖尘,你真的来给我送行。”廖向河心中抑制不住的一阵兴奋。 肖尘一扬手中的酒壶:“我来给你喝送行酒。” “好好好。”廖向河有点激动,深邃的眼睛竟有点潮湿。 回想自己这一生,凡是能够牺牲的,已经全部牺牲。虽然心中有着一个“崇高”的信仰支撑着自己燃尽一生,但面对死亡,心里还是多少有点落寞。 此时此刻,肖尘能够送自己一程,对他来说,多少算一点心灵的慰藉。 “来,喝一口酒,安心上路。”肖尘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举起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 廖向河轻轻的摇了一下头,蜡黄的脸上满是笑意,伸手去接。 霍然,他看见了肖尘那紫色的衣袖,再定睛一看,在肖尘的身上,竟然是一件崭新的紫色官服。 “你,你怎么穿成这种颜色?”廖向河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右手停在了空中,不停的发抖。 作为诏狱的主要负责人,这种唯有皇上才可以使用的紫色,任何的皇亲国戚或者朝中重臣擅自使用,都会成为诏狱的重点打击对象。 他不相信,肖尘会冒着天下大不韪,而私自穿着一件紫色官服。 最主要的是,在这件紫衣的袖子上,绣着一只金色的麒麟。 这麒麟图案,还有这精湛的刺绣技巧,不是民间作坊所能绣制出来。 莫非,只是皇上御赐?莫非,肖尘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到此处,廖向河的右手颤抖的更加厉害,深邃的看不见任何情绪的双眼,竟流出了热泪。 刚才,自己竟没有发现,肖尘是一袭紫衣,来和自己送别。 “这,这是皇上御赐的大明紫衣?”廖向河颤颤的道。 “是,皇上御赐,叫大明紫衣,也叫御赐麒麟紫衣。”肖尘点点头。 虽然廖向河是所有阴谋的筹划者,但现在,他就是一个即将别砍头的囚犯。不管他到底在图什么,但他至死不屈的风骨,却是让肖尘由衷的敬佩,也是他今天愿意来送酒的原因。 “好好好。”廖向河心中的激动,竟让他有点语无伦次。 接过肖尘手中的酒壶,抬头就是一大口。 “这酒,我喝到了师门的味道。”廖向河的眼神重新变得犀利了起来,一扫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喝了这口酒,我虽死无憾!” “肖尘,你竟敢这样有失得体。”一道极大的咆哮声,从远处的人群中传了过来。 肖尘一楞,看向声音的来源。 在远传百官站立的地方,一名身着朝廷二品大员官服的老者,努力的拨开四周的人群,向着行刑台挤来。 看见是一名朝廷二品大员,肖尘的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缓缓的走到了行刑台的边缘,双手背负,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那修长的背影,一片紫色,如同一把冲天的利刃,使人一看便心生忌惮。 那人气喘吁吁的挤到了行刑台底下,抬头看向肖尘。 “大明紫衣,如同皇上亲临。你却给一名死囚递酒,这成何体统?!” 肖尘俯视着对方,淡淡的道:“你是何人,报上名讳。” 第101章 挖坑埋了你 原本安静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朝廷的大官啊,怎么突然从后面挤过来了?” “看样子,他应该比台上的紫衣人官大,要不,怎么敢随便指责。” “官大?你们不知道,咱们大明谁敢穿紫色衣服?他能站在行刑台上身着紫衣,一定是皇上御赐,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唉,我们争论什么,他们谁大谁小和我们有半分关系啊?” “就是,看呗,他们已经开始争论了,一会就知道谁大谁小。” “。。。。。。” 最远处的那些从朝中出来的百官,此刻也是各种心态。 有和礼部尚书仓成关系较好的人,此刻一脸的焦急。 虽然仓成一向耿直,喜欢当面指责别人的不对,可此刻,面对的是皇上御赐麒麟紫衣,是东厂的一名办案校尉。 作为一名经常在一线办案的东厂校尉,可没有朝中文官那么好的忍耐性,也没有那么好的修为让他可以沉默不语。 此刻,他们只希望这肖尘,是东厂校尉中的一朵奇葩,没有那么的嗜血成性。 而另外的一部分人,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 这仓成由于太过于耿直,在朝中也是得罪了不少的人。最主要的一点,他从不变通,凡事稍差一分都要上纲上线。 自身很是清正,高风亮节,却全部是停留在书面上。 有一次湖南遭灾,朝廷拨出专人专款前往赈灾,因为一道文书没有到位,恰巧碰见了仓成,被他一扣就是三天。 等三天过后,湖南灾民人数增加了五倍。 此事,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明成祖,都颇为不满。 可是,按照程序,仓成并没有做错。虽然因此而造成了受灾面积和人数急剧上涨,可谁也找不到针对他的理由。 事后,仓成更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处处宣传自己照章办事,理应如此。 看着他居然当众挑战身着大明紫衣的东厂校尉,大部分准备离去的官员也停了下来,想看看这看起来消瘦的年轻人,是否真的配得上御赐麒麟紫衣。 “我乃朝廷礼部尚书,你身着紫衣,给死囚送酒,怎配得上你身上的紫衣,怎配的上朝廷的信任?” 台下的仓成一脸正义,振振有词。 “哦,原来是礼部尚书仓大人啊。在下东厂十三役校尉肖尘。”肖尘将手一拱,就是一个官礼。 “哼,大庭广众之下,不知朝廷礼节,真是一介武夫。”仓成背过身去,满脸的鄙夷。 听见对方称呼自己为一介武夫,肖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走到行刑台的侧面楼梯处,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缓缓的走了下去,来到了仓成的身边。 “仓大人,您身为朝廷二品大员,我居高临下与你说话,有点不太合适。对于朝廷礼仪,我就是个粗人,不如您上台和我讲解一番。”肖尘笑着说道。 “身为朝廷礼部尚书,我还怕你了不成。关于礼仪,我可以说的你心服口服。”仓成冷哼一声,向着行刑台的楼梯走去。 宽大的衣袖往后一甩,努力的挺直了腰身,使自己看起来更为仙风道骨一般,缓缓走上了行刑台。 肖尘跟在身后,脸上挂满了恭敬。 “唉,这人虽然身穿紫衣,还是没有这个老者官大啊。” “这还用说,看他那恭敬的样子就知道了。” “谁大谁小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一会等着看杀人就好了。” 随着仓成的上台,人群又开始一阵骚动。 远处,那一群驻足观看的朝中百官,也是议论纷纷。 “老夫还以为他真是一柄斩天破地利刃,原来也是一个趋炎附势之辈,真是可惜他身上的御赐麒麟紫衣。” “也就是一介武夫,根本不懂得麒麟紫衣到底有多霸气。” “还是太年轻了,没有廖向河那个老匹夫狠毒。” “走吧走吧,不看了。皇上这大明紫衣,也是白御赐给他了。” “。。。。。。” 就连那和仓成关系较好的几人,也是长出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就在百官就要离去的时候,兵部尚书洪天仁的一句话,却是让大家止住了脚步。 “大明王朝,皇上御赐过何人麒麟紫衣,老夫感觉,仓成的老命,今日恐怕要葬送在这午门行刑台上。” 一名身着三品朝服的老者扭头看向洪天仁:“洪大人,真会如此?” 洪天仁淡淡一笑:“反正已经下朝,大家拭目以待吧。” 就在众人纷纷关注这仓成命运的时候,行刑台上的仓成本人,却是回头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紫衣的少年校尉。 对于对方的恭敬态度,仓成还是比较满意。 点了点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仓成说道:“一个东厂的普通校尉,何德何能,竟然让皇上御赐麒麟紫衣。今日一见,果然很是一般。明日上朝,老夫一定要再次上奏皇上,收回成命。” “是是是。”肖尘笑着说到,“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拒绝皇上御赐大明紫衣。尤其这麒麟紫衣,穿在身上太过于惹人注目,不利于我外出办案。” “知道就好,紫色乃是皇上御用,哪里轮得上一个小小的校尉,来平分秋色。”仓成左手背负,右手摸了一下胡须,如同教训后辈一般。 “仓大人说的极是,我就是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粗人,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这身紫衣,可是,圣命难违,皇上御赐,我总不能忤逆圣意吧。”肖尘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谦逊。 一旁的廖向河,看向仓成,一脸的同情。 肖尘的心思有多缜密,他深有体会。此刻却在一味的装疯卖傻,迎合仓成,这仓成,命不久矣。 远处的众臣,看着这一幕,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感觉自己教训的够多了,仓成看向高出的监斩台:“监斩官呢?这人犯不杀了么?” 肖尘一指鼻子,嘿嘿一笑:“仓大人,我就是今天的监斩官。” “你?那还不下令执刑,等待什么?”仓成冷冷的说到。 肖尘朝着监斩台上的段天明,杜少勤大吼一声:“带下廖向河,等皇上重新定夺。” “不斩了?你有这个权力?”仓成双手背负,傻子一般的看向肖尘。 “大人您看,”肖尘一指头顶的太阳,微笑着道:“您冲撞法场,已经过了斩杀犯人的时间。” 仓成瞬间脸色苍白。 第102章 先取你一指 午门外,人山人海。 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以往人头落地的血腥场面,所有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去并没有大声的起哄闹事。 所有人,都看见肖尘戏弄朝廷大官的这一幕。看着仓成那瞬间苍白的面孔,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好戏才刚刚上演。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身着御赐麒麟紫衣,段天明和杜少勤,虽然二人都是东厂的役长,手底下都管着百十号的校尉,但在东厂之外的地方,二人对肖尘都是绝对的恭敬和服从。 不光是因为肖尘的实力太过于强大,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习惯听从肖尘的指挥。因为只有这样,一个任务才能圆满的完成。这也是三人同事多年,杜少勤和段天明总结出来的经验。 听见肖尘的吩咐,二人直接从那一丈多高的监斩台上一跃而下,来到了廖向河的身边。 “廖大人,今天有朝廷大员‘救’了你,和我们回东厂大牢吧。”杜少勤微笑着说道。 从肖尘的口中得知,这廖向河虽然杀人无数,而且更多的,是使用残忍的酷刑屈打成招。但是,他本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铁血硬汉。 虽然是朝廷的敌人,却也是一个值得敬重的敌人。既然他已经认罪,在人格上还是值得他人尊重。 廖向河没动,也没有言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身紫衣的肖尘,眼神中带着疑惑,担心还有询问。 “呵呵,午时已过,我已经无权继续监斩大人,请廖大人先回东厂大牢,等候皇上重新定夺。”面带微笑,肖尘看向廖向河道。 他明白,廖向河的这种迟疑,并不是不懂自己的意思,他是在担心,担心自己私自改变一名重犯的斩杀与否,会不会受到皇上的怪罪。 虽然自己一直没有当面承认和廖向河的同门关系,但他能感觉出来,廖向河的心中,已经将自己当做同门对待,甚至胜过同门。 听见肖尘的话语,廖向河一句话也没有说,跟随着段天明二人,退出了行刑台。 虽然没有言语,可廖向河那死人般蜡黄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个时候,自己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让肖尘授人以柄。 廖向河不蠢,他比任何人都工于心计。 看着人犯已经退场,两名手持大刀的刽子手也将大刀收起,准备退场。 “你们先等等。”肖尘拦住了二人。 “监斩官大人,人犯已经退场,我们站在这里,也是无事可做啊。”一名刽子手不解的问道。 “不急,既然你们来了,就多站一会。台下这么多的围观之人,我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不是。”肖尘笑着说道。 两名刽子手不再做声,又回到了那断头台前,庄严的挺直了腰身。 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肖尘才转头看向那已经有点六神无主的仓成。 “仓大人,现在不用斩杀人犯了,来,我们在好好的说道说道。” 仓成冷哼一声:“人犯都不斩杀了,还有什么好说道的。” 肖尘摇了摇头:“仓大人此言差矣,理不说不通,事不说不明。仓大人身为礼部尚书,对朝中的所有礼仪精通熟透,可对大明的律法,还是了解不够啊。” “怎么?你想给老夫定罪?”看着肖尘,仓成的脸上露出一种鄙视的神情。 连皇上都对老夫无可奈何,你想给老夫头上强加罪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不不。”肖尘的脸上堆满了微笑,态度依然恭敬的道,“我哪有权利给礼部尚书随便定罪。不过大明律法规定,冲撞法场,当场格杀。您身为礼部尚书,真的不懂这个?” “这个老夫当然明白。但是你破坏大明礼仪在先,我才上来与你指正的。”仓成眼珠子一转,振振有词。 “嗯,仓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现在已经指正完毕,关于礼仪一事也算完结。这冲撞法场一事,您如此的高风亮节一身正气,不会不敢承认自己无意间造成的严重后果吧?” 肖尘将一顶高帽,带在了仓成的脑袋上。 “哼。老夫这一生,清清白白,怎容得半处污点在身。这冲撞法场虽是无意,可确实造成了严重后果,你是刑场监斩官,你说怎么处置吧。” 仓成将双手背负,脑袋高高扬起,一副任你处置的不屈派头。 “这冲撞法场,按照大明律法,乃是当场格杀。不过仓大人只是无意造成,理应从轻发落。这样吧,看在您是朝中重臣的份上,剁掉一根手指,就是您经常指责他人的右手食指,您看怎么样?”肖尘面带笑容,恭敬的问道。 “你,你。。。”仓成脸色一变,没想到此人要真的和自己动手,竟一时语噻。 “怎么?”肖尘面带疑惑的看向仓成,“莫非仓大人一直只是将清正廉明挂在嘴上,从来都不敢勇于承担吗?” 此时此刻,仓成的心中恼怒极了,他恨不得将世间最狠毒的话都骂出来。可是,他不能。他是朝廷的礼部尚书,从来都是以理服人,怎可以表现的恼怒成羞。 不过,肖尘的这一番言语,他真的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看了远处那一直在观望的朝中百官,仓成把心一横:“有错就要认,老夫的这一根指头,你拿去吧。” 肖尘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仓大人不愧为百官楷模,知错改错,勇于承担,在朝中怪不得被众人敬仰,乃是众望所归,无人可及啊。” 仓成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他真想一口痰吐到肖尘的脸上去。 逼着自己献出手指,还将自己夸奖一番,时间还有比他更无耻,更阴险的人么。 肖尘一指断头台,恭敬的道:“仓大人,这边请。” 仓成脖子已经气得涨红,喘着粗气,站到了断头台前,将右手食指,犹豫了一下,放在了台面上。 看见台面上的手指,一名刽子手扬起了手中的大刀,就要落下。 “慢着,尚书大人的手指,怎能这么莽撞的砍下。”肖尘拿过刽子手手中的大刀,“要慢慢的割,否则大人会疼的。” 左手猛地一下按住仓成的手腕,肖尘右手的大刀像锯木头一样,缓缓的割了下去。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叫声,传遍了整个午门外的大广场。 第103章 您还不能走 整个广场一片寂静,只有仓成那杀猪般的嚎叫,在空中环绕。 远处的百官,一个个呆立原地,做梦似的看着行刑台上发生的一切。 虽然这种在午门行刑和老百姓没什么关系,那是只有达官贵人朝廷重臣才有资格在这个地方被行刑。 京城的百姓,也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看这杀人场面。即便如此,此刻看见肖尘在切那大官的手指,一个个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发冷。 远处的人可能看的不是很清晰,来的早,围到了行刑场下的老百姓,可是将场上的整个情景,看的清清楚楚。 肖尘手中的那把大刀,刀口上不知道是因为砍人太多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米粒大小的豁口。说是一把大刀,不如说是一把大锯子更为合适一点。 或者是因为这午门外好久都没有砍头的营生了,那大刀上居然锈迹斑斑,只有一点点临阵磨刀的光亮感而已。 刀又钝,还带着那么多的豁口。让人一看就感觉这刽子手的营生也不好做,连一把锋利点的新大刀都买不起,还怎么养家糊口。 在被肖尘按住手腕的那一刻,仓成的手明显的回缩了一下,退回的左脚已经收到了半空,不得已又放在了原地。 就连那笔挺的胸口也因为惧怕弯成了一张弓,但一想到自己清高不屈的朝中口碑,只能咬咬牙又将脊梁挺了起来。 随着口中的惨叫声传出,仓成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朝中百官的印象中,自己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铁骨铮铮之人,怎可以如此杀猪般的嚎叫。 只得用上牙齿狠狠的咬着下嘴唇,将那有失尊严的嚎叫声堵在嘴里。 即便如此,那剧烈疼痛引起的的粗重呼吸声,从喉咙涌出,又在嘴巴被憋回去,进入了嗓子,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哮。 如同一头大肥猪摆在了砧板上,脖子已经捅进了杀猪刀,嘴巴却被人绑了起来。想嚎却嚎不出来,只能听见喉咙里血泡气泡混杂在一起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随着大刀和断头台接触所发出的“砰”的一声,肖尘终于将仓成的右手食指锯了下来。 此时的仓成,早已经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样子,整个人伏倒在断头台上,浑身发抖,腰身更是向上弯的像一张弓背,只有喉咙里的咕嘟声,证明他还活着。 肖尘抬起那紫色的衣袖,将额头的汗水抹去。手中的大刀往刽子手怀里一塞,很是不满的看向对方。 “你这刽子手做人不地道,拿着一把净是缺口的钝刀,就来混饭吃。刑部也真是的,连一把锋利点的大刀都买不起吗?要是资金缺乏,向朝廷申请啊,虽然过程繁琐一点,可他总会拨下来的不是。就割一个手指头,让我用了大半个时辰,这早上刚穿的新衣服,擦汗都擦脏了。回去了又得洗,你不知道我一天有多懒么?” 说着,肖尘又撩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伸出右手,拍打了一下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回头看向那此刻已经瘫倒在断头台上的仓成。 似乎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肖尘急忙上前轻拍了几下,恭敬的说到:“仓大人,咱这会不砍头,您这样趴在这里,大伙还以为我滥用私刑呢,对我的名声不太好。来,我扶您起来。” 说着双臂使劲,将仓成从断头台拉了起来。 此刻的仓成,已经疼的近乎昏迷,被肖尘这么一拉,人也清醒了过来。右手传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再一次咬紧了嘴唇,生生的憋着喉咙中的低声咆哮。 他的心中,恨不得马上扑上去撕了肖尘,但手指上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全心的抵抗,暂时竟也顾不上去恨肖尘了。 他想努力的挺直了腰身站在这台上,可那疼痛似乎已经传遍了全身,使得双腿不听使唤,只能靠着断头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仓成右手那参差不齐狗啃了一样的伤口,肖尘急忙从身上拿出一个洁净的丝帕捂了上去。 “哎呀,竟然流了这么多血,都怪那大刀不够锋利,快来包上。仓大人严于律己,靠着朝廷的俸禄养活整个家族,平日里粗茶淡饭,流失的这么多鲜血,一年的伙食都补不回来。” 似乎是无意中看见仓成那咬牙硬撑的表情,肖尘的脸上也跟着抽搐了几下,轻声问道:“仓大人,真的疼啊?唉,也难怪,大半个时辰就割一个手指头,一般人还真撑不下来。我看啊,整个朝廷大员,也就您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才能硬扛下来。” 仓成的脸色苍白,额头一层冷汗,双眼喷着火光,似乎是要用着目光将肖尘杀死。 可手上的疼痛再一次触动到了全身的神经,只能咬紧牙关,双眼紧闭,来对抗疼痛。 看着仓成痛苦的样子,肖尘脸上也是一种心痛的表情。 “今天这事,我也很为难。大人一身清正,虽然只是少了一根指头,说到底以后也是个残缺之人了,难免会被朝中的那些无聊之人所耻笑。以后,大人做事,可千万要把握好分寸。” “就像今天,您只是职责在身,想要纠正我的过错。可由于用心太专,而忘却了时间。这午门外的行刑,就是皇上的脸面,最讲究的就是时辰。这一不小心,就误了行刑的时辰。要是在其他地方,咱聊完了在行刑都没关系,可这里,他人多啊。大家都在看着,我就是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仓成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你说完了没有?” 肖尘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要不是不提醒你,今后若是再犯这等错误,受罪的不还是仓大人您啊。您说,远处的那些朝廷大员,都是和您一起下朝的,他们都在此处观望,您可更要注意。以后,尽量避着他们一点。同朝为官,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在您的这一边。这台下的老百姓好糊弄,可他们不好糊弄。” “现在说完了没?说完了老夫走了。”说着,左手扶着断头台,仓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此刻,他压根不想看见眼前的这张脸。 肖尘面露尴尬:“仓大人,这才是您的第一个错,暂时还不能走。” 听闻此话,旁边的两名刽子手,即便是杀人无数,也不由得后背发凉。 第104章 林尚礼误会 就在午门外广场上所有人都头发竖起,毛骨悚然,浑身发凉的时候,东缉事厂的大厅里,却是气氛异常的温馨。 在大厅中间,林尚礼专门支了一个火炉。上面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铁锅,倒着半锅清水。 就在昨个下午,林尚礼终于将整个事情想清楚,从那种被皇上嫌弃的忧郁中解脱出来,雄心满满的去东厂大牢找廖向河做最后的争斗。 虽然最终还是以败北收场,但丝毫没有影响他打算做好东厂,继续全力以赴为皇上排忧解难的决心。 回来之后,林尚礼将东厂目前的状况仔细的分析了一下,总算是彻底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这东厂,自己是任何人也无话可说的绝对一把手,但是,也仅仅是职务上的一把手而已。要说破案上的一把手,非肖尘莫属。 以后,在和朝中各个部门的协调,官面上的一些活动,都由自己来解决。而实际办案,一线的侦破,案情走向分析,具体的抓捕时间,抓捕行动的安排,就交给肖尘去全权负责。 这样大家都发挥所长,各司其职,必要的时候坐下来沟通一下,东厂才会蒸蒸日上,走的更远。 而自己作为东厂明面上的的一把手,必须和实力上的一把手肖尘,处理好关系。让他这个以普通校尉身份在东厂活动的年轻人,真正的对东厂有一个归属感。 尤其是今天早上,王小四亲自将御赐麒麟紫衣送到了东厂,林尚礼更是看见了东厂的辉煌,想要和肖尘搞好关系的心情变得更为迫切。 在廖向河被从东厂大牢押赴刑场之后,林尚礼便和小李子沟通了一番。得知,在肖尘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就是三人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肚子,终于在一间破庙中,吃上了一个水煮鸡腿之后的满足感。 从这一点上来看,肖尘是一个念旧的人,也是一个重情的人。 过年的时候,自己即便是安排了一桌整个大明几乎无人能及的海鲜大餐,对于肖尘他们来说,最多也就是留下“奢侈”两个字的印象而已。 而今天,肖尘获得大明唯一的御赐麒麟紫衣,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和他好好的庆祝一下才是。 既然山珍海味打动不了他,那就用这种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东西,来为他庆祝吧。 就这样,林尚礼在大厅支起了炉子,便安排小李子去街上买几个鸡腿,还专门交代了一下,寻找他们记忆中的那种没有任何加工的生鸡腿。 坐在火炉前,林尚礼思索着要不要给肖尘一个千户做做,小李子手中提了四个鸡腿,小步跑了回来。 小脸通红,不停地喘着粗气。 “买个鸡腿,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路上还有谁撵你啊?”林尚礼抬头看了一眼小李子道。 “厂公大人,段天明和杜少勤,将廖向河又押回东厂大牢了。”终于是缓过劲来,小李子急忙说道。 “回来就回来了,你着什么急。什么,你说把廖向河又押回来了?”林尚礼扔下手中的木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小李子。 在他的记忆中,午门外的刑场,只要是安排了,就没有让人犯活着回来的事情发生过。这肖尘吃了熊心豹子胆,当个监斩官,就私自将人犯给押了回来? 虽然自己已经默认肖尘为东厂办案事务一把手,但这种将犯人从刑场押回的事情自己绝对不能置之不理。这种事情,皇上一旦动怒,收回紫衣都是小事,若是动了杀机,东厂的存亡也就是一念之间。 “你是不是眼花了?可千万不要凭空猜想?”林尚礼虽然心中着急,可依然还是要确定一下事情的真实性。 “没有眼花,是真的将廖向河押回来了。还是杜少勤和段天明两人亲自押送呢。”小李子红着脸蛋,很认真的说到。 “那你没有问问他们,这到底是专门一回事?”林尚礼的心中,更为着急。 “问了,他们说有人冲撞省刑场,耽误了行刑的时辰。肖尘就让他们押回廖向河,等候皇上重新定夺。”小李子道。 “有人冲撞刑场?有人敢冲撞午门外的刑场?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救了廖向河一命?”听见是这个原因,林尚礼丝毫不担心肖尘的安危。 在他的印象中,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肖尘好像就没有过对手。只是这无意间就了廖向河一命,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虽然这廖向河终究难得一死,但他多活一天,自己心里就有个梗卡在嗓子眼,难受的厉害。 “他们没说,到底是什么人冲撞了刑场?” “好像是一个朝中大臣,他们不认识,只说对方身着二品朝服。”小李子思索了一下,急忙回答。 “朝中二品大臣?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二货,去冲撞肖尘监斩的刑场?”林尚礼脑子快速的转动着。 朝中的大臣,他都认识,会是谁去在午门外挑衅肖尘呢? 不行,自己得去看看。不管对方是谁,冲撞肖尘监斩的刑场就是对东厂的挑衅。肖尘他们或许不放在眼里,可自己这张老脸,还是能唬得住他们。 想到这里,林尚礼指了指火炉看向小李子:“你煮鸡腿,我去午门外看看。” 说着,甩起那老胳膊老腿,一溜烟的向着午门外的广场跑去。 这东厂的位置,距离午门也没有多远,或许是心中着急,林尚礼感觉今天的这个路程,竟然很是遥远。 今天不管是谁,敢冲撞刑场,回头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的奏上一本,好好的惩罚一番。然大家都明白,东厂的刑场,任何人都不能冲撞。 一边想着,林尚礼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生怕赶不上这理论的机会。 好不容易出了午门,看着四周黑压压围绕着的人群,林尚礼刚要挤进去,却听见了一阵低沉的野兽般的低吼声。 急忙找了一块有台阶的地方,站了上去,往里观望。 这一看,林尚礼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肖尘正将那朝中大员按在断头台上,手中的大刀拉锯子一般的锯割着什么。 “完了,这愣头青在杀人呢。我得先和皇上帮他求情去。” 林尚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又朝着皇宫一溜烟跑去。 第105章 朝臣自己乱 午门外的广场上,除了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人发出一道其他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行刑台之上。 由于太过于安静,肖尘对仓成那苦口婆心的话语,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 看着肖尘给仓成包扎伤口,又痛心疾首的埋怨那名刽子手的大刀太过于老旧,同时又将整个刑部指责一番,那些站在远处的百官,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些站在远处的官员,除了几名年龄实在大的已经行动不便的元老没有留在这里,剩下的所有人,几乎都在人群的最外围观望着行刑台之上的事态发展。 几名和仓成有点交往的官员,心中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们想上去为仓成讨回公道,可一看见肖尘身上的那件紫衣,却是犹豫再三,最终没敢上前。 这紫衣,是今天皇上刚刚御赐的,谁在这个时候上去和肖尘硬钢,就是自找倒霉。但是,若是用上奏折的方式,婉转的表达对肖尘的不满,若是能让皇上将那御赐紫衣收回,一个小小的东厂校尉,还不是一个指头就可以捏死。 俗话说的好,众人拾柴火焰高,若是能多拉几个人一起来参肖尘一本,这让皇上收回成命的几率就会大许多。 想到这里,这几人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刑部众人。 刑部,掌管着整个大明的大部分案件的审理,侦破,行刑等一系列的任务。在朝中,说话也是有着很大的分量。 尤其是今天,刑部尚书李安,还有几名侍郎都在此处。而台上的肖尘当众指责刑部刽子手的大刀不够锋利,还说刑部要是没有买大刀的钱,完全可以先朝廷申请。这无疑是抽了刑部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名和仓场要好的官员,悄悄地走近了刑部尚书李安的身边。 “李大人,这肖尘当中指责刑部连买大刀的钱都没有,这口气您能咽的下去?” 李安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肖尘在台上的言辞,他当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刑部用来砍头的大刀不够锋利也是事实,他心中再不满意,也找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 当然,刑部并不是像肖尘说的那样,连买大刀的钱都没有。而是这几年,凡是需要执行死刑的要犯,大部分都在锦衣卫的诏狱之中,轮不到刑部来动手。而且,即便是死刑,也都是绞刑居多。像砍头这种干脆的死法,刑部已经很久没有执行了。 久而久之,刑部的刽子手也没有生意可做,手中的大刀更是懒得置换。 这次,北镇抚司的廖向河被皇上要求在午门砍头,刑部接到要执行砍头任务的时候,李安也想着派人出去买两把新的大刀。 但是考虑到砍头的对象是廖向河,这个杀人无数的恶魔般的人物早已引起了李安的不满,大刀也不用买了,专门吩咐刑部的刽子手挑拣两把最不锋利的大刀,在磨刀石上大概的蹭了几下,有一点亮光就拿着来到了刑场,准备利用手中的权利,好好的折磨一下廖向河。 谁知道,阴差阳错,却将礼部尚书仓成折磨了个半死。 此刻,听见仓成的好友来询问自己,脸上也不免现出一阵尴尬。 “仓大人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居然被生生的割掉食指,看在眼中,我也是气愤异常。不过,他冲撞刑场,误了行刑的时间,按照大明律令,也是就地格杀,株连九族的大罪。这肖尘能网开一面,只是砍了他的食指,也是仁义之举啊。虽然这肖尘有着故意拖延时间,引诱仓大人训诫自己的嫌疑,可话又说回来,仓大人若是和我们站在这里,只是观望着上面的情形,他肖尘就算是身着御赐麒麟紫衣,也断然没有跑下来对仓大人用刑的道理。” 能做到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李安绝不是泛泛之辈。整个事情的发展他看的是一清二楚。说仓成咎由自取一点不为过。 若不是仓成自以为是的到处指责,这会,那豁豁牙牙的大刀,早都将廖向河折磨死了。 这下倒好,放走了廖向河,自己在上面被折磨。 那和仓成要好之人,见李安如此之说,心中不悦,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李大人此言差矣。你那刑部的砍头大刀,比木刀都钝,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算不惩罚,当着朝中重臣的面训斥您几句是少不了的。若是没有那肖尘的言语,谁又能知道你刑部的大刀如此之钝呢?” 听见对方如此之言,李安也是眉头微皱。 “我刑部多少年都没有执行过砍头之刑了,就算大刀堪比木刀,也是情有可原。现在,朝廷的大案要案都在锦衣卫诏狱,刑部也就是断一些牵扯不大的案子,还要大刀何用?这事就是闹到皇上跟前,我也是有话可说。” 说道最后,李安的语气也稍微加重了一番。 先是仓成那个不长眼的东西,自以为是的坏了我想折磨廖向河的好事,现在你们居然以刑部大刀堪比木刀来威胁于我,也不擦亮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若是好好的说话,我或许可以一起上奏,参这肖尘一本。这样威胁我,我看仓成就是死有余辜。 李安阴沉着脸色,心中想道。 听着这边的谈话,又闻见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兵部尚书洪天仁轻咳了一下。 “肖尘这是杀鸡给猴看,你们还在这窝里斗?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仓大人一开始指责,这肖尘就占了先机。一个小小的东厂校尉,皇上为什么要御赐他麒麟紫衣?没有过人的心机和能力,皇上会御赐给他?这肖尘就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剑,他的目标就是我们这些朝中重臣。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狗咬狗一嘴毛的。” 洪天仁冷冷的说到。 洪天仁是现场所有官员中资格最老的,说话有着一定的分量。 听闻此言,李安也是有点惭愧,道:“洪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会只希望这肖尘别弄死仓成那个老顽固,留他一条命就好。” 看着行刑台,洪天仁一脸的沉重。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仓成能活着下来,恐怕难! 第106章 脑袋砍了吧 冬日的京城,气温还是很低。 即便是头顶有着太阳,一阵寒风吹过,还是让人忍不住的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衣。 那和仓成关系较好的大臣,眼神中尽是不甘。 “洪大人,此人心狠手辣,又工于心计。若是任他就这样成长下去,或许将来比廖向河那个老家伙都更为恐怖。我们还是团结起来,一起上奏皇上,让皇上收回成命,然后再做打算,将此人除去。有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在东厂做领头人,就如同头顶时刻悬挂着一把利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那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洪天仁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方:“说是为大家除害,其实你是想给仓成报仇吧?你别忘了那肖尘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大明唯一身穿御赐麒麟紫衣之人。冲撞他,就是冲撞皇上,灭九族都不为过。别说是今天就断了仓成一根指头,就是脑袋被留在台上,那也算是肖尘的仁慈。你若是想找他报仇,你自己去就是了,不要拖大家下水。” 最后一句话,洪天仁加重了语气,以表达他的不满。 听了洪天仁的一番话,那大臣也不再言语。其他的朝中官员更是点点头,认同着洪天仁的说法。 行刑台上,仓成不知道是由于失血过多,还是心中恐惧,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看着肖尘那面带微笑的脸庞,如同看着一个地域走出的魔鬼一般。 “你切掉我一个手指头,还说只是我的第一个错误。怎么,是不是今天将老夫身上的器官不多割掉几个,你心里不甘?” 虽然双腿发抖,脸色苍白,早已没有了那种清高不屈的朝廷重臣的形象,但仓成不允许自己的语言也和自己本人一样的苍白无力。 肖尘急忙摇了摇头,恭敬的说道:“仓大人您误会了,我怎么会想割取你身上的其他器官,就这一个手指都废了老半天的劲。虽然说你肯定很是疼痛,可我也一样的很累啊。您看,我擦汗将这新衣服都弄脏了。” 说着,肖尘抬起衣袖,让仓成看了看。 仓成哪有心情看他的衣袖,直接将头扭向了一边。 若不是身上的那件紫衣,仓成真想给肖尘几个嘴巴子。他已经想好了,一会离开这里,就开始给皇上写奏折,哪怕是降低身段的和朝中大臣说点好话,也要多拉点人,恳请皇上收回圣命,脱掉肖尘身上的这件紫衣。 只要没有了紫衣,凭借自己朝廷二品大员的身份,想要弄死一个东厂的校尉,应该还是费不了多大的事。 “好,那你说,将老夫今天所犯的错误全部说完,老夫还等着离开呢。”仓成冷冷的说道。 肖尘尴尬的一笑:“仓大人,我没有刻意的说你犯错,不过,刚才那只是您误了行刑时间的惩罚。在此之前,您冲撞刑场监斩官,也就是我。按照咱大明律令,也是可以当场斩杀的。” 说完,肖尘觉得好像不应该提起这事一样,对着仓成点了点头,表达着歉意。 听闻此言,仓成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交叉变换着。 “说吧,我冲撞了你,你想再砍我一根指头,还是想要我的命,我都认了。”虽然右手食指部位还是钻心的疼,但仓成咬紧牙关,将胸膛挺了起来。 肖尘急忙后退一步摆了摆手:“看您说的,我没有这个意思。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当监斩官,也想要点面子。可是,您是朝中为数不多清正廉明高风亮节的大员,我怎么忍心,怎么敢用您来竖立我的威严。” “那你说,你想怎么办?”将肖尘的口气如此卑微,仓成的语气也有所缓解。 “这事,朝廷规定,只要监斩官原谅对方,朝廷就可以既往不咎。所以,我选择了原谅大人您。必定,在我心目中,对您还是无限尊敬的。”肖尘板着面孔,严肃的说道。 看了一眼肖尘,仓成感觉眼前的此人,虽然割了自己一个指头,也是迫不得已,能选择原谅自己,此刻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好吧,你能谅解老夫,这份恩情,老夫记下了。”说着,仓成移步就要离去。 眼前紫色人影一闪,肖尘却是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又意欲如何?”仓成一愣,有点不解。 肖尘一指身上的紫衣:“仓大人,你今天运气太不好了。我是原谅了你,可我今天刚好穿着紫衣啊。这紫衣是什么?这是皇上。你冲撞了我都是小事,您冲撞了皇上啊。” 随着肖尘的这一句话,远处的洪天仁心头一紧。果然,绳从细处断,这仓成,恐怕今天真的要死在自己的自以为是上了。 “皇上,皇上。。。”仓成的脑袋瞬间比斗还大。 绕来绕去,最终自己还是没逃脱冲撞皇上这个罪名。 “我只是指责你不该给人犯送酒,我并没有冲撞皇上。”仓成心里明白,冲撞皇上这个罪名的严重性,他努力的为自己辩解着。 看着仓成惊慌失措的样子,肖尘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冲撞皇上,不单是满门抄斩,更是要株连九族,这个罪名您怕是逃脱不掉了。您不妨回去奢侈一回,好好的买点酒肉,和家人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老人孩子呢,就将肉剁碎,熬点肉汤喝。必定,大家都跟着你受苦大半辈子,也吃不了几顿饭了就要被杀头,您就大方一次吧。” 听见肖尘这么说,仓成再也坚持不住,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 “好了好了,您也别难过,现在回去买点肉吧。”肖尘说着,就要拉起仓成往外推。 这个时候,仓成哪里肯走,推开肖尘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一生清廉,到头来却要拖累着一家老小随我一同赴黄泉,我是罪人啊。”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其实,皇上宅心仁厚,仓大人若是能以死谢罪,或许皇上会念在您一生清廉的份上,放过您的家人。” 听见这话,仓成反而停止了大哭:“死,老夫从未怕过,只要能换来一家人的平安,就是死,也值得。” 肖尘盯着仓成,一脸的悲痛:“像仓大人这种正直的重臣,被杀头乃是朝廷的损失。可是,想想一家上百口老少的性命,您怎忍心他们一起给你陪葬。” 看了一眼断头台,肖尘无奈的又看向仓成:“仓大人,现在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就是您死族人活着,二就是您和族人一起死。您看,咱这有现成的断头台,刽子手,要不,就将脑袋砍了吧。。。” 第107章 仓成献头颅 一听说真要砍头,仓成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犹豫。 人的脑袋只有一个,即便再视死如归的人,面对死亡也会多少有点犹豫,更何况仓成的骨头,根本没有他自己标榜的那么硬气。 此前,还无比嚣张的指责肖尘,现在却是将肖尘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肖兄弟,之前都是我不好,你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再说,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朝廷的礼仪,并没有为我自己图任何的东西。这紫衣虽然代表皇上,可它必定是穿在你的身上,若是你原谅了我,不就等于皇上原谅了我么?”面对死亡,仓成开始一反常态的卑躬屈膝。 面对两副嘴脸的仓成,肖尘虽然心中十分的鄙视,表面上依然的不动声色。 “仓大人啊,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我都说了,我个人已经原谅您了,但是,你冲撞的是皇权。您想想啊,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严肃正规的行刑现场,您冲撞皇权,皇上不办了您,还怎么治理国家,还有什么威严?这根本就不是我原谅您的事,也不是我的能力可以改变结局的事。” 肖尘只能再次解说一番。 不知道是对死亡的畏惧,还是仓成心里真的心存侥幸:“或许,皇上会看在我是无意冲撞的份上,不与我计较,不会惩罚我。” 仓成喃喃的说道。 “唉,仓大人您朝中为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皇上是个什么人,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一点。即使皇上有天大的错误,别说是这种万人瞩目的公共场合,就是在没有他人的单独召见中,对于别人的指责,皇上也是不爱听。” “何况,这御赐紫衣是今天早上刚刚发出诏书,告知整个朝野上校。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候,您不长眼的选择这个午门外的行刑台来指责紫衣,指责皇上。您说,皇上不杀了您,将您满门抄斩,他该怎么做呢?他就这样任您将他不当回事,将御赐大明紫衣踩在脚下?” 肖尘摇了摇头,有点无可奈何。 这仓成,除了固执除了自以为是,脑子也真的有点不好使。能在朝中做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应该是有着几分能力和见地才对。难道说,面对满门抄斩,他已经被吓傻了么? 一个时刻都坚持原则,毫不退让,看似铁面无私之人,在真正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才真正暴露出了其本性。 遇事毫不退让,那是他持宠放旷,毫无变通的清正廉明,不过是其贪得无厌的沽名钓誉罢了。 这种将原则挂在嘴上,从来不曾办过一件实事,连自己的家人都饿的面黄肌瘦,一遇别人的反驳与攻击,动不动就要以死谢罪之人,肖尘最为看不起。 倒不是说他们没有给朝廷,给下面的子民办过实事就应该被人看不起,而是这种人,往往拿着各种的规章制度为卡尺,还阻碍着他人去做实事。 现在,真正的面临死亡,所有的虚伪的面具全部被撕掉,以前那种宁死不屈以死谢罪的人前说辞,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那怎么办?我只有以死谢罪吗?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吗?”仓成两眼呆滞,口中喃喃自语。 “这个,刚才我已经给您分析过了。您若是在乎您的家人,就将此事自己承担。您若是不在乎您的一家老小,就带着他们一起上路吧。反正无论如何,在您离开那些远处观望的官员队伍,拨开人群向着行刑台走来的时候,您的脑袋就已经不属于您自己了。” 肖尘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这个老狗,刚才指责自己的时候,一副嚣张跋扈唯吾独尊的样子,现在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委曲求全的这副卑微嘴脸,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想不到,我为官一生,要这样了结残生,我不甘啊,我不甘。”仓成低声的抽泣着,完全没有了朝廷大员的那种派头。 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弓着后背,活脱脱一个路边的乞丐。 肖尘走上前去,脸上满满的全是惋惜:“仓大人,您这样在这里赖着不走也没有用。您看,今天是我第一次当监斩官就被您给破坏的没有完成任务,我也就不和您计较了。但是,我也很忙啊,东厂的案子还有些人犯没有抓捕到案,今天这个午门斩首廖向河也没完成,我还得回去跟皇上复命。” 看了一眼四周,肖尘焦急的说道:“要不这样,既然你不想替家人承担这个罪过,就早点回去吧。按照我说的,买点好吃好喝的,大家坐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上一顿饭,等皇上发怒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时候,大家一起去死。虽然这样有点残忍,但仔细想想也是好事,至少在那边您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大家其乐融融的继续生活,不过是从阳间换到了阴间而已,也没什么。” 听见肖尘这么一说,仓成抽泣的更为厉害了。 他的家中,上有八十多岁的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孙子,哪一个都是他不舍的人,一想到自己的过错连累他们共同赴死,仓成伸出那已经没有了食指的右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别这样别这样。”肖尘急忙拦住了他,“仓大人,听我一句劝,回去吧。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您在这多耽搁一会,团聚的时间就会少一会,回去吧。我也要收拾这里,回去复命了。” “既然我难逃一死,还是让我用我的死,来换取家人的平安吧。”仓成没有听劝,反而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那断头台前,全身趴在了上面,将头伸的老长。 “仓大人,别这样。抓紧时间回去吧。”说着,肖尘伸手就要将他从断头台拉下来。 “住手,”仓成大吼一声,闭着眼睛道:“肖兄弟,我仓成为官一生,从未求过人,今天我就求你一次,为了我的家人,你就成全我,砍了我吧。” “这,这。。。”肖尘有点为难。 “求你了,就砍了我吧。”仓成又开始抽泣。 两名刽子手看向肖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有人犯,在临死的时候都是拼命挣扎,唯独这仓成居然求着肖尘砍头。 肖尘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唉,您这么诚恳的求我,我若是不答应,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转过身去,对着刽子手摆了摆手,轻轻的道:“砍了吧,使劲一点,别让仓大人痛苦。” 空中抡起一道刀弧,在冬日的太阳下落向断头台。 第108章 进宫告御状 临近黄昏,午门外的广场上还有人头攒动。 最后面的那些朝廷大员们,早已经离开,至于他们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离开,或许是因人而异吧。 而此刻还留在广场上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距离无门不是太远的附**民。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看见今天午门广场的这起千古未见的绝世好戏。 听了那些在现场的人回去一番添油加醋的讲述,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惊讶,又赶到了午门广场,三五一堆的对着断头台指指点点,相互议论着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虽然是在仓成再三要求下,肖尘才斩杀了他。但所有的明眼人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不过是肖尘一步步的将仓成逼上了断头台。 与其说仓成自以为是导致了自己被杀,不如说这年轻的紫衣校尉,心机过人,手腕残忍,做事更是雷霆手段一步到位。 仅仅因为对自己的指责,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一名朝廷二品大员的脑袋,给自己树立威信,这人绝对不敢轻易招惹。 整个京城,一片轰动。 御书房里,案几上摆放着厚厚的一层奏折,明成祖却并没有批阅,而是饶有兴致的拨弄着那有着丝丝檀香散出的金色香炉。 在案几的旁边,兵部尚书洪天仁,顺天府尹陈谔两人微弓着身子,一脸的严肃。 “这么晚,两位爱卿火急火燎的跑来面圣,所为何事啊?”明成祖眼睛都没有离开香炉,缓缓的说道。 “皇上,那肖尘在午门断头台,砍了仓成的脑袋。”洪天仁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哦,有这事?”明成祖回头,“好好的廖向河不斩,怎么将仓成给斩了?” 其实,在这之前,林尚礼刚刚离开。与这两人有点不同的地方便是,林尚礼是来给肖尘求情,而这俩人,结伴而来,看样子是想告状。 明成祖并未给林尚礼一个明确的答复,肖尘对礼部尚书用刑到底对不对。而对于眼前的两人,他也不打算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想看看,同一件事情,从三人的口中说出来,到底能有多大的差异。 “回皇上,下朝之后,众臣按照皇上的吩咐,一同去往午门广场观看处决廖向河的过程。刚好遇见肖尘身着紫衣给人犯送断头酒,仓大人就认为紫衣代表的是皇上您,怎能给一个朝廷重犯送酒。于是就上前指责,不小心误了行刑时间,先被肖尘割了指责他的右手食指,后来,便将仓大人逼上了断头台。”看了一眼明成祖,兵部尚书洪天仁低头回道。 “是这样啊。冲撞刑场在先,被肖尘割了手指也算是让他长个记性。不过,仓成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即便是因为冲撞刑场要杀头,也应该和刑部报备一下不是。这刑部尚书当时没有在场,还是说他故意没有阻拦?” 明成祖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回皇上,”还没等洪天仁说话,顺天府尹陈谔已经插上了话:“当时刑部尚书李大人也想上去阻拦,可是,那仓成是自己爬上了断头台,自己乞求肖尘砍了他的脑袋,这种情况之下,他人也不好插手啊。” “还有这种事?求着别人砍自己脑袋?”明成祖一愣,似乎是有点不太相信。 之前,林尚礼来说,肖尘将仓成压在断头台上割着什么东西。洪天仁说肖尘将仓成逼上了断头台。而现在,陈谔又说,是仓成自己爬上了断头台,求着肖尘砍自己脑袋。就这么一件事情,居然三个人三种说法。 这是逼着自己事事亲为,不能相信任何人么? “你们两人,一个说肖尘逼迫仓成,一个说仓成求着肖尘杀他,我到底相信你们谁呢?”明成祖的声音很低,可其中的分量却是几乎将二人压得窒息。 “噗通”一声,二人同时跪倒在地。 “启禀皇上,肖尘是用仓成冲撞紫衣就是冲撞皇上的理由,将仓成吓的自己爬上了断头台。”洪天仁急忙解释。 “哦。”明成祖双手背负,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缓缓的走了一步,“这就说的过去了。我以为仓成作为礼部尚书,还不知道紫衣代表的就是朕。” 当明成祖的这句话落地的时候,洪天仁的脑袋“嗡”的一声似乎要爆炸。 自己作为朝中颇有声望的重臣,也犯了和仓成一样的错误,先入为主。凭借着自己的主观意思,来和皇上告状,却忽略了肖尘的紫衣身份。 自己一直盯着肖尘不放,却没有意识到,今天肖尘的所作所为哪里代表的是他自己,身着紫衣,那就是皇上的行为。无论是做对做错,一名臣子,哪有指责的理由? 而自己刚才还肆无忌惮的给皇上告状,说肖尘逼死了仓成,这不等于说皇上逼死了自己的礼部尚书?自己真是手中的权力大了,和仓成一样的忘乎所以了。 想到此处,洪天仁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而一旁的陈谔就冷静多了。从皇上听见肖尘斩了仓成的消息之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陈谔就知道,皇上对此事已经默许。 若是还一如既往的告肖尘的状,就是不想要头顶的乌纱帽了。 “冲撞紫衣,就是冲撞皇上。臣以为,肖尘将仓成斩杀在午门外,还有点不足以震慑天下。大明律法规定,冲撞圣威,应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所以,臣这么晚的来求见皇上,就是想让皇上按照朝廷律令,将那仓成的九族一并诛杀。”意识到自己的危机,洪天仁的话风急剧变化。 听见此话,明成祖并未做声,只是缓缓的走到了窗口,静静的看着窗外的空地。 一旁的陈谔,心里却开始替洪天仁惋惜。 这老东西,我怎么会和他一起来求见皇上。皇上是谁?该怎么做需要你来教导么?就是当面指责肖尘了一下,这人都杀了,你为了自保却临时改变话风,要求皇上将仓成株连九族。你以为皇上傻啊,看不出你的小九九? “地上凉,你们都起来吧。”明成祖脸上挂着微笑,轻道。 第109章 朕有点不舍 皇宫里,什么东西都不缺,这取暖的火炉子当然也不会缺。 御书房里,更是温度适中,不冷不热的如同春天般的让人感到舒畅。 听闻明成祖让自己起来,怕地上太凉的话语,洪天仁心中一喜,缓缓站了起来。 皇上能这么的体贴自己,一定是对刚才的自己的言语,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或者说,知道自己为朝廷着想,并不想过多的为难自己。 而一旁的陈谔,看着明成祖那一反常态的微笑,和那温和的语气,暗暗在心底捏了一把汗。 “天仁啊,你在朝为官时间也不短了,与朕朝夕相处,朕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看看我这个皇上当的,一点都不合格。”看着窗外,明成祖笑着,和二人拉起了家常。 洪天仁受宠若惊,皇上什么时候问过大臣的年龄,这一问,竟让洪天仁感动的有点不知所以。 “回皇上,臣今年六十三了。”洪天仁急忙恭敬的回答。 “都六十三了?你比朕还大两岁啊。最近,朕不知道是太过于忙于朝政,还是年龄大了,总是感觉体力不支,或者,真的是岁月不饶人,不服老不行。”明成祖笑着说道。 “皇上您日理万机,还是要以龙体为重。”旁边的陈谔急忙接话。 这种不服老的话语,皇上以前从来不说,今日却突然提起,陈谔隐隐嗅到一种不好的感觉。 “既然当了这个皇上,这些奏折就不能不批阅。皇上,其实也是个职务而已,也有着自己的职责所在。不能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而懈怠自己的职责。太子一天天的成长起来,朕最近也在考虑,是不是该将这皇位,传给他了。”明成祖的眼睛看着窗外,深邃的目光,任何人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天,突然的提出了想传位太子,无论是洪天仁还是陈谔,都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脑子里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今天,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心中有着无尽的疑问,但这拍马溜须的话语,却不能不说。 “皇上正直壮年,太子还在成长阶段,等皇上感觉太子可以担负起治国的重任之时,再考虑传这大统也不迟。”陈谔急忙回道。 “是啊,陈大人说的对,皇上您现在如日中天,还是将太子在好好的培养一段时间,再考虑继承大统之事为好。”洪天仁眼睛一转,也跟着说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老了就是老了,这个事实不是你们恭维几句就可以改变的。”明成祖呵呵的笑着,“天仁啊,令尊令堂可都健在?” “回皇上,家中现在只有老母亲健在。”听见皇上问起自己的家事,洪天仁急忙感激涕零的回答道。 “唉,这几年朝廷战事连续不断,兵部也是跟着忙碌,你也着实辛苦。朕的几次御驾北征,能凯旋而归,兵部的功劳最大。这一晃,你都六十三岁了,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奉献了一生啊。”明成祖点点头,肯定着洪天仁做兵部尚书以来的种种功绩。 “作为朝廷重臣,理应为朝廷效力。”洪天仁双手抱负,挺直了腰板,大声的回道。 “你的忠心,朕何曾不懂?只是,朕比你小两岁,都感觉身心疲惫,萌生退位之意,却还要你六十三岁了,继续为国家操劳,朕于心何忍啊?”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这一句话,总算是将旁边一头雾水的陈谔彻底的敲醒了。 原来,对于洪天仁指责肖尘逼死礼部尚书仓成,皇上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很在意,很不满。 绕了这么一大圈,看似是关心体贴洪天仁,其实不过是暗示他,自己退位保命吧。 而且,皇上今天的这种说话方式,和肖尘在行刑台对仓成的说话方式,是何其的相似。都是用着最委婉的方式,做着最冷酷的事情,还要让对方感激涕零。 陈谔终于明白,肖尘只不过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就算是有着过人的能力,也绝对和大明紫衣无关。 而皇上毫不犹豫的御赐他大明唯一的麒麟紫衣,或许认为,这肖尘,就是另外一个更年轻的自己,他的充沛精力,正好可以弥补自己的体力不足,帮着他共同治理大明。 若是皇上真的将肖尘当做另外一个自己,别说是杀了一个礼部尚书,就是换了满朝文武,又如何? 想到此处,陈谔的后背已经冰凉一片。 多亏自己提前看出了皇上的态度,若不然,此刻的自己,也将被皇上一起劝退。 作为朝中颇有资历老臣的洪天仁,怎能听不出皇上的言外之意。 自己刚才对肖尘的指责,已经彻底的激怒了皇上。而皇上选择这么做,也是想给自己留一点面子,同时,也想让后人说他是一个仁君而已。 皇上不惜绕了这么一大圈,若是自己还不知进退,别说是项上人头,整个家族都危矣。 原本想着,进宫来请求皇上对肖尘做出处罚,没想到却丢了自己的乌沙,洪天仁的心中万分的不甘。 可再不甘又如何?自己面对的是皇上,是大明王朝最巅峰的权力存在。 洪天仁双手抱拳:“其实,近几年,臣也深感体力不支所带来的困扰。尤其是在兵部,时刻都要有着打仗的思想准备,明显的有点力不从心了。臣今天,斗胆向皇上请求辞去兵部尚书一职,不是臣不想再担此重任,而是臣实在是担不动了。” 明成祖一愣:“洪爱卿,你这突然的向朕提出辞官,朕还真有点接受不了。虽然你年纪大了,按理说朕应该同意你回家颐养千年,可这相处久了,朕还是有点不舍。” 明成祖双手背负,来回的走动着,似乎是在做着同不同意的思想斗争。 良久,才停下了脚步,看向洪天仁:“要不这样,你想回去将手中的事务彻底的交接一下,等整个兵部一切运作正常,再回家养老可好?” “谢皇上恩准。”洪天仁急忙跪在地上谢恩。 御书房,檀香绕绕,温馨异常。 而洪天仁的心,却是彻底的冰凉。 第110章 水煮大烩菜 东厂大厅,摆放在大厅中央的火炉子被填满了木炭,上面铁锅里煮的鸡腿,此刻早已经煮的烂熟。 林尚礼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不时的用一个长把勺子在锅里搅动,好像是害怕那鸡腿贴锅被烧糊了一般。 林尚礼的旁边,还支了一张小点的桌子,上面摆放着洗干净切好的土豆,南瓜,萝卜和大白菜。 小李子说了,他们那会,经常捡拾路边的菜叶子为食,能够将这些菜叶子煮熟吃,都是一种奢望。 看着锅里翻滚的几个鸡腿,林尚礼感觉有点单调。既然吃煮熟的菜叶子是一种奢望,那今天就将这种奢望变成现实。 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煮熟就可以食用的菜品,林尚礼和小李子一道,等着肖尘从午门归来。 林尚礼也是刚从宫里回来不久。 当他看见肖尘将仓成按在断头台上的时候,心中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时候。这万一要是不小心将对方整死了,不管自己的理由是多么的充分,可对方必定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这个责任,恐怕皇上怪罪下来,整个东厂都会被一同受到处分。 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看下去,只能凭着自己的老脸,去和皇上求情。 进了御书房,皇上听了自己的来意,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倒是一句话,让林尚礼那颗悬在空中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明成祖当时笑着说道:“仓成那个不长眼的,一定是自以为是的去指责肖尘了,要不,肖尘不会将他按在断头台上。今天,要是肖尘敢将他就地正法,也算是对得起朕赐给他的麒麟紫衣。” 听了皇上的这句话,林尚礼也是明白了,今天肖尘就是闹翻天,那也是在代替皇上行使权力而已。 既然都是皇上默许的事情,自己还瞎操什么心。便和明成祖告辞,又回到了东厂,继续自己的清水煮鸡腿。 正寻思着,门外传来了一声脚步声,一身紫衣的肖尘面带笑容的走了进来。 “哇,一股煮鸡腿的香味。”肖尘喊了一声,就冲到了火炉跟前。 “厂公大人,今天怎么在这大厅烧炉子煮鸡腿了?”肖尘嘿嘿一笑,问道。 白了他一眼,林尚礼道:“今天,你被皇上御赐麒麟紫衣,这也是我们东厂莫大的荣誉,庆祝一下,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对吃好吃的有意见。”说着,肖尘就是要伸手去抓锅里的鸡腿。 忙活了一天,这个时候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等等,”林尚礼制止了他,“你也不问问,为什么要煮鸡腿?” “问什么?”肖尘一愣,煮个鸡腿吃,还需要什么原因吗? 也不管他,林尚礼从锅里捞了一个鸡腿出来放在碗里,递向旁边的小李子:“将这个鸡腿,端到忠义堂,放在王三的牌位前去。” “是。”小李子接过了碗,退出大厅,向着忠义堂走去。 忠义堂,乃是东厂里面,放置那些因公殉职的人员的牌位的地方。目前,忠义堂里摆放的牌位一共三个,也就是在清河店被一同捂死在围墙底下的三名太监。 不得不说,林尚礼的这一手牌,打的绝对漂亮。 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肖尘,神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看了一眼锅里的鸡腿,再看看旁边桌子上那一片片被洗的干干净净的萝卜,白菜,心中一瞬间就回到了小时候,和王三,小李子三人一起在外面流浪,捡拾菜叶充饥的日子。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抱起,对着林尚礼就是一躬:“厂公大人有心了,我在这里替王三谢谢您。” “王三因公殉职,是我们东厂的英雄,也是你小时候的玩伴。现在,你被皇上御赐麒麟紫衣,我们用你们曾经最记忆深刻的这种方式来庆祝,怎可以将王三忘记呢。我听小李子说,那时候,能吃一顿煮熟的菜叶子,对你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那么今天,我准备的足够多的蔬菜,咱们奢侈个够。”说着,林尚礼将桌上的那些蔬菜用筷子夹了一些,放进了锅中。 看着林尚礼那娴熟的动作,肖尘虽然知道在大厅中间摆放火炉煮鸡腿,有点刻意而为之,但心中还是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感激。 没过多久,小李子就返了回来。 林尚礼又给桌上的三个碗里分别捞了一个鸡腿:“来,一人端一个碗,吃吧。我今天也跑了一天,有点饿了。” 看着林尚礼认真的样子,肖尘莫名的有点感动。端起碗,用筷子夹住鸡腿就啃了起来。 看着肖尘和小李子津津有味的吃着的样子,林尚礼将桌上的蔬菜又往锅里放了一点,才自己也端起了碗。 “厂公大人,我今天将礼部尚书仓成的脑袋给砍了。”一边吃着,肖尘漫不经意的说到。 “啊?”小李子吓的张大了嘴巴。 林尚礼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真的砍了?” “嗯,砍了。” “唉,这仓成一辈子都喜欢抓着别人的一点点不对,大肆指责。今天,也算是他自己触了霉头。”林尚礼淡淡的说到,好像肖尘杀的不是一名朝廷二品大员,而是杀了一只狗一样。 “今天,是皇上御赐麒麟紫衣的第一天,这仓成就来指指点点,若是不将他砍了,以后这麒麟紫衣就形同虚设,哪里还有御赐的价值。”肖尘淡淡的说道。 “嗯。”林尚礼也点点头,“今天,廖向河被押回来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午门,看见你正收拾仓成。担心出大事,便提前去和皇上求情。结果皇上说,你今天要是不杀了仓成,他就要将紫衣收回。” “皇上的圣威容不得半点的挑衅,不知道这仓成为官几十年,为何这么一点道理都不懂。”肖尘摇了摇头。 用勺子在锅里搅动了几下,林尚礼道:“出了这件事,你几乎可以说,就成了朝中所有大臣的共同敌人,以后,处处危机,你更要谨慎行事。” “我知道,仓成为官多年,肯定有着自己的一干人等,他们不会就这么的善罢甘休。不过,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我也就忙咱们东厂的事情就行。若是他们想要给仓成报仇,尽管来就是了。” 肖尘淡淡的一笑,夹了一个半生不熟的白菜帮子,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 第111章 前往保定府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肖尘终于从吏部和兵部拿到了昌平知州段世雄和延庆卫孙千户官复原职的文书。 东厂大牢门口,昌平州衙和延庆卫的人分立两旁,等待着二人的释放。 段世雄扶着已经大腹便便的小妾,慢慢的从牢房走出。 看见院子中间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肖尘,给小妾吩咐了几句,急忙跑上前去“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肖兄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若是没有你,我段世雄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今日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肖兄弟的大恩大德,我段世雄永远铭记于心。” “好了,起来吧。在我们大明,有罪之人永远别想逃脱制裁,无罪之人,我们尽可能的都会官复原职。回去好好的治理昌平州,报效朝廷吧。” 扶起段世雄,肖尘笑着说道:“昌平州的马车在大门外候着呢,这一路颠簸,你们早点出发吧。” 段世雄再次叩谢,才转身扶着小妾,缓缓的走出了大门。 看着段世雄坐上马车离开,孙千户也走了过来:“肖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用的着我地方,尽管开口。” 肖尘一笑:“别以后了,现在我就有些事情要求你了。” “哦,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吩咐便是。只要不是和朝廷作对,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孙千户豪爽的笑了起来。 “延庆卫,还有两名千户外逃。东厂现在接到的指令是将他们就地格杀。然而,对于他们的底细,我无从知晓,希望孙千户回去以后,能查阅一下他们的卷宗并通报东厂。”肖尘道。 “就地格杀?肖兄弟不打算要他们的口供了吗?”孙千户迟疑的问道。 肖尘摇了摇头:“不要了,他们即便是被逼的,现在已经没有澄清的机会了。” 听闻此言,孙千户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不但无罪释放还官复原职。 “肖兄弟,我回去就查阅他们的卷宗。抄写一份派人即可给肖兄弟送来。” “这样最好,我就先谢过孙千户了。”肖尘笑道。 看着孙千户上马离去,杜少勤命人立即关闭了大门。 “肖尘,那这些剩下的犯人怎么处置?”杜少勤小声的问道。 这些人犯,都已经认罪画押,只等着处置了。 肖尘思量了一下:“皇上吩咐,这廖向河就先不斩杀了,等着他的阴谋彻底大白于天下,再连同他的同伙一并处理。至于其他人,皇上说,让我们东厂自行处理。厂公大人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我现在交给你,你能完成不?” “将他们都秘密处理掉?”杜少勤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举动。 “什么秘密处理,他们都是签字画押了的。在城外找一个合适的场地,公开处理,让百姓知道他么是罪有应得。”肖尘白了一样杜少勤道。 “城外处理?那大牢役的这些人手恐怕连现场维持秩序都不够。” “回头,我让东厂的一到五役协助大牢役一起行刑,场地你先找好,尽快处理。”肖尘道。 此案虽结,但那两名没有到案的在逃千户,始终是肖尘的一块心病。 而廖向河真正所图谋的东西,他现在是不肯吐露半个字,想要有所突破,也只有从其他方面寻找契机了。 黄昏时分,肖尘正在东厂大厅和林尚礼商议下一步的行动,一道极速飞驰的快马,在东厂大门前停了下来。 不一会,一名守门校尉走到了大厅门口。 “厂公大人,延庆卫孙千户派人送东西来东厂,现在门外侯着。”校尉拱手躬身报道、 “延庆卫孙千户?”林尚礼眉头一皱。 “哦,应该是孙千户派人送来了那两名在逃千户的卷宗了。”肖尘看向林尚礼,急忙解释。 “那就将东西拿进来。”林尚礼道。 “是。”守门校尉转身而去。 盏茶功夫,那名校尉就托着一封信函走了进来。双手放置于桌面,又躬身退出。 林尚礼端起茶杯,朝着肖尘一努嘴:“打开看看吧。” 肖尘也不推辞,拿起桌上的信函就拆了开来,逐一的过目。 “这两名千户,居然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小车轻声说道。 “哪里人氏?” “保定府易州。而且这欧阳家族,在易州还是一个大家族。”肖尘笑了起来。 “有多大?要不要一并诛杀?”林尚礼抿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说到。 肖尘摇了摇头:“虽然厂公的意思是将二人就地格杀,我还是想知道他们到底参与了这起阴谋的程度是多少。我想,若是抓住他们,录完口供再杀也不迟。若是罪大,将他们的家族一并诛杀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仅仅参与而已,就格杀本人好了。” “你啊,有时候还是不够果断。行,那你去了之后,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安排吧。”放下茶碗,林尚礼笑着说道。 “这保定府,距离京城有些路程,带的人多了,也颇为不便。这次我想带上十几名十三役的校尉就行。必定,这两名千户也不一定就逃回了老家,能否抓到他们还是个未知数。”肖尘道。 “有了这身紫衣,少带点人也不是不行。若有意外发生,你可以节制当地卫所来协助办案。” 肖尘摇了摇头:“我打算一行人乔装前行。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前去,那两名千户若是真的潜伏在家,早就闻风而逃了。想要真正的抓住他们,这东厂的校尉服都不能穿,哪里还敢穿着麒麟紫衣前去。” 闻言,林尚礼点了点头。 “东厂最近也没有新的案子,皇上哪里也没有吩咐事情。乔装前行,或许能又斩获一个新的案情。我们要将对朝廷潜在的威胁,一个不漏的全都揪出来。” “这个属下明白,厂公大人尽管放心。”肖尘拱手道。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一大早出发,估计到了易州也是晌午时分了。” 十三役,肖尘和段天明挑选了十几名校尉,在段天明的房间里,商讨到深夜方才散去。 门外,偶尔有寒风掠过,吹得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 第112章 收取卫生费 易州,位于保定府正北一百五六十里地。距离东厂没有三百里地也差不了多少。 这里,以出产易水砚而闻名。 易水砚,取石于易州中南山黄伯阳洞,因易水而名。 在大明这个重文轻武的朝代,易州不但是诸多文人墨客寻求好砚之地,更是商贾频繁往来之所。 这就成就了易州,成为保定府最为繁华的州城之一。 而肖尘此次想要寻找的欧阳家,便就是易州城砚台生意做的最大的家族。 易州县城不是很大,因为主产砚台,故而主街两边的商铺按照官府的要求,装修的也尽量是复古风格。 由于地处北方,唯一能彰显文人气息而且造价低廉的植物便是竹子。所以,在易州的街道两侧,商铺的门前,都栽植了成行的竹子。 青石铺就的街道,配上冬日依旧翠绿的竹子,再加上两边古风十足的店铺门面,走进易州城门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就是修身养性的最好地方。 晌午时分,肖尘一行人已经快马加鞭,抵达了易州城门外。 众人早已换下了东厂校尉服,此刻都是一身的百姓打扮。 肖尘一身淡蓝色长衫加身,腰间束着一条深蓝色腰带,配上他那修长的身材,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从欧阳千户的卷宗上得知,其欧阳家族在易州做的就是砚台买卖,所以肖尘便打算扮成慕名而来的富家公子,以购买砚台的名义来接近欧阳家族,以探得这欧阳千户是否跑回来隐藏在家族内部。 易州城门口,分别站立着两名身着普通军士服的守卫。虽然有点寒冷,但腰身也算挺直。偶尔会上前对过往的行人进行盘问。 肖尘牵着马匹,就要进入城门。 “站住,从哪里来,来易州干什么?”一名军士将手一抬,挡住了肖尘的去路。 身后的段天明急忙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位军爷,我们是京城人氏,慕名来易州购买几块上好的砚台。” “原来是京城来的,就说么怎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这里是易州城正门,禁止马匹牲口通行。你们人可以进去,但马匹不行。”军士冷冷的说道。 段天明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易州城外就是连片的田地,空旷无比。若是将马匹放置于城外,一个转身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若是留下专人看管,连个住店的地方都没有,短时间还可以,自己这是来办案,谁知道要耽搁多久。空旷的田地边,几个人看守着十几匹马,能撑多久? 再说了,这易州也是个贸易之城,不可能没有住店照顾马匹的地方,只是,这大门不让进,莫非还有小门? “这位军爷说笑了,我们来易州或许会耽搁好几天,这外面连个打尖的地方都没有,马匹不让进城,岂不是等于将我们也拒之门外了吗?”段天明点头哈腰的说道。 “这是易州城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军士说着,便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若是真的想要马匹一起进城,也不是没有办法。” 段天明急忙将头一探:“有什么办法还请军爷直说。” 这时,城门内侧走来一位看起来似乎是头目的军士,看了一眼后面的十几匹马匹:“你们这些马匹膘肥体壮,每一匹马缴纳一两银子的卫生清理费,便可以入内。” “卫生清理费?我们也是走南闯北去过好多地方,这马匹进城还需要缴纳卫生清理费,可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膘肥体壮就缴纳一辆银子,感情这缴费是按照马匹的肥瘦决定的?”听闻此话,段天明有点来气。 看见段天明辩解,那名头目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两步,一身的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 “其他地方没有收费,是因为其他地方没有咱易州这种文化底蕴。你说,这干干净净的青石街道,你的马匹在上面拉上一堆,好不好看?需要不需要专人清理?至于这个收费标准,当然是膘肥体壮的收费高一点,谁让他拉的多呢?” 段天明一愣:“这位军爷,照你这么说,收取卫生清理费倒也合情合理。可咱大明的普通军士一年的军饷,也就十二两纹银,一个月行军打仗站岗放哨,也才能拿到一两银子,你这一匹马的进城费就是一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了?” 看了段天明一眼,那军士头目伸长脖子,打了个饱嗝。伸出右手小拇指,在牙缝里挖了几下,挖出了不知道是菜叶子还是肉渣子,“砰”的一下,就弹在了段天明的脚下。 “理就是这么个理,事也就是这么个事,收费呢也就是这么收的,这就是易州城的规定。别说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就是从皇宫里来的,今个若是不缴费,这些马匹就不能进城。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你们人多,留下几人看守马匹,其他人进去购买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军士头目看着段天明,一副易州城唯我独尊的样子,斜着眼睛冷了冷的说道。 段天明正要发作,肖尘一把拦住了他:“给他们银子。” 一个守门军士,都敢坐地起价胡乱收费,易州城的管理,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按照肖尘的脾气,此刻早就一刀将其撂翻在地了,哪里还有他吃下一顿饭的机会。 不过,今日的首要任务是抓捕延庆卫脱逃的两名千户,等正事办完,回头再收拾这守门的军士也不迟。若是还往上有牵连,那就连同上面的一干人等统统拿下。 听见肖尘让付银子,军士头目这才将目光看向肖尘。 “这位少爷是第一次来咱易州城吧?既然你这么大气,我也不能丢了易州的人,这么把,你们一共十五匹马,交上十两银子就行。” “哦,”肖尘一楞,“这又为何?难道这马匹进城的卫生费,伸缩空间这么大?” “哪来那么多的话,十两银子你嫌少了?那就十五两。”军士头目瞪起了眼睛。 肖尘不再说话,手一挥。 段天明拿出十两银子,往对方手中一放,招呼着众人进了城门。 第113章 知州小舅子 今儿是永乐十九年正月初十,易州城街道两边的商铺门口,不知道是过年的大红灯笼没有摘下,还是喜迎元宵换置的新灯笼,一个个崭新透亮,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初来乍到,谁也不知道需要耽搁多久。连续的奔波了三百多里地,人倒还好,这些马匹可是需要进食草料,补充饮水了。 “肖尘,要不我们先找一个僻静点的客栈住下,让他们先将马匹照料着?”段天明打量了一眼四周道。 “嗯,这正街上肯定不行,走,我们去偏一点的街上看看,有没有能照料马匹的客栈。”看着干干净净的青石街道,肖尘拐进了一个沙石铺就的巷子。 说是巷子,只是和正街相比,窄了一点而已,两辆马车并排行走都没有问题。 举目望去,一个个客栈,饭馆的招牌高高矗立,似乎是向着肖尘一行人招手。 “看来,刚才的那条主街,乃是专门给易水砚所建设,而现在的这条巷子,才是普通人来的地方。”看着远处的客栈招牌,肖尘笑着说道。 “嗯,砚台,必定是文人墨客才能用到的东西。这些百姓一天到头都在田地里忙活,浑身的尘土,也确实登不了那些大雅之堂。”牵着马匹,段天明道。 巷子口的第一家客栈,是一家占地面积颇大的三层阁楼。第三层阁楼的正中间悬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天一客栈。 或许是还在正月,各地的商贾还没有到来,看见肖尘十余人的队伍又牵着马匹,客栈掌柜连同小二一起迎出了门。 在众人身上扫了一样,掌柜的就将目光停留在了最前方的肖尘身上。 “这位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咱易州城吧?”掌故的身体微躬,笑容满面的上前搭话。 “哦?”肖尘一楞,“掌柜的好眼力,居然可以看出我等第一次来易州。” 这掌柜四十出头,身体微胖,一身得体的灰色长袍。说不上精干,倒也感觉干净利落。 “呵呵呵,公子有所不知。凡是来过咱们易州的客人,都会在城门外等候片刻,先派人进来联系客栈,由客栈的小二去将马匹,马车之类的和牲口有关的交通工具接进来。而像您这样自己牵着马进来的,一看都是第一次来易州城。”掌柜笑着说道。 “这又是为何?莫非你们出去迎接,就能免了这马匹的进城卫生清理费?”面对掌柜的说辞,肖尘来了点兴趣。 掌柜的似乎是觉察到了肖尘的变化,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四周打量了一下,才笑着又说道:“此刻虽已经是晌午,可街上的寒风还是刺骨。公子若是要住宿,不如进店坐下,我给公子倒上热茶慢慢给您道来可好?” “好一个会做生意的掌柜,客栈可有马厩?有的话,不妨就在你这里下榻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肖尘笑着问道。 “有有有。”听见肖尘应允,掌柜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咱们易州开客栈,没有客房不行,没有马厩更不行。公子里面请。” 说着急忙将大门让开,对着众人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几名小二,众人一起走进了天一客栈。 这客栈的大厅,除了一个柜台之外,再就是十几张客人用饭的桌子。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在进门的地方,留出了两张芦席大小地方,上面摆放了一架有点老旧的古琴。 每张桌子最多可以坐八个人,众人便在靠墙的两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见众人坐定,掌柜的两只手各提一个茶壶,笑容满面的走了上来。 将扣在桌面上的茶碗一一的翻过来,又倒满了茶,方才又来到了肖尘的身旁。 “掌柜的贵姓?”肖尘习惯性的将手指上的银戒往茶水里面蘸了一下,微笑着看向对方。 “免贵姓徐,就是这易州人氏。”掌柜的双手下垂,额头微点了两下。 “这下可以和我说道说道,咱易州城马匹卫生费的门道了吧?”肖尘端坐着身体,胳膊放在桌面,食指微曲,若无其事的叩击着桌面。 那徐掌柜回头向着大门口张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经过,方才回头压低了声音。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易州开客栈的,根据大小,每个月都要向州衙上缴卫生清理费。理由就是住店客人的马匹,破坏了易州城的整体卫生。所以,只要是老顾客,进城之前都会来招呼一声,让小二前去迎接。” “由于客栈已经缴了卫生费,守门的军士便不再为难客人,放他们顺利进城。” “那您的这天一客栈,卫生费是怎么征收的?” “我这个规模稍大一点,卫生清理费按月缴纳,每个月三十两银子。”说到银子,徐掌柜刚才还堆满笑容的脸庞,“唰”的一下就拉了下来。 “每个月三十两,一年下来就三百六十两,这卫生费可是不少啊。”看了一眼手上戒指的颜色,肖尘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看见肖尘的动作,旁边的段天明给了众人一个眼神,也端起了茶碗。 徐掌柜耷拉着脑袋:“可不是,这一年到头辛苦下来,缴了各种的费用,到了我的手里,也所剩无几了。” “所有费用?这开客栈除了卫生清理费,还有其他的费用?”肖尘将茶碗放在了桌面,看向徐掌柜。 “像我这家客栈的规模,每个月还有二十两银子的吵杂费。” “吵杂费?这又是个什么名堂?”肖尘越听越觉得荒唐。 “开客栈就会有客人,有了客人就会说话,就会产生吵闹的声音。”徐掌柜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尽的憋屈。 背靠着椅子,肖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自己不是住在锦衣卫,就是住在东厂,还真没在外面住过客栈。今天才知道,原来开店还有这么多的费用上缴。 “这些费用上交给哪里?州衙吗?”肖尘神色平静的问道。 徐掌柜又扭头看了一下门口,才回头道:“不是州衙,是你们进来的那个守军头领。” “守军头领?他有权利在州城内随意收费?” 徐掌柜压低了声音:“他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 第114章 欧阳抚琴人 客栈内,因为徐掌柜的情绪低落,而使得整个气氛很是压抑。 在座的都是东厂校尉,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供着的对象,何曾受得了这种窝囊气。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早就冲到城门,将那些守军一并拿下了。 即便如此,一个个也是气喘吁吁,脖子憋得通红。 看见众人这个状态,徐掌柜吓了一跳,双手颤颤的不知道放在哪里:“诸位,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水太热了?” “没有没有,我的这些兄弟们是因为长途跋涉,外面太过于寒冷,而你这客栈里很是暖和,才出现的过激反应。徐掌柜,有什么热乎的饭菜,来上两桌。你这是光顾说话,生意都不做了啊?我们还都饿着肚子呢。”肖尘笑着,岔开了话题。 徐掌柜尴尬的跺了一下脚:“我这见人就诉苦的老毛病又犯了,忘记诸位都是远道而来。咱天一客栈虽然主营客栈,但是咱的饭菜也很有特色。像南湖野生鱼,就是咱易州的特色菜,味美肉嫩,加上伙房大厨祖传的烧制秘方,很值得诸位品尝一下。要不,我让伙房给诸位烧制两条?” 早上起来,大家忙于赶路,根本没有食用任何的东西。在路上奔波的时候,倒还没有感觉,这一坐下来,喝了点热茶,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 揉了揉肚子,段天明伸手拍了徐掌柜一下,不满的道:“我说徐掌柜,你能不能先弄点现成的菜品让我们吃着,你再详细介绍。我们这十几个人肚子可都是已经咕咕叫了。” “好好好,咱们这有上好的酱牛肉,还有特色的酱兔头。。。”徐掌柜满脸尴尬的搓着双手,看着段天明介绍着。 “停。”段天明大喝一声,打断了徐掌柜的话语,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徐掌柜,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实在人,别说了,上菜吧。” 说着,摇着脑袋,将右手摆了摆。 徐掌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这就去吩咐伙房给公子和诸位上菜。” 说完,一转身,一溜烟的跑进了里间。 片刻的功夫,手中端着两大盘酱牛肉,又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这是上好的酱牛肉,诸位先用。”说着,将手中的牛肉一张桌子放置了一盘。 紧跟着,两名小二也小跑着过来。一名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酱兔头,还有一名手中端着不知名的两盘肉菜。 等小二将菜放置在桌面,徐掌柜搓着双手,对着肖尘点点头,又看向段天明:“这是最快的菜,诸位先用,我再去伙房让大厨给大家烧制咱易州的南湖野生鱼。” 看着徐掌柜忙活的手忙脚乱的样子,肖尘笑了起来。 “徐掌柜先去忙吧,菜好了端上来便是。” “好,公子慢用,我这就去伙房帮忙。”徐掌柜再次对着肖尘点了点头,一脸讨好的躬身退去。 看着徐掌柜进了后堂,段天明向旁边桌上的校尉使了个眼色,拿出随身银针,在所有的菜品上试验了一番。 那被示意的校尉也同样的拿出银针,将所有的菜品一一检查。 等候银针变化的功夫,段天明看向肖尘:“肖尘,我看这徐掌柜对易州的情况很是熟悉,一会要不要向他打听一下欧阳家族的事情?” “不要。”端起茶碗,肖尘轻抿了一口,“在这里,不要提欧阳家族的任何事情,甚至连‘欧阳’两个字都不要提。一会吃完饭,你和我先出去在这易州城的街道上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从侧面打听点消息。其他人将这客栈的四周检查一番,查看有没有潜在的不利因素。记着,我们现在都是平民,一切的行动都要自然。” “是,肖公子。”段天明带头应道。 又观看了一下银针的眼色,段天明拿起了筷子招呼了一下众人:“吃吧,肚子真的饿的不行了。”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奇怪的是,中间也再没有一个客人前来住店。 吃饱喝足,段天明伸出左手,抹了一下嘴巴:“徐掌柜。” 听见叫声,那徐掌柜挺着微胖的身子,又是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公子,有何吩咐?” “我不是公子。”段天明一指肖尘,“这才是我们家肖公子。准备一间上房给我们家公子住,再准备七间双人房间。” 徐掌柜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个没问题,刚才公子和诸位进门的时候,我已经安排小二将房间打扫好了。上房在三楼,双人房间在二楼,还请公子移步去看看满意不。” 段天明将手一挥:“这双人房间就不必看了,将我们肖公子的房间安排妥当就行。” 徐掌柜急忙点头哈腰:“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肖公子的上房,是咱们天一客栈最舒适的房间。站在窗口,可以观看主街道的美景。推开房门,便可以下观咱天一客栈的特色节目,古琴演奏。” “古琴演奏?”肖尘不禁侧头看了一眼那门口摆放的那架褪了色的古琴。 来易州之前,肖尘便在东厂的资料库里查阅了一下易州的大概情况。因为要抓捕人犯,他着重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卫所驻地。 在易州城正南不远处,驻守着茂山卫。正西百十里地,驻守着紫荆关所。易州城往南二百里地,就是永乐元年迁来保定府的大宁都司。 对于易州城本身的了解,也仅限于易水砚所带来的文化底蕴。 砚,乃文人所用。文人聚会,就少不了赋诗作曲。而这古琴,乃是将那些曲子吟唱出来最为传情的乐器。 只是,如此的大雅之器,却摆放在一家凡俗的客店里,看起来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敢问徐掌柜,在此演奏古琴的,是何许人也?”肖尘不禁问道。 “这还用说,”段天明直接插话,“演奏古琴的,肯定是一名大家闺秀,说不定还是一名绝世女子。要不然,哪里能演奏出古琴的韵味。” 徐掌柜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段天明一愣,“那就是一名传奇琴师?要么是一名青楼女子?” 徐掌柜脸上挂满了笑容:“都不是,在这里演奏古琴的,乃是易州三大家族之一的欧阳家的二公子,欧阳肖克。” 第115章 撕毁圣贤书 客栈大厅,登时被一种怪异的氛围笼罩。 肖尘和段天明对视一眼,相互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还有一丝欣喜。 刚才还告诫众人,在这里不要提欧阳家族,甚至不要提“欧阳”两个字。而今,却从徐掌柜的嘴里说出欧阳家的二公子,在此弹琴赋曲,这个消息来的有点突然,让人错不及防。 虽然一瞬间就将欧阳家族和脱逃的欧阳千户联系在一起,肖尘的脸上却是丝毫的不动声色,故意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将眉头紧皱,看向徐掌柜。 “一个男人,在此抚琴?” “公子,您是否被惊到了了?”徐掌柜得意的笑了起来,“其实啊,所有第一次见欧阳公子抚琴的客人,都被惊到了。” “确实是惊到了。在正常人的思维中,抚琴弹曲的多为女子,徐掌柜说这里弹琴的竟然是一个大男人,而且是易州三大家族之一的二公子,还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啊。”肖尘笑道。 对于这欧阳家族,肖尘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真想一股脑的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全部问出来,只是,这欧阳肖克既然选择了在这里抚琴,谁又敢断定,这徐掌柜和欧阳家族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呢? 此次出来,就是要廖向河的案子有一个完满的结局,即便是少一个无关紧要的案犯没有被抓获,也是让这起案子不算完整查获。 既然已经住在了这家客栈,就不怕没有欧阳家族的信息。 徐掌柜哪里知道肖尘此刻的想法,自顾自的介绍着客栈内的特色,只希望像肖尘这种大家族的公子能多住些时日,也增加一下自己的收入。 “公子可千万不要小瞧了欧阳公子的男儿身,他弹的曲子,比一般的女子手法都细腻。有时候,随着曲子,欧阳公子会边弹边唱,客栈里许多的客人,都曾被他唱出了眼泪。” 徐掌柜说的兴起,眉毛轻轻上扬,那副得意的表情,好像唱曲的是他一样。 肖尘从小吃着百家饭,靠着捡拾残羹剩饭才得以存活下来,整日在求生的意念中逐渐长大,哪里对这些衣食无忧的文人墨客才有时间追逐的赋诗弄曲感兴趣。 此刻,他想知道的是这二公子为何会来这平民客栈里抚琴,他的大哥是否已经回到了欧阳家族,整个欧阳家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可这一切,总不能直接了当的问吧,还只能从这欧阳肖克身上过度过去。 “男儿志在四方。要么驰骋沙场,要么造福百姓。躲在一家客栈里沉曲抚琴,即便是文采横溢天赋过人,我也是欣赏不来。一个大家公子,到你这客店里为客人抚琴,恐怕不太合适吧。”肖尘淡淡的笑着,并没有顺着徐掌柜的话语接下去。 这句话,倒不是说肖尘看不起那些文人墨客。像清河店的王族长,博学多才,肖尘心理是由衷的敬佩。 这欧阳肖克,既然是欧阳家族的二公子,势必从小读书识字。就算不想着考取功名,为国分忧,也应当努力的去学习经营家族产业,替家人分担一点生活的重担。 这种赋诗作曲的雅兴,也应当在偶尔闲下来的时候陶冶一下,一味地沉迷于其中,却是有点枉为男儿身。 看看清河店,看看顺义县,看看昌平州那些苦苦挣扎的老百姓,再看看眼前被各种收费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徐掌柜,这欧阳家的二公子,就是因为衣食无忧,吃饱了撑的。 “唉。”那徐掌柜听了此言,非但没有生气,却又长叹一声,“这欧阳公子,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苦命人?”肖尘淡淡一笑,双眼盯着徐掌柜,“生在易州三大家族之一的欧阳家族,应该是自幼读书衣食无忧,比那些在田地里劳作一辈子,也只能落个半饱的老百姓来说,可谓幸福多了,徐掌柜怎会说他是个苦命人。” “公子有所不知,这欧阳公子在易州城,也算是个名人了,他的事情几乎无人不知。”徐掌柜道。 伸手从旁边桌上拉过来一张椅子,肖尘用手在上面抹了几下,推向徐掌柜:“反正我们也奔波了一个上午,这会吃完饭感觉有点疲惫,明天再上街寻找合适的易水砚。趁着没有其他客人,徐掌柜就和我们说道说道这个‘易州奇人’吧。” “哎呀,还让公子为我赐座了。”徐掌柜有点尴尬的接过椅子,抬起胳膊,直接用衣袖在上面抹了几下,又急忙跑到柜台,拿来一个洁白的布巾,弓着身子递于肖尘:“公子刚才沾染上了灰尘,擦擦手吧。” 接过布巾,肖尘随意的擦了一下手,又将布巾放于桌面:“徐掌柜坐下说。” 看着肖尘擦了手,徐掌柜才扶着椅背,颤颤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欧阳公子,家中排行老二,从小就聪慧过人,四书五经更是倒背如流。欧阳家虽然是易州的大家族,可也是以经商为主。十九岁那年,这欧阳公子便意气风发的去考取功名,想要做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一年,以名落孙山而收场。这欧阳公子也不气馁,在家继续发奋读书。第二年,又去考取功名。没想到,同样的名落孙山。” “这欧阳公子气不过,便央求其父亲花银子上京城寻求其落榜原因。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银子,终于有了回信。原来是他没有打点主考官,考卷直接被主考官扣下了。” “倘若事情就此结束,倒也没有什么。那主考官却说,今年使点银子,明年就可以让欧阳公子入围。办事人将这番话传回来之后,欧阳公子却是哈哈大笑。将书房里的四书五经全部撕毁,从此不再就读那些圣贤书。” 说到此处,徐掌柜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古琴,眼中似乎泛出了一点泪花。 肖尘眉头微皱,也看了一眼那古琴,除了老旧一点,并没有其他异常之处。 “徐掌柜,莫非这欧阳公子如今这般遭遇,乃与你的天一客栈,有所关联?” 第116章 才子遇佳人 正与初十,不知道是人们不愿意离开家乡,还是这寒冷的季节不适合出门,还是说,都在家里等待着和家人一起过元宵节,并没有正式的进入工作状态。 从肖尘众人进入这家客栈,都没有进来一个人投宿。甚至说,外面的街道上,都没有经过一个陌生的他乡人。 其他的校尉,早已按照肖尘之前的吩咐,在客栈四周随意的溜达着,偶尔逗弄一下街边玩耍的孩子,观察着天一客栈所处的位置和街坊邻居的集体布局。 客栈里面,除了静坐一起的肖尘,段天明,徐掌柜三人,加上一个巨大火炉里的木炭在熊熊燃烧,在没有其他的任何生气。 徐掌柜起身,缓缓的走到了古琴的旁边。伸出左手,那漆黑的古琴上面轻轻的抚摸,似乎那不是一把古琴,而是一把活物,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肖尘没有说话,目光随着徐掌柜的行走而跟着移动。 这就是一把老旧的古琴而已,一把丧失斗志的男子用来弹曲的乐器而已,为何竟然让开客栈为生和这些高雅的流派丝毫扯不上关系的徐掌柜如此动情? 肖尘一脸的疑惑,段天明同样的有点摸不着头脑。 沉思片刻,那徐掌柜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古琴抱起,来到二人面前,放在了桌子上。 “欧阳公子今天的这般模样,不仅是和我天一客栈有关,更是和这把古琴息息相关。”徐掌柜说着,又将手放在了古琴上,对着最左首一块因为长久使用而被摩擦的有点褪色的地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滑动,似乎在记忆深处寻找着什么。 “这是欧阳公子的琴?”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从小流落街头,而后在锦衣卫过着不是捕杀,就是抓捕人犯的生活,对于感情这个东西,他记忆中的残留就是王三大年夜扔给自己的那个烧鸡,还有师父“老家伙”陪伴自己的那一个月。 这把古琴对于徐掌柜来说,或许就像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个扁圆的酒壶一样,睹物思人。这是欧阳肖克弹曲的古琴,它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让徐掌柜这般失态? “这是家妹五岁的时候,家父用三两银子,从一名教书先生家里买来的。”徐掌柜的眼睛已经涨得通红。 肖尘没有作声,他此刻需要做的,便是倾听。 段天明起身,从柜台拿了一个茶碗,又从火炉上提起水壶倒满茶碗,放在了徐掌柜的面前。 “我们徐家,一直以开客栈为生。父母经营着客栈,我和妹妹便在客栈里面玩耍着长大。相比于城里其他人家,徐家生活还算过得去。十岁那年,我被送进了不远处的私塾,而五岁妹妹也要闹着一同前往。” “在我们大明,哪里有女子进私塾读书的,母亲便买来丝线,教妹妹手红。”说道这里,徐掌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红肿的眼睛里发出光芒,脸上也带了一丝微笑。 “妹妹不愿意做手红,将母亲买来的丝线全部堆在母亲身边,心里只想着去私塾读书。一连折腾了半个多月,父亲见拗不过她只得妥协。但女子不能进私塾读书,父亲便从私塾先生那里,将他珍藏多年的古琴买下送给妹妹。平常不忙的时候,父亲也会教妹妹识字。” 徐掌柜左手按在古琴上,脸上满满的幸福:“对于乐曲,妹妹好像极有天赋。抱着父亲买回来的古琴爱不释手。从此,白天练琴,晚上也要将古琴放在身边才愿意入睡。” “从那往后,这条街上的古琴声,从未间断过。” “在妹妹十五岁那年,我十七岁。父亲因为一场风寒卧床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我便从私塾回家,支撑家里惟一的产业,就是这天一客栈。没过一年,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离开了人世。” “原本幸福的家庭,也因为父母的离世,而变得充满悲伤。我经营着天一客栈,妹妹有时候也会帮忙打理。可她那脸上的笑容从父母离世后,也变得少了起来。古琴也是渐渐的不再弹奏,偶尔弹起,听着那越来越悲伤的琴音,我想让她早点嫁人,开始新的生活,来冲淡对父母的思念。” “可是,妹妹拒绝我的建议,告诉我,今生都不会嫁人。我没有办法,只能任她留在家里。” “那天,考场失利的欧阳公子从外面路过,听见了妹妹那饱含思念的悲伤琴音,便推门走了进来。直到琴音落去许久不再响起,方才离去。” “从那以后,欧阳公子每天都会过来,只为听琴。一连几日,妹妹都不曾再次弹琴。那欧阳公子等不到让他无比欣赏的琴音,便来问我缘由。” “当时,我也是贪图对方的家世,便引荐两人相见。这欧阳公子虽然落第,但满腹的文采,不凡的谈吐却是让妹妹仰慕不已。而妹妹的才思以及对古琴的造诣,也让欧阳公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从此以后,欧阳公子便天天都来客栈,不是帮我满里忙外,就是陪同妹妹一起抚琴作曲。听着妹妹的琴音越来越欢快,我也由衷的感到高兴。心中想着,两人若是能在一起,妹妹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终于有一天,欧阳公子告诉我,他要向我提亲,他要娶妹妹回家。虽然我已经看好他们,可是停了这句话,我还是忍不住的流出了热泪。我欣喜地告诉欧阳公子,只要他能光明正大的将妹妹娶回家,我不要彩礼,我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将天一客栈作为妹妹的嫁妆一并给他。” “欧阳公子听了我的话,也是十分的高兴。告诉我,他这就回家去告诉父母,安排媒人来客栈提亲。”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开始找人给妹妹缝制嫁妆,甚至那几天,来住店的客人,我都给他们免费提供食宿。因为我高兴,我想让大家分享我的喜悦。” “然而,三天过去了,也没有等到欧阳家的媒人,甚至连欧阳公子也不见了人影。” “第四天早上,客栈还没有开门,门外就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我急忙穿上衣服,跑出来打开大门。” “门外,是怒气冲冲的欧阳家族长,和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家丁。” 徐掌柜停了下来,按在古琴上的右手急速颤抖。 第117章 阴阳两重天 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的晃动了一下,等着上面漂浮的茶叶都沉了下去,方又抿了一口。 就说,这个徐掌柜,经营着这么大的一家客栈,小二就雇了七八个,却还要事事亲为。原来也是一个从小就扛起家庭重担的男人。 起初,点菜的时候,还感觉这个掌柜很是啰嗦,现在倒是对他有着几分同情了。 “这是欧阳家族的人,来找事了?”一旁的段天明可没有肖尘的这么冷静,愤愤不平的说道。 徐掌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颤抖的右手渐渐平息,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沉默了一下方又接着说道。 “不是来找事,而是来威胁。”徐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看见我出去,得知我就是天一客栈的掌柜,那欧阳族长倒是没有说话,而是随同的一名管家便开始破口大骂。骂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高攀欧阳家。” “说欧阳公子乃是名门之后,怎么也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才行。听见叫骂声,街上的邻居街坊全都出来观看。见有了观众,那管家骂的更为起劲了,什么话难听,就捡什么话骂出来。” “为了息事宁人,我一句话也不敢说。等他们骂够离开了,我才敢返回客栈。” “原本,我想着将这件事瞒着妹妹,可是,当我返回客栈准备关上大门,暂停营业的时候,我才发现,妹妹早已经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门后,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衣服。” “我知道,我所有的安慰,对于妹妹来说都没有用。只能将妹妹劝说进了里屋,然后安排人,将所有准备好的嫁妆搬进库房,存放了起来。” “看着小二搬放嫁妆,妹妹当时已经止住了哭泣,反而安慰我不要悲伤。还劝说我将客栈们打开,正常营业。” “妹妹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是难受。我知道,妹妹长大了,她这样故作坚强,只是不想让我难过。但真正最痛苦的,还是她自己。” 段天明提起水壶,拿起徐掌柜面前的茶碗,加满了热水,又放回了他的面前。 对于徐掌柜的这种遭遇,肖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得站起来,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过于的纠结。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你过好当下就行了。” 虽然在肖尘的眼里,没有门当户对这么一说,但是在大明大部分有钱有势的家族里面,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一个权宦人家,绝对不会同意,和一个平**姻。 在他们的眼里,联姻就是一种桥梁,一种达到某种目的手段。 “那你的小妹呢?后来嫁到哪里去了?其实不用这么的悲伤,自己的亲人,可以时常走动就好。”段天明道。 徐掌柜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抹苦笑。 “若是能嫁人,也就没有今天的这一切了。” “没有嫁人?你妹妹还在客栈?”段天明问道。 “当时,欧阳家的人上门闹腾以后,我们就相互再不提起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渐渐的从这件事情中走了出来。我以为妹妹也和我一样,会被时间冲淡一切。” “有一天,妹妹和我说,能不能在客栈大厅里给她开辟出来一块地方,她想在上面弹琴。父母已经不在,我唯一的亲人就是妹妹,这个要求我自然答应。” “于是,就将这把古琴,安放在了大厅里。从那天起,妹妹每天都会在大厅里弹奏一首曲子。往后的日子,妹妹的曲子越来越悲伤,似乎又回到了父母去世的那段日子。” “不同的是,妹妹的饭量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最后,虚弱的连坚持弹完一首曲子都费劲。” “看着妹妹这个样子,我焦虑万分。请了易州城好几个郎中来给妹妹治病。把脉之后,没有一个人开药方,都摇摇头走了。我不甘心,追到门外拉住了最后一名郎中,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郎中告诉我,这是心病,谁也没办法。并且告诉我,准备后事,妹妹的大限已经不远了。” “听了郎中的话,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无法接受,跪在地上求郎中开个药方。郎中以为我胡搅蛮缠,甩开衣袖愤愤而去。” “三天后,妹妹走了。很安详,很清静的走了。” 说到这里,徐掌柜已经泣不成声。 肖尘掏出身上的巾帕递了过去,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抽泣了一会,徐掌柜止住了声音,又接着说道:“妹妹出殡的那天,欧阳公子突然出现在了坟头。之前那个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的青年已经不在,双眼深陷,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瘦的皮包骨头,幽灵一般的扑在了妹妹的灵柩上,嚎啕大哭。” “后来我才知道,妹妹开始在大厅弹琴的时候,欧阳公子每天都躲在客栈的门外,偷偷的听着。他不敢进来,因为欧阳族长给他的话语就是,若敢再和妹妹相见一次,就将天一客栈夷为平地。” “妹妹死后,欧阳公子无论冬夏,在坟头整整守了三年。衣衫篓缕,头发凌乱,跟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 “欧阳家有两名公子,大公子在外地做官,指望着二公子继承产业,却没想到将他逼到了这步田地。便只能每天派人往坟头送饭。” “后来,我也看不忍心看着他就这样沦落下去,便到坟头找到了他。告诉他,妹妹的琴还在,若他愿意,可以来客栈,在妹妹弹琴的地方,抚琴思人。” “从那以后,欧阳公子便成了天一客栈的抚琴人。” “那这欧阳公子多久来弹一次琴?”肖尘不禁问道。 今天自己在这里也坐了许久了,也未曾看见这欧阳公子的庐山真面目。 “以前,每三天就来一次。只是最近好几天,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没有来。”徐掌柜道。 “他最后一次弹琴是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奇人,不能见识,多少让人有点遗憾。”肖尘淡淡一笑,说道。 徐掌柜沉默了一下,抬头道:“正月初四,对,就是正月初四。” 第118章 商铺找契机 正月初四? 正月初三是自己缉拿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的日子,也就是延庆卫的四名千户四散逃离的日子。 这欧阳肖克正月初四还来这天一客栈弹奏了古琴,到今天已经是初十,还不见人影,要说欧阳家族没有出事,肖尘是死活不会相信的。 这欧阳千户若是真的逃回了家中,即便是调动附近的卫所,将整个易州城围困起来进行抓捕,也都不是多大的事。 只是,到时候能不能抓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欧阳家族在易州城经营多年,能跻身三大家族之一,要说和官府没有一点交往,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谁又能保证,利益之下,没有人给欧阳家族通风报信。 既然来到了这易州城,还是先想办法探听到这欧阳千户到底有没有回来。一旦回来,肖尘倒是不介意,将这欧阳家族以包庇罪一同处理。若是有人出面说情,连说情的人也一同处理。 反正,从进易州城门开始,肖尘对这里就没有什么好感觉。 站起身子,肖尘抬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扭了扭脖子,看向徐掌柜。 “说了一个晌午,到头来还是连一首曲子都听不到,罢了罢了。徐掌柜,咱们易州城的易水砚,都是在进城门的那条,看起来颇为有点文化韵味的街道上么?” 听肖尘问起了易水砚,徐掌柜放开手中的古琴,站了起来,又恢复了之前恭敬的样子。 “刚进城门的那条主街道,就是易州最大的易水砚汇集市场。公子若是打算淘几件几件精品,倒是可以在那条街上好好的转转。” “我若是要的量大,或者是要大件的话,在那街上能找到么?”肖尘笑着问道。 欧阳家族是易州最大的易水砚生意垄断者,想要接近欧阳家族,就算不能直接去询问,但至少得知道他们的商铺在哪里。 知道了自己来易州就是为了易水砚,这徐掌柜都没有向自己推荐欧阳家族,看来,这徐掌柜对欧阳家族的芥蒂,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 徐掌柜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眼睛看着地面,双手自然下垂,似乎是在做着思想斗争。 肖尘也不着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 看着肖尘放下了茶碗,徐掌柜才重新抬起了头:“公子若是要的量大,或者要求大件,还得去欧阳家族的商铺。倒不是说他家的便宜,,而是这种大量和大件,只有欧阳家能拿得出来。” “哦,这么说,这个易州城的砚台生意,都让欧阳家族给垄断了?”肖尘面带微笑,淡淡的问道。 “说不上垄断,不过也差不多。多年的积累,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欧阳家的易水砚,和其他的相比,还是有一定的优势的。”徐掌柜双手下垂,恭敬的说道。 “他们的商铺,也在那条主街道上么?” “嗯。”徐掌柜点了点头,“凡是招牌下有欧阳两个小字的,都是他们的店铺。” “好。我们先去街上看看。”说着,肖尘便向着客栈大门口走去。 这条砂石街道,到后半晌的时候,已经行人稀少,一阵寒风吹来,显得有几分冷清。 段天明将双手袖在一起,疾步跟了上来。 “这欧阳千户的事情了了,我们要不要将这易州守军乱收费的事情,也顺便查查?”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主街道,肖尘笑了一下:“没有州衙的允许,一个小小的守军头目,即便是知州的小舅子,也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收取城中商户的费用。若是皇上那边没有事情安排,就将这易州城彻底的查一查吧。” 一个规模相对比较大的天一客栈,掌柜的都被逼的亲自忙里忙外,那些小点的商户,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至于城中百姓的生活,肖尘有点不敢想象。 “那礼部在科考中,主考官收取贿赂,将没有送礼的人考卷直接没收的事情,我们要不要也查一查?”段天明又道。 “虽然仓成已经被我杀了,但礼部的这些事情,还是要弄清楚。我们若是不知道,也就不会往那想。现在,就因为科举不公,易州出现了这么一个看破红尘的欧阳肖克。若是不查查礼部,要东厂干什么?” “呆在京城,感觉整个大明是一片盛世,这才走出来三百里地,没想到就发现这么多问题。”段天明摇了摇头道。 肖尘回头,瞪了段天明一眼:“要是大明人人自觉,官官清廉,那皇上成立这东厂干嘛?没有东厂,没有锦衣卫,像你我这样不会种田不会经商的人,光剩饿死了。” “说的也是。”段天明嘿嘿一笑,抬起右手,挠了挠后脑勺。 不一会,两人就踩在了青石铺就的主街道上。 回头看了一眼天一客栈所处的巷子,肖尘不禁苦笑了一下。 那砂石道路上扑满了灰尘,和这干净整洁又被绿竹点缀衬托的主街道相比,寒酸的不成样子。 不说人的身份地位,就这两条街道,对比也是太过于悬殊了。这应该是易州城,刻意而为之的阶级区域划分。 二人站在青石街道上,将脚上的灰尘跺了几下。 或许是听见了二人跺脚的声音,旁边的一家店铺的小二拉开店门,走了出来。 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二人一番,方才在脸上堆满笑容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有点面生,是刚到咱易州吧?若是想购买易水砚,还请到店里看看。咱们店里,各种精品应有尽有,保证公子看了满意。”小二弓着身子,极力的讨好着。 这里虽然是主街道,但或许真的是人们还没有过完年,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见,店铺里的顾客更是几乎没有。 好不容易看见两个打扮看起来不是很穷的主,小二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直接将两人拉进店铺里面去。 “应有尽有?”肖尘扭头看向小二。 似乎是感觉“应有尽有”这个词语有点大了,小二尴尬的一笑,两只手抱在一起放置于小腹,将身子弓的更低:“反正咱店里精品不少,二位公子可以先进去看看。” “行,那就进去看看,有没有精品。” 第119章 官商一家人 这间铺子不大,却是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造型不一的精品易水砚。 肖尘随手拿起了一个,仔细的端详着。 “你的这些砚台造型尚可,质地也行,唯一欠缺的就是没有两件一模一样的易水砚。”看着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小二,肖尘将手中的砚台,缓缓的又放在了柜台上。 “公子说笑了。”小二弓着身子,笑着解释道:“咱这店铺里面的易水砚,全部都是人工采石,人工雕刻。都是根据每一块砚石的质地,色泽,原始形态,而由雕刻师现场发挥,而做出来的精品。公子想要两块式样接近的或许可以找出来,若是想要一模一样的,找遍整个易州城,恐怕也找不到啊。” 小二身子虽然弓着,可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自信。 肖尘眉头一皱:“这样啊,那可真是让我有点为难了。我想买来送人,若是外观上差别太大,岂不是容易让人误会,哪个好哪个不好?” “公子若是想要两件外观相似的易水砚,咱店里还是能挑出来的。”小二说着,就准备在柜台上帮助肖尘挑选。 “两个不够,我需要百十个一模一样的易水砚。”肖尘说道。 “啊?”小二抬起的胳膊停在了空中。 来买易水砚的文人墨客,他见得多了。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总能卖出不少的易水砚。 可今天这二位,对易水砚的这要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居然要求一模一样的式样。这个要求,自己还真的达不到。 “二位公子,想要百十个一模一样的易水砚,恐怕只有定制了。”看着肖尘,小二一脸歉意的说道。 “你这能定制么?” 小二摇了摇头:“这定制,只有找咱易州易水砚最大的生产商,欧阳家族定制了。” “哦,”肖尘一愣,“你这不是将生意往外推呢么?” 小二笑了笑,搓着双手道:“其实都差不多,若是能给欧阳家族拉去这么大的订单,小的也能赚取到一定的辛苦费。” “这么直接?你就不怕我直接去找欧阳家族定制易水砚?”肖尘还真的有点不知道如何甩掉这名热心的店小二。 “这个,公子就有所不知了。在易州城,要想低价位买到大量的易水砚,只能去欧阳家族的制砚作坊。而不是行内人的话,这作坊在哪里,你们都不知道。”小二挤着眼睛,神秘的说道。 “这又为何?难道这街上的店面,价位都是虚高不成?”肖尘笑着,盯着小二。 小二猫着腰,朝店外的街道上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 “这些店面啊,都是给那些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和官府巡视设立的。像公子这样要百十件形状相同的易水砚,应该是给学府或者行政机构统一采购。若是到欧阳家族去定制的话,无论外形,色彩和外面店面上的一模一样,但价位嘛,绝对让公子一次赚个够。” “等等,等等。”肖尘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你这样说,我还是没听明白。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外面店铺里的易水砚,乃是真正的精品易水砚。而打算去欧阳家族定制的易水砚,只是外观上接近易水砚,真正的出身是,从其他地方采集的石材,按照易水砚的制作程序来加工的而已?” 小二嘿嘿一笑,声音压得更低:“这些原材料虽然不是真正的易水砚材料,但绝对很是相近,不是研究了多年的人,根本无从分辨。公子完全可以放心。” 肖尘心中总算明白了,这就是以次充好。 “那这种易水砚,和外面店铺里的易水砚,价位上有多大的差距呢?”肖尘接着又问道。 小二清了清嗓子:“怎么说呢,外面卖十两银子的,咱这种外形相似的,只需要二两银子。一个易水砚,公子就可以赚到八两银子,要是百十个呢?” 肖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就一个只有文人才会使用的砚台,其中就有这么大门道在里面,那其他材料呢?朝廷每年采购的大量布匹,棉花,中间会不会也有这种以次充好,价格却维持不变的情况存在? 以前,自己在锦衣卫的时候,也查办了不少的贪官污吏。不过,最多就是将他们抄家,财产全部收缴国库。从未了解过他们是如何去贪的。今日这小二的一番话,肖尘瞬间明白,为何有人花大量的银子都要购买个一官半职。 并不是人们想的为了光宗耀祖,而是想用手中的权力,来获得更多的银子而已。 “这种情况属于造假,官府不会查吗?若是被官府查到了,我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不说,还要吃上官司?”肖尘也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查,这种事情走到哪里官府都会严查。不过,若是这种营生也有官府的份,他就不会自己查自己了。”小二神秘的说道。 肖尘摇了摇头:“我感觉,还是不要铤而走险的好。若是被查处了,银子都是小事,官司可是大事。到时候身败名裂,岂不是适得其反。” 感觉到了肖尘的犹豫,小二越发认为二人就是两条有利可图的大鱼。 “公子放心,咱这条产业链,和州衙可是上下一条心。至少小的可以保证,在易州地界,绝对没有人查你。等公子出了易州地界,有易州州衙的批文,谁又敢说你手中的易水砚,不是真品?”小二得意的说道。 “还有州衙批文?”肖尘经惊讶的问道。 “这个自然要有。外面的零散买卖,州衙是不收税的。但这种大量的购置易水砚,是需要向州衙上缴税赋的。” “那这个税赋,应该是谁来上缴呢?是我,还是欧阳作坊?”肖尘道。 “按照正常交易,是需要卖家来上缴这个赋税。但既然价格这么的低廉,赋税就要由买家来出。不过公子放心,这个赋税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点,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还是最后进了公子您的口袋才是。” 看着一脸认真的小二,肖尘心中笑了起来。 官商勾结,欺上瞒下,东厂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啊。 第120章 消失又重现 回到天一客栈,肖尘将段天明叫到了自己在三楼的上房里面。 “这次出来,从厂公那里领了多少的盘缠?”肖尘斜躺在那柔软的大床上,双手抱着脑袋,看着段天明。 出来执行任务,后勤上的事务,都由段天明打理。无论是吃饭还是住店,肖尘就是那种饭一吃嘴一抹的主,从来不过问银两的事情。 “纹银二百两,银票五百两。就咱们十多个人,连上马匹的草料钱,正常花销,够花一阵子了。你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事?”进门肖尘就问这事,还真是出乎段天明意料之外。 “纹银二百两,应该就是厂公大人给咱们准备的正常花销,这五百两银票,应该是以防不时之需。这些钱,都是厂公大人从东厂的活动资金里面挤出来的。”肖尘左腿搭在右腿上,看着头顶那乌漆嘛黑的天花板。 段天明上前,伸手在肖尘的脑门上摸了一下,又在自己的脑门上摸了一下:“你没发烧啊,今天怎么竟说些这和你以前格格不入的话。总是提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俗气了?” 肖尘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说个银子就是俗气?那进城的时候,你不交银子,咱们的那些马匹,能进来不?” “话倒是对着呢,不过,你以前从来不提银子的事。每次出门都让我打理一切,今天这是咋了,突然对银子这么感兴趣?” 这上房里面,不光有茶水,桌面上还摆放着煮熟的花生和一些好看的糕点。 段天明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抓起上面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你说,要是我们一行人,人人都住着上房,你还会这般狼吞虎咽的吃这些糕点?”对着段天明,肖尘挤了挤眼睛。 “都住上房也行,就怕这几百两银子顶不了多少日子。”白了肖尘一眼,段天明继续吃他的糕点。 “靠厂公大人给的银子,当然顶不了多少时日。我们就不会自己想办法么?”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似乎是被糕点噎住了,段天明急忙提起桌上的水壶,往茶碗里倒了半碗,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 又伸长了脖子,右手在胸口使劲的揉捏了几下,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笑吧?你准备给兄弟们谋福利了?”段天明道。 肖尘点了点头:“兄弟们跟着我们,风里来雨里去的,连吃个糕点都像你刚才那样,差点被噎死,这吃好点,住好点也不为过吧?” “不为过,不为过。咱们这是等于提着脑袋给朝廷办事,吃好喝好住好,才有精力将差事办好不是。”看见肖尘开窍,段天明忍不住的一阵欣喜。 以前的时候,但凡遇见抄家的这档子事,段天明都会顺手给弟兄们弄点福利回来。这也是锦衣卫里不成文的一个传统而已。 但分到肖尘的时候,总是会被他拒绝,还说自己一个单身汉,吃穿不愁,要那些银子有什么用。 后来,渐渐的自己也被肖尘的这种观点传染,对银子没有了什么感觉。反正在东厂或者锦衣卫,吃饭穿衣都不用花钱。每个月的那点军饷,偶尔出去吃一顿好吃的,也是足够了。 “咱们这次出来了一共十五人,这些银子可以支撑一段时日。若是整个十三役的人都来了,又可以支撑多少日子?看着这些官商勾结贪赃枉法,我就在想,若是将他们贪污来的银子,作为我们东厂的活动经费,是不是也算是减轻了他们的一部分罪孽。”肖尘板着脸,表情很是严肃。 “唉。”段天明长叹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身,嘴角还沾着糕点的残渣,“和肖兄弟认识以来,我发现我从未真正了解过肖兄弟。不但忧国忧民,更是想救那些失足的官员于水火之中。为了减轻他们的罪孽,以后就按照肖兄弟你说的来。” 两人对视一眼,肖尘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段役长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拍马溜须的本领,是天生的吧?”肖尘笑着说道。 段天明眼睛一瞪:“什么叫拍须溜马,我那是肺腑之言。” “哈哈哈。。。” “哈哈哈。。。” “明天,先去找那小二,带我们去欧阳作坊,定上一百枚易水砚?”段天明挤着眼睛,压低了声音。 “一百枚?能不能大方一点,我们可是京城来的。定上五百枚。”肖尘说道。 “五百枚?是不是有点多?按照一枚易水砚二两银子的价格,也得一千两银子。我们现在哪有那么多银子?” 肖尘扬起脑袋,将手伸进了怀里,摸索了半天,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银票。 “看好了,这是一千两。” “你哪来的这么大一张银票?”段天明有点吃惊,拿过银票,仔细的辨别着真伪。 在段天明的印象中,肖尘每个月就那么几两军饷,从来没有对银子感兴趣过。今天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千两银票,他可真的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别看了,这是一张真银票。”白了一眼段天明,肖尘又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顺便抓起一个煮熟的花生,扔在了嘴里。 “腊月二十三,京郊的那起案子,那被我赐了毒茶的刘大人,送了我这张银票。当时顺手揣进了怀里。这次出来,咱们十五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也就将银票带上了,以防不时之需。”肖尘说道。 “好你个肖尘,你居然私收银票。”段天明嘿嘿笑着,将银票收进了怀里。 “那刘大人诚心给我,我不收岂不是辜负他一片好意?”肖尘嚼着花生,坏坏的笑了起来。 翌日,肖尘早早就睁开了眼睛。想着今日要去欧阳作坊便准备从床上爬起。 “砰砰砰”门口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徐掌柜的声音,“肖公子,那欧阳公子弹琴来了。” 欧阳公子?消失了好几天这又突然出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他的口中,套出欧阳千户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听欧阳公子的曲子去。” 对着房门,肖尘应了一声。 第121章 琴曲念故人 客栈大厅,依然是没有其他的客人。 除了东厂的那些校尉,在一边开始闷头吃着早饭,整个大厅里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那徐掌柜静静的站立在柜台里,右手搭在柜台上面,面前的茶碗冒着热气,好像是准备品茶听曲一样。 肖尘拉开房门,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在那欧阳公子对面的役长桌子上坐了下来。 看见肖尘下来,正在一边和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段天明,直接将桌上的两个包子用盘子端起,来到了肖尘的跟前。 “热乎的很,来一个。”将包子往肖尘跟前一推,段天明从旁边的桌上提起热水壶,翻起肖尘面前扣着的茶碗,满满的倒了一碗。 肖尘拿起一个包子,张嘴就咬了一半,顺势看向这“易州名人”欧阳肖克。 三十来岁的年纪,穿着倒也讲究。头发也似乎精心梳理了一番,并没有徐掌柜说的那么邋遢。尤其那一双看似无神的眼睛,看向面前的古琴的时候,竟泛出了无限柔情。 在他的眼里,肖尘众人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般,眼前那老旧的古琴,才是他的一切。 左手缓缓抬起,食指微曲,中指往前一伸,便按在了那古琴的第一根琴弦之上。右手往前一拨,几根手指带出一道虚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手指触碰到了琴弦,“叮。。。”的一声长音,使得肖尘心头一阵空明。 肖尘一惊。虽然他不懂音律,但凭着一道单音就让人瞬间空明,这欧阳肖克的古琴造诣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随着这一道琴音的响起,肖尘潜意识的感觉,自己这大口吃包子的想象,好像与这空灵的琴音格格不入,只得将手中那被咬了一大口的,冒着热气的大包子放在了盘子中。 似乎这一道琴音,也是欧阳肖克给自己静心。 仰起头,双眼缓缓闭上,双手开始在古琴上拨弄。 那如水的琴音,便在他的指尖化开,在大厅里回旋。时而舒缓如清泉,时而激越如瀑布。如歌的琴音,如春风吹拂田野,如雨滴洒落稻田。如蛙声应和,又似惊涛拍岸。仿佛夜空中升起一轮明月,又如同孩子们追逐着风筝嬉笑打闹。 豁然,琴声一转,一种松沉而旷远的散音入得耳来,让人不由得心中泛起一种远古之思。而四周的泛音犹如天籁,给人一种清冷入仙之感。 欧阳肖克的双手,在古琴上行云流水般的拨动,那细微悠长的琴音,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缥眇多变。 或许是情到深处,那欧阳肖克竟扬起了头,开始唱曲: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随着这首曲子,欧阳肖克的脸上表情,也在一次次的变化着。有欣喜,有无奈,有悲哀,有认命。 似乎又想起了那城外的孤坟,想起了自己一个人在世间毫无目的游荡,欧阳肖克的琴音更加的悲伤。他的嘴里,又唱起了另一首曲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唱到此处,琴声戛然而止。欧阳肖克整个人已经伏在了古琴上,泣不成声。 大厅里,没人做声。即便是肖尘这种常年刀口舔血,在生死边缘求生存的东厂校尉,也忍不住的有点难受。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曾经给了自己一个月温暖童年的师父“老家伙”,还有那大年夜,冒死出宫给自己送去一个烧鸡的王三。 对于欧阳肖克和徐掌柜妹妹的这种感情,肖尘不懂。但从欧阳肖克那前面欢快后面悲伤的琴音里,肖尘听出了他的欣喜,无奈,思念与悲伤。 这种情况,是整个大明王朝的大趋势,大观点所造成的。肖尘或许可以用手中的权力,惩罚某一个人,某一部分势力。但对这种长久形成的大观点,他是无能为力,没有任何的一点办法。 对于这种事情,肖尘使不上任何的力气。但那因为没有使银子而扣押了欧阳逍遥考卷的主考官,肖尘却是有了一查到底的兴趣。 既然皇上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但东厂作为明成祖最信任的监察机构,肖尘不介意,先从负责为朝廷输送新鲜血液的礼部内部,开始大清洗。 在徐掌柜的心里,从欧阳家族在客栈门口放狠话的那天起,就发誓不再和欧阳家有任何的来往。包括这欧阳肖克在内,徐掌柜从心里鄙视他。 即便是家族反对,自己无力抗争,但连前来,将整个事情说清楚,至少让妹妹死心的勇气都没有。这种人,无论是他的出发点是什么,无论他有多么充分的理由,就这样突然消失的行为,在徐掌柜看来,不配称之为男人。 欧阳肖克或许很懦弱,但他更是固执。在一个未过门的女子坟头生生守了三年,终于换来了徐掌柜的原谅。 守着故人的古琴,坐在故人生长的地方,对于现在的欧阳肖克来说,这就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勇气。 看着悲伤的欧阳肖克,徐掌柜端起柜台上的茶碗,走过去放在他的旁边,准备离开。 “徐大哥,”欧阳肖克抬起了头,跟着,整个人也站了起来。 “嗯?”徐掌柜回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这欧阳肖克虽然经常来客栈弹琴,但是,每次也仅仅是为弹琴而来,两人几乎从未沟通过,今天,是由什么事情吗?徐掌柜不由得想到。 “可以将这把古琴,送给我么?”欧阳肖克的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这原本是妹妹的遗物,她已经不在人世,送给你也无妨。”徐掌柜苦笑了一下,说道。 “好,谢谢徐大哥。”说着,欧阳肖克将那古琴轻轻抱起,就要离开。 徐掌柜一愣:“你以后,还来不?” 摇了摇头,欧阳肖克的眼中似乎带着一种解脱:“不来了,永远都不会来了。” 第122章 城角藏作坊 望着开门远去的欧阳肖克,肖尘的心中却是泛起了好几个疑团。 “徐掌柜,这欧阳肖克之前来客栈弹琴,也是这等形象么?”肖尘走到那呆望着欧阳肖克渐渐远去背影的徐掌柜跟前,轻声问道。 收回目光,徐掌柜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刚才摆放古琴的桌椅。 “以前也是这么的沉默寡言,不过头发却也没有梳理的像今日这般精致。” “哦,你也感觉到了,欧阳公子今天的头发特别精致?一个万念俱灰之人,这般的梳理头发,给谁看呢?”肖尘道。 徐掌柜正在抹着桌面的右手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肖尘:“以前,这欧阳公子也会唱曲,却没有今日这般声泪俱下,他该不会想不开,要寻短见吧?” “应该不会,即便是要寻短见,也在当时你妹妹去世的时候,已经寻了短见。不过,今日这精致梳理的头发,按照他目前的状态来说,或许真的是一种告别。只是,他在和谁告别?古琴?不可能,他是抱着古琴走的。来和客栈告别?为什么要告别,他想回来看,完全可以随时回来看看。他说永远都不会来了,是有人阻止他来,还是说,欧阳家族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肖尘的心里,瞬间出现了一连串的问题。 “徐掌柜,我冒昧的问一句,这欧阳公子即便是这种状态,也应该是欧阳家族的继承人,是不是?”肖尘问道。 “那当然是。欧阳家族一共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地做官,已经是官府的人。现在只剩下欧阳公子一个,当然是欧阳家族的未来掌舵人。” 肖尘轻轻一笑,不再询问。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眉目。 这欧阳千户,已经逃回了易州,回到了欧阳家族。 随着大儿子的回归,这欧阳家族的继承权,就产生了分歧。原本就已经万念俱灰的欧阳肖克,显然看不惯这种世俗的争夺,打算带着那把古琴,出走他乡。 或者是,欧阳千户为了争抢家族的唯一继承权,将欧阳肖克逼得,不得不离开易州。 反正,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说明了一点,欧阳千户回来了,欧阳肖克必须走。 虽然这欧阳千户是欧阳家族的大儿子,但在外做官许多年,突然回到家族,身边并没有自己信任的人手,若自己没猜错,那同为易州人氏的赵千户,此刻应该也在欧阳家中,并且时刻陪在那欧阳千户的身旁。 想到这里,肖尘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来,也是正面接触欧阳家族的时候了。 青石铺就的主街道上,肖尘走进了昨天的那间商铺。段天明紧跟其后。 “二位公子是否考虑妥当了?”看见这两位“财神爷”进门,小二早已经迎了上去。双手搓着,身体躬的恨不得趴在地上,以显示对肖尘的恭敬。 “我回去想了想,这趟生意虽然有风险,但既然是生意,哪里有一点风险都没有的。不过,即便是去了欧阳作坊,我也要和欧阳家族的拿事人交易。必定,作为易州城的大家族,我觉得更为靠谱一点。”肖尘双手背负,微微一笑,看向小二。 “这个,容小的考虑一下。”小二面露难色,低下了头。 既然这是一桩见不得人的生意,欧阳家族当然不会将主事人抛出来。一旦出事,也方便推卸罪名。 “我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想保证我的安全。必定几千两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出个差错,也会让我心疼一番的。”看见小二考虑,肖尘若无其事的说着,缓缓的向着门口走去。 “等等,公子留步。”听见肖尘说出几千两银子的时候,那小二的眼睛闪出一道精光,疾步跟了上来,“公子打算购买多少易水砚?” “多少?这个得看货。若是欧阳作坊的东西面相过关,就先买五百枚试试水吧。若是面相和你说的相差太远,我也只能放弃从欧阳作坊购买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听着肖尘的话语,小二的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五百枚易水砚,欧阳家给自己的辛苦费,就能达到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自己在这店里当小二,辛苦十年也最多赚来五十两银子。这买卖,一定要促成。 小二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凑到了肖尘的跟前:“这欧阳作坊的易水砚品相,公子完全可以放心。咱易州的大部分精品易水砚,都是出自欧阳作坊。不过,欧阳家族到底会安排什么人出来和公子谈这笔生意,小的可不敢保证。小的只能将公子带到这欧阳作坊,其他的,就看公子您自己的了。” 肖尘略一思考,爽快的说道:“行,就你这份用心程度,不管生意成或者不成,本公子都应该赏你。” 说着,看向段天明:“打赏。” 段天明早已心神理会,从怀里掏出一个十两的元宝,往小二身上一扔:“拿着。我家公子是个爽快人,只要他高兴了,啥事都好说。” “是是是。”接过银子,小二脸上笑成了花,“公子放心,今天他们欧阳家族若是不出来个主事的,咱就不和他们做这趟生意。” 一直将那条主街道都到尽头,又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三人来到了城角的一个大院子门前。 肖尘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少说也要占地十几亩。能在易州城里有一个十几亩的院子来加工易水砚,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到了?”肖尘看向身边停下脚步的小二。 “到了。小的这就你上前敲门去。”小二应了一声,上前伸出右手,在那紧闭的大门上轻扣了几下。 片刻功夫,大门被拉开一条缝。 小二急忙上前说了几句什么。 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在肖尘二人身上打量一番,方才将大门缓缓拉开。 看见大门打开,小二急忙返回肖尘的身边,弓着身子,抬起手臂,恭敬的说道:“公子,请。” 那毕恭毕敬的态度,无不彰显着肖尘的身份和地位。 段天明手持配刀,紧跟在肖尘身后。 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紧张着自家公子的安危。 第123章 鹰眼张管家 进门,便是一个用来种植花草的小花园。一条幽静的小道通向不远处的池塘边。 古朴的房屋造型,若不是远处的几处大房子,隐隐传来零星的敲击声和打磨声,肖尘真的还以为,这就是一个隐居在闹市中的普通大户人家而已。 小二在前面带路,三人穿过了小花园,来到了一处似乎是小客厅的房间中。 厅里有着一张桌子,两边各放着一张椅子。再往旁边,靠墙又摆放了几张椅子。 肖尘站在小厅的中样,打量着这个小房子。 小二站在通往后堂的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盏茶功夫,后堂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打量了小二一眼:“又来主顾了?” 小二弓着身子,点头哈腰道:“今天张管家刚好在这里,那真是太好了。这是京城来的肖公子,要的量比较大一点。” 说着,就将那矮小的中年人,往肖尘跟前引荐。 中年人身高五尺,身材消瘦。并没有一般大家族管家那种大腹便便的样子,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肖尘。 “这位公子,请问来自京城哪里?”张管家双手背负,紧紧地盯着肖尘的眼睛。 做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官府。听闻肖尘是从京城来的,那张管家的警惕性又提高了几分。 “西直门外。”看着那矮小却阴沉无比的张管家,肖尘淡淡的说道。 “西直门,乃是皇家从玉泉山取水的水车必经之地,公子能住在这里,想必家里也是非富即贵了。”张管家微微一笑,那犀利的目光可是从未离开肖尘的眼睛。 长久以来,欧阳家族经营这种以次充好的营生,虽然有着易州州衙的庇护,可他们也知道,这是在刀刃上行走,随时可能出事。 但是,巨大的利益,却是让他们甘愿铤而走险。 不过,对于这种第一次打交道的新主顾,他们是格外的谨慎。 于是,老练阴狠的张管家,便成了欧阳作坊的把关人。 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老谋深算的张管家,自以为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能甄别出对方是否说谎。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顿饱饭吃,还是能做到的。”肖尘双手背负,气势上丝毫不属于对方。 “这年头,敢自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尤其是在京城里,绝非泛泛之辈。这位公子,可否透露一下家族的姓氏?”张管家的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姓肖。”肖尘淡淡一笑。 张管家低头,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肖尘,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公子的这个姓氏,恐怕也只是出了京城才用的吧?” 肖尘脸上浮现出一种惊讶的神态,随即又恢复自然。 “本公子只是听说这易水砚颇有名气,想买点送人而已。张管家就不用这么的疑神疑鬼了。若不是看在那中间的差价还够几顿饭钱,我才懒得和小二跑这么远,磨这么多的嘴皮子。” 肖尘轻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张管家淡淡一笑,道:“就是因为这中间的差价太大,我们做小本生意,更不得不谨慎。不知道公子想要哪种货色?” “这次我送的人比较多一点,价位上也不能太高。就外面标价十两银子的吧。”听见这张管家直入主题,肖尘脸上的愠怒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知道公子大概需要多少的量?”张管家道。 肖尘没有说话,抬起右手,在张管家面前伸开。 “五十?”张管家淡淡的道。 若是只要五十枚易水砚,虽然利润也有着几十两银子,却哪里值得自己三番五次的甄别对方的身份。 “五十枚的话,我也懒得跑来和张管家见上一面了。五百枚。”肖尘若无其事的说着,在桌子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左腿搭在右腿上,胳膊压着椅子的扶手,随意的看着张管家。 听见对方一次要买五百枚易水砚,自认见过世面的张管家也吃了一惊。 这易水砚不同于其他东西,只有文人墨客,或者学子官员才能用的着。这位年轻的公子一次就要五百枚,这人脉得有多广啊。 即便如此,这张管家心中的警惕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但是,脸上却是瞬间堆满了笑容。 “瞧瞧我这忙的,光知道和公子寒暄了,竟忘记给公子让座。”随即朝着后堂喊了一声,“来啊,给公子上茶。” 话音刚落,一名下人打扮的汉子,提着一个水壶,手中拿着一个已经放好茶叶的茶碗走了进来。 将茶碗放在肖尘面前,将热水倒满,转身离去。 张管家一脸笑容的也坐在了肖尘对面:“肖公子一路辛苦,喝了这碗热茶我们再谈具体事宜。” “好。”肖尘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身边一直护卫一样紧跟着的段天明,一步跨在肖尘面前,拿出随身的银针,在茶水里试探了一下,又退回一边。 张掌柜笑着,似乎对段天明的行为看不见一样。 肖尘食指微曲,轻轻叩击着扶手:“张掌柜不要介意,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虽然牵扯银两并不算多,但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哪里那里,换做是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会这么做。”张掌柜急忙附和着。 他已经认定,眼前的这肖公子,一定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而且很有可能,是权宦之家。 单单他的那名护卫,步履沉稳,行事更是目空一切。若不是大场子见多了,哪里会有这份气质。 “张管家,听说你这里的东西,几乎可以乱真。咱们既然要进行交易,我可否先看看货?”盯着张管家那鹰一样犀利的眼睛,肖尘的语气很是轻松。 “这个自然。”张管家站了起来,“我这就安排人,将样品端上来。” 走到后堂门口,张管家冲着里面招了招手。 一阵脚步声响起,两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头戴大棉帽,身着下人服饰,端着两只木盘,中间各自摆放了五枚易水砚,走到了肖尘的面前。 “放在桌上。”张管家家吩咐道。 两人也不吱声,将盘子中的易水砚,一一的摆放在桌上。 伸手拿起一块砚台,肖尘就要仔细打量,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瞥向那下人手的右手虎口,心中突然一愣。 第124章 肖公子不满 作为一名常年在外征战的千户,只要不是左撇子,无论是使用刀,剑,还是长枪。都会在右手的虎口上,留下厚厚的一层老茧。 而肖尘眼睛余光所触及的地方,正是那下人右手上的虎口。 再说了,作为一名管家,在所有的下人之中,就是权利最大之人。而刚才,张管家说“放在桌上”的时候,两人居然不吭一声。即便是哑巴,也不可能恰巧两人都是哑巴。 就算是为了保密,欧阳家族的人,将所有的工匠连同这里的下人,都割掉了舌头,那这虎口的老茧又怎么解释? 肖尘拿着一块易水砚,似乎对品相很是满意一样,脸上挂着笑容。 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二人的脸上扫着,希望从二人的脸上,可以找到和欧阳肖克的长相,有点相似的地方。 只是,二人退至一边,低着头,大棉帽子又压得很低,整个脸庞却是无法看清。 “单看品相还是不错。”肖尘笑着,将手中的易水砚放回了桌面。 “咱们易州城,也就是我这里,可以做出这么好品相的易水砚了。”听见肖尘夸奖,张管家脸上带着笑容,自豪的说道。 肖尘嘴角轻轻上扬,胳膊往前一伸,稍微用力。桌面上所有摆放整齐的易水砚,一个不留的被推到了地上。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十枚品相上乘的易水砚掉落在那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变成了一块块碎石,散落一地。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张管家,面容立刻板了起来。 两名强壮的下人,更是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步,似乎就要动手。 然而,段天明早已上前一步,挡在了肖尘面前。“哗拉”一声,手中的佩刀就抽出了一半。 那将肖尘二人带来的小二,此刻早已经吓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 刚才还想着,今日可能会有一笔可观的收入,纳入囊中。谁知道一转眼,他们竟然兵刃相见。 张管家一抬手,挡住了两名下人:“肖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即便是京城的权宦世家,但他们终究只有两个人。今日若是翻脸,自己不介意将他们的人头留下。 看着众人紧张的样子,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嘴角动了几下,“噗”的一声吐出一片茶叶。 “张管家,还真是拿我当外人对待啊。不安排座位也就算了,这不知道放了几年的陈茶,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招待客人?”盯着一脸凶狠的张管家,肖尘又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全部吐在了地上。 “茶是陈了点,可这些易水砚,在外面怎么说也值个百十两银子,公子就这么的随手打碎,我的老脸也有点挂不住。”张管家放下胳膊,上前一步,双眼直视肖尘。 那种气势,似乎肖尘不给自己个满意的交代,马上就要动手一般。 似乎并没有看见对方那充满着威胁的目光,肖尘闭上眼睛,轻轻的摇着脖子。 “天明。” “在。”段天明将腰间的佩刀插回了刀鞘,高声应道。 “给张管家赔一百两银子。”闭着眼睛,肖尘轻轻的说到。 “是。”干净利落的应了一声,段天明从腰间拿出两个五十两的大元宝,“啪”的一声就放在了桌上。 双手在椅背上一撑,肖尘站了起来:“这几块易水砚单单从品相上看,还算过得去。但我要送的人,都是以使用居多,品相倒是不太重要。将这几枚砚台摔碎,我也不过是想看看,这砚石的品质是否能过关。既然张管家不愿意我检查砚石的品质,那我们的这个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告辞。” 话音一落,肖尘就要向门外走去。 看着肖尘将一百两银子就这么随手挥霍了,再想想之前他和自己说,要五百枚易水砚的随意口气,张管家那会让这个大财神就这么走掉。 一把抓起桌上的银子,就挡在了肖尘的面前。 这张管家,就是欧阳作坊的主要负责人。每一起生意,不但关系着自己在欧阳家的地位,更是关系着自己的收入。 虽然这是欧阳家的作坊,但每一笔从他手里成交的生意,多多少少他都会捞一点好处。这五百枚易水砚的大单子,从中捞个百十两银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将手中的银子往段天明的怀里一塞,张管家的脸上挤满了笑容,伸手一指肖尘方才的座位:“误会误会,肖公子误会了。来来来,先坐下听我给你解释。” 微弓的身子,讨好的表情,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肖尘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冲着两名端着木盘的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张管家又扯起嗓门朝着后堂大喊道:“重新沏茶,用我平时喝的茶叶。” 做完这一切,方才搓着手,坐在了肖尘对面。 “做生意先验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咱欧阳作坊的东西,绝对的可以和外面的精品所媲美。正因为如此,一般的主顾来了,观察一下品相就会下单子。像公子刚才那样,一下子摔碎十块砚台验货,在下从未见过,还以为公子对东西不满意呢。所以下人有点激动,还请公子海涵。” 说着,张管家居然站了起来,双手作揖,对着肖尘就是一躬。 这一幕,却是将一旁的小二彻底的看呆了。 这张管家是谁,那可是易州城三大家族之一的欧阳家的大管家。即便是知州大人见了也是笑脸相迎。而今,却对着肖公子鞠起躬来。那这由自己带来的肖公子,该是有着多么显赫的家世。 想着自己居然无意间高攀到这么一位有势力的公子爷,小人刚才的惊恐早已消失不见,咧着嘴吧,脸上笑开了花。 “既然是误会,那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可这货,我还是得验。”肖尘淡淡一笑。 “验,一定得验。”张管家笑的满脸皱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双手递到了肖尘的面前。 第125章 银票定生意 肖尘将整个身子随意的靠在了椅背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在张管家看来,这肖公子应该是对自己的一系列补救措施颇为满意,而且应该是长久以来,习惯了这种被尊敬的说话方式。刚才自己有点谨慎过头的试探,没有将他冲撞的转头就走,还真是万幸。 接过张管家双手递来的易水砚碎片,肖尘嘴角微微上翘,一副不和你过于计较的表情。左手捏着碎片,右手食指弯曲,在碎片边缘上轻弹了几下。 对于这易水砚的真伪,肖尘根本不懂得如何鉴赏。对于张管家的态度,他也根本的不在乎。 他的笑,是因为刚才两名健壮的下人发怒的时候,其中一名的脸上,他看到了和欧阳肖克的长相几分相似之处。 这欧阳千户不但逃回了易州,还用着下人的身份,隐藏在这偏僻的欧阳作坊之中。 旁边的另外一名下人打扮的汉子,如果自己猜的没错,一定就是和欧阳千户一起逃走的赵千户。 “张管家,这砚石的细腻程度还算可以,勉强能够使用。就是不知道,五百枚的量,你这里是否现在就可以拿出来。”屈指一弹,肖尘将手中的碎片,弹在了张管家的脚下,又拿出一个金色的挖耳勺,闭起眼睛,自顾自的挖起了耳朵。 张管家双手抱拳,身体再度微弓,努力的给脸上堆满着笑容。 现在,肖尘越是对他不尊重,他就觉得肖尘的身份越是不同凡响。一个京城权宦世家的公子爷,即便是有着再好的修养,对一个破州城里小家族的小管家,哪来那么多的容忍之心。 “肖公子若是只要百十枚易水砚,小的这里倒还是有点现货。只是这五百枚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还得保证和外面精品九成相似的质量,恐怕还需要公子多等待一些时日。”张管家脸上净是笑容,始终保持着躬身的样子,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为委婉一点。 “无妨,听说这易州城的元宵节也异常的热闹,我倒是不介意在这多住些时日。天明,将货款先给张管家。”肖尘歪着脑袋,淡淡的说道。 “是。”段天明从怀里拿出肖尘给他的那张一千两的银票,上前一步,右手拿着银票,就往张管家的身上捅了一下,“诺。” 出手的时候,段天明故意使了一点力气,直接将那张管家捅得的后退了三步。 这要是搁在平时,易州城有人敢这样对他,早被他招呼下人一顿暴揍了。 可此刻,张管家却是没敢接段天明手上的银票,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继续保持着恭敬地样子,“肖公子,您这护卫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啊,这一捅,差点要了小的的老命。” “不会不会,我这护卫就是力气大了一点而已。”拿起桌上张管家重新命人泡的茶碗,肖尘轻抿了一口,“这茶,勉强还能入口。” 看着段天明手中那一千两银票,张管家想接,却又有点不敢伸手。 “肖公子,我这货还没准备好,要不,等到您收货的那天,再付货款吧?”张管家讨好的说道。 “拿你的货,就要给你付款,早付完付都是要给你的。难不成,张管家会拿着这区区一千两银子跑路不成?收着吧。”肖尘淡淡的道。 “不会不会,咱们欧阳作坊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誉,哪里敢拿着公子的银子跑路呢。”张管家双手颤颤的从段天明的手里,接过了银票。 “那好。”肖尘左手在桌面一撑,站了起来,“你抓紧时间出货,趁着这大好的天气,我在这易州城里溜达溜达。” “肖公子,要不要小的派几名下人,给您打点打点?” “不用,我有下人。”在张管家那满脸讨好的笑容中,肖尘大步走了出去。 那一旁一直站着的小二,见两位贵人就要离开,脚下移动,就要跟着出去,却被张管家一把拉住。 “肖公子要出去溜达,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听见身后张管家的话语,肖尘嘴角轻轻上扬,双手背负,走出了这处古朴而又隐蔽的大院子。 看着肖尘二人走出了院门,张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两人,你是怎么认识的?”一屁股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张管家居高临下的看着小二。 小二面露疑惑:“张管家,一千两银票您都收了,还在怀疑肖公子的身份?” “废话少说,问你,你回答就是了。” “就是来店铺里看易水砚,说要的量大。小的一想到张管家平时对小的的照顾,就将人给您带来了。这不,又是一大桩生意。”小二搓着双手,嘿嘿的笑着。 “别一天就惦记着那几十两银子的打赏,我切问你,这肖公子之前可曾到过你的店铺买东西?”张管家那鹰一般犀利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小二。 张管家很想做成这种生意,但这一次的出货量,实在是有点太大。按照正常的价格,一枚易水砚卖十两银子,五百枚就是五千两银子。若是出个差错,别说自己,整个欧阳家族都会连着遭殃。 虽然那肖公子的派头,是十足的大户人家公子哥,但谁又能保证他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呢? 近几年,朝廷处理了多少的贪官污吏。这小小的易州城,自然是进不了皇上的眼睛,但万一是有人想向朝廷邀功,对易州城下手呢? 一向老谋深算的张管家,面对着手中那一千两银票,有点动摇,可是,谨慎总归是没有错,何况这种谨慎,关乎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尽管张管家一心的谨慎,可那小二,那知道他的心思。一想起肖尘在店里随手就给自己打赏了十两银子。又想着这一单生意要是能做成,还有着几十两银子的进账,便一心向着肖尘说起了好话。 “张管家有点多虑了,这肖公子之前在我那店铺里已经购买了上品的易水砚。若不是老主顾,我怎么会随便就将他们带到这欧阳作坊?”小二双手下垂,恭敬的说道。 看着小二,张管家站了起来,眼睛重新看向大门口。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点不踏实的感觉。 “我得安排人手,将这肖公子跟踪几天,看看他们到底是何人。”张管家的双眼,微微眯起。 第126章 欧阳大公子 出了欧阳作坊的院门,肖尘二人顺着原路,绕回了那古朴典雅的易州主街道。 “肖尘,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跟在肖尘身旁,段天明低声问道。 “吃喝玩乐。”在大街上扫了一圈,肖尘盯着远处一个看起来的颇为豪华的饭馆。 “啊,吃喝玩乐?我们不做事了?”段天明一愣,有点呆滞的看向肖尘。 这个对办案如痴如狂的人,还会知道吃喝玩乐? “吃喝玩乐就是做事。现在除了吃喝玩乐,再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事情了。”肖尘迈着悠闲的步子,向着那家豪华的酒馆走去。 段天明虽然不理解肖尘为何要这样做,但他知道,肖尘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抬头看了一下酒馆的招牌,肖尘迈腿就走了进去。 “二位公子,要点什么?”看见客人进门,精灵的小二将手中的白色布巾往肩头一搭,就迎了上去。 在大厅扫了一眼,肖尘眉头一皱:“只有大厅吗?” “不是不是,咱们二楼有单间。环境优雅,而且还有歌舞欣赏,就是收费稍贵一点。”小二笑着,站在肖尘的面前,恭敬的说到。 “好,那就二楼,开个单间。” “好的,公子这边请。”小二知道遇见了贵人,急忙躬身往楼梯口走。 听见二楼的单间里面还带着歌舞,段天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的肖大爷啊,咱们剩下了五百多两银子,你这样造,可是顶不了多少时间。 肖尘可不管这些,大踏步的就跟着小二走了上去。 走进单间,段天明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 暗红色的实木桌椅上,所有的餐具都是琉璃做成,在墙壁上那璀璨油灯的照射下,七彩夺目。 拉开一把木椅,肖尘就随意的坐了下去:“小二。” 小二急忙弓着身子走上前去:“公子,您吩咐。” “将你们酒馆拿手的菜,上几道,再来上一坛好酒。你不是说还有歌舞吗?马上去准备。”肖尘翘着右腿,右手在桌子上轻轻的叩击着。 “没问题,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的没有?”小二探着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先就这样吧,快点去准备。” “好嘞。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放在肖尘的面前,小二躬身退去。 听见那小二下楼梯的声音,段天明急忙凑到了肖尘的耳边:“我的肖公子,你这样造。我怕我们的银子,撑不了几天。” “不造,由得了我们么?”肖尘抬起左手,揉了揉鼻子。 “哦?难不成,你这样是做给那老东西看?”段天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瞟了一眼门口,肖尘道:“从我们进了那欧阳作坊的门,那张管家就开始对我们进行试探。虽然后来被我镇住了,但他绝对不会轻易就这么相信我们。不造上几次,他怎会彻底的放松警惕。” “造也行,可是这酒馆里的消费恐怕不低,咱就就能换个地方造啊。”看着眼前这满桌的琉璃器皿,再想想一会还有歌舞相伴,段天明心疼的直挠耳朵。 “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酒馆的牌匾么?”肖尘白了段天明一眼。 “这个,我还真的没看。”段天明尴尬的一笑。 “这家酒馆的招牌下方,有着小小的欧阳两字。按照徐掌柜的说法,这就是欧阳家族自己的酒馆。我们来此消费,欧阳作坊会清清楚楚。不摆出一副挥金如土的架势,那张管家哪会相信我们真的是京城大户人家来的。”肖尘轻声说道。 段天明点点头:“还真是这么个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一会好好的吃上一顿,再欣赏一下这易州城的歌舞。” “你想的美,还真的准备好好的享受一番?”肖尘没好气的说道。 “嗯?难道花了银子,还不能享受啊?” “银子一定要花,这个避免不了。你现在回去,招呼弟兄们将马匹从客栈里面牵出来,到城外骑上溜达一圈,越张扬越好。回来的时候,那城门守兵若是不收进城费,都必须给他。然后,将兄弟们都带过来,将我接回去。对了,这家酒馆的消费银子不要结,最好找借口打砸一番。”肖尘的双眼笑成了弯月。 “这,合适不?岂不是和强盗一样?”段天明的脸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仗势欺人,还是京城出来的权宦之家吗?那小二就要上来了,快点去办。” “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闹翻天。”段天明嘿嘿一笑,转身下楼而去。 。。。。。。 欧阳作坊,张管家安排了两名下人跟上肖尘二人之后,也将那小二打发走了,方才转身走进了里屋。 里屋不大,也就有外面那小厅的一半大小。 一张黑漆漆的方桌上,摆着一盘子熟肉,一个五斤装的酒坛子摆在摆在熟肉旁边。两个海口酒碗,里面的酒水被喝的剩下了半碗。 坐在桌子两边的,是两名下人打扮的壮汉。正是刚才端着易水砚出去的两人。 张管家走了进来,双手贴着大腿,身子微弓,讨好的向着二人点头。 “大公子,赵爷。” “嗯,那小子走了?”那被称作大公子的汉子看向张管家,轻声问道。 “走了,奴才安排了两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离开后都会干点什么。”张管家急忙开始表功。 “哼,若不是看着他们要买五百枚易水砚,刚才我就出手,弄死他们。”欧阳千户端起桌上的半碗烧酒一干而尽,狠狠的说到。 “要不是银子的面子大,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旁边的赵千户也冷笑一声。 听着二人的话语,张管家急忙上前,拎起酒坛子各自满上:“大公子息怒。咱欧阳家必定是做生意的,看在银子的份上,就不与他们计较了。公子在外见多识广,刚才出去可看出他们的底细?” “那肖公子,一看就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倒是没什么顾忌的。只是,他的那名护卫,单从拔刀的架势来看,应该是有着几分实力。而且,他手中的刀,是朝廷的制式佩刀。我若是没有猜错,他们不是京城的普通大户,而是权宦之家。”欧阳千户淡淡的说道。 “那就是说,他们也就是借着家族势力,出来游玩,顺便发点小财了?”看着自己家的大少爷,张管家的眼中带着询问。 “发什么财,他就是耍着小聪明,弄点假的易水砚回去,在他的那个圈子里炫耀一下罢了。”欧阳千户冷哼一声,脸上尽是鄙夷。 第127章 马鞭抽头领 湛蓝的天空上,太阳懒散的照着大地。 易州城门口的几名守卫,手握长枪,来回交叉的在城门口走动着。 城门内侧靠近城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点残余的肉渣和一个酒坛子。太阳刚好照在上面,暖烘烘的。 旁边的椅子上,那名腰挎佩刀的守卫头领整个人斜靠在椅子上,半张着嘴,口中的哈喇子顺着下巴一直流到了前襟上,嗓子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噜声。 段天明身后跟着十几名校尉,各自手中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从那打着呼噜的守卫头领身旁经过,来到了城门之外。 刚一出城门,段天明一个翻身,就骑在了马背上。 “兄弟们,少爷在酒馆里面喝的开心,说是让大家也放开的撒把欢。咱们的撒欢方式,就是在这空旷的官道上,奔腾他几个来回。上马,走。”段天明双腿一夹马肚子,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后面的校尉早已提前吩咐好了,一个个翻身上马,在官道上扬起一阵阵的灰尘,扬长而去。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感情他们牵马出城,就是为了撒欢?”一名守卫停下了脚步,看着官道上的一道道尘土,皱起了眉头。 “这不就是昨天进城的那一伙人么,管他们干什么,再想进去,这卫生费可是一个子都少不了。”另一名守卫用手扇着已经扑到面前的灰尘,一脸厌恶的说道。 “人家昨天刚进了城,今天就是出来溜一下马,再收费的话,合适不?”第一名守卫轻声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守卫头领打着哈欠,用手拍打着嘴巴,懒洋洋的走了过来,“进一次城,收一次费。只要他们有钱,这易州城的大门,他们随便出入。” 看见头领归来,两名守卫立马将腰身挺得笔直:“队长。” “嗯,等着他们回来。”这守卫队长左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挺着大肚子,看着官道上那滚滚灰尘。 本来睡的正香,被这一阵阵的马的嘶鸣声吵醒,这头领的肚子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看见,这些人只是牵马出来骑着玩,心中更是恼怒。 分明是将易州城外的官道当成自家的赛马场了,还真是将自己这些守卫不当一回事。 半个时辰后,段天明带着众人在城外绕了一圈,又冲到了城门口。 看着站在城门口的守卫队长,段天明眉头一皱:“又要收卫生清理费?” 那队长没有回答,傲慢的看向段天明,点了点头。 段天明毫不迟疑的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右手一抬,冲着守卫队长就扔了过去。 那守卫队长,伸手在空中一抓,就将银子抓在了手里。上下掂了掂,舌头在嘴里搅动了几下,“噗”的一声,一口浓痰就吐到了地上。 “不够,还差四两。”歪着脑袋,守卫队长缓缓的说道。 “昨天十五匹马,你收十两卫生清理费。今天十四匹马,十两银子又不够了?你这收费是按照什么标准收取的?”段天明勒着马缰,向着对方走去。 “心情。昨天军爷我的心情好,就收你十两。今天军爷我的心情不好,每匹马一两。这就是标准。”看着段天明向自己走来,那守军队长也上前一步,斜着眼睛,看着马上的段天明。 “昨天是我家公子在,才给你了十两银子,你别不识抬举,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识相的拿着银子滚一边去,让开这道路,我等还着急接我家公子呢。”段天明怒目一瞪,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响亮的甩出一道声响。 看着对方的气势,守卫队长心中有点虚了。但一想道自己的手下现在正看着自己,若是就这么的被人唬住,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呢。 思索了一下,大吼一声:“放肆,你家公子算什么东西,还能比易州城的守卫盘查更为重要?” 话音刚落,段天中手中马缰猛地一扯,胯下骏马高高跃起,就冲着守卫头领冲了过来。手中的马鞭在空中一个急速的回旋,“啪”的一声,抽在了守卫队长的脸颊上,直接将他脑袋上的头盔,抽出去两丈多远。碰在城门洞上,弹落在地,叮叮当当的滚出去老远。 似乎是被这一鞭子抽蒙了,那守卫队长手摸着脸颊,愣愣的呆在原地。 另外两名守卫,也是张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守卫队长,还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竟然让人在易州城的大门口,就这么的抽了一马鞭。 “我家公子,也是你这等莽夫所能侮辱的。”似乎一鞭子还不够解气,段天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对着呆立原地的守军队长,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啊。。。”一阵阵惨叫声从守卫队长的口中传出,在城门洞里回旋着。 那两名守卫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两腿似乎被钉在地上一般,挪不动步子。 过往的行人,看见那守军队长被打的满地翻滚,心中虽然痛快,却也不敢上前围观,只能加快了步伐,从旁边匆匆绕开。 一连抽了十几鞭子,那守卫队长身上的军服已经被抽的四处都是裂口,双手抱着脑袋,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段天明这才收起马鞭准备离去。 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一半的段天明又突然转身,回到那守卫队长的身边,一把伸进对方的怀里,将自己刚才给的银子拿了回来,抬起右脚,猛地将其踢到墙根,又吐了一口口水,方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十余匹骏马向着主街道里面飞奔而去,那两名守卫扔掉手中的长矛,颤颤的跑了过来,将守卫队长扶着坐起,靠在了城墙上。 一名守卫从怀中拿出一块布帕,擦拭着队长脸上的鲜血,另外一名急忙跑出去两丈,捡起自家队长的头盔。 “他们走啦?”那队长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睁开双眼,四周探望了一下,小声的问道。 “走了,他们骑着马向主街道里面去了。”旁边的守卫急忙答道。 “集合队伍,我要杀了他们。” 守卫队长一声咆哮。 第128章 一脚进茅房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易州城的主街道上传来。 十几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中,一晃而过。 碗大的铁蹄,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踢出一道道的火星子,流星一般,瞬间远去。 “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在易州城的主街道上撒开丫子的骑马?” “就是守城卫队的人来了,也是骑着马缓缓前行,这些人可真不拿咱这主街当回事。” “快别自欺欺人了,守城卫队的人是因为要挨家挨户的收费,跑这么快去谁家收费?去州衙收费吗?” “就是,州衙的那些马快,还不是一样的在街上飞驰,只不过好像没有这些人彪悍,没有这么大的动静罢了。”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这些人刚才在城门口,将咱们的守卫队长就是一顿马鞭子抽打。那队长趴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动不动。” “什么,抽打守卫队长?那可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守卫队长还不敢还手?” “还手?趴在地上除了嘴里嚎叫,一动不敢动,哪里还敢还手。” “就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还想着这过年都快过完了,谁家才杀猪呢。半天是咱守卫队长的惨叫。” “走走走,我们跟着去看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唉,你们去吧,我店里的小二今天不在,走不开。。。” 一些闲散的店铺掌柜和路人,朝着马队前进的方向,跟着跑了上去。 欧阳家开的这家酒馆,不但豪华,规模更是不小。 开在这易州城标志性的主街道上,面向的群体,就不是一般的老板姓。 往年天气暖和起来,随着大部分的商贾来到易州城,这家酒馆的生意就开始火爆。 只要是来了达官贵人,这家酒馆就是欧阳家族拉拢关系的桥梁。要是来的是一般的商户子弟,这里就是欧阳家族随性所欲,大刀子宰客的获利场所。 酒馆大厅里,“吱吖”一声,一个两尺宽的小门被推开,走出一名一身黑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这个小门里面似乎是茅房,中年人在小门外面的水盆里“哗啦哗啦”的洗了一番手,又拿起旁边墙上挂着的布巾擦拭一番,方才走向了那足有一丈长的大柜台。 “二楼的菜品都上齐了?”走进柜台,中年人拿起算盘,随意的看向一边站立的小二道。 “上齐了,一道南湖野生鱼,一盘易州土驴肉,一盘琥珀花生米,一盘醋溜干杏仁,外加一坛子十年窖藏老烧酒。”小二弓着身子,一一汇报着。 “歌舞安排好了么?” “掌柜的您就放心好了,这歌舞是咱的招牌,小的就是不上菜,也得先将那歌舞给安排进去。”小二将白色的布巾搭在胳膊上,点头哈腰的说道。 “我看此人穿着一般,应该也就是寻常的富家公子,安排这些也就行了,免得到时候他拿不出银子,害我们白忙活半天。”掌柜的在一件白玉制成的算盘上一阵拨拉,缓缓的说道。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掌柜的眉头一皱,看向门外那越来越近的一道道身影:“何人在这主街道上策马飞驰?” 那小二被这马蹄的轰鸣声吸引,不禁抬头望去。 这为首的骑马汉子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小二一拍脑门,这不就是和楼上那公子一起来的下人么。 “掌柜的,这些人好像是楼上那位公子的下人。”附在中年人耳边,小二轻声的说道。 “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易州城的主街道,也是他一个寻常富户人家的下人,就可以策马驰骋的。”掌柜摇摇头,继续扒拉着眼前的算盘。 眨眼间,马队已经到了酒馆门前。 为首的段天明手中缰绳一收,胯下的枣红良驹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踢抬起一丈多高,稳稳的停在了酒馆的大门口。 在枣红马直立的瞬间,段天明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左手扶着佩刀,右手的马鞭被盘做一团走进了酒馆。 连柜台看都没看,直接就要上楼。 看着门外十几匹鼻孔发出一阵阵“噗噗”声的马匹,小二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楼梯口,拦住了段天明的去路。 刚才掌柜的都说了,楼上的那位公子,也就是寻常富户家的公子。现在已经基本上宰客完毕,只等着收银子了,哪里还需要好脸相对。 再加上这十几匹骏马将门口弄得一片嘈杂,若是拉上一两堆,还得自己出去收拾。 “哎哎哎,等等,等等。”小二低着脑袋,抬起右手在段天明的面前摇摆了几下:“将门口的这些马匹,先弄走。” “我家公子在楼上喝酒,我来接他回去,马匹不停子在你酒馆门口,你让我牵进这大厅么?”段天明冷哼一声,就要继续上楼。 “等一下。”小二胳膊横起,挡住楼梯提高了嗓门,“接人可以,一会马匹拉到了地上,你负责清理。” 看着变脸的小二,段天明也不禁笑了出来。 这小二之前还是一副讨好恭敬的样子,一会不见,居然变得这么蛮横,原来真是宰客完毕翻脸无情。看来肖尘不让结账,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大爷我进城的时候,每一匹马可是缴了一两银子的卫生清理费,门口的这些马匹,它爱拉多少拉多少,自然有人清理。”段天明道。 一听对方虽然人多,进城的时候依然缴了卫生清理费,想来定不是什么厉害的主。小二伸出右手,就要向段天明的胸口抓来,嘴里还嘟囔着:“出去将门口的马匹弄走。” 身为东厂之人,何时敢有人主动对自己出手,一名酒馆的小二,居然想抓自己的胸口。 想都没想,段天明抬起右腿,一脚踢向了小二前扑的身子。 在东厂,段天明的身手不是第一,但也绝对排名在前十以内。这一脚的力度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斤。 一连撞倒了七八张桌子,又将那墙上两尺宽的小门撞碎,随着“噗通”一声,小二的惨叫声嘎然而止。 看见段天明居然敢动手,那掌柜的“呼”的一下从柜台站了起来,想要发怒,又看向那被撞碎的小门,朝着后堂大声喊道:“都给我出来,快去茅房捞人。” 第129章 打死你多钱 酒馆的后堂,在放着大铁锅的火炉前,四五名小二和两名厨师打扮的下人抬起双手,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天南地北的聊着天。 平时生意好的时候,小二们全部在外面忙活。过年后的这么几天,每天几乎都没有生意,留得一名小二在外面招呼着,其他的小二借口到后堂帮忙,围着火炉开始偷懒。 听见外面一阵好像是桌椅倒地的声音,众人还有点纳闷。紧接着掌柜的那一声高呼,众人算是听了个明白,拉开后堂的门,就冲了出去。 酒馆门口的东厂校尉,听见里面的动静,也是一个个翻身下马。虽然段天明没有招呼他们,但依然是时刻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再外围一些,跟随着马队过来看热闹的平民队伍,人数也是越来越多,他们想知道,这群连守卫队长都敢打的人,准备在这欧阳家族的酒馆这里,又要闹什么事。 面对守卫队长各种名目的随意收费,和欧阳家族依仗着自己家大业大,欺行霸市垄断着整个易州城易水砚的开采,加工,售卖市场,易州城的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今日出现了这么一队人马,替老百姓出着心中窝藏已久的恶气,一个个竞相奔走相告,使得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酒馆里面,二楼单间里面的歌舞声戛然而止,一道消瘦的蓝色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肖尘。 “天明,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在酒馆就动起手来了?”一边问着,肖尘背负着双手,缓缓的从楼梯走了下来。 “公子,这店小二,嫌我将马匹留在酒馆门外,居然想动手打我,我就给了他一脚。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就飞到茅坑里去了。”段天明抱拳,对着肖尘就是一礼。 “既然是他先动手的,也就不怪你,去将帐结了,我们回去吧。”看了一眼柜台,肖尘轻声的对段天明说道。 低声的语气,看起来颇为温文尔雅。 “掌柜的,一共多少银子?”段天明走向柜台,朝着那掌柜的喊了一嗓子。 “四个菜品,每道菜品八两银子,一共三十二两。一坛老烧酒十两银子,单间费十两,歌舞费二十两,一共消费七十二两银子。”盯着眼前的段天明,又瞟了一眼远处看向门外的肖尘,掌柜的冷冷的说道。 “什么,这么贵?京城里比你这豪华多了的酒楼,单间收费也就是一两银子,你这是信口开河,漫天要价。”段天明眼睛一瞪,“啪”的一声,就在柜台上拍了一下。 “贵吗?我们易州城就是这个价,吃不起完全可以不吃。你们这是吃喝完毕来和我说贵,这样有点不合适吧?”掌柜的一脸鄙夷,淡淡的说道。 “天明,既然我们消费了,就不要多说,将银子给他。”听见掌柜的那目中无人的口气,肖尘轻声说道。 “哼。”段天明一声冷哼,表达着心中的不满,就要伸手掏出银票。 那掌柜的伸出手掌,阻止了段天明的动作:“慢着,这只是你们消费的银子。这被你踢碎的桌椅,我还没有算账呢?” 听闻此话,段天明的眼睛微眯,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看着段天明阴沉的脸,掌柜的毫不畏惧,从柜台走了出来,对着地上碎裂的桌椅,清点起数目来。 “一共七张桌子,六把椅子,你给一百两银子当做赔偿吧。”掌柜的看都没看段天明,重新走回了柜台,拿起毛笔,又在刚才的账单上记录了起来。 “你还真敢要,你怎么不要一千两银子呢?”段天明低沉着声音,说道。 “这桌子就是这个价位,我怎么会漫天要价呢?”掌柜的头也没抬,不咸不淡的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好了天明,按他说的给他就是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必在这里耽搁时间。”肖尘说着,就向大门口走去。 “站住。”掌柜的大喝一声。 肖尘一愣,伸出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和我说话?” “你的下人打伤了我的小二,作为主子,不闻不问就要离开,你觉得这样合适不?”盯着肖尘,掌柜的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 这下人还有几分火气,可这主子分明就是一个软骨头,今天敢在我这里动手,我要让你倾家荡产。 看着肖尘一次次的吩咐段天明付银子,掌柜的已经将他当做了软柿子一般的冤大头对待。 肖尘淡淡一笑,向着掌柜的走来:“是有点不合适,虽然是你的小二先行出手,即便被人打死也是活该。可必定我应该说一些虚伪的安慰之话。” “掌柜的,你让我安慰小二是假,趁机要一笔银子,恐怕是你的真实想法吧。来尽管开口,让本公子听听,你的胃口有多大。” 肖尘笑着,缓缓走到了柜台跟前,那双月牙般的眼睛,盯着一脸严肃的酒馆掌柜。 不知为何,看着满脸笑意的肖尘,掌柜心里泛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即便是段天明满脸怒意的一脚将小二踢飞到茅房,掌柜的也只感觉他是匹夫之力而已。但肖尘的笑意,却让他的心底感到说不出的冰冷。 原本让肖尘倾家荡产的想法荡然无存,思量半天,嘴里才蹦出一句话:“这一脚下去,谁知道小二伤到什么程度。看大夫的费用,加上不能干活的误工费,要你一千两银子,都算仁义的。” “才一千两银子啊?”肖尘嘴角轻轻上扬,“也确实够仁义的。打伤小二需要赔偿一千两银子,那若是打死了呢?需要赔偿多少银子?一万两够不够?” 肖尘直接趴在了柜台上,凑到掌柜的耳边,轻声的问道。 “打死?若是真被打死的话,银子倒是不用陪了,州衙的大牢里,你的这名下人,就可以常住里面,衣食无忧了。”掌柜的冷哼一声。 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开的酒馆,在这里也敢提生死大事。即便你的势力再大,还能大的过易州州衙?大的过朝廷律法? 肖尘微微一笑:“掌柜的,你就放心吧,我的人脚下有分寸的,那小二死不了。” “我对那小二的命倒是不怎么感兴趣,我想问问,若是将你打死了,应该赔偿多少钱?” 肖尘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格外的真诚。 第130章 让你没遗憾 易州城的守卫军,一共就不到三十人。 说是守卫军,其实就是负责在城门口,盘查过往行人,例行检查一番而已。 在易州城的四周,驻扎了不少的卫所,全部都是朝廷的正规军队。所以,易州城门的守卫,也就交给了易州州衙。 州衙,有着自己的衙役,捕快。平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想要分出来一部分守卫城门,却是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于是,州衙就成立易州城守卫军,来负责城门的看守任务。其成员,大多也是来自民间的壮年汉子,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发一身类似于州衙衙役的衣服,一把长枪,就开始上岗执勤了。 此刻,那被段天明一顿马鞭抽打的守卫队长,带着手下的二十余人,用一顶大棉帽代替了头盔,遮挡着脸上的鞭痕,气势汹汹的向着欧阳家酒馆走来。 酒馆里,听见肖尘的问话,掌柜的脸上豁然色变。 “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的家族有多大势力,请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易州城,尤其是打听好这家酒馆的背景,再好好说话。”掌柜压低了声音,双眼也眯成了一条缝,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肖尘一笑,淡淡的说道:“掌柜的不要生气,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只狗,哪能说打死就打死呢。我们大明还是有律法的,没有人可以随便的打死他人。” “你,你,你。。。”掌柜语塞,竟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的小二企图和我的护卫动手,我没有找你的事,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将小二从茅坑捞出来,给他洗刷洗刷,好好的继续经营你的酒馆吧,别再一天想着去坑宰客人了。”肖尘直起身子,向段天明点点头,准备离开。 “你想就这样没事了的离开?也不问问这家酒馆是谁开的?”掌柜的心中虽然有点忌惮,但一想到自己背后的主子,心中又来了说不尽的勇气。 “哦?”肖尘再次回头,“怎么,刚才小二和我的护卫动手,现在,掌柜的你想和我动手?至于这家酒馆是谁开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肖尘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掌柜的抬起右手,一指门外的大街:“在这条街上,甚至整个易州城,从来没人敢在我的酒馆撒野。今天你若是不做出一个合适的赔偿,就别想着离开这里。” 掌柜的狠狠说道。 他相信,去欧阳家族报信的小二,此刻应该已经将有人闹事的消息送达,只要家主带人前来,无论对方是谁,今天都不会有一个好的下场。 听见掌柜的居然开始威胁肖尘,段天明一脚又踢翻了一张桌子:“老东西,说话注意点,别让我砸了你的酒馆,你后悔莫及。” “砸了我的酒馆?哈哈哈,我在这里经营十几年,还真没见过被砸了酒馆是怎么一回事,砸吧,动手吧。”掌柜的脸上满满的鄙夷。 打了小二,花点银子或许就这么过去了。但若是敢砸酒馆,这就是和欧阳家族过不去,就是打欧阳家族的脸。 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换来欧阳家族不死不休的报复。 掌柜的认为,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为了面子,说句大话而已。必定,在易州城,欧阳家族的名声,在大家眼里,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 “活了这么久,你居然没见过打砸酒馆?”肖尘的脸上露出一副夸张的吃惊表情,轻轻的摇了摇头,又同情的说道:“今天,你这里的酒菜味道还可以,总的来说,本公子颇为满意,心情也不错,总感觉应该给你做点什么,以表谢意。既然掌柜的一直都没见过打砸酒馆,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见,否则,你就是活到死,总是有一份遗憾不是?” 掌柜的脸色铁青,不再说话。他不相信,肖尘真敢动手。 肖尘看向段天明,淡淡一笑:“通知酒馆里面的人,退出酒馆,将这酒馆给我彻底砸毁。让掌柜的开开眼界。” 肖尘话音刚落,段天明一鞭子就抽向了那一丈长的柜台。“咔嚓”一声,那柜台从中间一分为二,一摞摞账本和碎银稀里哗啦的散落在地。 “滚出去。”朝着呆立原地的掌柜,段天明大喝一声。 门外的十多名东厂校尉,早已虎狼一般冲了进来,将所有的桌椅都掀翻在地。 茅坑里的众位小二已经将人从茅坑捞出。外面的情况他们听的真真切切,即便是平常嚣张跋扈惯了,但面对这些真敢动手的主,一个个还是选择了退出了酒馆大门。 将整个大厅砸了个稀巴烂,似乎感觉还不够彻底。一部分校尉冲上了阁楼,随着一脚脚重力下去,二楼单间的房门,墙壁尽数倒塌,紧接着又传来琉璃碎裂的声音,连绵不绝。 肖尘手中拿着一根细小的竹签,别着牙缝,微笑着看向掌柜,眼中的神情好似在询问,今生,你再没有遗憾了吧。 将整个二楼打砸完毕,那通往二楼的木楼梯成了众人的唯一目标。抽出腰间的配刀,一阵刀光闪过,那实木做成的楼梯一瞬间也成了只能用来烧炉子的柴火碎片。 掌柜的双眼怒睁,似乎要滴出鲜血。 这是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多年的酒馆,就这样别人砸毁,即便欧阳家族重修修建,这个掌柜的位置,恐怕也再和自己无缘了。 “我和你拼了。”掌柜咆哮着,就要向肖尘扑去。 然而,脚下刚动,一道鞭影在空中划过。“啪”的一声落在了掌柜的胸口。整个长袍被抽出一道口子,中间白色的棉花在空中飞舞,散落在地。 而那鞭子的余力更是生生的将他抽出一丈多远,撞在柜台后的墙壁上,跌落在地。 “你们该死。。。”趴在地上的掌柜,使出所有的力气骂了出来。 “啪。”又是一声鞭响。 段天明的马鞭卷起半截柜台,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准确的落在了掌柜的身上。将他的将要骂出的话语生生打断。 “啊。。。”掌柜一声惨叫,再也不敢逞口舌之争,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第131章 相煎何太急 主街道上,人山人海,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居民都过来看热闹,他们想知道到底是谁,敢对欧阳家族的酒馆动手。 那些跑出来的小二,早已经不见了人影。或许是跑回欧阳家通风报讯去了,也或许是躲藏在人群中,默默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将整个酒馆彻底的砸毁,连同门口的招牌们也是被校尉们拆下来,踩成了碎片。酒馆的大门,窗户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碎了。只剩下青砖砌成的墙壁和青石铺就的地板,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守卫队长带着自己的队伍,吆喝着拨开人群,挤到了人群最前列。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准备和对方开战的想法瞬间消失。 这个酒馆,已经是一片废墟。敢将欧阳家的酒馆砸成这样,自己上去还不是一样的只有挨揍的份。 一想起刚才的那一顿鞭子,守卫队长带着队伍又拨开人群,向着州衙的方向走去。 有这个被打砸的现场在,州衙的捕快就有了出动的理由,将他们全部抓进大牢,到时候再报仇也不晚。 看着打砸的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继续了,段天明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灰尘:“公子,这个程度,掌柜的应该是已经没有遗憾了,我们回去吧?” “嗯,他若是还有遗憾,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走吧。”说着,肖尘扔掉手里掏牙缝的竹签,走到了门外准备上马。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重新返回了酒馆里面。 找了半天,才在一堆木屑下面找到了趴在地上双眼紧闭的酒馆掌柜。 肖尘蹲了下来,伸手在其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掌柜的缓缓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满脸是血,表情中更是带着一丝不甘。 “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告诉你我住在哪里,你的主子若是想报仇,岂不是要费半天功夫来寻找我。我住在天一客栈,就是易州名人经常抚琴的那家客栈。” 伏在掌柜的耳边,肖尘轻声说道。似乎是怕自己的声音,打扰了掌柜的趴在地面“静养”。 。。。。。。 在易州城东南角的地方,有一个四面青色围墙环绕的大院子,看起来颇为幽静。 整个大院,只有一个进出的大门。 大门向北,三丈宽的大门楼,无不显示着主人的气势。 门楼的下方,对开的大门足有两丈宽窄,单扇也是有一丈宽。大红的底色上面镶嵌着拳头大的门钉,看起来非富即贵。 大门的前方,两座白玉雕成的石狮威风凛凛,那半张着的大嘴,似乎要吃尽四方。 门楼上,悬挂着一副一丈长,三四尺宽的鎏金牌匾,上面不知道是哪个名人的墨迹题了三个字:欧阳府。 此刻,欧阳府的大门紧闭,没有丝毫的动静,像往常一样的幽静。只是院子里面的大厅,却是人声鼎沸,吵作一团。 大厅里,看起来已经有点老态的欧阳家主坐在中堂下的座位上,放在桌面上的右手微微发抖。脸色一阵清白交替,大声的喘着粗气,似乎已是愤怒至极。 在他的前方,茶碗被摔碎的残渣和四溅的茶叶茶水,铺满了地板。 那负责欧阳作坊的张管家,双手紧贴大腿,弓着身子低着脑袋,站在一旁不敢作声。 一身下人打扮的欧阳千户和赵千户,站在那茶碗残渣中,双拳紧握怒目圆睁,胸口快速的起伏看着门外,一副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的样子。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欧阳家主右手握拳,在桌面捶打着。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易州城的普通百姓,不过就是家产大了一点而已。虽然生意上可能有点垄断,但平时并没有太过于明显的欺压百姓。 即便是只能自己开采,加工易水砚,可也是给其他的商户分了一点点成品,供他们出售养家糊口。 他真的想不明白,欧阳家上至保定府,下至易州那些游兵散将组成的守卫都打点到了,甚至连主管军务的大宁都司每年都上贡大量的银子,为何会有这么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砸了自己当成摇钱树的酒馆。 “父亲,您莫要伤心,待孩儿和赵千户去砍了他们的人头,来给您老人家解气。”欧阳千户回头,扬起自己握紧的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你给我消停一点。咳咳咳。。。”欧阳家主喊了一声,一口气没上来,右手捂着胸口连续的咳了起来。 一旁的张管家急忙靠近,也不说话,左手扶着欧阳家主的肩膀,右手在其后背轻轻的拍打着。 连续咳嗽了半刻钟的功夫,才随着张掌柜的拍打,呼吸逐渐开始平稳。 深呼吸了几下,欧阳家主缓缓开口:“你看看你身上现在穿的什么衣服?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吗?以后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你不要给我一股脑的往上冲。虽然你二弟对家族的事情从不上心,但还有我在。” “我欧阳家族从不惹事,但也从来都不怕事。这件事情,先不要冒然出手,等查明对方的来路,再做打算。” 说完这些话,欧阳家主又轻咳了几声。 “父亲,这口气孩儿忍不下去。”欧阳千户大声喊道。 这次回来,自己只能以下人的身份藏在家族里面。虽然二弟欧阳肖克对家族的继承权毫无兴趣,但自己一天不能正名,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接管家族。 前几天,他已经用语言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欧阳肖克,刺激的离开了家族不知去向。现在,去将打砸欧阳家酒馆的人拿下,是自己重拾威望的最好机会,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欧阳家主缓缓抬头,一脸慈祥的看向欧阳千户:“你的心情,为父理解。你想干什么,为父也都知道。放心吧,这欧阳家族的产业,为父会不偏不倚的给你们兄弟俩一人一半。” “前些年,为父一意孤行,导致了你二弟目前的这种状态。为父心痛,你知道不?今年开始,这咳嗽越来越厉害,欧阳家族或许很快我就要交到你们手中。为父顶着包庇大罪,将你藏在家族里面,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同样,你的二弟,他也是我的儿子。” “答应父亲,不要做出同根相煎的事情。” 欧阳家主的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第132章 以拉拢为主 听见欧阳家主这么说,欧阳千户的内心好像是受到了一点打动,放下了在空中举着的拳头,走了过来。 “父亲,孩儿并没有挤兑二弟的意思,孩儿不过是不想看着他就这么继续沉沦下去,才说了他两句。”站在老迈的父亲面前,欧阳千户低头说道。 对于欧阳千户的所作所为,欧阳家主是清清楚楚,可是,都是自己的儿子,他又能如何去做? 一个凶残如虎狼,一个懦弱如绵羊,作为父亲的欧阳家主也很是为难。他不会为了绵羊的安全,而将虎狼除掉,也不愿意看见为了虎狼的强大,任由绵羊被吃掉。 虽然他知道,两者安然相处的几率不大,但他还是想让自己的大儿子,给那已经看破红尘的小儿子,留一条后路。 若是家族就这么一帆风顺的掌控着易州城的大半个商业,想让曾经是军前千户的大儿子与小儿子和平相处,无疑是痴人说梦。 然而,现在不同了。 凭空出现了一个敢于挑衅欧阳家族的敌人,他只希望,两个儿子能共同联手同心同力,在共同对外的过程中,建立一种相互信任,相互体谅的关系,将家族的这个敌人打败,重新树立欧阳家族在整个易州城的威严。 欧阳家主点点头:“嗯,父亲相信你。你二弟曾经也信心满满的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只是有些现实将他的梦想击碎,让他抬不起头来。而今,他更是甘于就这样毫无追求的生活。以后,你多帮衬这着他,别让他流落街头受人欺负就好。” “父亲放心,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只是这个凭空出现砸了我们酒馆的人,我还是想在易州城里将他们除去。”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欧阳千户表达着自己想要为家族出头的意思。 欧阳家主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放在桌子上的右手也握成了拳头。这砸了自己家酒馆的人必须除掉,只是他有点想不通,对方为何不直面欧阳家族,而只是拿酒馆出气。 看着接二连三跑回来的酒馆小二,他就有点来气。 这些小二,都是欧阳家族的亲信家丁,关键时刻不留在酒馆阻挡对方,却只会跑回来报信,真是对不起自己这多年来的真心相待。 “你们说说,那些人到底为什么会动手打砸酒馆?”看着眼前这些“逃兵”,欧阳家主没好气的问道。 “回家主大人,那位公子的下人将马匹留在酒馆门口,小的让他牵走,他非但不听,还对小人出手,更是将小人揣进了茅坑。小人被其他人救起,没顾上去看郎中,就急忙换了衣服,来给家主汇报。”那名被揣进茅坑的小二,开始添油加醋的诉苦。 欧阳家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将眼光看向其他小二:“真是这样吗?不许撒谎。” 看着家主那严肃的表情,一个年龄稍大的小二站了出来:“其实那些人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要打砸酒馆,而且还准备结账走人。是掌柜的。。。” “啪”。 欧阳家主在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直接将上面的茶壶震动的摇晃了几下方才稳住:“不要吞吞吐吐,将当时的真实情况说出来。” “掌柜的就要求他们赔偿打坏的桌椅,那公子的下人说贵,拒绝赔偿,他们就和掌柜的吵了起来。后来掌柜的说,他从来没见过谁敢在易州城打砸咱们酒馆,然后那公子就对自己的下人说,让掌柜的看看眼。然后,然后他们就开始打砸。” 小二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将大概情况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那些人并不是针对欧阳家族,而是想给你们长见识?”欧阳家主眉头一皱,看向那名说话的小二。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小二低头小声说道。 “这么来说,是刘掌柜的话语,惹恼了他们?”欧阳家主沉思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张管家。 “张管家,你一向足智多谋,此事,你怎么看?” 看欧阳家主终于想起了自己,那张管家微微叩首道:“小人以为,这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欧阳家主一愣,“张管家何出此言?” “此人,是来易州城购买易水砚的主顾,之前,他们刚刚去了欧阳作坊,在咱们那定了五百枚‘特制’易水砚,而且将一千两银票已经交付与小人。”张管家柔声说道。 “居然是他们。”听了张管家的话语,那欧阳千户也是一愣。 从这两人的气势看来,应该是来自于京城的官宦之家,他们能出银子购买欧阳作坊的易水砚,绝对不是有意和欧阳家族做对。或许,真的是刘掌柜激怒了对方,才惹来酒馆被打砸的后果。 可是,就算他们是权宦之家,将自己家酒馆打砸了也是事实,报官上去,他们也是难逃其咎。 “父亲,孩儿以为,还是将此事上报州衙,请知州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最为妥当。”欧阳千户说道。 “此事容后再说。”欧阳家主又看向张管家,“张管家,你接着说。” 张管家看了一眼欧阳千户,给对方讨好的点点头,方又转向欧阳家主。 “启禀家主,从此人在欧阳作坊的行为举止看来,他们应该是来自京城颇有实力的权宦之家。而打砸酒馆一事,应该就是刘掌柜将对方惹恼了带来的后果。”张管家轻声说道。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欧阳家主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那名小二,沉思了一下,缓缓问道。 这张管家,在欧阳家族呆了也有几十年了,眼光毒辣做事谨慎,欧阳家主对他的意见,还是很在意。 “小人以为,对方敢在易州城打砸主街道上的酒馆,一定是有恃无恐。我们若是与其正面相斗,恐怕也是占不到什么便宜。而若是将此事当成一个误会,不但不追究,还主动上门道歉,不但可以做成一笔大买卖,更为重要的是,在京城拉拢到了一个我们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关系。” “若是对方的势力在京城来说,属于一般,我们就当是在生意上拉拢了一个大主顾。若是对方在京城的势力极大。。。”说道这里,张管家停了下来,看向旁边的欧阳千户。 “说不定,兜兜转转,大公子官复原职,也不是不可能。”张管家轻声说道。 第133章 只是互利用 大厅里一片寂静。 张管家的这一番话,让欧阳家主以及欧阳千户,似乎看见了一片光亮。 若是能让欧阳千户洗掉身上的罪名,别说一家酒馆,就是将整个欧阳家族搭上,又有何不可? 欧阳千户一脸的欣喜,看着张管家,竟然激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目前,自己只能以一个下人的身份藏匿在家族中,只有家族的亲信下人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至于外面,自己从来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而欧阳家主的心里,也同样是这种想法。 二儿子已经看破红尘,对经营欧阳家族的产业毫无兴趣。这刚刚有了点出息的大儿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朝廷要犯。若是朝廷追查到易州,不但要将其抓获归案,自己一家也会因为包庇而锒铛入狱。 若是能借助外界的力量,将儿子洗白,不但欧阳家族后继有人,整个家族也会免于牢狱之灾。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酒馆,又算得了什么? 正在这时,门口匆匆跑进来一名家丁:“家主,知州大人到。” 还没来得及众人反应,一身便装的易州知州兰立群已经匆匆走了进来。 众人急忙起身就要跪拜。 “免了,免了。”兰立群挥了挥手,板着面孔,直接走到中堂下欧阳家主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兰大人,您今天这是?”看着一身便装的兰立群,欧阳家主将手一供,轻声问道。 兰立群也不搭话,挺了挺身子,眼睛在大厅里的众人身上一扫。 欧阳家主即刻便明白了意思,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应了一声,尽数退下。只留下张管家一人陪在欧阳家主身边。 “兰大人,您这匆匆而来,莫非也是听说了酒馆被打砸的事情?”欧阳家主低声问道。 历朝历代,做官,是绝对不能经商的。在大明朝,即便是官员的家人,也坚决不允许参与商业活动。 作为大明王朝的易州城,自然要遵守朝廷律法,州衙之人不参与州城之内的一切商业性经营。 正因为如此,垄断了整个易州城大半个商业圈的欧阳家主,为了彻底的得到州衙对自己的支持,便以酒馆一半的利润,按月给州衙送去。美其名曰“州衙管理辛苦费”。 而今,这酒馆被打砸,作为直接管理上司,州衙的主官知州兰大人这么匆匆而来,一定是想询问具体过程,追责肇事人。 “这只是其一。”兰立群板着脸,轻声说道。 “哦,兰大人还有其他的事情?”欧阳家主不禁有点诧异。 酒馆被打砸,这等于是易州城塌了半边天的事情,还会有其他事情,比这件事更为严重? “这伙人在打砸酒馆之前,将咱们的易州守卫,在州城门口给打了。”兰立群眉头紧皱,似乎对此事也有点斟酌之意。 这句话听在一旁站立的张管家耳里,整个身体如同被雷击一般。 若是对方打砸酒馆只是随手而为,那么对易州城的守卫动手,那可真的就是有恃无恐了。由此看来,对方在京城的势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若是能和那肖公子做成这笔生意,给自己混个脸熟,说不定自己从此有可能飞黄腾达。 这和肖公子有关联的事情,都必须和解,必须和解! “这,这伙人也太胆大了吧。打砸酒馆就算了,居然敢对易州城守卫出手,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欧阳家主一脸的愤怒,义愤填膺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欧阳家主的心里却是找到了一点平衡。 归根到底,自己这酒馆在易州城再有名气,也只不过是民间买卖而已。而易州守卫,那可是代表着州衙,代表着朝廷啊,这些人都敢出手,相比之下,自己的这酒馆被打砸了,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件事情,若是想要州衙出头,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去州衙告状,告他们无故打砸酒馆之罪,这样我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派出捕快,将他们缉拿归案。”看着欧阳家主,兰立群低声说道。 “不是。”欧阳家主右臂撑在桌上,探出身子有点不解的看向对方,“他们冲撞守卫,此罪更大。兰大人应该即刻前往缉拿才是,为何要等到我去州衙告状,才能派出州衙捕快?” 虽然欧阳家族和知州兰立群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可是州城守军都被人打了,兰大人却要欧阳家族去州衙告状,方才办案,这此中是不是有什么利害关系? 莫非兰大人也顾忌对方身后的势力,才将欧阳家族往前面推?用欧阳家族来试探一下这趟水的深浅? 想到这里,欧阳家主的心里暗暗有点不满。 欧阳家族的所有产业,哪一家不给州衙匀一点利润。而今,欧阳家族需要保护的时候,你却将我们推到第一线,还真是有点不地道。 对方若是势力一般,借此机会,你给易州守卫出了气,还在欧阳家族落了好。 对方若是权倾朝野,你完全可以将事情推到欧阳家族的头上,说自己是一方父母官,只是按照制度办事,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还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啊。 兰立群似乎不知道欧阳家主心中所想,只是长叹了一声。 “唉,我也知道冲撞守卫的罪名更大,可是,若是真查下去,我这知州的位子,恐怕都保不住。” 靠在椅背上,兰立群抬起右手,轻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心中有着无尽的烦恼。 “这,这和大人您有什么关系?”欧阳家主听的更是糊涂。 “守卫队长,是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欧阳家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边揉捏着脑袋,兰立群一边说道。 “我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州衙更应该为易州守卫出头才对,必定咱这易州守卫也属于州衙编制。再说了,朝廷也没有规定,知州的亲戚不能在州城守卫里面当差不是?” 欧阳家主看向对方,不解的说道。 第134章 都是老狐狸 对于欧阳家族的所有商铺,这守卫队长虽然没有收取各种名目的费用,但对其他商户收取费用的事情,欧阳家主还是知道的。 这知州大人很明显的是想保护自己的小舅子,而将欧阳家族推到前台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因为这件事情将知州大人拉下水,自己在易州城的保护伞也就没了,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欧阳家族在易州城的地位可以说已经牢不可破。但谁又能保证,一旦兰立群落水,不会将自己家族的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给一股脑的说出来呢? 自己家族和兰立群,现在可以说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生死与共。 这可能也就是作为易州知州,今天便装来到欧阳家族的真正原因。 一是避人耳目,再就是希望自己鼎力配合,拿下这个损害到两者共同利益的肖公子,以及他的下人。 不过,刚才张管家的分析却是让自己格外的动心。和给自己的大儿子正名相比,其他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不值一提。 按照张管家的建议,自己理应上门道歉才是,而现在,知州大人却让自己去州衙告状。这种事情,绝对不能答应。但若是不答应,等于是打了知州大人的脸面,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会变得僵硬起来。 而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整个事情的利害关系说清楚,争取将知州大人也拉到自己的立场上来。 “话虽如此,可是我那小舅子,昨天刚收了人家马匹的进城卫生清理费,今天又要接着收,而且还是一匹马一两银子。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敢收这么多。” 兰立群将头仰起,架在那高高的椅背上,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奈。 “张管家,吩咐下人给兰大人上茶。光顾着说话,大冷的天,连一口热茶都忘记上了。”欧阳家主轻声吩咐道。 “是。”张管家应了一声,向后堂走去。 看向兰立群,欧阳家主压低了声音:“兰大人,说句不当讲的话,你的那小舅子,还是不要让他担任守卫队长的好。” “嗯?”兰立群直起了身子,眉头一皱:“欧阳家主何出此言?莫非,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您那小舅子,打着守卫队长的名号,对易州城的商铺胡乱收费,众位商家是敢怒不敢言啊。此时,若是上面来人调查此事,这些商家说不准就会将此事给捅出来。虽然说此事大人您并不知情,但别人会相信吗?调查的上级会相信吗?” “这样一折腾,大人您在易州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势必会大大下降。而且,若是打点不到位,上面给您安上一个徇私舞弊,管理无方的名头,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对方,欧阳家主小声说道,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温和入耳一点。 “这一点,我也是知道。当初,给他安排守卫队长一职,也是夫人多次要求之下才安排的。后来,我忙于州衙事务,对于他这一块也是疏于问询。而今,为了收取马匹进城费,被人打了一顿,也是他咎由自取。” “不过,就像家主您说的那样,又有谁会相信,他明目张胆的乱收费,不是我授意的呢?现在,若是真有人来调查此事,我还真是有口说不清。” 兰立群拉着个脸,委屈的说道。 听闻此言,欧阳家主心中忍不住的一阵冷笑。 每个月收取那么多的费用,几乎将商铺的利润都榨干了,他一个小小的守卫队长敢如此作为?我也不过是想给你留点面子,你还真的顺着杆子往上爬。 从欧阳家族这里拿着生意的分成,又授意自己的小舅子在其他商户身上剥削,到头来还装成一副清高的模样,自己不觉得虚伪的慌么? 心中这么想着,可嘴上绝对不能这么的说。正要说话,后堂传来张管家的一声轻咳。 紧接着,张管家亲自端着两碗茶水走了上来。 将一碗放在了知州大人的面前,然后才将另外一碗放在了自家家主前面的桌子上。 “兰大人慢用,小人进去送茶盘。”弯着腰身,张管家恭敬的说了一声,缓缓退去。 这张管家,乃是欧阳家主的左膀右臂,将整个欧阳家族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欧阳家族每个月的生意分成,几乎都是由张管家送到州衙的。对于自己和欧阳家族之间的利害关系,张管家应该是清清楚楚。 而今天,这欧阳家主见自己到来,将张管家都支开,还真是准备和自己推心置腹啊。 “兰大人,请用茶。”欧阳家主微笑着示意了兰立群一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碗,右手捏着碗盖,轻轻的拨弄着上面的茶叶。 一副悠闲的样子,似乎并不着急。 欧阳家主知道,让兰立群咽下小舅子被打的气,并且撤了他的队长职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守卫队每个月到底可以从商户手中收取多少费用,自己并不清楚。但整个易州城有多少商户,除了自己,哪一家都跑不了。这个数字,一定不会小。 虽然这些收缴来的银子,他那小舅子不会全部上缴,但兰立群一定是拿得大头。 明面上,缉拿肖公子等人,是为自己和守卫军出气,实际上是兰立群因为肖公子的下人居然敢挑衅自己的生财之道,而动怒。 今天,若是不将种种厉害关系讲清楚,想要让他改变态度,难于登天。 看着端起茶碗细品的欧阳家主,兰立群的心中有点窝火。 我今天来找你解决事情,不是找你喝茶叙旧。你倒好,将我晾在这里,自己悠闲的品茶了。 心中虽然不满,可兰立群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明白,这是欧阳家主在拿捏自己。他一定有话要说,只不过是在等待自己的一个态度。 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兰立群也捏着碗盖,开始拨弄上面的茶叶。 “欧阳家主的茶叶,品质还就是不一样,这揭开碗盖,就是扑鼻的清香啊。” 将鼻子凑到茶碗跟前,兰立群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虽然我的守卫队被打,你的酒馆也一样被人打砸,咱们两个都丢了面子。 既然你要憋着,那我也就憋着,看谁能憋到最后。 第135章 大家辛苦了 就在欧阳家主和易州知州兰立群相互做作的时候,肖尘一行已经回到了天一客栈。 今天肖尘的人手倾巢出动,而且还牵走了马匹,徐掌柜还以为他们出了远门,过些日子才会回来,这会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徐掌柜,让小二烧点热水。今天弟兄们都辛苦了,好好的洗个澡,再准备点硬菜。”推开天一客栈的大门,肖尘朝着柜台方向喊了一嗓子。 听见声音,徐掌柜从迷瞪状态登时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大厅里一个小二都没有。 “肖公子您回来啦。这群小二怎么跑的一个人都看不见。”拎着热水壶,徐掌柜左顾右盼的走了过来。 “小二都在外面,将马牵到马厩去了。哪像你掌柜的这么舒服,可以趴在柜台里面打盹。”看着徐掌柜那还有些朦胧的眼睛,肖尘在进门的桌子上坐了下来,笑着说道。 “唉,这不是没人么,要是搁在忙的时候,我哪能去趴那打瞌睡。”徐掌柜笑着,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就要往里面加水。 段天明站了起来,从徐掌柜手里抢过水壶:“行了,我来倒水吧。这会小二都不在,徐掌柜你辛苦一下,先给兄弟们烧热水去。顺便吩咐伙房,按照我家公子说的,备点硬菜。” “好好好,我这就去烧热水。硬菜咱伙房有的事,一会等大家洗完澡,随时都能端上来。”盯着段天明开始倒水,徐掌柜笑着道。 “快走快走,烧水去。”段天明咧了一下嘴吧,在徐掌柜的身上轻推了一把。 “我去,我这就去。”徐掌柜呵呵笑着,向后堂走去。 将自己的肖尘的茶碗加上热水,段天明看向大厅里的其他校尉:“都坐在大厅干嘛?还不快去收拾一下换洗衣物,一会洗个热水澡。” 听见段天明的吩咐,众人嘻嘻哈哈的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开始准备衣物。 将倒好热水的茶碗往肖尘面前一推,段天明也坐了下来。 “肖尘,你说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办,会不会报官,来抓咱们?”段天明道。 端起茶碗,肖尘轻抿了一口:“若是你的酒馆被砸了,你会怎么样?” “若是我的,动手之前我就会阻止他们,哪里会让人砸了。”段天明嘿嘿一笑,将身子爬在桌子上,吹着面前的茶碗上漂浮的茶叶,似乎是小孩子在玩耍一般。 肖尘没有说话,翻起眼睛白了他一眼。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不够妥当,段天明抬起右手,挠了一下耳朵:“嘿嘿,要是我的酒馆的话,自己又打不过,只能报官了。” 肖尘将手撑在桌上,拿捏着茶碗放在嘴边,看着段天明露出微笑,却不说话。 “怎么,他们不会报官吗?”段天明伸长脖子,问道。 “那是欧阳家族的酒馆,而欧阳家族能跻身易州城三大家族之列,又可以垄断着易州城最有特色的易水砚的开采,制作,售卖一系列事情,你觉得那是一个简单的家族吗?”肖尘笑着问道。 “肯定不简单了,不过,咱们砸了他们酒馆,等于是打了他们的脸。他们还能就这么默默的忍受着?”段天明道。 “打脸?要说打脸,砸了酒馆只是间接的打了欧阳家族的脸而已。而你的马鞭,虽然是抽在那守卫队长的身上,可和直接抽在易州知州的身上有什么区别。”盯着段天明,肖尘的脸上露出一种坏坏的笑。 段天明将手中的茶碗急忙放下,抬起右手对着肖尘就摇了起来:“这事,你可别怪我。是你说的,让我闹点事说出来的。再说,我原本也没想着抽他,那小子不讲道理,昨天收马匹进城费十两银子,今天出去的马匹比昨天少一匹,他居然要十四两。” 抬起左手,捏了一下鼻子,段天明又道:“而且,他居然在我跟前自称军爷,还说你是什么东西。我一时没忍住,就给了几鞭子。” 盯着段天明那好像犯错了一样的表情,肖尘笑了起来:“我也没怪你啊,你着急解释什么。还就抽了几鞭子,几鞭子你能抽过瘾?” 段天明嘿嘿一笑:“口误,口误,是抽了十几鞭子。” 肖尘裂开嘴巴,用牙齿吸了一口气:“你那鞭子有多重,心里没点谱吗?多亏那守卫队长皮肉厚实,要不你十几鞭子下去,早都给打死了。” 段天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就是看他皮糙肉厚,我才抽了十几鞭子,趁着劲呢。不过,要是不小心给抽死了,是不是就不好办了?” “抽死了?对于我们东厂之人来说,抽死一名私自收取城中商户费用的恶毒守卫,有什么不好办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我们这次乔装出来的,而且后面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段天明道。 肖尘微微一笑:“我们出来的目的,就是拿下那欧阳千户和赵千户。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若是真的抽死了这守卫队长,大不了直接拿下两名要犯就是了。” 段天明挤了挤眼睛:“那我们东厂的活动资金,就没有了。” “你不是没有抽死那守卫队长么,我们还有机会。”肖尘压低了声音,猥琐的笑了起来。 两人坏笑了一会,段天明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弟兄们洗了澡,该吃吃,该喝喝。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想干嘛就干嘛。”肖尘抬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又张开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那你说,欧阳家族的人会怎么办呢?” “我若没有猜错,这欧阳家族的人一定不会上门来找事。不过,那易州州衙,可就说不准了。没准,这知州大人会为他的小舅子出头呢。”肖尘嘴角上翘,淡淡的笑了一下。 “也是。这守卫队长在城中大肆的收取各种名目的费用,若是没有易州知州的点头,他也不敢如此的明目张胆。这些收入不少,想必他一个人也独吞不了,或许,给那知州大人纳贡着呢。”段天明道。 “或许,那知州大人,拿得比他还多。” 第136章 来头怕不小 欧阳家族的大厅里,气氛很是怪异。 明明发生了让两人都很是恼怒的事情,欧阳家主却和易州知州兰立群,在饶有兴趣的讨论着茶香。 一番恭维之后,欧阳家主终于是坐不住了。 对方必定是易州的知州大人,虽然出发点只是为了利己,而自己作为城中的三大家族之一,说到底也只是个老百姓,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兰大人,我觉得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对我们来说,都会伤筋动骨。”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欧阳家主轻声说道。 “伤筋动骨?欧阳家主的言语颇有深意。”兰立群淡淡的一笑,随口说道。 “欧阳家族的酒馆被砸,对于欧阳家族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更是打了欧阳家族一个响亮的耳光。但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酒馆只是一个盈利场所,将酒馆打砸,就是对方的不对。” “但是,守卫队长被打的这件事就不一样了。若是真要理论,对方是有理的一方。州城守卫,其职责就是守卫好州城的大门,盘问过往人员,保证州城安全,而并没有收取马匹进城费的这个权力。” “对方若是一般富户人家子弟,将他们拿下大入大牢,这事也就过去。可若是他们背景过大,州衙吃不下的话,一旦将易州守卫收取马匹进城费的这件事抖了出来,这牵扯的问题可就多了。” 说道此处,欧阳家主停了下来,淡淡一笑。 有些话语,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都懂。 兰立群把弄着手中的茶碗,脸色也渐渐沉重了下来。 当初授意州城守卫收取各项费用的时候,他也曾担心有一天被人查处。可随着一天天的风平浪静,和那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银子进入囊中,这种担心也渐渐的烟消云散。 今天被欧阳家主点拨一下,兰立群心中那根早已忘记的弦又忽然绷紧。这件事,若是被捅了上去,按照大明律令,按照当今皇上的作风,自己岂止是伤筋动骨乌纱不保。说严重点,人头落地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就这么的放过了这些人,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兰立群心中又是万分的不甘。 就撇开守卫队长是自己的小舅子不说,那守卫队可是州衙的编制。自己作为易州知州,州衙的人被人像狗一样用鞭子抽打,这哪里仅仅是抽打的州城守卫,这抽打的就是整个州衙,抽打的是自己这个易州知州的脸面。 放下手中的茶碗,兰立群盯着欧阳家主好一会,方才开口。 “依照欧阳家主的意思,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更为妥当一些?” 听见兰立群这样问自己,欧阳家主心中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这番利害关系没有摆错,对方已经有了松口的意思,一切都朝着自己谋划的方向发展。 将身子坐正,欧阳家主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件事情,依我看来,我们不但不能追究,还应由我出面,去和那肖公子道歉。” “道歉?”兰立群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我说欧阳家主,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你是谁?你是易州城有头有脸的三大家族之一的欧阳家主,被人在你的地盘上砸了酒馆,不但不讨个说法,居然还要上门道歉?我看你不是老糊涂了,就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兰立群很是生气,直接转身背对着欧阳家主。 这个老家伙,真是越老越活得没有尊严,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不但选择了忍气吞声,这种上门道歉的话语,居然也能从他的嘴里说得出来。 “呵呵。”被兰立群这样辱骂,欧阳家主一点都没生气。 “兰大人是不是还想说,自己是易州的知州,有人鞭打属于州衙编制的州城守卫,就是鞭打兰大人自己?” “哼。”兰立群冷哼一声,同时甩了一下衣袖,算是并没有否认欧阳家主的这种说法。 欧阳家主扶着桌面,也颤颤的站了起来。挪动着那似乎已经有点不太灵活的双腿,走到了兰立群的跟前。 “我那酒馆,虽然全易州城的人都知道是我欧阳家族开的,可那招牌上小小的欧阳俩字,一般人是不会注意的。作为外来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酒馆的真正主人。但州城守卫不同,能站到州城的大门口,谁都知道那是州衙的人,是朝廷的人。” “而对方,敢来我的酒馆吃饭喝酒点歌舞,一定是富家子弟。更是出门带着十几名护卫,马匹也是膘肥体壮,他会不知道门口的守卫,是州衙的人,是朝廷的人?”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敢出手,而且用鞭子像抽打牲口一样的抽打守卫。他们是傻,还是说他们的脑子都坏掉了?” 欧阳家主手撑着桌面,尽量让自己能保持站立的平衡,缓缓的说道。 听闻此言,兰立群心头一沉。 至始至终,自己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审视此事,却忽略了对方居然敢出手,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 欧阳家主说的没错,对方为何敢出手,对方凭啥敢出手? 这么重要的一点,自己居然没有考虑到。 兰立群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用胳膊在桌面支撑着身子,双腿似乎有点发抖的欧阳家主,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些惭愧之意。 伸出双手,扶住了欧阳家主的胳膊:“你这么大年纪了,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不行么,非要站起来干什么。” 欧阳家主惭惭一笑:“看见兰大人转过身去,我这不是怕大人听不见我的话,才站起来走到大人身边。” “别说了,走,过去坐下。”将欧阳家主扶到他的椅子上坐下,兰立群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两个茶碗,或许是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兰立群对着后堂大喊一声:“张管家,这茶水都喝空了,你也不出来加点水。” 一直在里面候着的张管家,听见声音,急忙提着水壶走了出来。 给二人将茶碗加满,张管家又识趣的退了出去。 “欧阳家主,你是不是想说,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很大?”探着头,兰立群看向似乎有点老态龙钟的欧阳家主。 “恐怕不小。”欧阳家主的老脸上,全是严肃。 第137章 各自怀鬼胎 看着一脸严肃的欧阳家主,兰立群的脸上现出一种怪怪的表情。 这欧阳家主,带领着欧阳家族从当初一个中等家族,跻身到易州城三大家族,还隐隐有着位居第一的势头,大场面也是见过不少。无论是眼光,见地,还是心机,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 而今,说到对方来头的时候,面部表情如此严肃,他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味道,或者说是了解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内情。 “我们也是老交情了。有些话你不妨直说,这样我也好理解一点。”看着欧阳家主,兰立群微笑着说道。 回过头,欧阳家主迟疑了一下:“此人,在此之前,刚刚去了欧阳作坊。” “欧阳作坊?能去那里的人,都是贪图便宜,想要以假乱真的商贾,莫非,欧阳家主是想说,他是一名大商贾?” 欧阳家主摇了摇头:“不,他图便宜是真,但不是为了银子。” “不是为了银子,为何要去欧阳作坊?”兰立群着实有点不解。 这易州城主街上全是精品易水砚,想要购买随处都可以。能找到欧阳作坊去,有几个不是为了银子,想要买一些可以以假乱真的仿品,去赚取中间不可小嘘的差价。 “他要的量大,一次就要五百枚。而且将货款已经全部结清。”欧阳家主淡淡的说道。 “这又能说明了什么,还无非就是想要多赚些钱罢了。”兰立群轻声说道,可那略带鄙视的面部表情,无不显示着心中的嗤之以鼻。 没有去看林立群,欧阳家主的目光投向了大厅之外。 “那位公子说,他要买来送人。” “送人,拿个假冒的易水砚来来送人,还送五百多人,送人,一次送五百多人易水砚?”兰立群那脸上玩味的表情逐渐消失。 “呵呵,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被惊到了。送人易水砚,这种事情很是常见。但一次送五百枚易水砚,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欧阳家主缓缓回头:“兰大人,你也是朝廷的从五品官员,你的交际圈里,可否能一次性送出五百枚易水砚?” 兰立群心头一沉。加上自己的同门寒窗,目前一直需要使用笔墨纸砚的也不足两百余人,这还是自己一路升到易州知州位置,所接触的官员。 五百余人,是个什么概念?三个自己的交往,才能达到别人送出易水砚的数目。 而且,对方要送出的,还是以次从好的易水砚,等于是说,这些人就是识得易水砚的真伪,也很有可能不敢过多的加以评价。 这是什么地位的人家,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做事。 有这种背景,别说是马鞭抽打了易州守卫,就是当面给自己一个巴掌,自己也绝对不敢反驳一句。 想到此处,兰立群的额头不经意间渗出一层冷汗。 “欧阳家主,有这档子事,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呢?!”左手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兰立群道。 欧阳家主轻轻一笑,将手放在了桌面上,整个身子紧紧的靠着椅背:“兰大人一心想要将他们缉拿,我怎么能直接反驳你的意见。将整个事情的利害关系讲清楚,大人你自然会明白如何取舍。若是一开始我就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恐怕兰大人会误会,我是故意以此来推辞状告他们。” “说实话,酒馆被打砸,我也很恼火,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可再一想,若是我们非但不予以追究,反而主动上门道歉,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或许会因此而结交上对方。” “和结交一名京城贵族相比,兰大人,我们所受的那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欧阳家主的声音很低,可每一个字所蕴含的力道,却不容反驳。 “若是对方没有这么大的势力,我们这般自甘降低身份,岂不是有点得不偿失?”兰立群的言语中,还带着一丝的犹豫不决。 “虽然经过我们各方面的推测,他们的势力绝对不会小。但话又说回来,马也有有失蹄的时候,谁又敢保证,自己的目光不会看差?兰大人心中的顾虑我能理解,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若对方实力一般,我们这样做最多就是损失点颜面而已。但对方若是强大的离谱,我们若是贸然上告,缉拿,有可能换来的是家破人亡,人头落地。” “我的立场就是,宁可不要颜面,也不想人头落地。兰大人若是还在怀疑,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这个去州衙状告他们打砸酒馆,欧阳家族是不会去的。必定,酒馆的经营方式是高价宰客,我心知肚明,这一点上我是理亏的。” 欧阳家主的语气很是缓慢,可每一句都是在阐述着自己的立场和决心。 “好吧。”兰立群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欧阳家主的良苦用心,我怎能不懂。颜面和脑袋相比,我和你一样,选择脑袋。” 双手背负,在大厅来回走了几步,兰立群霍然抬头:“我们一起去给他们道歉。” 听见这话,欧阳家主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抬起右手摆了摆:“兰大人请坐,容我把话说完。” “欧阳家主还有什么高招?”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兰立群道。 “哪有什么高招,不过这上门道歉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大人你必定是易州的知州,朝廷官面上的人,该有的矜持,咱们还是要有。” “那人的脾性,我们不是很了解,他若是就此罢休,当然是皆大欢喜。可他若是睚眦必报,不愿意原谅我们,大人若是去了,不是再一次被打脸?” “我们欧阳家族,虽然是易州三大家族之一,可说到底,也就是老百姓。他就是不选择原谅,说点难听的话,我脸一抹,也就过去了。所以说,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去办理,更为妥当,兰大人就在府上稍作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欧阳家主笑着说道。 “好,那此事就拜托欧阳家主了。”兰立群将手一拱,脸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是有着一丝猜忌。 若对方真是京城贵族,你岂不是先发制人,真是一个老狐狸。 第138章 被拒之门外 天一客栈,众人早已在徐掌柜亲自烧热的大水缸里美美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两桌丰盛的酒席,算是肖尘对这帮兄弟们的额外犒赏。 桌面上,不光是有着众多的菜品,天一客栈自酿的陈年老烧酒也是放了两大坛。 一名校尉端起了面前的酒碗,站了起来。 “兄弟们,端起面前的酒碗。”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将酒碗端起,站了起来。 “这碗酒,就敬咱们的肖公子,下令砸了那坑蒙宰客的酒馆,为来往商贾端掉了一家坑人的黑店。” “干。”众人仰头,一干而尽。 肖尘笑着,冲大家摆了摆手。 紧接着,那校尉拎起酒坛子满上,又端了起来道:“兄弟们,满上。” 众人闻言,纷纷满上酒碗端起。 “这第二碗酒,敬咱们的段大哥。亲自出手,狠狠的教训了那胡乱收费的城门守卫,让他以后长个记性,少为难这些出城入城的老百姓。” “干。”众人又是一口而干。 见大家都喝了个底朝天,肖尘站了起来:“酒喝得差不多就行,不许喝多,多吃菜。以后,这种恭维的话不许说,多做实事就行。” “今天,虽然是我和天明领的头,但是,以后我们若是不在,遇见这种事情,你们也要果断的出手。记着,凡是恶毒的东西,就不要对它们客气。” “公子英明。”众人挥舞着双手,喊了起来。 肖尘这么说,等于在告诉众人,遇见恶人,不用考虑后果,尽管出手就行。 肖尘是谁,肖尘是皇上御赐紫衣校尉,他的话,让这些从来都是听从命令才敢行动的普通校尉,只感觉腰板一硬。 在众人的心里,从锦衣卫调到东厂,还真没调错。 肖尘抬起右手往下一压:“又开始喊恭维的口号?闭嘴,吃饭。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 众人开始嘻嘻哈哈的动起了筷子。 看着众人闹腾的样子,听着他们的话语,柜台里的徐掌柜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 这伙人看起来挺温和的,不像是坏人啊,怎么又是砸酒馆又是教训城门守卫,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砸的哪里的酒馆,教训的又是哪里的城门守卫? 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段天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肖公子,你说,他们一会会找上门来吗?” 肖尘轻轻一笑:“他们若不愚蠢,一定会来的。” 段天明往椅背上一靠:“希望他们聪明一点,将此事化解。若不然,我还心疼那一千两银票呢。” 肖尘一愣,没好气的瞪了段天明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就会惦记银票。” “可不是,他们要是和我们闹起来了,这一千两银子不承认咋办,我们可是没有留任何的凭证。”段天明一脸委屈的说道。 “能控制大半个易州城,他们没有那么蠢,你就放心的吃饭吧。”肖尘夹了一大块肉,笑着放进了段天明面前的盘子里。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起身离开了桌子,一群小二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肖尘拉起一把椅子,坐在了大厅取暖的火炉前,用铁棍捅着里面的炭火。 段天明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旁边。 “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应该快了,你咋这么心急,给别人留一点商量的时间嘛。”肖尘道。 大门外的砂石街道上,两道人影相互搀扶着,缓缓走来。 肖尘和段天明在捣腾着火炉,压根没有抬头。 柜台里的徐掌柜,看见即将进门的两道身影,却是心中咯噔了一下。 来人不是别人,真是欧阳家族的张管家和欧阳家主。 放下手中的事务,徐掌柜急忙走了上去。 “欧阳公子已经将古琴带走,他说以后再也不来了,天一客栈不欢迎你们。”徐掌柜的脸上带着一抹冰冷。 对方虽然是易州城的顶级大户,一般人见了都躲着,但徐掌柜不躲,更是不怕。 曾经,他也是很仰慕欧阳家族,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嫁给欧阳公子,成为吃穿不愁的欧阳家人。 但当初随着欧阳家主带着下人来对自己一番恶骂之后,他早已对欧阳家族没有任何的好感。 尤其是妹妹死后,他曾一度想找欧阳家族报仇,可一看见一心痴情的欧阳公子凄惨的状况,心中的这种怨恨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但无论如何,他原谅不了欧阳家族,更不可能让欧阳公子以外的任何和欧阳家族有关系的人,踏进天一客栈半步。 抬头看见徐掌柜,欧阳家主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却是没有说话。 一旁的张管家,搀扶着欧阳家主的胳膊,脸上堆满了虚伪的微笑:“徐掌柜误会了,家主并非是来寻找二公子。” “不是来找人,那你们来天一客栈干什么?当初你们已经将天一客栈羞辱的体无全肤,怎么,今天还要继续羞辱吗?”堵着门口,徐掌柜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张管家脸色一沉,眼睛微眯,似乎就要发难。 一声轻咳,欧阳家主阻止了他的举动。 颤颤的挪动着双腿,欧阳家主往前走了两小步,站在了徐掌柜的正前方。 “徐掌柜,在令妹的事上,老夫当初确实做的不够妥当,现在也是追悔莫及。看着犬子整日如同行尸走肉,毫无灵魂的样子,我的心里何尝不是在滴血。令妹与世长辞,我欧阳家族也是后继无人,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你又何必对当初念念不忘,怀恨在心呢。” 盯着徐掌柜,欧阳家主缓缓的说道。 “行尸走肉,后继无人?你这只是心疼你的儿子,你可曾想过,你这种顽固不化的老思想,害的不仅是你儿子一个?现在你心痛,你当初干什么去了。”提起当年的这些旧事,徐掌柜的心情开始激动起来。 看着欧阳家主被问的哑口无言,张管家接上了话。 “徐掌柜,家主不是来和你谈论当年的事情的,我们只是来找人。”张管家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道。 “我说了,欧阳公子不在这里,你们走吧。”徐掌柜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们不是寻找二公子,我们是来拜访住在这里的肖公子。”张管家淡淡的说道。 回头看了一眼爬在那捣腾火炉的肖尘二人,徐掌柜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139章 银子来开路 听见张管家说是来拜访肖公子,徐掌柜默默退至一旁,让开了客栈大门。 心中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肖公子可是住在天一客栈的客人,自己便没有拦住欧阳家主的理由。 随着张管家二人的进门,肖尘抬起了头,手中还拿着通炉子的细铁棍。 “肖公子。”将欧阳家主搀扶进门,站稳之后,张管家抱起双手,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肖尘就是一礼。 “这不是张管家么,怎么,这么快就将我要的东西赶制出来了?”肖尘将铁棍往边上一靠,拍了拍衣服上炉子里面扑出来的灰尘,站了起来。 “肖公子说笑了,那都是精工细作的东西,哪有这么快。”张管家笑着说道。 “没好?那张管家来找我,所为何事?哦,对了,张管家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双手背负,肖尘一脸好奇的问道。 张管家满脸笑容,一指旁边的欧阳家主:“听闻肖公子一次要那么多的货,家主也颇为震惊。特来拜访肖公子,想结交一下您这位大主顾。” 张管家的每一句话,都无意中抬高着肖尘的地位,却让人听起来又颇为顺耳。 段天明默默的站在肖尘的身后,一言不发。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忠实护卫的角色,一定要扮演到位。 一旁的徐掌柜,几乎被惊掉了下巴。 这肖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那张管家如此恭敬的搭话。而且,还要搀扶着老态龙钟的欧阳家主亲自上门拜见。 “家主?哪家的家主?”肖尘一愣,转头看向一旁有点尴尬的欧阳家主。 看见肖尘如此晾着自家家主,张管家急忙接上了话:“肖公子说笑了,您去的是欧阳作坊,当然是欧阳家族的家主了。” “哦,瞧我这记性。”肖尘在脑门上轻拍了一下,随即向着那呆立一旁的欧阳家主点点头:“家主大人,辛苦了。” “来拜见肖公子,哪有辛苦一说。”欧阳家主急忙拱手抱拳道。 对方越是无礼,越说明对方的势力强大。所以,对于肖尘的点头招呼,欧阳家主倒是压根没有计较。 “欧阳家主亲自过来了,怎么能站在大厅说话。”肖尘转头看向徐掌柜,“徐掌柜,你这里有没有会客厅之类地方?” 徐掌柜尴尬一笑:“我这里就是个客栈,哪里会有会客厅啊。要不,我现在就将大门关上,不营业了?” “也好。”肖尘伸手一指旁边的椅子,“欧阳家主不介意就坐在这客栈的大厅里说话吧?” “不介意不介意。”欧阳家主急忙说道。 听见肖尘说好,徐掌柜急忙跑过去将大门关了起来,又提了一壶热水放在了几人就坐的桌子上,自己走进了后堂。 一张八仙桌,三人分别坐在一个面上,段天明则是站在肖尘的身后,将剩下的那张椅子空了起来。 并没有理睬欧阳家主,肖尘直接看向张管家:“张管家,我预定的那些易水砚,能不能多安排些人手,早一点赶制出来?” 张管家站了起来,拎起桌上的水壶,先给肖尘的茶碗里满上,再给欧阳家主倒满,然后给段天明空出来的位置上倒了一碗茶,最后才给自己倒上。 “肖公子是赶着离开,还是说有其他紧要的事情?”放下水壶,张管家笑着问道。 “本来想着,在易州城好好的玩几天,今天发生的两件事,让我对易州的印象变得很是不好。所以呢,你那要是赶制出来了,我就离开。”端起茶碗,肖尘抿了一口。 原本还没想好怎么和肖尘说起酒馆的事,没想到肖尘自己提了出来。 那欧阳家主将身后的椅子推开,双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 双手抱起,对着肖尘就是一躬。 “今天,老夫就是专门为这事,来给肖公子赔不是了。” “嗯?”肖尘故意眉头一皱,“给我赔不是?我们在这之前,好像没有交集,欧阳家主这是陪的哪门子不是?” 欧阳家主脸上露出一种惭愧的苦笑:“不瞒肖公子,您打砸的那家酒馆,正是欧阳家族的酒馆。” “哦?哈哈哈。”肖尘禁不住的笑了起来,“我打砸了你的酒馆,你应该报官来缉拿我才对,怎么会来给我赔不是?” 身后的段天明,也根据肖尘提前的安排,露出一种狐疑的表情。 “哪里哪里,此事说来惭愧。都是我那酒馆掌柜言语不妥,惹得公子动怒,害的公子的护卫费力气将酒馆打砸。此事是我们有错在先,所以老夫只能拉下老脸,来求得公子的原谅。”欧阳家主板着面孔,严肃的说道。 态度看起来极为诚恳,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提酒馆高价坑人的事情。 还真是个老狐狸,连道歉都步步为营,避重就轻。 肖尘心中想道。 “哪里的话,欧阳家主先请坐下。”肖尘抬起右手,一指对方身后的椅子。 闻言,张管家急忙将欧阳家主刚才推开的椅子又重新推回原位,扶着他坐了下去。 “酒馆是我打杂的,既然欧阳家主能来道歉,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不过呢,必定砸了你的酒馆,说吧,多少银子,我赔给你。”肖尘翘着右腿,看着对方,微笑着说道。 欧阳家主急忙抬起右手摆动了起来:“肖公子误会,误会了。这酒馆开在易州城用来对外售卖易水砚的主街上,不太妥当,我近日正准备将酒馆关闭。肖公子的打砸,正好帮我了一个大忙,我理应给肖公子辛苦费,哪里还有肖公子陪我一说。” 欧阳家主不愧是个老狐狸,几句话就将肖尘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还把他当做了“功臣”。 说完,欧阳家主将头扭到旁边:“张管家。” 张管家弓着身子,急忙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放在了肖尘面前。 看着眼前的两张大面额银票,肖尘眉头一皱:“欧阳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张呢,是肖公子在我那作坊定制的易水砚的银子,我就不要了,就当是结识肖公子这个朋友。另外一张呢,我就是招人拆了酒馆,也得付工钱不是。兄弟们都辛苦了,让他们买酒喝。咱们这就叫不打不相识,还望肖公子不要拒绝。” 欧阳家主微笑着,一脸的诚恳。 第140章 背后捅刀子 欧阳家族的大厅里,兰立群双手背负,不停的走来走去,没有跟随欧阳家主一起去天一客栈,他的心里总有那么的一点不踏实。 兰立群在易州做知州,也有十几年了。虽然和欧阳家族有着许多的利益关联,可对于欧阳家主,他始终有一种看不透的错觉。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欧阳家主都是一种卑微的下级姿态,说话的语气也感觉很是诚恳。可过于的诚恳,让兰立群心里总是有点无法相信的直觉。 尤其是一个月之前,欧阳家主还是一种精神饱满的样子,为何今天见了,却处处感觉到老态龙钟? 就是衰老,也没有衰老的这么快。难道说,这老家伙是装出来的?他是在示弱? 想到这里,兰立群心头一紧。他在给谁示弱?是欧阳家族内部出现了问题,还是说他感觉到了什么危机? 。。。 天一客栈大厅,肖尘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摸了一下下巴道:“欧阳家主这么客气,我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这又是退回易水砚的货款,又是给我打砸你你酒馆的辛苦费,还真是有心啊。来来来,喝茶。” 说着,肖尘端起茶碗,竟然以茶代酒,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看见肖尘的举动,欧阳家主心中一阵欣喜,急忙端起茶碗回敬了一下。 “肖公子真是深明大义,喝。”说着欧阳家主抿了一口。 站在肖尘身后,盯着两人的互动,段天明压抑着心中的鄙夷。 真是个虚伪的老东西,砸了你的酒馆,你居然说对方深明大义,你是想让我将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啊。 放下茶碗,肖尘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的看向欧阳家主,将面前的银票推了过去:“欧阳家族,乃是易州城的三大家族之一,这点银子如同九牛一毛,随便拿出来当做人情倒没什么,可是我不行啊。” “在你的酒馆,就吃了几个菜,听了个小曲,都没有在这里欧阳公子的曲子唱得好。结果结账的时候,我差点都付不起。不得不说,你的这个酒馆,收费不是一般的高啊。” 肖尘嘴角上扬,那话音怎么听着都有点阴阳怪气。 欧阳家主何其聪明,心中已经迅速的将肖尘的这句话,分析了无数遍。 这话若是不仔细听,还真以为就是闲聊,可是,细想一下,其中蕴含的意思,却是不止一个。 第一,他在指责酒馆宰客,其二,他在和自己哭穷。 很显然,这两千两银票,对方根本没放在眼里。他不是真的穷,而是不值得为了两千两银票,丢了自己的份。 可是,已经将这银票摆在了桌上,此刻若是再加,倒显得自己没有诚意了。 眼珠子一转,欧阳家主已经想好了说辞。 “公子误会了,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酒馆有错在先。今天我来,专门给公子赔礼道歉。这些银票,不是给公子的,而是给弟兄们的喝酒钱。为了一表诚心,给公子的见面礼我早已备好,回头就让张管家给您送来。这些酒钱,还请公子代兄弟们收下。” 说着,欧阳家主又将银票推了回去。 “嗯,生意就是生意,这该付的银子就得付,若是欧阳家主将易水砚的银子非要退给我,就是不想和我做这起生意了。既然这些只是兄弟们的酒钱,那我就替兄弟们收下了。” 肖尘淡淡的说道,表情看起来很是自然。伸手将银票拿起,往身后一递。 段天明接过银票,往怀里一揣,还不忘记冷哼一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看着肖尘收下了银子,欧阳家主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此人有些狡猾,不愿意落下个拿了易水砚不给钱的名声,可不管用什么理由,只要肯接银子,就好办的多了。 欧阳家族在州城里确实没有什么权,但银子多啊。只要你对银子感兴趣,我就用银子来满足你。 在四周看了一圈,欧阳家主道:“这天一客栈位置有点偏僻,门口的道路也全是砂石,太容易硌脚了。欧阳家族在易州城也有几家客栈,相比这天一客栈,条件能好一点,肖公子若是不嫌弃,我这就带公子去?” “不用不用。”肖尘摆了摆手,“可能是先入为主吧,我感觉这里挺好。徐掌柜挺热心,一日三餐都给兄弟们准备的妥妥当当的。等下次吧,下次本公子再来易州,就直接住你欧阳家的客栈。” 肖尘虽有推辞,可后面的话语却是无意中透露出愿意结交欧阳家族的意愿,倒让欧阳家主有点受宠若惊。 “肖公子若是下次再来,我一定在城门口,迎接公子。”欧阳家主将手一拱,严肃的说道。 然而,肖尘却是将脸一拉,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说起城门我就来气。这些守卫没一点王法了吗?昨个我进城,十五匹马,他要十两银子的卫生清理费。我还想着,这么冷的天,在城门执勤确实辛苦,就当是给他们一点酒钱。” “谁知道今天,兄弟们闲得无聊,骑马出去溜达一圈,回来的时候,他又收取卫生费。收就收吧,或许这就是州城的规定,咱得遵守。可他居然要十四两。太过分了。” 欧阳家主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丝苦笑:“和知州大人我也有点交情,回头我一定劝导他,多加约束手下之人。这城门守卫,就是易州城的脸面。如此之作,确实有点不尽人意。” 若是兰立群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的一脚揣在欧阳家主的身上。 在我的面前,你恭敬的像个下人,信誓旦旦的说这道歉的事情都包你身上了。你这是帮我么?你恨不得直接说,这就是我的责任,是我用人不当,是我徇私舞弊。 “这帮守卫,胆大包天了。听徐掌柜说,他们还对客栈收取各种名目的费用。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城门,谁给他们的收费权力?真没有人管管他们吗?”肖尘加重了语气说道。 “这些守卫,我不太熟悉,不过,知州大人是他们的直接上级。我会恳请知州大人查明原因,给公子一个说法。” 言语间,欧阳家主又捅了兰立群一刀子。 第141章 胃口有点大 在肖尘的心目中,这欧阳家族应该是倚靠着易州城的知州,才能在易州一点点的发展起来,最后形成垄断局面。 而今,这欧阳家主的言语里面,多多少少的带着一点针对易州知州的意思,莫非,是两人之间有了矛盾? 不过,不管你们两人怎么相斗,一个是东厂要犯的家族。不但犯了包庇罪,更是制假贩假,赚着坑人的昧心钱。一个以权谋私,又是给制假开具官方文书,又是授意亲戚在自己的辖区内随意的以各种名目收取百姓费用。 无论是哪一条,都可以定你们死罪。 等我拿到了五百枚易水砚的官方文书,就是对你们收网的时候。 “欧阳家主,这易州守卫开始在城中商铺收取各项费用,大概多久了?”肖尘淡淡的问道。 原本,按照欧阳家主的思路,一定会如实的说出来。 但肖尘的这一句话的语气,却是让欧阳家主嗅到了一丝危险。 这哪是一个富家公子的口气,这分明是有着无上权力之人,询问下级的语气。 再联想到这肖公子的手下,毫无顾忌的对易州守卫出手,欧阳家主的心里,竟不由自主的有点紧张。 前些日子,那兰立群写了封密函给自己,说大儿子欧阳肖正现在是朝廷的要犯,若是回来,一定要秘密禀报与他。 当时,他以为这兰立群想暗中抓捕,以向朝廷邀功请赏。所以,欧阳肖正回来后,自己便安排他以下人的身份,隐藏在偏僻的欧阳作坊。 从那天后,自己便开始装出一副年老体衰的样子,并开始收缩欧阳家族的所有产业,以减少欧阳家族在易州城的被关注度。 所有的一切,都是给自己的大儿子,在打掩护,使得他能安全的隐藏在家族之中,苟且偷生。 他也幻想着结交肖尘,通过肖尘身后的力量,在京城打通关系,为儿子脱罪。 但现在,他有一种知觉,眼前的这肖公子,不是一般的权宦公子。 他隐隐流露出来的气质,不是依托别人的那种气质,而是自身强大的离谱。 他突然感觉,不应该针对林立群。就算兰立群也在打大儿子欧阳肖正的主意,但只要没有大儿子回来的准确消息,在很多的事情上,自己和兰立群已经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 “也就个把月吧,具体的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欧阳家主微笑着说道,尽量用语气加强着自己言语的可信度。 “个把月?”肖尘疑惑的看向欧阳家主。 话风转变这么快,难道这老家伙,发现了什么? “我就是个把月之前才听说的,具体时间,真的不太清楚。”欧阳家主急忙笑着解释。 “唉,个把月的话,也收不了多少的银子。”肖尘笑着的说道,“好了不说这事了,反正这银子咱一分也捞不着,喝茶喝茶。” 肖尘端起了手中的茶碗。 听见这话,欧阳家主心中也是有点放松了下来。 原来这也是一个贪财的主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再有势力,再有银子,谁会嫌弃自己的银子多呢? 他这么问,应该是想利用兰立群管理失误,来敲一笔银子吧。 想到这里,欧阳家主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下来。 只要你贪银子就好,我只怕你视金钱如粪土,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管怎么说,易州守卫向肖公子收取马匹进城费的这件事,责任还在易州州衙。估计知州大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了,他也一定会来给肖公子赔不是的。”欧阳家主笑着说道。 “知州大人给我陪什么不是,只希望他能约束好自己的部下,不要随便和老百姓收费就好了。”肖尘冷冷的道。 听着肖尘的语气,老奸巨猾的欧阳家主,知道若是兰立群不来道歉,肖尘恐怕会揪着此事不放。 抬头看了一下门外面,道:“今天冒昧而来,打扰工资多时,我就先行告退了。既然肖公子不肯去我那欧阳客栈,我就让张管家一会将给肖公子准备的礼物,送过来。” “欧阳家主怎么这么客气,还送什么大礼。既然你要走,我也就不留了。只希望家主多安排一些人手,将那些易水砚早点赶制出来。”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 “好,告辞。” 看着张管家搀扶着欧阳家主出了大门,段天明急忙凑了上来。 “肖尘,你说那欧阳家主给你准备的大礼是什么?” “什么叫他准备的,是我要的好不好。”肖尘抬起右手,揉了一下鼻子。 “不管是你要的,还是他准备的,你说这大礼会是什么?”段天明嘿嘿笑着。 肖尘仰起脑袋,晃动了几下脖子,淡淡的说道:“咱东厂缺少的就是活动资金,除了银子,他送什么我都不要。” “那易州知州呢?他若是来了,要不要也要一份大礼?” “当然了,我要让他将这几年收取的费用,全部吐出来,然后再治他的罪。” 。。。 欧阳家族大厅。 正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渡步的兰立群,看见欧阳家主走进客厅,急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 “贪财。”说出两个字,欧阳家主颤颤的走到中堂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贪财?你说那肖公子贪财?不是说他是京城大家族的公子么,怎么会贪财?”兰立群站在欧阳家主面前,一脸惊讶的问道。 “一个老百姓,你想让他贪,他也不贪。他从不知道银子所能带来的东西,怎会有那么大的贪心?”喘着粗气,欧阳家主道。 背负双手,兰立群低着头,缓缓的走了几步:“你这话,我不反驳。” 忽然停下步子,转过身子:“这么说,岂不是用银子就能拉拢?” 欧阳家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是严肃:“想要轻易拉拢,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能一点一点的来。” “只要他贪财,这就好办多了。”兰立群微笑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天底下,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看着兰立群,欧阳家主摇了摇头。 “解决是能解决,不过,这肖公子的胃口,有点大啊。” 第142章 碎银二百两 门口一道人影闪过,张管家走了进来。 双手下垂,恭敬的对着兰立群行了个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递向欧阳家主。 “家主,小的将银票准备好了。” 欧阳家主摆摆手:“送过去吧。” “是。”张管家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等一下。”兰立群盯着那一摞银票,“这是多少?” “回大人,一万两。”转过身,张管家恭敬的说道。 “一万两?”兰立群有点吃惊,又转头看向一边神情自若的欧阳家主,“这是送给那肖公子的?” “兰大人是感觉有点多吗?”欧阳家主笑着问道。 “是不少。一个来路都不是很确定的人,欧阳家主就如此的大手笔,不怕打了水漂?”兰立群伏着身子,有点质疑的看向对方。 “打不打水漂,我不确定,但这是一次机会。有时候就是再有银子,找不到送的对象,是最让人感到无力的事情。”看着门口,欧阳家主有点惆怅的说道。 张管家看看欧阳家主:“家主,那我这就去了?” “去吧。姿态放低一点。”欧阳家主叮嘱道。 看着张管家除了大门,兰立群看向欧阳家主:“怎么,欧阳家主见了此人,也吃不透对方的底细?” “我这马上入土之人,一生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但是,见了这肖公子,却是从他的言语中无法感觉出他的深浅。不过,我有一种直觉,此人依仗的,并不是我们认为的他背后的实力,而是他自己的实力。” 欧阳家主的表情有点凝重。 兰立群低头沉思了一下:“那肖公子,对易州守卫的事情,是怎么说的?” “这件事情,恐怕兰大人还是要亲自去一趟了。那肖公子问起了易州商户被莫名收费的事情,我只有打马虎眼,搪塞了一下。一般出来历练或者游玩的大家公子,过问当地这种事情的也有,但是这肖公子问起这事,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和他的年龄极其不符,我怀疑,他本身就是一名拥有极大权力之人。”欧阳家主说道。 “欧阳家主刚才不是说,此人是一个贪财之人,而且胃口很大吗?” 欧阳家主轻轻一笑,颇有深意的看向兰立群:“权力,和贪财,它并不冲突,不是么?” “哈哈哈,欧阳家主这话,我不反驳。”兰立群收正了身子,笑着道。 自己是大明的五品知州,都和欧阳家主狼狈为奸,目的就是为了银子。哪里有资格去质问别人有权力,为什么还会贪财。 稍微的沉寂了一下,兰立群又抬起了头:“以欧阳家主的意思,我是不是也应该给对方送一个大礼?” 欧阳家主摇了摇头:“大人乃是易州知州,一个月的俸禄也就那么点银子,大人认为应该送多大的礼呢?少了吧,那肖公子压根看不上。多了吧,无疑等于不打自招。” 看向欧阳家主,兰立群的道:“欧阳家主的这一番话,很有道理。不过呢,我若是空手上门,也显得有点自大了。若是带上银子,又有贪污嫌疑,还真是难啊。” “依我看,兰大人不能空手前去,不过,银子也绝对不能带多,最多带上二百两就行。”欧阳家主道。 “二百两?你刚才不是说,此人胃口不小,这二百两,和不带有什么区别?”兰立群一愣。 看向有点疑惑的兰立群,欧阳家主双手轻拍着大腿轻轻的笑了一下。 “兰大人这是当局者迷啊。您一个指望朝廷俸禄养活一家子的人,攒下二百两银子已经是很不容易。而今,你愿意拿出这几乎全部家当,去替易州守卫向肖公子赔礼。又拉下了身段,又显示了诚意。这二百两银子,比我那一万两,分量都重啊。” 欧阳家主不急不缓的说道。 兰立群恍然大悟。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今日欧阳家主又将这句话印证了一番。我这就回去准备,然后去一趟天一客栈。” 说着,兰立群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准备什么,银票我这里有。”说着,欧阳家主向着内堂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下人应声从后堂走了出来,双手置于小腹,身体微躬:“家主。” “张管家不在,你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出来给兰大人,记着,要碎银子。”欧阳家主吩咐道。 “是。”下人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厅。 兰立群脸上带着一丝感激,双手一拱:“欧阳家主想到的可真周到。” “呵呵,兰大人每月的俸禄养活一家人的,所剩无几。这二百两银子当然是一点点的攒下来的,当然是碎银子了。”欧阳家主随意的说道。 脸上自信的表情,似乎是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盏茶功夫,那名下人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蓝色包袱,走了进来:“家主,银子支出来了。” “给兰大人。” “兰大人。”下人身子微躬,将银子递于兰立群。 兰立群一手接过包袱:“我就不和欧阳家主客套了。” 手提包袱,兰立群走出了大门。 等兰立群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一身下人打扮的欧阳千户从后堂走了出来。 “父亲,那肖公子真的高深莫测?” “反正为父有点看不透他。”欧阳家主道。 “若是那肖公子是故作深沉,父亲的这一万两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欧阳家主扭头,一脸不满的看向欧阳千户:“你这么多年的军中千户是怎么当的,事情的轻重都掂量不来吗?这一万两银子是不少,可这是唯一可以给你正名的机会。只要能撤销你朝廷重犯的身份,欧阳家族倾家荡产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只是一万两银子。鼠目寸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听闻此话,欧阳千户一脸的愧疚。 “孩儿无知,父亲指责的极是。”向着大门口看了一眼,欧阳千户又道,“那这兰大人的银子是不是真的带少了,按照父亲的意思,那肖公子又不是傻子。” 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欧阳家主缓缓的站了起来。 “主意我是给他出到了,能不能将这二百两碎银发挥最大作用,就要考验他兰大人的个人能力了。” 第143章 银子当饭吃 天一客栈,段天明手中拿着一摞银票,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这欧阳家主说话还真的讲信用,这份大礼我们满意。” “你知道欧阳家族一年做这个以假乱真的生意,赚多少吗?他们垄断了易州易水砚的开采,制作,大部分的销售,这一点银子对他们来说,如同九牛一毛。” 肖尘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 肖尘心里很清楚,这欧阳家族送自己大礼,并不是惧怕自己,而是认准了自己是个有势力的人,想拉拢关系罢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今天我们收了欧阳家族的银票,到时候拿下欧阳千户的时候,是不是有点不好下手?”将银票揣进了怀里,段天明道。 “不好下手?拿下欧阳千户是公事,这个谁来了也得拿下。欧阳家族的族人知情不报,乃是包庇罪,全部都得拿下。”肖尘把弄着手中的茶碗,脸上笑的很是自然。 这大礼,是你们自愿送的,就当是为朝廷做贡献了。 “肖尘,你说这欧阳家族要是被拿下了,他们的产业,是不是要一并充公?”段天明问道。 “欺行霸市,以次充好,大部分的产业都会被没收。这欧阳家族,也算是因为欧阳千户,而彻底的完蛋了。只是这欧阳肖克,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此事,倒是不用理睬。”肖尘淡淡的说道。 “充公?充到保定府,还是直接到朝廷?” “保定府?保定府指不定和这欧阳家族都有关联,只是我们目前没有证据而已。到时候将所有产业变卖,直接上报皇上吧。”肖尘站了起来。 外面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一天的时间,眼看已经结束,这易州知州还不见登门,看样子他没有欧阳家主那个老狐狸聪明。 “不知道欧阳作坊那边还需要多久时间,等他们交了货,咱们拿到易州州衙的公文,就可以动手了。这几天没事,告诉弟兄们就不要在外面有所行动了,以免打草惊蛇。” 正说着,一道人影手中拎着一个小包袱,站在了客栈的大门口。正是易州知州兰立群。 看见肖尘二人,径直走了进来。 现在,尚在正月。易州城虽然一直都是商贾如云,但正月里基本上这些商贾都还没有来到。 按照欧阳家主的描述,眼前的两人,一定就是肖公子和他的那名贴身护卫了。 “肖公子。”兰立群走上前来,将包袱放于桌面,抱手就是一礼。 “你是?”看着兰立群,肖尘问道。 “易州知州兰立群,管理属下无方,他们竟然背着我,假公徇私,利用守卫之名收取路人马匹进城费。我今天来,就是特地给肖公子赔礼道歉了。”说着,兰立群又是一礼。 “原来是兰大人。您乃朝廷任命的易州知州,对我这个普通百姓行此大礼,我有点受不起啊。”肖尘微笑着道。 虽然口中说着受不起,却是双手背负,丝毫没有还礼的意思。 看见肖尘如此的作为,兰立群心中更是对欧阳家主的话深信不疑。 虽然对方口中说着受不起,却丝毫没有还礼的意思。要么对方因为自己管理不力还有点不满,要么对方认为,一个知州,还不配他还礼。 “易州城的守卫,原本就应该守卫好州城大门,保护一方平安。而今他们竟然借着手中的权力,为自己敛财,我这个易州知州心中有愧啊。今天,我就是有过错的一方,给公子行礼,是应该的。” 兰立群脸上带着一种惭愧又心痛的表情,看向肖尘。 “兰大人说笑了。那守犯得错,怎么能由大人来承担。来,大人请坐。”肖尘伸手示意道。 “肖公子请。”兰立群并没有立即就座,而是等待着肖尘先落座。 只要肖尘敢在自己面前先落座,那就说明,在对方的眼里,自己这个知州的官衔,真的是无足轻重。 肖尘怎能不明白,这是兰立群在观察自己。将椅子往后一拉,随意的就坐了下去。 看见肖尘随意的样子,兰立群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将桌上的包袱往前一推,道:“我一直忙于州衙的事情,将守卫这方面的管理有点忽略了。要不是今天肖公子的下人和守卫发生冲突,我都不知道他们居然胆大包天的敢私自收取马匹进城费。” “事后,我将那守卫队长传唤至县衙,得知他们收取马匹进城费已经个把月了,但所得到的银两已经被挥霍一空。这是我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俸禄,就当是替他们向肖公子赔罪。虽然不多,可已经是我全部的积蓄了,还望肖公子不要嫌弃。” “俸禄?兰大人是朝廷的五品官员,也没有多少俸禄。这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能积攒这么多银子,平时也是紧巴巴的过日子了。现在用这些全部的家当,替自己的守卫赔礼道歉,还真是体恤手下。”看着对方,肖尘微笑着。 这话语听着似乎是在夸奖对方,可仔细斟酌,好像带着满满的质疑。 兰立群怎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可自己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谎给接着圆下去。 “唉,都怪我用人不力,现在出了问题,只能自己担着了。对于这守卫队,我会好好的整理一番,坚决不允许他们再出现此类事情。”兰立群道。 嘴角微微上翘,肖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不知道兰大人准备怎么整理着守卫队?我好像听说,这守卫队长,是您的小舅子。” 听闻此话,兰立群的心中有点慌了。 他压根没想到,对方居然连这种关系都知道。难道这肖公子提前调查过了,专门来针对自己吗? 若真是这样,之前自己一本正经说的话,岂不是在自欺欺人,在对方的眼里,压根就是一个笑话。 该怎么办,这下该如何收场?兰立群的心中万分焦急,额头渐渐渗出了一层虚汗。 “而且,我还听说,这守卫队长,不单单收取马匹进城卫生清理费,更是对城中的商户,收取着各种名目的费用。” “单是这天一客栈,每个月上缴的费用就达五十两银子,这全城一共多少家商户?他守卫队长是将银子当饭吃,将这么多银子都吃完了?” 肖尘笑着,看起来如同朋友聊天一样,很是随意。 第144章 六神皆无主 大厅里,一片寂静。 肖尘身后的段天明,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易州知州兰立群的心里,却是泛起一阵阵的惊恐。 这肖公子,不但知道守卫队长是自己的小舅子,更是知道了城中商铺被收取费用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欧阳家主那个老狐狸,没有告诉自己,这肖公子对城中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可必定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兰立群努力的整理着心中的思绪。 若是这老狐狸早已了解,肖公子对守卫队在城中收费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却不告知自己,那就是他故意设局陷害自己。难道他早已经发现,我安排人手监视着欧阳家族的一举一动? 哼,只要在家族里抓到朝廷要犯,你们整个欧阳家族都是包庇罪。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在这肖公子面前搪塞过去。 “这守卫队长是我的小舅子倒是不假,他们居然还在城中商铺收取费用?”兰立群的脸上露出一副很是愤怒的表情。 “若是真有此事,无论是谁,我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给肖公子,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兰立群信誓旦旦的说道。 “兰大人不必生气,我也是听说而已。不过我在想,这么大的易州城,一个月收费下来,怎么也得个几万两银子吧。这易州守卫,还真是一个好差事。”看着对方,肖尘故意拉长了话音。 “肖公子放心,我这就回去,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无论他收取了多少费用,一定如数的是上缴朝廷。”兰立群道。 “好,既然兰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就不留大人了。” “告辞。”兰立群起身,离去。 看着兰立群出了大门,段天明将桌上的包袱拿在手里,掂了掂。 “这知州大人用心良苦,提着一包袱的碎银子来装清高。不过,倒是够我们开销一段日子,”段天明道。 肖尘右手放在桌面,几个指头微曲,轻轻的在桌子上叩击着。 “这兰大人,恐怕没有这么深的城府。我若是没猜错,这主意是欧阳家主给出的。给我上套路,看样子那个老狐狸是心疼他这一万两银票了。”肖尘轻哼一声。 “心疼?他不想这易州知州将鄞州商铺所征收的费用拿出来?”段天明问道。 肖尘点点头:“嗯,他想自己和我们拉拢关系,不想这兰立群介入。不过,影响了我给东厂筹备活动资金,就让他付出代价吧。” “杀?”段天明一愣。 “嗯。本来这包庇罪,罪不至死。但作为一家之主,带头包庇,杀了。”肖尘站了起来,眼睛微眯。 正月的易州城,室内有着火炉,感觉不到寒冷。可是街上,稍微站立时间久一点,就有点扛不住,不由自主的想要动起来。 易州州衙,两名衙役站在大门口,袖着双手,弓着身子,来回不停的跺着小碎步。 兰立群板着面孔,从远处走来。 看见兰立群,两名衙役瞬间挺直了腰板:“大人。” 兰立群没有应声,径直走了进去。 刚跨过门槛,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两名衙役。 “去将那守卫队长给我叫来。” “是。”见知州大人发话,一名衙役应了一声,急忙向着城门方向跑去。 大明的各级地方官吏,为了便于处理公务,举家老小都住在当地衙门。 这兰立群刚刚上任的时候,也是住在衙门。后来和欧阳家族打成一片,欧阳家主便送了他一套颇为清静的小院。 原本想着直接回家,再将小舅子叫来处理一番。可一想到家中那头母老虎恐怕会从中袒护坏事,便直接来了州衙。 怒气冲冲的走进州衙会客厅,兰立群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在易州城商铺收取费用,自己是点了头的,但冲撞到肖公子一行,兰立群还是忍不住的想发火。 半刻钟的功夫,那守卫队长气喘吁吁的挺着大肚子,跑了进来。 额头一层汗水,虽然衣服已经换过,可脸上的那一道鞭痕依旧清晰可见。 “姐夫,这么晚了,您不回家去,怎么来州衙了?”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热汗,守卫队长道。 “从现在开始,叫我知州大人。”兰立群一声大吼,直接将那守卫队长吓得哆嗦了一下。 “姐,不,知州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守卫队长那肥胖的脸上,写满了不明白。 盯着对方,兰立群满肚子的火,却不知道怎么发。 “你说你,城中商铺的费用收的好好的,整什么幺蛾子,从哪里学会收取马匹进城卫生清理费。城里的商铺都是百姓,知根知底,可进城的人,你怎会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一个大人物?这下好了。捅到马蜂窝了。”用手指着对方,兰立群自己气的喘不上气。 “您是说,打我的那伙人?”探着脑袋,守卫队长问道。 “哪还有谁?”拿起桌上的茶壶,兰立群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茶叶,茶水溅的满地都是,更是有着几块茶壶的碎片蹦到了那守卫队长的腿上。 低着脑袋,守卫队长一动也不敢动。 在人前,兰立群一直都是一种温文尔雅,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样子。今天发这么大的火,更是连茶壶都摔了,此事,肯定是不好收场。 “你就是收取马匹进城费,也看人着收。一般老百姓,收也就收了,可那膘肥体壮的骏马,能是一般老百姓家养的吗?而且,一次就是十几匹,你是眼睛坏了还是脑袋坏了,还要拦住收费?” 越说越来气,兰立群干脆抓起桌上的茶碗,全部摔碎在了守卫队长的脚下。 似乎是还没解气,坐在椅子上,瞪着对方,胸口快速的起伏着。 “已经出了这事,你就是打死我也没用啊。”守卫队长拉着脸,委屈的看着脚面上的几片茶碗碎片,头也不敢抬。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就放心你做守卫队长呢。唉。”兰立群长叹一声,双手捂着脸,伏在了自己的腿上。 “嗝。” 守卫队长脖子一伸,竟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酒嗝。 第145章 一语惊人魂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守卫队长的酒嗝声在空旷的大厅中,传出一道回响。 兰立群刚刚有点下去的怒火,“噌”的一下又冲上了脑袋。 眨眼间就站了起来,拉起身后的椅子,冲到守卫队长的跟前,照着脑袋就抡了上去。 眼看着那椅子就要砸在脑袋上,守卫队长想要躲避,却是丝毫不敢动弹。 看着对方的这个熊样,兰立群手中的椅子往边上一摆,贴着肩膀的衣袖,就摔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实木做成的巨大木椅,终究是没有那青石地板坚硬,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散架成了一段段的木料。 此事的守卫队长,除了浑身发抖,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似乎是发泄完毕,又似乎是知道自己打死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兰立群耷拉着脑袋,走到桌子另外一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左手扶着脑门,手肘撑在自己的腿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默了许久,兰立群才缓缓的抬起了头。 “这么多年,咱们在城中收取的费用,一共有多少了?”兰立群缓缓的问道。 “大概有二十多万两。”守卫队长两只手相互扣弄着,低声说道。 “我不要大概,给我一个准确数字。”兰立群大吼一声。 “加上正月,一共有二十一万七千四百多两。”守卫队长急忙说道。 兰立群仰起头,脸上带着一抹苦笑,轻声说道:“够了,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姐,不,大人是要置办什么吗?”守卫队长小声问道。 “置办什么,置办后事吧。这些银子,足够将我们全部杀头了。”兰立群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光彩。 这还只是守卫队长这里的一部分。自己和欧阳家族的勾当,分成也有几万两银子了,按照大明律令,贪赃枉法这么多,即便是主动上缴,也是难逃一死。 唯一的好处就是,主动上交,杀的只是自己,家人可以活下来。 若这肖公子真是朝廷的人,自己将银子私底下交给他,或许可以换得一条活路。 “赌一把吧。”兰立群心中暗暗说道。 听说要被杀头,那守卫队长的酒意彻底清醒,脸色煞白,就瘫坐在了地上。 “我不要杀头,我不要杀头。”看着兰立群,嘴里小声的嘀咕着。 “站起来,即便是杀头,你就是瘫软在地有何用?何况现在还没到杀头的那一步。起来。”兰立群上前,直接一脚踹在了守卫队长的腰间。 “啊。”守卫队长六神无主的晃动着他的大脑袋,双手撑地,撅着屁股,缓缓的站了起来,“就是,还没有人要杀我的头。” 看着对方的这幅熊样,兰立群恨不得挖了自己的双眼。 “那些银子呢?”兰立群问道。 “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拉到保定府,换成银票了。”用手扶着自己不停发抖的双腿,守卫队长急忙回答。 “去,回去将银票都拿出来,随我去一趟天一客栈。” 。。。。。。 两天后,太阳一日既往的升起,用那不太温暖的眼光,照耀着北方的这座州城。 大早上,城门口就有人提着树枝编制的箩筐,在官道上开始捡拾牲口的粪便,当做自家田地里的肥料。 肖尘已经早早的起了床,穿戴整齐,在天一客栈的大厅里,将所有的校尉都集合了起来。 “今天,是欧阳作坊交货的日子,也是我们张罗许久,收网的日子。大家打起精神,准备出发。”对着十多名东厂校尉,肖尘大声说道。 看着众人急速的离去,徐掌柜站在后堂门口,有点疑惑:“肖公子是打渔的吗,这么早就去收网,还真是勤快。” 欧阳作坊,张管家早已经五百枚易水砚打包妥当,就等着肖尘前来提取。因为肖尘身份的原因,欧阳家主也来到了欧阳作坊,准备趁机再讨好一次。 大门口,肖尘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所有的东厂校尉。 除了肖尘,每个人腰间挂着配刀,凌厉的眼神,让人望而生畏。 看见肖尘,门口的家丁急忙将大门打开,躬身道:“肖公子,东西已经准备妥当,张管家在客厅打包完毕,就等着公子了。” “嗯,好。”肖尘一笑,走了进去。 客厅里,五百枚易水砚被打包在两个木箱里。欧阳家主等人,站立一旁,等待着肖尘的到来。 “张管家,欧阳家主也在,呵呵人都到齐了啊。”走进大厅,肖尘在众人脸上扫过,尤其是看见下人打扮的欧阳千户和那赵千户,脸上堆满了笑容。 “说的今天给肖公子交货,我们哪敢怠慢。箱子还没有封盖,肖公子请验一下货。”张管家弓着身子,恭敬的说道。 “嗯。”肖尘应了一声,走上前去,随便拿起一块易水砚打量了一下,又放进了箱子。 “成色还不错。”看向张管家,肖尘轻笑了一下。 “欧阳作坊一向信誉至上,尤其是这批货是肖公子定制,更是不敢马虎。”一旁的欧阳家主开口笑道。 满脸很是自然的微笑,看起来笑容可亲。 绕着木箱转了一圈,肖尘抬头道:“这批易水砚不少,州衙的文书,欧阳家主可是给我开具好了?” “这是自然。”欧阳家主道,随即对着旁边的张管家点了点头。 上前一步,张管家将拿在手中的一张文书双手举了起来:“肖公子,州衙文书在此。” 接过文书,看着上面大红的州衙官印,肖尘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将文书收在怀里,肖尘笑着走到了欧阳家主的跟前:“欧阳家主,敢问一下,大公子可是在延庆卫做千户?” 看着肖尘笑着走向自己,欧阳家主也急忙笑脸相迎。他以为,肖尘对此次的交易很是满意,准备和自己说一些感谢的话语。 能得到肖尘的肯定,欧阳作坊连日来没白没黑的连夜赶制,也算是没有白费力。 只是,肖尘口中问出的这句话,却是让欧阳家主心中大惊,双腿不由自主的一抖。 这肖公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第146章 一刀成两片 客厅里,气氛变得异常怪异,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交货的现场,更像是案件庭审。 “是的,我的大儿子确实是在延庆卫做千户。估计军务繁忙,连过年都不能回家,我这这老父亲对他很是想念啊。”说着,欧阳家主叹息了一声。 一旁一身下人打扮的欧阳千户,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虽然对方收了欧阳家族的银子,可这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带点严厉。尤其他的这些护卫,来搬放货物,为什么一个个腰间挂着配刀? 欧阳千户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是么?我可是听说,那欧阳千户是朝廷的重犯,他不会逃回了欧阳家族吧?若是他回来了欧阳家主不上报,并且将他藏在族内,可是包庇罪啊。”盯着欧阳家主,肖尘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盯着对方,欧阳家主的脸色大变。不是惊恐,而是一种愤怒。 “肖公子,你到底是谁?我欧阳家族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的诬陷我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风,欧阳家主只能主动出击,一味的解释只能适得其反。所以,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质问。 肖尘直接忽略了欧阳家主,转身看向并排站在一起的欧阳千户和赵千户:“将你们的帽子,摘下来。” “天气这么冷,为什么要摘帽子?”欧阳千户反驳着。 肖尘双手背负,淡淡的一笑:“因为我想看你额头上的军盔痕迹。” 反应过来的欧阳千户脚下发力,就要夺门而逃。 “哗啦”一声,所有校尉手中配刀出手,将大门堵死。 “不要挣扎了,你想将你的族人全部害死么?”看都没看对方,肖尘轻声说道。 欧阳千户看着面前手持钢刀的众人,大声喘着粗气:“只要我能活着,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冲到了门口,对着中间的一名校尉,挥出了右拳。 身为延庆卫军前千户,欧阳千户的身手也算了得。 那名校尉见对方袭来,心中也颇为恼怒,手中的钢刀就砍向那击来的拳头。 趁着校尉扬起配刀的间隙,欧阳千户快速的收回了拳头,弓下身子,就从校尉胳膊下的空隙,窜了出去。 “砰”的一声,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抬起右脚,就踢在了欧阳千户那弓着身子往前冲的脑袋上。 只感觉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欧阳千户被踢得倒退三步。 站稳身子,想要再次反抗,两把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守在大门外的,正是段天明。 看着冲自己龇牙咧嘴的欧阳千户,段天明想都没想,又是一脚,直接踢向了对方的裆部。 “啊。”发出一声哀嚎,身材魁梧的欧阳千户杀猪般的嚎叫着,捂着裆部,在地上开始打滚。 看着呆立原地的赵千户,肖尘微微一笑:“赵千户,你不逃窜一下试试,这后堂的门口,可是没人把守。” “胜王败寇,今天你们人多,我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与其这般的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倒不如早死早托生。” “没看出来,赵千户还是一名汉子,可是比有些人强多了。家族为了他,费尽心机。到头来,他却说只要自己能活,其他人都无所谓。这要是我的儿子,我恨不得掐死他。” 肖尘嘴角上扬,淡淡的说道。 听见欧阳公子刚才的那一句话,欧阳家主心中一阵寒冷。而现在,被肖尘这么一刺激,心中彻底的死灰一片。 “动手吧。”赵千户双手抬起,似乎等待着那人犯专用的镣铐。 “戴上镣铐。”肖尘回头,吩咐身后的校尉。 就在肖尘回头的瞬间,那赵千户拉起身边的早已不知所措的张管家,往肖尘身上一推,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就向那后堂门口冲去。 只要冲进后堂,凭借这几天自己对欧阳作坊的熟悉程度,一定可以摆脱这些人的抓捕。 今天若能逃过一劫,至于以后该如何躲藏,那以后再说吧。 豁然,众人只感觉空中似乎有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刹那间又消失不见。 肖尘的身影已经绕开那张管家,站在了后堂门口,依然双手背负,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赵千户。 保持着冲锋的姿势,赵千户却是停在了原地。 双眼盯着挡住自己去路的肖尘,一脸的不可思议。 “啪啪”两声,头顶的大棉帽子从中间分为了两半,一前一后的掉落在地,冒着一丝丝肉眼清晰可见的热气。 一条头发丝粗细的血丝,从额头出现,缓缓的延伸到赵千户的鼻子,嘴巴,下颚,脖子。身上的衣物也一分为二,落在了地上。 大门口的段天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知道肖尘的刀快,但他没想到,居然快到了这种地步。 作为东厂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居然没有看见肖尘拔刀,收刀的动作。 若是没有刚才空中那一道,只有肖尘的离刃才会发出的蓝色幽光出现,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肖尘出手了。 自己最多知道,肖尘移动到了后堂的门口,堵住了赵千户逃跑的去路。 地上的欧阳千户也不再哀嚎,傻子一般的看着赵千户,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却一动不动。 就连心中悲伤不已的欧阳家主,也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赵千户。 他是在想不明白,这赵千户做这个逃跑的姿势,是因为气氛太过于压抑,而逗大家开心吗。 肖尘双手背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脸上依旧带着淡淡微笑。 几个呼吸之后,那道头发般粗细的血丝终于消失。 “哗啦”一声,赵千户整个人从中间一分为二,各自倒在了地上,如同木椅散架了一般。 所有人的人,包括东厂校尉以及段天明,只感觉头发竖立,心中一股阴森的寒意笼上心头。 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杀人这种其实,如同吃了一顿饭一样司空见惯,可这种将人从中间一分为二的死法,却是闻所未闻。 “还以为你是一个敢作敢当的汉子,原来也是一名阴险之人。” 看了一眼地上的两片尸体,肖尘缓缓走向那伏在地上的欧阳千户。 第147章 不要太残忍 欧阳作坊的客厅里,此时一片寂静,除了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就是那欧阳千户因为浑身发抖,而发出来的“啪啪啪”的骨头颤抖声。 看着肖尘缓缓的向自己走来,欧阳千户挣扎着翻了个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朝后挪动着身子。 不知不觉间,后背似乎碰在了什么东西上,挤了一下,没有挤动,又挤了一下,还是没挤动。抬头望去,却是看见段天明那阴沉的脸,正在低头看向自己。 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坐在段天明的脚背上,一个劲的挤着人家的大腿,想钻到对方的裤裆里去。 虽然自己之前想要逃跑,被段天明一脚踹在脑袋上,给踹了回来,后来又是一脚,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可此刻抬头看见段天明的脸庞,感觉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有安全感。 欧阳家主还有张管家,此刻除了惊恐,还是有着一丝的不相信。 这里是欧阳作坊的会客厅,也是平时用来给客人交货的地方。大家所有的心思,应该集中在那客厅中间的两个大木箱上才对。 然而,那刚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变成了两片尸体的赵千户,彻底的打破了这种氛围,将这个原本只有钱财气息的客厅,生生变成了让人心惊胆战汗毛竖立的停尸房。 不过,即便如此,众人的目光也没在赵千户那另类的两片尸体上多做停留,而是跟随着肖尘那缓缓的步伐,心脏也缓慢了下来,似乎只要他停下脚步,众人的心脏也会跟着停止跳动。 在众人眼里,肖尘已经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了,而是一尊杀神,一尊从地狱刚刚走出来的杀神。 在场的东厂校尉,一个个虽然手持钢刀,心中也是起伏不定。惊恐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庆幸。 庆幸自己和肖尘站在同一个立场,而不是他的对立面。 “赵千户,你知道自己逃回易州城,给家族带来了什么?”在欧阳千户面前站定,肖尘淡淡的说道。 虽然心中恐怖异常,可既然落在了对方手里,断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生还的可能。与其战战兢兢做一些无用的辩解,倒不如挺起胸膛落个痛快。 想到此处,那欧阳千户双手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 “当然知道。不过,不逃回易州城,我又能去哪里?其他地方,又有谁愿意收留一个朝廷要犯?”看着肖尘,欧阳千户竟然振振有词。 “你还挺理直气壮的。作为一名军前千户,你应该知道包庇罪,你是故意回来的?”肖尘的脸上挂着一丝讥笑。 欧阳千户一把甩掉头顶的大棉帽子,额头上那战盔长久佩戴留下的老茧清晰可见。 “是的,”欧阳千户侧头,看向那死死盯着自己欧阳家主,“作为欧阳家族的长子,却被家族以光宗耀祖为名,买了一个军前百户的职务,早早的将我送出了家门。” “我在外面风吹雨淋,在军队为家族争面子的时候,其他人在干嘛?在读书,在父母的呵护下,幸福的成长。即便他已经和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这个世上,你们还是没有放弃他,还是打算将欧阳家族所有的产业,都传给他。” “我若是不回来,这家族还有我的位置么?没有。我若是不回来,还有再也我吗?没有。我对欧阳家族早已没有家的感觉,我只有不满,只有恨。” 盯着欧阳家主,欧阳千户大声的咆哮着。 欧阳家主那佝偻的身子,竟在大家关注的目光中,渐渐挺直,只是脸上那种发自肺腑的痛惜,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 “知道为父为什么要将你早早的送出家门么?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嫉妒心,一种我试过了很多方法也无法改变的嫉妒心。我时刻提醒你,处处引导你,可你狭小的心性却从未改变。” “你的这种性格,留在家族,迟早是个隐患。所以我花银子,将你送到了军中。我希望在战场的厮杀中,在生与死的磨练中,可以让你脱胎换骨,换一个面貌。” “可是,我错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你以朝廷重犯的身份回到了家族,我还是接纳了你。我不惜搭上整个家族的命运接纳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可你呢,一回来就开始针对你的弟弟。他已经看破红尘,还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非要逼着他离家出走?我知道,他走了以后,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可我不想和你骨肉相残。” “无奈之下,我只有装作自己行将就木,让你感觉我很快就会撒手人寰,避免这会让世人笑话的骨肉相残。” “我所做的一切,我所有的让步,都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的血液里流淌着我的基因。” 说到这里,欧阳家主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而你呢,准备用一个朝廷重犯的身份,拉着欧阳家族的所有人,为你陪葬。” 向前走了一步,欧阳家主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的所做所为,我心痛的如同刀绞。但同时,我又很高兴,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高兴。无毒不丈夫,你越是狠毒,才越像个男人。和你弟弟相比,你才更适合做欧阳家族的下一任家主。” 肖尘也不做声,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欧阳家族的父子二人互掐。 “下一任家主?现在我即将被处死,你和我说下一任家主。哈哈哈。。。”欧阳千户也疯了一样的大笑了起来。 “好了,你们也不要相互埋怨,也不要相互吹捧了。今天过后,欧阳家族在易州城就不复存在。”肖尘咳嗽了一声,道。 随即,又看向欧阳千户:“朝廷的原本命令是,将你就地格杀。不过,像你这么歹毒的人,直接格杀似乎有点对不起你的这份歹毒。” 扭头看向段天明:“将欧阳千户带到院子里,乱棍打死吧。”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肖尘急忙道:“等等,院子里不合适,这么残忍的现场,会吓到大家的。” 一指身后的堂屋:“拉到里面乱棍打死吧。” 段天明面露难色:“今天出来,没有带棍子。” “没带棍子?这还真是个难题。算了,用刀背吧,用刀背砍死他。” 肖尘一脸认真的说道。 第148章 借大牢一用 欧阳作坊的会客厅里,肖尘随意的坐在桌前。 左腿搭在右腿上,脚腕好像不舒服一样,不时的晃动几下。 后面的堂屋里,传出来欧阳千户一阵阵的哀嚎声,和刀背击打在身上沉闷的骨头断裂声。 似乎是欧阳千户太过于强壮,又或者是刀身重量有点太轻,使得刀背砸上去力度不大。只到段天明气喘吁吁的喊着换人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欧阳千户粗重的呼吸声。 随着刀背击打下去“啪”的一声,欧阳家主和张管家就不由自主的抖一下。也不知道他们抖了多少下,里屋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传来,段天明满头大汗的第一个走了出来。 配刀已经被他收起,身上的衣服上,有着数不清的点点血迹。 后面出来的校尉,几乎和段天明是一个模样,身上的血迹,如同杀猪了一般,看起来让人望而生畏。 欧阳家主和张管家,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大活人被刀背拍死,现场会有多么的恐怖与惨烈。 尤其是欧阳家主,无论他对欧阳千户多么的失望与痛心,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每一道刀背拍击的声音,都如同拍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被恐怖笼罩的时候,肖尘却将脑袋靠在椅背上,鼻子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 段天明尴尬的咧了一下嘴,轻轻的走了上去,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 “肖公子,人已经处理完了。” “嗯。”肖尘睁开了眼睛,“怎么这么久,乒乒乓乓的敲打声,把我都给催眠了。” 说着,将左腿放了下来,身子往后挪了一下,道:“确定打死了?别打个半死让他捡一条命。” 伏在肖尘耳边,段天明压低了声音:“不会的,都打成肉泥了。” “你怎么这么残忍?”肖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过,对这种不忠不孝之人,还是不能过于仁慈,杀一儆百吧。”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是来这取货的,肖尘走到了木箱子跟前,用手在箱子上拍了两下。 “将这箱子抬上,我们去易州衙门。” 看了一眼挺立在客厅中央的欧阳家主和张管家二人,段天明道:“那欧阳家族的这些人呢?” “全部带上,整个家族一个不漏。”肖尘抬起右手,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 易州州衙,衙门大开。两名衙役威风凛凛的站在大门的两侧。 大堂上,由于没有案子审理,知州兰立群斜坐在那案几后的木椅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旁边的同知聊着天。 前天,将二十多万两银子送到天一客栈之后,肖尘笑盈盈的没有拒绝,更是再没有提及关于守卫的任何事情。 在兰立群看来,这件事终于用银子的力量,给抹过去了。 所以,这两天他的心情特别好。心中没有的压力,自然看谁都顺眼。没有案子的时候,也就不再要求那些衙役严肃的站在大堂上了。 大堂外面的向阳墙根,几名衙役手持木棍,聚在一起晒着并不暖和的太阳,天南地北的吹着牛。 虽然来易州城好几天了,更是见了易州知州两次,可肖尘却是压根不知道易州州衙到底在什么地方,只能让欧阳家族的张管家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来到了州衙门口,那门口值守的衙役,虽不识得肖尘,和张管家可是熟得很。面带笑容看了过来。 “张管家,今天什么风将您吹到州衙了?” 板着脸,张管家冷冷的回了一句:“朝廷办案,别问那么多。” “哎吆,张管家什么时候变成朝廷的人了?难不成,你身后的这些人,就是朝廷的人。”两名衙役虽然并没有阻拦,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紧跟张管家身后的肖尘,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几天充当肖尘的贴身护卫,段天明早已经将察言观色练习的炉火纯青了。 肖尘脸上刚刚露出一丝不悦,段天明就冲了出去:“滚开,若是继续出言讥讽,将你们一起拿下。” 这句话,可是将那两名衙役给震慑住了。 仔细一看,对方一脸严肃,身上更是挎着配刀,尤其是张管家在前面带路,应该真的是朝廷办案。 当下,将嘴禁闭,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走进州衙大院,那在墙根晒太阳的一群衙役纷纷站了起来。 看见这么多人进了州衙大门,想要上前质问,可一想到门口有人值守。门口都放进来了,哪又关自己什么事。 只是看着肖尘一行走进了易州州衙大堂,却是没有人上前搭理。 正在堂上和同知聊天的兰立群,看见张管家走进了大堂,心中不禁一阵纳闷。 他怎么来了,莫不是那欧阳家主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正要上前询问,肖尘的身影,也走进了大堂。 兰立群心中一惊,急忙站了起来,小跑着来到了肖尘跟前。 “肖公子,您怎么有时间来我这易州州衙?” 肖尘双手背负,淡淡一笑:“我来,是想和兰大人借用一下易州大牢。” “借大牢?”兰立群眉头一皱。 这有借钱的,有借东西的,借大牢,他可是头一次听说。 大牢,乃是州衙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那是随便敢借的东西吗? 兰立群脸上挂满了尴尬的笑容:“肖公子说笑了,这大牢是朝廷的正规编制,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您借它何用。” “当然是用大牢来关押犯人了。”肖尘一指门外,“看,都是欧阳家族的人,他们犯了包庇罪,我就将他们带来,想关押在易州大牢。” 伸头向着门外看去,黑压压一片,足足百十号人。 “包庇罪?肖公子说,他们都犯了包庇罪?”兰立群的心中泛起酣然**。有些许的不可思议,也有着些许的暗自高兴。 不可思议的是,肖公子说他们犯了包庇罪,那就证明欧阳千户潜回了欧阳家族。 暗自高兴,是因为从这些人数来看,应该已经将欧阳家族拿下了一大半。若是欧阳家族倒台,自己可以重新安排其他人上位。 第149章 请解释一下 州衙大堂门外,黑压压的站着百十号人,一个个用着惊恐的眼神,四处打量。 人群中间,是欧阳家主。 寒冷的冬日早晨,连个大棉帽都没有带。 即便是光着脑袋,他依然高昂着头,腰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一点老态龙钟的样子。 看见欧阳家主,兰立群心中知道,这欧阳家族在易州城,以后可真的要彻底的消失了。 “肖公子,您说欧阳家族的人都犯了包庇罪,可咱州衙也是需要审案程序的,虽然朝廷发出了通缉令,对欧阳家的大公子进行通缉,可没有人犯,这包庇罪我也无法定论,大牢,更是不好借。”兰立群面露难色,解释道。 他虽然感觉到肖尘应该是手握重权,但必定对方没有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公务上的事情,他更是不敢马虎,只怕留下口舌。 见兰立群这么的啰嗦,门口的段天明一步垮了进来,腰间的直接往出一亮:“东厂办案,执行就是,哪来那多事?” 看见梅花令,兰立群心中大骇。 作为朝廷官员,皇上专门发出诏书,通告天下东厂的地位。 前段时间,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诏狱领头羊,北镇抚司镇抚使都被东厂拿下,可见东厂的权力之重。 几日前,皇上更是昭告天下,御赐锦衣卫校尉肖尘大明麒麟紫衣,可以说,东厂在大明所有的机构里面,乃是权力最大的。 他压根想不到,这权力至高的东厂之人,会来到小小的易州城。 莫非,他们就是为了抓捕欧阳千户和赵千户而来? 朝廷已经发文,要求自己协助调查。可是,始终不见东厂之人来到州衙。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肖公子,竟然是东厂之人。 一想到对方那随意的口气,镇静的神态,兰立群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东厂之人,到哪里不自信? 突然间,兰立群的脑海又浮出一条信息,皇上御赐紫衣的东厂校尉名叫肖尘,而眼前的这位肖公子也是姓肖,莫非,他们是同一个人。 一想到这,兰立群如同掉进了冰窟一样,浑身冰冷。 紫衣代表着什么,朝廷官员没有一个不清楚。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存在。 易州守卫居然拦住了他的马队,收取进城费,这,这不就是在送人头吗? 虽然事后,自己将所得银两全部私底下上缴,可别说二十万两,就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上缴,恐怕也保不住这项上人头了。 想到此处,兰立群“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肖尘面前,将那五品官服全部伏在了地上,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着,嘴里的话语,已经结结巴巴的不能顺利的表达出来。 “肖,肖公子,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不知道公子,亲临,还望,公子恕罪。” 看着伏在地面的兰立群,肖尘轻声说道:“先起来,将欧阳家族的这些人关进大牢再说。” 听见这话,兰立群急忙爬了起来。向着案几前同样伏在地上的易州同知摇了摇手,示意他执行肖尘的命令。 那同知哪敢怠慢,急忙跑了过来,对着段天明就是一躬:“大人请随我来,大牢在这边。” 说着,就带着众人往大牢走去。 大堂里的张管家,知道自己带路的使命已经完成,也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去大牢。 “张管家,这里的事情还没完成。”肖尘淡淡的说道。 那张管家急忙收回迈出的右腿,弓着身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虽然他还不知道东厂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一句话就让知州大人穿着官府伏倒在地,即便是猪脑子,也可以想象出来,东厂一定是个恐怖的存在。 肖尘缓缓的走到案几的旁边,一屁股坐在了知州大人才能上座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大堂门口。 四名校尉抬着两个木箱子走了进来。 “就放在地上吧。”肖尘懒洋洋的吩咐道。 “是。”四名校尉放下木箱,手握着腰间配刀的刀柄,守住了大堂门口。 “兰大人,看看箱子里面是什么。”肖尘身子前倾,整个人趴在了案几上,拿起案几上的一根毛笔,在手中绕动着。 兰立群颤颤的走到了箱子跟前,缓缓的打开了木箱盖子,拿出了一块易水砚。 “大人,这是一块易水砚。” “仔细看看,这是易水砚吗?”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肖尘道。 兰立群将易水砚放在眼前,仔细的观察着。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 “大人,这就是易水砚。” “好吧。”肖尘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身子又重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张管家,告诉兰大人,这是什么。” “是。”张管家恭敬的答道,然后转身,看向身旁的兰立群,“兰大人,这是欧阳作坊加工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假冒易水砚。” 其实,兰立群早已经看出来,这就是欧阳作坊的“特制品”,但是他没有说。他知道,肖尘一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这些易水砚搬到大堂上,而他要是追究这个制假的责任,自己都辨别不出来,多少可以推卸掉一点责任。 “什么?”兰立群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看向眼前的张管家,“欧阳作坊一直是易州特产易水砚的主要作坊,居然也会作假?” 张管家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他不相信,都死到临头了,兰立群还敢在这里自作聪明的装疯卖傻。 “呵呵。”张管家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肖尘抬起右手,对着兰立群缓缓的摇了摇:“来来来,兰大人过来,你再看看我怀里的,又是什么东西。”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盖着官印的易州文书。 兰立群心中“咯噔”一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双手接过肖尘递来的文书,缓缓打开。 “大人,这是易州州衙的文书。”看着肖尘,兰立群恭敬的说道。 肖尘眼睛微眯,心中却是笑了出来。 这兰立群还真是顽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装疯卖傻。 抬起双腿,直接搭在案几之上。 “这官方文书,可是随着箱子里的假冒易水砚一起走的。兰大人,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150章 静坐观争斗 官方文书,代表的就是官方的态度。而眼前这易州城的文书,当然要由知州兰立群负责。 而自己的文书,却是随着一批假货出现,其中的缘由,让人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虽然肖尘接了自己二十多万两的银票,但对于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兰立群无从知晓。若是肖尘想袒护自己,而自己都不努力的辩解一番,是不是让肖尘也有点难做? 又或许,肖尘只是想在临死前戏耍一下自己而已。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努力的挣扎一番吧,有没有用,那是天意。 “张管家,你居然用州衙的文书,给你们的这些假冒易水砚保驾护航?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们欧阳家主的主意,你说。”兰立群愤怒的说道。 兰立群灵机一动,开始质问起了兰立群。此时此刻,反客为主,或许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张管家一愣,他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兰立群居然会这样的质问自己,好像在欧阳作坊的生意里,他从来不知情,从来没有拿过好处一样。 “兰大人,您什么时候开始,连货物都不查验,就可以出具州衙文书了?我记得,兰大人可是一个很细致的人,在州衙的事情上,几乎可以说,事事亲为。您这样指责我,指责欧阳家族,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张管家的脸上,带着一种很是鄙夷的表情。 欧阳家族现在是没落了,因为欧阳公子的事情,这个家族全部遭殃。但是,拿了欧阳家族的银子,还要对欧阳家族落井下石,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还真的让人心寒,让人鄙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地道了?我乃易州知州,做事光明磊落,我倒是有点不明白,张管家你这是想给你们欧阳家族拉一个垫背的么?”兰立群反问道。 肖尘微笑着,看着两人相互争斗,一句胡都没有说。 这张管家,虽然只是欧阳家族的一个管家,被欧阳公子连累的将要一起下大牢。但他没有做任何的分辨,遇见有人要给欧阳家族泼脏水,还能站出来维护家族。这人对欧阳家族还真是忠心耿耿。 “兰大人的这话,说的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而今,除了这个州衙的文书,我没有任何可以拿捏你的证据。并不是我欧阳家族想不到,给自己留一些保命的证据在手里,而是我们一直将兰大人当做自己人,对于自己人不需要防范。” “可是我没想到,事到如今,兰大人还要对我们欧阳家族落井下石。兰大人的这番言辞,连我这个下人,都感到痛惜。”张管家摇了摇头,轻声的说道。 兰立群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看向张管家,心中焦急万分。 你这张管家,欧阳家族已经完蛋了,替我多担待一份罪责又怎么了?以后你们可都是要关押在易州大牢里的,替我多担待一点,我也会多照顾你们一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为已经不复存在的欧阳家族,继续维护面子呢。 可既然在肖公子的面前,自己选择了对参与制造贩卖假冒易水砚的不承认,到现在,肖公子也没有做出任何不满的言辞,那自己只能继续的死不认账下去。 “张管家这话我就有点不明白了,我兰立群有什么证据,没让你欧阳家族留下。”话虽如此之说,可背对着肖尘,使劲的对着张管家眨巴眼睛,只希望对方能替自己扛一点。 可一向聪慧过人,心机颇深的张管家,此刻竟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对兰立群的眼色视而不见。 “兰大人,我每次替欧阳家族给您送过来的银子也不少,您也是笑着接受。你否认就算了,谁让我都是暗地里给您送的呢。不过,您是朝廷的五品官员,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 “按照大明律令,所有在地方为官的朝廷官员,一律应当住在当地衙门。一是为了方便 办公,还有一点也是为了给朝廷节省一点开支。” “可您兰大人呢?你的家属可是住在州衙?你在州城里的那处僻静的小院,都是欧阳家族的产物。拿着欧阳家族的银子,住着欧阳家族的房子,却反过来指责欧阳家族。您这可是小人行径啊。” 张管家呵呵的笑了一下,脸上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坚定表情。 听了张管家这一番言辞,兰立群知道再也无法抵赖。狠狠的瞪了张管家一眼,就转身对着坐在案几后面的肖尘,“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肖公子,这房子确实是欧阳家族的产业,可当时欧阳家主只是将房子暂借与我,让我居住而已,这房子的所有权,还是欧阳家族的。” 兰立群急忙解释道。 肖尘微笑着将腿从案几上放了下来,坐正了身子。 “好了,张管家,你想暂且在堂外候着。” “是。”张管家躬身一礼,缓缓退出了大堂之外。 外面晒太阳的那些衙役,此刻也是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列站在一起。 今天,州衙可能要出大事,而自己这些普通衙役,会不会受到牵连,还是个未知数。 远处段天明已经将所有的人犯安置妥当,带着众位东厂校尉返了回来。 大堂里,肖尘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兰立群的跟前。 “兰大人,这些年在易州做知州,也是辛苦你了。”肖尘笑着说道。 兰立群急忙叩头道:“为一方父母官,就当做一方父母事。” “兰大人对朝廷的忠心,易州城的老百姓,也是有目共睹。不过呢,兰大人放在我那的二十几万两银子,可实实在在是易州城的民脂民膏啊。”肖尘双手背负,抬头看向屋顶,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言,兰立群心中豁然一冷。 绳在细处断,该来的,果然来了。 “此事,确实是州衙监管不周,更是我这个知州的责任,我也绝不推辞,我也无法推辞。但凭大人发落。”额头贴着地面,兰立群道。 肖尘往前走了两步:“贪污二十万两,可是足够满门抄斩了。不过,念在你将银子上缴朝廷的份上,倒是可以给家人换来活着的机会。” “不过,若是兰大人还有隐瞒,一旦被落实,你这一家老小的性命,我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第151章 小人愿效劳 大堂门口,段天明带着其他校尉,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公子,欧阳家族之人,全部在大牢关押完毕。那欧阳千户和赵千户的尸体,要不要就地掩埋?”站在肖尘身边,段天明低声说道。 肖尘沉默了一下,道:“埋了吧。虽然是朝廷要犯,尸体也被你们弄得没了人形,可他们毕竟也是一个人,给一点最后的尊严吧。” “那欧阳家族的产业呢?”段天明又道。 “这个嘛,我们对欧阳家族的产业不是很清楚,那张管家一定是一清二楚,叫他进来。”肖尘淡淡的道。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朝着堂外大喊一声:“张管家。” 站在堂外恭候的张管家,听见段天明的吼叫,急忙小跑了进来。 “小人在。”张管家拱手行礼。 肖尘转身,微笑着看向张管家:“张管家,这欧阳千户刚到欧阳家族,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犹豫了一下,张管家道:“回大人,是的。欧阳千户回来的第一时间,小人便知晓了。然后才通知的家主大人。” “你当时可曾知道,那欧阳千户是朝廷的要犯?”肖尘问道。 “回大人,小人只是欧阳家族的一名管家,并未接到朝廷的通报,当时并不知道欧阳千户和赵千户,乃是朝廷的要犯。”张管家不卑不吭的说道。 肖尘盯着对方,淡淡一笑:“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逃犯身份的?” “回大人,第二天早上,欧阳家主一早上叫小人过去,便告诉了小人此事。随后,要求小人将他们安排在欧阳作坊里面,用下人的身份隐藏起来。”张管家弓着身子,头始终没敢抬起。 看着对方,肖尘点了点头:“你还算是敢做敢当。你可知道,你的这种行为,犯了包庇罪?” 犹豫了片刻,张管家缓缓的说道:“小人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敢继续这样做?你就不怕有一天事情暴露,你被杀头?” “怕,小人当然害怕。可是,欧阳家主对我有恩,这欧阳公子是欧阳家主的大公子。家主选择了包庇他,小人只能按照家主的意思去执行。”张管家低声说道。 张管家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一名军前千户,能成为朝廷的逃犯,犯得事情应该不会小。自己这般千方百计的帮他打掩护,一旦事情败露,包庇罪是绝对没的说,项上人头也是难保。 可是,即便不说欧阳家主有恩于自己,自己吃住都在欧阳家族,可以说,倚靠着欧阳家族才有今天的这个地位。一旦离开了欧阳家族,自己什么都不是。 自己该如何选择,自己又能如何选择? 看了看张管家,肖尘淡淡的笑了一下:“你这叫愚忠,你这叫是非不分。若是你知道欧阳千户他们是朝廷要犯的第一时间,能够劝导欧阳家主立即报官,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你这样做,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与你有恩的欧阳家主,以及他的整个家族。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唉。”张管家长叹一声,“小人也曾后悔过,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了第一次的掩护,小人只能一直掩护下去了。”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该怎么处理,大人就怎么处理吧。”似乎是看开了一切,张管家轻声说道。 双手背负,肖尘在大堂里走了几步。 “按照大明律令,你这属于被动包庇,罪不至死。不过,你一直负责这欧阳作坊的制假卖假的营生,两罪并罚,你也是可以杀头了。再加上你代替欧阳家族,行贿朝廷官员,这个杀头的下场,你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肖尘淡淡的说道。 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张管家并没有特别惊慌的样子,反而一脸的从容。 “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不逃避。既然触犯了朝廷律法,该杀,就杀吧。”张管家抬起了头,很是自然的看向肖尘,“只希望公子能给我一个痛快。” 一想起赵千户被劈为两半,欧阳千户被拍成肉泥,就算视死如归的张管家,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发毛。 自己虽然触犯了朝廷法律,但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或者大逆不道的事情,应该不会被肖公子折磨致死。 “像你这种情况,应该是砍头。不会有太大的痛苦,张管家尽管放心。”肖尘笑着说道。 “那就谢谢肖公子了。”张管家急忙躬身就是一礼。 现在对他来说,痛痛快快的死法,也是一种奢望。而肖尘恰巧满足了自己的这份奢望,张管家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激。 跪在地上的兰立群,心中越来越冷。 从二人的对话中,他总算是听出来了,那朝廷通缉的欧阳千户,赵千户二人,已经死在了肖公子的手里,而且是受尽了痛苦死去的。 而今,欧阳家族的管家,都要被杀头,自己这个易州的知州,犯了那么多的过错,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只希望,不要连累自己的家人就好。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自己一人所做,他们压根不知情。 肖尘闭上眼睛,轻轻的晃动着脑袋。随着他的晃动,脖子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骨骼扭动声音。 摇动了好一会,肖尘才慢慢停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张管家。 “张管家,在你被砍头之前,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当然,没有你的帮忙,这件事情我也能完成。不过,有了你的帮助,我完成的能更快一点而已。不知道,你可愿意帮我去做?”肖尘淡淡的说道。 “肖公子请吩咐。能在死亡之前为肖公子做点事情,说明小人活得还有点价值。小人很荣幸能为公子效劳。”弓着身子,张管家回道。 “欧阳家族的所有产业,都需要登记,变卖上报皇上。你是欧阳家族的管家,应该对欧阳家族的产业很是熟悉,我想让你带着东厂校尉,逐一登记,落实。” “欧阳家族的产业,小人很是清楚,小人愿意为公子效力。”张管家急忙说道。 “好,此事若是办的好,我可以免去你的死罪。”看着对方,肖尘脸上挂着微笑。 第152章 不要太聪明 原本已经自认为必死无疑的张管家,听见肖尘的这句话,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肖尘在故意给自己留了一命? 只是,张管家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于激动。 清楚欧阳家族的每一处产业,这是张管家的职责所在。之所以愿意帮助肖尘清理欧阳家族的产业,也只不过是不想这些从此无主的产业,落到他人的手中而已。 但是,若是因此而被特殊赦免,难免在易州城留下一个卖主求荣的名声。 可是,若是不如此去做,那些被遗漏的产业,由于没人打理,落在了他人手里,倒是会让欧阳家族成为易州城的笑话。 想到此处,张管家苦笑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 似乎是看穿了张管家的心思,肖尘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的易州知州兰立群,道:“张管家心中不必过多的顾虑,欧阳家族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欧阳公子一手造成。你们都是受害者而已。” “将欧阳家族的产业充公,也算是减轻一下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张管家就放手去登记吧。” “好吧,小人一定协助公子,将欧阳家族的所有产业全部登记,变卖。”张管家对着肖尘一礼。 肖尘点点头,看向段天明:“天明,此事你去完成。”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带着张管家出了州衙大堂。 看着两人远去,肖尘才低头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的兰立群:“兰大人,你说,你的那些易州城守卫队,是不是应该重新整理一番?” “是,肖公子说该整理,那就是应该重新整理了。”兰立群附和着道。 肖尘眉头微微一皱:“什么叫我说该整理就整理?你自己意识不到,这批守卫都应该给他们换个位置么?” “换位置?公子打算将他们调往哪里?”兰立群一愣,不会是将这些守卫和衙役的职务互换吧? 听见兰立群这样问自己,肖尘不禁摇了摇头。和张管家相比,这兰立群不仅没有担当没有立场,更是脑子不好使。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知州的位置上的。 “还调往哪里?这话你兰大人也能问的出口?他们欺压百姓,以各种名目收费,将易州百姓当成他们的发财树,不应该受到惩罚吗?”肖尘冷冷的问道。 抬起头,看向肖尘那严肃而又冰冷的脸,兰立群恍然大悟。 原来,肖尘收取了那二十多万两银子没有做声,并不是想中饱私囊。他是在给自己记着呢。 处理完欧阳家族的事情,才轮到处理易州州衙。他以为二十多万两银子买到了肖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该,一定要惩罚。他们处处与百姓做对,利用手中之权力,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这也与下官的管理失职有着莫大的关系,还望肖公子在处理他们的时候,连同下官一起处理。”兰立群又伏倒在地,朝着肖尘叩头。 “唉。”盯着那奴颜婢膝的兰立群,肖尘一声叹息,“兰立群,我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你是不是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才是将你带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不要梦想着你的智商可以碾压别人。在整个易州城的商铺都进行收费,没有你的点头,他守卫队敢这样做?你呀,如果自己感觉自己非常聪明,可以欺骗得了全世界的人,那就是你变得愚蠢的开始。” “本来,我也只想就事论事的处理一下你们的罪行就罢了,可是,看见你这种虚伪的嘴脸,我实在是忍不住的想告诫你几句。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要越活越回去,最后活的连狗都不如。” “你记着,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就会怎么对待你。欧阳家主即便是整个家族都下了大牢,张管家都从不曾说他一句不好的话,不愿意做对不起欧阳家族的事,你自己想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再想想,聪明如你兰立群,若是下了大牢,易州州衙有没人会这样对待你?有没有人站出来,彻底的揭发你的罪行?” “人生在世,不可以不聪明,但不可以小聪明。” 说完这些话,肖尘仰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怜悯之意。 这些自以为自己的智商完全碾压别人的人,岂不知,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可怜虫。 兰立群抬起头,眼神有点迷茫。 这肖公子这般教训自己,是什么意思?自己只不过是想推卸责任,不过是想免于处罚,这有错吗? 任何人都有贪生怕死的念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坦然面对死亡。自己好不容易做到了易州知州,贪一点银子怎么了?历朝历代,有几个人能真正的清廉一生?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有事说事,用得着这么的教我做人么? “兰立群,在任这易州知州期间,你还有什么事违反了朝廷律令,自己招了吧。”背对着兰立群,肖尘甚至都不想看他一眼。 “肖公子,小人除了对属下管理无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过错了。”兰立群毫无羞耻的继续狡辩。 “哈哈哈,你还真是顽固不化自以为是。”肖尘突然转过身,右脚在空中留下一道影子,就踢在了兰立群的脸上。 “啊。。。”一声惨叫,兰立群整个人被这一脚踢飞。 撞在大堂的墙壁上,又弹落在地。 兰立群脸上的颧骨,已经被肖尘的这一脚踢碎,整个脸庞像一个刚出锅的馒头,肿的老高。 双手捂着脸庞,即便脸上火辣辣的疼,兰立群也是不敢哀嚎。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肖尘,不知所措。 “我这一脚,不代表东厂,代表的仅仅是我个人。我从未见过你这种厚颜无耻不要脸的人。我打了你,你是不是不服?” 看着兰立群,肖尘冷冷的道。 脸部颧骨已碎,兰立群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的摇着头。 肖尘眼睛一眯:“怎么,你还不服?” 随即看向一旁的校尉:“将此人拉出去,既然他不要脸,就将他的脸皮扒下来。” 第153章 朝中遭针对 大堂里,几名校尉一愣。 将人的脸皮扒下来?这种事情他们从来没有做过。或许,这种事情,只有在锦衣卫的诏狱里才可能存在吧。 估计,脸皮没有扒下来,这兰立群都已经疼死了。 听见肖尘这话,兰立群早已经吓得换身发抖,脸上没了血色。趴在地上,顾不得脸上颧骨碎裂带来的疼痛,挣扎着喊道:“我招,我全部都招。” 可是,没有肖尘的同意,即便是兰立群喊破嗓子,校尉们也得执行命令。二话不说,架起瘫软在地上的兰立群,就要向门外拖去。 有一名校尉更是抽出了身上的配刀,接着又拿出一片布巾擦拭起来,开始准备扒脸皮的工具。 “等等。”肖尘看向那挣扎的兰立群,从案几上拿起几张空白纸张,又拿起笔墨,走过去放在了兰立群面前的地上。 “将你的罪行,全部写下来。” 头上冒着冷汗,兰立群再也不敢狡辩,爬在地上,伸手抓过放在砚台上的毛笔,颤抖着开始书写自己的罪状。 正在这时,易州州衙的同知,从大牢返了回来。 看见伏在地上颤颤的写供词的兰立群,又看了一眼他那肿胀的和馒头一样的脸颊,心中已经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大人,大牢所有事务已经安排妥当。”抱着拳,那同知向着肖尘禀报。 刚才,兰立群安排此人带领段天明去了大牢,肖尘却并不知道此人是谁。 “你是?”看着对方,肖尘轻声问道。 “启禀大人,小人是易州同知李凤鸣。” “李同知,易州的一切事务,在朝廷派遣新的知州到任之前,就由你代理。现在,你带领着州衙的捕快,去将易州守卫队的所有成员,全部缉拿到州衙。”肖尘吩咐道。 “属下遵命。”李同知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 刚要转身离开,又回头问道:“大人,将所有守卫缉拿,城门怎么办?留下一部分捕快暂时看守?” “嗯,安排一部分捕快在城门值守。我安排两名东厂校尉跟你一同前往,若遇反抗,就地格杀。”说着,肖尘对身边的两名校尉,挥手示意。 这易州州衙,存在的问题有点多。既然自己选择了清理,就将这州衙彻底的清理一番。 没多久时间,兰立群已经将自己的罪状写了满满的两大张。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的字体,肖尘冷笑了一声:“你若是早点招供,何苦要受此罪?” 兰立群也不敢反驳,继续写着自己的供词。 将自己授意守卫收取城中商户各种费用,到为欧阳家族的制假贩假保驾护航,连同自己藏在住处的影票数量,还有购买的其他房产,一字不漏的全部写在了供词上。 。。。。。。 三天后,肖尘一脸严肃的坐在州衙大堂之上,身旁站立着段天明。 堂下,两边分别站立着全副武装的东厂校尉和州衙衙役。 大堂的中央,跪着三人。兰立群,欧阳家主,守卫头领。 看了一眼堂中站立的李同知,肖尘道:“李同知,郊外的刑场可安排好了?” 李同知抱拳:“回大人,已经准备妥当。” “将堂下三人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以示国法。本次监斩,由你执行。”肖尘吩咐了一声。 “是。”李同知大声应道。 候在门外的州衙捕快以及执法队,快步走了进来,将已经镣铐加身的三人一把架起,就向外面拖去。 李同知右手一挥,堂上的众多衙役也跟了出去。 州衙外面的大街上,已经站满了老百姓,等着看今天被处以极刑的易州大人物,到底都有谁。 看了一眼继续坐在椅子上的肖尘,段天明小声问道:“今天,我们不去刑场?” “不去了,易州的事情,就让易州州衙完成吧。”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着情绪不太高的肖尘,段天明凑了上去:“你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有什么事情?” 这几天,段天明一直忙于和张管家逐一的登记,变卖欧阳家族的产业,早上起来就一直忙到半夜。对于肖尘这边的事情,还真是没有过问。 “厂公大人来了密诏,催促我们将这里的事情办完,火速回京。”肖尘张开右手,揉捏着额头。 “火速回京?难道皇上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段天明一愣。 自从东厂成立以来,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让厂公大人用上火速一词。这是遇上了什么难题无法解决? 肖尘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东厂,还是皇上。对了,你给那欧阳肖克,有没有留下一点产业?” “按照你的吩咐,我找到了寄宿在城中一家客栈的欧阳肖克。给他留下了几套商铺和一些银两,足够他过完此生了。”段天明道。 “嗯,那张管家若是愿意,让他跟着这欧阳肖克,两人相依为命吧。这易州事情已了,待那李同知回来复命完毕,我们就启程回京吧。” 。。。。。。 东厂大厅,林尚礼背着双手,在大厅里不停的来回走动。 小李子恭敬的站在一旁,双手抱着拂尘,盯着厂公那不停挪动的脚步,心中也有点慌乱。 昨日早朝的时候,由刑部尚书李安带头,对于肖尘当众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提出异议。 明成祖并未在意,觉得这只是刑部对于肖尘越权的不满而已。 便随便说了一句,“众位爱卿,对此事如何看待”,没想到整个朝堂之上一边倒的认为,此事不妥,有失国体。 按照大明律令,刑部才是朝廷最高的刑事机构。尤其对于处理礼部尚书这种朝廷大员来说,没有经过刑部的程序,就随意处置,即便是紫衣加身,也是有驳常理。 面对满朝的呼声,明成祖一时间也有点为难。虽然靠着自身的威严,可以将这种呼声彻底的镇压。但也是自己问询百官的看法,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再武力镇压,只怕会留下话柄。 黑着脸,明成祖宣布退朝,随后命王小四将这一情况,通知了东厂。 “厂公大人,这次肖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小李子不安的问道? 林尚礼停下了脚步:“危险,应该不会有。我只怕他的麒麟紫衣,能让人给扒下来。” 第154章 推波又助澜 距离京城不足百里的官道上,一行十余人的马队,缓缓前行。 冬日的北方田野,一片荒凉。 连日来的大好晴天,使得年前的那场大雪,已经融化的大部分。放眼望去,田野间除了几处背阴的地方,肥沃的黑土地,展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几只硕大的乌鸦,在田间地头来回跳跃,寻找着出来觅食的田鼠果腹。 似乎受到了惊吓,“嘎嘎嘎”的叫着,从地面冲起,飞向远处的树林。 “肖尘,这次易州之行,除了将那两名漏网之鱼斩杀,我们更是获得了近百万两银子。怎么处置,都留下来吗?”看着一脸严肃的肖尘,段天明低声问道。 “留下十万两作为我们的行动资金,其他全部上缴厂公大人,由他转呈皇上。”肖尘淡淡的说道。 他的目的,并不是银子。留下十万两,已经足够东厂行动了,其他的,由皇上去支配吧。 这么些年,皇上的北征从未停止过。几十万的军队,哪一次不是劳民伤财。虽然开拓了疆土,巩固了边防,但背后巨大的财政支出,却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能在办案的同时,为朝廷出一点力,也不枉为人臣。 看了一眼胯下的骏马,肖尘招呼着众人:“休息的差不多了,大家加速回京。” 说着,双腿一夹,急速向前冲去。 归心似箭,胯下良驹更是全力飞驰,两个时辰之后,肖尘就到达了东厂驻地。 进了大门,将手中缰绳往值守校尉手中一扔,肖尘段天明二人急急向着东厂大厅走去。 此时的林尚礼正端着茶碗,靠在椅背上,思考着如何应对朝中一帮文臣对东厂,对肖尘的一致针对。 “厂公大人。”还没进门,肖尘的声音已经传进了林尚礼的耳朵。 紧接着,两道身影急速的进了大厅,单膝跪在了大厅中央:“东厂校尉肖尘,段天明向厂公大人复命。” “快,快起来。”放下手中的茶碗,林尚礼急忙说道。 段天明给自己行礼那是应该,可肖尘现在乃是紫衣加身,若是就这样坐着受礼,即便是东厂厂公,也是有点托大了。 站起身子,林尚礼就要去搀扶肖尘。 还没等林尚礼的手抬起来,段天明已经举起了手中厚厚的一摞银票。 林尚礼一愣:“这是做什么?你们到底是出去办案了,还是去打劫了?” “当然是办案啊。不过呢,顺便处理了一下易州的贪官污吏。”肖尘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接过银票,林尚礼清点了一下,心中更是吃惊。 “八十五万两,你们都办了多少人啊?” “嘿嘿,没有多少,就是一个贪污了多年的知州,还有一个违法乱纪的家族而已。”也不等林尚礼吩咐,肖尘走到桌子前面,自顾自的翻起两个茶碗,提起水壶,就倒了起来。 “这易州城,有这么富裕?”将手中的银票往桌上一放,林尚礼坐在了椅子上。 端起一个茶碗,递给身后的段天明,又端起另外一个茶碗一饮而尽,肖尘才坐在了椅子上。 “易州盛产易水砚,来往商贾颇多,也确实肥的流油。”抹了一下嘴巴,肖尘笑道。 “正事呢?” “两名逃犯,都已经就地格杀。对了,厂公大人这么着急的召唤我们回来,是皇上有什么要事?”肖尘直奔主题。 提起这事,林尚礼眉头一皱:“皇上倒是没有什么事,而是你有事了?” “我有事了?我有什么事?”肖尘有点纳闷。自己在几百里地之外执行公事,厂公大人怎么会说自己有事了? “朝中百官,针对你在午门外杀了仓成一事,开始兴风作浪了。我看,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想要脱掉你身上的麒麟紫衣。”林尚礼皱着眉头说道。 “脱掉我的紫衣,然后再想办法除掉我么?”肖尘冷哼一声。 没了这身紫衣,自己照样可以的为东厂效力。可若是想除掉自己,这些人的想法,恐怕就有点想多了。 这大明王朝,除了自己的师父“老家伙”,他自认为,还没有人可以轻易的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不可大意。这起事件,我怀疑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或许这不仅仅是一起事件,而是一场阴谋。”林尚礼轻声说道。 “皇上怎么说?”肖尘淡淡的问道。 这身紫衣,乃是皇上御赐,他们针对自己,就是针对皇上。肖尘不相信,皇上会任这些人统一将矛头对准自己。 “皇上已经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不过,过段时间他们会不会重新提起,这个就很难说了。所以,我急忙将你召唤回来,就是想让你最近先不要有所行动,以免再次给他们提说此事的机会。”林尚礼道。 肖尘摇了摇头:“我现在越是不敢出头,他们就会越认为我理亏,就越想脱掉我身上的紫衣。说是替仓成讨回公道,那只是他们的一个幌子而已。他们现在是怕,怕会有仓成那样的下场而已。” “最近朝中出现了两道反对的声音,一道是反对你的紫衣,还有一道是反对郑公公的第六次远航西洋。”林尚礼道。 “反对远航西洋?这又是为何?”肖尘有点不解。 这远航西洋,不仅仅用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换回了大量的真金白银,更是对外宣扬了我大明的国威,他们反对这个,是脑子进水了吗? “朝中百官认为,郑公公的远航西洋,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入不敷出,不应该再继续大动干戈了。”林尚礼道。 “之前不是一直都在远航西洋么,为什么这次就突然反对?皇上就任由这些声音存在?” “郑公公的这次远航,本定在正月三十开始集结出海。一早上郑公公将这次的出行申请递交皇上,便遭到的反对。若是其他人反对,皇上肯定是置之不理。而这次反对的,是太子。”林尚礼叹了一口气,道。 “太子?太子不是一直都反对这事么?” “以前太子反对,朝中百官因为惧怕皇上,没人敢附和。这次,因为仓成事件,百官也同时发声了。” “哈哈哈,有点意思。”肖尘笑了出来。 看来,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所图不小,连太子都利用上了。 第155章 拜访尚书府 东厂大厅,肖尘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品尝着茶碗中的香茗。 一旁的另外三人,心中焦急异常,却是无能为力。 朝中百官的集体发声,就连皇上都有点顾忌,反观肖尘却是和上面事情都没有一样,乐呵呵的细细品茶。 林尚礼歪着脑袋,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身旁的肖尘,又扫了一眼段天明,小李子二人。 “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林尚礼道。 “什么问题?”段天明和小李子不约而同的小声问道。 林尚礼右手握着茶碗放在桌面,左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又仔细的看向肖尘。 “遇见解不开的案情的时候,肖尘才会表现出一点严肃的样子。遇见这种强大的外压,尤其是针对他自己的时候,反而像没事的人一样,一点都不在乎。”林尚礼轻声说道。 “哈哈哈。”肖尘放下茶碗,左手揉捏了一下鼻子笑了起来,“厂公大人这是在夸我吗?” “夸你,你这人敢夸吗?满朝官员都已经针对你了,一点都不上心。你说,若是你的紫衣这次被脱了下来,仓成的那一派人,会怎样的针对你,针对我们东厂?”林尚礼没好气的瞪了肖尘一眼。 其实,林尚礼看中肖尘的,不光是他缜密的破案思路,更重要的他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颇有立场的为人处世风格。还有一点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乐天派态度。 “这身紫衣,是皇上御赐的,只要皇上不点头,没有任何人可以将这身衣服拔下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额针对我,针对东厂。”肖尘脸上的微笑之后,露出一丝淡淡的严厉。 肖尘知道,朝中百官怕的并不是自己身上浙江紫衣,更不是自己。他们怕的是整个东厂,怕东厂成立第二个诏狱而已。 面对诏狱,他们单人出头,只有沦陷的份。所以,他们团结了起来,共同抵抗东厂,抵抗自己。 而对于郑公公下西洋一事,劳民伤财只是他们的借口,触碰了那些沿海大户的利益,恐怕才是真的吧。 “厂公大人,这次想要为仓尘讨一个公道的带头人是谁?”肖尘微笑着,轻声问答。 林尚礼一愣:“怎么?你想去对付他们?这个时期是敏感时期,千万不要冲动,若是再给他们留下一个口舌,恐怕皇上都有点压不住了。” 肖尘抿了一口热茶,轻轻的摇摇头:“对付他们?那倒不必,我只是想找出来,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何许人。杀了仓成,对朝中百官只是一个警示,他们不会不知道其中利害。而今,却是一窝蜂的站了出来,背后不是有人撑腰,就是有人在精心策划。” “我越是什么也不做,他们越是得逞,我要找出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肖尘淡淡的道。 “若是找不出来呢,或者说,他们背后根本没有幕后之人,那我们怎么办?”林尚礼一脸担心的说道。 “若是没有的话,”肖尘的眼睛轻轻一眯,“那他们就是藐视皇权,藐视皇上。我就替皇上再杀一个。” 肖尘的话语很是平静,可林尚礼三人无不从肖尘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沉沉的杀机。 现在朝中,是一个可笑的局面,而这个局面,必须有人出头来打破。 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皇上,一边是朝中帮助皇上治理天下的百官。 皇上利用肖尘,除掉了只会做表面文章,从不会做实事的仓成,等于说是响亮的打了百官一记警示的耳光。 而今,意识到危机的百官,在有心人的撮合之下,团结在一起,打着仓成被斩杀不合朝廷律法程序之名,在皇权之下为自己争取安全。 这种联名上书,等于是集体向皇上发难。 虽然明成祖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若是将百官都罢免,整个朝政就会瞬间处于瘫痪状态。加上自己这个憨厚老实的太子,也夹在中间被人利用。明成祖也有点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若是肖尘能够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当前的危机,不仅仅是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更是拯救了大部分不明所以的朝中官员。 “皇上的性格,我很是了解,有人敢这样的联名上书,他心中已经是十分的不满。只是面对天下大局,皇上不得不选择了隐忍。等这件事一过,朝中恐怕会经历一次大清洗了。”林尚礼神情庄重,低声的说道。 “所以说,东厂作为皇上手中的利刃,这个时候若是也隐忍不动,以后恐怕也就没有必要再动了。”肖尘面带微笑,看向林尚礼。 话中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 “这次针对你的御赐紫衣,带头发难的是刑部尚书李安。而反对李公公下海远航的,是太子首先发声的。”林尚礼压低了声音,凑近肖尘说道。 在京城外城西南角的一条主街上,有一道青砖砌成的大院子。巨大的门楼上清晰的写着两个大字:刑部。 此刻,已至黄昏,刑部大门紧闭。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将四周照的通亮。 一道消瘦的身影来到了刑部大门口,抬头看了门楼上那巨大的刑部两字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百十丈的距离,在一处门口站着两名护卫的宅子前站了下来。 人影上前一步,站到了正对宅子大门的街道中央。 “什么人,天色已晚,速速离去。” 看见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在大门口,一名护卫上前一步,大声喝道。 人影也不答话,只是从腰间拿出一个紫金色的梅花令,对着护卫凉了出来。 看见令牌,那上前的护卫“啪”的一声就单膝跪下,低着脑袋:“参见紫衣大人。” 听见这名护卫口中的称呼,另外一名护卫心中一惊,匆匆也跪了下去,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此处,可是刑部尚书李安的宅子?”人影淡淡的问道,好似刑部尚书在他的眼里,和京城的黎民百姓并无区别。 “回大人,正是李尚书的府邸。”面前的护卫急忙回答,声音竟有一点颤抖。 “带我进去。” “是。”护卫急忙站起,小跑着过去,推开了大门。 第156章 刑部狂尚书 院子不大,一共也就是七八栋房子,不过,无论门窗,上面皆是雕刻满了各种的图案,看起来颇为精致。 将肖尘带到一栋看似是会客厅的房间里,护卫身体微弓,低着头道:“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尚书大人。” 说完,躬身退去。 肖尘抬头,在四周打量了一圈。 这间客厅,和一般的大户人家基本无二。 进门靠右手紧挨着墙壁,是一排暗红色的博古架。上面随意的摆放着几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青花瓷花瓶。 靠近右手的墙壁上,很是空旷,一把没有剑鞘的古剑,被几根几根方形的铁钉,稳稳的固定在墙上。 端详着古剑,肖尘心中一阵冷笑。 莫非这刑部尚书李安,将自己比喻成一把利剑,为皇上斩尽朝廷毒瘤么? 就在肖尘在客厅等待李安的时候,李安却在一间密室里,接待着一位身份神秘的中年人。 “砰砰砰。”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从密室的大门口传来。 听见这三道声响,李安的脸色微变,低声给那神秘的中年人吩咐了几句,便拉开小门闪身而出。 门口,是自己的大管家兼亲信王文成。 “怎么回事?”李安轻声问道。 在自己的府邸,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王文成绝对不会来敲密室的小门,而且还是颇为紧急的三连敲法。 “大人,护卫来报,那紫衣校尉肖尘已经到了府上,正在客厅等待。”紧挨着李安的身子,王文成将声音压的很低。 这王文成,曾经是一名天策卫军前百户,永乐十四年,在汉王被明成祖剥夺冠服,囚禁于西华门内,准备将他贬为庶人时,受到牵连。 最后被时任刑部尚书的李安救下,便投身在李府做了下人。 这王文成身手敏捷,心思细腻,对李安忠心耿耿,没多久就成了李府的大管家。 “肖尘?他怎么来了?”李安一声小声惊呼。 最近这几天,趁着他人不在京城,自己正联络百官,准备将他的御赐紫衣脱下,然后将其除去。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就回来了呢,而且到了自己的府邸。 虽然自己一直极力的针对肖尘,但一想起当日在午门外的行刑台上,肖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生生将能言善辩的仓成给说的,自愿献上了头颅,心中还是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今天,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府邸,一定是来者不善。 “他一共来了几个人?”李安低声问道。 “就他一个人,而且是身着便装而来。”王文成躬身回答。 李安双手背在身后,在密室门口来回的走着。 一个人,还是便装,这肖尘是听到了朝中的风声,来和自己求情的么? 李安摇了摇头。 不可能,他绝对不是来和自己求情。 能被皇上御赐麒麟紫衣,能用语言让仓成甘愿爬上断头台,这肖尘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今天来,一定是想威胁自己,停止对他的问责。 想了想,李安又摇了摇头。 若是真的想威胁自己,他应该身着麒麟紫衣才对,而他今天便装来此,到底想干什么? “你去和他说,我不在府上。”李安冷冷的道。 “这样不妥吧大人?此人乃是皇上御赐紫衣之人,见其如同皇上亲临。大人若是不去见他,只怕是正好给他留下了口舌,来针对大人。”那王文成躬身说道。 “现在朝中百官一致将矛头指向了他,那身紫衣,迟早要被扒下来。”李安冷哼一声。 在午门外斩杀仓成的时候,李安心中就异常的愤怒,若不是兵部尚书洪天仁洪大人将自己劝退,当时都上冲上去和他理论。 李安真不知道,见了肖尘,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和他理论一番。 看见李安怒气冲冲的状态,王文成又开了腔。 “大人,就算是明天,百官就可以将那肖尘的紫衣扒下,可今天,那紫衣依旧是穿在他的身上。只要他穿着紫衣一天,我们就只能委屈一天。若有任何的怠慢和不敬,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皇上是个什么人,大人心里应该很是清楚。之所以现在皇上没有动怒,就是因为我们是百官联名上书。所以,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大人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闪动着一双小眼睛,王文成狡黠的说道。 “罢了罢了,我这就去见见他便是。我倒是要看看,那肖尘来此所图为何。”说着,李安朝着府邸会客厅走去。 客厅里面,肖尘见这刑部尚书久久没有露面,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要么从心里排斥自己,压根不想来和自己会面。要么就是故意拖延时间,间接的表达着把自己根本不当回事。 其实,在此之前,肖尘的打算就是,和李安以礼相待,问清楚他为何要针对自己。 作为一名刑部尚书,不可能不知道紫衣代表着什么,更是不可能不知道,冲撞紫衣就形同于冲撞了皇上。 至于那仓成死的到底是冤还是不冤,李安应该是心知肚明,清清楚楚。 若是这李安识得时务,他想问问,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和皇上做对,向紫衣发难。 若是李安已经病入膏肓,他不介意,将李安做成第二个仓成,来竖立皇威。 至于说一下子空出两个尚书的位子,朝廷里有的是人对那尚书一职虎视眈眈。少一个仓成,礼部照样运行,少一个李安,刑部也能运行开来。 “哎呀,这么晚,校尉大人居然光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李安一身朝廷二品官服,双手背负微笑着迈起左腿,跨过了客厅的门槛。 看见李安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是连一个拱手的礼仪都没有,肖尘坐在椅子上屁股连抬都没抬。 左手随意的放在桌上,双眼笑成了两道弯月,翘着二郎腿,盯着李安,没有接李安的话。 看见肖尘的样子,李安意识到肖尘已经有点生气了。 对方就算只是一名东厂校尉,可毕竟是紫衣加身,自己这样称呼他,确实有点太过于自以为是。 当下,换了一个称呼:“紫衣大人,你这晚上来访,所为何事?” 双手背负,依然没有行礼的意思。 第157章 幽光又重现 盯着李安,肖尘缓缓的站了起来,口中的语言如同刀子一样冰冷:“眼前之人,可是刑部尚书李安?” 李安一愣,这是干什么?用他那已经穿不了几天的紫衣,装腔作势? 当下,冷笑了一声:“紫衣大人怎么说也是东厂的校尉,常年在一线抓捕朝廷要犯,对这京城应该很是熟悉。难道自己不知道,你今晚来的是什么地方?” 听见李安如此和肖尘说话,跟在身后的王文成却“噗通”一声跪在了下去。整个身子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地上所跪何人?”似乎没有听见李安那轻蔑的话语,肖尘对着王文成问道。 那王文成依然伏在地上,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道:“小人王文成,乃是尚书府的管家。” “叫你家尚书大人过来见我,顺便将堂上这只不懂礼仪的野狗,给我一并带走。”肖尘站了起来,冷冷的道。 任肖尘千般考虑,可万万没想到,在朝中发起针对自己之人,竟是一个脑子没一点城府的蠢货。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还是说,他已经胸有成竹,根本把自己不当回事? 这一刻,肖尘真想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可一想到这样的蠢货,身后一定有一个推波助澜的神秘势力。若想将这个势力挖出来,眼前的这蠢货,还不能这么早死。 深呼吸了一下,肖尘生生将心中的那股怒火压了下去。 “启禀紫衣大人,和您说话的,就是刑部尚书李大人。”王文成的声音,低的如同在肚子里说话。 肖尘不再说话,双手背负,盯着李安的双眼,一步步的朝他走了过去。 不知为何,当肖尘看向自己的时候,李安似乎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他突然对自己刚才不可一世的态度,异常的后悔。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对肖尘那么无礼。 是先天的偏见,是胸有成竹的自信,还是隐藏在心底深处,对麒麟紫衣的深深嫉妒? 此刻,看见肖尘那深邃的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他只感觉脖子一凉,眼前全是仓成在断头台上,被砍掉脑袋,双腿还乱蹬一气,垂死挣扎的恐怖场面。 “咚咚咚。”随着肖尘的脚步,李安的心头,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锤子,跟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下的敲击着。 每敲击一下,自己的心脏就碎裂一分。 “一,二,三。。。”当肖尘跨出第三步的时候,李安已经呼吸不上来,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双膝发软,“噗通”一下,身不由己的就跪了下去。 身上鲜艳的朝廷二品官服,被他跪在了双膝之下。 “李安,你可知罪?”在李安面前三尺的地方,肖尘停了下来,淡淡的说道。 面无表情的脸庞,看在李安的眼里,如同地狱里的阎罗一样,让他无法自主呼吸。 “知罪,下官知罪。”李安刚才的目空一切早已消失到了烟霄云外,整个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知罪?我想听听,你犯了什么罪。”侧过身,肖尘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了那把,被几颗方形铁钉牢牢固定在墙上的古剑。 “见了紫衣,如同皇上亲临。下官非但没有跪拜,更是口出狂言。下官胆大妄为,下官该死。”伏在地上,李安换身发抖,背上的冷汗,已经将整个官服全部打湿,恨不得将所有自责的话语,都说一遍。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身上的紫衣已经穿不了几天了,所以你就可以不拜,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口出狂言?我想知道,这是谁给你的勇气。”肖尘淡淡的说道。 此刻,在他的眼中,这李安的名字,已经写上了生死簿。唯一能做的,就是苟延残喘的维持到自己找到这件事情的真正幕后策划人。 “下官知错,求大人看在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在刑部兢兢业业的份上,饶恕下官吧。”李安浑身如同筛糠,却是在避重就轻的回避着肖尘的问话。 似乎觉着这李安不见棺材不落泪,内心还在做着抵抗。肖尘也不再继续盘问,而是转变了话题。 “李安,你在墙上挂着这么一把古剑,是想向来访的客人,昭示什么?”肖尘右手从背后放下,缓缓摸向了腰间的离刃刀柄。 听见肖尘这么问,李安才缓缓抬起了头,看向墙上的那把古剑。 “回大人,这是下官无意之间得来的一把上古宝剑,异常坚硬无法开锋。下官将这把剑悬挂在这里,就是想向世人昭示,在刑部的执法过程中,应当向这把古剑一样,立场坚定,无法撼动。”似乎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说道这里,李安的语气里,竟带了一丝的骄傲。 “立场坚定?就你,也配说立场坚定,也配将坚硬的古剑悬挂在这里,标榜自己?”肖尘冷哼一声。 只感觉客厅似乎昏暗了一刹那,又似乎有一道蓝色的幽光在空中闪过。等李安反应过来,想寻找这道幽光的时候,四周已经恢复了正常,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墙壁上明亮的油灯,依然一闪一闪。 别说是刑部尚书李安,就连曾经是军前百户,自认为身手了得的王文成,也没有看清楚,那道隐约出现的幽光,从何而来,又从何处退去。 “当啷”一声,那被牢牢固定在墙壁上的古剑,从中间被一分为二,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王文成心中大惊。这把古剑,到底有多坚硬,他心里非常的清楚。 当初,李安得到这把古剑的时候,想将古剑开锋,作为自己的佩剑。便将此事交给王文成。 然而,在磨刀石上,王文成整整磨了两天,都没有将古剑的锋刃打磨出来,仅仅只是光亮了一点而已。 而今,却被这东厂的紫衣校尉,用自己都看不清的手法,一分为二,怎能不让他心惊。 在他的心里原本以为,此人不过就是思维敏捷,口若悬河,才得到了皇上的御赐麒麟紫衣。而今看来,此人的身手,强悍的不是自己所能想象。 这个情况,自己一定要传递回去。 第158章 李安明利害 大厅里,灯火闪烁,伏在地上的李安脸上更是一阵的红白交替。 他不怕肖尘和他理论,他怕的是肖尘因为心中一团怒火,直接将自己的脑袋像那古剑一样,给劈成两半。 他不是很了解肖尘,但作为东厂一线的办案人员,看过了人家太多的生死离别。一时心情不好,将自己的脑袋拿下,并不是不可能。 即便是在朝堂之上,面对皇上,自己也有着一争之力,可是,肖尘刚才那毫无踪迹的一刀,却是让他感受到了无限的危机。 若是说,之前从肖尘深邃的眼眸里,感受到的是无尽的杀机,那么刚才这一刀,肖尘向自己展示的,就是赤裸裸的杀意。 伏在地上,李安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着,他不由自主的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是害怕肖尘一转身就砍掉一样,又用胳膊护着脖子。 “作为一个刑部尚书,你看看你前后判若两人的熊样。前一刻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的显示着自己的无脑。这一刻,伏在地上,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显示着你的卑微。就你这副德行,你也敢用古剑比喻自己?就你也配?”肖尘冷冷的说到。 在他的印象里,刑部,乃是朝廷最高的刑法机关,掌管着天下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刑部的最高长官,应该是睿智,严肃,铁面无情。在个人性格方面,应该也是一个硬汉,一个不像任何武力屈服的铁骨铮铮的硬汉才是。 可这李安,彻底的颠覆了自己对刑部的印象。 之前,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尉。从锦衣卫到东厂,一直都活动在抓捕罪犯的第一线,从未接触朝廷的上层,这种六部的领头羊,更是连见面都未曾见过。 而今,先是自以为是,只会做表面文章的礼部尚书仓成,现在又是这个无脑而且胆小怕死的刑部尚书李安,难道他们只能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一遇危机就彻底沦陷吗? 朝廷有着这种人主持六部,还真是一种悲哀。 现在,肖尘终于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建立锦衣卫,建立东厂。皇上就是要将这些朝堂上人模人样,到下面狗屁不是的官员,彻底的清理掉,让有能者上位,帮助他治理大明江山。 “李安。”转过身,看着狗一样伏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李安,肖尘冷冷的叫了一声。 “下官在。”李安急忙抬起了头,摇尾乞怜的看向肖尘。 “作为刑部尚书,你知道对紫衣无理是什么下场么?”双手背负,肖尘冷冷的盯着对方,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色彩。 “知道,下官知道,求大人宽宏大量,饶恕小人一次。”伏在地上,李安小鸡食米一样,不停的在地板上叩头。 见紫衣,如同皇上亲临,这是皇上广发天下的诏书,李安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没有参拜,已经是对皇上大不敬之罪,而后更是恶语相向,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一点都不为过。 而且,因为自己的的大不敬,被朝廷百官所唾弃,被天下百姓所耻笑,更是在所难免。自己的一世清明,都毁在了刚才鬼使神差,自以为是的可笑行径之下,李安的肠子都悔青了。 “我饶恕你?我饶恕了你,你就能活着么?你满门族人,就不会被斩首示众了吗?你还真是愚蠢的不可救药。”肖尘的脸上,满满的都是鄙夷。 “我冲撞了紫衣大人,只要紫衣大人宽恕了我,我一定尽我的能力,保大人安危。”李安脑门已经磕出了鲜血,配上他那威严的朝廷二品官服,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保我平安?你的意思,是撤回朝中百官对我的联名上书么?”肖尘淡淡一笑,无可置否的看着对方。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李安抬起了头:“只要大人宽恕了我,回到朝中,我一定说服大家,不再针对大人,不再针对大人的紫衣。” “呵呵呵。。。”肖尘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直接拉过一把椅子,往李安的面前一放,就势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静静的看着对方。 “我说李安啊,你是怎么做到刑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仓成虽然只是一个理论家,做的都是表面文章,但他至少有点脑子。你说你,一没有脑子,二没有魄力,你凭什么做这个刑部尚书?” 面对肖尘的问话,李安竟无言以对。 虽然自己对朝廷的律法,倒背如流,在审理各种要案大案的时候,也是有条不紊井井有条。但一进门对待紫衣的态度,就是自己无脑。此刻伏在地上,更是自己对死亡的惧怕。 自己如何反驳,自己拿什么反驳? 看着对方沉默,肖尘又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带头发起的百官联名上书讨伐与我,你就可以让他们撤回上书,不再针对我?你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国之栋梁,连这一点城府都没有?” “你们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若是百官听从你的建议,撤回上书,等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对紫衣的诬告。紫衣是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是清楚,紫衣就是皇上。撤回上书,就是承认了对皇上的大不敬,这个罪名,除了你,其他百官应该都能想到吧?” 听肖尘这么说,李安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自己有能力煽动他们一起上书,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让他们撤销上书。那岂不是说,在肖尘这里,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利用的筹码了吗?那岂不是说,肖尘不宽恕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了? 一想到朝中大员被抄家之后满门抄斩,李安的心中彻底的崩溃了。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多么的不容易,就因为一个念头,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毁去,他心中不甘,极度的不甘。 一想到此处,李安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既然百官已经联名上书,这肖尘应该不该再继续杀自己。一个仓成,已经引起了百官的愤怒,再加上自己,即便他是紫衣加身,也是有点超越权利了。 身后的王文成,静静的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却是将整个事情的利害关系,逐一的仔细缕清着。 第159章 管家有问题 就在李安出了密室,去客厅回见肖尘的时候,里面的神秘人也悄悄的出了密室。 一名下人早已走了过来,带领着神秘人走到了李安府邸的后门口,解下拴在旁边树木上的马匹,递在对方的手里,拉开了小门。 出了小门,神秘人四处打量了一下,翻身上马,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客厅里,肖尘翘着二郎腿,看着地上的李安,盘算着怎么才能套出他背后那推波助澜之人。 后面的王文成也是伏在地上,不过,他心里却是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李安,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们成功的扒下了我身上的紫衣,说的再成功一点,将我至于了死地,你能得到什么,朝中百官又能得到什么?”盯着李安,肖尘淡淡的说道。 “得到什么?”李安的眼中一片迷茫?如果真的达到了目的,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最多,不过是给仓成出了一口气而已,自己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什么。除了每日的上朝,就是处理刑部的事情,并不能给自己的刑部,带来任何的好处。 其实,李安明白,之所以朝中百官能够一呼百应,无非就是从仓成的事件上,感觉到了肖尘带来的威胁。 他们是间接的向皇上表明,不想要锦衣卫,东厂这种权力极大的特务机构的存在。 可话又说回来,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针对的都是那些作奸犯科的朝廷官员,若是自己没有贪赃枉法,一身清正的为国效力,又何惧锦衣卫和东厂。 就连李安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头,鼓动百官一起联名上书。 “你们是不是感觉,仓成死的很冤枉?想为他出头?”肖尘面带微笑,淡淡的问道。 “没有。”李安轻轻的摇了摇头,“仓成持才放旷,冲撞了法场,更是冲撞了紫衣,落得被斩杀的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刑部只是认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仓成犯罪是事实,但也应该经过正规的司法程序,将他处斩才行。” “大人在刑场,尤其是当着朝中百官,还有众多的京城百姓的面,就将他随意的斩杀,是将朝廷的司法程序,没有放在眼里。” 肖尘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缓缓站了起来:“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个理由。”李安低头说道。 肖尘淡淡一笑:“你有没有想过,皇上要杀谁,需要理由么?” 听闻此话,李安浑身一颤,却是没有说话。 皇上想杀谁,需要理由吗? “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这次联名上书成功,而后呢?在皇上那,你们会得到什么结果?会不会被皇上找一个理由,罢免官职,满门抄斩?用百官之命威胁朝廷,威胁皇上,你觉着,皇上的眼里,能揉的下你这粒沙子?”肖尘淡淡一笑,笑的很是随意。 李安保持沉默,心中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仿佛在这一刻,他才看清楚自己的未来。 “你没有这个心机,说吧,是谁让你鼓动百官联名上书的?”肖尘淡淡一笑,直入主题。 李安伏在地上,考虑着要怎么将此事想清楚,脚上却被人轻轻的碰了一下。 碰他之人,正是后面伏在地上的管家王文成。 “没有别人,只是我自己。我感觉大人没有将我们刑部放在眼里,所以借着仓大人被当众斩杀之机,联系百官,一起上书。”李安反应了过来,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一个人扛了下来。 肖尘没有做声,近在咫尺,虽然那管家王文成的动作很是轻微,怎又能逃脱开肖尘的眼睛。 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并且隐晦的点拨李安,这王文成,有点门道。 “李安,你说,今日我敢不敢将你就地格杀?”肖尘淡淡的问道。 “下官冲撞了大人,被格杀也是自找的。下官只想求大人,看在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下官的家人。”跪在地上,李安诚恳的说到。 这一刻,李安似乎是清醒了过来,他明白,无论是朝中鼓动众人针对肖尘,还是今天对肖尘的无理,自己的这条小命,已经是保不住了。若能给家人求到一个赦免,也算是没有白白在地上跪伏这么长时间。 谁知,肖尘的这句问话,好像就压根不想听到答案一样,而是绕过了李安,径直站在了他身后那管家王文成的面前。 “站起来。”盯着对方,肖尘淡淡的说道。 一个管家,关键时刻居然可以左右李安的言语,还真是有点意思。 当肖尘绕过李安,向自己走来的时候,王文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那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已经被肖尘发现了。 只得双手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双小眼睛使劲的收敛,尽力的做出一副憨厚老实的神态。 这王文成,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看起来却是颇为精神。尤其是那一双小眼睛,虽然他已经努力的收敛,可还是暴露出了他那过人的精气神。 看了一眼对方右手的虎口,虽然不是很明显,可还是有着一次老茧的痕迹。再见一眼对方的大棉帽子,不用说,下面的额头上,一定有一条长久佩戴军盔的痕迹。 “王管家,你来李安的府邸做管家,有多久了。”紧紧的盯着对方的眼睛,肖尘淡淡的问道。 抱起双拳,眼睛闪烁了几下,王文成急忙回答“回大人,小人到李大人府上,也有五六个年头了?” “到底是五年,还是六年?”肖尘的言语和他的目光一样的犀利。 “回大人,今天是第五个年头了。”王文成脑子快速的转动了一下,急忙回道。 凭借肖尘的身份地位,想要查出自己的底细,易如反掌。此刻老老实实的回答,反而更有利于自己。 “呵呵,第五个年头?今年是永乐十九年,那么就是说,你是永乐十四年到李安府上的了。”肖尘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紧紧的盯着对方,不放过任何一点的情绪波动。 “是。”王文成的心中颤抖了一下,尽量保持着沉稳的气息,回道。 肖尘笑了起来,双眼弯成了两道弯月。 “这么说,王管家在来李安府上之前,是天策卫的人了。。。。。。” 第160章 汉王朱高煦 客厅里,身为刑部尚书的李安,心里却是十分的想不通。 这肖尘来到自己府上,不就是想和自己找事么,现在却对着自己的管家问东问西,还能问出一个花来不成。 然而,肖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王文成的心里,却是隐隐的感到了一丝不安。 即便肖尘之前发火,还有将那坚硬的古剑一分为二的时候,王文成心里虽然忌惮,可前面总是有着一个刑部尚书给自己挡着。 而现在,肖尘将目光赤裸裸的对准了自己,而且说出天策卫的时候,脸上那副开心的笑容,让王文成心中的那根弦,又再度绷紧。 虽然自己的身份,天下人皆知,但从肖尘的口中说出来,让人感觉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回大人,小人之前确实是天策卫的人。”王文成急忙回答。 听见对方承认了自己之前的身份,肖尘满意的笑了起来。脑海里却是浮现出了“汉王”两个字。 汉王朱高煦,乃是明成祖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和明成祖各方面都十分相似的儿子。 一直跟随在明成祖身边,南征北战,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 早年的朱高煦,游手好闲品行不端,因为一些琐事,随意的杀死官民,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当年还是燕王的明成祖,不甘于被建文帝撤藩,起兵靖难,留下世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朱高炽镇守北平,带着次子朱高煦随军出征。 朱高煦虽然游手好闲不喜读书,却长得人高马大,在军前冲锋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几次救明成祖于危难之际,深得明成祖的喜爱。 与人言谈之时,明成祖多次提及朱高煦与自己极为相似,夸他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天才。 正因为如此,原本就不受约束的朱高煦便以此自负,并持功骄纵,目中无人,多行不法之事。 只因还在与建文帝的大军周旋,明成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得朱高煦更加的为所欲为,在军队中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名声。 永乐元年,明成祖顺利攻下应天府,并登基称帝。也曾想立朱高煦为太子。 可朱高熙将朝中大员已经得罪了遍,再加上朱高炽是明太祖口中的“好皇孙”,并钦定他为燕王世子,明成祖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自己最为喜爱的朱高煦,立朱高炽为皇太子。 同时,封朱高煦为汉王,藩国云南。 一向被人称赞和明成祖极为相似,必定是明成祖接班人的朱高煦,哪里能接受夺嫡的失败,呆在京城,根本不愿前往藩国。并且在明成祖的耳边说,云南太过于遥远,若是想念父皇,回来一次都不容易。 明成祖没有办法,只得应允他留了下来。 京城呆的久了,看见明成祖给太子建立了新军,朱高炽心中很是不满,借着自己安危无人理睬之由,便和明成祖要了天策卫,作为自己的护卫。 在此期间,因为次子的身份,朱高煦经常以唐太宗李二自比,炫耀自己有勇有谋,可以协助明成祖治理天下。随后,趁着明成祖高兴,又讨要了两卫人马作为自己的护卫。 永乐十三年,朱高煦被该封青州,依然不愿前往,并怏怏不乐的说:“我有什么罪,父皇要将我发配到遥远而又贫瘠的远方去。” 此时,朱高煦已经三十五岁,乃是壮年之躯,根本不必要留在京城,活在明成祖的庇护之下。 见他不愿离去,明成祖这才怀疑,朱高煦有夺嫡之心,当即下诏催他就藩。 然而,朱高煦还是没动,并趁着明成祖御驾亲征之际,私自招兵买马,超越藩王身份的使用起了御用车马器物。 永乐十四年,明成祖班师回朝。得知朱高洵违法之事高达十余起,心中异常愤怒,将其痛斥一番,剥夺冠服,将他囚禁在西华门内,准备废为庶人。 在太子朱高炽的求情之下,明成祖才网开一面,于永乐十五年又封其乐安州。 虽然朱高洵就藩乐安州,但肖尘根本不信,他会老老实实的呆在乐安州无动于衷。 对于皇子间的夺嫡之争,肖尘从来都不屑于参与其中,但这刑部尚书李安的管家,居然是来自于天策卫,肖尘似乎隐隐看见了这起朝廷针对自己阴谋的真正幕后策划人。 “王管家,不知道汉王,现在乐安州过的可好?”肖尘一笑,淡淡的问道。 听见这话,王文成的心头激灵了一下。 “这个,小人不知。”王文成低声回道。 天策卫虽然曾经是汉王朱高煦的护卫,可当年皇上一怒,已将天策卫散去,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对现在的汉王一无所知,对方也拿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 王文成轱辘着眼珠子,心中想道。 “跟了新主子,将自己的旧主彻底遗忘,你还真是一个忠诚的好管家啊。”肖尘笑了一声,回头看向了刑部尚书李安。 “李大人,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参与的,有些浑水,也是你不能趟的。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不?”肖尘看着低头躲避自己眼光的李安,淡淡的说道。 见肖尘说的这么直白,李安也是无法回避,只得硬着头皮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你的这颗脑袋,暂时的先放在你的脖子上。至于你族人的生死,可全在你一念之间。你好自为之。”撂下这句话,肖尘转身,走出了客厅。 一直看着肖尘出了大门消失不见,李安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胳膊,用那鲜艳的二品官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前一刻还高高在上,站在人生的巅峰。一瞬间就被肖尘踩在脚底,落在了人生的低谷。 李安心中百感交集,不是个滋味。 好好的尚书不做,非要听从他人谗言,参与这起纷争,自己到底图个啥呢? 李安看着地上已经成为两半的坚硬古剑,忍不住长叹一声。 就在肖尘出了大门几十丈的时候,一直隐藏在黑暗处的段天明迎了上来。 “什么情况?”段天明问道。 “这李安,大有问题。安排人手,将他的府邸彻底监视,发现可疑之人,拿回东厂。” 肖尘轻声的吩咐道。 第161章 都察院总宪 入夜的京城,寒风刺骨,闲来无事的老百姓,早已吹灭了油灯,上床就寝。 距离刑部一墙之隔的大明都察院,并没有因为入夜而漆黑一片,最高长官左都御史江千啸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江千啸坐在案几后,须发皆白,上扬的剑眉也是黑白相间,向着全白的趋势发展。双手轻握一起,搭在案几上,整个状态,看上去不怒自威。 在案几旁边的客椅上,坐着一名老者。看起来和江千啸年纪相仿,只不过须发花白,一撮长长的山羊须,显得仙风道骨高深莫测。 此人,乃是都察院右都御史万顷。 “万大人,对于百官联名上书,追责肖尘当众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你怎么看?”看着对方,江千啸淡淡的问道。 “大人深夜将我召来,就是为了此事?”万顷微探着身子,轻声问道。 江千啸点点头,一脸的严肃:“当日下朝,皇上让我们去刑场观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行刑场面,谁曾想到,这廖向河没有被斩杀,仓成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匹夫,却成了肖尘立威的垫脚石。万大人有没有想过,皇上让我们去往刑场的真正意义?” 作为和六部平起平坐的都察院,江千啸也属于位高权重的实力派人物。仓成被身着御赐紫衣的肖尘当场斩杀,他也是感到了一丝压力。 若是皇上真的准备将肖尘当做自己手中利剑,向朝中文臣开刀,都察院也是爱莫能助,只能先保全自己再说。 听见自己的总宪大人如此之说,万顷清了清嗓子:“大人,以我之见,皇上是想向朝中百官传递一个思想,那就是:无论是谁,哪怕是如同掌管着诏狱的亲信廖向河,只要做出对朝廷不忠之事,也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斩杀。” 江千啸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一层意思。让百官去往刑场观看,皇上是想让百官明白,皇权,容不得任何的挑衅。” “是啊。”万顷双手撑着膝盖,将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想当初,廖向河掌管着诏狱,乃是皇上的绝对亲信。虽然只有五品官衔,可我们这些朝中大员,谁见了他,不都得礼让三分。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被东厂拿下,落得一个午门斩首示众的下场。皇上让百官前去观看,真正的意思应该就是大人您说的,告诫天下,皇威不容挑衅,任何人都不行。” 江千啸轻点下头:“那紫衣校尉肖尘,在百官面前斩杀了礼部尚书仓成,虽然在程序上存在很大问题,可事后,皇上并没有追究,所以此事,我们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可是大人,”万顷眉头一皱,“现在朝中百官已经联名上书皇上,要求对肖尘追责,还仓成一个公道,这其中,只差我们都察院了。我们若是执意不和百官站在同一立场,今后在朝中,难免会被孤立啊。” 右都御史万顷有点担心的说道。 “万大人的意思,我们都察院也和他们一起,针对那东厂校尉肖尘?”江千啸伸着脖子,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摆了摆手,万顷道:“对于百官的这次联名上书,我和大人您的观点一样,并不是很看好。况且,那肖尘替皇上办事,与我们都察院也没有冲突。我只是怕,唯独我们都察院没有上书针对肖尘,会在百官心目中,留下病垢。日后,若是都察院有什么事,没人出来替我们说话。” “呵呵呵。。。”江千啸轻笑了起来,“万大人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万大人有没有发现,此次的百官联名上书,颇为蹊跷?” “蹊跷?我还真没发现有何蹊跷之处,还请大人明鉴。”万顷眉头微皱,轻声说道。 江千啸站了起来,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握成拳头,撑在案几上。 “仓成的为人,朝中百官有目共睹,与其走的特别近的人,也就是那么一两个。而这刑部尚书李安,与他更是没有什么深的交往,这个时候却是一再的鼓动大家联名上书针对肖尘。若说他是为了给仓成讨回公道,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 “我以为,他这么积极的针对肖尘,应该是受人指使,或者是另有所图。”江千啸眼睛微眯,颇有深意的看向右都御史万顷。 这左都御史江千啸,虽然和右都御史万顷,都是朝廷二品大员,都察院的一把手。但是,大明以左为尊,江千啸才是都察院真正意义上的最高长官,又称总宪。 现在朝中,百官统一的将矛头对准了肖尘,江千啸却是选择的置身事外。 按理说,大明朝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更应该针对肖尘没有上报皇上,直接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做出反应,积极主动的上书追责。 但是,明成祖的反应,却是让江千啸不由自主的选择了退缩。 按照大明律令,死刑此类的刑罚,刑部做终审判决,然后将人犯连同案卷送往大理寺复核,最终报请皇上定夺。真正的生杀大权,是掌握在皇上的手中。 肖尘当众斩杀仓成,有没有被皇上授意,江千啸不知道。但斩杀之后,皇上没有怪罪,甚至连提都没提起,就已经可以看出,皇上多对肖尘的举动,并无责备之意。 皇上的这个意思,江千啸不相信刑部尚书李安没有看出来。而这个时候他依然跳出来,鼓动百官,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要么是受人要挟,或者指使,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这李安已经贵为刑部尚书,朝廷的二品大员,他还要另有所图,他图什么?”右都御史万顷眉头紧锁,他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 “他图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我断定,他这次会失败,而且很有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江千啸一脸严肃的说道。 “大人的意思,我都察院这次,坚决不参与针对肖尘的事情?”万顷伸着头,等候着自己的总宪大人,做最后的指示。 江千啸点点头:“我还想继续做这个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所以,这次百官上书,我们都察院坚决不参与。” 第162章 乐安汉王府 山东乐安州,是一个相对贫瘠的地方。 知州李进宏,不但要负责整个州的州务,还有一项不敢公布于世的职责,就是将州衙大牢的犯人,隔三差五的送到汉王朱高煦的府上。 虽然不得明成祖喜欢,并且差点被废为庶人,可怎么说他也是明成祖的儿子。 汉王府,占地面积四五十亩地,修建的更是富丽堂皇。 此时的汉王护卫,经过几年的挑选培训已经多达三千余人。整个府上,绕着围墙一周,光是明哨就有一百多个。 书房外的院子里,有着一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大柳树,两个人合抱,是绝对抱不过来。 大树的旁边,站着两个人。 一名人高马大,体态魁梧,一身明亮的铠甲,腰间挎着制式配刀,看起来威风凛凛,很有气势。乃是王府护卫统领张建。 另外一名中年人,一身的书生打扮,乃是到达乐安州后,朱高煦寻访的民间奇人莫离,也是汉王府的第一辅士。 大柳树的底下,三道麻绳,捆绑着一名早已看不出模样的汉子。 整个脸上,早已经血肉模糊,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耷拉着脑袋,若没有脖子上的那道麻绳,恐怕已经伏倒在了地上。 尽管已经如此,站在院子中间的汉王朱高煦,仍然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一道道的抽打在对方的身体上。 人犯身上的粗布棉衣几乎被长鞭撕成了碎片,灰白色的旧棉絮随着鞭子,在空中飞舞,夹杂着点点血迹,将整个小院变成了人间炼狱。 似乎是没有了反抗,没有的惨叫声,抽出了最后一鞭之后,朱高洵停了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告诉李进宏,今天送来的这个人犯,本王很不满意。抽打了都没有二百鞭子,就没有了呼吸。”将手中满是鲜血的长鞭往护卫统领张建的手中一递,朱高洵转身走进了书房。 “是。”接过长鞭,张建向着院子外面的两名护卫招了招手。 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份工作,两名护卫麻利的走了小院,一个人负责扶住尸体,一个人负责解开麻绳,快速的将那已经失去生命的人犯解了下来。 一边一人,架起来,快速的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看着二人远去,张建才将手中的长鞭往旁边的墙上一挂,走进了书房。 说是书房,里面并没有多少的书籍,案几上更是空空如也。一个精致的酒壶,摆放在案几的中央。 拎起酒壶,莫离将朱高煦面前的酒杯满上,躬身退至一边。 伸出右手端起酒杯,朱高煦抿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巴,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又将杯子放下。 “京城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四仰八叉的靠在椅子上,朱高煦问道。 “回王爷,一切都还顺利。我们这次将那兵部尚书李安作为突破口,算是找对了人。他在朝中一呼百应,百官已经联名上书,向那紫衣校尉开始发难。”莫离躬身说道。 “任谁也能看出来,那紫衣校尉,就是父皇悬在百官头顶的一把利剑,若不趁此将其除去,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与其说刑部尚书李安一呼百应,倒不如说,是百官自己意识到了身边的危机。”头枕着椅子的靠背,朱高煦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 弓着身子,莫离满脸的媚笑:“还不是王爷将时机把控的好,趁着仓成的事件,让那李安在朝中引起对紫衣校尉的公愤,这样一来,给李安竖立了不少的威信,王爷以后用起来,更为的得心应手。” “哼,这李安,若不是我在父皇跟前多次提及,就凭他的资历和办事能力,怎么可能做到刑部尚书一职。当初,安排王文成在他身边,就是怕我离开了京城,那李安不再听从使唤。而今看来,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当上刑部尚书的,办事效率,还算马马虎虎过得去。” 似乎是感觉将脑袋靠在椅背上不太舒服,朱高煦坐正了身子,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眼看着郑和又要开始新的远航,凭借太子心性,一定会反对这样的铺张浪费宣扬国威。以往,即便是太子提出异议,朝中百官因为惧怕皇上,也不敢附和。而现在,百官因为仓成一案,已经联名上书。若是在郑和远航一事上,不加以附和,只怕是会被皇上误以为,百官团结在一起,是另有所谋。” “而今,百官附和了太子的意见,皇上便会猜测,这朝中百官针对紫衣校尉,或许就是太子的主意。太子是对皇上御赐紫衣不满。如此一来,皇上和太子便会产生间隙,王爷便有可能被召进京城。不得不说,王爷的这一步棋,还真是高啊。” 莫离弓着身子媚笑着,恨不得去舔一下朱高洵的脚丫子。 这莫离,说是乐安州的奇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在朱高煦就藩乐安州之后,更是花着银子安排人手,四处的宣扬自己,只为了引起汉王的注意,好进入王府一步登天。 这朱高煦也是刚刚被明成祖斩杀了所有的亲信,身边的谋士也全部被流放,只身一人带着家属,来到了乐安州。 虽然已经离开了京城,朱高煦还是心系朝廷,关心着朝廷的一举一动,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有着一争天下的雄心壮志,可身边没有趁手的人才,也是白搭。 便将乐安州知州李进宏召进了汉王府,命他在乐安州辖区,寻找能人异士。 李进宏虽然是乐安州知州,掌管着整个乐安州的事务,但汉王朱高煦乃是明成祖的亲儿子。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进宏哪里敢不听从使唤,一来二去,便将莫离送进了汉王府。 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和炉火纯青的拍马溜须功夫,莫离很快就在汉王府奠定了自己第一辅士的地位。 瞪了一眼莫离,朱高煦笑着说道:“莫要拍马溜须,这次百官联名上书,朝廷之中,可还有不曾上书之人?” 莫离收起了笑容,躬身道:“回王爷,还真的有。” 第163章 相互在博弈 “哦?”朱高煦坐直了身子,双手扶着案几,看着莫离,“是谁?如此的不识抬举,就不怕本王爷和他秋后算账?” “王爷莫急。此次朝中百官,并不知道是王爷您在背后策划的这起联名上书,追责紫衣校尉。所以,有个别和李安有矛盾的官员,没有加入联名也很正常。但是,有一点属下想不通,都察院和刑部,都是大明三法司的其中一个部门,经常一起办案,关系应该走的比其他人要近的多,可这次,唯独都察院,没有参与联名上书。” 莫离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 “都察院?又是江千啸那个老匹夫?”朱高煦抬起右手,在案几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提起都察院,朱高煦就来气。若不是江千啸那个老匹夫在父皇面前戳自己是非,自己也不会被父皇剥夺冠服,准备废为庶人。 莫离点点头:“正是江千啸。而且,不光江千啸没有参与联名上书,都察院的右都御史万顷,左右福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都没有参与联名上书。这是江千啸将整个都察院都控制了,不允许他们参与此事。” “这个老匹夫,一定是嗅到了危险,不愿意参与其中,选择了明哲保身。”朱高煦道。 “江千啸为官几十年,能稳稳的坐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自然是有着一定的本事。他将此事看得透彻,不参与就不参与了,只要他不破坏王爷大计,我们用不着理睬他。” “只是,若这江千啸暗中和百官走动,破坏王爷的计谋,王爷有没有想好如何应付?” “如何应付?本王倒是没想过他会这样做。若他真的想要破坏,我们只能催促李安,加快针对那紫衣校尉的速度,在他破坏之前,争取从父皇的口中,得到一个结果。” 朱高煦右手放在案几上,将酒杯端在空中,沉思了一下道。 莫离闪动了几下他那小小的老鼠眼,压低了声音:“王爷就没想着,让赵王从中推进一下事情的进度?” 朱高煦一愣,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出。 虽然赵王现在和自己一样,都不得宠,但他毕竟是父皇的亲儿子,又住在京城,若是想和父皇说说话,倒也不难。 若是他能进到皇宫,指出仓成之死已经在朝廷犯了众怒,或许父皇会考虑收回御赐紫衣。 若是刚刚赐出的紫衣又收回来,父皇的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到时候,百官又跟随着太子极力反对郑和再度远航。 几件事重叠起来,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应该是一落千丈。 想到此处,朱高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看向身边的谋士莫离:“给赵王修书一封,让他暗中推波助澜。” 。。。。。。 李安府邸门前的大街上,看着段天明将监视尚书府的人手安排妥当以后,肖尘二人急速的返回了东厂驻地。 林尚礼端坐于大厅的岳飞画像之下,等候着二人的消息。 朝中突然出现的百官联名上书,看似问责肖尘,其实是针对皇上的御赐紫衣,间接的更是对东厂特权的不满。 敢做出这种事情,林尚礼不相信刑部尚书李安有这个胆子。 两道矫健的身影在夜色下,走进了东厂大厅。 “查出来什么眉目没有?”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林尚礼抬头问道。 转过身,又吩咐小李子往大厅火炉子里面加点木炭。 正月的京城,寒冷依旧。尤其这入夜以后,没有烧旺的火炉,一般人身上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肖尘和段天明身体强壮,可林尚礼也不愿意他们在东厂大厅里面受冻。 将双手从袖子里抽出,搓了几下又捂在脸上,肖尘直接在火炉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安的管家,行事比李安本人稳重老练的多,又曾经是汉王护卫天策卫的人,我怀疑,他是汉王安排在李安身边的人。” 肖尘身体向前一弯,干脆将整个脸庞放在了炉火上方,烤肉一样的吸收着火炉的温度。 看见肖尘这幅尊容,一旁的段天明也忍受不住了,走到火炉跟前,张开双手,也烤起火来。 “小李子,去拿一坛烧酒过来。”看着自己的得力干将被冻成了这般模样,林尚礼也有点心疼。 “尚书府附近,安排我们的人了没有?”林尚礼又问道。 “嗯。”段天明点点头,用已经考热的双手,在脸上搓了起来。 “这夜晚,如此寒冷,让他们多加点衣服。”林尚礼道。 “校尉们提着火炉呢,几个时辰一换岗,轮流烤火着呢。”段天明应道。 小李子已经将一坛子烧酒拎了过来,倒了满满两碗,分别递给肖尘二人。 “朝中百官都盯着东厂的特权不满,他们哪里能看见东厂校尉为了将一起案件彻底查清,所受的罪过。”一口将碗里的烧酒干了个底朝天,肖尘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帮文臣,好好的辅佐朝政就是了,非要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跟着别人瞎胡闹,被他人当枪使。这事过后,又会有一批人落马。真想不明白,他们也都是有学问的读书人,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清呢。” 林尚礼嘟囔着,也将椅子拉到了火炉跟前。 似乎是一碗酒下肚,浑身暖和起来了。肖尘咧着嘴,嘿嘿一笑道:“咋们东厂和锦衣卫,就是那些文臣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皇上御赐给我麒麟紫衣之后,更如同一把利剑悬挂在他们的脑袋上。不将这柄利剑除去,他们寝食难安。正好,借着仓成之死,他们便以为抓到了把柄一样,开始大举反攻。” 看着笑嘻嘻的肖尘,林尚礼瞪了他一眼:“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担心你的安危,你倒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肖尘坏坏的一笑:“厂公大人多虑了,您又不是不了解皇上,这么容易的让他收回成命,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放?再说了,现在的锦衣卫,已经成了一把钝刀,只剩下了我们东厂。若是连东厂也成了钝刀,皇上用什么制衡这些文官?” “我感觉,你有必要明日跟随我,进一趟宫。”林尚礼严肃的说道。 第164章 孝敬老虎肉 肖尘摇了摇头,他并不认可厂公大人的这个建议。 这个时候,作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合理的运用紫衣的权力,将朝中想要追责自己的风波抹平才对。 明成祖是谁,那可是经过靖难之役一路打杀出来的皇帝,是凭借着自己的英勇和智谋夺得天下的皇帝。他会向自己手下的一群文官屈服?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只说明明成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太放心,他想借此机会考验一下自己,能否在朝中百官共同敌对的情况下力挽狂澜,化解这一切。 这个时候进宫去,和皇上说什么? 说面对百官的问责,自己不知如何应付,来寻求皇上的保护?还是说,自己发现了这是一起阴谋,朝中百官不过是受人蛊惑,来分辨自己的无罪? 无论说什么,都只能显示自己无能。 既然皇上赐予自己大明唯一的麒麟紫衣,那就代表着除了皇上就是自己最大,自己还需要分辨什么是非曲直,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粉碎这起阴谋,还大明朝一个朗朗乾坤,才是皇上所希望看见的。 “我感觉,这个敏感的时候,我还是不要进宫去面圣,更为合适一点。”肖尘也是一脸严肃的说道。 “为何?”林尚礼一愣。这种重大的事情,应该和皇上汇报一下,听听皇上的想法,再做下一步的布局,更为妥当一点。 “厂公大人只管进宫去,将延庆卫逃脱人犯已经被就地处理一事汇报给皇上,顺便将易州知州案子所上缴的银票,呈给皇上便可。至于百官联名上书的事情,还是不要主动提起为好。”看着厂公林尚礼,肖尘轻声说道。 “你是怕皇上误会,我们在寻求保护?” “是啊,没有能力的人,皇上绝对不会喜欢。” “可是,以你刚才所说,这李安不过是一个被人操控的傀儡,他背后站着的,很有可能是汉王朱高煦。对于朝中大臣,我们东厂都可以严办。但这汉王,虽然已经是皇上的弃王,可他毕竟是皇上的血脉骨肉,想要动他,我们可要慎之又慎。提前给皇上上报一下,万一有个差池,我们也好交代。”林尚礼道。 在宫中多年的耳濡目染,林尚礼总结出了一个血的经验教训。凡是和皇子有关联的事情,尽量不要插手。如果迫不得已要插手进去,最好能提前和皇上通报一下,否则,一个小小的闪失,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皇上要处理一个皇子,或许会思量再三才做决定。但一句话就斩杀一个大臣的事情,却是时常发生。虽然这紫衣的权力,已经凌驾于皇亲国戚之上,但皇子,应该排除在外。 “目前,我们也仅仅是怀疑汉王在背后操控这件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若是贸贸然将汉王就给提出来,恐怕会引起皇上的不满,认为我们在诋毁汉王。厂公大人忘记了吗,皇上可是曾经说过,汉王才是和他最像的儿子!质疑汉王,等同于质疑皇上,这个事情可千万不能做。” “等我们将所有的证据都拿在手上的时候,再禀报皇上,该怎么处理汉王,交给皇上定夺也不迟。” 往火炉里扔了两块木炭,肖尘轻声说道。 听闻此言,林尚礼恍然大悟,额头竟渗出了一层虚汗。 经常陪在皇上身边,自己已经活的战战兢兢。若不是肖尘提醒,自己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质疑汉王,等于又给自己挖下了一个可以随时埋葬自己的大坑。 用手拍击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林尚礼后怕的说道:“是不是年龄大了,我这脑子越来越不好使,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差点犯下大错。” 将林尚礼如此之说,肖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厂公大人如此之做,只是太过于担心属下的安危,担心东厂的前途了而已,属下心中感激不尽。” 说着,肖尘站了起来,对着林尚礼就是一躬。 一旁的段天明看见肖尘的举动,也急忙站起来行礼。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还这么客套。”林尚礼摆了摆手,示意小李子给他们将烧酒满上。 看着红红的炉火,不知为何,肖尘的脑海浮现出了王三的模样,紧接着又看见师父“老家伙”的样子。 再看看眼前皮肤白净,没有一根胡须的林尚礼,肖尘的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不知何时起,这个朝中大臣人人敬畏的老太监,在肖尘的眼里,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又和蔼可亲。 看着两人似乎已经从浑身寒冷中缓了过来,林尚礼笑着说道:“就这样喝酒,你们不感觉少点什么吗?” “我们是来和厂公大人汇报情况,原本没想着在厂公这里喝酒吃肉,不过,厂公大人这么问,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想打赏给我们啊?”肖尘挤着眼睛,往林尚礼跟前蹭了蹭。 段天明也是流着口水,舔了一下嘴唇:“厂公大人这么一说,属下的肚子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这句话有点太过于直白,段天明抬起右手,装作挠痒痒在后脑勺挠了几下,缓解着自己的尴尬。 林尚礼坐直了身子,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今天,还真是有口福了。” 又抬头看向小李子:“把那好东西拿出来,今天我们就吃了它。” 听见厂公大人的吩咐,小李子神秘兮兮的跑进了后堂,不一会就抱着一个巨大的动物后腿走了出来。 双手抱着兽肉,嘴里咬着拂尘,吭哧吭哧的样子,看起来那兽肉颇有分量。 段天明急忙拉过旁边的铁架子,支在了火炉上面,又伸手帮助小李子将兽肉放在了火上。 这兽肉已经被扒掉了皮毛,鲜红的精瘦肉让人垂涎三尺,爪子上半尺长的爪勾,让肖尘不禁将目光看向了林尚礼。 “厂公大人,这是什么肉?不会是老虎的后腿吧?”肖尘问道。 “一般的肉,我还会专门等着你们回来一起吃?这是密云后卫指挥使前几天差人专门送到东厂的老虎后腿,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林尚礼得意的说道。 肖尘揉了一下鼻子,一脸的兴奋。 “跟着厂公大人就是好,老虎肉都有人孝敬,是不是密云后卫指挥使,有什么事,要求咱们东厂了?哈哈哈。。。” 第165章 东厂一家人 大厅里,冒起了一丝丝的调料粉末掉在炉火里而产生的烟雾。 这一刻,这里已经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东缉事厂会客大厅,而只是一个山谷里的火堆烤肉点而已。 按照肖尘的吩咐,小李子拿来了各种的调料。用他的话说,这丛林之王老虎的后腿,若是不精心烤制一番,就是暴殄天物了。 就连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林尚礼,也加入了烤肉的行列,将椅子拉的更近一点,在段天明翻动虎腿的时候,拿起旁边油碗里的油刷,一下又一下的在肉上抹着。 对于林尚礼而言,这老虎的后腿肉固然珍稀,但能和这些年轻人打成一片,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整个东厂,也有着上千名的校尉和几百名的太监供自己调动使唤。可是,真正的有杀伤力的,也就是肖尘和段天明这一对老搭档。 想要把东厂做强做大,做成让皇上信得过的机构单位,这两人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在林尚礼的心里,肖尘二人的分量,比东厂的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更为重要。 虎肉已经被烤的焦黄,一阵阵的香气刺激着众人的鼻子。 最按捺不住的是段天明,不仅仅咽了好几次的口水,连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我说段役长,这可是珍稀的老虎后腿,一会烤熟了千万不要将这当做普通的牛肉马肉的狼吞虎咽哈。”一边撒着调料,肖尘一边笑着说道。 似乎是感觉这样的烤制方法不太入味,肖尘又拿起旁边的一把小刀,在虎肉上拉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又重新撒上了调料。 “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再吃东西,一闻见这虎肉的香味,肚子就扛不住了。”闻着香味,段天明翻动着整个老虎后腿。 听见段天明这么说,林尚礼道:“这几天去易州,盘缠可够用?” “够了够了。”段天明急忙回道。 林尚礼从怀里掏出了之前段天明上缴给自己的一摞银票,“哗哗哗”的拨弄了几下,抽出了五张,往段天明怀里就塞了过去。 段天明一愣,不知道厂公大人这是干什么,急忙站了起来就要拒绝。 “拿着,放在你们身边,就当做日后的行动资金。”林尚礼道。 段天明尴尬的看了一眼肖尘,又看向林尚礼:“厂公大人,我们已经给自己留下活动资金了。” “留下了多少?” “留下了十万两。”段天明咧着嘴,笑着说道。 整个东厂,有校尉上千名。若是全部出动,这十万两银子,也能用上一段时间的。 “什么,十万两银子?”林尚礼瞪大眼睛,“以后在外奔波的日子长着呢,留下十万两银子,这是准备一边讨饭一边办案吗?” 肖尘一愣。 自己吩咐段天明留下十万两银子,已经是咬牙切齿,感觉将胃口撑的很大了。却没想到,在厂公大人的眼里,是这么的不值一提,居然用要饭来比喻自己。 “哗哗哗”,林尚礼又从那一摞银票中,抽出了五张最大面额的银票,连同刚才的又重新递于段天明。 “这二十万银票,也收起来。以后在外办案,要有咱东厂的派头,可不能让银子束缚了手脚。”林尚礼道。 看着厂公大人递过来的银票,段天明不知道咋办,只得将目光看向了肖尘。 “这是厂公大人的赏赐,你还想拒绝?赶快收起来。”肖尘笑着说道。 “不是,身上带着这么多银票从易州赶回来,我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将银票遗落。现在,厂公大人又给我这么多,咱们经常出去办案,真要是遗落了,那我不难受死啊。要不这样,将这些银票先放在厂公您这里,我们什么时候将那十万两用完了,再来和你讨要。”手中捏着银票,段天明颤颤的说道。 看着二人,林尚礼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拿回了段天明手里的银票:“人家见了银票,都想据为己有。你们倒好,给你们银票,却怕自己装丢了,又给我推回来。那我就先给大家保管着,有需要,随时来拿。” 看着林尚礼又重新坐了下来,肖尘说道:“这次在易州,这知州也是通过种种渠道,贪污受贿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而自己始终以清正廉洁示人,家属的日子也过得颇为朴素。我始终想不通,既然不敢花,拼着掉脑袋的捞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呵呵,”林尚礼轻笑了一下,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这就是人性的顽疾,不管能不能用得上,都想据为己有。他们不过是没有意识到,有命捞没命花,才是最大的悲哀。” 看着虎肉已经将所有的调料都彻底的吸收,肖尘用小刀割了一片下来,放进了嘴了。 “怎么样,输了么?”段天明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盯着肖尘的嘴巴问道。 “熟了,可以开吃了。”肖尘嘿嘿笑着,切下一块递给了林尚礼,又切下一块递给小李子,最后才切下一块,递给了段天明。 “嗯,好吃好吃。”小李子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捏着肉块,大口的咀嚼着。 “这老虎肉就是不一样,比那些牛肉马肉的,味道好多了。”段天明也不失时机的拍起了马屁。 林尚礼并没有着急去吃,乐呵呵的看着几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的慈祥,根本不像是皇宫中位高权重的掌印大太监,反而更像是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 “就算是老虎肉,它也不过是兽肉而已,好吃,是因为肖尘烤制的好。以后办案不忙的时候,大家就来这里烤肉吃。”林尚礼轻咬了一口肉,笑着说道。 “对了,厂公大人,你还没说为何密云后卫的指挥使,会给您送一个老虎后腿?”抹了一把嘴角的肉渣,肖尘问道。 “密云后卫指挥使,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这次延庆卫指挥使连同手下千户一起落马,我东厂的名声在军中也是传了开来。他不过是用老虎肉,延续一下关系而已。”林尚礼笑着说道。 “这样啊,为了关系长久,厂公大人不妨让他多送几头老虎过来。”嘴里吃着虎肉,肖尘坏坏的笑着。 第166章 七人未上奏 翌日,太阳早早的升起,将一丝丝温暖洒向大地,驱赶着昨夜北风所带来的寒冷。 京城的街上,开始有三五成群的富家孩童,在下人的照看下,用短短的竹竿挑着一个个并没有放置蜡烛的红灯笼,相互嬉戏打闹,迎接着元宵节的到来。 早朝已经散去,披着黑色貂绒披风的明成祖,在王小四的搀扶下,缓缓的向着御书房走去。 在明成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太监,各自抱着厚厚的一摞奏折,轻挪着小碎步。 “皇上小心。”王小四轻声的招呼了一下,伸手推开御书房的大门,又收回右手,扶着明成祖的胳膊,看着他跨过御书房的门槛,才稍稍的松了一下力。 御书房里,檀香缭绕。靠墙的一排火炉,将房间里烘烤的如同春天一般,没有丝毫的寒意。 将明成祖身上的披风拿下,挂在案几后那款宽大的紫檀木椅上,王小四又扶着明成祖坐了下去,才缓缓开口:“皇上,今天的这些奏折,放在案几上,还是。。。” 已经接连几天,皇上对于朝中大臣的奏折,都没有批阅,甚至翻看都没有翻看。每次早朝回来,皇上都不让将那些奏折放在案几之上,只是在墙角的大桌上,随意的堆积着。 所以今天,王小四向往常一样,又询问了起来。 明成祖扫了一眼门口抱着两摞奏折的太监,双手交叉一起,放在小腹,道:“今日早朝,到朝了多少官员?” “回皇上,文武大臣,一共到朝一百二十八名。”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回答。 “递上来多少折子?”双眼微闭,明成祖将头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 “奏折,一共是一百二十一个。” “这么说来,还有七人,没有上折子?你暂且将折子放于桌上,整理一下,看看没上折子的,都有谁。”抬起右手,明成祖自己捏了一下眉心的地方,依然闭着眼睛,缓缓的说道。 连续三天了,百官早朝就是两个话题。 一个是肖尘午门外斩杀仓成,也对他追责,再一个就是,在太子的带领下,一致的反对郑和再次航海出行。 对于百官这样的奏请,明成祖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在观察,也在等待。 “是。”王小四躬身应了一声。 转身示意身后的两名太监,将奏折放在了靠墙的桌子上,又从怀里拿出今天上朝的官员名单,逐一的核对起来。 对于今日早朝的内容,王小四看在眼里。 朝中百官的矛头,看似追责肖尘斩杀仓成,实际上是针对东厂,针对皇上身边的太监。 原本,王小四的任务就是服侍好皇上就行,对于朝政,他从来都不曾参与。文官武将再争风吃醋相互内斗,都和他这个司礼监的太监,没有任何的关系。 而今,不知何种原因,这些文官竟难得的团结起来,一致的针对东厂的肖尘,隐约还指出,东厂管理松懈,不能约束好下属校尉,才导致仓成案子的发生。 这群文官,真是吃饱了撑的,针对谁不好,针对刚刚奉诏成立的东厂,针对自己司礼监的老大。看着朝下百官义愤填膺的样子,王小四也是一肚子的火。 这也是王小四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林尚礼那里的原因。 三名太监同时工作,很快就将没有上折子的七名官员给找了出来。 将桌上的奏折摆放整齐,王小四缓缓装过身子,轻轻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边。 “皇上。”看着闭着眼睛的明成祖,王小四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嗯,朕没睡着。说吧。”明成祖的眼睛依然闭着,开口说道。 或许真的是年龄不饶人,自从上次没有早朝以来,明成祖总有一种很是疲惫的感觉。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感觉很是疲惫。 只是,面对百官的联名上书,追责自己刚刚御赐紫衣的肖尘,即使再疲惫,明成祖又怎么能睡得着。 这些人,看似是追责肖尘,其实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挑战皇权。他们能这么做,无非是感受到了东厂的恐怖,想将东厂扼杀在发展之初。 这就说明,东厂的成立,是无比的正确。能震慑到朝中百官,就是明成祖成立东厂的最大目的。 “回皇上,这没上折子的七人中,有六人都来自都察院。分别是左都御史江千啸,右都御史万顷,还有都察院的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王小四弓着身子,小声说道,生怕打扰了明成祖闭目养神的状态。 “都察院?这个江千啸还是很有见地,立场更是坚定,不愿意随波逐流。不光自己不参与此事,更是要求整个都察院都不参与此事。将都察院交给他,朕还真是没有看错人。” 闭着眼睛,明成祖缓缓的说道。虽然话语不紧不慢,可是里面还是能听出些许的欣慰。 对于都察院,王小四心中基本上没有太多的印象。唯一形象深刻的,就是那左都御史江千啸,是朝中唯一一名须发皆白的人。 而且,王小四谨记着林尚礼对自己的教诲:在皇上左右,轻易不要对朝中的大臣加以评判。就算是皇上专门问起,也要模棱两可的回答,绝对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看法。 即便是现在,皇上的语气中带着欣慰,王小四还是紧闭着自己的嘴巴,弓着身子,选择了聆听。 在心里对都察院的人员逐一的过了一遍,明成祖两条胳膊,分别搭在了紫檀木椅的扶手上,缓缓的道:“你不是说一共七人没有上折子么,都察院才六个人,还有一人,是谁啊?” 王小四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回皇上,是刑部尚书李安。” “刑部尚书李安?”明成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问责肖尘,刑部一直都是处在带头的位置,这李安是怎么了,突然改变想法,连折子都不上了?就说,今天早朝,他几乎都没说话,朕还以为他身体有恙呢。” “皇上,会不会是肖尘回来了,他去李安府上走了一趟?”凑在明成祖耳边,王小四小声说道。 明成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很有这个可能。” 第167章 建立小金库 正如肖尘想的那样,明成祖一直没有对百官指责肖尘的事情表态,就是等着他自己将此事处理。 若是他能让百官改变态度,收回指责,无论是采用什么手段都无关紧要,最主要的是证明了自己的麒麟紫衣没有赐错人。 而今,刑部尚书对此事的积极性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定是肖尘回来了,并且到了李安府上,有了一系列的动作。 “皇上。”一道低微的声音从御书房门口传来。 林尚礼弓着身子探着脑袋,站在御书房门外,笑盈盈的看着明成祖。 明成祖今天的心情不错。看见林尚礼更是喜笑颜开:“小林子,进来吧。” 听见明成祖的招呼,林尚礼左手提着衣服的下摆,抬起左腿,轻轻的跨过门槛,满脸笑容的走了过去。 看了一眼案几,林尚礼笑着说道:“皇上,您今天又没用早膳。” “今天你可是错怪朕了,早朝之前,朕已经用过膳了。”明成祖晃动了一下脖子,“今天朕的脖子有点不舒服,快来给朕捏捏。” 或许是今天心情好,明成祖看见林尚礼,感觉是特别的亲切。 “是。”林尚礼应了一声,小跑着到了明成祖身后,双手按在肩膀上,开始揉捏。 随着脖子一阵阵舒服的感觉传来,明成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御书房里,袅袅缭绕的檀香,使得屋子里一片温馨。窗外的眼光洒了进来,落在地面上,落在案几上,又落在明成祖的身上。 林尚礼向着王小四使了个眼色。 王小四会意,招呼着身后的两名太监,缓缓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御书房的大门。 “小林子,肖尘从保定府回来了吗?”闭着眼睛,享受着林尚礼那独到的按摩技术,明成祖嘴角挂着笑意,轻声问道。 “回来了,昨个下午就回来了。”说着,林尚礼停下了手中的按摩动作,走到了明成祖的身旁。 弓着身子,抬起右手,从怀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摞银票。 “在保定易州,肖尘已经将延庆卫在逃的两名千户当场格杀,并顺带着处理了易州知州的贪污案,和易州一家大户的造假案。这这五十万两银票,便是他们造假,贪污的所有收入。零头我让肖尘他们留下了,这整数,小的一大早送来,还请皇上充到内库吧。” 弓着身子,林尚礼将五十万两银票,恭敬的放在了明成祖的面前。 若是肖尘在此,一定会大跌眼镜。 明明交给了厂公大人八十五万两银票,一个隔夜的功夫,送到皇上手里,就成了五十万两。 除了自己保存在厂公大人那里的二十万两,林尚礼又给东厂扣下了十五万两银票。 和厂公大人相比,自己和段天明在银子方面,也真的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五十万两,这可这不是个小数目。”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银票,明成祖动都没动,“一边办案,一边收拾当地的贪官污吏,这肖尘真是让朕,越来越省心了。” 明成祖脸上带着微笑,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些银票,你拿回去给东厂弄一个小金库吧。东厂初建,各方面都需要银子,朕这边有时候忙的顾不上,留点银子在东厂,你用起来也趁手。” “以后肖尘他们出去办案,多给带点银子。怎么说东厂也是朕下诏建立的,出去不要因为银子给朕丢人。”明成祖脑袋枕在紫檀木椅的靠背山,双眼轻闭,嘴角轻轻上扬,一脸满意的笑容。 看见明成祖这样处理这笔银票,林尚礼心里倒是有了一丝的惭愧感。 因为心里的小九九,自己擅自做主从银票里面给东厂又扣留了一笔,却没想到,皇上将所有的银票都给了东厂,还允许自己给东厂建立小金库。 林尚礼满心欢喜,可一想到朝中百官针对肖尘,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为难:“皇上,这银票还是充到内库吧,小人若是需要,向您支取就行。” “你是怕,会有人对东厂的小金库说三道四吧?”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明成祖缓缓说道。 “东厂直属于皇上,小的也只听命于皇上,其他人怎么说,小的都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小的不想让他们背后议论纷纷,从而连累道皇上的声誉。”低着头,林尚礼恭敬的说道。 听见这话,明成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笑了起来。 这林尚礼,自己的人被百官问责,心里憋屈又不敢明着说,借着小金库一事在朕这里诉苦。 之前在司礼监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的护短。看来,他们在东厂相处的不错。 想到这里,明成祖给林尚礼吃了一颗定心丸:“朕让你建立的小金库,谁敢胡言乱语?若是有人不满,让他来和朕说。” “皇上您的旨意,谁敢说三道四,奴才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林尚礼满脸的笑意,又将案几上的银票收了起来,塞进了怀里。 急忙跑到明成祖身后,继续按摩脖子,脑袋。 明成祖对待东厂小金库的态度,就是对待肖尘的态度。我安排的人,行事就是这么个风格。朝中有意见,可以提,尽管提。至于怎么处理,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对于明成祖的这个态度,林尚礼非常的满意,更加殷勤的按摩着。 。。。。。。 京城赵王府。 赵王朱高燧在自己那不大的院子里,一身劲装,活动着筋骨,准备着每天比做的晨练课程。 自从上次被明成祖重重的收拾了一顿之后,早朝便再也没有了他的位置。尤其二哥汉王朱高煦被封藩乐安州之后,朱高燧更是孤掌难鸣。 既然上不了朝,那就不上了,该做的功课,每日还是要坚持。 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收于腰间,正要开始,一名守卫匆匆走了过来。 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绕过那些亭台楼阁,来到朱高燧的面前,低着头,双手呈了上来:“王爷,汉王府上来书一封。” “二哥修书来了?”朱高燧放下了拳术的起步姿势,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文书,转身走进了书房。 第168章 赵王朱高燧 书房里,赵王朱高燧在案几旁坐着,手里拿着刚刚撕开的书信。 英俊的脸庞上,剑眉上扬。 在他的对面,站着长史董子庄和一名老者。 “王爷,您传属下过来,有什么吩咐?”董子庄拱手弯腰,对着朱高燧做了一个揖。 抬起头,看向父皇给自己安排的长史,朱高燧淡淡一笑:“最近朝中百官联名上书,问责东厂校尉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我想听听长史对此事的看法。” 董子庄一愣,今天这赵王是怎么了?已经有好几年都不曾关心过朝中大事,怎么突然问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皇上安排自己来赵王府做长史,就是想约束着他的一举一动,希望他不要再继续的作奸犯科,与太子为敌。 而今,他突然的问起这件事情,到底意欲为何? “回王爷,这件事情,以属下来看,双方各自都有理。东厂校尉,身着御赐紫衣,有着无上的权力。而在大明律法中,即便是三法司终审判决的死刑,也必须得到皇上的批准,方可执行。朝中百官联名上书问责,也无可厚非。”双手抱拳,弓着腰身,董子庄缓缓的说道。 “呵呵。”朱高燧轻笑了一下,“按照长史的意思,还是那东厂校尉有点不妥。虽然说他身着紫衣,如同父皇亲临。可终究是如同,而不是父皇亲临。再说了,仓成乃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堂堂的礼部尚书,岂能说杀就杀?” “我虽然现在不理朝政,但我毕竟是大明的赵王。在我看来,百官都能联名上书,说明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做事已经引起公愤了。而父皇迟迟的不表态,百官心中的积怨只会越来越深,长此以往,恐怕对朝政不利啊。”满面的严肃,朱高燧道。 听见朱高燧这样说,董子庄心中倒是有点欣慰。不管这赵王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能从他的口中听见这一番说辞,也不枉皇上多年来的一片苦心。 “王爷所言甚是。但是朝中决策的这种大事,皇上一定有着他自己的安排。至于说迟迟的没有表态,皇上心中或许还有顾虑。必定,那东厂校尉身上的紫衣,可是刚刚御赐没几天的。再说了,仓成自以为是,在百官眼前公然冲撞法场,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董子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努力的将朱高燧的认知,往皇上的立场上引。 当年,赵王跟随着汉王,做了不少的不法之事,两人合谋夺嫡,多次的针对,陷害太子。明成祖得知以后大怒,立刻斩杀了长史顾城,剥夺朱高燧冠服,准备贬为庶人。 而今,安排自己来做赵王府的长史,若是让他再一次触怒皇上,只怕自己会和顾城一样的被斩杀。 所以,现在只要发现赵王的行为稍微有点偏离轨道,董子庄都会不遗余力的劝说,引导,使他不要再重复之前的旧辙。 “我听说,最近的朝堂之上,以太子为首的百官,极力的反对郑和再次下西洋?”看着董子庄,朱高燧将准备给他看看的书信,放在案几之上,用一本厚厚的古书,压了起来。 “回王爷,确有此事。太子认为,这种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的船队远航,入不敷出,太不划算。所以对原定于正月三十的第六次远航,极力的反对。而对于太子的反对,朝中百官也纷纷附和。”董子庄急忙说道。 “父皇忙于御驾亲征,太子监国多年,倒是将朝中大臣都拉拢到他的一方了。”朱高燧右手搭在案几上,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挂着一副颇有深意的微笑。 听见此话,董子庄心头大惊。 这番话语,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一是猜疑太子,是不是真的要篡权。再就是猜疑赵王贼心不死,又开始在背地里对太子子无须有说三道四。 无论是哪一种猜疑,对于赵王朱高燧本人来说,都没有好处。 皇上不怪罪尚好,若是追究下来,还不是自己这个赵王府长史约束不力。虽说不至于杀头,但惩罚一定是少不了,被流放边疆,也很有可能。 “王爷,此话可千万不敢随便的下定论。太子监国,只是做着他分内的事情。朝中大臣的附和,或许也仅仅是和太子的意见统一罢了。有皇上在龙椅上坐着,太子永远都是太子,不敢,也不可能做出逾越自己职位的事情。”弓着腰身,董子庄继续做着引导。 看见董子庄紧张的模样,朱高燧笑了起来,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将身体坐正。 “长史不用过于紧张,我现在不过是父皇一个失宠的儿子而已,也就是随便说说,过过嘴瘾罢了。太子监国期间,做出的业绩百官也是有目共睹,所执行的仁政,也是受到了百官的拥戴。所以,对于太子的意见,百官能够附和,父皇应该感到欣慰才是。”朱高燧道。 对于朱高燧的这番言语,董子庄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以前,在没有到赵王府做长史之前,董子庄对于朱高燧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外人的评价。自从到了赵王府之后,长时间的接触,他隐隐的感觉到,这赵王朱高燧虽然比之前放纵的行为收敛了很多,言语也没有之前那般锋芒皆露。 可是,偶尔眼睛里的深邃,和不经意流露出的语气,无不显示着他在韬光养晦,暗自沉淀。 或许,在他的心里,只要太子没有登基为皇,自己就还有一争天下的机会。 只不过,这些话都适合董子庄自己埋藏在心里。他不能直接和赵王说,更不能去和皇上说。 他只能在这种微妙的关系间游走,施展着自己的浑身力量,让这种关系始终保持平衡。 “属下没有紧张。王爷,太子和皇上,不管怎么折腾,你们都是一家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大明,是朱家的天下,无论最终由谁来执掌,那都是朱家的家事。不过,若是闹的太大,让天下人笑话,属下以为,无论是皇上,太子,还是王爷您,都不愿意看到吧。” 董子庄笑着说道。 “长史所言甚是,朱家的家事,让外人来笑话,总是不好的。”朱高燧笑着接了一句,心底却是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第169章 难抑夺嫡心 书房里,赵王朱高燧活动了一下胳膊:“今天的拳术还没有演练,不小心太阳已经老高。要搁在平时,这会应该是本王读书喝茶的时间了。” 董子庄会意,这是朱高燧给自己下逐客令。 当下,抱起了双手:“王爷勤奋,是属下打扰时间太久。府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去打理,属下先行告退。” “也好,本王这就去演练拳术,完了静心读这圣贤书。”朱高燧站了起来,双臂抡了几个圆圈,似乎是在做着热身动作。 缓缓退后,董子庄转身,离开了书房。 歪着脑袋,一直盯着董子庄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朱高燧一屁股又坐在了案几前的椅子上,对着书房里剩下的那名老者道:“张老,关上房门。” “是。”应了一声,那老者转身,将书房的大门紧紧关上。 朱高燧口中的张老,乃是朱高燧的一名贴身护卫,是早年汉王朱高煦引荐而来。 个子不高,圆嘟嘟的肥胖身材,好似寺庙中的弥勒佛一样,没有一点威武霸气的形象,乍一看,给人的直观印象就是,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会是赵王朱高燧的贴身护卫。 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谋士,这个被称之为张老的人,不知道给朱高燧出了多少的鬼点子。 看着张老关好了门,朱高燧从案几上的书本下,将朱高煦的来信又拿了出来。 “张老,你来看看。”说着,将手中的信封递于对方? 接过信封,张来看了一眼朱高燧,缓缓的打开信封,将里面的正文拿了出来,仔细的看着。 朱高燧双手交叉,胳膊肘放在木椅的扶手上,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意见。 这张老刚来的时候,因为是护卫身份,被朱高燧称呼为老张。 可时间久了,老张作为护卫,出手倒是没有出过,凡是自己有困惑的时候,找老张聊天,却是能被一一解答。 朱高燧便开始怀疑,汉王给自己引荐的,并不是一名贴身护卫,而是一名护卫身份的谋士。 之后,和汉王的几次合伙针对太子,都是这老张出谋划策,才将太子置于了不利的境地。 后来,自己取得了一点点的成绩,便开始自命清高,对于老张的意见开始不再上心,导致了后来的东窗事发,被父皇差点废为庶人。 也是因为护卫的身份,父皇将自己的长史和几名心腹全部斩杀,老张却给留了下来。 被拘禁的那些日子,朱高燧仔细的回顾了一下自己失败的历程,突然发现,自从自己不再采纳老张的意见之后,就开始处于被动局面,直到最后被父皇摘了冠服。 那一刻,朱高燧才发现,这个老张,其实是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的高人。离开他的辅助,自己什么都不是。 重新回到赵王府之后,朱高燧便对老高开始重视起来,更是尊敬的称呼他为高老。 无奈的是,现在赵王府长史董子庄,乃是父皇安排来的人。为了不被发觉,高老只能以贴身护卫的身份,继续隐藏。 看完那封长长的信笺,张老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王爷,这封信笺,您看了吗?” “嗯。”点了点头,“我看了。汉王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针对百官问责紫衣校尉的事情,说了一大堆。一会说紫衣有着无上权力,一会说斩杀仓成确实有点不合大明律法。我倒是没搞明白,我和他,都已经不理朝政了,他为何突然修书一封,给我讲这份大道理。” “呵呵。”将手中的信笺交回朱高燧的手里,张老笑道:“明面上看,只是汉王给王爷您的一封家书而已,实际上,却是在王爷您这里,寻求帮助。” “寻求帮助?我现在被父皇死死的盯着,我能怎么帮助他?再说了,他不是在乐安州呆的好好的么,又没犯什么事,帮他什么?”看着张老那隐晦的双眼,朱高燧心中一阵迷茫,不禁问道。 看着朱高燧,张老右手背在身后,抬起左臂,手指在下颚那短短的胡须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 “王爷与汉王,已经多年不理朝政。今天汉王突然修书一封,提起了朝中这么多具体的事情,王爷您就没有什么预感吗?”张老轻声说道。 “预感?张老是想说,二哥虽然人在乐安州,却一直关注着朝廷的一举一动?”朱高燧探着脖子,猜测着问道。 “呵呵。同为皇上的儿子,有人奉旨监国,有人却被发落地方。心中的不平衡,绝对不会因为被皇上打压而消失殆尽。这么多年,汉王关注朝廷的一举一动,那是肯定不用说的。他突然修书一分,属下若是没有猜错,汉王是想告诉王爷,朝中这次百官联名上书指责紫衣校尉,乃是他一手谋划的。”张老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隔墙有耳一般,如同蚊虫飞舞一样轻声说道。 “这是二哥谋划的?他是想让我配合他?”朱高燧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多年的蛰伏,二哥终于有了反击之力。 “对于此时,皇上久久没有表态,汉王有点心急,所以想让王爷暗中推波助澜一下。”张老说道。 手扶着椅子扶手,朱高燧站了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现在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如何去推波助澜?”朱高燧仰着头,脸上带着一丝不甘,更多的则是无奈。 自己虽然住在京城,可即便是赵王府,也被父皇安排了他自己的人。 心中想要夺嫡的念头从未熄灭过,可那又如何,只能是一个念头而已。不敢组建自己的力量,不敢拉拢朝中的大臣,甚至连走近都不敢。 这个时候,汉王让自己暗中推波助澜,自己也想,可是,拿什么去推波助澜?只靠着自己的一张嘴,去推波助澜吗? 先不说父皇不允许自己去上朝,就是太子,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干涉朝政,太子的那些新军,那些谋士,哪一个不紧紧盯着自己的赵王府。 想要帮助汉王,谈何容易! “王爷不必担心,这一切,汉王已经替王爷您考虑好了。”盯着朱高燧,张老淡淡的说道。 第170章 神秘人张老 朱高燧的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这张老说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了,若是自己不详细的去问,永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汉王替我考虑好了?他已经给我安排了如何暗中推波助澜?” “嗯。”张老点点头,“汉王考虑的很是周全,他知道王爷您没有人,没有权力可用,所以,汉王想让王爷用一定可以办到的方法,参与此事。” “虽然王爷参与不了朝政,但想要见到皇上,还是能够做到。汉王的意思,就是想让王爷在皇上跟前,说几句话而已。” 朱高燧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书房里缓缓的踱着步子。 自从被父皇收回冠服,准备废为庶人之后,虽然在太子的极力求情之下,父皇饶恕了自己。可自那之后,召唤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仿佛是压根不想看见自己。 而今,想要在父皇跟前说上一句话,尤其是关于朝中局势的话题,朱高燧却是没有一点的自信。 先不说父皇会不会采纳自己的意见,父皇会不会就此又疑心自己,都是个未知数。 转过身,看着张老,朱高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汉王是不是有点高看我了?在父皇的眼里,我现在是戴罪之人,贸贸然进宫面圣,还对着朝中局势提出意见,只怕是自寻死路。” 听着朱高燧的言辞,张老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缓缓的说到:“王爷此言差矣。您虽然跟随皇上多年,但对皇上的了解,还是没有汉王透彻。在外人眼中,皇上就是一个威严,神圣,让人望而生畏的大明最高统治者。但王爷小看了亲情,小看了血脉在皇上心目中的真正分量。” “无论王爷犯了多大的过错,在皇上的心目中,您和汉王,太子,都一样,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可以对天下人举起利刃,但每打你们一巴掌,都心疼不已。” “在皇上的心中,他希望您和汉王,忠心辅佐太子,一同治理天下。他希望看见的,是你们兄弟和睦,共同守护朱家的江山。” 张老的双目,深邃的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容纳了些什么东西。 “张老的意思,虽然对我们不问不理,其实父皇还是很渴望见到我们?”朱高燧停下了脚步,一脸希翼的看向张老,圆睁的双目,似乎又看见了一丝希望。 张老笑着,双手背负身后,一身定制的护卫服,肥胖的身躯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滑稽,又格外的真诚。 “皇上现在已经是耄耋之年,虽然他还一直把控着朝政,但他也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在他的心中,应该是时长会想起你们这些儿孙们。王爷此刻若是能主动进宫,陪他说说话,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张老一脸自信的说道。 “这么来说,我真的可以帮助二哥,暗中推波助澜?”朱高燧脸上有点难以抑制的兴奋。 “不不不。”张老摇了摇头,“王爷进宫,只是和皇上相叙父子之情,关于朝中大事,在皇上面前,还是要做到不说不问不怨不念不听,王爷要时刻将自己当成朝廷的局外人。” “即便是皇上问起,也要装作对朝中事务一概不知。逐一的增加皇上的信任,日后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朱高燧一愣,自从被彻底的剥夺了上朝的机会之后,对于父皇,他除了惧怕和无尽的恨意之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什么感情。若是不能帮助到二哥,这进宫的事情,不提也罢。大不了做一个王爷,只图平安的活下去。 “若只是谈父子情,这事还是就此打住。”朱高燧的言语间,满满的全是怨恨。 “一个建筑,最重要的就是根基,只有根基打得结实,才能铸就宏伟的建筑。王爷的根基,早在几年前已经被自己彻底的摧毁,若是还有一争之心,只能从点滴做起,先打好自己的根基再说。” “而想要行动自由,有打造根基的机会,皇上这一关,王爷永远也无法回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重新和皇上打感情牌,有何不可?何况皇上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父亲。” 张老板着面孔,一脸严肃的盯着朱高燧。坚定的目光,让人无法反驳。 听着张老的话语,朱高燧的脸上现出一丝的惭愧。 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想就这么平庸的做一辈子没有任何权利的赵王吗?不想!眼看着父皇已经步入耄耋之年,若是再不行动,这辈子恐怕真的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可是,对于二哥说的暗中推波助澜,我是一点都做不到,岂不是让他孤掌难鸣?”朱高燧有点不甘的说道。 张老没有接话,而是转变了话题。 “王爷,您可曾猜测到,汉王这次在朝中掀起波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盯着朱高燧,张老的话语永远都是那么深邃,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表达什么。 一只手撑在案几上,朱高燧盯着汉王的信笺,轻声问道:“是什么?” 张老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走到了窗口,那深邃的目光突然变的异常犀利,如同一道道电光般,将窗外百丈内的距离探测个遍。 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才又缓缓的走了回来。 “王爷,您知道这紫衣校尉是什么人吗?”张老轻声问道。 “不知道,只知道是东厂一名很有办案能力的普通校尉。”朱高燧答道。 “一名普通校尉而已,汉王怎会对他感兴趣。即便是皇上同意,收回了御赐紫衣,处决了那名校尉,对于汉王,没有任何的好处。” 朱高燧眉头微皱,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张老的意思,二哥是另有所图?” 张老淡淡一笑,又抬起左手摸了摸他那下颚短短的一点胡须:“汉王心中惦记的,只有大统。朝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这一个主题还进行的。无乱是联合百官,还是指责紫衣校尉,这只是汉王的一种手段。之所以能在朝中掀起风浪,还让人猜测不到是自己所为,也正是汉王的过人之处。” “张老,你到底要说什么?”朱高燧越听越糊涂。 “汉王此次的目标,是太子!”张老板着面孔,脸色无比的严肃。 第171章 静候厂公归 赵王府,朱高燧再一次被张老的言语所震惊。 这么多年,自己对于夺嫡,最多只是想想,而汉王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张老,二哥目标既然是太子,为何又要针对毫无关联的东厂校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年已经不参与夺嫡之争,朱高燧的脑子越来越迷糊。 “因为这是一个契机。这紫衣校尉在大庭广众斩杀了朝廷的礼部尚书,已经犯了众怒。汉王就是把握了这一时机,才将百官团结了起来。”张老说道。 “这又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郑和的第六次下海远航,就定在正月三十。太子历来反对远航。所以,最近太子一定会在早朝上提出反对意见。而大臣们既然统一追着紫衣校尉,对太子的反对远航一事,也肯定会顺带着发声。” “这样一来,皇上便会认为,只太子窜通朝臣,给自己施加压力。”张老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番。 朱高燧半张着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二哥的这步棋,走的不可谓不高啊。我若是这个时候再提起朝中之事,父皇势必将我也一起厌恶。一石二鸟,够狠毒。”朱高燧瘪着嘴,右手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案几之上。 “所以,属下才会力荐王爷,最近多去皇宫里走动走动。但对于朝中的事情,绝对要只字不提。”张老严肃的叮嘱着。 “好,我准备准备,这几天就进宫去,关心一下父皇。” 。。。。。。 十三役,肖尘坐在房间里的火炉子旁边,伸着双手,静静的烤火。 炉子旁边的地上,放着那扁圆形的兽皮酒壶,触手可及。 一声门响,段天明走了进来。 “李安那边有动静了?”肖尘抬头问道。 “没有。尚书府除了李安上朝下朝,再没有任何人出入。”段天明回答着,拉过一个板凳,也坐在了火炉子的旁边。 “估计我们晚了一步,和李安联络的汉王府的人,已经被我惊走了。”伸手拿起酒壶,肖尘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这酒壶,是不是你那叫做‘老家伙’的师父给你留下的?”正事上没有进展,段天明看着酒壶扯起了家常。 “是啊,这是师父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还活着没有。那时候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现在见面,他也一定不认识我了。”将酒壶递给段天明,肖尘的话语间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接过酒壶,段天明仰头和了一大口,抬起衣袖,抹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酒渍:“你说,你那师父会是什么人呢?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好像老天爷给你刻意安排的一般。” 肖尘抬起左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谁知道呢,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对于师父来说,我或许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次暂停。但对于我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人生。” “你应该庆幸,遇见了这么一位好师傅,传授你一身的顶级武功。”段天明笑着说道。 “嘿嘿。”肖尘一笑,“段役长的身手,也是相当的利索,易州不是几鞭子就抽回来几十万银票么。” “哈哈哈,这么说,我比你还厉害。”段天明也大笑了起来。 肖尘脸色一正:“在易州,那欧阳公子因为没有上供银子而连续的名落孙山,本打算回来了查查这礼部,却没想到被百官联名追责。不知道今天,早朝是个什么状态。” “那刑部尚书李安,昨晚几乎被你吓破了胆,今天应该是换了话风才对。”段天明说道。 “这件事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想要竖立我们东厂的威信,朝中的官员,还是需要再做几个标本才行。”抿了一口酒,肖尘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不是说,这场阴谋,很有可能是那汉王动的手脚么。要不,我们拿他开刀?”段天明挤了挤眼睛,往肖尘身边凑了凑。 “汉王,不同于朝中大臣,没有十足的证据,还是不能动手。李安的管家,应该就是汉王安插在李安身边的棋子。盯紧李安的尚书府,应该会有意外的收获。”肖尘左手揉了揉额头,轻声说道。 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看见三儿那小小的床铺,段天明道:“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你也有二十多天没有去看肖玉了,要是没什么事,我们明天去一趟清河店?” 肖尘一怔,随即笑着道:“时间过的可真快,不小心正月已经过了将近一半。本来想着过年去看看肖玉,一直忙于办案,也就给耽搁了。明天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去清河店,过个元宵节。” “要不要带点礼物?” “当然要带。清河店地处偏僻,就从京城买点上好的元宵带过去吧。好久没有和王族长一谈天下了,明天过去好好的叙叙。”肖尘轻声说道。 段天明捅了几下火炉子,盯着炉子里火红的木炭,随意的说道:“你说,连李安这种货色,都能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王族长那么博学多才,不在朝廷为官多可惜啊。” 肖尘眉头一皱:“从昨天我和李安的接触看来,这李安一没有什么城府,二没有什么担当,凭借皇上的用人目光,应该不会让他做刑部尚书才对,可为什么,他就偏偏能做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掌管着整个刑部?”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段天明看向肖尘:“是有人举荐,还是说着李安有着其他的过人之处,让皇上看重?” 肖尘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思,别人永远都猜不透。让李安任刑部尚书,或许是皇上在平衡着什么吧。就如同仓成,满口的仁义道德却永远只会挂在嘴上。不知变通酿成大难,皇上都没有治他的罪。皇上的用人策略,一定有他的深意。” “那岂不是说,你斩杀了仓成,影响了某些平衡?”段天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肖尘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难说。厂公大人这会应该从宫里回来了,我们去看看,今天的早朝是个什么情况,皇上又是个什么态度。” “走。”段天明也跟着站了起来。 第172章 校尉涨俸禄 东厂驻地,两名校尉笔直的站立在门口。 看见肖尘二人,守门校尉冲着二人友好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厂公大人从宫里回来了么?”刚走进大门,肖尘又回头问了一句。 “回来了,看厂公的表情,应该是有什么喜事。”一名校尉面带笑容的回答。 院子里,几只喜鹊落在光秃秃的老槐树枝头,“嘎嘎嘎”的嬉戏着。 肖尘二人,沿着植被中间的小道,向着东厂大厅走去。 林尚礼也是刚刚回来不久,皇上今天的话语,如同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连日来的担心,早已经消散到了九霄云外。 端着小李子刚刚泡好的大红袍,还没来的及喝上一口,肖尘二人就走了进来。 “厂公大人。”肖尘行了个礼,就嬉皮笑脸的笑了起来,“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刚才属下走进院子,枝头的喜鹊都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林尚礼脸上的喜悦也是毫不掩饰,放下手中的茶碗道:“今天,我将你们在易州处理那知州的银票交给了皇上,皇上非但没收,还让我们东厂建立自己的小金库。”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连经济大权都交给我们东厂了?”肖尘一愣,问道。 “经济大权?也可以这么说,这应该是皇上在间接的表达着他看重东厂,栽培东厂的意思。”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走到林尚礼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这明成祖,已经尝到了借刀杀人的甜头,允许施舍金库,只不过是给东厂的一份奖励罢了。 虽然明成祖一向残暴,可他骨子里还是想做一个百官拥戴的“仁君”。 面对朝中那些出工不出力,却又找不到任何官面上过错的官员,东厂,尤其是加持了麒麟紫衣的肖尘,稍有不对便扬起手中的利刃除之,对于明成祖来说,用起来可真是趁手。 多年以来,明知道朝中有许多的大臣并不称职,可是明成祖并未动手。一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二是留着这些“废/物”,能更好的引起他人的不满和嫉妒,从而更加的为朝廷卖命,而求得有朝一日取代那些“废/物”。 这是明成祖的聪明之处,也是他心底始终感觉不满意的地方。 而今,朝廷这种用来“平衡”的角色太多,只有借助肖尘之手,将他们一一除去,才不会让自己背上“卸磨杀驴”的骂名。 而作为对肖尘,对东厂的补偿,就是给他们更大的权力,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从而变得更为趁手,无往不利。 但这种想法,肖尘不能说出来。 作为人臣,就是协助皇上治理天下。只要国富民强,天下太平,替皇上背点黑锅又算得了什么。 “厂公大人,皇上允许我们东厂设立自己的小金库,是不是等于说,我们自己可以支配这个小金库?”探着脑袋,肖尘嬉皮笑脸的看着林尚礼。 看着肖尘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林尚礼身子往后一躲:“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肖尘尴尬的挠了挠耳朵:“您看,咱京城的冬天这么寒冷,弟兄们晚上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能不能从小金库里提出一部分银子,给所有的弟兄们再赶制一批新棉服?” 林尚礼眼睛一瞪:“这个小金库是干什么的?就是咱们东厂的福利金库。赶制新棉服的事情我已经考虑过了,一套都没有个换洗的,每人赶制两套。” “那我就替兄弟们先谢过厂公大人了。”肖尘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给林尚礼行了个礼。 “打住打住打住,这么突然的给我行礼,一定没有什么好事。还有什么要求,一并的说出来。”林尚礼摆动着右手,又瞪了肖尘一眼。 肖尘没有说话,媚笑着走到桌前,端起林尚礼面前的茶碗,双手递了过去:“厂公大人,请用茶。” 接过茶碗,林尚礼一脸的鄙夷:“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随即又笑了起来,“有本事你就这样,天天的伺候着我。” 肖尘嘿嘿一笑:“咱们东厂,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嫡系机构,出去可是代表着皇上的面子。先我段役长这种单身汉都无所谓,手下的兄弟们却是有着不少拖家带口之人。他们在第一线拼死拼活,每个月的俸禄都不一定能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 “我想着,厂公大人能不能给这些普通校尉,将俸禄稍微的增加一点?”肖尘弓着身子,一脸讨好的说道。 林尚礼并没有回答,而是一指对面的椅子:“你先坐下。” 看见突然严肃起来的林尚礼,肖尘只得退回椅子旁边,坐了下去。 将肖尘递过来的茶碗缓缓放下,沉思了一下,林尚礼道:“其他边关卫所,一名普通校尉每月的俸禄不到二两银子,我们东厂,因为是皇上嫡系,普通校尉的俸禄是三两银子。这三两银子在京城生活,若是一个人,刚能解决温饱问题,若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这三两银子确实不够用。” “拿十三役来说,有妻儿的人不多,但父母健在的人不在少数,父母身体健康还好一点,若是年事已高,或者体弱多病,家里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肖尘探着身子,轻声道。 “唉。”林尚礼叹了一口气,“东厂目前,普通校尉就有一千多名,若是俸禄增加太多,我们的小金库若是不能得到及时补充,也怕是维持不了多久。这样吧,我们在朝廷俸禄的基础上,将普通校尉的俸禄,提升到每月五两银子。家有妻儿的,增加一两,父母尚在的,再增加一两。” 听闻此言,肖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从椅子上又站了起来,对着林尚礼,“噗通”一声单膝跪下。 “肖尘替东厂所有的普通校尉谢过厂公大人。” “好了,起来起来。”林尚礼摆摆手,“知道你想着你的弟兄们,他们又何尝不是我的弟兄?” “厂公大人放心,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将我们的小金库充实起来。”肖尘站了起来,诡异的一笑。 “办案第一,充实小金库顺带就行。”林尚礼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第173章 想起廖向河 大厅里,看着两人猥琐的笑容,段天明有点大跌眼镜。 原来,在贪财这方面,是不分年龄大小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看着两人的表情,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厂公大人,今天朝中是什么个情况?”肖尘轻声问道。 “早朝,百官还是一致要求皇上追究你擅自斩杀仓成的责任。皇上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当做没有听见。我在御书房看到,百官上奏的厚厚一摞奏章,被皇上放在墙角的桌子上,翻都没翻。”林尚礼右手握拳,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大腿。 “关于郑公公出海航行,今天太子有没有继续提出异议?”肖尘整个身子歪倒在桌子上,没一点正形的看着林尚礼道。 “太子?”林尚礼轻轻的笑了起来,“别看我们的太子殿下一副憨厚的样子,脑袋瓜子可聪明着呢。提出一次异议,皇上没有表态就算了,哪里还会不讨好的穷追猛打。不过,听皇上说,太子没有异议,可是朝中的几名江南籍贯的大臣,倒是对此事提出了不少的说辞。” “哼。”肖尘冷笑了一声,“这些江南大臣,借着劳民伤财极力的阻止郑公公出海,无非是看见郑公公一船船的茶叶,丝帛,瓷器,换回来的是满船的真金白银。虽然郑公公每次出海,却是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资,但也并非是入不敷出,顺带向西方列国**我大明国威,才是皇上极力推崇船队西行的真正目的。” “这群江南籍贯的大臣,和江南以及沿海一带的巨商世家不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要么就是商贾世家出身。郑公公的西洋之行,只是阻挡了他们的发财之路而已。与其说他们是为国家为朝廷考虑,倒不如说是为他们的家族利益考虑。” 林尚礼挺了挺腰身,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一点,我们都能考虑到,皇上又何尝不明白?所以,对于此事的异议,皇上从来不予理睬。今天早朝,更是颁布了正月三十大明船队正式集结,开始第六次远航西洋之行。” “唉。”说到这里,林尚礼长叹一声,“皇上也难啊。虽说手握整个大明的生杀大权,但整个大明王朝,靠皇上一个人是治理不过来的。各部门的主官副官,都是各司其职,同时运作,才能保证朝堂到地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生产,进步。” “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对于这些极力反对下西洋的大臣,皇上心中不满,却也没有进行处分。” 肖尘揉了揉鼻子,道:“厂公大人是想说,我们东厂该出手了?” 林尚礼笑着,点了点头:“皇上说,江南沿海一代,不光是有许多渔船进行海上捕捞作业,更是有着许多大明私人商船来回往返。而江南一带的商税,却是没有上缴多少。三月,大阅兵之后,皇上想让东厂安排人手,去江南沿海,查查此事。” “三月大阅兵,东厂需要提前入场,对附近的各方势力加一摸排,防范。随后再下江南。我们东厂的任务是越来越重啊。”肖尘笑着道。 “整个朝廷,有哪一个部门敢设立自己的小金库?我们总不能光想着好处,不出力吧?”林尚礼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旁边的肖尘,段天明,也跟着坏坏的笑了起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肖尘停住了笑声,将身体坐正,一脸严肃的看向林尚礼。 “厂公大人,这次易州归来,廖向河一案所有人犯全部处决。而今,唯独廖向河本人还关在东厂大牢。皇上没有对此做出批示?” “这个,或许是皇上心情大好的缘故,还真没有做出任何的批示。阴差阳错的逃过一命,皇上想将他暂时留下也说不准。毕竟,这廖向河掌管诏狱的时候,也是为皇上做了不少的事情。”林尚礼淡淡的说道,眉间的微笑也随之消失。 当初,在北镇抚司,廖向河一手遮天,凡是皇上指定的案子,无不是干净利落的一查到底,该入狱的入狱,该抄家的抄家。权力之大,相比现在的东厂,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不是他心存不轨,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林尚礼也隐隐从廖向河的身上,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站在权力巅峰的时候有多风光,一旦落马,就有多悲催。 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啊。 似乎是看出了林尚礼心中的想法,肖尘淡淡的一笑:“属下感觉,咱们皇上还是一个开明的国君。只要我们一心想着朝廷,为百姓做事,皇上都会看在眼里的。” “嗯。”林尚礼点点头,“皇上的心里,装着的是整个天下。而我们作为皇上的直属部门,更应该替皇上分忧,将皇上看不见的那些黑暗,一一的扫除。”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厂公大人,今日要是无事,属下想去那大牢看看。” “你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廖向河的嘴里,能否再挖一点东西出来?”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摇了摇头,肖尘道:“那廖向河,城府太深了,想要再从他的嘴里挖出东西,可能性几乎为零。他虽然是东厂要犯,可对朝廷的认知,却是很有见底。我想去和他聊聊,顺便涨涨知识。” “你等一下。”林尚礼双手撑着木椅的扶手站了起来,转身,向着后堂走去。 肖尘一楞,厂公大人这是干什么,是准备和自己一起去大牢见那廖向河吗? 见肖尘要去大牢,段天明也站了起来,猥琐的凑到了肖尘跟前,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好几天没有见那大牢役长杜少勤了,不知道那小子最近都忙活啥。我也和你去。” “想杜少勤?我看你是想去他那吃烤肉了吧。不过,他那大火炉烤肉,吃起来还真的过瘾。而且,他那铁锅熬出来的鸡汤,喝起来味道很是独特,今天去,顺便问问他,里面都放了些什么调料。”白了段天明一眼,肖尘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喉咙动了动,将嘴里的口水咽了下去。 第174章 提酒入大牢 片刻功夫,林尚礼从后堂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酒坛子。 “廖向河,也算是和我相识半辈子了,即便是他没有犯罪,我和他也是磕磕绊绊的相处着。但他是条汉子,很多地方连我也敬佩不已。你们去见他,顺便将这坛子好酒带去。” “廖向河一辈子没有什么特别贪恋的东西,唯独烧酒,倒是能喝上一点。就当是我这个‘老朋友’对他最后的照顾吧。” 林尚礼抬起右手,将酒坛子往肖尘面前一递。 看着这精致的酒坛子,肖尘接了过来。 “厂公大人亲自拎出来这坛烧酒,想必是珍藏多年了吧。廖向河有这口福,他应该在心里感谢一下厂公大人。”肖尘笑着说道。 “有酒喝就不错了,哪里用管他珍藏不珍藏,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喝上酒,都说不定。去吧。”林尚礼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 看着肖尘二人出了东厂大厅,林尚礼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自己和廖向河明争暗斗了大半生,说到底,两人并没有什么正面的冲突。或许,正如廖向河说的那样,他从来都没有和自己争斗过。 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实力派人物的落幕,总是让林尚礼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未来的下场,总有一种如鲠在喉很是憋屈的感觉。 东厂大牢,只剩下廖向河一名已经被“斩杀过”一次的重犯,大牢役的众多校尉闲了下来,挤在大门内侧暖和的火炉房里,听着自己的役长讲他曾经“辉煌”的过往。 火炉的正上方,架着整只不知道是肥羊还是大狗,外面已经焦黄,隐隐有一种诱人的肉香在房间里四溢。 肖尘手提酒坛子,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门后的两名校尉看见肖尘,急忙行礼。 “这没有了人犯,你们开始放羊了啊?杜少勤呢?”听见火炉房里传出来闹哄哄的声音,肖尘笑着问道。 校尉一指火炉房,声音压得很低,嘿嘿一笑:“役长在里面给大家讲他的过往呢。” 肖尘抬起右手食指,对着校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转身蹑手蹑脚的向着火炉房走去。 身后的段天明也弓着身子,和抓贼一般,缓缓的跟着。 看着两人的样子,守门校尉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这些让朝中大员闻风丧胆的东厂一线校尉,也是童心未泯,不办案的时候,也有着他可爱的一面。 本来想在外面听一会杜少勤在里面如何吹牛,但那烤肉的香味实在是太过于诱人。 “好你个杜少勤,日子过的不懒啊。”肖尘撅着鼻子使劲的嗅了几下,推开了火炉房的房门。 “哎呀,人家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你们是不是就在外面等着我将狗肉烤熟了再进来?”看见肖尘二人,杜少勤高兴的站了起来,抬起胳膊照着肖尘就锤了过去。 肖尘往后一躲,脸上一副夸张的表情:“要是将我打伤了,你可得用这整只的烤狗肉陪我啊,哈哈哈。” 趁着二人寒暄的时间,段天明早已窜到了火炉跟前,坐在了杜少勤刚才坐的地方,拿起一把把调料,往狗肉上撒着。 “听说你们去了易州,怎么,没有将那延庆卫的两名在逃千户押回来?我这里没有人犯看管,大家简直是闲得慌。”看着肖尘,杜少勤笑着说道。 “上面的命令是就地格杀,还押回来做什么。这会没有人犯,不就是你扩大大牢范围的好机会么?你还等啥?”肖尘向着杜少勤挤了一下眼睛。 “唉,这刚过完年,也不知道厂公那里资金到位了没有。我也想着趁着这段时间,扩建大牢。到时候,给你们顺便也修建上两个房间,提审犯人也方便。”杜少勤嘿嘿一笑。 肖尘伸手在杜少勤的肩膀拍了一下,嘿嘿笑着压低了声音:“看在你想的这么周到的份上,我给你透露一下,厂公大人手里有银子,你这几天就去申请。” “真的?这个可是个好消息。你这手里提的酒坛子挺精致啊,来看我就行了,不用带这么好的酒。”嘴上这样说着,双手却向着酒坛子抓取。 “别别别,你想的挺美。”肖尘一把推开了杜少勤,嘿嘿一笑,“这可是厂公大人专门给廖向河,你敢喝吗?” 杜少勤双手一摊,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喝不上,你还拿进来馋我。” “好了,问你正事。廖向河最近表现怎么样?你给他的伙食有没有和之前一样?”肖尘一拳捶在了杜少勤的肩膀。 “一顿四个菜,比我们都好。从刑场回来以后,廖向河似乎也想开了,每顿饭都吃的干干净净。”杜少勤盯着肖尘手里的酒坛子,舔了舔嘴唇道。 “别馋了,回头你建好了我的房间,我们天天喝。走,给我打开牢房大门,我去见见廖向河。”肖尘拉着杜少勤,走了出去。 火炉房里,段天明头也没抬,专心致志的烤着他的肉,似乎其他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大牢里,墙壁上的油灯一闪一闪。四周的火墙,将整个牢房温暖的如同春天。 廖向河一身囚衣,静静的坐在墙角的那张小床上,双眼紧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咯吱吱”,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道消瘦的身影,手中提着一个坛子走了进来。 “廖大人,别来无恙?”肖尘微笑着招呼了一声,顺手带上了牢房的铁门。 听见肖尘的声音,廖向河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两道无形的精光,向着门口射去。看见肖尘,双手一撑床面急忙起身。 “肖尘,你怎么来了?”站在肖尘的面前,一脸的欣喜。双手前后摆动了几下,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抬起右手,肖尘将酒坛子举了起来,微微一笑:“看看,这是什么?” “酒,你这是专门给我送酒来了?”看见肖尘,廖向河就如同看见了亲人一般,又看见这坛子酒,心中竟有点抑制不住的感动。 肖尘明白,在廖向河的心目中,一直没将自己当做敌人,而是当做他的同门对待。 虽然对于廖向河的作为,肖尘不敢苟同,但相同的身法,相同的刀技,使得他不得不相信,两人武功源自一处。 “这酒,是厂公大人专门让我带来的。”肖尘一笑,淡淡的说道。 第175章 对酒言师门 墙壁上的油灯依旧闪烁,灯光下,廖向河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难得厂公大人还记得我,我在这里谢过他了。”接过肖尘手中的酒坛子,廖向河转身,将酒坛子放在了床上。 那被肖尘砍掉了左臂的衣袖,在油灯下轻轻摇摆。 廖向河知道,肖尘之所以不愿承认和自己是同门,只因自己所做的事情,在他的眼里,都属于阴谋。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自己所图谋的,常人无法想象。有些人,注定要为大事而牺牲,有些人,注定是万古大业的奠基石。这些事情,肖尘无法理解,也理解不了。 一直以来,肖尘就在锦衣卫中生活,潜意识里,自己就是为了维持朝廷的统治而生,所以,只要是和当今朝廷所对立的存在,在他的眼里,都是错误的。 这一点,廖向河能理解。 何况,肖尘现在被紫衣加身,更是皇上手中的利器,和自己这个朝廷要犯划清界限,也能够理解。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处决我?准确的说,皇上准备什么时候处决我?”看着肖尘,廖向河蜡黄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如第一次见到肖尘。 将手捂在嘴上,肖尘轻咳了一下,缓解着双方的尴尬。 “这个,皇上没有说。或许,皇上念着旧情,想留着你的性命也不一定。”肖尘淡淡的说道。 “旧情?在皇上的心目中,还有旧情一说?”廖向河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在廖向河的心目中,所有的大臣都是皇上的工具人而已,还旧情,从未有感情,何来旧情一说。 “这个我不清楚,对于皇上的了解,廖大人比我透彻的多,我怎敢在您面前,随便的下定论。不过,和你案子有关联的所有人,已经全部归案,皆被斩杀。按理说,对于你的处理,应该也提上了日程,可是皇上却迟迟没有表态。至于他是不是在念旧,我也说不清楚。”肖尘淡淡的笑着,让廖向河自己揣摩,皇上到底在想着什么。 “哈哈哈。”廖向河笑了起来,“能活到现在,仓成那个倒霉鬼,应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我现在已经给朝中百官,被皇上坐了标榜。” 言语中,廖向河对于皇上,没有任何的感激之情。 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在我的心底,你又何尝不是我用来实现自己计划的工具?相互利用而已,和感情这个词语,八竿子都打不着。 看着牢房的铁门,廖向河倔强的淡笑了一下。笑容中,有着一丝失败的落寞,更多的是失败后不屈的尊严。 看着廖向河,肖尘拿下腰间那扁圆形的兽皮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递了过去:“来一口?” 从对方的语气中,肖尘算是听明白了。即便是皇上对廖向河还有旧情顾及,但在廖向河的心目中,却是毫不在意。 或许,从一开始,廖向河就是因为某些原因,带着目的性的潜伏到了锦衣卫。从一开始,他就站在皇上的对立面,一开始,就是一种敌对的感情而已。 但对自己,肖尘明确的感觉到,廖向河是一种发自肺腑的靠近。似乎除了他身后所图的大事之外,什么事情都可以和自己说。 看着肖尘递过来的兽皮酒壶,廖向河的眼中滑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欣慰。伸手接过,仰头就是一口。 “这是你师父的酒壶,你一直留着他?”任嘴角的酒水轻轻滑落,抬起胳膊,用拿着酒壶的右手腕抹了一下嘴巴,廖向河轻笑着问道。 “嗯,没有师父,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一直都保存着。”肖尘轻声说道。 “你师父喜欢给酒壶里泡东西,而你这只是普通的烧酒。”将酒壶递还肖尘,廖向河微微一笑。 接过酒壶,将塞子塞紧挂在了腰间,肖尘道:“师父没有传授我泡药酒的方子,所以我只能给里面装点普通烧酒。” “你是想表达师父的重要性,还是想说,对于师门,你心底还有着一点点的在乎?”廖向河笑着,蜡黄的脸庞微微扭曲,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具深意。 “师父是师父,师门是师门。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而师门,我却从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肖尘的话语,让人听起来一时间也有点难以琢磨。 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肖尘,廖向河的脸色也逐渐温和。 “说吧,你今天来,想知道什么。只要不是我认为不该和你说的,你的问题我都可以和你解答。”廖向河道。 “廖大人误会了,我今天来,真的就是看看你而已,并没有想对你提出什么问题。虽然我们站在对立面,但说心里话,我对廖大人还是十分的敬佩。”肖尘一脸的严肃,郑重其事的说道。 “哈哈哈。。。”廖向河又大声笑了起来。 “除了和朝廷做对,我廖向河自以为,还值得世人敬佩。不过,今天能从你的嘴里听见这两个字,我还是感到非常的欣慰。” “这是立场不同,所以我们相互站在了对立面。不过,廖大人真的是一位可敬的对手。无论是担当,还是做事雷厉风行的风格,都是一般人所不能匹敌。尤其是心中的城府,即便是站在您的对面,永远都猜不透您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肖尘轻声说道。 “哦,你这前面还是夸奖,后面怎么听着就有点怪怪的了。你是不是想说我是老狐狸,又觉得这个词语不太合适,才说我城府深?”廖向河笑着,脸上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没有没有。”肖尘急忙摇了摇头,“我是想说,凭借廖大人的阅历和眼光,一定对朝中的事情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廖向河一愣:“怎么,最近在朝中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了?还是说,有人嫉妒你的紫衣,开始针对你?” “针对我,我倒是不怕,只是,我感觉最近朝中有一股暗中势力,在推波助澜。对于朝臣的站队,我不是很了解。我想在您这了解一下,这汉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你想参与皇子间的夺嫡?”廖向河豁然色变。 第176章 永远在算计 肖尘一楞,这一向面无表情的廖向河,怎么听见汉王两字,脸色大变? 从抓捕现场,到后来的午门外刑场,廖向河无不是镇静自若,心无波澜的样子,为什么听见汉王两个字,反应如此强烈? 自己也就是了解一下汉王而已,就被以为想要参与皇子夺嫡,难道说,廖向河背后所图,就和皇子有关? “廖大人误会了,我只是想对朝中的势力,了解一下而已。至于说太子,汉王还有赵王之间的夺嫡之争,我无心参与。这些都是皇家自己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还是少掺和为好。”看着对方,肖尘淡淡的笑着。 听见肖尘这么说,廖向河的脸色缓解了下来。 “在皇上的心目中,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们相互团结,共同治理大明天下。他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儿子们之间相互争斗。纵观前几年,汉王,赵王,都曾因为内斗而被剥夺冠服,而今,他们还不是又重新恢复了王爵,有着自己的封地。” 廖向河转身,缓缓的走了几步:“可是,那些曾经追随三位皇子的大臣,哪一个又好下场?” 肖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谢谢廖大人提醒,我问汉王的意思,只是因为那汉王将我设进了他的局中。他若是不针对我,我自然不会去过问他的事情。现在也只是想脱困而已。” 从廖向河的话语中,肖尘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心,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脸色大变。这说明,自己在师门中,或者他们背后所图的事情中,可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虽然肖尘很想了解自己的身世,可目前最重要的,是解除汉王利用自己来陷害太子。虽然自己是紫衣加身,可是,和那些皇子比起来,在皇上的心中,这一身紫衣形同虚设。 他不想莫名其妙的倒在皇子间的相互博弈中,做一个无辜的亡魂。 只是,想要拆穿汉王的阴谋,就必须拿到直接的证据。但对汉王一点都不了解,自己根本无从掌握他的心理,从而做出正确的判断。 从老谋深算,目光如炬的廖向河口中,或许能听到独到的见地。 听见肖尘为了自保才打听汉王的信息,廖向河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汉王朱高煦,生性狡黠,粗暴,狠毒。早年间,除了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他一概不放在眼里。正因为如此的缘故,他和朝中大臣的关系,可以用众叛亲离来形容。但是,他有一点倒是很执着,那就是争夺皇位的心,从未泯灭过。” “此人心狠手辣,对于太子发起的阴谋,不下十余起。而今,既然将你也卷进其中,你可是要万分小心才行。他虽然被皇上发配乐安州,但他之前暗中培养的势力,一定还在继续活动着,而且,近几年你的韬光养晦,谁知道他又拉拢了多少的朝臣。” 皱着眉头,廖向河缓缓的说道。 “那赵王呢?廖大人对于赵王这个人,怎么评价。”肖尘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似乎已经想到,肖尘一定会问起赵王,廖向河眉头舒展,脸上露出了笑容。 “和那汉王相比,这赵王就没有‘出息’多了。论夺嫡之心,他没有汉王强烈,论阴狠毒辣,他根本无法和汉王相提并论。最主要的是他住在京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在我看来,他应该不会对你有太大的威胁,你大不可不必过多的去关注他。” “多谢廖大人指导,这赵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肖尘拱手微微一笑。 廖向河抬起右手摆了摆:“我一个戴罪之人,不用给我行礼了。能给你解答心中疑惑,我已经是倍感荣幸了。” “廖大人又自谦了。虽然您是朝廷要犯,可我的问题和案子毫无瓜葛,您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所以,在这件事上,你是帮了我,受我一礼并不为过。” 看着肖尘真诚的目光,廖向河摇了摇头:“若是在你没有进入东厂之前认识你,或许今天,又是一番状况。唉,不提了,不提了。” “你现在贵为紫衣校尉,但仍然隶属于东厂。你们的厂公林尚礼,属于司礼监那些太监中少有的实在人,他应该不会嫉妒你的紫衣。跟着他,好好的效力东厂,争取为自己谋一个好的未来吧。” 说完这些,廖向河缓缓转身,走到墙角的小床旁边,静静的盯着床上那精致的酒坛子,不再说话。 肖尘知道,此刻的廖向河,故意在和自己疏远。 或许,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在师门和东厂之间难以抉择。又或者,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和他的同门关系,从而又被人作为针对的借口。 想到此处,肖尘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所触动,隐隐的有点想为廖向河开脱的想法。 可是,一想到他的阴谋,剥夺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这个念头只是乍光一现,又消失的无踪无影。 “打扰多时,廖大人继续休息吧,告辞。”肖尘举起双手,行了个礼。 廖向河头也没回:“去吧。” 直到肖尘离去,那沉重的大牢铁门被重新上锁,廖向河才又重新转过了身子。 盯着铁门下那送饭口透进来一丝阳光,廖向河心中思绪万千。 由于所处的环境,肖尘已经将明成祖的统治当做大明的正统了。他的权利越大,维护皇权的决心更大。 只是,作为一名至关重要的“自己人”,这样下去只能越走越远。 但愿自己刚才的感情牌,可以稍微的触动一下他心底的神经,争取他的早日“回归”。 出了大牢的肖尘,缓缓的走向大门口的火炉房。 从廖向河的口中得知,这汉王朱高煦在朝中的势力,不仅仅是刑部尚书李安一人。想要彻底的让他们不再追责自己,必须将这些隐藏势力一一的都给挖出来,逐一击破。 既然皇上想让自己解决朝中的这个难题,那就自己解决。至于用什么手段,那就看自己的心情了。 一股香气冲进了肖尘的鼻子。 “这烤大狗看样子刚熟透,不管了,先和弟兄们好好的吃顿烤肉再说。” 脚下发力,肖尘向着火炉房冲去。 第177章 名砚赠儒士 翌日,又是一个太阳升起的大好晴天。 晴空如洗,一片湛蓝。 今儿是永乐十九年正月十五,也是大明子民自春节之后又一个阖家欢乐的喜庆日子。 肖尘牵着自己那匹踏雪黑马,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相互打着招呼,手中提着洁白的大包或者小包的元宵,另一手牵着两三个孩童,匆匆的赶往家中。吃了元宵,然后赶往朝廷设置的猜灯谜场所,若是幸运,或许还可以获得几件纪念品也说不定。 而肖尘不一样,他今天的目的地,是京城郊外的清河店。 买了三斤糯米粉元宵,肖尘翻身上马,向着清河店方向疾驰而去。身后跟着一匹枣红骏马,乃是和肖尘寸步不离的段天明。 清河店,虽说和京城也就几十里地,却丝毫没有元宵节的气氛。 除了几个稍微富裕人家的大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其他的村民,还是一如既往的袖着双手,蹲在向阳的草垛子下,晒着太阳,拉着闲话。 王家大院,王族长坐在客厅里,面前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静静的看着围墙边上那一道紫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面的伙房里,却是一片热闹。 一个巨大的箩筐里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绿豆粉。里面几十个快要成型的元宵滚来滚去,努力的粘着箩筐底部的豆粉。 身材魁梧的王管家,两支袖子挽得老高,使劲的晃动着箩筐。 旁边,站着肖玉。不知道是累的还是高兴,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上的白面,像个唱戏的小丑。 “我这一筐元宵马上就好,该你往外面拿了。”王管家回头,看着肖玉,嘿嘿的笑着,手中箩筐的摇动,却是丝毫没有停下。 “我这往外面装元宵很快,就是你摇箩筐可是个体力活,要不要我换换你啊?”肖玉看向王管家,认真的说道。 “小家伙,有你这句话,我就有使不完的力气。”王管家摇动的更起劲了。 “我叫肖玉,不叫小家伙。”一个手拿着木铲子,肖玉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哈哈哈,我们的肖玉生气了,大家快来看,脸都红了。”王管家继续逗着肖玉。 旁边和馅的几名下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哼,你们合伙欺负我。”肖玉小脸通红,一副憋屈的样子。 王管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着看向一旁脸上抹着面粉的肖玉:“好了好了,快数数多少个元宵了,要是够了,我们就挨家挨户给镇上居民发放去。” “嗯。”乖巧的应了一声,肖玉开始一个个数着,将大箩筐里的元宵,铲到了旁边的小箩筐里。 “一共五百二十七个元宵了。”将最后一个元宵铲进小箩筐,肖玉高兴的喊道。 “够啦够啦。给家族留下二十七个,其他的我们去镇上发给居民。”王管家拍了拍身上的面粉,便招呼两名下人抬起了箩筐。 肖玉兴奋的跟在后面,一行几人出了王家大门。 这发放元宵,是王家每年必做的事情。每年的这个时候,王管家都会带着家人,给镇上的居民挨家挨户的上门发放。 今年,有了肖玉这个跟屁虫,更是乐呵呵的带在了身边。 瞧着自家的元宵出了院门,王族长微笑着端起了茶碗,用碗盖拨了拨上面的茶叶,轻抿了一口。 能为清河店的百姓做点小事,也不枉是清河店的富户之一。 两道骏马的嘶鸣在大门口响起,门口的家丁急忙上前迎接,顺便接过了肖尘二人手里的马缰绳。 穿过王家的小花园,二人径直走向了大厅。 “王家主,好久不见,节日好!”肖尘走进大厅,向着坐在中堂的王族长抱着双拳,满脸笑容的行了个礼。 “肖兄弟,段役长。快请坐,请坐。”看见二人,王族长急忙站了起来,还了一礼,就招呼着二人入座。 将手中的元宵往桌子上一放,肖尘坐在了中堂下面的领一张椅子上。 “今天是元宵节,就顺路给大家带了些元宵过来。”肖尘笑着道。 “呵呵,肖兄弟还真是细心,那就让我尝尝,这京城的元宵是个什么味道。”说着,王族长将那包元宵拎了起来,回头招呼道,“来人,将肖兄弟的这包元宵煮了,大家一起吃着元宵过节日。” 闻言,一名下人从后堂匆匆走了出来,接过王族长手里的元宵准备退去。 “先给肖兄弟和段役长上茶,然后去煮元宵。”王族长又吩咐了一句。 “是。”下人躬身退去。 肖尘又将手伸进了怀里,似乎是想要拿东西,却没有掏出来,而是神秘的看向王族长:“王族长,我还给您带了一件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王族长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据我所知,肖兄弟前几日去往了易州,我若是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带回来了一块易水砚。” 肖尘摇了摇头:“唉,您就不能装作猜不出来,让我嘚瑟一会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墨绿色造型别致的易水砚,轻轻放在了桌上。 “呵呵。”王族长笑了起来,“我这个人有点太直,下次,肖兄弟提前暗示一下我,我好好配合你。” 肖尘面带微笑,双手缓缓的将眼前的易水砚,往王族长跟前一推:“王族长,看看这块砚台,您可否喜欢。” 王族长低下头,往易水砚上看去。就这一眼,目光便再也离不开。 这块砚石,不光品质上乘,雕刻的造型和王族长目前的状况不谋而合。 小小的砚窝旁边,一名老者,泛舟在一片湖泊之上。手中拿着一根长笛,双手背负,盯着眼前一片碧绿的湖泊,儒雅而又脱俗。 将砚石拿在手中,王族长脸上的喜欢之意毫不掩饰。右手轻抚着砚石,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两个字:“好砚,好砚。” “这是垄断着易州易水砚生意的欧阳家族的镇族之宝,我想,这世上,也只有王族长能真正配得上此砚。”肖尘笑着说道。 “镇族之宝?那怎么会到肖兄弟手上?”王族长一愣,轻声问道。 “那欧阳家族包庇朝廷要犯,已经株连整个家族。这块易水砚若是拍卖的话,有点可惜,我就利用手中之便,拿来送给王族长了。” 王族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看来,有权力,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第178章 劝说王族长 王族长将翠砚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中,眼睛凑在跟前,又是抚摸,又是凑近观看。 一名下人,端着两个泡好的茶碗走出。分别在肖尘二人面前各自放下一碗,恭敬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王族长,怎么不见肖玉呢?他是不是贪玩,又跑出去了?” 进来好久,也没听见肖玉的声音,肖尘不禁问道。 “哦,”听见肖尘问话,王族长才放下了他手中的翠砚,“肖玉这孩子很是懂事,和我那当管家的二弟,一起给镇上的居民发放元宵去了。” “发元宵?王族长给镇上的居民发元宵?”肖尘端起的茶碗停在空中,轻声问道。 “是啊。”王族长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希望镇上的居民养成吃嗟来之食的习惯,但今天是元宵节,镇上并没有售卖元宵的摊点,即便是有,大部分的居民也是买不起,或者不舍得买。我就让下人做了点元宵,今天逐户发放下去。” 王族长笑着说道,似乎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然而,听在肖尘的眼里,不由得对王族长的敬意,又增加了几分。 王侯大臣,哪一个过节的时候,不是举家团圆,邀杯共赏节日的喜庆。在他们的眼里,和家人在一起共度节日,就是对自己平日劳累最好的奖赏。一家人坐在一起,心里哪还有其他人的位置。 而这王族长,元宵佳节,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品茶,下人忙着给镇上的居民制作元宵,一个乡野的隐士,能够心系镇上居民,若是入朝为官,心中想的,一定是天下苍生。 朝野涣散,礼部尚书仓成已经被自己斩杀。刑部尚书李安的头颅,也已经被自己预定。至于朝中的其他官员,若是行为不轨,也在自己的斩杀范围之内。这样一来,朝中空缺的职位,亟待有人补上。 若是自己能够劝说王族长进朝为官,不说六部主官,做一名内阁学士,或者六部侍郎,应该是绰绰有余。 虽然东厂有着绝对的执法权利,但朝中无人,每次有新的动向,自己得到消息也总是慢人一步。有些事情,就是一步之差,结局可能差之千里。 想到这里,肖尘暗暗下定决定,今天就是磨破嘴皮子,也要将王族长绝不进朝为官的祖训动摇。 “王族长还真是一心为民啊。敢问王族长,王家在这清河店,经营着什么产业?”肖尘坐直了身子,笑着问道。 “说来惭愧,王家历代没有经商的天赋,所以并没有任何的产业。”听着肖尘的问话,王族长尴尬的笑了一下,回道。 “这清河店地处偏僻,即便是有产业,也赚不来多少的银子。有着几百亩的良田,倒也是够王家的日常开销了。”端起茶碗,肖尘抿了一口。 听见肖尘这句话,王族长的脸上的惭愧更甚:“清河店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考种田为生,我怎么忍心将他们赖以生存的田地都给收购过来。王家现在,也仅仅三十亩地而已,每年的收成,除去朝廷的赋税,也仅仅解决家族的吃饭问题而已。” 肖尘一愣,将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了桌上,双眼盯着王族长,面带疑惑道:“这么说来,无论是王家每个月两次的发放前一百名人的馒头,还是逢年过节给镇上百姓送福利,都是在吃老本啊?” “唉。”王族长轻叹一声,“可不是么。最近我也在发愁,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王家即便是再富裕,也会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可是,眼看着镇上百姓连节日都过不下去,我又做不到坐视不理。唉,难啊!” 王族长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也在想,当初举家搬到这清河店,是不是一个错误之举。若是寻找一个山清水秀,人烟罕至的地方居住,虽然冷清了许多,可对于这尘世的饥寒交迫,眼不见为净,也能安安静静的一辈子过下去。”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当初王族长举家迁来清河店,无非就是看上了燕王雄才大略,治理有方。王族长的心中,还是有着民众,有着家国情怀。即便是当初搬到了青山秀水的世外桃源,也只是束缚了王族长的人而已。” 摇了摇头,王族长道:“肖兄弟此言差矣。我王家祖训,绝不进朝为官。若是当初搬进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我也一定会定下心来研究学问。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种日子,光是想想就让人向往。” “我不信。”肖尘笑着说道,“若是王族长能放下天下黎民百姓,就不会搬来这千里之外的燕京郊外居住。在王族长的心里,还是有着对天下苍生的牵挂。” 听见肖尘的话语,王族长心中一愣,端起手旁的茶碗,轻轻的拨弄着,以缓解内心的尴尬。 沉思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王家的祖训是绝不进朝为官,并没有说不理百姓死活。我这个人心软,看不得半点的人间疾苦。” 轻轻用手指叩击着桌面,肖尘脸上现出一种无奈。 “其实,我这次来清河店,一是为了看看肖玉,二是想找王族长诉诉苦。天下之大,能明白我心中之苦,也只有王族长了。” 既然直接劝说不动,那不妨换一种方式进行“诱导”。 肖尘心中暗暗笑道。 “肖兄弟这是抬爱我了。您现在贵为紫衣校尉,不说权倾天下,也是无人敢动才对,心中又怎会有苦?” 肖尘苦笑一下,缓缓的说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心中都有千般的无奈,何况我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即便是紫衣加身,也敌不过朝中百官联名上书的问责啊。” 王族长眉头微皱,将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桌面:“是因为礼部尚书,仓成一事?” 点了点头,肖尘努力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似乎感觉这样还不够,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唉,那仓成持才放旷,大庭广众之下冲撞刑场,又对紫衣出言不逊。按照大明律令,理应斩首并株连九族。我只是将他本人斩杀,可怎知他朝中根基深厚,竟让百官联名上书。看来,我这次是在劫难逃啊。” 说完这句话,肖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王族长的表情变化。 第179章 容我考虑下 打感情牌,这是肖尘从廖向河身上又学到的一招。 既然正面劝说无效,换个角度试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元宵节,王族长的心里都惦记着镇上百姓如何去过,作为自己这个老朋友,遇到了难题,他应该有所心动才对。 “百官联名上书?指责你什么?这仓成对紫衣大不敬,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你没有将他九族诛杀已经很是仁慈,难道朝中的百官,现在对皇权已经没有敬畏之心了么?”看着肖尘,王族长的脸上带着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 皇上刚刚赐出紫衣的第一天,都敢去冲撞,这仓成到底是没脑子呢,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朝中大臣也是,仓成的下场已经摆在那了,还一个个铁着头往前冲。即便是肖尘受到了处罚,此事过后,自己能有好日子过吗? 更何况,皇上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根本不可能同意百官的要求。别说是联名上书,就是联“命”上书,又有何用? “理是这么个理,可治理天下,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皇上运筹帷幄,没有百官的实施,这一系列的旨意怎么执行下去。若是将他们全部处理,整个朝廷就会瘫痪,皇上也难啊。”肖尘摇了摇头,恰到好处的叹了一口气,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看着肖尘的表情,旁边的段天明倒是有点不解。 肖尘平时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今天不但不停的唉声叹气,而且表情如此的丰富,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王族长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院墙边那在严寒中依旧挺立的紫竹,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说道:“跪着的皇权,治理不出昂首阔步的大明。皇上如此姑息,只是在为大明埋下隐患而已。” “在我的印象中,皇上并不是这样的人。他的暂时隐忍,或许只是大洗牌之前的观察而已。”回过头,王族长看着肖尘,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肖尘也是一愣,他没想到王族长竟会如此之说。 “王族长对当今皇上,就如此看得起?” “呵呵。”王族长脸上厂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眉宇间透出一股自信:“能够凭借着藩王的实力,一路历尽千辛,站在大明权利的最高点,咱们的皇上岂是一般人?一个王朝,就当由有实力有魄力的人来治理。能抵挡得了千军万马,却对一群文官无能为力?或许,肖兄弟和我一样,对此都不相信吧。” 瞬间,肖尘的心里泛起一种浓浓的失败感。 对王族长打感情牌,显然是行不通的。 倒不是说王族长对自己没感情。肖尘相信,在王族长的心目中,将自己一定看的不轻。 只是,王族长的目光,太过于犀利了。所有的事情,在他的面前都是透明。 想要通过忽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而且,对王族长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自己还想使用一些小计谋,肖尘的心中泛起一股深深的愧疚感。 想要让王族长进朝为官,只有正面的和他沟通才对。 “王族长,您感觉皇上将整个大明治理的怎么样?”看着王族长,肖尘认真的问道。 “当今皇上文武双全,宽严并济,知人善任,馋间不行,用兵应变,机智神勇。大明有天灾的地方,就免租赈灾,荣受直言,保全功臣。周边臣服于大明的小国就有三十多个,和之前相比,此时的大明,国势极盛。” 似乎对当前的大明极为满意,王族长一脸骄傲的说道。 看着王族长对朝廷如此的肯定,肖尘的心中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王族长,不知道您的家训,‘绝不进朝为官’到底从何而来?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么?”肖尘笑着问道。 王族长一愣,似乎瞬间又明白了肖尘的意思,淡淡一笑道:“组训,当然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莫非肖兄弟以为,这只是我不愿进朝为官而杜撰出来的么?” “没有没有。”肖尘笑着,急忙解释道。 “我是想说,既然是王族长的祖训,那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朝代传下来的了。遵循祖训没有错,但时代变迁,而今大明正在用人之际,而皇上更是知人善任。王族长是不是应该拓开一下思路,考虑一下为大明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盯着王族长的眼睛,肖尘的脸上满是期待。 “对天下诸事,我一直挂在心头,可怎么说,祖训在我这里被抛弃,在我的内心,还是有着些许自责。我不能直接答应肖兄弟,你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王族长收起了笑容,一脸认真的说道。 “当然当然。若是王族长一口就答应我,倒是会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等着王族长进朝为官,我们共同辅助皇上,治理天下。” 肖尘抱拳,对着王族长就是一礼。 院子里,正午的阳光洒在院墙边的紫竹上,一片翠绿。 “肖大哥,你怎么来了?”一声稚嫩的叫声从院子里传出,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冲进客厅的大门,朝着肖尘跑了过来。 “三儿。”肖尘张开双臂,等待着肖玉的到来。满脸的柔情,谁会想到是斩杀无数高官的朝廷御赐紫衣校尉。 一下子扑在了肖尘的身上,双手抱着肖尘的脖子,双腿像猴子一样吊在空中。 肖尘双臂回收,直接将三儿抱了起来,伸手捏了一下他红扑扑的脸蛋:“这段时间,跟着先生学会了多少字啊?” 肖玉嘿嘿一笑:“三字经,我已经全部都会写了。” “好好好,三儿就是聪明。”肖尘笑着,又捏了一下他的脸蛋。 身后提着箩筐的王管家,也微笑着走进了大厅。 “他不光是学习认字,最近也跟着我修炼拳术基本功,是一个勤奋上进的孩子。” “是不是,来。扎个马步让我看看。”说着,肖尘将肖玉放了下来,就要让他示范。 一名下人走了进来,微弓着身子面向王族长:“老爷,元宵都煮好了,要不要端上来?” “这么快?端上来,端上来。”王族长一愣,随即招呼大家,“今天是元宵节,我们先吃元宵,一起过个节日。” “吃元宵了。”肖玉撒开丫子,向后堂跑去。 第180章 黑芝麻元宵 就在肖尘几人在清河店吃着元宵,其乐融融的相聚一堂的时候,京城皇宫里,更是挂满了红灯笼。 大明上下吃着元宵,欢声笑语的时候,皇宫里的明成祖,却是没有开心起来的理由。 徐皇后已经撒手人寰十几年,四位公主下嫁远方,三个儿子,两个被自己疏远了起来,这堂堂皇室,竟丝毫找不到过元宵节的气氛。 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摞奏章,明成祖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悲哀。 王小四端着一个玉碗,一边用里面的勺子搅动着,一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皇上,御膳房将元宵煮好了,今天是您最爱吃的果脯馅的。”看着呆坐那里,双目发呆的明成祖,王小四小声的说道。 “放这吧。”明成祖回过神,顺手拿起一个奏折,淡淡的说道。 “是。”王小四不敢反驳,只得将元宵放在了明成祖手边的案几上。弓着身子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再说话。 随便的将奏折翻看了几下,实在是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 一抬手,将奏折扔到一边。 “今儿是元宵节,东宫那边有什么动向?”明成祖沉默了一下,缓缓的说道。 “启禀皇上,早朝完毕,太子殿下就带着人,去城外了。说是今天既是大明的节日,也是百姓的节日,他要去京城里巡视一圈,看看百姓的节日到底过的怎么样。”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答道。 “嗯,朕知道了。” 话虽如此,明成祖的心里却是有着不小的失落。 整个大明,都是自己的,可一个小小的元宵节,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亲人。 太子心系天下,无可厚非。但你还有一个年迈的父皇,你都已经忘记了么? 你一心想着百姓,却将自己的父皇忽略,难道在你的心目中,父皇都不如京城的百姓重要么。 驰骋沙场大半生的明成祖,这一刻竟然有点小家子气,对太子没有来看望他,有点耿耿于怀。 看着案几上的元宵逐渐变凉,王小四也是不敢说一句提醒的话。 他明白,皇上此刻的心情不太好,若是继续相劝,那碗元宵被皇上摔碎,也不是不可能。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走到御书房门口。 王小四回头望去,看向门口的太监,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太监也不言语,轻轻的招了招手。 看了一眼生闷气的明成祖,王小四躬身退到门口,转身走出了房门。 “怎么回事?”王小四低声问道。 “赵王,求见皇上?” “赵王?他已经好久没来给皇上请安了,今天怎么突然求见皇上?”王小四一愣,小声问道。 “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大殿外面,所以我来问一下王公公,要不要禀报皇上。”太监小声道。 一想起皇上今天的状态,这赵王朱高燧虽然不得宠,但他必定是皇上的亲儿子,见上一面,或许能让皇上龙颜大悦。 “你在这里候着,我去禀报皇上。”王小四又躬身走进了御书房。 整个身子斜靠在身后的紫檀木椅上,明成祖右手按捏着额头,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好。 轻轻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边,似乎是害怕惊扰到对方一样,王小四如同蚊子嗡嗡般的道:“皇上,赵王求见。” 停下了手中揉捏的动作,明成祖一愣:“燧儿?他来看我了?让他进来。”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朝着门口轻轻的摆了一下手。 片刻工费,一阵大踏步的声音传来。朱高燧一身精干的亲王服,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进了御书房。 站到明成祖的案几之前,将手中的礼盒往地上一放,双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孩儿参见父皇,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高燧洪亮而有底气的声音,在御书房里久久的回荡。 “你手中的礼盒,装的是什么东西?”看见朱高燧,明成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但鉴于他之前所犯的过错,明成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淡淡的问道。 “启禀父皇,今天是元宵佳节,这礼盒里是孩儿给父皇精心准备的黑芝麻馅的元宵。”跪在地上,朱高燧一脸诚恳的回道。 明成祖眉头微微一皱。这孩子是脑子坏了吗?我明明喜欢吃果脯馅,他却非要说黑芝麻馅。 “朕,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黑芝麻馅的元宵了。”明成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朱高燧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父皇现在还是喜欢吃果脯馅的元宵吗?母后还在世的时候,孩儿记得她曾和父皇说过,果脯虽然好吃,但不利于消化。这黑芝麻馅,补肝肾、润五脏、祛风湿、清虚火,吃的越多,对身体越好。父皇当时也对母后说,以后只吃黑芝麻馅的元宵。” “这么多年,孩儿不知道父皇的口味已经改变,再加上孩儿的府上伙房,也实在是没有果脯可以制作元宵馅。今儿本来想给父皇一个惊喜,却不想惹得父皇不满。孩儿这就告退。” 缓缓站了起来,拎起那精致的礼品盒,朱高燧弓着身子,就要卑微的退去。 “等下。”明成祖站了起来,绕过案几,来到了朱高燧的面前。 伸手,接过了朱高燧手中的礼盒。 “从今往后,朕只吃黑芝麻馅的元宵。”看着和自己身高相近的朱高燧,明成祖眼中竟有着一丝的潮湿。 皇后已经过世多年,但在明成祖的心里,皇后好像一直还在身边。 永乐五年,自己每逢元宵节,再也不吃黑芝麻馅的元宵。并不是不爱吃,也不是不想吃,而是害怕,害怕吃了那黑芝麻馅的元宵,会想起自己的徐皇后。 作为大明皇帝,自己从来都是硬汉形象示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感情色彩。 然而今天,当朱高燧突然提起他母后的时候,明成祖心中,一下子有点破防。 自己的儿子,大明朝的赵王,府上伙房竟然找不到果脯来做馅,作为一个父亲,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是否敢于面对他的母后? 第181章 赵王府解禁 看着明成祖的态度转变,朱高燧心中暗喜。 张老的这一招果然管用。 自己在父皇的心目中可能已经无足轻重,但母后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谁也无法替代。 选择元宵节这个日子,提着一盒子黑芝麻馅的元宵,足以让父皇那颗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心,颤抖不已。 稍微的再哭一下穷,或许,自己目前的这种状况,能够得以改善。 果然,盯着朱高燧,明成祖的眼中浮现出一种柔情:“燧儿,你说,赵王府的伙房里,连果脯都没有?” 朱高燧高大的身躯弓的更低,双手抱拳:“回父皇,赵王府不敢逾越父皇的训导半步,始终以节约为上。果脯价格昂贵,又不是日常饭食必需品,所以赵王府的伙房并没有购买。” 仰起了头,明成祖缓缓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又重新睁开:“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赵王府恢复自由。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参与早朝。” 听见明成祖如此之说,朱高燧喜出望外,可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孩儿乃是戴罪之身,开放赵王府倒没有什么,参与早朝不合适吧?”弓着身子,朱高燧更为恭顺的说道。 “无论是太子,汉王,还是你,都是朕的儿子。在朕的心目中,最完美的结局就是,你和汉王一起辅佐你们的大哥,共同治理我们大明王朝。之前,你们为了嫡位相互争斗,犯了不少的过错,更是在朝中被沦为笑柄。无奈之下,朕只能对你们重重的惩罚,只希望你们能够真正的清醒。” “你大哥宽厚仁义,不会与你们计较之前的事情。只要你们能真正的改过自新,鼎力辅助太子,就还是朕的好儿子。参与早朝,了解朝廷大事,有什么不合适的?” 明成祖的言语里,透出一种威严,更透出一种期待。 “噗通”一声,朱高燧又跪在了地上:“孩儿已经彻底的痛改前非,以后已经鼎力辅助太子,共同治理我大明天下。” 双手抱拳,看着威严的明成祖,朱高燧的脸上满是真诚。 “行了,起来吧。今儿是大明元宵节,跟着朕去御膳房,咱们一起去吃这黑芝麻馅的元宵去。”明成祖摆摆手,将手中的礼品盒交予王小四,转身走出了御书房,向着御膳房走去。 。。。。。。 清河店,肖尘与段天明骑在马上,缓缓的行走在回东厂的官道上。 在王家,一碗元宵下肚,这元宵节也就算是过去了。下午肖玉还有功课,二人便起身告辞。 “肖尘,你说这王族长到底会不会进朝为官呢?”段天明用舌头盯着钻进牙缝中的元宵残渣,双腿轻夹了一下胯下骏马。 那马儿也很是通灵,快走了几步,跟上了肖尘。 “应该会吧。这王族长博学多才,又心系天下百姓疾苦,若是不进朝为官,还真是大明朝的一大损失啊。”双手扶着马缰绳,肖尘淡淡的说道。 今个能将王族长劝动,还真是出乎了肖尘的意料之外。原本想着只是来看看肖玉,这也等于一项意外收获。 不过,这个收获,却是大的让人激动。 纵观整个朝野,没有一个自己可以掏心掏肺的大臣。虽说自己的这一身紫衣,所有的大臣见了都要低头,可自己总不能天天没事干去往大臣面前示威。 若是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在朝中任职,很多的信息,自己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而不用一层层的传达而耽误时机。 “只是,不进朝为官,可是王族长的祖训。我怎么感觉,说考虑考虑,只是王族长的推辞而已。”段天明缓缓的说道。 “这王族长,我若是没有猜错,应该就是东晋书圣王羲之的后人。这绝不进朝为官的祖训,恐怕就是王羲之当年留下的。毕竟,王羲之可是永和十一年三月称病弃官的。几十代人传下来,这祖训还在,只说明王族长一脉家风严谨。他说考虑,那一定就是考虑。”肖尘晃悠着身子,微笑着说道。 “王羲之?你说王族长是王羲之的后人?这个,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东晋距今,将近一千年了,这家训还能传下来?”段天明显然不太相信,嘿嘿笑着,似乎是听笑话一般。 “这王族长祖籍临沂,又居于杭州,加上家中上的字画,我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不过,是王羲之的后人的可能性很大。”肖尘笑着说道。 “嗐,弄了半天,你也不敢肯定。我还以为你是有十足的把握呢。”看着肖尘,段天明戏弄般的嘲笑了起来。 肖尘也不理他,继续坐在马上,缓缓的前行着。 见肖尘不再接话,段天明也没有了戏谑的乐趣,又赶了上来。 “你说,那肖尘已死,这李安的项上人头也早晚要被砍掉。让王族长做礼部尚书好呢,还是坐刑部尚书好?”探着脑袋,段天明道。 肖尘回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我说段役长,你是不是元宵吃多了,说胡话呢?你以为这朝廷是东厂啊,没有一点阅历,皇上就会委派个六部尚书坐坐?我看啊,这王族长进内阁最为合适。官品不高,不会引起别人的嫉妒,但又可以和皇上一起商议朝中大事,对于王族长来说,最为合适不过了。” “看看,看看。”段天明指着肖尘,咧开了自己的大嘴巴,“刚才还说我以为朝廷是咱们东厂呢,你现在就开始给王族长安排职位了。” “哈哈哈,我这不是提前考虑一下么。等有了王族长的回信,我就去和皇上举荐一下,看看皇上是个什么安排。”肖尘双腿一夹,不再理会身后的段天明,向着京城疾驰而去。 “哎,哎,我就开着玩笑,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段天明嚷嚷着,一鞭子抽在骏马后腰,向着肖尘追了上去。 京城尚书府,李安脸色苍白,耷拉着脑袋,坐在自家客厅里。 在他的对面,站着管家王文成。 “原来,你是汉王专门安插在我府内的人。”头都没抬,李安缓缓的说道,那声音低微的,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的见。 “大人误会了,小人是奉汉王之命,来保护大人的安危而已。以后,小人还是是您的管家。”虽然弓着身子,王文成的语气,听起来却并不是那么的顺耳。 第182章 妻儿做人质 “你将我的妻儿,都藏到哪里去了?”抬起头,李安的眼中带着说不尽的无奈。 “大人有所不知,自从那紫衣校尉离去之后,这尚书府的四周,便被布下了暗哨。小的替夫人和公子的安危着想,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东厂的暗哨引开,将夫人和公子送出了尚书府。”王文成依旧弓着身子,缓缓的说道。 “我只想知道,我的妻儿现在哪里?”李安红着眼睛,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今个早朝,或许是因为皇上久久没有表态,朝中百官对肖尘的声讨小了许多。站在百官的前列,李安埋首垂眸,始终不敢看皇上的眼睛。 这起追责肖尘,乃是自己带头发起。任何一个大臣心中都明白,皇上的不表态,也就是对于追责肖尘此举很不满意。鉴于百官联名上书,才没有在朝堂之上直接发难。 而今,百官的追责声渐小,而接下来,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自己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李安的心中苦涩万分。 几日前,自己嚣张跋扈的对待肖尘,脖子上的脑袋,在他那已经是保不住了。而今,又要面对皇上的秋后算账,李安只希望用自己的项上人头,能够换来家人的平安。 李安的府上,除了下人,就是夫人柳如烟和小儿子。 和朝中的其他大臣不同,这李安和夫人乃是青梅竹马,感情甚好,一生从未纳妾。两人有一个女儿,如今已经出阁。小儿子十三岁,生得乖巧又聪明过人。 柳如烟每日在家,除了亲自给李安做饭之外,空闲时间更是教导儿子识文断字待人接物。 若没有追责肖尘这档子事,李安的小日子也算过的让人羡慕。 自己身居高位衣食无忧,夫人贤惠,儿子懂事。 可是那天肖尘走后,李安便再也没有了这种幸福感。自己的一时冲动,终于是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虽然心中有一万分的不甘,可一想到妻儿能够平安,李安纵然是没有担当,可也只能是无奈的面对现实。 今个早朝完毕,李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尚书府。 餐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几名下人更是站在旁边,随时伺候,可李安总感觉不对劲。 以往回家,小儿子早就叫着爹爹在门口迎接自己,身后跟着的,一定是面带微笑,端庄且不失大体的夫人。 而今天,并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 “夫人他们呢?”李安脱下顶戴官帽,顺手递给一旁的下人,身子疲软的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缓缓问道。 听见李安问起,下人双手托着官帽,身子颤抖了一下:“夫人和少爷,一大早就被管家穿上下人衣服,带走了。” “带走了?还穿着下人衣服?王文成,你给我出来。”听见下人如此说道,李安心中暗暗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一把推开,向着后堂,边叫边喊了起来。 听见老爷的喊叫声,后堂里面忙碌的几名下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纷纷走了出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李安。 “王文成呢?他在哪里。”在几名下人诧异的目光中,李安冲进后堂,左顾右盼一番,转身问道。 “王管家一早带着夫人和公子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一名下人手中拿着抹布,微低着脑袋,轻声说道。 “夫人从来不离开尚书府,她怎么会带着少爷和王文成走?”李安几乎丧失了理智,伸手揪住那名下人的衣领,双眼冒着火光,大声的问道。 在大明王朝,女人讲究的是足不出户。自己的夫人,自从嫁到李家以来,从来都不曾随意的离开家门,怎么会和一个管家一起出去,而且带走了自己的儿子。 “王管家,他,他。。。”低着头,下人结结巴巴的不敢说话。 “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揪着下人的衣领,李安使劲的摇晃着。 自己在朝堂上战战兢兢的为官,妻儿就是自己的全部。而今,他们突然被人带走,李安仿佛被人掏空了一切一样,大声的咆哮着。 “王管家给他们下了药,将夫人和公子迷晕了之后,强行带走的。我们先上前阻止,可王管家手中拿着一把钢刀,说谁若阻拦,就杀死谁。”说到此处,不知道是被李安的眼神吓到,还是想起了王文成之前的威胁,双腿发颤,几乎要瘫倒在地。 “下药?强行带走?王文成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好心收留了他,他就要这么的恩将仇报,落井下石么?” 松开下人的衣领,李安抬起头,大声的咆哮着。 作为朝廷的刑部尚书,在朝堂之上,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紫衣校尉打压也就罢了,那毕竟是皇上御赐的权力。 可是,一名管家,趁着自己上朝之际,竟将自己的妻儿掠走,他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是谁? 大门“咣当”一声,一道人影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上面堆满了尚书府日常的生活用品。 “将这一车菜,拉到后面库房去。”院子里传来王文成的声音。 李安回头,快步的冲了出去,也不顾马车上下人惊诧的目光,双手抓住王文成的胳膊,使劲的摇晃着。 “王文成,我的妻儿呢?你将我的妻儿弄到哪里去了?”似乎找到了元凶一般,李安的双手指甲,几乎要将王文成的衣服撕碎。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场面,王文成面无表情,对着马车上的下人喝道:“让你将东西运往库房,没听见么?” 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一个是专门管自己的管家,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哪敢参与。 “驾。”下人吆喝了一声,手掌猛的在马背上又抽了一下,急急赶着马车向院子后方走去。 这时,王文成才面带微笑,看向了李安。 “大人,这是院子里,您这样大声呼喝,有失体统啊。”随着话音,王文成抬起右手,将李安缓缓推开。 “我不过是奉汉王之命行事而已,要发火,你应当去冲汉王发火才对。” 虽是管家,王文成此刻的话语里,竟没有一丝的恭敬之意。 第183章 黑白互颠倒 听到汉王两字,李安如同五雷轰顶。 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当初汉王为何力荐自己做刑部尚书,为何这王文成心甘情愿的做尚书府的管家。 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被人随时可以抛弃棋子而已。 李安傻傻伫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如同秋后霜打的茄子一样,向着客厅走去。 后方的王文成淡淡一笑,眼中没有任何的同情,跟了上去。 之后,便是尚书府,开头的一幕。 “夫人和公子,我已经将他们送出了京城。城外有人接应,会将他们送往乐安州汉王府精心照料。大人放心,汉王府有众多的王妃,她们可以陪着夫人说话,公子的功课,也不会耽误的。” 王文成依保持着下人的姿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顺耳一点。 李安苦笑一下,心中万念俱灰。 他知道,这是汉王对自己这两天的行为不满,才扣留自己的妻儿,来给自己施加压力。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选择的权利? 李安如同一座石刻的雕像,静坐在椅子上。呆滞的双眼盯着脚下的地板,仿佛要将其盯上一个窟窿。双拳攥紧,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手掌之中。一滴滴鲜血落下,滴在地板上,溅出一朵朵血色的梅花。 “汉王到底想怎么样?”似乎已经悲痛,绝望到了极点,李安的内心逐渐恢复理智。 王文成淡淡一笑,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放在了李安身旁的桌子上。 “汉王知道大人这么多年,为朝廷兢兢业业掌管着刑部,更是廉洁自律从未贪赃枉法。每月的俸禄,支付整个尚书府的开销,也是捉襟见肘。所以呢,就从汉王府日常开销里面,挤出五千两银子,接济大人的生活。” 李安看都没看那桌上的银票,而是缓缓扭头,盯着眼前这个在自己身边潜伏多年的汉王卧底,双眼由呆滞逐渐变成冰冷。 “我李安没有什么大本事,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我明白,凭我自己的能力,没有汉王的举荐,是无论如何坐不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汉王的大恩,我一直铭记于心。所以,只要不违背朝廷律令,汉王的要求我都会答应,更是会照做。” “在朝廷为官,每个月的俸禄虽然只有三十多两银子,可也足够尚书府的开支。这些银票,还请王管家奉还汉王吧。” 李安的语气,寒冷的如同永定河上的冰块,拒人于千里之外。 抓走我的妻儿当人质,你们还有没有将我李安当人看?我虽然没有为朝廷做出什么突出的贡献,可掌管刑部的这些日子,也没有出现大的差错。我一生清廉,此刻,项上人头也已经只是为东厂暂且保管而已,拿着这些银票来给我,是想在我死后,连我的清白也要玷污吗? 王文成愣了一下,眼神中流露一丝诧异,随即又堆满了笑容。双手抱起,身体微弓,摆出一副标准的主仆姿态。 “大人误会了,这些银票乃是汉王对于大人这么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一种肯定而已。汉王虽然远离朝野,可这大明,毕竟是他朱家的大明,别人看不见大人的忠心,可汉王却是一直对大人格外的关注。” “紫衣校尉肖尘,目无国法,擅自斩杀朝廷重臣,若是没有大人您的牵头追责,而让他继续逍遥法外,无论是刑部,都察院还是大理寺,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抬头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李安的表情,王文成继续道:“紫衣,有着无上的监察权力,却是没有杀人的权力。现在,皇上对此事保持沉默,无非就是想看看朝中大臣,在这种特殊关头,谁能继续保持正义,勇于进谏。所以,大人您,可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刑部尚书,乃是朝中最有实权的职位之一,多少人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若是一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就是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听见王文成这么一解释,李安的脸色稍微的缓解了一点。 “即便如此,也不用突然将我的妻儿全部带走。就算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也应该提前通知我一声才对。” 看着李安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冰冷,王文成急忙走到桌子跟前,翻起扣在桌上的茶碗,又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倒了一碗的白开水往李安身边轻轻一推。 “今天早上,小人准备出门去采购府内日常用品的时候,发现在我们尚书府四周,徘徊着几名可疑之人。经过我仔细的观察,在他们交接之时,看见他们的腰间,都挂着东厂校尉腰牌。” “汉王曾经吩咐小人,一定要确保大人以及夫人,公子的人身安全。所以,小人只能自作主张,将夫人,公子乔装打扮一番,带出了尚书府。”一边说着,王文成一边查看着李安的表情变化。 不是说汉王怕李安,也不是说真的多么在乎李安,但在这个紧要关头,若是因为李安的退却,而让整个计划功亏于溃,就真的有点得不偿失了。 将他的妻儿掠走当做人质,只是在给李安施加压力,催促他加快实施计划的速度。而那五千两银票和王文成依然恭敬卑微的态度,不过是不想让李安狗急跳墙,临阵反水坏了大事而已。 李安虽然有时候自大,但他并不愚蠢。此刻,妻儿在对方手上,虽然他对这种下三赖的行为感到不齿与愤恨,可一想到妻儿已经被他们控制,自己若是继续强硬,恐怕会真的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不过,态度变化太快,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装作依然很是生气的样子道:“东厂校尉,他们还能冲进来对夫人公子不利不成?” 看着李安已经乖乖就范,王文成嘴角上扬,脸上一种大功告成的神态。 “有着礼部尚书仓大人的事情在前,那肖尘不敢再对大人出手是真的,可他心中怒火不息,是不是敢伤害夫人或者公子,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就说不定了。所以,将夫人,公子送到东厂不知道的地方,乃是上上之举。” 第184章 野外救母子 听着王文成这假惺惺的话,李安心里早已经气的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你若是说要逼着我,继续追责肖尘,我还能接受。毕竟妻儿都在你们手里,我除了就范,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可你们还非要说是为了我的妻儿安危着想,难不成,我李安在你们眼里,真的愚蠢的和猪一样,这点套路都看不出来么? 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世人都蒙上双眼,任由你们宰割么? “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你下去吧。”李安抬起头,双眼冷漠的看向王文成。 “好,小人告退。”弓着身子,王文成退出了客厅。 。。。。。。 京城通往清河店的官道上,肖尘和段天明一前一后,正在相互赛马追逐。看着两三里外的京城外城门,两人相互谁也不让,向着城门奔去。 然而此刻,城门里却冲出一匹骏马,马上之人整个身子贴于马背,似乎与马匹合为一体,闪电般就到了二人的视线之内。 肖尘一愣,这不正是东厂校尉全力赶路的骑马姿势么?这么急着出城,所为何事? 跟在身后的段天明也看清了对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凝神观望。 骏马在距离二人四五丈的地方豁然被收紧缰绳,一声长长的马鸣在荒野中回荡。前蹄站起一丈多高,生生的刹住了前进的步子。 马背上的汉子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二人面前。 双手抱拳,就是一礼:“段役长,肖兄弟,尚书府出现新的情况。” 二人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留守在尚书府四周的暗哨之一。 “怎么回事?”能这般着急的追踪二人前来报信,一定是情况不小,肖尘急忙问道。 “尚书府出来一辆马车,形迹可疑,我们就安排人手跟了上去。那马车行至城外,将两个大包裹扔进了一条偏僻的荒沟里。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趁马车离开之后,我们上去查看,包裹里面分别是一名妇人和一名十二三岁的孩童。二人似乎是中了**,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现在呢,人在哪里?”肖尘急道。 “他们衣着单薄,若不相救,只怕会被冻死。现在我们将他们安置在外城的一家客栈里,有三名弟兄看守,我特来报讯。”那暗哨也是匆忙的说道。 “上马,带我们去客栈。” “是。”一个纵身,暗哨回到了马上。 三匹骏马,在官道上扬起一阵灰尘,直向城门冲去。 一路狂奔,即便是躲避着街上的行人,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已经到达了安放两名昏迷不醒之人的客栈。 客栈位于外城东南角的左安门内侧不远处。由于事发紧急,东厂暗哨亮出了梅花令,暂时将客栈征用。 所有的客人连同小二,被全部清场,只留下掌柜的一人随叫随到。 三人上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大厅里,几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铺了好几床被子,昏迷的二人被放在上面。 四周,客栈的火炉子熊熊燃烧,使得大厅里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气。 肖尘表情凝重,走到桌子跟前,看了一下二人的脸色,又抬起右手,食指放在二人的鼻子下方试探了一下呼吸。 一阵阵轻微的热气,吹在肖尘的手指上。 “呼吸平稳。”肖尘说道。 随即又将二人的眼皮翻开,查看一番。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看着肖尘仔细的检查,段天明轻声问道。 “应该是服用了大量的**,现在还在昏迷当中。”收回右手,肖尘思索一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叫郎中,还是就这样等?”段天明对于**,了解不多,急切的问道。 “二人呼吸平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等等吧。从早上到现在,他们也快醒来了。”背靠着椅背,肖尘缓缓的说道。 这种**,扔在寒冷的荒沟里自己都不能清醒,应该是药性比较重的**,即便是郎中来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 不如在这里等着药劲自行散去,他们就会醒来。 看了一眼刚才报信的暗哨,肖尘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清晨,太阳升起不久,我们和昨夜的暗哨换岗完毕,尚书府就出来一辆马车,上面随意的放了几个包裹。按照平常惯例,这个时候是尚书府平常外出采购的时间,车上不会有太过于沉重的东西。” “然而,那辆马车的轮轴却发出‘吱吱呀呀’的负重声。于是,我们将昨夜的暗哨继续留下观察,我们几人就远远跟在了马车的后方。一路前行,马车并没有在街上停留,而是一路驶出了左安门,然后在十里之外的一条荒沟边停了下来。” “两名汉子从车上扔下两个包裹,然后驾车离去。等他们离开以后,我们下到沟里,就发现了包裹里是两个还有呼吸,但是昏迷不醒的人,就将他们安置在了这家客栈,然后回去禀报。” 那名暗哨有条不紊的说道。 肖尘侧头看向桌上的两人,一名妇人,一名孩子。尚书府,这个年纪的妇人,也就是李安的夫人柳如烟了,那么这个孩子,一定是他的小儿子。 只是,李安夫妻和睦,关系融洽恩爱的名声,朝中大臣基本上都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妻儿迷晕,扔到荒郊野外,准备活活冻死呢? “这李安,乃是刑部尚书,他不会不知道这样草菅人命是犯法的事吧?只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这两人究竟是谁?”段天明看着肖尘,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肖尘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二人:“按照这个时间,李安应该还在早朝,或许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堂堂刑部尚书府,没有他的指使,谁敢做这种事情?” “会不会是汉王的人?”段天明猜测到。 “汉王?”肖尘的脑海突然现出了尚书府王管家,在背后轻轻捅李安脚心的一幕。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背负走到桌前,注视着那妇人的脸庞,淡淡一笑。 “这李安,恐怕是要被要挟了。” 第185章 说服柳如烟 许久之后,躺在桌子上的小男孩率先醒了过来。 眼皮微动,缓缓的睁开。打量了一下四周,豁然坐了起。 惊恐的看肖尘等人:“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娘,娘。。。” 看见躺在身边的妇人,小男孩一边摇晃着,同时嘴里大声喊着娘亲,眼睛慌乱的注意着四周的人。 或许是迷/药的药劲已经散去,妇人头部微微摆动了一下,“咳咳”轻声咳嗽了两下,眼睛缓缓睁开。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下子坐了起来,将孩子一把搂在怀中,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肖尘没有做声,对着妇人微微一笑。 似乎是感觉到肖尘并没有恶意,又似乎是感觉在众人面前,自己坐在桌子上有失大雅。妇人急忙拉着孩子,从桌子上溜了下来。 “请问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母子怎会在这里?”对着肖尘行了个礼,妇人努力的平息着心中的惶恐,轻声问道。 “这里是京城左安门里的客栈,夫人被人扔在了十里外的荒沟里,被我的属下发现,便救了回来。”为了解除对方内心的恐惧,肖尘脸上带着微笑,尽量语气温和的说道。 妇人不再言语,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肖尘的话。只是拉过孩子,上下打量着,好像是在查看有没有伤势。 见对方似乎很是防范自己,肖尘轻轻一笑:“夫人这身打扮,是在大户人家做下人么?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用药物迷倒,抛弃在荒沟里。这个天气,外面滴水成冰,他们是要将夫人和孩子活活冻死啊?” 肖尘装作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只是将他们目前的处境和曾经面临的危险,说了出来。这妇人若是聪明,应该知道自己是她和孩子的救命恩人。对于救了自己的人,只要不是太过于隐秘的事情,一般的信息,都应该会说出来。 果然,听了肖尘的话语,妇人按着身边的孩子,一起跪在了地上。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说着,就在地上叩起头来。 肖尘急忙站起,阻挡了妇人继续叩头:“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行此大礼。既然你们已经醒来,这就是虚惊一场而已。夫人若是方便,还请告诉我们你的住址,我好安排下属,将你们平安送回。” 端正的五官带着微笑,一脸的真诚。 妇人缓缓站了起来,并没有回答肖尘的问题,而是小声试探着问道:“敢问恩人高姓大名,日后民妇好做报答。” 肖尘轻笑一下,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妇人和孩子身处险境,顺手而为之,报答就不必了。只是,想将你们母子活活冻死,对方也一定是心机颇深之人。如此做法,不过是想将你们的遇难,做成一种意外事故而已。回去之后,夫人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看着对方如此谨慎,肖尘更加肯定,此人就是李安的夫人。而那旁边的小孩,也一定是李安的小儿子。 而柳如烟,此刻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啥味都有。 喝了自家管家送来的茶水,竟然被毒的昏迷过去,而后更是被扔在了荒郊野外,准备活活冻死。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管家,竟让他下次毒手。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柳如烟竟不由得低声抽泣了起来。 “不瞒大人,我们母子,正是被自家管家陷害,才落得这般下场。真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之作。迷倒我和孩子,还给我们换上下人的衣服,这是要将我们杀害,还想让老爷找不到尸体啊。” 越想越难受,柳如烟放声大哭了起来。 而那孩子,本已经六神无主,看见这等情景,也紧抱着母亲,一起痛哭。 肖尘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果然是王文成的手笔。汉王这是迁怒李安,没有继续积极地追责自己吗? “夫人莫哭,既然这是谋杀,理应报官才是。不过既然是遇到了我,我就替夫人主持公道。还请夫人说出家庭住址,我们好去将人犯抓获。然后一起报官。” 肖尘笑着说道。 听见肖尘这么说,柳如烟止住哭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我家住在。。。” 话一出口,又开始犹豫起来,后面的话语,生生被卡回了肚子。 李安身为刑部尚书,自己的管家谋害自己的妻儿。这件事若是被传了出去,对于李安的声誉,将会有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柳如烟话风一变:“民妇谢谢恩人的好意,将我母子二人搭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哪里还敢继续麻烦恩人为我讨回公道。民妇这就自己去官府,状告那歹毒的管家。” 面对柳如烟的突然变化,肖尘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原本还想着隐瞒对方,不想让她太过于担心。 不过,而今看来,这李安是将朝中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柳如烟,要不,她也不会被人陷害,都不敢去报官。 “夫人可知,我是谁?”肖尘淡淡一笑。 柳如烟抬头,有点诧异的看向肖尘:“民妇刚才询问恩人名讳,恩人并未回答。” 肖尘双手背负,端正的五官挂满了微笑,如同一个雅儒书生。 “我是东厂紫衣校尉,肖尘。” “啊。。。”柳如烟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自己的丈夫,前几天还鼓动百官联名上书,追责的就是紫衣校尉。家中客厅那把坚硬的古剑,也是紫衣校尉寻上门来,一刀劈碎的。 而今,这紫衣校尉却是自己母子的救命恩人。 这,这前后关系的变化,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原来是紫衣大人。”柳如烟“噗通”一下又跪在了地上,“我家老爷也是被逼无奈,才在朝上针对大人。都说大人办案如神,更是不惧权贵。民妇在这里斗胆乞求紫衣大人,为我家老爷主持公道。” 说着,也不顾旁边孩子不知所措的眼光,自顾自的磕起头来。 “李安本质不坏,可也无能。隐藏在尚书府做管家的王文成,才是关键所在。想要挽救李安,夫人就要好好的配合我东厂,不许再做任何隐瞒。” 第186章 出去喝两杯 在妇人讲究足不出户的大明时期,柳如烟却是能够识文断字,读了不少的书籍。 在审时度势这方面,和自己的夫君李安,也是不相上下。 听见肖尘的说法,再联系到自己今天的遭遇,在片刻的权衡之后,也是决定相信肖尘,来度过面临的困境。 “大人有任何的问题尽管问,我绝不隐瞒。”跪在地上,柳如烟眼巴巴的看着肖尘,一手搂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看见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夫人先起来。”肖尘上前一步,将柳如烟扶了起来。拉过一张椅子,让柳如烟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夫人,这王文成道尚书府,大概有多久了?”肖尘道。 看着肖尘,柳如烟沉思了一下:“也有好几年了,大概五六年了吧。” “这王文成来到府上之后,可曾有过异常之举?比如见一些陌生人,或者多日未归的情况发生?” “王文成是府上的管家,经常外出采购府上的日常所需物品,陌生人见或者不见,我们也是无从得知。不过多日未归的情况,好像没有发生过。总体说来,他没有什么太过的举动,要不,我也不会轻易的就喝下了他下了毒的茶水。” 说道此处,柳如烟的脸上略微有点尴尬。 “夫人能否猜出来,他为什么要将你们母子二人骗出尚书府,抛弃在荒野之中?” 柳如烟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么多年,尚书府从未亏待过他,他居然这样对待我们母子。我真的想不明白,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让他对我们下如此毒手。” 一想到自己的遭遇,柳如烟的眼睛又是一红。 盯着柳如烟的眼睛,肖尘确定她没有撒谎,才又开口道:“那李安,有没有得罪过他?” “老爷?应该没有吧。他们两人乃是主仆关系,平常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老爷上朝的时候,王文成就开始出门采购,将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老爷每个月的俸禄,也就是三十多两银子,尚书府的开销就靠着他的俸禄维持。若是没有王文成的精心打理,恐怕也是支撑不下来。” 柳如烟看着肖尘,缓缓的说道。 “李安,在府上,有没有做过什么隐蔽的事情?比如说,见过不是朝廷官员的陌生人?”肖尘话题一转,绕回了李安身上。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他没有和我提起。凡是来府上的客人我都知道,也没有什么陌生人。”柳如烟道。 肖尘呵呵一笑,手掌轻轻拍击着椅子的扶手:“王文成之所以这样对待你们母子,我想他的目的是想要用你们来要挟李安才对。李安此刻,估计也不是很安全啊。” 听闻李安有危险,柳如烟脸色大变:“大人,您一定要救救老爷。这王文成隐藏在府中多年,一定是在图谋大事。大人是御赐紫衣校尉,还请大人要将此事严查。” “查,一定是要查。我还是那句话,夫人若是有所隐瞒,我纵然想帮你们,也很有可能会错失良机。” 李安在朝中带头追责自己,肖尘才不相信,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既然受命于他人,一定有着见面,商讨,布局的过程。而这柳如烟说李安并未见过任何的陌生人。要么就是李安连自己的夫人也隐瞒着,要么就是柳如烟还不太相信自己。 “在尚书府之外,老爷有没有见过陌生人,我不知道。在家里,真的没有见过。或者说,老爷见得的时候,我并不知道。” 盯着柳如烟看了许久,肖尘缓缓的起身:“王文成既然将你们抛至荒野,那你们就暂且在这里住下,我会安排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尚书府的事情,就交给东厂去做。” “大人,我担心老爷的安危,我想回去。”柳如烟看着肖尘,小声的说道。 “在王文成的心里,你们此刻已经是死人了。突然回去,夫人就不怕王文成狗急跳墙,对李安下手吗?”肖尘站的笔直,消瘦的身子如同一把利剑,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这。。。我听从大人的安排。”柳如烟将身旁的孩子揽在了怀里,缓缓低下了头。 肖尘看向那几名救人的暗哨:“你们几人留在这里负责夫人的安全,客栈继续征用,事情完毕,回东厂支付银子,补偿客栈损失。” “是。”那名报讯暗哨躬身回答。 客栈外面,肖尘和段天明已经上马。 “下来怎么办?直接抓捕王文成?”段天明勒着马缰绳,急切的问道。 “先不急,我们的目标不是王文成,而是他背后的阴谋。你先回东厂,再调动一些人手,确保柳如烟的安全万无一失,她可是我们有力的证人之一。” “你呢,准备去哪里?” “我去会会李安。”肖尘看着尚书府的方向,淡淡一笑。 尚书府大厅,李安面容憔悴的坐在中堂的椅子上,王文成亲自倒的那杯白开水放在桌上,旁边是那五千两面额的大银票。 “大人,紫衣校尉肖尘求见大人。”一名守门的下人,匆匆跑到了客厅门口,弓着身子低声说道。 李安此刻的心情又是痛苦,又是愤怒。 被人用妻儿的安危威胁,这种憋屈,李安想要对着墙壁大喊一声发泄一下。 “肖尘?他来干什么?我已经不再针对与他,他还行做什么?他要杀了我吗?”心中的情绪无处宣泄,李安冲着下人就是一顿发火。 “李大人,你就这么的不待见我啊?第一次冲我示威,第二次给下人发火。咱俩好像之前并没有什么仇恨吧?”肖尘双手背负,从客厅外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微笑。可这微笑看在李安的眼里,却如同死神的索命镰刀,让他不寒而栗。 李安站了起来,急忙迎了过来,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紫衣大人说笑了,上次是我无礼,冲撞了大人。而大人没有当场斩杀于我,已是天大的恩惠。今天尚书府出了一点事情,我心情不好,啰嗦了几句,还希望大人不要计较。” “哦?大人心情不好?那不如我来做东,一起出去喝两杯?” 肖尘眨了一下眼睛,让李安竟有点摸不着脑袋。 第187章 宛若两兄弟 尚书府,就在肖尘进入院子的同时,在另一栋房屋的墙角处,一道人影却漏出半张脸,偷偷地观察着。 正是王文成。 虽然将李安的妻儿当做人质,来威胁李安就范的目的已经达到,但王文成还是有点不放心,仍然躲在暗中观察着。 而肖尘,也是想到了这点。 他想将李安从汉王那边拉过来,而这样的谈话内容,绝对不能在尚书府进行。 谁知道哪一名下人,已经成为了王文成的心腹,随时会偷听两人之间的交谈内容。 可怜的李安,堂堂刑部尚书,却没想到自己安乐窝,早已沦为了别人的战场前沿。 “喝两杯?”李安一怔,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傻傻的看向肖尘,再次确认道:“紫衣大人说,要和我出去喝两杯?” 肖尘双手背在身后,低着脑袋,迈步轻跨过客厅的门槛,又抬起头,一脸的笑意。 “李大人是不想和我喝一杯,还是说,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没有没有。”李安急忙摆动着双手,“大人说哪里的话,能和大人一起喝酒,乃是我的荣幸。只是,外面寒冷,大人若是想喝,尚书府也有着几坛子好酒,我让伙房弄几个菜,咱们在这里喝。” 无论是肖尘砍断坚硬古剑的那一刀,还是后来对自己居高临下的一番呵斥,在李安的心里,早已对肖尘恐惧不已。 他杀了礼部尚书仓成,虽然百官联名上书追责,可皇上始终没有表态。 李安相信,要取自己的项上人头,对肖尘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而今,他居然要和自己喝酒,这前后的变化,李安的小心脏竟然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当下,就要招呼下人,吩咐伙房准备菜品。 “李大人且慢。”肖尘抬手,制止了李安,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你一个月也就那么点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伙房能有什么好菜?” 李安惭惭一笑,被肖尘的这一句话说的双手似乎无处可放,只得交叉一起,放在了腹部,俨然一副被人戳破了面子的尴尬举动。 “让大人见笑了,伙房里确实没有什么硬菜。只是出去让大人破费,李安何德何能,能有此待遇。” 看着李安,肖尘不由得大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如果我第一次来尚书府,李大人是如此谦卑,你收藏的那把古剑,也不会毁于一旦。” 一句话,又将李安说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将地上的地板掀开,钻进去。值得低着脑袋,右手不停的揉捏着自己左手,来缓解心中的极度尴尬。 肖尘举目四处观察一番,确认那王文成没有偷听,转身准备出门,无意间往桌面一扫,却是看见了那一茶碗的凉白开,和旁边那面额巨大的银票。 “大人日子过的可真是节俭,茶叶都喝不起。”端起桌上的茶碗,在鼻子前嗅了几下,肖尘笑着说道。 而桌上的那张银票,似乎是没有看见一样,只字不提。 但李安,却是额头冒出了一层虚汗。 自己从未敢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只是这五千两的银票放在桌面,无异于一个奇丑无比的屎盆子,狠狠的扣在了头上。 双手颤抖的拿起银票,恭敬的举到了肖尘面前,喉咙已经开始颤抖,嘴巴哆嗦着挤出了话语:“大人,这是他人送与我的。我没敢收,请大人明鉴。” 刚才还是能和肖尘一起喝酒,喜悦的似乎可以上天心情,瞬间又被这一张银票,生生的抽回了地狱。 “朋友之间相互往来,对方应该也是看你日子过的清苦,接济一下罢了。装起来,别打了朋友的脸。”肖尘摆了摆手,似乎毫不介意的说道。 “用自己的俸禄养活一家人,日子虽然清苦,可也踏实。这种不义之财,我还是不敢收。”虽不明白肖尘的真实意思,可李安对于银票,还是坚持着他的做人原则。 “你都说了是朋友之间,哪里算什么不义之财,给你你就收着,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肖尘夺过李安手里的银票,一把就塞进了他的怀里。 “不过,今天的这顿酒得你请,你身上的银子,可是比我多。”一种诡异的笑容,又出现在了肖尘的脸上。 李安几乎要被肖尘折磨疯了。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心情一会上天,一会被打落地狱,一会又重新上了天。 若是搁在平时,李安早就破口大骂了。只是面对肖尘,这个御赐紫衣的东厂校尉,他得忍着,也只能忍着。 “大人稍等,容我去后堂取点银子。这张银票,我真的不能收啊。”李安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站住。”肖尘大喝一声,“你们这些文官,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自己的日子都过的一地鸡毛了,还要穷装清高?一个朝廷二品大员,喝水都是白开水,老百姓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今天就是这张银票,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剩下的你留着过日子。走。”肖尘拽着李安的肩膀,将他拉出了客厅。 看见自家老爷出来,门口的下人急忙躬身行礼。只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们大跌眼镜。 肖尘的一只胳膊搭在李安的肩头,李安陪着笑脸不敢拒绝。 两人就这么个不伦不类的样子,向街上走去。 尚书府外的东厂暗哨,看见肖尘,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肖尘朝着尚书府大门的方向,朝着暗哨使了个眼色,勾肩搭背的和李安继续朝前走去。 “李大人,你说今天我们吃啥?”一边在街道两边寻找着酒馆,肖尘一边道。 “大人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李安急忙附和。 “这银子,你花了是那样,你不敢花,还是那样。不如今天就好好的大吃大喝一顿。”看着远离了尚书府的大门,肖尘松开了李安。 此刻的李安,身着上朝的官服,大街上还是注意一下形象比较好。 李安心中一愣,似乎从肖尘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用意。 不管是朝廷,还是在汉王那里,自己都注定了没有好的结局,不如放开大吃大喝一番,即便是死了,也不枉然。 “就这里了。”在一处看起来店面不是很大的酒馆门口,肖尘停了下来。 第188章 我全都知道 这家酒馆,李安来过。 去年八月份,自己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江千啸,在这家酒馆里面商谈过一起案子。 酒馆里面没有过于贵重的菜品,也就是腊牛肉和一些时令蔬菜。加上一小坛子烧酒,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回家紧巴紧巴,省上一段日子,也可以将这张银票重新补全,到时候再退还给汉王,即便是死,李安还是骨子里不愿落下一个拿人钱财的名声。 走进酒馆,掌柜的急忙迎了上来。满面笑容如同春风拂面:“二位大人,里边请。” 虽不识得李安身上的官服到底是几品,但无论是几品,也比平头百姓有地位多了。掌柜的一边弓着身子,一边努力的招呼着。只希望这种朝廷的大人以后能多来几次,照顾一下酒馆的生意。 或许今儿是元宵节的缘故,酒馆里看起来颇为冷清,大厅里的六张桌子,连一位客人都没有。 “掌柜的,这是元宵节给小二放假了么?自己亲自上阵啊。有没有包间,安排一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肖尘颇感满意。 酒馆虽小,装修风格倒是颇为温馨,少了几分饮酒畅谈天下的豪迈,反而有着些许对坐相叙旧情的温馨。 “有有有,楼上都是包间。大人楼上请。”掌柜的满脸笑意,对着阁楼的楼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来到二楼,一排四五个包间。肖尘随便找了一个,推门而入。 掌柜的紧跟身后,将方桌旁的椅子往出一拉,抬起胳膊,用自己的衣袖急忙抹了几下。 “两位大人,今儿要点什么?” “挑你这拿手的硬菜,来上四五个就成。”肖尘一边回答,一边让过第一张椅子,对着旁边的李安道:“大人入座。” 被肖尘如此对待,李安心中有点惶恐,刚想要拒绝,便被肖尘按在了上位。 也只得坐了下来,等待着肖尘接下来的一番安排。 “二位大人不要酒么?咱酒馆有着十多年的陈年女儿红,酒味醇香,乃是一道招牌。”掌柜的笑着,极力的推崇着自己的烧酒。 肖尘摆了摆手:“酒就算了,来一壶好茶。记着,要熟茶,暖胃的那种。” “好唻,二位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准备。”掌柜的应了一声,兴匆匆的走出了包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看那掌柜的退出了房间,李安看向肖尘不解的问道:“紫衣大人,您不是说喝上两杯么,这怎么又不要酒了?” “这酒,以后再喝。李大人心中有事,当保持头脑清醒寻求解决方案才是,借酒消愁非但于事无补,更有可能影响了大人对事态的判断。”肖尘将身子全部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桌面,随意的轻扣着,满脸颇有深意微笑。 “唉。”李安叹息了一声,“以前,我与紫衣大人并无交集,只是主观的以为斩杀仓成,是大人对朝中百官的耀武扬威。这两次的接触,才发现大人并非百官认为的那样。在此,对于在朝中带领百官对紫衣大人的追责,我真诚的向你道歉。” 抱起双手,李安对着肖尘就是一礼。 “此事,都是小事。我被皇上御赐紫衣,在朝中引起嫉妒,从而被百官指责,乃是正常。时间久了,大家习惯了紫衣的存在,也就各忙各的,不会再过多的关注了。” “只是,我感觉李大人的烦恼,是来自尚书府内部吧?”盯着李安,肖尘准备直入话题。 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传了过来。 掌柜的端着一个木盘,推开了包间的房门。 “二斤卤牛肉,精制猪心,红烧排骨,糖醋里脊肉,外带一壶上好的熟茶。二位大人慢用。”掌柜的将菜品一一摆放在桌面,躬身退了出去。 肖尘拎起茶壶,给李安倒了一碗,放在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李大人,喝完热茶,先暖暖身子吧。”肖尘笑着说道。 李安的内心,此刻异常复杂。 自己最信任的管家,将自己的妻儿带走当做人质。而自己一心敌对的人,却来给自己宽心。这个场面,看起啼笑皆非,却又苦涩不已。 “谢谢紫衣大人。”李安仰头一口气将碗里的茶水喝干,却如同喝了一碗黄连水一般,浑身苦了个透。 “来来来吃菜。”肖尘动起了筷子,“李大人尝尝,这酒馆的饭菜味道如何。” 原本心情就不好的李安,面对着桌上的饭菜,不由得想起了一直亲手为自己做菜的夫人,一想到妻儿此刻沦为了人质,再也没有了任何吃饭的心情。 将握在手中的筷子又轻轻放下,脸上带着尴尬的微笑:“大人您吃吧,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没有多少食欲。” 将一块里脊肉咀嚼一番,咽下了肚子,肖尘放下筷子。 “李大人是担心妻儿的安危么?” 李安点点头,正要诉苦。忽然一脸惊诧的看向肖尘,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大人怎么知道我的妻儿有危险。” 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肖尘又砸吧了几下嘴巴,方才慢条斯理的道。 “我今天费尽周折将李大人带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妻儿现在很安全,你就放心的该干啥就干啥。该吃吃该喝喝,来吃菜。”指着桌上的盘子,肖尘又夹了一块里脊肉放进了嘴里,“这道菜不错,大人动筷子啊。” “紫衣大人,我的妻儿被王管家带走了,他们现在并不在府上。”看着肖尘,李安说道。 如果问责,紫衣大人说过,只问责自己,不牵连家人。 可现在,已经不是这么一档子事了。自己的妻儿,已经被管家当做人质带走,至于以后能不能见到,都说不定。 “我知道,来吃菜。你下朝回来应该还没吃饭吧,吃吃吃。”肖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大口的吃着糖醋里脊肉,好像几辈子没吃过一样。 “可是大人,”李安仍旧不甘心,“妻儿不在身边,我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说道此处,李安忽然一愣:“大人,您知道王管家带走了我的妻儿?” “啪”的一声,肖尘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我说了知道就是知道,你怎么这么的婆婆妈妈。吃菜。” 第189章 力有所不及 酒馆里一片寂静,楼上的包间更是死寂一片。 肖尘的突然高声,让李安满肚子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只得拿起筷子,随便的在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无声的咀嚼起来。 李安的心里有点憋屈,自己堂堂刑部尚书,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被一个小伙子这样呵斥着,还不敢顶嘴。 又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着,似乎只有将嘴里的肉全部咬碎,方能解心头之恨。 一时间两人说也不说话,真正的坐到了来酒馆就是为了吃肉的目的。 看着桌上的几道菜被吃的露出盘子,肖尘方才停下了筷子,用手抹了一下嘴巴,打了个饱嗝。 “谢谢李大人的款待啊,下次我们还来这里,不过呢,我做东。”拎起茶壶,给二人的茶碗满上,肖尘意犹未尽的说道。 看着肖尘终于开始说话,李安急忙放下筷子:“紫衣大人,我的妻儿真的平安无事?” “什么紫衣不紫衣的,我若是被扒掉了紫衣,你是不是就不会称呼我了?我叫肖尘。”端起茶碗,肖尘抿了一口,砸吧着嘴巴,不满的说道。 “好好,我以后将你肖大人。”李安尴尬的一笑。 “我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而你是刑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这个称呼不太合适。算了,以后叫我肖兄弟吧。”从桌上拿过一个牙签,肖尘慢条斯理的剔着牙缝里的瘦肉残渣。 李安心里憋屈死了。一说到正事上,连一个称呼,都这么的婆婆妈妈的计较,你这是故意吊我胃口啊? 可是,他又不敢反驳,只能继续讨好的道:“肖兄弟,你怎么知道我妻儿被王文成带走了?” 低着头,见刚才剔出的肉渣吐在地上,肖尘道:“我是东厂的,东厂是干什么的?就是盯着你们这些朝廷大员的一举一动找事的。只要是你尚书府外面发生的事,就没有我东厂不知道的。” 李安一愣。大家都知道东厂就是皇上的眼睛,职责就是盯着自己大臣的一举一动,防止他们违法犯罪。 可你这样说也太赤裸裸了吧。盯着就盯着,还非要将找事说出来,这不是让大家都难堪么。 心中很是不满,可脸上依然得陪着笑容。 “肖兄弟可知道我的妻儿,现在何处?” 肖尘将身体往后一挪,挺直腰板,表情也随之严肃起来。 “王文成给他们服用了迷/药,拉到城外的荒沟里扔了下去。” “什么?”李安猛地站了起来,“这王文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肖尘摆摆手:“李大人稍安勿躁,坐下听我说完。” “这王文成,在尚书府做奸细也就算了,居然对我妻儿下如此毒手,不将他绳之以法,对不起我这一身官服。”李安怒气冲冲,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东厂的人一直在尚书府四周保护着大人的安危,这王文成一出门,他们就跟了上去。等到了荒郊野外,王文成将夫人和公子抛下荒沟离去之后,东厂的人已经将他们救了上来,妥善安置了。否则,这个时候,他们早已冻死在荒沟底部了。” 肖尘淡淡一笑道。 推开身后的椅子,李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李安在这里替他们母子叩谢肖兄弟的救命之恩。” 说着就在地板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重新回归座位。 “东厂的宗旨就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允许无辜之人白白搭上性命。夫人公子现在有东厂校尉保护,李大人尽可以放心。我不明白的是,王文成为何要如此对待大人?” 肖尘打消了李安的顾虑,直接切入正题。 “唉。”李安叹息一声,“他们是因为我这两天不再积极的针对肖兄弟,想以妻儿做人质来威胁于我,好继续带头向紫衣发难。” “向紫衣发难?这么说来,你们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紫衣?”肖尘淡淡一笑。这些人,果然是在向皇权挑战。 点了点头,李安犹疑了一下,横心道:“今天,我就和肖兄弟全说了吧。” “我能坐上刑部尚书的位子,除了自己的努力,更大的原因是当时汉王的力荐。所以,总的来说,我的立场,更倾向于汉王。前段时间,汉王派遣一名密使来到了尚书府,告诉我汉王希望我号召百官,对肖兄弟斩杀仓成的事情大做文章,并且安排一些操作细节。” “而后,我便按照汉王的要求,号召百官,追责肖兄弟。那天,肖兄弟来到府上,一番话语之后,我想明白了,挑衅皇权就是自寻死路。第二天,便消极怠工,不再继续上折子,放弃了对肖兄弟的追责。” “汉王知道了此事,对我很是不满,便吩咐潜藏在尚书府的王文成,掠走了妻儿,要求我继续之前的操作。一边对位进行威胁,一边又用银票拉拢,可谓软硬皆施。” 说着,李安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张银票:“这就是汉王让王文安给我的银票,美名其曰让我贴补家用。” 看着李安手中的银票,肖尘淡淡一笑:“给你,你就用,反正这银子也不见得干净,替他们花了就花了。不过,李大人既然知道的实情,今后打算怎么做?” “若他们能善待妻儿,我或许会一如既往的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而今,他们却是将我的妻儿要偷偷杀害,反而告诉我妻儿已经被妥善安排。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们准备将我利用完毕,再杀人灭口罢了。” “我打算,和他们鱼死网破。” 说到此处,李安的脸上满满的决然。 肖尘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窗口,看着下面的京城街道,又回头看向李安:“鱼死可以,但网不一定要破。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激怒皇上,从而迁怒于带头反对郑和远航的太子。我们只需要破坏他们的这个计划就行。” 李安一愣:“肖兄弟的意思,不动那汉王?” “动得了么?动不了!只要保护好太子,就是对汉王的最大反击。至于说问罪,这点事情,皇上是不会动他的,我们也不用白劳神。” 肖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 第190章 管家起疑心 包间里,虽然有着火炉提温,桌面上的残羹剩饭也早已凉透。 李安总算是明白了,肖尘原来是一心拥护太子,也可以说是太子**。 而自己,实打实的汉王一派,他这是想拉自己拥护太子啊。 “肖兄弟,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探着身子,李安轻声问道。 肖尘一愣:“李大人何出此言?” “肖兄弟一心维护着太子,应该就是太子的人了。”李安终于露出了笑容,自信的说道。 看着那一脸自信的李安,肖尘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李安怎么老和脑子被驴踢了似的,好好的为朝廷尽忠不好么,非要分成谁的人拉帮结派。还一脸的自信,好像自己猜对了一样。 “我是朝廷的人,不是太子的人,我连太子长啥样的不知道。” “不是太子的人?那肖兄弟为何这么尽心的维护太子?”李安追问道。 “维护太子,是因为太子是正统。我不想看着皇子夺嫡,搞得朝纲混乱民不聊生而已。皇上多次北征,百姓已经苦不堪言,若是因为夺嫡再起风波,百姓恐怕真的都活不下去了。我在村子里吃着百家饭长大,对于平民,我有着太深的感情,若非要说我是谁的人,那我就是百姓的人。” 看着窗外,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些话,倒是出乎了李安的意料之外。在他的心目中,东厂在那些太监的领导之下,一定是仗着皇上的恩宠,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打着为皇上办事的名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而这肖尘,行事虽然霸道一点,却也是正义之举,心中不由得敬佩起来。 “肖兄弟你吩咐吧,下来要我怎么做?”拍着胸脯,李安义愤填膺的道。 “和汉王对着干,惹得他发怒最好。一个发怒的人,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决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抓住机会,将他的党羽清除,为大人您出这口恶气啊。”肖尘笑着,拍了拍李安的肩膀。 “王文成呢?动不动他?” “动了他,谁来通知汉王?”肖尘诡异的笑了起来。 。。。。。。 尚书府,王文成右拳敲打着左手掌,在自己的房间里焦急的走来走去。 李安和肖尘,勾肩搭背的一起上街,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示。 若是这肖尘用特殊的手段,将李安拉拢过去,这对汉王可是一个绝对的大损失。 李安怎么说也是六部主官之一,在朝廷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而汉王,目前并不能插手朝政,虽说其他各部也分散着一些自己的人,但李安绝对是最有力的话语人之一。 王文成有点想不通,前几日肖尘还怒气冲冲的要取了李安的项上人头,今天怎就又开始老友一般的出去喝酒?莫非,他是给自己故意演戏? 也不对啊,就算是肖尘有所图,可李安的脑袋可是差点被肖尘拿走,他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的让肖尘勾肩搭背的出门,他的身上可是穿着官服,他就不怕有人说闲话么? 不行,这个情况,一定要和汉王禀报上去。 想到这里,王文成走到桌前,思索了一番举笔疾书了一封信函,转身走出后堂。 后堂之外,是尚书府的马厩。一名下人正用木叉,叉了一坨干草,准备放进旁边的马槽。 看见脸色阴沉的王文良,下人放下木叉,观察了一下四周,轻声道:“管家大人,出事了么?” 王文成从怀中掏出信函:“讲这份信函送出去,注意外面东厂暗哨。” “是。”下人轻声应道,接过信函放进怀里,将旁边的几个竹笼往马车上一扔,又拿起一个铁耙子放在马车上面,方才解下马匹,套在车上。 上下检查一番自己的打扮,纵身跳上马车,向着大门口赶去。 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王文成又急急追了上来:“等一下。” 勒住马匹,下人回头,一脸的疑问。 走到马车跟前,王文成压低了声音:“完了去左安门外打马草,顺便看看荒沟里的二人是否还在。” “嗯。”扬起手中的马鞭,马车缓缓出了大门。 这边肖尘和李安吃喝完毕,结了账,便走出酒馆大门。 看着不远处站着一名负责监视尚书府的暗哨,肖尘有点纳闷。此地距离尚书府有点距离,这暗哨跑到这里作甚,莫非是有情况? 当下,对着李安抱起了双拳:“李大人先行一步,我这里有点事情处理。” 看着街上的人群,李安心神领会,恐怕是东厂校尉有事禀报,也抱起双拳:“肖兄弟尽管去忙,我就先行回府了。” 看着李安消失于街上,暗哨急忙凑了上来,附在肖尘耳边:“早上的那辆马车,刚刚又出了尚书府,车上放着竹笼铁耙,看样子是要去野外打马草。” “打马草?这么大的尚书府,能没有贮备马草,需要随时外出去打?”心中快速的思索了一番,“速速通知段天明,做两个草人,穿上尚书府下人的衣物,扔到左安门外救起李安妻儿的荒沟里。” 接到肖尘的指令,段天明放下手中的酒壶,从十三役的马厩里牵出一匹骏马,翻身上马,疾风般的向着左安门内的那家客栈而去。 顾不上喘一口气,随便找了两件衣服让柳如烟母子二人换上,又从客栈伙房里找了一堆稻草,快速的扎成两个草人,将尚书府下人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带上一名救起二人的暗哨,急急出了左安门。 那打马草的尚书府下人虽然驾驶着马车,相对比较慢,可出发的早。若是让他发现沟底无人,所有的安排就会前功尽弃。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一切,返回的时候,终于在左安门口,遇见了那出城打马草的马车。 看着马车缓缓远去,段天明拍了拍胸口。 “但是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看来,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这名赶马车的下人,乃是王文良成为尚书府管家之后,招进来的汉王之人。 在街上那家杂货店将密函送出之后,便来到了左安门,看了一眼荒凉的城外田野,嘴里嘟囔着。 “这么冷的天,那二人早被冻死了,王管家也真是的,俩死人,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第191章 李安也开窍 辗转着来到了那处抛弃二人的荒沟,下人跳下马车,拿起车上的铁耙,装作在打马草的样子,四周打量了一番,向着荒沟边走去。 这条荒沟不是太深,可里面杂草丛生,尤其是长满了酸枣刺,想要下到沟底,也要费一番周折。 举目一看,沟底的枯草从里,隐约可见两个和自己身上衣物相近的“尸体”。 “唉,看那都没有挪窝的样子,应该是早都冻死了。打点马草,回去复命吧。” 嘴里嘟囔着,下人抡起手中的铁耙,开始打起马草来。 从肖尘那得到自己妻儿都平安的消息,李安万念俱灰的心情烟消云散,像换了个人一样,哼着小曲,走进了尚书府。 王文成迎了上来:“大人,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要不要奴才吩咐伙房,再给你热一下。” “不用,不是夫人做的饭菜,我吃不下去。”虽说肖尘交代要稳住王文成,可看见他,李安不由得就来气。 当下板起面孔,没好气的顶了一句,向着客厅走去。 那王文成也不生气,紧紧的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客厅。 坐在中堂的椅子上,看着跟着自己的王文成,李安道:“怎么,你已经将我的妻儿送走了,还紧跟着我,是怕我怕反水么?” 王文成一愣,这李安出去一趟,回来的底气足了很多啊。 “大人哪里的话,您和汉王都是自己人,反水这个词用着不合适。日后若是汉王得势,大人您可是功臣啊,又怎会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而甘于平凡呢?”王文成笑着,又开始给李安画大饼充饥。 李安想要发作,一想起肖尘的交代,只能将心中的怒火生生压了下去。 “但愿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汉王成事,我能跟着喝上一点汤,也心满意足了。”李安道。 听李安如此之说,王文成心中稍微安心了一点,又试探着道:“刚才,那紫衣校尉又来找大人的事了?” 李安本想发火。 我和肖尘出去,你一定看见了,在这里假惺惺的做什么关心。突然心中灵机一动。 都说东厂之人和锦衣卫一样贪婪,能让肖尘和我勾肩搭背,唯有银子的力量了。可我有多少银子,你王文成不清楚吗?除了你的那张银票,我哪来的银子送肖尘。 “可不是,我顶着被东厂斩杀的风险为汉王效力,那肖尘怎会轻易放过我。可他虽为紫衣校尉,也没有挡住银子的魅力。你的那五千两银票,我送给肖尘了。唉。。。” 李安一声长叹,似乎在叹息那银票还没暖热,就成为别人的了。 看着李安,王文成有点将信将疑。他不相信李安能真的和肖尘走到一起,他更不相信五千两银票就可以收买了肖尘。 “大人,您真的将那银票,给了肖尘?” “不给咋办?夫人和公子都被你带走妥善安排,可那肖尘生气的人是我啊。那天被他惊吓之后,我做梦都不想看见他。所以在朝堂之上,我也不敢继续针对他。今天他来,对我这两天的作为称赞了一番,可对于那天冲撞他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我是想替汉王办事,我也想用汉王打赏的银子,改善一下府上的生活。可我得先活着不是?” “那肖尘敢斩杀冲撞了他的仓成,同样就敢斩杀我。为了保命,我只能乖乖的献出银票。可那肖尘有点贪得无厌,将银票收起来还说,下次继续来府上做客。我已经一贫如洗了,下次他来,我哪里还有银票给他啊。” 将胳膊放在桌上撑着脑袋,李安不住的叹着气,表达着自己的无奈。眼睛的余光,却是从右手的指缝里,偷偷的观察着王文成的表情变化。 “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想要一心为汉王出力,保命乃是第一位。”王文成弓着身子,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看着王文成在思考,李安不失时机的道:“王管家,要不,你和汉王说说,将我也送出去吧。这尚书府呆着,实在是太危险了。肖尘那个魔头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府上,我提心吊胆的,也没法替汉王做事。我向皇上告假,去汉王府上躲一阵子。”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王文成急忙摆手,“大人您现在就是汉王在朝中的领头人物,怎可告假离开。至于这肖尘,既然他贪财,我们就将他喂饱便是。他虽然官职低微,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可他身上的御赐麒麟紫衣,足以让他在朝廷中呼风唤雨。若是能将他拉到汉王这一边,对于大人您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喂饱?我每个月就那么点俸禄,怎么将他喂饱?再说了,五千两银票给他,都没有泛起一点水花,谁知道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李安摇摇头,一脸的苦相。 “这个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和汉王上报。只要他贪,就好对付。银子对汉王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他拿了银子还不办事,到时候恐怕不好和汉王交代。”盯着李安,王文成淡淡的说道。 肖尘的事情,他也大概了解一点。此人心思缜密,很有能力,要不然也不会被御赐麒麟紫衣。关于贪财一说,倒是还真没有听说过。 话又说回来,大把的雪花银,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呢! “他不办事也无所谓。但他身着紫衣,有着莫大的权力,只要他不妨碍我们做事,就等于是在帮助我们了。”李安急忙说道,故意眼巴巴的看着王文成。 思考了一番,王文成淡淡一笑:“李大人说的对,只要解除了紫衣校尉对您的威胁,也就等于他在帮我们。当然了,若是能将他直接拉过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我这就去禀报汉王,给我们这里再划分点银票。” “若真能如此,那就最好不过。我这里先行谢谢汉王。”李安一脸的开心。 看着王文成急匆匆的走出客厅,李安不由得一声长叹。 “看来我之前还是有点木讷了,还是肖尘说的对,这些银票,不花白不花。你们敢如此对我,我虽然报不了仇,可多掏一点银子,心里还是比较爽快。” 咧嘴一笑,李安走进了内堂。 第192章 肖尘无过错 太阳偏西,京城里一片寒冷。 王文成刚走出客厅,就看见了那打马草回来的下人。 坐在马车上,袖着双手,不知道是寒冷,还是因为风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王文成急急走上去:“怎么样?两人可曾冻死?” 下人溜下马车,用衣袖在鼻子上一抹:“沟底两人脸色铁青,浑身僵硬,早已经冻得死死的了。” “那就好。密函呢?送出去了没有?” “出城之前,密函就已经送出。”下人双手捂着已经被冻得通红的脸颊答道。 “情况有变,你速速去将密函追回。” “啊?密函恐怕已经被送走了。” “快去追,无论如何都要追回来。”王文成怒道。 下人有点哀怨的将马匹从马车上解了下来,马鞍都来不及安装,直接跳上马背,原地将马匹勒的掉了个头,冲出大门。 翌日,寒风中,百官按照礼仪太监的指令,有序的进入了太和殿。 等百官都进入站立之后,太和殿的侧门缓缓打开。明成祖身着龙袍,双手背负,一脸威严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朝中百官,抬步走上了那摆放着大明最高权力象征的龙椅的阶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着明成祖在龙椅上坐定,百官高呼着,开始跪拜。 “众卿平身。”面带着一丝温和,明成祖向着朝下轻轻挥手。 “谢皇上。” 看着百官起身,明成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近日来,爱卿们对于紫衣校尉午门刑场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多有说辞。朕之所以没有给你们答复,也就是给你们留下了足够的时间考虑一下,此时到底该如何处置。今天,早朝的第一件事,让朕听听,这件事情经过你们深思熟虑之后,所得出的观点是什么。大家不要顾虑,畅所欲言就是。” 明成祖的脸上带着微笑,看向百官。 一道人影,从队列里跨出,站在了大殿正中央。乃是礼部侍郎丘壑。 “启禀皇上,我大明律法明确规定,凡是死刑,当由刑部审定,大理寺复核,再交皇上批复方可行刑。这紫衣校尉肖尘,在大庭广众之下,私自用刑,况且用刑的对象,还是朝廷二品大员,堂堂礼部尚书。他既没有将仓大人交由刑部审核,也没有提请大理寺复审,更没有禀报皇上定夺。身着皇上御赐紫衣,更应该以身作则,遵守朝廷律法。而肖尘,非但视朝廷律法于不顾,蔑视皇威,擅用私刑,将仓大人处死。臣恳请皇上,剥夺肖尘御赐麒麟紫衣,追究其蔑视大明律法,蔑视圣威之罪。” 站在大殿中央,丘壑双手作揖,一脸的正义,振振有词。 明成祖淡淡一笑:“丘爱卿说的没错,正常情况下,我大明律法,上到皇亲国戚,下到黎民百姓。应当人人遵守。” 随即,又在大殿之上扫了一眼:“还有哪位爱卿,同意丘爱卿的观点?” “哗啦”之声响起,百官纷纷跨出行列,站在了礼部侍郎丘壑的身边。 “臣等恳请皇上,剥夺肖尘御赐紫衣,追究其蔑视大明律法,蔑视圣威之罪。” 百官的呼声,在朝堂之上回响,久久不能散去。 明成祖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队列里孤零零剩下的几人。 “江爱卿,你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掌管着大明最高监察机构,却没有和大家站在一起,难道你对此事有着不同看法?”明成祖盯着江千啸,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百官听见皇上的点名,纷纷回头向着后方看去。 “这江千啸自命清高,关键时候分不清是非曲直,真不知道他的左都御史是怎么当的。” “您没看见,都察院的那些人都没动吗?这江千啸,真是想害死整个都察院。” “那右都御史万顷也没个主见。江千啸一意孤行,他万顷就不知道带着都察院的人,和大家站在一起么?唉,我看都察院这次,要彻底的覆灭了。” “看皇上的脸色,分明对此不满。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填补都察院的空缺。” “今天下朝,一起去吏部坐坐?” “。。。。。。” 盯着和大家格格不入的都察院众人,百官开始私底下窃窃私语。 在大家等着看热闹的目光中,江千啸大袖一摆,跨出了队列,双手作揖,一脸严肃的看着明成祖。 “百官都在指责紫衣校尉滥用私刑,可臣以为,他并没有动用私刑。众所周知,所谓私刑,乃是在隐蔽的空间,使用手中的权利,对他人用刑。我想问问诸位,万众瞩目的午门断头台上,算不算隐蔽空间?当时下朝的百官都在现场,有哪一个看见紫衣校尉对仓成辱骂或者严刑逼供了?” 侧身看向百官,江千啸双目炯炯有神,等待着大家的回答。 这一句话,却是将众人都给问住了。 自始至终,都是仓成对肖尘进行指责,而肖尘一直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恭敬态度。 大殿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敢站出来理论。江千啸说的都是事实,面对事实,如何去进行理论? 看见大家不再言语,江千啸又将目光看向明成祖,恭敬的道:“启禀皇上,不知道其他大人当时看见了什么,臣只看见,是那仓成自己爬上了断头台,要求紫衣校尉砍下他的脑袋。而紫衣校尉也是劝说了许久,都未曾将仓成劝说下来。在臣看来,仓成是因为误了廖向河的行刑时间,自感无脸面对皇上,面对朝中百官,才以死谢罪。这又与紫衣校尉何干?” 江千啸洪亮的声音在大殿里盘旋,听在百官耳中,尤为刺耳,却又无法反驳。 当时,确实是仓成趴在断头台上,高喊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肖尘拉了几次,都没有将仓成拉下来。 这是百官有目共睹,谁想否认,也做不到。何况现场还有着成千上万的京城百姓,围在台下看着。 明成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照江爱卿这么说,紫衣校尉肖尘,并无可追责之处了?” 江千啸腰板挺得笔直,斩钉截铁的道:“紫衣校尉并无过错,当然也就无责可追。” 第193章 这货是疯了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江千啸的一番话,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尺浪,在所有人的心中掀起了酣然**。 本来朝中只有一道呼声,即便是皇上不同意处置肖尘,也会照顾白光的情绪,温婉的拒绝大家。 而现在,有了江千啸的这种观点,若是被皇上认同,就等于说,其他人的观点都是错误的。众人不但会受到皇上的不待见,以后在东厂那里,也一定会给自己埋下祸根。 但偏偏江千啸的言辞不容反驳,他说的两点,都是以事实为基础,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明成祖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情极度的逾越。 一改刚才严肃的姿态,将身体往后一靠,放松的靠在了那宽大的龙椅上,深邃的目光看向江千啸身后。 那里,站着刑部尚书李安。 “李爱卿,朕记得,前几日是你带头提出问责肖尘的,这短短的三四天,怎么就离开了追责肖尘的队伍,而选择了闭口不言?莫非,是那肖尘仗着紫衣,威胁了你?你记着,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有什么顾虑,尽管提出来,朕为你做主。” 明成祖的目光依旧的深邃,而这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来,若是肖尘用强,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百官心中又起了波澜。 皇上说的没有错,大明是一个讲究律法的王朝,任何人再大,也大不过律法,大不过皇上。 这紫衣校尉,之前斩杀了仓成,已经违背了朝廷关于死刑的明文规定。而今,若是因为要追责自己,而对刑部尚书进行威胁,俨然已经是仗着紫衣加身,将整个朝廷不放在眼里。这样持宠放旷之人,皇上岂能放过。 “我看,那紫衣校尉一定是威胁了李尚书,要不然的话,作为一个追责对方的发起人,怎么会好好的中途退出。” “你不知道,那紫衣校尉身手可是了得,抓捕廖向河的时候,一刀就将锦衣卫的死士劈成了残废。” “廖向河也是锦衣卫中的绝顶高手,他的左臂都被那紫衣校尉给砍掉了。” “唉,若是不持宠放旷,这紫衣校尉还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 “可不是,才才穿了几天的紫衣,就不将朝廷大员放在眼里,若是在给他一点时日,恐怕会成长为朝廷的一大祸害啊。” “。。。。。。” 百官又开始私下窃窃私语。 更有甚者,将目光投向了江千啸代表的都察院方向,满脸都是同情。 满朝文武都要追责紫衣校尉,而你都察院非要站出来唱反调,现在好了,连皇上都要为刑部尚书李安撑腰,这紫衣校尉看来是彻底完蛋了,整个都察院也要跟着陪葬。 可那左都御史江千啸,似乎对明成祖的话语充耳不闻,板着个脸,一副天塌下来也巍然不动的神态。 李安清了清嗓子,从队列中跨出。 “启禀皇上,”李安双手作揖,身子微弓,恭敬的道:“微臣对紫衣校尉提出异议的第二天,他就在傍晚时分到了尚书府,也确实威胁了微臣。” 大殿里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片刻时候,一道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此起彼伏。 就连一直稳如泰山的江千啸,也眉头微微一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整个大殿,只有明成祖的表情至死至终,没有丝毫的改变。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在朝中百官的脸上逐一扫过,最终又停留在了李安的脸上。 “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让大家听听,那紫衣校尉是怎么威胁与你。”明成祖道。 明成祖明白,按照肖尘以往的行事作风,即便是到了尚书府,也绝对不会对他进行威胁。要么不出手,要是出手也绝对不会留下后患。 他还真想看看,这李安能编出个什么故事来。 “启禀皇上,当时微臣正在写第二天的奏折,那肖尘来到了门口。微臣想着,自己与他并无交集,况且当时正在追责于他,本不打算见。家丁禀报,那肖尘自称在易州处理了易州知州和当地制假贩假的一个家族,想要在刑部备案。微臣不得已,才答应见他。” 说到这里,李安脸上现出一抹尴尬的微笑:“说来惭愧,微臣的家人连同府上的开支,每个月的俸禄,基本上刚刚够花。家中的茶叶,也只购买的一包,而且只有在来客人的时候,给客人泡上,平时,我自己都喝的白开水。” “可能是主观上的原因,我对那紫衣校尉并无好感。所以,在他进门商讨易州之事的时候,也没有上茶,只是倒了一碗白开水。那紫衣校尉倒也没嫌弃,喝着白开水,和微臣说起了易州之事。期间,微臣因为对那紫衣校尉有所偏见,但对方彬彬有礼,又找不出毛病,微臣只能对着白开水指桑骂槐,顺便抱怨了一下府上人口众多,入不敷出。” 李安咽了一口唾沫,叹息了一声。 “谁知道,那紫衣校尉却勃然大怒,指着客厅里微臣无意中收集的一把古剑,开始大声的呵斥微臣。他说,有收集古董的银子,不知道将府上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身为朝廷二品大员,不懂得恪尽职守以身作则,却学着别人收集古董,反而对朝廷的俸禄随意抱怨。” “似乎训斥的还不过瘾,那紫衣校尉仗着自己过人的身手,生生将我那异常坚硬的古剑,从中间劈成两半。并且威胁微臣,以后若是继续沉迷于外物而荒废本职,他对我绝不客气。” 说到这,李安抬起胳膊,用那宽大的朝服袖子,在并无虚汗的额头上,轻抹了一下。 朝堂上,再次的安静了下来。 百官一个个低着头,心中却将李安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这李安脑子是不是下雨天进水太多,里面已经变成鱼池了,真不知道他是告状,还是替紫衣校尉开脱。 就连一旁的江千啸,也是半张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这话能从李安的嘴里说出来。 这李安,一向胆小怕事不善言谈,今天怎么变得口若悬河? 最主要的是,他的话怎么听,也听不出来有状告紫衣校尉的味道,更多的像是在褒扬对方。 这货,一定是疯了。 第194章 精湛的演技 就在百官心中纷纷咒骂李安的时候,明成祖的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这李安几斤几两,他心里清清楚楚。 要想让他退出追责的队伍,那很简单。只要拿出东厂的梅花令在他眼前晃一晃,他就会犹豫不决,最终因为胆小怕事而自动退出。 况且肖尘不仅有着紫衣加身,更是有着当众斩杀礼部尚书仓成的前车之鉴。一句话,足以让李安心惊胆战,考虑自己该怎么做。 可是,能让李安勇敢的站出来,口若悬河的为自己表功,并且没有一丝的虚假之意,甚至怕大家不相信,还刻意的做出擦汗的假动作,肖尘到底对他使用了什么法子?难不成,是给李安吃了迷/魂/药? “李爱卿,这就是那紫衣校尉对你的威胁?”明成祖坐直了身子,颇有深意的问道。 似乎是感觉擦一下汗不会被所有人看见,李安又抬起衣袖擦了一下干巴巴的额头。 “那紫衣校尉的刀很快,微臣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出刀的,客厅里管家磨了三天也没有开刃成功的古剑,被他一分为二。皇上,微臣当时心里真的怕啊!”说到这里,李安不知廉耻的又抬起衣袖,抹了一下额头。 百官面对皇上,一个个低着脑袋,眼睛的余光只能看见李安擦汗的动作,却根本看不见他额头到底有没有汗。 而高高在上的明成祖,却是没有在李安的额头上看见一滴虚汗。 当看见李安第三次擦汗的动作,明成祖真想冲过来,给李安两个大嘴巴子。 凡事有个一二,哪有再三再四,你真的以为我鼻子上的两个眼睛是摆设不成。 心中对肖尘,也顺带着有点气恼。 这李安,虽然不是特别的优秀,但朕能让他担任刑部尚书,肯定是有着某些过人之处。堂堂大明六部之首,朝廷二品大员,生生让你给培训成了一个戏子,在大明的朝堂之上给百官做戏,给朕做戏。 恼过之后,心头却又泛起一股欣慰。 肖尘啊,朕还真没看错你。不但有勇有谋,更是有着非常的驭人之术。这麒麟紫衣,朕没有白赐予你。 “哈哈哈。。。”明成祖大声的笑了起来。 “李爱卿不必害怕,他紫衣校尉肖尘再有身手,也是朕的臣子。只要你忠心耿耿为大明做事,我想他是不会随便伤害你的。” 明成祖笑着,肆无忌惮的笑着。 这句话看似在对着李安说,但话意却是包含了朝堂上的每一位文武大臣。 不经意间,明成祖竟配合着李安,演戏给百官看。 “微臣身为朝廷臣子,理应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安不失时机的开始表忠心。 明成祖大手一挥:“朕的臣子,岂会有不忠心的。李爱卿的忠心,朕更是看在眼里。不过,有一点朕始终不明白,执行死刑,第一关要过的就是刑部。肖尘杀了礼部尚书仓成,看似没有将刑部放在眼里,你带头发难与他朕能理解,但你又退出指责他的队伍,朕却是始终都想不明白。你可否给朕与百官说说,为何会有如此变化。” 李安清了清嗓子:“开始的时候,微臣正如皇上说的那样,认为紫衣校尉没有将刑部放在眼里,没有将大明律法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带头向他发难,鼓动百官追责于他。这里面有为刑部讨回面子的成分,更多的是,对御赐紫衣的嫉妒在作怪。这一点,微臣至今心中亦是万分惭愧。” “其实,在当天紫衣校尉毁了微臣的古剑之后,微臣并没有气恼。微臣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才会一时怒发冲冠。之后,我们心平气和的坐了下来。” “微臣问他,为何不经过司法程序,就将礼部尚书仓成当众斩杀。听见这句话,紫衣校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微臣。他说,若是冲撞他本人,他反而会去和仓成道歉,毕竟仓成是礼部主官,有着许多事情要做,这个轻重他还是分的来。” “但是,当天他身着紫衣,代表的就是皇上。冲撞紫衣,就是冲撞皇上。大明的江山,就是皇上的江山。大明的律法,就是皇上的律法。蔑视皇威当株连九族。” 最后一句,李安刻意提高了嗓门。株连九族四个字,在大殿里久久回荡,不肯散去。 听到这里,原本脸上带着微笑的明成祖,身子缓缓向后面靠去,翘起右腿,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在百官脸上一一扫过,脸色也逐渐的阴沉下来。 百官一个个低着头,汗水早已经将后背打湿。 扫了一眼明成祖那阴沉的脸,李安的身子也微微有点颤抖。 “微臣不解,蔑视皇威理应株连九族,为何紫衣校尉却单单杀了仓成,却放过了他的族人。便问他为何这样做。那紫衣校尉回答,对皇上的大不敬,乃是世间最大的罪过。他当众斩杀仓成,第一要告诉世人,对皇上不敬,下场就是格杀勿论。第二,他是心疼仓成。一生兢兢业业清清白白的为朝廷做事,家里更是一贫如洗,一家人对此毫无怨言,鼎力支持他为朝廷鞠躬尽瘁。最终却落得这个下场。” “第三,他替皇上考虑。虽然说蔑视皇威株连九族,可仓成是无意为之。但即便是无意,这铁定的事实,只能用他的脑袋来换取下一辈子的克制。但若是因此而株连九族,天下百姓恐怕会心寒。” “最终,紫衣校尉劝说仓成以死谢罪。这样的话,对得起家人,也重新竖起了皇威。” 李安抬起了头,后背挺得笔直。 “紫衣校尉以最小的代价,化解了仓成冲撞紫衣带来的严重后果,却被朝中百官加以追责,微臣李安惭愧啊,微臣对不起皇上多年来对我的教导,对不起朝廷对我的栽培。在这里,微臣自愿辞去刑部尚书一职,来表达微臣对紫衣校尉的愧疚。” “噗通”一声,李安双膝跪在了地上。 双手缓缓抬起,摘下自己的官帽放置于大殿的地面,整个人也随之伏了下去。 第195章 皇上的裁决 大殿之上,一片唏嘘之声。 这李安玩大了,竟然用顶上官帽为自己赎罪。 就在百官都为李安感到鄙夷的时候,一旁冷眼静观的江千啸心中不由得赞叹起来。 李安的这一举动,看似冒险,实则稳如泰山。 仓成用自己的脑袋,保全了自己的家人,而这李安看似用顶上官帽保全自己,实则在皇上面前表忠心。 对紫衣校尉的误解,就是对皇权的至高没有充分的认识,及时的抽身而退,惭愧的同时,积极地站在紫衣校尉这一边,江千啸似乎不认识眼前的李安了。 满朝的文武大臣,就属李安无能,可在这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李安比任何人都聪明,更有智慧。一番以退为进的说辞,一段看似指责实则褒扬的高谈阔论,最后居然还要摘下顶戴官帽唱一出苦肉计。 这李安,还真是人中龙凤,深藏不露。 原本以为,在这场指责肖尘的风波中,自己置身事外,就是最大的赢家,但和李安相比,自己也就是中规中矩而已,李安才是最后的赢家。 果然,看着伏倒在地的李安,明成祖面带微笑,对着身边的王小四道:“去,将李大人扶起来,顶戴官帽给他戴好。” “是。”王小四躬身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右手的洁白拂尘随着他的走动,在空中摇摇晃晃着,向着李安走去。 伏在地上的李安,早已经心花怒放。 肖尘给自己出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强大了。从此以后,皇上定然对自己刮目相看。回头一定要和肖尘多出去喝几次酒,多让他指导自己,怎样在朝中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在百官注视的目光中,王小四躬下腰,扶着李安的肩膀:“李大人,皇上让奴才扶您起来。” 这一句话,无疑又是晴天霹雳。 王小四是谁?那可是当今皇上的贴身太监,除了伺候皇上,眼睛里没有其他任何人。而今,却是将李安扶了起来,这是多高的荣誉?这事若是传出去,够李安吹一辈子了。 李安也懂得见好就收,手中拿着官帽,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受宠若惊的看着王小四。 接过李安手中的官帽,王小四举起胳膊,将官帽戴在李安的头上。似乎感觉戴的不正,侧着身子左右观察一番,又伸手调整了一下。 “这官帽,乃是皇上给你权力的象征,除了皇上,没有人可以摘下。还有,以后自己也不能随便摘下。”叮嘱了几句,王小四又迈着他的小碎步,回到了明成祖的身边。 看着李安重新带上了官帽,明成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扫了一眼堂下的百官,深邃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丝的威严。 “朕这一生,不是在带兵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战场上,面对敌人朕只能冷血无情,也记不起斩杀了多少敌军骁勇善战的猛将。而在朕御驾亲征的日子,都是太子监国。” 说到这里,明成祖扫了一眼百官最前方坐在椅子上的太子朱高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满。 “太子生性仁慈,为政宽厚。久而久之,皇威也因此而变得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触碰。渐渐的,在一些人的心里,把太子的宽厚仁慈当做好欺负。但是,你们忘了么,朱高炽只是太子,只是监国而已。在他的上面,还有大明朝皇帝,还有我朱棣活着。” 随着明成祖最后一句话的说出,朝中的文武大臣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就连大殿门口的礼仪太监,皇上旁边的王小四,也急忙跪了下来。脑门贴着地面,大气不敢出一声。 所有人明白,皇上震怒了,接下来的一定是一场狂风暴雨,至于谁能幸存,那只能看天意了。 “在此之前,朕昭告天下,紫衣所至如朕亲临。不知道是诏书讲的不明白,还是你们老了,脑袋不好使理解不了什么叫如朕亲临。仓成身为礼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更应该明白尊重紫衣就是顺从皇意。可他呢?仗着自己在朝中为官多年,公然冲撞法场,耽误对廖向河行刑,更是不将紫衣放在眼里。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他将朕的诏书当回事,看见紫衣如朕亲临,紫衣校尉会杀他么?” 明成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扫过堂下伏倒在地的百官的后脑勺。 “即便他如此的公然蔑视皇威,蔑视朕,我想问一下诸位,杀他,还需要刑部审核,大理寺复核,再交由朕审批吗?而你们,居然指责紫衣校尉的不对,要追责与他,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伏在地上的参与追责紫衣校尉的人,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浑身发抖,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地,竟形成了一个个的小水潭。 更有甚者,竟然伏在地上,被吓得晕死过去。 明成祖坐直了身子:“既然你们不满足仓成被当场处死,那朕就满足你们。” 看向下首跪着的李安,大声喝道:“刑部尚书李安听旨。” 李安急忙站在了起来,身子微弓,恭敬的低着头:“臣在。” “朕命你退朝之后,即刻着手调查仓成蔑视皇威一事,若是罪名成立,严惩不贷。九族之人,一个都不放过。” “微臣遵旨。”李安想要辩解,可听着明成祖的语气,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你们要求追责紫衣校尉,不是一天两天了,朕迟迟没有回应,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看看你们心中还有没有皇威不可触犯的意识。直到今天,你们还在坚持追责紫衣校尉。你们太让朕失望了。” “礼部侍郎丘壑,身为朝廷命官,眼中只有仓成,没有皇威,与仓成同罪。摘下顶戴官帽,刑部审理之后,推出午门斩首,九族尽诛。其他之人,官降一级,罚一年俸禄,留职查看。” 明成祖的最后裁决,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朝堂之上,可是有着数百的文武大臣,俗话说,法不及众,若真这样处置下来,只怕会产生哗变。 想到这里,太子朱高炽看向满脸怒火的明成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196章 皇命不可违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朱高炽双手作揖,恭敬的看向明成祖。 “说。”明成祖没好气的道。 他知道,这个内心仁慈的儿子,一定是要给这些大臣说好话。 “儿臣以为,仓成已死,既然紫衣校尉放过了他的家人,父皇就不要再追究了吧。而朝中大臣,也只是遵循朝廷律令,想要。。。。。。” 还没等朱高炽说完,明成祖“啪”的一声,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案几之上,身子更是一瞬间站了起来。 “闭嘴,你的这种开脱,乃是姑息养奸。满腹的妇人之仁,朕怎么放心将大明江山交于你的手中。”明成祖胸口快速的起伏,显然被自己的儿子气得不轻。 停顿一下,又看向李安:“刑部尚书李安听旨,朕命你将参与指责紫衣校尉的礼部左右侍郎全部收押刑部,审理之后午门外直接斩首。家产充公,九族诛杀。” 李安急忙躬身道:“微臣领旨。” 似乎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明成祖双目凌厉的扫过堂下:“还有没有人说情?” 百官无人再敢吭声,礼部的两名侍郎,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他们的心中,对太子有着说不出的恼怒。 本来,皇上诛杀一个丘壑立威也就罢了,你非要站出来去和暴怒的皇上求情,这下好了,整个礼部被一窝端。 你这个老好人,有时候真的让人无奈。 眼看着因为自己的开脱,却让更多人被诛九族,太子张嘴又道:“父皇。。。” “闭嘴。”明成祖爆喝一声,“王小四,将太子轰出大殿,一个月不许上朝。” “是。”应了一声,王小四缓缓的走到了太子朱高炽身边,对着朱高炽尴尬的一笑,手指着大殿之外:“太子殿下,请。” 朱高炽挣扎了几下,似乎还要分辨。 王小四抬起右手,轻推了一下朱高炽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太子非要逼着皇上,将朝中百官都杀光,才肯离去吗?” 一句话,将固执的而又老实的朱高炽瞬间点醒,暴怒中的大明皇帝,岂容他人对自己的言行随意指责,哪怕是自己的继承人,也不行。 “可是,后面的这几人,是因为我,才被连累诛九族的,我就这么走了,于心何忍?” 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几名礼部侍郎,朱高炽的心里后悔不已。 “皇上的脾气,太子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杀这些人,皇上也心痛。他们跟随皇上多年,也是为朝廷呕心沥血,建立了不少的功勋。可是,皇权至高无上,任何人都不得玷污。不杀他们,皇上何以立威,何以治理天下?此乃大是大非,还望太子殿下斟酌。” 王小四紧挨着朱高炽,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看了一眼狠狠等着自己的父皇,朱高炽低下头,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一拐一拐的走出了太和殿。 看着太子离去,明成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退朝,霍然又转了回来。 “正月三十,郑和第六次远航准时集结。退朝。” 。。。。。。 乐安州汉王府。 汉王朱高煦一脸不解的将手中的信函,递于身边的辅士莫离。 “王文成来函,意欲拉拢那紫衣校尉。先生对于此事,怎么看?”看着莫离,朱高煦眉头微皱,感觉此事有点蹊跷。 莫离接过信函,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的看完,脸上也带着一丝不解。 “能被皇上御赐紫衣,理应对自己的一言一行格外谨慎,这么明目张胆的伸手要银子,会不会是在给我们下套?”探着身子,莫离将信函放于桌上,谨慎的道。 朱高煦低着头,看着地板,双手背在手后,来回的走了几步。 “对于这紫衣校尉本人,我们只知道他叫肖尘,却没有过多的资料。此人无疑是突然出现的一匹黑马,杀我们了个措手不及。给他银子吧,怕他以此做文章,不给吧,就怕他从中捣乱。此事,还真是有点难办。” 朱高煦皱着眉头,一时间竟有点拿不定主意。 “此事,是从那李安的口中说出,并非那肖尘直面我们,想必不会有假。而且,银子是通过李安之手送出去,真正有什么事,自有那李安担着。只是,我们将那李安的妻儿给处理了,一旦以后李安问我们要他的妻儿,王爷,我们怎么回复他才是?” 莫离对于朱高煦的这个决定一点都不赞成,心中总感觉汉王府不差俩个人一口饭吃,何必将他们置于死地。 “这有什么好回复的,大事不成,就一直在汉王府呆着就是。大事若成,李安这种没有能力而又知道太多事情之人,怎可留他在世上。所以,他的妻儿,养着也没有什么用,杀了反而更稳妥一点。”朱高煦淡淡的说道,好像李安妻儿的性命,如同鸡鸭一般不值得上心。 听闻此言,莫离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寒意。 李安虽然在汉王和朝廷之间有点游荡不定,但他的妻儿乃是无辜之身,一方面还想利用李安,一方面却接着将他的妻儿作为人质之名,暗中杀害,这汉王的举动,着实让人有点心生退意。 但是,既然自己贪图富贵,进了汉王府,想要全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的保全自己吧。 “这件事,以小人看来,还是顺着那肖尘的心意比较好。只要他不找李安的麻烦,间接的也就是帮助我们。万一他本性就是一个贪婪之人,说不定王爷真的能将他拉拢过来呢。他现在风头正劲,若是能为王爷所用,那无疑是如虎添翼,王爷的大爷指日可待啊。” 莫离弓着身子,谨慎地说道。 “但愿如此。”朱高煦仰头看着屋顶,暗暗下了决心,“你去库里支上两万两银票,派人马上送往尚书府王文成那里,让他早做安排。” “王爷,两万两银票可不是个小数目,您要不要再斟酌一番?”莫离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都火烧屁股了,还斟酌什么。太子监国多年,眼看着他的势力越来越大,再不抓紧机会,就真的没有机会了。速去办理。” 看着京城的方向,朱高煦的眼睛里,充斥着满满的仇恨。 第197章 给朕补偿点 此时的京城,百官早朝早已散去,六部之一的刑部,却是一片忙碌。 刑部的位置,距离李安的尚书府没有多远,和都察院,大理寺三个朝廷的最高司法衙门毗邻。 对于朝廷的大案要案,或者颇有争议的案子,一般都会三堂会审。 而今天,皇上已经点名,礼部左右侍郎斩首示众,诛灭九族。所以,在刑部也不过是过过场子而已。 刑部大堂,李安一脸严肃的坐在主审位置,盯着堂下跪着的礼部左右侍郎,心中感慨万千。 若不是阴差阳错的认识了肖尘,自己的下场就和堂下二人一般无二。 虽然明白今天的刑部不用仔细的审理什么,李安依旧将刑部的所有官员一一集合到位,不为工作,就为了排场。 十三役,肖尘合衣躺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屋顶。 无意中救了李安的妻儿,将李安也说服的配合自己做事,距离瓦解汉王朱高煦的势力,解除皇子间夺嫡有可能带来的朝廷动荡,又近了一步。 房门咯吱一声,两道人影走了进来,却是厂公林尚礼和段天明。 “厂公大人,您怎么来了?”肖尘一骨碌站了起来,急忙行礼。 “好了好了。又没有外人,这么拘谨的干什么?”林尚礼摆摆手,就势坐在了屋子中间的火炉旁。 段天明急忙拿了两个凳子,一个递给肖尘,一个放在了自己屁股下面。 “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大发雷霆,不但追责仓成,诛灭九族,更是连礼部的左右侍郎一并的株连九族。太子在一边看不过,进行求情,也被皇上轰出了大殿,更是一个月不许上朝。”盯着肖尘,林尚礼微笑着道。 “唉,这伙文臣,我真不知道他们的书将脑子读死了还是怎么着,整个大明王朝,皇上最大的道理都不懂。我若是没穿紫衣合伙针对我也就罢了,一个个排着队硬着头皮往紫衣上撞,这不是等着挨削么。这下好了,应该都老实了。”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壶递于林尚礼,肖尘道。 “你这酒壶里是烧酒吧?我不喝,不喝。”林尚礼急忙摆手。 肖尘收回酒壶,抬头喝了一口,又递给了段天明。 段天明毫不客气,拿过来喝了两口,顺势将酒壶放在了自己脚下。 “我听天明说,李安那边又有了新进展?”林尚礼道。 “嗯。”肖尘点点头,“我现在已经基本上将李安拉拢过来了,下一步就是通过李安,引出汉王隐藏在朝廷的势力,将他们全部拿下。” 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牵扯到皇子的事情,我们还是要慎重一点。” “这个我心里有数,所以只瓦解他在朝中的势力,削去其羽翼就行。对了,厂公大人,今天皇上对李安是怎处置的?别我刚刚将他拉拢,又被皇上给收拾掉了。”肖尘急切的问道。 “哈哈哈。。。”林尚礼笑了起来,“这李安,今天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但口若悬河,更是学会了演苦肉计。他不但大力的褒扬你,还觉着自己带头针对你,心中有愧,当堂摘下顶上官帽,要辞官谢罪。我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如此的态度大变。” “褒扬我?还算他有点良心。我们东厂可是救了他妻儿的性命。”肖尘淡淡的说道。 林尚礼拍了一下脑袋:“我怎么就将这茬给忘了。不过,在我的印象中,那李安胆小怕事,不善言辞,今天的变化却是大的有些惊人。整个朝堂之上,凡是参与指责你的人,只有他一人全身而退。” “昨个下午,我将那李安叫到街边的酒馆聊了一会,纠正了一些他不合适的处事观点,没想到他学的挺快,还是个人才。”肖尘忍不住笑着道。 “什么不合适的处事观点,你也纠正纠正我呗。”对面的段天明见李安经肖尘的点拨,都成了“人才”,忍不住的说道。 “你无师自通,不用纠正。”肖尘抬头,白了他一眼。 林尚礼正要再说什么,房间的门“嘎吱”一声,再次被推开。小李子红着脸蛋,走了进来。 “厂公大人,皇上召您和肖尘进宫。”大口的喘着粗气,小李子道。 “还有我?皇上找我干什么?”肖尘眉头一皱。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还能不去不成?走,见了皇上不就知道了。”林尚礼站了起来。 乾清宫里,明成祖坐在他那御用的饭桌前,手里拿着一个甜点,轻咬了一口。 今日早朝,心中十分气愤,吃一个甜点,用那甜甜的味道,排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皇上,小林子给您请安了。”走进大门,林尚礼的腰身几乎弯成了直角,作揖道。 身后跟着的肖尘也急忙单膝跪下:“臣东厂校尉肖尘,参见皇上。” 嘴里面还含着甜点,明成祖摆了摆手,含糊的道:“起来,起来。” 林尚礼急忙上前,端起桌上的茶碗,双手递了过去:“皇上,喝口热茶,别噎着了。” 接过茶碗,将嘴里的甜点冲下,明成祖道:“今天,朕对于朝中百官追责肖尘一事处理的,你们可曾满意?” 肖尘心中一愣,有没有搞错,皇上这是给东厂表功? 老奸巨猾的林尚礼急忙表态:“东厂乃是为皇上办事,打狗也要看主人,有些朝臣蔑视皇威,针对东厂,皇上杀一儆百,也是无奈之举。” “嗯?”明成祖微微一笑,“杀一儆百,莫非你想让朕,将朕的大臣们全都杀了不成?” 看着明成祖脸上的笑容,林尚礼明白皇上这是和自己开玩笑,即便如此,也急忙摆着双手:“不是不是,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说,皇上英明,只有如此之做,才能让大臣们长包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明成祖目光一转,看向了肖尘:“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一下子杀了两名礼部大员,朕心疼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整个礼部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官员,为了东厂,朕付出这么多,你们是不是该给朕补偿一点?” 看着肖尘,明成祖的目光有点怪异。 第198章 俸禄补家用 一句话,将林尚礼问的莫名其妙。 东厂里面,除了太监,就是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官校尉,朝廷缺少的是文官大员,我们东厂想补偿,可拿什么补偿?总不能拉几名小太监,或者校尉去礼部撑门面吧! 然而,肖尘却是瞬间反应了过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皇上的心里,应该是一直惦记着清河店的王族长。怪不得他将礼部弄了个底朝天,原来是想给王族长一个自我发展的场所。 还别说,王族长心系天下,有品有礼,掌管负责大明文化,教育,编制,科举的礼部,应该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在易州的时候,那欧阳公子就是遭受了礼部不公平的待遇,才生生对朝廷失望,变成了一个自暴自弃,只沉醉于儿女情长的有学问的“废人”。若是能由王族长主管礼部,别的不说,给朝廷输送新鲜血液这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 通过公平的科举制度,为朝廷吸收一批思想先进,勇于创新的新人来参与国家的治理,逐渐替代那些老顽固,那些只会追名逐利,固步自封的老家伙,应该也是皇上所追求的。 可是,王族长也仅仅答应自己考虑考虑,谁又知道这个考虑考虑又是多长时间?而今,皇上让自己补偿,很明显的就是想让王族长来补上礼部主官的空缺,自己又怎能做得了王族长的主,说上任就上任呢。 当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打起了马虎眼:“皇上,咱们东厂办案绝对没有问题,无论多大多复杂的的案子,咱都能查他个水落石出。可是,礼部的人犯了罪应该得到惩罚,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过,皇上说的补偿,东厂就不会了,东厂里面,可没有能主持礼部运作的文官啊。” 说完,肖尘还不忘记给旁边的林尚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完善一下自己的话语。 长时间的磨合,林尚礼也已经被肖尘的风格带歪了不少,立马接上了话:“皇上,东厂除了一些太监和千十号校尉,再就是有着几十万两银子的小金库。要不,老奴将小金库里的银子,补偿给皇上吧。” 说着,急忙上前站在明成祖的身后,双手握拳,殷勤的捶打起来。 “唉。”明成祖叹息了一声,不再盯着肖尘,而是斜着眼瞄向了身后的林尚礼。 “小林子,你在朕跟前伺候了也快二十年了,一直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怎么自从提督东厂之后,整个人变的这么多?朕缺哪一点银子吗?你这护犊子就算了,居然都护到了朕的跟前。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朕有点伤心啊。” 说着,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肖尘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皇上居然开始给东厂上演苦肉计。 你说你想让王族长进京为官,那也得给我一点劝说的时间不是。再说了,朝廷最不缺的就是饱读诗书的文官,随便拉两个先在礼部撑着也行,非要逼着东厂将王族长弄来给你掌管礼部。东厂的长处就是缉拿贪官污吏,抓捕朝廷要犯,你总不能让我用刀架在王族长的脖子上,来做礼部主官。事情不是这样办的嘛。 而林尚礼不一样,长久的伴君生涯早已让他心弦紧绷,听见皇上说出伤心俩字,顾不上继续给明成祖捶背,“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皇上,不是老奴想让皇上伤心,是老奴对礼部的事务真的一窍不通,若是老奴饱读诗书,不是太监之身,一定去礼部做主官,以解皇上心头之忧。”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林尚礼,明成祖不由得苦笑一下。 “朕知道你的忠心,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起来吧,朕的脖子有点不舒服,继续给朕揉捏。” “是。”应了一声,林尚礼站起,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重新站到明成祖身后,认真的揉捏起了脖子。 抬头看了一样表情呆滞,装疯卖傻的肖尘,再想想朝堂之上李安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成祖明白,整个东厂,已经被肖尘带“坏”了。 虽然这种风格的变化,相比于那些死板而又俗套的处事方式,自己更加喜欢,但若是将这种风格用来对付自己,就多少有点不地道。 自己怎么说也是大明皇帝,说一不二的至高存在,有些事情做到意会,下面的大臣无不是马上领会,即刻执行。 但对于肖尘,他居然敢装作猜不出自己在说什么。而自己确实没有明说,想发火,也没有发火的理由。 算了,你既然要和我装,我却不和你装了。我就直奔主题,看看你怎么拒绝。 “肖尘啊,你进宫也是第三次了,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也应该算得上是老熟人。今天,朕就想问问你,你心中有没有主管礼部的合适人选?” 明成祖脸上堆满了笑容,享受着东厂厂公带来的高水准按摩,自信满满的等待着肖尘的回答。 朕都这么直接了,朕还就不信,你还不说出来清河店的那位隐世高人。 “还真没有。”肖尘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道。 明成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若不是因为自己是皇帝的身份,他真想骂娘。 朝堂之上,李安三次擦拭干巴巴的额头的假动作,明成祖已经想骂他无耻,今天肖尘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再次上演这种无耻。更为过分的是,他还假装思索了好久的样子。难道你上次和朕说过的话,这么快你就忘了么? 但是,面对这种无耻,自己虽然心里清楚,可还是找不到发火的理由。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与严肃,自己又怎么忍心给他发火。 明成祖不得不再一次给脸上堆满了笑容。 “你上次说,清河店藏着一位大儒,好像是东晋王羲之的后人。博学多才又体恤民生,是不是可以将他请来礼部,拿点朝廷的俸禄补贴家用?” 明成祖笑着,他不相信,肖尘这一次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可都是他亲自告诉自己的,他还能找到推辞的理由? 第199章 像个暴发户 林尚礼在明成祖的身后,用心的按摩着,对于两人的谈话,装作未曾听到一般,不发表任何的言论。 一是这王族长他也只是听肖尘说过而已,至于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却不是太了解。话说对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若是说错了,换来的很有可能是明成祖的一顿臭骂。 算了,自己还是做好自己拿手的事情,这番争论,让他们去进行吧。 看着实在搪塞不过,肖尘也只好坦然面对。 “启禀皇上,十五那天微臣刚好去了一趟清河店,也对王族长提起了进朝为官的事情。王族长答应微臣,可以考虑一下。微臣以为,王族长虽然博学多才,但对于朝堂之事并无实际经验,若他真的愿意进朝为官,做一名内阁大臣,给皇上出谋划策或许可以,一下子掌管整个礼部,恐怕有点为难。最主要的是,突然出现一个新面孔,跻身六部之首,朝中大臣难免不服,若是对王族长进行挤兑,只怕王族长又会心生退意。” 肖尘的脸上,堆满了焦虑。 右手轻轻叩击着桌面,明成祖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应该考虑,不过都不足为虑。朕给礼部安排一个人,难不成他吏部还会反对不成。再说了,朝中大臣刚刚被朕统一降了一级,更是罚他们一年的俸禄,朕不相信,他们还不长眼色,又要对朕亲自安排的人进行挤兑。” 明成祖淡淡一笑,瞄了肖尘一眼,脸上带着绝对的自信。 看着明成祖的眼神,肖尘心中叹息了一声。 您是大明皇帝,谁敢和您作对,不过若是王族长不愿意来,我也是无能为力。见过逼人做苦力的,逼人要银子的,这逼人做官,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皇上的意思,要那王族长何时到任?”肖尘无奈的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能进京让朕瞧瞧。”明成祖双眼微眯,嘴角轻轻上翘。 肖尘一楞,突然间感觉大明堂堂的皇帝,智商好像有点堪忧。 人家还没同意,你今天就想让他进京。这又不是抓捕犯人,说抓就抓的。想要一个人一心为朝廷做事,哪是用强的事情。你多少也给点缓冲的时间啊。 “微臣去了清河店没有几天,那王族长应该还在考虑之中,今天肯定是进不了京。要不,明天微臣再去一次清河店,探探他的口风?”肖尘躬身道。 “明天?朕和你一起去。”明成祖兴奋的说道。 听见皇上要去清河店,身后的林尚礼有点着急了,道:“皇上,您乃一国之君,怎可自降身份去清河店。即便是让整个礼部都空着,您也不能去见那王族长。” “有何不可?古有刘备三顾茅庐,朕怎么就不能去清河店了?况且,在这皇宫中憋了几个月,朕早就想出去透透气。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你们来接朕,咱们一起去清河店。” 似乎是感觉进宫有点繁琐,明成祖又摇了摇头。 “你们就在东厂候着,朕去找你们。” 肖尘:“。。。。。。” 翌日,五更时分,京城的天色还是乌漆嘛黑一片,肖尘已经带着整个十三役的校尉,到达了东厂驻地。 东厂里面灯火通明,林尚礼专门换了一身干净的太监服,静坐在大厅里面。 “厂公大人早啊。”打着招呼,肖尘安排众校尉列队候着,自己和段天明走进了东厂大厅。 “嗯,”林尚礼点点头,“皇上说让咱们在东厂候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只有早点起来了。” “皇上出宫,属下总有点担心,要不要我去东直门外候着去?”肖尘道。 “皇上一生南征北战戎马生涯,我们若是擅自做主去东直门外候着,恐怕会引起皇上的不满,就在这里候着吧。”林尚礼摇了摇头,无奈的道。 天色微亮,东方的地平线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现在了东厂大门之外。 心中焦急,肖尘众人明知道大厅里比大门口暖和多的,可见不到皇上,谁有心情在大厅里安然的候着,早已经站在大门口,看着皇宫出来的官道。 “前面有两个人,会不会是皇上?”盯着不远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两道影子,段天明道。 “应该不是,这两个人一身的平民打扮,分明就是一个掌柜带着一名下人。再说了皇上出来,怎么可能不带护卫?”林尚礼摇了摇头,继续看往两人的后方官道。 肖尘没有作声。 这两人虽然包裹的严严实实,可走路的姿势,怎么和皇上,王小四有几分相像? 看着依旧空空如也的官道,林尚礼不免有些着急,不禁对着已经靠近校尉队伍的两道人影挥了挥手:“东厂驻地,闲杂人等一律远离。” “小林子,你真的没有认出朕来?”一道声音从那魁梧一点的人影身上传来,略微的还带着一丝兴奋。 “朕?”这是皇上啊?! 众人一惊,齐刷刷跪倒在地:“臣等见过皇上。” “起来起来。”明成祖将头上的大棉帽子往上推了一下,露出了那张威严的面孔,“我这次是微服出访,这些礼节就免了。今天你们叫我老爷。” 得意的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明成祖道:“怎么样,今天这身打扮,像不像一个老百姓?” “像,像,把老奴都给蒙过去了。”弓着腰,林尚礼急忙拍着马屁。 肖尘半张着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身光鲜的绸缎,生怕别人不知道有钱啊?若是不看您的那张脸,单看您的这身衣服,咋看咋也是个暴发户。 只听见林尚礼一个人的赞扬,明成祖心中极度的不满,挺起了胸膛:“怎么,你们认为朕,不,认为老爷我这一身行头,不像一个老百姓么?” “像。”肖尘带头,众校尉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听见大家的高呼,明成祖瞬间感到了满足,抬头看向林尚礼,却是一脸的鄙夷。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皇上还是怎么滴,弄一身崭新的公公服穿上?回去换去。” 看了一眼东方的天色,还没等林尚礼回答,明成祖又道:“算了,你别去了。换上便装你也做不出老百姓的样子。肖尘,我们出发。” 第200章 汝尚能饭否 太阳升起一丈多高的时候,众人已经到了清河店镇外的官道上。 或许是从来没有这样微服出访过,明成祖显得很是高兴。 “都下马,队伍留在这里,我们走进去。”看着有点破烂的清河店,明成祖勒住了马匹回头对着肖尘说道。 “皇上,不,老爷是想体察一下民情?”肖尘跳下马匹,道。 “嗯,随便看看,看看这京城的近郊,民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只要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传到我耳朵里的,永远都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想自己看看。” 说着,明成祖向着清河店镇里面走去。 清河店进镇子的第一家,低矮的茅草屋,门口坐着一个瞎眼婆婆,手中扶着一个木棍,面无表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王婆。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年前,她刚刚能当小二赚钱的孙子,也被廖向河手下的锦衣卫暗哨杀害。”肖尘看明成祖停住脚步,盯着草屋门口的老人,急忙上前介绍道。 “现在,剩下老人一个,她怎么生活?”明成祖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全靠王族长照顾过日子。”肖尘道。 明成祖转身,看向身边的王小四:“回头差人送一百两银子过来。” “老爷,”肖尘轻声说道,“王婆要银子没用,他上不了街,只能摸索着给自己做一碗饭。在清河店办案的时候,我以东厂的名义,在王族长家留了五十两银子,作为王婆的生活费。王族长会定时派人送粮食过来。” 明成祖转身,望了一眼清河店深处。 “这里遇难的人家,都妥善安抚了没有?” “都补助了银子或者粮食,顺义县也张贴了安民告示。”肖尘躬身回答。 “那就好。以后办案的同时,要安抚好百姓。得民心者的天下,我们不能失了民心。” “属下明白。”肖尘道。 “走吧,直接去王族长家。”明成祖轻声说道。 明成祖不再言语,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众人一路沉默的来到了王家门口。 门口的两名家丁,早已识得肖尘,老远就招呼起来:“肖公子早。” “早。王族长今天在家么?”肖尘笑着问道。 “在呢,这会在书房练字,肖公子先到客厅等候,我这就去禀报老爷。”家丁恭敬的将众人迎进了大门,自己向着书房跑去。 肖尘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带着明成祖往客厅走去。 刚进客厅,接到禀报的王族长,已从后堂走了出来。 “肖兄弟,段役长。”王族长抱拳就是一礼,随即看向肖尘身后那威严的老者,“这位是?” “哦,”肖尘微微一笑,急忙介绍,“这是我们家老爷,黄大人。听我说王族长博学多才,今天特地来拜访。” 王族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即作揖道:“黄大人光临寒舍,王某不胜荣幸,请上座。” 指着中堂下的主座位,王族长恭敬的道。 “好好,王族长不必客气。”谦虚了一下,明成祖缓缓的坐了上去。 王族长恭敬的站在一旁,竟然没有落座。 抬头,明成祖四面观望了一下,将墙上的一幅幅字迹逐一浏览。 “敢问王族长,这墙上的墨迹,可都是出自你的手笔?”明成祖道。 “有一幅是先祖的手笔,其他的,是鄙人欣赏古人的情怀,将他们的优秀诗句摘录下来,时刻的鞭策自己。”王族长笑着说道。 看着王族长如此谦逊,明成祖心情大好。 “王族长,我这个客人都是坐着,你这个主人怎么能站着?来来来,这还有一张椅子,一起坐下吧。” “黄大人见笑了。王家乃是小户人家,,客厅狭小也只能摆放两张椅子。而今,这么多的客人都站在这里,我这个主人哪里有坐着之理。”王族长躬身,尴尬的又给明成祖作了一个揖。 “好吧,要站,大家都站着吧。”明成祖笑着,也站了起来。 “黄大人,使不得。你是贵客,怎么能站着呢?”王族长有点焦急的道。 “无妨,我正要欣赏一下王族长的墨迹,走进一点,方能看的仔细。”背着双手,明成祖缓缓的走到了一副书法的下面。 “王族长,您的这幅墨迹,摘录的不错。”走到一副字画的下方,明成祖端详着,轻声说道。 “我乃一介草民,不过是读了点书,对古人的这种舍我而又大气的情怀很是钦佩,闲来无事便摘录了一些。”王族长笑着说道。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好句子,好句子。王族长博学多才,为何不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明成祖转身,微笑着看向王族长。 “此乃家训,也不知道传了多少年。作为王家的族长,我也不敢轻易的违背家训。”王族长尴尬的一笑。 “能摘抄出这么一段话,说明在王族长的心中,国还是大于家。我想,王族长的这个家训,也一定是出自许久以前,至少也是五代人以前了。而今,大明国势强盛,正是用人之际。而王族长若是不物尽其用,为朝廷效力。即便是每天用这些句子鞭策自己无数次,最终留下的,恐怕也只是遗憾吧。” 明成祖的盯着对方,仿佛一眼看穿了王族长的心底。 “黄大人所言极是,前两天肖兄弟也是这么劝说与我。其实,看着大明蒸蒸日上,我早已安耐不住为国效力的心。心中有着千万种想法,来助我大明更加强盛。可我,毕竟是王家的子孙,家训对与否,我还是要遵循。所以我答应肖兄弟,考虑一段时间。等我真的考虑清楚了,一定去考取功名。” 王族长深深的出了一口气,道。 “你是王家的子孙,遵循王家的家训,都没有错。可是,你也是大明的子民,你更应该为大明多考虑一番。古人的诗句之所以让人感觉振奋,那是因为古人的精神。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王族长,难不成,您准备到花甲之年,再后悔,一生都未曾替朝廷效力?” 明成祖盯着王族长,淡淡的笑着。 第201章 你什么觉悟 客厅里,所有人都站立不言,静静的聆听明成祖和王族长两人的辩解。 肖尘也是一动未动,并未给王族长任何的暗示。 不过,从刚才王族长给明成祖让座,而自己并没有入座的行为上来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皇上的身份。 自己是东厂的人,而自己的老爷,不是皇上还是谁? 凭借王族长的聪明才智和对事态的分析,他要是看不出来皇上的身份,还有什么资格去主管礼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但现实却总是很打脸。我从心里就见不得人家疾苦,想要为朝廷出力,拯救万民于水火。可我一直在怕,怕自己的观点无人理睬,怕遇见一个糊涂的皇上。可是今日,皇上竟为了小人,亲自来到了清河店。如此礼遇小人,我若在推三阻四,就真的是自命清高了。”“噗通”一声,王族长双膝跪地。 “微臣参见皇上。”身子颤抖着,王族长行着君臣之礼。 “好好好。”明成祖满意的笑了出来,“朕这身打扮,都被你认了出来,看来,以后若是要微服出访,更要注意一点才是。起来吧。” “谢皇上。”王族长低着头,缓缓站了起来。 他知道当今皇上雄才大略治国有方,可他没想到皇上能放下身子来清河店专门劝说自己。心中除了敬佩,还有着一丝的自豪。 “王族长,你还没有告诉朕,你的名讳呢。” “启禀皇上,微臣王昌连。”王族长急忙回到。 “王昌连听旨,朕许你将家中事务安置妥当择日进京。朕要将整个礼部交给你。”双手背负,明成祖一脸威严的道。 “微臣遵旨。” 。。。。。。 回京的路上,明成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看着四周大明肥沃的土地,再想着刚刚说服的王昌连,明成祖哼着小曲,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胯下马匹在官道上散步。 “肖尘,你推荐王昌连有功,想要朕怎么赏你啊?”闭着眼睛,明成祖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的说道。 “这王昌连,若不是皇上亲自来,还不一定会不会进朝为官。要说有功,也是皇上的功劳,臣哪敢要什么赏赐。”旁边马上的肖尘,急忙说到。 要权利,皇上已经御赐自己麒麟紫衣,要银子,皇上授权东厂建立自己的小金库。这两样,都是大明破例的东西,自己还要什么赏赐。 “有功就要赏,这是规矩。”明成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肖尘,微微一笑,“你给朕推荐了王昌连,朕也给你推荐一个人。” “啊?”肖尘一楞,“东厂目前人手够用,皇上您是想?” “我推荐的这个人,是个太监,名叫郑和。”看着肖尘发愣的样子,明成祖笑了起来。 “皇上说笑了,郑公公乃是钦差总兵太监,此时应该在筹划远洋事宜,皇上将他推荐与我,不如说是将微臣推荐与他。莫非,郑公公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不成?”肖尘低声问道。 看着肖尘,明成祖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能一下子想到自己心中所想,就目前而言,恐怕也只有肖尘了。 “大明船队正月三十在太仓浏家港集结,而前两天朝中反对的呼声依然很高。明天,郑和将从京城出发,去往太仓。朕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而是担心船上的货物,会被人推三阻四的凑不够数。” “这几天,东厂要是不忙的话,你随同他一起赶往太仓,协助他将出海的事宜处置妥当。若是有人恶意制造阻力,不用上报,就地格杀。”说到这里,明成祖那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抹霸气。 看着明成祖那一身绸缎的便服,和斑白的须发,肖尘心中泛起了无限的敬佩。 早上还兴高采烈的跑出宫,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那并不合体的着装,而心底对于朝中大事,却从未懈怠。 在大家眼里,皇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而肖尘此刻才明白,皇上才是大明最难的人。脑子里除了国事还是国事,真正能够放松下来,那只是一种奢望。 外有强敌需要御驾亲征,内有一群蔑视皇威的大臣无中生有,下面更是三名皇子明争暗斗,皇上难啊。 “皇上,刑部尚书李安那里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一下,臣忙完这些,便与郑公公回合,一同前往太仓。”肖尘道。 “李安?”想起朝堂上的事,明成祖瞪了肖尘一眼,“你是不是和他私下接触过?” 肖尘一楞,什么叫私下接触过,我一直是在办案好不好。 办案又不是上朝,还要什么仪式,当然是私底下接触了。 不过,心里面随便嘟囔,嘴上面可不敢马虎:“微臣去过尚书府两次,想查询一下他为何在朝中兴风作浪。” “哈哈哈,你不查,他就是又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上折子。你一查,他倒是真的在朝上兴风作浪了。为了褒扬你,李安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地下,抹着他那干巴巴的额头装作擦汗。说,是不是你教唆的?”明成祖爽朗的大笑着质问道。 “皇上您这就冤枉微臣了,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也绝对没有教唆他。可能他良心发现之前做的不对,用这些假动作配合着悔过呢吧。”肖尘嘿嘿的狡辩着。 “好了,这事朕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你去忙吧,朕自己回宫。别误了明天的事。” “您自己回宫,恐怕有点不妥。我让十三役的校尉护送您回宫。”肖尘急忙道。 此刻,官道上人来人往,京城里面更是鱼龙混杂,虽说明成祖一身便服,那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朕说让你去忙,没说其他人也去忙。这些校尉当然要陪朕一起进宫。”明成祖没好气的怼了肖尘一句。 亏你还是东厂的人,还是紫衣校尉,这是什么觉悟。 肖尘:“。。。。。。” 前一刻自己还在心疼皇上,敬佩皇上,此刻,竟然无言以对。 尚书府,李安给自己泡了一碗上好的熟茶,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盯着之前悬挂古剑的地方,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大人,我来看你了。”还没看见人,肖尘的声音已经进入了客厅。 第202章 去大牢度假 “肖兄弟?你怎么来了?”李安急忙站了起来,看见亲人一样迎了上去。 端起桌上的茶碗,肖尘仔细的看了看,又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好家伙,两天不见,你这茶高级的不行。” 李安嘿嘿一笑:“我用王文成孝敬的银子,买了点好差,好酒。” 肖尘一楞,随即竖起了大拇指:“李大人有进步。一个下人,想讨好你,你一定要给他机会。这叫成人之美,以后就这么做。” 听讲肖尘的夸奖,李安猥琐的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我说,将那五千两银票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说露嘴啊。” “什么?”肖尘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李大人这就不地道了,我就混了几两银子的一顿饭,你让我背了这么大的黑锅。” “肖兄弟,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李安一边诡异的笑着,一边扶着肖尘的胳膊,将他推到中堂下的椅子上坐下。 “我告诉王文成,银子给你了,而且你的胃口很大。若不满足你,我的事情很难进展。你虽然背了锅,但后面的银票,我都给你。”李安眨巴着眼睛,小声的说道。 盯着眼前的李安,肖尘似乎有点不认识。这货的变化也太大了。 怪不得今天皇上说自己带坏了李安,多亏自己没有喊冤,看看这货现在的德行,哪里像一个刑部尚书,纯粹就是一个无耻的地痞流氓。 肖尘摆了摆手,一脸严肃的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有正事给你交代一下。” “肖兄弟请说。”李安也正色道。 “明天,我就要离开京城,到太仓去办一点事。你的夫人公子一直包了一家客栈安置着,还有十几个兄弟一直在跟前守护。这么下去的话,费用有点不小。我想着,给夫人公子公子重新换个地方。”肖尘淡淡的说道。 “该换,这样下去肯定花不少的银子。肖兄弟,我可以见见夫人和公子不?”李安脸上堆满了笑容,努力的讨好着。 “你只要出门,王文成就会注意到,最近还是不见了吧。”左手轻轻叩击着桌面,肖尘道。 听见肖尘拒绝,李安一脸的失望。 “好吧,肖公子说换那句换地方。不过,您要走了,还是换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吧。” “要说安全,我倒是有一个地方,名字虽然不好听,可伙食好,地方大,公子在里面可以随便的活动。外面的人也绝对发现不了。”肖尘微微一笑道。 “什么地方?” “东厂大牢。” “啊?”李安张大了嘴巴。 要说大牢,刑部也有。可那里面怎么和外面比。不说房间小,更是没有自由。好好的谁愿意住那里面去。 “怎么,不愿意?”肖尘盯着李安,眉头微皱。 李安弓着身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千两银票,塞到了肖尘手里。 “肖兄弟,大牢,他就是再好,也是大牢啊。又不是犯人,住在大牢里面,感觉怪怪的。您看,能不能重新换个地方?”李安苦笑着着道。 “若是大牢不想去,住到十三役驻地也行。” “那感情好。只要是东厂的地方,就一定是安全的,我也就放心了。”李安笑着说道。 肖尘拿起那张银票,笑了笑,揣进了怀里。 “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呢有一点我得和李大人说清楚,明天我走,顺便就将十三役的人马全部带走了。那吃住都没有问题,就是这安全问题,就得您自己安排人去保护。” “啊?”李安一愣,“那岂不是说,十三役就是一个空院子啊?” “嗯,就是一个空院子。那东厂大牢虽然名字不好听,可谁能知道那是东厂大牢呢?再说了,里面不紧院子大,还有着许多的新建客房,我在里面也有一间,刚好能给夫人公子用。最主要的是里面一直都会有二百多名东厂校尉值守,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肖尘翘起二郎腿,轻轻的抖动着脚腕,随意的介绍着东厂大牢。 “东厂大牢里面还有客房?那还是大牢么,那就是客栈。”李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巴问道。 “能关到东厂大牢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环境当然要好一点了。客房,是便于我们审理犯人才修建的。而且,里面还有园林池塘,最主要的,里面的伙房标准很高,公子出来,长得和你一样高都说不定。” “哎呀,东厂大牢居然这么好,肖兄弟说的我都想进去住几天了。要不,您将夫人公子安排进去吧。”李安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努力的给脸上堆满了笑容。 肖尘摇了摇头,用手捏了捏鼻梁的上方:“你让将夫人公子安排到十三役,我答应了。现在又要换东厂大牢。那不是我的管辖范围,我得去和大牢役长杜少勤说说。那个人,贪得很,若是安排犯人进去,他自然没有话说。若是安排人进去度假,恐怕很难啊。” 李安盯着肖尘刚才收银票的地方,双眼一挤:“那就麻烦肖兄弟去说说呗。” “唉,恐怕说不动。要不,我以犯人的名义,安排夫人公子进去,这样他就无话可说了?” “不行不行。”李安急忙摇头,“这事以后若是传出去了,我李安的脸往哪里搁?”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杜少勤真的太贪,我要是他的上级,绝对不让他担任大牢役长。”肖尘叹息着,桌面上的手腕翻了过来,手指轻轻的往里勾了几下。 看了一下肖尘的手势,李安那里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得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千两银票放上去。 “既然那大牢役长贪财,我们就满足他。”李安狠狠的说道。 “也行,我们就用银票堵住他的嘴。”肖尘一本正经的说道,将手中的银票又塞进了怀里。 看着肖尘将银票收起,李安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只要妻儿有一个安全又舒适的地方住着,花点银子又算什么。 “李大人,这一会我要去给人家客栈结账,东厂救了人,再让东厂出银子,恐怕厂公大人那不好交差啊。”肖尘脸上带着歉意,“尴尬”的看着李安。 李安咬咬牙:“大概多少银子?” “我用东厂的名声和那掌柜还一下价,一千两应该够了。” 第203章 钦差郑公公 一股心痛之感,“蹭”的一下涌上了李安的心头。 这也太黑了吧,一会的功夫,就将自己三千两银票就要拿走。 可看见肖尘那若无其事的目光,李安心头的那份不情愿又无声无息的灭了下去,不由得耷拉下脑袋,认命了。 就不说自己的妻儿现在靠着人家照顾,就肖尘那伸手,解决自己也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后面还要和他继续合作,才能拿到更多的银票。 似乎是看穿了李安的心思,肖尘嘿嘿笑了起来。 “李大人,是不是心里很委屈啊?不过,王文成若是知道你的妻儿还活着,你说他会不会破釜沉舟?唉,我这一走,你可要保重自己啊。” “等等,等等,”李安突然反应了过来将剩下的所有银票都从怀里拿了出来,“肖兄弟,咱俩一见如故,你说你这要离开,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要不,你留下几名兄弟呆在尚书府,让我每天看见他们,以慰藉想念肖兄弟的痛苦之情。” 说着,就将那银票往肖尘怀里塞。 “别这样,咱们兄弟一场,这些银票你留着贴补家用吧。门外面的暗哨我给你留着,有什么危险你大声呼叫自然有人救你。”肖尘将李安手中的银票推开,笑着道。 “肖兄弟真是大义之人!”李安感动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伸出右手,在李安的肩头轻拍了两下:“那当然,要不我怎会帮你背这个黑锅呢。好了,我走了,保证将夫人公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转身,肖尘出了尚书府的大门。 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千九百多两银票,李安的脸上渐渐又浮现出了笑容。 “肖兄弟真是个好人,没有他,这些银票我收都不敢收。” 笑眯眯的将银票收好,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端着那泡着极品熟茶的茶碗,又哼起了小曲。 肖尘出了尚书府,直奔左安门而去。 给客栈掌柜支付了二百两银子,便将李安的妻儿送到了东厂大牢。 临行的时候,又掏出了一千两银票,塞给了杜少勤。 “这是干什么?发财了?”杜少勤一愣,拿着银票有点不知所措。 “拿着就是。给兄弟们弄点福利,别一个人花了就行。”肖尘也不解释。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这样给咱大牢役了?” “你废话可真多。没有赏赐的时候,整天盼着赏赐,这给你银票,你又问东问西。不要了拿来。”肖尘笑着,装作要去拿回。 杜少勤一个转身,就将银票揣进了怀里:“我知道你忙,走吧走吧。” 脸上堆满了笑容,将肖尘推出了大门。 翌日,天刚一亮,肖尘便带着段天明和数十位十三役的校尉,在东便门外候着。 北方的冬季,多以晴天为主。 太阳还没出来,京城的气温低的吓人。一阵寒风吹过,裸露在外的耳朵似乎要被寒风割掉。 肖尘将衣领竖起,脖子缩了一下,用衣领掩住了耳朵。 远处,一群七八匹马,缓缓的从城门里走了出来。 最中间的,是个魁梧的汉子。 头戴一顶嵌金三山帽,身着一件簇新蟒袍,腰间是一条玲珑白玉带,脚下一双文武皂朝靴。骑在马上,看起来威风凛凛。 肖尘不禁一愣,这就郑和? 不是郑公公么,怎么看起来颇有阳刚之气,更像是朝中重臣一般。 寒风中,肖尘的那一袭紫衣也是格外明显。郑和面带微笑跳下马匹走了过来。 “钦差总兵太监郑和,参见紫衣大人。”郑和一脸的谦逊道。 看见对方身负重任,还是如此有礼,肖尘也急忙翻身下马,扶住了郑和的胳膊。 “郑公公不必如此大礼,我们一起前往太仓筹备宝船出海事宜,也算是自己人,叫我肖兄弟就成。” 郑和一愣。 自己虽然不参与朝政,可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听的最多的就是紫衣校尉在午门当众斩杀了礼部尚书仓成。 在他的心目中,这紫衣校尉应该是威风八面,咄咄逼人。可今日一见,对方不但身材瘦小,而且没一点仰仗紫衣高高在上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卑躬谦逊的感觉。心中不由得增添了几分好感。 “好,我年龄比你长,以后就叫你肖兄弟。”脸上带着笑容,郑和道。 “此去太仓,几千里路程,我们是直奔太太仓,还是?”肖尘不禁问道。 就算马不停蹄,没有个三五日也到不了太仓,可是,皇上说宝船筹备物资方面遇到了一点问题,这些问题若是不解决,只有人赶到了太仓,也没有什么用。 郑和笑了一下,赞赏的看着肖尘:“看来,皇上没有派错人。肖兄弟一来就问到了点子上。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上马,边走边说吧。” 官道上,肖尘和郑和,两匹马并列,缓缓而行。 “我们大明宝船上,每一次出海远航,都会带上大量的瓷器,茶叶还有丝帛。将这些货物运送到西洋各国,一部分换取他们的当地特产或者稀世珍宝。更多的货物,则是以售卖的方式来换取真金白银,来充实我们的国库。” “而这些货物,都是朝廷以赋税的形式收缴上来的。瓷器,茶叶,今年都已经准备到位,只是这丝帛,却是差了不少。苏浙一带,乃是桑蚕大地,也是丝帛的主产区,尤其杭州,丝帛产量更是其他地方无法相比。不但量大,更是品质上乘。” “我们先去杭州府,看看今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如今宝船要集结之际,丝帛都没筹备到位。之后再绕回苏州府。”郑和缓缓的说道。 肖尘微微一笑:“郑公公,近日来,朝廷出现了反对宝船出海的呼声,您可曾知道?” “嗯。”郑和点点头,“太子历来都反对此事,今年跟风的人多一点罢了。只要皇上支持,他们也就是磨磨嘴皮子而已,我没往心里去。” “郑公公可曾知道,太子为何一直反对此事?我听说太子监国期间,勤政爱民,既然宝船开通了大明和西洋各国的贸易,他应该没有理由反对才是?”肖尘不禁问道。 “说来话长。”郑和苦笑了一下。 第204章 禁海出陈茶 官道上,寒风吹过,骏马每走一步,蹄子下方都带起一片尘土。 百姓似乎还在睡梦中,看不见一道赶路的人影。 一轮橘红色的冬天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给笼罩在氤氲迷雾的大地涂摸上了一层霞光。 虽是冬天,浓重的白霜盖住了草丛、田垛、原野。 然而这丝丝缕缕黄灿灿的光亮,驱散了雾障霜凝朦胧的早晨,尤如穴居久了的生灵凝聚的血液重又活跃起来了。 队伍最前方的两人,一言一语的轻声交谈着。 “反正路途遥远,郑公公慢慢道来便是。”肖尘双手握着马缰,笑着道。 “咱们大明宝船出海还有着一个重大的原因,那就是宣扬国威。随船一起出海的人员两万六千多人,再加上对一些主动臣服于大明的小国,也都会进行赏赐。而且,一些猎奇的东西,对于大明来说,只是增加了见识而已,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 “这样一来,朝廷付出了大量的银子,收获有时候在太子的眼里并不对等,这就是他极力反对的主要原因。” “其实,有时候我就是想不通,大明宝船出海航行,既开拓了朝廷的视野,又彰显国威,保护了海上大明的民船,最主要的是,将我们大明的瓷器,茶叶丝帛推向了全世界,为什么偏偏看不到这些积极地东西,一味地制造困难,阻挡我们呢?” 叹息一声,郑和脸上挂满了无奈。 “郑公公,这次反对的大臣们,是不是江南人士居多?”肖尘问道。 “自古江南出才子,在我们大明王朝,一直都是南方的中举之人比北方的多,所以朝中江南的大臣,就更为多一些。自然,无论什么事情,他们的比例也大。肖兄弟这么问,是想说?”骑在马上,郑和偏过头,不解的问道。 肖尘一笑:“我是想说,这些人的背后,是不是有着做海上贸易的背景。大明宝船出海,那可是用一船船的茶叶瓷器丝帛,换回来满船的真金白银,这等好事,任谁看了也都眼红。” “何况,原本还有些民船私船在做着海外贸易,而宝船出海,无论规模还是货源品质,都是私船所不能比。所以,宝船是动了他们的利益,才被他们以各种借口反对。” 郑和点点头道:“肖兄弟不说,我还真没想到,或许,这才是他们极力反对的真正原因。如此一来,今年的丝帛并非收缴不上来,而是他们不想缴纳而已。” “郑公公,正月三十宝船就要集结完毕,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了。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去苏州府催缴丝帛,我去杭州府看看他们在玩什么花招。”肖尘道。 沉思了一下,郑和道:“这样也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 。。。。。。 五天之后,一路的快马加鞭,肖尘一行终于到了杭州府。 虽为正月,杭州府和京城俨然不同,没有了寒风的呼啸,仅仅是一种乍暖还寒的味道。 杭州府,地肥水美,山清水秀,五谷纷香,是一个延年益寿,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可是,肖尘哪有时间享受这些,随便找了一家大一点的客栈,就住了进去。 安排好这一切,段天明问道:“肖尘,我们直接去杭州府?” “先不急,换上便装,我们去街上溜达一番看看。” 杭州的街道,和京城相比起来,显得很是干净。倒不是说人少,而是这里街上,即便是冬天,也始终有一种潮湿的感觉,使得地面上的灰尘无法飞扬起来。 身着一件天蓝色的长袍,肖尘和段天明,在杭州喧闹的街道上行走着。 “茶叶,上好的西湖龙井,客官,进来看看呗。”看见肖尘走过,一家铺子的掌柜笑着招呼道。 “龙井,茶叶专卖?” “是啊,客官进来瞧瞧。”看见肖尘搭话,掌柜的招呼的更加卖力。 “行,进去看看。” 走进商铺,里面很是简陋,木质的货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箩筐,里面有着各种形状不同的茶叶。 指着一箩筐看起来扁平光滑挺直的茶叶,掌柜的口若悬河的介绍道:“这就是咱们杭州最著名的特产,西红龙井。西湖龙井产于西湖的狮峰、翁家山、虎跑、梅家坞、云栖、灵隐的群山之中。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光照漫射,土层深厚,使得茶叶色泽绿翠,内质清香味醇,公子,要不要来上二斤?” “怎么卖呢?”捏起一片茶叶,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又用手轻搓了一下茶叶的表面,肖尘问道。 伸出一个手指,掌柜的笑着回答:“二斤茶叶一两银子。” “这么着,十两银子,三十斤茶叶可好?”肖尘搞起了价。 “公子,看您这一身打扮,应该是富家公子,我这可是上品的西湖龙井,二斤一两银子,已经是很便宜了。”掌柜的开始拍起了马屁。 “谁家的公子不重要,你这茶叶的表面和里面折断的颜色,差别不小啊。这茶叶,放了多久?”肖尘嘴角上扬,微笑着问道。 “公子这就可说外行话了。现在还是冬季,离新茶上市还有几个月。现在的茶,都是去年的茶。”掌柜急忙解释道。 “是不是,那我不要了。”肖尘转身就走。 “别别别。这个茶保管的时候应该是出了点问题,您再看看这边的。”说着,掌柜的又指向另外一个箩筐。 肖尘瞥了一眼,顺手拿起了几片用手搓了搓。 “公子有什么发现?”掌柜颇有深意的问道。 这箩筐的茶叶,搓开之后,里外的颜色一致。 “这是一箩筐真正的陈茶?”肖尘道。 “公子好眼力,要不,刚才的茶叶给你来上十两银子的?”掌柜笑着问道。 “好。”肖尘应了一声,“不过我想问一下掌柜,按理说这西湖龙井,乃是杭州最有名的特产,理应供不应求才对,为何会长时间存放的里外都变色了?” “咱杭州的大茶商,已经好几年都不收购茶叶了。靠着商铺售卖,根本卖不了多少。”一边称着茶叶,掌柜一边道。 “这又为何?” “禁海,都是禁海闹的。” 第205章 官商是姻亲 肖尘眉头轻轻一皱。 掌柜的意思,是因为大明宝船远航,而不允许私船出海吗? 在他的印象中,宝船上的货物,一部分来自税收,更多的是地方采购,即便是禁海,老百姓的茶叶也是能够卖出去才对。 禁海,禁的是不允许私人出海贸易,为何会将茶叶积压下来? 看着掌柜将茶叶打包,段天明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手里拿着银子,掌柜一脸的兴奋,似乎很久没见过银子一样。 “掌柜的,您这里生意不好?”肖尘淡淡的问道。 “唉,现在都没有茶商来了,能有什么生意。茶叶刚采摘下来,官府才开始收购,而且价格压得很低。很多茶农不甘心售卖,结果到最后多少钱都没人要了。茶越沉,价格越低,越低,也不想卖,就这样恶性循环着,最后茶叶压在了自己的手里。” 掌柜叹了一口气,道。 “不应该的,朝廷不是每年都要收购大量的茶叶,有时候甚至都收购不上来,你怎么会说,官府最后都不要茶叶了?”肖尘不解的问道。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来杭州走亲,顺便到街上看看。”肖尘道。 “就说么,公子怎会这么问。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咱们杭州府,官府收购一小部分,都是他们那些达官贵人相互送礼之用。而上缴朝廷的茶叶,要求陈茶。一个是价格低廉,他们从中赚取个差价,再就是将这些陈茶上缴朝廷,间接的表达着对禁海的不满。” “掌柜的意思,杭州府代表的是茶商?”肖尘不禁问道。 如此的做法,已经不是为朝廷做事,而是在为茶商谋福利。作为一个朝廷在地方设置的衙门,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和朝廷唱反调,这帮人,已经被这些大商人利益化了。 “嘘。”掌柜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 “这些话,公子知道就行,可千万不敢说出去。在咱们杭州府,虽然这是大家共知的事情,但若是随便说的话,还是要被抓去坐牢的。毕竟,扬州府是官府衙门,他们可不喜欢别人背后戳是非。”掌柜低声说道。 “照掌柜的这个说法,茶农岂不是一个个的要被饿死?”肖尘的心底开始有点想爆发。 “也不会,那些陈茶都会被王家收购,不过价格就低了很多。唉,好好的茶叶,非要放置个一两年,成为了陈茶之后才收购,坑苦了老百姓啊。本来,江南乃富饶之乡,如此一来,老百姓每年也就只能保证个温饱,和富饶还有什么关系。”掌柜又叹了一口气。 “掌柜的,您说的王家,是杭州府的大户人家?”肖尘道。 “公子连王家都不知道?这王家,可是杭州府最大的家族。大部分的茶叶,丝帛生意都控制在王家手里。外地来的商贾,和王家也是合伙生意。”掌柜的道。 “这么说,杭州的大量丝帛,茶叶,都囤积在王家了?”肖尘嘴角微微上翘,问道。 “王家掌握着整个杭州府经济的命脉,只要他们愿意,一夜之间可以让整个杭州府市面商品断货。” “这么大一个家族,靠经商为生,他们就这么的囤积着货物,等到来年涨价?按照掌柜的说法,这茶叶的行情一年不如一年,岂不是越囤积越掉价么?” 肖尘虽然不懂经商,可货物只有经过流动才能产生利益的这一点,他还是懂的。王家越大,消耗越大。货物只进不出,最后那什么来维持家族的正常运转? “呵呵。”掌柜笑了起来,“公子忘了,朝廷宝船每次出海之前,都会收购大量的货物,而这个时候,就是王家清空仓库的时候。其他的我不知道,单单茶叶这一行,低价收购,正常价格卖给朝廷,这中间的利润,可不比自己出海贸易少赚。” “王家也有海外贸易?”肖尘心中又是一惊。 朝廷禁海许多年了,这王家看样子在偷偷的违背朝廷禁令,进行海上贸易。 “当然有了,要不,今年杭州的丝帛怎么都收缴不上去?”若不是看在肖尘买了十两银子的茶叶,掌柜的估计都不想说话了。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富家公子,怎么对这些杭州府的常识性东西,一点都不知道。还需要别人一点点的解释。 似乎是感觉掌柜的有点烦躁,肖尘笑道:“掌柜的,我刚才买的茶叶,你这里还有多少?” “怎么。公子还需要吗?我这还有一百来斤。”听见生意,掌柜脸上又笑开了花。 “我也不搞价了,再给你五十两银子,都给我装起来。”肖尘大方的说道。 “公子一看都是个识货人,我这茶叶的品质,仅次于每年开春的头一茬新茶。公子大方,我也不能小气。这一百一十斤茶叶,马上就给公子大包。”一边笑着,掌柜的一边开始动手。 “掌柜的,你这茶叶有点少啊。我想再买一点,应该去哪里买?”肖尘开始了试探。 “不瞒公子,我这茶,也是自己家里产的。像这种品质的茶叶,除过茶农手里,别人都没有。”掌柜一边忙活,一边得意的笑道。 “掌柜的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么?我想到茶农手里买点?” 掌柜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狐疑的看向肖尘:“这位公子,你想贩卖茶叶?” “没有,我是朋友众多,买回去送人而已。”肖尘笑着道。 “那就好。”掌柜又重新开始忙活。 肖尘心中有点不解,自己买个茶叶,掌柜的为何如此紧张? “掌柜的,难道在杭州府,从茶农手里购买茶叶,也是违法的么?” “违法到没有,少量的自己喝没人管你。可是,公子若是想收购大量茶叶,可就得小心了。王家是不允许有人在他们的地盘收购这种茶叶的。”掌柜低声说道。 “这又为何?他们就这么霸道?” “王家等着茶叶放陈了,他们低价收购。若是公子大量收购,恐怕要吃官司。”掌柜道。 “触犯了王家就要吃官司?难不成官府是王家开的?”肖尘笑了起来。 “王家,和咱们杭州知府,可是姻亲。”掌柜淡淡的道。 第206章 知府心担忧 肖尘笑了起来,此刻他恍然大悟。 弄了半天,这杭州府是官商一家。怪不得丝帛收缴不上来,原来是被人操控了。 “掌柜的,将这些茶叶先放在你这,回头我们过来取。”肖尘吩咐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商铺。 “我们去王家,还是扬州府?”段天明付了银子,也跟了出来。 “这只是茶叶店掌柜的一面之词,我们再去其他店铺看看。”肖尘说着,又向前继续溜达着。 在杭州府的街道上,有着整个杭州最大,也是最顶级的酒馆,名为杭州宴。 杭州宴,足足三层楼,大红门窗,显得富丽堂皇。尤其那窗户上竟然镶嵌着透明琉璃用来采光,更是将一般百姓拒之门外。 除了来往于杭州的各路大商贾,再也就是一些达官贵人敢进去喝酒消费。 此时,在三楼临街的一家豪华包间内,坐着两名中年人。 一名是王家现任家主王大川,一脸的横肉,连说话都使劲的喘着粗气。另外一名开起来相貌堂堂,温文尔雅,乃是杭州知府杨虎。 饭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更是有着一盘南方才有的水果拼盘。 面对着一桌的珍馐,那杨虎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反倒带着一丝的沉重之色。 端起桌上的琉璃酒杯,王大川嘴里喷着酒气:“杨大人,来,我们再干一杯。” “王兄海量,这杯酒喝完,真的不能再喝了。”杨虎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仰头将杯中的烧酒一干而尽。 王大川看起来像是个粗人,心思却很是细腻。从对方的表情看来,应该是又什么事情才对。 “杨大人,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咱们是儿女姻亲,有事你说话。只要是用银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王大川绝不推辞。” 言语间,一股豪横之意。 “这件事,不是用银子能解决的事。”三杯酒下肚,杨虎的脸也有点涨红。 “莫非,是上面的事情?”王大川道。 王大川口中的上面,指的是浙江布政使司,这可是知府大人的顶头上司。在杭州府,能让杨虎眉头紧皱的,除了上面,再无其他。 摇了摇头,杨虎道:“是朝廷。郑和的宝船,正月三十日正式在太仓集结。朝中大臣极力反对,依然没有阻止得了。而杭州的丝帛赋税,我上报的很少,郑和一定会来查问,我还真没想好,怎么应付才是。” “雨水过多,桑田被淹,没有丝帛产出,自然就收缴不上来。咱杭州府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还怕他一个太监查问。”王大川坦然的坐在椅子上,满脸的不屑。 赋税的事情,连浙江布政使司都通过了,朝廷自然不会再过问。而郑和,大不了再多带点茶叶出去不就行了。反正王家库房里,有着大量的陈茶,他若是再行收购,卖出去便是。 “我担心的,倒不是税收的事情。朝廷给杭州府有着收购五十万匹丝帛的任务,而现在,我只准备了不到三万匹。这郑和要是来了,到街上转转,岂不是要怪罪于我。”杨虎道。 “一个领兵出海的太监,杨大人不必太过于焦虑。大不了我从库房再调出来两万匹丝帛给他便是。再说了,眼看着集结剩下十几天时间,他哪里有时间细查啊。来来来,杨大人不喝酒了吃菜。”王大川拿起筷子,宽慰道。 “郑和,怎么说也是钦差太监,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若是他自己来,也好搪塞过去。若是东厂的人随同而来,我倒是有些担心啊。”杨虎并没有心情动筷子。 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今年好像要出事。 “东厂?就是皇上去年才成立的东缉事厂?锦衣卫不就是皇上身边的人么,上次郑和催缴的时候,我们还不是用银子打发了他派来的锦衣卫。都是一丘之貉,用银子摆平他们就是。” 王大川不知道其中厉害,夹了一块熟肉,放进了嘴里开始咀嚼。 看着毫不在乎的王大川,杨虎摇了摇头。 “这东厂之人,和锦衣卫还是有着不同之处。前段时间,东厂抓捕了锦衣卫北镇抚使,更是当众斩杀了礼部尚书。朝中百官联名上书,指责东厂。皇上非但不听,更是将指责东厂的两名礼部左右侍郎,诛灭九族了。” “这对于朝中百官来说,是一个不好的预示。东厂的权力,仅次于皇上。在朝中清洗一番,自然就到了地方,而这次的郑和宝船出海,物资居然没有筹备到位,恐怕会成为东厂的查办对象。若是东厂的人真的来了,别说是我,估计你,还有上头的布政使大人,都要受到牵连。” 皱着眉头,杨虎不安的说道。 “东厂这么厉害?”王大川放下了筷子,有点紧张的问道,“那我们囤积的丝帛,要不要转移?” “几百万匹的丝帛,往哪里转移?等风声过去,赶快联系东洋的客商,哪怕价格稍微低点,也一定要运走,放在仓库里总是让我寝食难安啊。”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杨虎脸上的红晕退去,显得有些苍白。 “好,我尽快联系东洋客商,到时候让他们的货船从海宁卫的防区进来,将丝帛全部拉走。”王大川应道。 “市面上商铺里面的丝帛,都收起来了没有?”杨虎问道。 “这个早就收起来了。” “不能全部收起来,还是要留一部分的丝帛在商铺里面。郑和若是来到杭州府,在街上的商铺里看不到一匹的丝帛,反而会质疑我们在捣鬼。让他看见少部分的丝帛,反而会相信去年桑田受灾,丝帛没有产量。”杨虎叮嘱道。 “这个大人放心,我就是这么做的。”王大川道。 街上,肖尘嗅着杭州府湿润的空气,双手背负,走进了街边一家布店。 偌大的店铺,柜台上只摆放了几卷颜色各异的粗布,和一卷亮色的丝帛。掌柜的坐在柜台里面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抬起右手,肖尘在柜台上敲击了几下:“掌柜的,来生意了。” 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肖尘,掌柜急忙挤出笑容:“公子,你要什么?” “我要一千匹丝帛,你这里有没有?” 看着肖尘,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警惕。 第207章 买凶来杀人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一次最多买几匹丝帛而已,哪有一上来就要一千多匹布的。 东家已经交代了,最近铺子里的丝帛布匹全部放少量,尤其是陌生面孔进来,就说当地丝帛产量不足,今年没货。 此人穿着华丽,应该不是平常人家,难不成,真的是上面的人前来调查了? 肖尘进的这家铺子,刚好是王家的一处铺子。 杭州府的街道上,凡是王家的铺子,在囤积丝帛之前,王大川就已经交代了所有的掌柜,遇见需要大量丝帛的客户,一定要谨慎对待。 “这位公子怕不是本地人吧?去年杭州多雨,桑蚕产业很不景气,并没有产出多少的丝帛。”拿不清肖尘的身份,掌柜谨慎的说道。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来杭州走亲戚而已。本想带一点丝帛回去,给府上的族人家眷做几身衣服。看来,要失望而归了。”肖尘叹息一声,转身缓缓的就要走出铺子。 “公子且慢。公子只是要给族人制作衣服?”听见肖尘的解释,掌柜叫住了他。 毕竟,最为一个商铺的掌柜,能多卖出去一点东西,给东家多赚点银子,自己的这个掌柜的位置,才能更为长久。 “怎么,掌柜的有办法弄到一千匹丝帛?”肖尘喜出望外的看着对方。 “这个呢,我还是不敢确定。不过,公子既然是我们杭州府的客人,若是让你就这么的失望而归,多少有点对不起杭州府乃丝帛之乡的称号。这样,我帮你想想办法,尽量满足公子的需求。不过,若是弄不到,还请公子莫要见怪。”掌柜的笑着说道。 “掌柜的肯帮我这个忙,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会怪罪掌柜。”肖尘道。 “那好,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过来,到时候有没有我给你一个回话。”掌柜的道。 肖尘从身上拿出了一百两银票,直接放在了柜台之上:“这是定金,还望掌柜的能够帮上这个忙。” “定金就不用了,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帮公子弄到丝帛。明天公子直接过来就是。”掌柜的淡淡的说道。 眼看着肖尘二人走出了商铺,向着远处走去。掌柜的急匆匆将铺子收拾一番,关了大门,向着王家大院走去。 王家大院,占地有三四十亩地大。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林立,俨然是将一个缩小版的西湖搬进了院子当中。 家主王大川,刚刚和自己的亲家杭州知府杨虎分开,从自己家的杭州宴酒馆回到了家中。 “你说什么,有人到商铺开口要一千匹丝帛?”王大川那臃肿的身子坐在自己客厅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茶碗,抬头看向对面站立的商铺掌柜。 “是的老爷。那人说他来杭州府走亲戚,想带点丝帛回家给族人制作衣服。”掌柜躬身说道。 “有多大的家族,做一次衣服需要一千匹丝帛?若真的是大家族的公子,来到杭州府我怎么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特征?”王大川眉头一皱,道。 “一共是两个人,特征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不过应该很有钱。我只说帮他们找找,看能不能弄到一千匹丝帛,他们就拿出来一百两银子准备作为定金。” “有钱?有钱了好啊,你去通知柳爷,就说来了两个财神,让柳爷做了他们。”抿了一口茶,王大川冷笑一声,脸上现出一丝狠毒。 两个朝廷派来的雏鸟,也敢在杭州府的大街上私服暗访。既然你们打算用银子开路,那我就让人收了你们的银子。 王大川口中的柳爷,乃是杭州府有名的帮会,水虎帮帮主柳七。 这水虎帮,长期盘踞在杭州府辖区,将辖区内的漕运几乎全部垄断。而且,王大川所有的货物出海,也全部仰仗柳虎帮的私船。 就因为这一层关系,柳虎帮也得到了杭州府的庇护,将朝廷的漕运船只,也挤兑的只剩下了三条,而且还经常停留在港口里面,似乎仅仅是用来展览一般。 柳虎帮,有着帮众上千名,都是一些身强力壮,为了银子敢闯天涯的亡命之徒。而帮主柳七,虽然人称柳爷,却也只是一名三十出头的黝黑汉子而已。 年纪不大,心却和他的皮肤一样的黝黑。趁着一次漕运归来喝酒庆祝的机会,杀了水虎帮的老帮主,从而掌握了整个柳虎帮为己有。 “什么,有人暗中在杭州府街上查访丝帛的事情?”水虎帮大厅里,听着掌柜的叙述,一脸黝黑的柳七“啪”的一声,在桌面拍了一掌。 整个水虎帮,能有今天的规模,一是仰仗着王家照顾生意,而是倚靠着杭州府的庇护得以在沿海通行而不被各个卫所拦截。 王家和知府大人乃是亲家,生意也是一起做。而今,有人暗中调查,看样子知府大人也是不好出手,才寻到了自己。 这个时候若是退缩,以后水虎帮恐怕会被杭州府给小鞋穿。虽然并不知道这暗访的对手到底是谁,但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做掉,整个杭州府,还不是一片清明? “是的,老爷知道柳爷颇有手段,所以想让柳爷帮忙处理一下此事。让他们在杭州府的地盘上消失。”掌柜脸上挂满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恭敬的放在了柳七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干什么,凭我们之间的关系,做这点小事情,还需要王家主破费?”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银票,柳七客套的推辞了一番。 “家主说了,这些人的背景可能不简单。家主的意思,这些银子,将这两人做掉之后,给出手的兄弟,让他们离开杭州府。至于柳爷的报酬,他会亲自给您送上。”掌柜躬身说道。 “你回去转告王家主,此事他就不用过问了。我水虎帮,一个是义气,再就是心狠手辣。我保证让这两人,在杭州府消失。”柳七那黝黑的脸上满满的自信。 “如此甚好,那我这就回去和老爷复命。”双手作揖,管家转身离去。 “能来查办丝帛的事情,一定是朝廷的人。这种棘手的事情,让我去做,还真是一个老狐狸。”盯着管家离去的背影,柳七将桌上的银票揣进了怀里。 第208章 你们想杀我 街上,肖尘两人缓缓的走着。 一连走了几家商铺,里面的丝帛要么只有一卷,要么压根没有。 “会不会真的如他们所说,去年雨水过多,桑田受灾,丝帛雅本就没有产量?”段天明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说道。 “应该不会,雨水多只是采摘桑叶有点麻烦而已,而蚕是养在室内,即便是因为食物匮乏,产量有所下降,也定然不会很多。这市面上几乎看不见丝帛,应该是被人囤积了起来。”肖尘淡淡一笑。 “王家?” “除了王家还能有谁?他们收购了市面上所有的丝帛囤积起来,造成一种没有产量的假象。这王家,还真是够狠。”双手背负,肖尘思索着如何找到这一切的证据。 “这杭州府和王家坑壑一气狼狈为奸,浙江布政司就不知道么?还是说,他们也牵扯到了其中的利益?”段天明点不解。 朝廷在每个地方设置的官署不止一处,单单浙江就有着布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并存。其中若是没有利益牵扯,就一个杭州府,应该没有胆子以桑田受灾为借口,而将整个市面的丝帛控制起来。 “这个不好说,不过,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杭州的丝帛,在大明宝船集结之时,将货物准时运抵太仓。郑公公那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或许和我们这里一样。我们不能指望他们那边有所突破,这杭州府的丝帛,一定要找出来。”肖尘轻声说道。 皇上之所以将自己派来处理宝船集结事宜,应该是深知江南丝帛不好征集。若是不能按时找出杭州府的丝帛,就会耽误宝船出海的日程。 这宝船航行,靠的就是二月的季风,一旦错过,只有等来年了。朝廷花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若是因为自己而误事,给东厂丢脸都是小事,这份损失可就大了。 “肖尘,我感觉好像有人跟着我们。”段天明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打断了肖尘的思绪。 “是三丈外的那是四五名汉子么?”闻声,肖尘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后方。 “嗯,和我们保持着这个距离有一段路程了。”段天明低声说道。 “看来,我们购买的丝帛数量太大,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们现在是等待机会。正好,我也不知道如何寻找丝帛的踪迹,就先拿下他们,看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里动手?”段天明手握刀柄,看向肖尘。 “这里不行。我若是没有猜错,这些人是来杀人灭口的。我们去城外,成全他们。”肖尘淡淡一笑,向着杭州城外走去。 后面的几人,或许是常年在船上生活,皮肤被海风吹的黝黑。 站在中间的一名汉子,四十来岁,身形不高,双腿如千斤坠一般稳稳的扎在地上,鬓角露出几丝白发,左眼角到嘴部一道三四寸长的刀疤衬托着黝黑的肤色,让人看上一眼便心生寒意。 “楚副帮主,那两人向着城外走去,是不是发现我们了?”看着肖尘二人的行进方向,一名汉子伏在“刀疤脸”楚问的耳边,低声说道。 “不管发现没发现我们,想跟上去再说。帮主的命令是让他们消失,城外人烟稀少,更容易动手。”说着,几人便跟了上去。 在水虎帮,帮主柳七负责寻找生意,打通上下级关系。而这副帮主楚问,乃是实打实的负责武力镇压。凡是和水虎帮有冲突的个人或者其他帮派,都由楚问出手,将对手毫无声息的除去。 此次,之所以楚问亲自出手,就是想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抹去对杭州府有可能存在的任何威胁。 杭州城外,和京城不同,是一望无际的水田。 虽是冬季,水田里并没有结冰。在水田的中间,有一道两尺来宽的水渠,中间一尺来深的清水缓缓流淌。 肖尘沿着官道,走出了五里多地,停了下来,静静的观看着江南水色。 “你们到底是何人?”楚问眼睛微眯,左手扶着腰间的刀柄,缓缓的走了过来。 “看风景的人。”肖尘头都没回,静静的盯着那缓缓流淌的清水。 楚问心中暗暗有点犹豫。 此人看起来非但没有任何的心虚,更像是将自己一行几人故意引到了此处。要么就是背后有强大的靠山,要么自身有着强大的实力。 而且旁边那人,也是冷静异常,丝毫没有身处险境的慌乱之意。 在杭州府,死在自己手下的冤魂,少说也有几百个,只是此刻,右手竟有点不敢往刀柄上去抓的感觉。 “楚副帮主,要不要动手?”旁边的几名汉子,见肖尘竟如此嚣张,听见副帮主的问话,竟然后都不回。 一想到自己给柳帮主打得保票,楚问咬了咬牙,右手猛的按到了腰间钢刀之上,“哗啦”一身,就抽刀出鞘。 “装腔作势,上。” 随着这一声招呼,旁边的汉子就冲了上去。四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就向着肖尘当头砍去。 肖尘似乎并不知道对方向自己袭来,依旧的一动不动,好像要在那流动的清水中寻找什么一样,专心致志。 然而,段天明动了。 在对方冲来的一瞬间,左手一抖,腰间的制式佩刀举到与眉同高处,一个标准的抽刀式,刀已出鞘。 右手一抖,将砍向肖尘的两把钢刀格开,身体急速下蹲,寒光一闪,就劈向了冲过自己而来的两人下盘。 在东厂,段天明虽然不敌肖尘,但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这水虎帮的打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眼看着段天明的刀刃切向自己的下盘,可这冲锋之力却是无法收揽。 “啊,啊。。。”两道惨叫打破江南水乡的宁静。 四条断腿还伫立在地上,两人已经摔倒在地,手中的钢刀也摔出去一丈多远。 段天明紧接着一跃而起,又是两刀挥出,地上的两人没有任何的反抗,脑袋被从肩膀处切断,骨碌碌滚进了官道边的水田。 似乎这才被打扰一般,肖尘缓缓回头,看向不远处呆立原地的楚问。 “你们想杀我?” 第209章 能伸要能屈 楚问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刚才一瞬间,自己的两名手下就被当场击杀,从对方的身手来看,绝对不是一般之人。 自己之所以可以在杭州府辖区横行霸道,一是仗着不要命的那种拼杀劲,还有一点就是依仗着人多势众。 可就一个照面,两名兄弟就身首分离。 这哪里是什么打斗,这就是送人头,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柳帮主,你接的这是什么活,这下可要坑苦兄弟们了。楚问的心里不禁后悔起来。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和您切磋一下而已。”楚问声音颤抖着,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 肖尘收回目光,看向还扬着手中钢刀,傻子一般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是你们要杀我?” 被肖尘的话语惊醒,两人急忙扔掉手中的利刃,“噗通”两声就跪在了地上:“没有没有,我们是在比划武功。” 早已被吓得魂飞胆破,两人胡乱的言语着。 “想杀我的人不少,不过别人都不正面来杀,而是在给我挖坑。刚到杭州,你们就看上了我的脑袋,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仇吧?”盯着二人,肖尘淡淡的道。 段天明站在旁边,手中的钢刀上,一滴滴的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滑动,从刀尖“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变成一朵朵鲜红的梅花。 “公子饶命,不是我们要杀你的,是他,是楚问带着我们来杀你。”似乎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两人已经不知道如何分辨,值得将自己的副帮主供了出来。 看着两人,肖尘摇了摇头:“我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反咬别人之人。你们能一起来,那一定就是自己人。即便不能共同担当,那也不能临阵反水。这种人,留在世上就是害人。” 看向段天明,肖尘下颚轻点一下。 早已心神领会的段天明,手起刀落,眨眼间送二人上路。 鲜血从二人的脖颈处涌出,在地上汇流城河。 肖尘捂着鼻子,好像看不惯那鲜红的血液一般,从二人的身边绕过,向着远处想要逃走,却又迈不开腿的楚问走去。 “刚才那两人说,你叫楚问?”眼睛微眯,脸上挂着一抹微笑,肖尘轻声问道。 “我是楚问。”汗水已经打湿了楚问的后背。他想要分辨,可盯着肖尘那笑的有点阴森的眼睛,嘴不由心的回答道。 伸手摸了一下鼻梁,肖尘做出一副有点尴尬的表情道:“刚才那两人遇到危险卖主求荣,我很不喜欢,就将他们杀了。不过,又有一句老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想问问,你能屈不?” 楚问的心中异常的愤怒,又异常的憋屈。 眼前的此人,身材消瘦,从尸体旁边绕过还要捂着鼻子,一看都是没经过世事的文弱弟子。仗着有一名顶级身手的下人,在自己面前咄咄逼人,若是在平时遇见,自己早就一刀上去了。 可此时此刻,即便自己手中有刀,却是丝毫的不敢挥舞。 此人身后的那名下人,瞬间斩杀两人,扪心自问,自己在他的手底下,估计也就支撑个两三招而已。人家这才是专业的,自己不过是倚靠着虚张声势闯天下罢了。 作为杭州府最有名气的水虎帮副帮主,楚问想要选择硬气。可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四名兄弟,此刻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选择了憋屈的活着。 “能,能屈。”楚问将手中的钢刀扔在地上,磕磕绊绊的回答道。 “好,聪明人。”肖尘笑着,抬起右手朝着对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那现在告诉我,你是何人?” “我是杭州府辖区水虎帮的副帮主。” 看着对方居然竖起大拇指,楚问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一样,却又无可奈何的答道。 “水虎帮?我只知道山上有老虎,在杭州府水中也有老虎啊?”肖尘听见笑话一般,笑了起来。 明知道对方取笑自己,楚问依然不敢有任何的怒气。 “水虎帮,主要以漕运为生。也都是一群苦命人团结起来讨口饭吃而已。” “苦命人?苦命人还会追着杀人?你这水虎帮,恐怕是抢夺了他人的船只,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盯着对方,肖尘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 听着肖尘一语说中水虎帮要害,楚问低着头,没有反驳。 “为什么要对我动手,谁派你来的。” “公子在街面上四处打探丝帛的消息,所以帮主让我来,将你们撵出杭州府。”楚问道。 将帮主抬出来,他不过是想将此人引到自己帮会而已。 帮会里面,大部分的人手在船只上忙活,可此刻时值冬季,帮会里面还有着两三百人。只要他敢和自己去往帮会,几百人一拥而上,就算他那下人身手再厉害,也是难敌四手。 到时候,只要将此人拿下,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自己现在就算是低三下四,又有何妨。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们这水虎帮,我还非去不可了。走吧,带路。”肖尘道。 看见肖尘中计,楚问急忙转身,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朝着杭州城走去。 水虎帮虽然以漕运为生,帮会驻地却是建立在杭州城内。 今儿太阳不错,一伙帮众在帮会大院里的一处向阳的地方掷着色子。 最中央的六七个人,面前放着一些铜钱碎银子。边上更多的是围在这里起哄看热闹。 帮主柳七站在大厅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牙签,在牙缝里一捅一捅,别着里面的碎肉渣。 伸手感受了一下太阳的温度,准备想那伙赌钱的帮众走去。 “帮主,楚副帮主回来了。”一名守门的帮众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大声的喊叫着。 “回来就回来了,这么大声的叫什么叫?”一脚揣在对方的屁股上,柳七不满的道。 “只有楚副帮主一个人回来,其他的四名兄弟都不见了。身后还跟着两名陌生人。”那名帮众用手捂着屁股,忍着屁股的疼痛,急忙又道。 “出事了?你怎么不早说。”又一脚踢了上去,柳七急忙向着大门口走去。 第210章 收尸很麻烦 大门外,楚问耷拉着脑袋,缓缓的走着。 身后跟着肖尘和段天明。 楚问乃是水虎帮专门负责抢占地盘,维持治安的主,一直都是一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模样。今天却耷拉着脑袋,难道真的是遇上硬茬,被人押着找水虎帮老巢来了么? 这柳七虽然负责帮里的外交事宜,可手上也是有着一定的功夫。看着对方只有两人,不由得火冒三丈。 退进院子,冲着那一群在玩色子赌钱的帮众大声喊道:“兄弟们,抄家伙。” 听见帮主的喊声,众人也是一愣。 在杭州府不敢说水虎帮是横着走,但也没人敢惹却是真的。今帮主让抄家伙,这是有人打上门来了。 收起地上的碎银子,人群一哄而散。腰间的武器捞在手上,向着大门口合围而去。几名没有武器的人,便拿起靠在墙上的木杠扁担,也跟了上去。 水虎帮驻地,和杭州的其他大户人家相比,也就算是一个仓库一般的存在。 大院里并没有什么植被,一个空旷的小广场,再就是一排排的房子用来住人。 整个水虎帮帮众,在小广场上站在一起,一片紧张的气氛。 看着自己帮会的大门,楚问心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心冲进去向着帮主告状,又生生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万一,万一整个水虎帮都不敌,自己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帮会里面乱作一团,看门的帮众也早已退至一边。 站在水虎帮的门楼下,肖尘看向小广场那已经集结好了的二三百汉子,又看了一眼他们有人手中的木棍,扁担,再看向那一排排仓库一般的帮众住处,不禁摇了摇头。 看来,这楚问在城外说的没错,这水虎帮也就是一个穷人自发组织起来的临时团队而已。 不过,穷,靠强健的身体拉纤,摇橹讨生活并不为过。但是若是想要杀人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穷,不是挡箭牌。 “这就是水虎帮?谁是帮主,出来答话。”肖尘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在众人脸上一扫,淡淡的说道。 柳七双手下垂,手掌已经我成了拳头,警惕的看向肖尘:“我就是水虎帮帮主,你是何人?” 看了对方一眼,肖尘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距离对方五尺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我是谁?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派人来杀我?说吧,谁安排你水虎帮出手的。” “好大口气,到了我水虎帮的地盘也敢如此对我说话。”柳七右手一挥,二三百人团团将肖尘二人围在了中间。更是有人将大门关闭,俨然一副准备关门打狗的架势。 看着那楚问趁机闪身溜进了人群之中,肖尘置之一笑,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天明,放烟火通知弟兄们过来。从今天起,这水虎帮的驻地我们征用了。”仿佛没有看见四周众人虎视眈眈的样子,肖尘轻声说道。 听见吩咐,段天明快速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左手握紧,垂直于地面,右手在竹筒上部一拧。 “砰”的一声,一股蓝光冲天起,直到离地面有三四十丈的距离,又“轰隆”一声巨响,爆炸开来。 一片深蓝色的烟雾盘踞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这道声音太过于巨大,以至于整个杭州城的为之一振。 不过,看着空中飘荡着烟雾的方向,习惯了水虎帮在城中嚣张跋扈的人们,对于此等情景见怪不怪。 “叫人?还要征用水虎帮?连杭州府都没说过征用我水虎帮,你又算什么东西?兄弟们,上,将这两人给我剁成肉泥。”柳七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 一名帮众扬起手中的鬼头刀,对着肖尘的后背就偷袭而来。 段天明眼疾手快,一个转身,右脚就狠狠的踹在了对方的胸口。 “蹬蹬瞪”连退三步,紧接着,“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那帮众口中喷出。 然而,似乎这样还不解气,段天明高高跃起一丈多高,空中制式钢刀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对着帮众豁然劈下。 “啊。。。”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来,那帮众的隔壁被从肩头切了下来,手中还紧握着鬼头刀,已经和身体一分为二。 看见此等情景,所有冲锋的帮众愣在了原地,左右顾盼着,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恐慌。 “我的目标不是你们,若是就此离去,尚可保全一命。”肖尘抬起了头,在众人脸上扫过。 明明看起来瘦弱不堪,可那眼神,却让众人心头一寒,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别听他的。”一道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此人没有功夫,只是仰仗他身后的下人而已。只要拿下那名下人,此人就是栈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 肖尘一楞,透过人向想后方看去。 原来是那楚问,躲在几名帮众的后面,大声的叫嚣着。 段天明也是被这句话惊到了,他并没有寻找声音的来源,而是啼笑皆非的看向肖尘。 “怎么办,他们发现了你的‘弱点’?”段天明嘿嘿一笑。 肖尘摇了摇头,似乎是有点无奈。 “原来只有一个人能打,那我们还怕什么。” “就这,还想征用我们水虎帮的驻地。” “也不怕口气太大,闪了舌头。”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人仗狗势?哈哈哈。。。” “。。。。。。” 一道道讥笑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出。 即便如此,帮主柳七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就算是此人没有武功,可他身后的那名下人,就刚才那一招,就体现出了顶级的实力。 更何况,楚问乃是水虎帮负责打打杀杀,抢夺地盘的副帮主,此刻的话语虽然鼓动人心,但他那藏在后方的行为,却是与他以往的作风格格不入。 莫非,他此前吃了大亏,这名下人真的是江湖一流高手。 想到此处,柳七拉过一名身边的帮众:“速去杭州府衙报官,说有人在水虎帮闹事。” 而自己,也学着楚问的样子,闪身躲在了其他帮众的身后。 “不动手,是我的目标并不是你们,再一个,这么多人躺在院子里,收尸很麻烦的。可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盯着躲在人后的水虎帮副帮主楚问,肖尘迈动步子,缓缓的朝他走去。 第211章 肖尘按摩法 看着肖尘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走来,楚问的心中莫名的惊慌起来。 刚才还告诫自己,不要和他作对。 可是,一想到那四名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被对方砍掉了脑袋,心中无尽的愤怒战胜了理智,便开始鼓动着所有人,对肖尘两人出手。 “此人并无武功,大家先出手,杀了他。”楚问大声的咆哮着,做出一副要冲上去拼命的架势,挥舞着双拳,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这些头脑简单的帮众,被楚问的言语彻底的洗脑。副帮主都这么说了,若是杀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定然能得到他的好感,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也说不准。 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扬起手中的刀枪,棍棒,扁担,就朝着肖尘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段天明脸色一冷,手中的钢刀寒光一闪,就将一个人砍倒在地。紧接着又砍向另外一人。 无奈,水虎帮人手众多,眼看着人群将肖尘淹没。 一名帮众看着肖尘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心中一喜,手中的钢刀就朝着他的肚子捅去。 在肖尘的身后,也是有着一名大汉,抡起手中胳膊粗细的棍棒,就砸向肖尘的脑袋。 然而,就在两人同时攻击的刹那,双手依然背负身后的肖尘却突然不见。 “啊,啊”两道惨叫声传来。 两名帮众狠毒的招式,分别击中的对方。 一名帮众的肚子被一刀捅了个穿堂过,刀头直接从后腰露了出来,上面还带着丝丝血迹。而自己的脑袋,也被对方那狠狠的一棍子,打得裂开一道口子,白色的脑浆也溢了出来。 看着无缘无故先损失的两名自己人,众人心中愤怒异常,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寻找肖尘的踪迹。 然而,当他们再次找到那道蓝色身影的时候,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肖尘已经到了楚问的身前,右手掐着他的脖子,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而楚问任由脸颊涨的通红,双手依然下垂,任何的反抗都没有。 不是说,此人没有武功么,为何他掐着副帮主的脖子,将脸都憋红了,副帮主也不敢又丝毫的反抗? 众人正在纳闷,柳七的一句话让众人反应了过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敢将水虎帮副帮主的胳膊拧断?”柳七心中泛起一阵阴冷。 众人这才发现,哪里是楚问不敢反抗,而是他无力反抗。 两个衣袖已经不知道被拧了多少圈,麻花一样的吊在身体的两侧,隐隐有着血迹从两只苍白的手上滴下。 胳膊被生生拧断,这得多疼?为何副帮主没有惨叫?看着楚问那越来越红的脸庞,大家终于明白,这哪里是不叫,这是叫不出来好不好。带给别人无尽的痛苦,却还不让嚎叫出来,这年轻人哪里还是人,这分明是一个地狱出来的魔鬼。 众人手持武器,呆立原地,再没有一个人往前冲。 “楚副帮主,在下的这种按摩手法,你可否满意。”掐着楚问的脖子,肖尘笑着问道。 楚问虽然不能出声,可依然努力的晃动着脑袋,双眼满是血丝,愤怒的瞪着肖尘。 “哦?不满意?看来我的手法还不够熟练啊。楚副帮主有所不知,我最拿手的不是双臂按摩,而是腿部按摩。”肖尘笑着,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伸手抓住了楚问的脚腕,抬起右脚,照着对方的膝盖就踩了下去。 “咔嚓”,一道骨头的碎裂声传来,楚问的小腿从膝盖处,被生生折断。 楚问嘴巴张大,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那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额头那豆大的冷汗,想众人表达着他的痛苦和恐惧。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搞错了。这是腿部正骨法。”肖尘一脸的歉意,“我想想腿部按摩怎么做,让我想想哈。” 低着头,肖尘居然真的思索了起来。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恶魔。”柳七再也看不下去了,挥舞着双拳,就要冲上去。 “轰隆”一声,水虎帮的大门被人撞开,数十道一身劲装的汉子夺门而入。 腰间的制式钢刀全部出鞘,映着正午的阳光,让人一阵目眩。 “住手。”柳七急忙叫停了帮众,看向冲进来的十多名汉子,“诸位是何人?” 那些校尉似乎没有听见对方的询问,在场中看了一眼,逐渐散开,隐隐形成一种合围之势。 似乎想起了按摩的方法,肖尘捡起了地上遗落的棍棒:“这按摩的力度我可能拿捏的不好,若是感觉不舒服,楚副帮主一定要说出来啊。” 柳七再也看不下去了。 就算杀人,你也痛痛快快的杀掉便是,这么扭断胳膊,折断小腿,还让别人感觉不舒服告诉你?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有这么折腾人的么? 不过,他无可奈何。 进来的这十多名汉子,这种合围的架势,显然是对方刚从用烟雾叫来的人。从他们那冰冷的眼神看,绝对不像是江湖中人,更像是血雨腥风中走出的铁血兵团。 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杭州府的官兵来到。 肖尘那边,拿起木棍,朝着楚问完好的那只脚上捣去。 每捣一下,楚问的嘴巴就猛张一下。一连捣了五下,肖尘方才停了下来。 “楚副帮主,这足指头按摩,你可否满意?满意的话点点头,不满意的话,摇摇头。”肖尘一脸真诚的问道。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楚问那只没有被折断的腿上的鞋子。 整个鞋子的前部,都已经被捣烂。鞋子的碎片和血肉骨头渣子搅在一起,让人看一眼都彻底崩溃。 柳七的心里,将王大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水虎帮是仰仗你们王家过活,可水虎帮也冒着风险替你们王家运送了多少的货物到海外。你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让我们水虎帮出头帮你们摆平,你这是要我们水虎帮覆灭啊。 肖尘扔掉木棍,用手拍了拍楚问的脑门:“楚副帮主,我问你舒服不,你怎么不回答?” 楚问双眼缓缓的闭上,脑袋也不摇了。 “死了?我在帮你按摩,你居然死了?”肖尘摇了摇头,松开楚问,任他一滩烂肉般的瘫软了下去。 “副帮主享受不了我的按摩,想必帮主是可以的。”拍了拍手,肖尘满脸笑容的看向柳七。 第212章 杭州守卫军 当肖尘的目光看向柳七的时候,所有人也都听见了他那自语般的小声嘟囔。 什么?有没有搞错,刚弄死人家副帮主,这又要对帮主下手? 这肖兄弟看样子是发火了,要不也不会大白天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将我们全部召唤来了。 弄,弄死他。既然肖兄弟要动手,那肯定没有错。 那这些人呢?要不要全部杀死? 这么多人,杀了光掩埋尸体,都要费半天功夫。 周边的校尉,看着那已经彻底死翘翘的楚问,又看向脸色黝黑,双眼闪烁不定的柳七,心中也是一阵胡乱猜测。 听见肖尘的话,所有水虎帮的人都缓缓的向着柳七靠拢。 虽然他们是一群提不上串的地痞流氓乌合之众,但他们知道,一旦柳七死了,水虎帮就完蛋了。没有了水虎帮,他们也就没有了营生,怎么过那些花天酒地的日子? 看着这些人,在最危急的时刻,没有选择逃离,反而要保护自己,柳七的心中竟有几分感动。 “这位兄弟,你杀了我水虎帮的副帮主,就已经和水虎帮结下了永远也解不开的深仇大恨。识趣的,现在离开我不拦着你,别一会等杭州府的官人到了,再想走,恐怕就难了。”柳七冷哼一声,双手紧握,努力的挺直后背,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恐惧之感。 “你都说了,杀了这楚问,我和水虎帮就不死不休,那我还不如将你们都杀了算了。反正是一群祸害,留下来之只会为祸一方。”肖尘淡淡一笑,一种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杀死这些人,就如同切开一个西瓜一般简单。 一群人渣,留你们何用?继续巧偷豪夺,欺压百姓么? 听着肖尘的话语,又看向毫无动静的大门口,柳七不由得一阵心虚。 这杭州府的人怎么还不来呢?不会是自己安排报讯的那名帮众,根本没有去报官,而是偷偷跑路了吧。 若真是这样,今天也只有想办法自救了。 好不容易弄死老帮主,夺了他的水虎帮还没几年,这福还没享够,若是就这样死去,都对不起自己多年来的隐忍。 “这位兄弟,就算你杀了我们副帮主,我也可以不在追究。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既然吃不下这块肥肉,我们不吃便是。你与水虎帮的恩怨,咱们就此揭过如何?”柳七思量再三,只能退一步说话。 “哦?原来水虎帮不光是做漕运的营生,还兼职做杀手啊?这样,更留你们不得。至于谁雇佣你们对我动手的,你说了,黄泉路上有个伴,你不说,那你就先独自的走着吧。”肖尘双眼弯成两道月牙,走到了柳七的面前。 看着肖尘说的如此决绝,柳七暗暗提升内气,准备做临死一搏。 “我不管谁让你动手的,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我就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在柳七的面前站定,肖尘并没有直接动手。 “什么问题?”柳七似乎看见了一丝生的希望。 “杭州府的丝帛,被谁囤积了?”肖尘的脸色瞬间阴冷下来,两道目光如同刀子一般,紧盯着柳七的脸庞。 自己的目标,就是找到杭州府的丝帛,虽然这暗中想杀自己的人,一定和丝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更想知道丝帛现在到底在何人手上。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柳七结巴了几下,似乎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负责杭州府大部分的漕运,而这些丝帛想要出去,也只有你做到。当然,你不说也可以,我自己可以查得到。”肖尘的脸上又现出了笑容。 肖尘刚才就是这样笑着,将楚问活活的折磨死的。再次看见他脸上的这幅笑容,柳七内心的那一道防线彻底崩溃。 “我说,我说。杭州府所有的丝帛,都被王家囤积了。一共大概有二百万匹。”说完这些,柳七仰起了头,眼睛缓缓闭上,似乎是等着王大川的审判。 他知道,只要王大川不会因为此事倒下,自己以后在杭州府将再无立足之地。 可就算王大川倒下了,还有他的亲家,杭州知府杨虎。 这丝帛生意,整个杭州府的人都心里清楚,是王大川和杨虎二人一起把控的。自己供出丝帛的藏处,也就是坏了杨虎的生意,这杨虎又怎会放过自己。 可若是不说,眼前这人的这一关,自己也是过不了。 柳七心如死灰,从来都没有这么的无力过。 “好了,你的回答我很满意。走吧,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继续为恶。”肖尘笑着,轻声说道。 迈着沉重的步伐,柳七向着门口走去。 这是水虎帮的驻地,自己是水虎帮的帮主,就这样以出卖他人的行为,被人放过性命,赶了出来。 柳七真想一头撞死在大门口的围墙上,可他没有那个勇气。 “让开,让开。”门外响起了一阵叫嚣声,紧接着,五六十人的官兵队伍,手持长枪,急速的冲进了大门。 柳七眼睛一亮,似乎是看见救星一般,急忙上前抱住了队伍中间,腰挎配刀身披战甲的中年汉子。 “百户大人,您可要给我们水虎帮做主啊。”柳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心中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杭州府四周并没有朝廷守军,离得最近的,也是上百里以外的绍兴府的三江所。所以,朝廷允许杭州府建立了一支上千人的守卫军。 而来到这里的,乃是其中的一名百户。 看着凌乱的大院,和剑拔弩张的两方势力,那百户眉头一皱:“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人来到水虎帮,不由分说就大开杀戒,副帮主楚问,更是被活活折磨而死。百户大人,您一定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替水虎帮做主啊。”柳七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看着官府来人,水虎帮的帮众,挥舞着手中利刃,就要反击。 似乎没看见带人进来的百户,肖尘轻轻点头:“将这些水虎帮的人渣,全部杀了。” “大胆,当着本百户的面,还敢行凶!” 那百户大吼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配刀。 第213章 暴怒的知府 一阵微风吹来,夹杂着丝丝寒气。 随着这一声暴喝,杭州守卫军的几十名官兵,举着手中长枪,就要在外围形成包围。 “你是谁?你要庇护身边之人?”肖尘走到那百户的跟前,缓缓的问道,眼睛瞥了一下抱着对方胳膊的柳七。 “我是杭州府守卫军百户,水虎帮乃是杭州府辖区内负责漕运的帮派,当然要庇护他们。你又是何人?”那百户一愣,道。 “哦,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庇护,原来是一丘之貉。带着你的人退出去,我要将水虎帮灭帮。”肖尘声音很低,似乎是在聊天一般。 回头又看向在四周已经准备动手的东厂校尉:“水虎帮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放肆。。。”那百户怒喝一声,似乎就要发飙。 两个字刚从嘴巴吐出,段天明一脚就将其踹的后退三步,紧跟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那百户的脖子上。 而肖尘微笑着,缓缓的抬起右手,向着呆立在地的柳七脖子抓去。 柳七已经彻底的不知所措。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竟连守卫军百户都敢打?而明明知道肖尘的手,一旦抓住自己的脖子,那无疑是死路一条。 他想躲避,可双腿似乎被钉在地上一般,颤抖着,挪不动分毫。 “你说过放我走的,你不能杀我。。。” “我是放你走了,可你当着我的面反咬我,所以,我打算送你和水虎帮的副帮主去团圆。放心,到了那边,你还有几百的人可以带着,继续做你的帮主。” 双手掐在了柳七的脖子上,肖尘小声安慰着对方:“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手上微微用力,“咔嚓”一声,柳七的颈椎骨被捏断,脑袋一歪,双眼缓缓闭上。 片刻功夫,院子里已经血流成河。 两三百名水虎帮的帮众,尽数躺在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 那四五十名杭州府官兵,手持长枪,却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不说自己的百户大人已经被人制服,就算没有制服,自己这些人冲上去,也最多让地上的死人堆更大一点而已,再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 这院子里十多名身着劲装的汉子,身手太过于强大了。别说自己这些小兵,就那些常年征战的军前千户,恐怕连一人也对付不了。 掐死了那水虎帮的帮主,肖尘看向那被段天明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百户道:“回去,让你们杭州府管事的人来。” 又在那四五十名的守卫官兵脸上一扫:“将院子里打扫干净,这些尸体找块地方,掩埋了。” 杭州府府衙,知府杨虎手中拿着一封从京城出来的密函,眉头不展,呆呆的伫立在地,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封密函,乃是朝中江浙商人代表户部侍郎左文山派人加急送来的。密函上说,朝廷派出了东厂校尉协助郑和查办江南丝帛凑不上数的事情,要求杨虎做好安排,准备应付东厂的查办。 最后特意叮嘱了一条,千万不要和东厂之人起任何冲突,因为他们有不问理由就地格杀的特权。 虽然今天已经特地叮嘱了王大川将丝帛藏好,可看见东厂二字,杨虎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王大川或许不知道,但他杨虎对东厂的恐怖清清楚楚。 先是有着皇上的诏书昭告天下东厂的权利,再有东厂拿下锦衣卫诏狱头领廖向河,又当众斩杀礼部尚书仓成的事实。 百官上书,又被皇上将整个礼部大清洗。无一不说明,这东厂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若是东厂之人来到杭州,一个不留神,有可能多年的经营将毁之一旦,或者连性命也要搭上。 不行,还等再找王大川,重新次叮嘱一番。 杨虎将密函揣进怀里,就要出门。 “知府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被放回的百户,大口的喘着粗气,将头盔提在手中,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一头的汗水,不不知道是冷汗还是跑的热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站在杨虎的面前作了个揖,想要汇报,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军貌不整,成何体统?这么着急的跑来,有什么事?”杨虎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 “启禀大人,城中来了十多个人,将水虎帮给灭帮了。”百户一脸惊恐的说道。 “什么?”杨虎以为自己听错了。 水虎帮,有着帮众上千人,十几个人将一千多人都给杀了? “水虎帮驻地里,帮主柳七,副帮主楚问,还有二三百的帮众,已经被他们全部杀死了。” “大胆,在我杭州府杀害这么多人,这是将我们杭州府没放在眼里,将朝廷没放在眼里。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带人去将他们抓捕归案?”杨虎大怒,几乎咆哮了起来。 一下子杀害两三百人,如此巨大的案子,不先行抓人,跑到这里汇报,还有什么好汇报的。 杨虎的目光盯着那百户,似乎要将他吃掉。 “大人,属下去了。可是。。。”那百户结结巴巴的有点说不出口。 “都什么时候了,还作,作什么作,快说。”杨虎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碗给震落在地,“哗啦”一下碎成几片,茶水溅的到处都是。 “属下带去的五十名守卫兵,全部被他们扣下了。他们让我回来报信,指名要杭州府管事的去见他。”百户低下脑袋,手中提着他那威武的头盔,唯唯诺诺的道。 “呵呵。”杨虎被逗笑了,“要杭州府管事的去见他,那不就是要我这个知府去见他么。什么江湖流寇,竟然如此嚣张。通知魏千户,集合城中所有的守卫军,随我去围剿他们。” 杨虎压根就没想到对方会是东厂之人。 在他的心目中,东厂办案,首先一定要来和自己接触,得到杭州府的支持才展开调查。 更何况,被灭门的是水虎帮。这应该是江湖寻仇或者抢夺地盘引起的群殴性事件而已。 但水虎帮是自己的得力漕运人员,受杭州府庇护,无论对方背景多大,在杭州府的地盘,触动自己的利益,那就是作死。 第214章 跪下再说话 杭州城风起云涌。 接到命令的守卫军千户魏起,急忙召集所有的守军,准备和知府大人一起围剿水虎帮驻地。 一千多人的队伍很快集结完毕,在大街上排起几十丈长的长龙,向着水虎帮疾行。 街道两边的商铺急急的关上了门。那些挑着担子的小商贩,只得放下担子,双手抱头,蜷缩在一旁听天由命。 这种上千人在街上冲锋的场面,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了。 但在那些老人的记忆里,一旦出现这种场面,就意味着血流成河。 遇见这种事情,老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避。 整个大街瞬间安静,只有队伍冲过,带起呼呼的疾风声,和那摄人心旋的杂乱脚步声。 水虎帮驻地,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那些尸体也被几十名守卫军官兵背到外面的一处空地掩埋。 肖尘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闭着双眼,吸收着阳关的温暖,顺便等待着杭州知府。 十几名校尉在两旁分散站立,一个个精神抖擞看着大门口的方向。 而那些干完活的守卫军,几十人靠着围墙坐在一起。几十把长枪在远处随意的被堆放在一起,若是没有枪头,还真像一堆待烧的柴火。 大门外,杭州城守卫军已经到达。 知府杨虎右手一挥,魏起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急忙指挥队伍,将水虎帮驻地团团包围了起来。 身后跟着上百名官兵,杨虎就要走进大门。 “来者何人?”大门中间站立的段天明,盯着一身官服的杨虎,不紧不慢的问道。 “放肆,看不见本官身上的四品官服么?”杨虎一声冷哼,就要进入。 “哗啦”一声,段天明抽出了腰间佩刀,“报上名来,否则敢私自闯入,格杀勿论。” 杨虎就要发飙,突然感觉“格杀勿论”四个字,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若对方只是江湖流派,怎么会说“格杀勿论”四字?勿论,就是不问理由,在整个大明,不问理由的原因,就是拥有特权。难不成,这些人是东厂之人? 想到此处,再想想今天收到的京城密函,杨虎的心底“咯噔”一下。 不过,就算他们是东厂之人,若是不表明身份,被误杀也是活该。更何况,居然灭了水虎帮,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全部剿灭。 就算上面怪罪下来,也是他们没有和杭州府对接,而私自暗访造成的结果,最多各打五十大板而已。 想到此处,杨虎冷冷一笑:“这是杭州府地盘,你们目无王法,杀害水虎帮几百条人命,还对本官喝三道四。来人,给我冲进去将院子里的所有人拿下。” 身边的魏起得令,瞬间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高高举起:“大家冲进去,拿下所有人。” 听见门口的吵闹,肖尘缓缓睁开了眼睛,站在了起来。双手背负,一步步的走向门口。 “这个大门就是界限,没有得到我的允许,谁敢越过,就通知家人准备后事。”轻声说着,又抬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眼睛朦胧的扫了一眼那千户魏起。 就这一眼,魏起刚刚抬起的左腿,豁然放下。 刚才那一眼,不知为何,他隐隐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杨虎,等待着他的抉择。 身为杭州府知府的杨虎,也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面对自己的千人包围,对方非但没有任何的惧怕之意,居然还在院子里晒太阳睡觉。就算自己身着官服,他们还要格杀勿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依仗着什么? 看见自己的千户大人都没有动,身后的官兵举着手中长枪,更是没有前进分毫。 对方如此强大的气势,这个时候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就是没脑子的送人头,他们可不傻。 看着对方没人再敢动,肖尘摇了摇头:“就问你是谁,报个名讳又不死人,别什么时候都放不下你的官架子。脑袋和面子哪个重要,自己斟酌。” “要本官报名讳,你又是谁?” 肖尘脸色渐渐冰冷,不再看向门口,转过了身:“天明,让他跪下说话。” “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段天明一声暴喝,从腰间拿出了东厂梅花令。 看着黝黑的梅花状的令牌,杨虎的脑袋“嗡”的一声,霎时间一片混乱。 绳赶细处断,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眼前的居然真是东厂之人。 他们竟然真的没有联系自己,而是在街上暗访。能杀掉水虎帮几百号人,他们恐怕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参与控制漕运,参与杭州商业一事。 完了,自己这一生恐怕真的要完了。 心中恐惧万分,可表面上的行为还得照做。 顾不上脚下的泥土,匆忙跪在了地上:“下官杭州府知府杨虎,参见东厂大人。” 身边的魏起也是识得梅花令,急忙向着身后的守卫军挥了下手,自己带头也跪了下去。 “守卫军千户魏起,参见东厂大人。” “魏起听令,即日起杭州城守卫军受东厂节制,守卫好所有城门,码头。没有允许,不得放行一辆马车,一艘船只。速去布控”背对着大门,肖尘淡淡的道。 “是,属下遵命。”半跪在地双手抱拳,魏起急忙答道。 随即站了起来,一挥手,队伍向后急速退去。 看着整个大门口只剩下了自己,杨虎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双眼缓缓闭上。 “你们还不回归自己的编制,等着我给你们管饭?”看向围墙边坐着的那四五十名官兵,肖尘道,“拿上自己的武器,给我守城去。” 杨虎低着头,任由那些最底层的官兵一个个从自己身边走过,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感觉门口随着众人的离去清净了许多,肖尘才缓缓的转过了头:“杨大人,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尊荣。” 杨虎抬起头,双眼恐慌的看向肖尘,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钻进了衣领里面。 “时乃冬日,杨大人竟汗流浃背,是因为太热了吗?看来,我还是考虑不周啊。天明,将杨大人的官服,官帽脱下,让杨大人凉快凉快。” 看着杭州知府杨虎,肖尘一脸关心的说道。 第215章 主官勾出来 听见肖尘的吩咐,段天明走了上去,将杨虎的顶戴官帽摘了下来。又抓住他的官服,用力的一扯,整个官服也被扒了下来。 “杨大人,杭州府的丝帛,都去了哪里?”看着一身素衣,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的柳虎,肖尘道。 “去年桑田受灾,丝帛减产严重,整个杭州府几乎没有收成。”仰望着肖尘,杨虎硬着头皮继续沿用自己对浙江布政司的说辞。 “好,那咱不说丝帛的事情了。我听说你和杭州大户王大川是亲家,可有此事?”肖尘笑着问道,丝毫没有审问的意思。 “回大人,确有此事,我和王大川乃是儿女亲家。” “水虎帮帮主告诉我,杭州府的丝帛都被王大川囤积了,想必你也应该不知道此事了?”肖尘笑着,弯成月牙的双眼,让人看起来人畜无害。 低着头,杨虎的虚汗布满了额头。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知如何回答。 “王大川将这些丝帛囤积起来,等大明宝船离开之后,再自己运出去售卖,来换取大量的真金白银,这一点,杨大人应该也不知道吧。”肖尘蹲了下来,凑到杨虎的跟前,看着他的眼睛。 还没等杨虎回答,肖尘又道:“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就算王大川卖了丝帛,然后拿一半的银子送到杭州府,杨大人应该也不会提前想到了。” 盯着杨虎,肖尘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杨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啊,知道水虎帮是一群地痞流氓组成的乌合之众,怕他们聚众闹事,不惜消减官府的漕船,而让水虎帮负责杭州府的大部分漕运,此种功德,我是不是该上报皇上,给杨大人记上一功呢?” “大人饶命,属下知错了,还望大人开恩,看在属下多年来兢兢业业的治理杭州府的份上,饶过属下这一次。属下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人饶命,担任饶命啊。”杨虎跪在地上,不停的叩着头,恨不得将脑袋碰烂,来表达自己的悔过之意。 肖尘双手背负,缓缓的转过了身子:“我大明亦始,太祖就明文规定,凡贪污白银六十两者,杀无赦。你自己掂量掂量,这么多年下来,你,加上你的族人,要杀头多少次,才能凑够你贪污的银子数量?” “历朝历代,为官官不能经商。在杨大人为官的第一天,吏部的文书就将为官之道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上面的规定,是不是做了知府之后,杨大人就将那些抛之脑后了?” “谎报灾情,私扣丝帛,欺上瞒下,这属于欺君之罪。敢问杨大人,你有几个脑袋如此胆大妄为?” “暗中庇护水虎帮,借助民间漕船运送货物进行海上贸易,公然违背朝廷的禁海之令,这一条罪,将你砍头一百次,都不为过。”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通过知府的名头,贿赂上级,贿赂沿海卫所,将一大批官员拉下水,你这种朝廷的蛀虫,诛杀你十族都不为过,何况九族。” 杨虎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只剩下了呼吸声。 肖尘说的这些,每一条都是死罪。所有的罪状加起来,斩杀自己一百次上千次,都不够。 “这些罪状,虽然都是死罪,但必须要经过刑部的审判,才能将你九族尽灭。在刑部调查取证的时间,你还可以活上一两个月。而我想告诉你的是,东厂不需要这么复杂的程序,只要认定你有罪,我就可以动用酷刑,让你生不如死然后招供。也可以在你主动招供后,给你个痛快。” “当然,杨大人若是个硬汉子,就是将你折磨致死也不愿意开口,我反而会敬佩你。但敬佩你的只是骨头硬,而不是聪明。因为即便你死了,我还会将从你最亲密的族人开始,继续拷问。这样做的不好之处,就是花费的时间久一点。虽然我不知道杨大人的九族算下来到底有多少人,不过我相信,一定有人顶不住会招供的。虎父不一定都是虎子,你说对不对啊杨大人。” 肖尘淡淡的笑着,手中拿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折来的草枝掏着牙缝,好像这些事情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眼,压根不值得细谈。 “我招,我全都招。”杨虎声音小的似乎在肚子里说话。 这个时候,他还能怎么做?除了按照东厂的意思招供,他又敢怎么做? 啥话不说就摘了自己的顶戴官帽,更是扒了自己的身上官服,在东厂的眼里,自己这个四品知府,和一个架在火上的羔羊有什么区别,随便扒拉而已。 “不用招那么多,我懒得看你那么多的罪状。将相关人等的姓名写下来就成,反正东厂处决人,不走那么复杂的程序。”肖尘不由得提醒了一下。 段天明一招手,一名东厂校尉解下随身包袱,里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逐一的放在了柳虎的面前。 一炷香的功夫,杨虎已经颤颤巍巍的写下了百十个人的性命以及职务。 拿着供状,肖尘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多啊,将每个部门的主官勾出来,剩余的人让刑部去处理。” 看着杨虎勾出了十几个人的性命,肖尘才看向段天明:“院子里找一间房子,先让柳大人‘休息’。” 安排好所有的城防之后,守卫军千户魏起又来到了水虎帮大院听候差遣。 这魏起,之前也只是其他卫所的一名百户,只因为杭州府要组建自己的守卫军,便被调了过来。因为整个守卫军的数量在一千多人,顺理成章的边成为了千户。 身为武将,本身也是一名粗人,并不习惯官商之间的狼狈为奸,便也得不到知府杨虎的信任,只一心做着杭州城的日常防守而已。 今日,看见东厂的这些人,雷厉风行,同为武将,心中便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仰慕。 看着又重新来到的魏起,肖尘道:“魏千户,这杭州城都布防完毕?” “回大人,防控一直都在,属下只需要下命令,不让任何马车,船只出城就行。”魏起嘿嘿一笑,脸上带着一份憨厚。 “那好,调一百守卫过来,随我去查杭州大户王大川。” “是。”魏起急忙应令。 第216章 老爷是朱棣 王家,几乎占了杭州城的半壁江山。 加上知府杨虎,两人将杭州府的生意垄断了几乎九成之多。 而王家的院子,也建在杭州城的最繁华的地方。 占地多少亩不知道,院子里光是相互对称的房子,不下五六十栋。 肖尘身后跟着段天明,魏起,还有一百多名的杭州守卫。 等到了王家大院的门口,肖尘才发现,这一百来名人手带少了。就是想要包围王家,人员之间相互的距离也是有点太远。 即便如此,也得包围起来行。 肖尘抬手一挥,守卫军就冲了上去,十几丈一个人的站立着。 魏起上前叩门,片刻功夫,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 须发皆白,目光却是炯炯有神,身体微躬,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对着魏起就是一礼:“魏千户,今日怎么有功夫叨扰王家啊?” “苏管家,今日并非我来叨扰,而是东厂办案。带路,我们要见你们王家主。”魏起冷冷的说道。 对于王家,魏起并没有好印象。 王家之人出入杭州城,对于守卫的例行检查并不配合,更是有几次因为检查,依仗着王大川和知府的关系,对守卫横加呵斥。 这种情况,魏起也多次上报知府,但得到的结果无非是一笑了之。 虽然在杭州守卫军里,自己提升为了千户待遇,可是魏起并不喜欢这种日子。如果可以,他宁可做回之前军中百户。 在军中,纪律严明,虽然苦一点,但至少不用受这份气。 这杭州守卫军,虽然是军队编制,可受杭州府节制,说难听点,在杭州府百姓的眼睛里,这哪是什么军队,充其量就是人数众多的看门口狗而已。 尤其是王家,对守卫更是没有丝毫的尊重,即便自己这个千户,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不好意思啊魏千户,老爷和夫人一早出门,并不在府上,要不,您请回吧?”老者眼里带着满满的不屑。 “放肆,东厂办案,你想要将我们拒之门外?”魏起双目怒睁,爆喝一声。 “魏千户息怒,东厂是上差,办案我们王家也是绝对配合。只是老爷夫人都不在府上,你们这样进去,万一王家丢失一两样东西,到时候我也不好交代啊。”老者弓着身子,诚恳的笑容配上他那蔑视的话语,任谁也能听出来言外之意。 你们这些当差的穷鬼,王家大院岂是你们随便进入的?王家里面,随便捡起一颗石子都是价值连城,谁敢保证你们不是想进来偷东西。 身后的肖尘,听见老者这番话,不由得眉头一皱。 对待官府之人,王家的下人都是这个态度,那平时,对待普通百姓,得有多豪横啊? 听见对方的这等言语,魏起似乎是被漠视习惯了,竟然有点不吃所措,转头看向肖尘。 “大人,怎么办?” “你现在是给东厂办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看向一边,肖尘淡淡的说道。 他没想到,堂堂朝廷千户,竟被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如此羞辱。若不除去他心中日积月累下来的这种低人一等的念头,日后为朝廷继续效力,也必定是个平庸之辈,又怎能带出一队虎狼之师。 “带路就是,我等办案之人,岂会动你王家一草一木?”有了肖尘的支持,魏起腰板也直了起来,再次喝道。 “魏千户说笑了,您当然不会动王家的东西,可难保你身后之人不会动。”老者说着,将目光投向了魏起身后的肖尘,段天明。 “放肆,他们更不会动你们任何东西。若不带路,我就开始硬闯了。到时候砸坏了王家的花草陈设,休怪我没有提醒你。”魏起“哗啦”一下,抽出了腰间佩刀。 自己可以羞辱,反正已经被羞辱习惯了。但东厂大人岂是你一个个小小的管家能随便侮辱的。 何况,自己在场,若是连王家大门都进不去,在东厂大人眼里,那也太无用了。 其实,在魏起得到自己支持之后,还依然选择只是呵斥而已,肖尘便开始同情他了。 若是没有杭州府长久的打压,一个千户怎会受得了如此的气。 看来,应该让他学习一下东厂的手段,告诉他,什么叫做军人,什么叫做气势。 肖尘抬头,刚要说话,大门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片刻功夫,百十名手持刀剑棍棒的王家下人站在了老者的身后。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魏起,根本没有将他这个守卫军千户放在眼里。 看着对方居然要暴力阻止自己进去,魏起心中异常的尴尬。 手中有刀,却是不敢出手。 倒并不是害怕对方,而是凭借自己的身手,出手必然有人丧命。这不是在战场,魏起不敢杀人。 看着骑虎难下的魏起,肖尘轻声说道:“魏千户,你退下吧。” 听见肖尘的招呼,魏起有点尴尬,更是有点愧疚。除了带人包围院子,自己居然帮东厂大人做不了任何的事情。握着钢刀,后退了两步。 见魏起退去,老者脸上浮现出一种胜利者的微笑,轻轻点头,示意下人关门。 肖尘上前,伸手轻轻挡住了大门。 “你是何人,为何阻止我王家关闭大门?”看着肖尘,老者挺了一下身板,冷冷的道。 “你是王家的管家,替你家老爷做事。我也是替我家老爷做事的。”肖尘笑着,温和的说道。 老者一脸的狐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肖尘。 杭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都认识,从未见过此人是谁家的下人。 加上此人身材消瘦,年纪又轻,即便是谁家的下人,要么是刚入行,要么就是小家族的下人而已。 “替你家老爷做事,做什么事?”老者侧着身子,手捋了一下下颚三寸长的胡须,居高临下的道。 “是这样的,”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恭敬的道,“我家老爷说了,以后这个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再是王家的,包括里面的活人。我家老爷还说了,就是将整个院子都翻过来,也要找到王大川。” 老者心中“咯噔”一下,来者不善。 “你家老爷是谁?” 肖尘的双眼笑成了月牙状,轻声说道:“我家老爷姓朱,叫朱棣!” 第217章 绝对不动手 王家门口,段天明右手紧握着佩刀刀柄。 刚才魏起被羞辱,他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将那管家劈成两半。 可肖尘始终没发话,自己只能暂时忍耐着。 而旁边的魏起,从未见过肖尘出手。 当肖尘露出笑脸的时候,魏起心中也是暗叹一声。 虽说东厂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赔上笑容,也能理解。 只是,听见肖尘最后的那句话,魏起的心里却如同被巨石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有点替苏管家感到悲凉。 王大川在杭州府最大,可他大的过拥有整个大明的皇上么? 你不是要比后台么,来啊,继续比啊。 魏起心中的憋屈,一下子畅顺了很多。 “皇上,你是皇上的人?”老者有点惊慌,结巴了起来。 “我是东厂的人,整个东厂,都是皇上的。你不知道东厂么?唉,像你这种乡野村夫,又怎么会知道朝廷的大事呢?”肖尘摇了摇头,似乎感觉自己问的好无知。 老者早已经六神无主,后面的那些手持棍棒的下人一个个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确实不知道东厂为何物,但他们知道当今皇上叫朱棣。将皇上叫老爷,此人,王家哪里惹得起。别说王家惹不起,杭州府,浙江布政司都惹不起。 “大,大人,小人不知道您的身份,小人这就给您赔不是。”老者浑身颤抖,就要跪下。 “别介。”肖尘伸手阻挡了老者的下跪,“您这也是替主子办事,没有办法而已,赔什么不是。” “敢问您的大名是?”肖尘笑着说道。 见肖尘居然不计前嫌,替自己开脱,老者如释重负,急忙回道:“小人苏烈,王家的管家。” 看家肖尘如此大度,魏起心中不由得敬佩起来。 东厂之人就是心胸开阔,哪像自己,被人家几句话就气得够呛,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憋在肚子里,将自己憋坏。 反观段天明和身后的几名东厂校尉,却看着那苏管家,不由自主的摇起了头。 发火的肖尘并不可怕,最多就是当场斩杀而已。 一旦将双眼笑成了月牙,并且说话格外的客气,那就预示着,对方将要“享受”生不如死的那种“美好”感觉。 “苏烈,好名字。”肖尘赞叹着竖起了大拇指,探着脑袋问道,“哪个烈,是刚烈的烈吗?” “回大人,正是刚烈的烈。” “我就说,您为了维护王家的利益,居然不怕死的连守卫军千户都敢呵斥,原来是名字起得好。” 老者心头一惊,隐隐听出了一些不好的兆头。 “回大人,小人并没有呵斥魏千户,小人只是告诉魏千户,老爷夫人都不在府上而已。”老者急忙看是狡辩。 肖尘点点头:“嗯,也对。不过,你即便是杭州第一家族的管家,也只是一个老百姓而已,魏千户,可是朝廷的正五品武官。一个百姓对五品武官出言不逊,该不该受到惩罚呢?” 老者一愣,急忙点头:“该,该。我这就给魏千户赔偿银子。” 肖尘转头:“魏千户,苏管家说是赔偿你银子,你接受不?” “我魏起靠着朝廷俸禄养活一家,虽不富裕可过的踏实。王家这种不义之财对我来说犹如粪土,不稀罕。”魏起冷冷的道。 作为一名掌握着整个杭州守卫军的千户,平日里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再为了银子而折腰,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活在世上不够丢人现眼。 肖尘双手一摊,脸上带着一丝无奈:“魏千户不愿意接受你的银子,要不,就稍微的体罚一下吧?” “怎么体罚?不会是让他打我几巴掌吧?”老者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拳脚相加。 “怎么会。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他想打你巴掌,我都不允许。又有老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拳脚更是不能随便动。”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好,若真是这样,那就随便体罚吧。”老者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 只要不对我拳打脚踢,还能有个什么体罚呢。 肖尘点点头,段天明会意走了过去。 “苏管家,麻烦你趴在地上。既然不动手脚,总得有点诚意,将姿势摆好不是。”肖尘说着,就将苏烈按到在地,交给了段天明。 转身,又走到那一群王家下人跟前,从一名下人手里夺过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回头塞在了魏千户的手里。 “拿着,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大人,咱们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瞥见那根木棒,老者大叫了起来。想要挣扎,可面对身强力壮的段天明,又如何挣扎的开。 “没动手啊,动的只是棍棒而已。”肖尘有点委屈的道。 “啪”的一声,魏起一棍子就打在了老者的屁股上。 “怎么能打屁股,你让苏管家以后怎么坐的下?”肖尘不满的夺过了魏起手中的木棍,“要打就打腰,小腿,大腿这些骨头比较硬的地方。这样不会太疼,最多骨折而已。” 抡起棍子,肖尘一棍子打在苏管家的后腰上。 “咔嚓”一声,脊椎被打得从中间断裂。 “啊。。。”苏管家大声的嚎叫了起来,“大人,我的腰都断了。” “我看你骨头不正,帮你正正骨而已。腰椎断了不要紧,回头用魏千户没要的银子,买点金创药,会很快长好的。” 说着,又是一棍子,打在了苏管家的小腿上。 “啊。。。”又一道惨烈的叫声响起,“大人,别打了,别打了,我受不了这种惩罚啊。” “什么?受不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忘记了你的名字苏烈,而且是刚烈的烈。这么的嚎叫,怎么能对得起你的名字?忍着,我很快就正完了。” 肖尘手中的棍棒一次次的落下,每一次,都会打断一根骨头。 一连打了十几棍,肖尘才将手中的棍棒重新塞进魏起手里:“看见我的示范了没有,一定每次都要打在骨头上” 虽然手握木棍,魏起的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毛骨悚然。 自己杀过人,但这种打断骨头,让对方活活疼死的折磨方法,让他对肖尘的认识,又提升了无数个高度。 第218章 数字太准确 大门里的所有家丁,手中握着武器,却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自己的大管家被活活打死,没有人敢出手制止。 在杭州城里,王家的下人基本上都是横着走。可面对当今皇上的“下人”,他们又如何敢继续蛮横。 棍棒下的苏管家呼吸渐渐微弱,最后彻底不动,肖尘的脸色也随之阴冷了下来。 “魏千户,再调动三百人过来。将整个王家大院翻个底朝天。” “是。”魏起转身急速离去。 一脚踢开苏管家的尸体,段天明看了一眼大门里那些还没有放下武器的王家家丁:“里面这些人,怎么处理?” “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一朝为恶,别指望着他们能改过自新,弃恶从善。全部杀了。”脸上带着一丝决然,肖尘右手猛的向前一挥,转过身去,不再观看大门里即将出现的厮杀。 半柱香的功夫,魏起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队人马,将宽敞的街道几乎挤满。 “大人,王家大院颇大,我怕三百人不够用,就带了五百人过来。”魏起双拳抱起,恭敬的道。 “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肖尘阴沉着脸色,低声说道。 一个地方大户,勾结官府为虎作伥,竟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若不是亲身经历谁敢相信。 由此看来,郑公公在苏州那边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得加紧时间找出丝帛才行。 大门内侧,东厂校尉已经列队完毕。 身边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百十名手持兵器的家丁。 魏起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看来,杀了苏管家做个样子也就行了,却没想到这百十人的家丁队伍,也尽数命丧黄泉。 没敢多问,跨过那满地的尸体,魏起带着人向里面搜索而去。 “我们要不要也进去搜索一下?”段天明抬头问道。 “不用了,等着消息便是。” 一个时辰过去,魏起翻遍了王家大院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王大川和他夫人的影子。只带着六七十人的仆人和丫鬟走了出来。 “大人,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王大川和他的夫人,只是找到了这些仆人丫鬟。”魏起恭敬的汇报道。 “看来,那管家倒也没有撒谎,王大川确实逃走了。”看了一眼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下人,肖尘道,“将这些人就地解散,王家大院先封起来。” “大人放心,整个杭州城已经被我严密管控,他王大川跑不出去。”魏起道。 “嗯,既然跑了,就让他再躲藏一阵。我们去王家仓库。” 。。。。。。 王家仓库,位于杭州城的东南城角,占地三四十亩,里面的如同兵营一般,房屋一栋接着一栋。 不同的是,房子建立的很是高大,足足有两丈多高。四面留着不少的窗户,应该是为了通风,保持货物不会潮湿发霉而设计。 仓库里面,有着二三十名家丁看护。为了放置意外,平日里大门紧闭,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而百姓知道这是王家仓库,也没人敢轻易走进防范区域。 半个时辰之后,肖尘众人到达了仓库门口。 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仓库大门缓缓打开。 一名家丁走了出来准备呵斥,看见几百人的队伍,登时愣在了原地。 肖尘右手轻挥,魏起第一个冲了过去。一把将门口的家丁推开,随手推开了整个大门。 看着里面一栋栋高大的房屋,肖尘心中默念了一下:但愿在这里能找到丝帛。 虽然知道这是王家库房,可随着第一栋库房的库门打开,肖尘还是被震惊到了。 库房里面,一排排整齐的货架,全部由碗口粗的木料搭建而成,上面摆放着一百匹一卷的各种布匹,不知道摆放了多少卷。 右边的货架上,竟然是一袋袋的库盐,高高的垒砌着,估计不出来有多少斤。 单单这么一个库房,里面的货物折合成银两,至少也有三十万两往上,若是将这仓库里的所有库房加在一起,王家的财富,可是甩了易州欧阳家族几条街啊。 只是,看遍了所有的货物,竟然没有发现一匹丝帛。 肖尘并不灰心,吩咐身边的魏起道:“将所有的库房全部打开,逐一清点。” 只到打开最后一个库房,众人终于看见了市面上几乎销声匿迹的光滑柔软质地细腻的杭州丝帛。 清点一番,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万匹。 “数字这么准确,莫非是替宝船收购,而后又不想交出去的丝帛?”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着一架架的精品丝帛,肖尘看向一边的魏起:“魏千户,你也是驻守杭州城多年,以你的判断,这些丝帛,会不会是杭州城几年来的全部?” 魏起摇摇头:“这些东西,属下不懂。不过杭州地域不小,进城售卖丝帛的桑农也是乐此不疲。这里的丝帛看起来虽多,但应该不是杭州城的全部。” “好,我明白了。天明,传讯郑公公安排宝船前来装货。魏起,留守一百人看守仓库,等待朝廷的处置。”肖尘说道。 看了一眼被集合在一起的二十多名王家看护库房的家丁,段天明小声问道:“这些人,怎么处置?” “又没有反抗,只是负责看守库房而已。一人发上十两银子,就地遣散吧。” “是。”应了一声,段天明向着众人走去。 。。。。。。 回到水虎帮驻地,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肖尘和段天明坐在大厅里,浑身和散架了一般。 来杭州城的第一天,就做了这么多事,虽然累点,但找到了丝帛,也算是没有白劳神。 “这杭州首富就是不一样,比易州城的欧阳家族富裕多了。”揉捏着自己的大腿,段天明笑着说道。 “怎么说,你是用仓库里的货物判断的?”肖尘淡淡一笑。 “是啊,光货物就这么多,谁知道他还有多少的房产,商铺,酒馆。单单他王家大院,就应该值不少的银子。” “我感觉剧,我们今天查看的这个王家仓库,只是明面上的仓库。而且,他家的宅子里,也没有搜出大量的银子。若是猜的没错,王大川应该还有自己的私人库房。”看着门外已经一片漆黑的院子,肖尘也揉着自己的小腿。 “这不就是王大川的私人库房么?”段天明一愣。 “这是他和杭州知府杨虎的共同库房,他还有着自己独有的私人库房。” 肖尘靠着椅子,竟然打起了鼾声。 第219章 目标香积寺 杭州的冬日清晨,并没有京城的那份寒冷。 太阳躲在树后,羞涩的打量着大地。 几只灰色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地上蹦来蹦去,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 肖尘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院子里,校尉们的早操已经完毕,和段天明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看见肖尘走出房门,段天明急忙离开众人,走了上去。 “今天,去拿下杨虎供状上的那些人?” “不着急,我去会会杨虎,看看能不能找到王大川的下落。他的私人仓库,应该会带给我们更大的惊喜。”肖尘懒洋洋的道。 “也是,这一路上来到杭州府,花费了不少的银子,咱东厂的小金库也应该适时的补充一下了。”段天明搓着双手,嘿嘿的笑着。 “看你那出息,就想着银子。”肖尘白了他一眼,“万一这王大川收集着什么稀世好东西,拿回去摆放在东厂大厅,不是也挺赏心悦目的?” “啊?对对对,我们也要适当的提升一下品位不是。”段天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笑着,可脸上怎么看,都带着猥琐。 “走,去看看我们的知府大人。”肖尘双手背负,向着关押杨虎的房子走去。 房门打开,杨虎一脸惊恐的站在屋子里。 昨日的经历,对于杨虎来说,如同从云端掉落在地面一般,整个人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头发也变得花白一片。 “杨大人,昨晚这里睡的可习惯?”肖尘脸上挂着微笑,淡淡的说道。走到房间里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多谢大人关心,属下在这里很是习惯。”杨虎急忙应道。 一个水虎帮帮众住的大宿舍,让杭州府知府大人住着,还问人家习惯不习惯,这不是糟蹋人么。 虽然知道肖尘这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可杨虎又有什么办法?一个阶下囚而已。只希望自己的坦诚,能给家人换来一线生机就好。 “今天,我来是想问一下杨大人,你和王大川的亲家关系有几年了?” “这个,从儿女成亲就是亲家关系,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杨虎有点纳闷,他问这个干嘛? 肖尘靠在椅子上,盯着杨虎的眼睛,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么说来,你们一起做生意也有十来年了?” “没有没有,”杨虎急忙摆手,“下官从来没有参与王大川的生意。只是,只是他每次完成一批大生意,都会给下官分点红利。” 杨虎结结巴巴的说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再隐藏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自己招出来比对方查出来,结果或许会好一点。 “你不会说,王大川的银子,是给自己的孩子吧?”肖尘的笑,颇有味道。 “没有,他的红利是给下官的。不过,下官一直都没有敢花,全部在家里保管着。”杨虎道。 “一共分了多少的红利?” “我拿他的红利,也就五六年光景,银票一共是七十五万两。”低着头,杨虎低声说道。 虽然表面上肖尘一动不动,可他的心底还是有点吃惊。 王大川是一个商人,就算是依靠着杭州府为自己开辟一些生意上的方便,但他绝对不会给杨虎的红利分成超过一半。若是他再心黑一点,能给杨虎三成的红利,已经算是好的了。 就拿三成来算,五六年时间七十五万两银子,这王大川自己得多富有啊? 若是将他的私人库房找出来充实国库,都可以支撑皇上御驾亲征好几次了! “哦,您感觉王大川这个人怎么样?”肖尘改变了话题。 “这个,这个下官如何评价呢?”摸不清肖尘心里的想法,杨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说。 “不说他囤积丝帛,垄断杭州大部分商业的事情,单单说他个人人品。”右手放在腿上,轻轻的拍打着,肖尘道。 略加思索,杨虎看向肖尘:“不怕大人笑话,下官对于王大川的了解,除了知道他是杭州第一大户之外,其他的不是很清楚。” “杨大人不必顾虑,比如王大川有什么特殊爱好,经常去一些什么场所。都可以说来听听。” 杨虎一愣:“大人,这王大川不在王家大院么?” “杨大人也是杭州府的知府大人,应该也办过不少的案子,若是王大川在王家大院里,我还用找你问东问西的么?”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王大川跑了?这个老狐狸。”杨虎仰起头,似乎有点失落。 曾经,自己和王大川,一个掌握着杭州府的政务,一个掌握着杭州府的经济,说好的同舟共济,如今他却跑了,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苦苦支撑。 “或许,他不是跑了,只是恰巧出去了而已。关于杭州府私自囤积丝帛,欺上瞒下的作为,若是没有他出来分担责任,杨大人就算是坦白招供,恐怕也难逃诛灭九族之罪啊。”似乎真的在为杨虎着想,肖尘长叹了一声。 “大人,那王大川信佛,他每个月都要去城外的香积寺。”听说没人承担责任,自己会被诛灭九族,杨虎急忙说道。 “香积寺,大运河进入杭州的第一寺庙么?”肖尘淡淡的笑道。 与其他寺庙不同,香积寺主供大圣紧那罗王菩萨,是大明唯一供奉监斋菩萨的寺庙。 大圣紧那罗菩萨,也是杭州人口中的"灶侍菩萨"。 因其头上长角又被称为"人非人"。此外紧那罗还有男女之分,男性长一马头,女性相貌端庄,声音绝美。在中国佛教里,紧那罗曾化为少林寺香积厨火头老和尚,持三尺拨火棍打退围寺的红巾军。因之被少林寺尊为护法伽蓝,又称其为"监斋菩萨"。 这王大川信奉佛教,还专门选择了祭拜香积寺的大圣紧那罗菩萨,估计就是因为此菩萨曾化身香积厨火头老和尚,打退围寺的红巾军而已。 他这是知道自己违反朝廷律令的事情做的太多,怕有官司上身,求香积寺的菩萨保佑而已。 “杨大人,你好生的歇息着,养好身子。多提供一些对我有用的信息,来减轻自己的罪过。” 肖尘站了起来,淡淡一笑,留下一句话出了房间。 第220章 寺旁隐仓库 半个时辰之后,肖尘一行七八十人,来到了香积寺门前的广场上。 广场的尽头,便是香积寺的主殿。 主殿的顶部,盖着崭新的蓝瓦。六根圆柱一片鲜红,显然是刚刚粉刷不久。 大门敞开,可以看见里面有着不少的信徒跪在地上。巨大的香炉里面插满了冒着蓝烟的柱香,一团团的烟雾在大殿里面缭绕,如同人间的烟火气。 “魏千户,你可认识王大川?”肖尘跳下马背,盯着远处的大殿,轻声问道。 “属下认识。” “你一个人进去看看。若是没有王大川的人影,不要惊动他人,退出来便是。”肖尘轻声的吩咐道。 虽然自己并不信佛,但这佛教,毕竟是人们的一种信仰。对于信仰,没有必要过多的去要求他人。 “是。”魏起应了一声,向着香积寺走去。 看着魏起走进了大殿,肖尘便也走到了广场的边上,随意的看着四周的环境。 东北方向,隐隐可以看见大运河的景貌。偶尔一艘船只在运河上航行,高高的桅杆在两岸的大树间时隐时现。 运河的旁边,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村庄。房屋上的烟囱向外冒着炊烟,看起来安静和谐。 忽然,一大片整齐的房屋出现在了肖尘的视野。 这些房子比普通民房稍大一点,数量却是有着百十栋的样子。再仔细观看,在房子的周围,好像还有着一圈围墙隐藏在茂密的树木间。 “这是什么地方,是个码头么?”肖尘不禁想道。 肖尘记得,杭州府内,在这个地方好像并没有设置码头。可这一片房子,到底是什么地方? “大人,王大川并不在里面。”身后穿来魏起的声音。 “来,魏千户,你可知道那一片房子,是何所在?”肖尘抬起胳膊,指向远处的那被围墙圈起来的房子。 顺着肖尘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那一片房子,魏起也有点惊讶:“启禀大人,属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看样子不像是村庄,可杭州府也并没有在此设立任何的部门。要不,属下带人过去看看。” “不用了,既然王大川不在香积寺,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这神秘大院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肖尘转身,跳上了马背。 在茂密的树林里绕了四五个弯子,众人终于来到了那个神秘大院的门口。 里面的房子,比普通的民房稍微高了四五尺的样子,可外面的围墙,却是和普通民房差不多高。 围墙上,有着一个一丈多宽的栅栏门。一张张木板从院子内侧钉在栅栏上,使人从外面无法看见里面的情景。 大门两侧,没有任何的牌匾,更显得大院的神秘。 “如此神秘,会不会是王大川的私人仓库?魏起,带人绕围墙一周,若是还有小门,安排人手控制起来。”肖尘嘴角微微上翘,轻声说道。 半柱香功夫,魏起众人从大门另一侧的围墙后走了出来:“启禀大人,并没有任何的小门。” “上前敲门。”肖尘道。 “啪啪啪”,走到栅栏跟前,挥起右手,魏起猛拍了几下,大声的吼道:“开门,开门。” 片刻功夫,栅栏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男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私人地方,不欢迎任何人。” “官府办案,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要砸开大门了。”魏起又吼了一声。 “哪里来的官府?再不滚开,送你们去杭州府吃官司。”里面的人显然也很生气,赤裸裸的威胁道。 有了王家大院东厂校尉的示范,魏起现在哪里还吃威胁这一套。 往后退了三步,突然疾冲而出,“砰”的一下就撞在了栅栏大门上。 大门摇晃了几下,却并没有被撞开。 看见外面的人真的撞门,里面的人也是异常愤怒。 “撞坏了老子的大门,老子要你全家陪葬。” “要我全家陪葬,怕你没有那个实力。”魏起一招手,身后的杭州守卫军一起向着大门冲去。 “哗啦”一声,大门没倒,却被撞的散了架,里面的一切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两排整齐划一的房子,一直延伸了几十丈远。 房子中间的空地上,铺着结实的青石地板。 几十名汉子手持棍棒,面带怒色的看着大门口。 最前方站着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人,双手背负,怒目圆睁,显然已是异常的生气。 顾不得自己身上落下的木屑,魏起脸上露出了笑容:“王家主,原来这是你的地盘啊?” “魏千户,你我并无过节,今日带人撞坏了我的大门,是和居心?”虽然心中恨不得上去抽对方两记耳光,但魏起必定是守卫军千户,王大川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忌惮。 “我就是来看看,这处神秘的大院里面到底是什么。想不到,作为杭州府守卫军,我都不知道王家主什么时候在这里建立这么一处大院。”魏起皮笑肉不笑的道。 有着东厂在身后站着,魏起现在已经是无所畏惧。 别说一个王大川,就是浙江布政司的大人在这,他也一点都不怕。 “魏千户,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应该已经知道这是我的地方了吧?还请魏千户带人退去,这大门被撞坏的事情,我便不与你计较。”王大川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我现在已经知道这是王家主的地方了,不过,我不能退去。我要进去看看这院子里都放着什么东西,有没有违反朝廷律令的存在。”魏起嘿嘿一笑,丝毫不让。 “魏千户,即便我让你检查一番又能如何?在杭州府,我若是没有记错,守卫军受着杭州府的节制吧。”王大川淡淡一笑,眼光却是异常的冰冷。 “这个王家主没有说错,守卫军本来就受杭州府的节制。不过,这都不重要,今天这个院子我一定要彻底的查看一遍。还请王大人退至一边,免得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你,这个医药费,守卫军可是不会出的。”魏起一挥手,身后的守卫军瞬间就冲了进去。 肖尘没动,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着有点气急败坏的王大川。 第221章 巧使离间计 王大川站在一边,看着一个个守卫军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心中气愤异常,却是毫无办法。 虽然自己有着身为杭州府知府的亲家,但是让他带着自己的几十名家丁,和训练有素的守卫军做正面搏斗,王大川还是没有这个胆子。 随着第一栋房子大门的打开,肖尘心底的怀疑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他没有猜错,这正是王大川的私人库房。 房间里,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品阶等级不同的茶叶。 粗略的估计一下,这栋房子里的茶叶,在五千斤以上。 第二栋房子,里面还是茶叶。 第三栋房子,里面全是精品的青花瓷。 第四栋房子,里面全是粗布。 。。。。。。 将整整九十八栋房子全部检查完毕,魏起被彻底震撼。 这个大院里,几乎包含了杭州府市面上所有的商品,连官府的库盐,里面也存放了不知道多少斤。 魏起兴匆匆的跑了回来,附在肖尘的耳边:“这真是王大川的私人仓库,里面不仅有着大量的商品,还有着许多的真金白银。” “好,将所有商品清点一下,造册给我。”肖尘微微点头。 “是。”魏起又从匆匆离去。 看着呆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王大川,肖尘走了上去。 “王家主,你这私人仓库建立的挺隐蔽啊,连知府大人都被蒙在鼓里。” “你是谁?这是我个人的地方,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告诉他人。”王大川冷冷的道。 “也是,这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吗?”肖尘问道。 “我的地方,当然是我的东西。”将脸转向一边,王大川看都不想看眼前之人,更不用说搭理了。 自己的私人仓库,曝光于守卫军的眼皮子底下,等于老底被人拆穿,王大川已经很是恼火了,而今一个陌生人还要和他说三道四,他哪有心情逐一回答。 “是你的东西就好,要不,将这些东西上缴朝廷都没个主户,凭空出现的东西,总感觉不好。”肖尘淡淡的道。 王大川一愣,心中暗暗感觉有点不妙。 上缴朝廷,我的东西要全部上缴朝廷,这到底是怎么呢一回事?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是一点也不示弱。 “我王家的私人财务,为什么要上缴朝廷?大明子民,做点生意,也算违法吗?” “做点生意,当然不算违法。但若是买凶杀人,就是杀头之罪了。何况,王家主还将杭州府市面上的丝帛全部收购私自囤积起来,对上面却用桑田减产来糊弄。这其中有你亲家的过错,可王家主也是难辞其咎啊。” “至于王家主冒着朝廷禁海令,利用水虎帮的漕船,运送大明货物去东洋进行海上贸易,更是将朝廷不少的官员拉下了水,给他们带来了杀头之罪。虽然你只是杭州府的一名没有官职的老百姓,但你造成的恶果,却是巨大的。” 踩着一颗小石子在地上晃来晃去,肖尘好像老朋友聊天一般,淡淡的说道。 王大川心中大骇,身子一个趔趄,几乎有点站立不住。 旁边的一名家丁急忙走了上来,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才没有摔倒在地。 深呼吸了几下,王大川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满眼恐惧的看向肖尘:“你到底是何人?” 抬起右脚,一脚将地上的石子踢飞了出去,肖尘才缓缓抬头,淡淡一笑:“我就是你雇佣水虎帮去‘做掉’的人。” “你是朝廷的人?” “是啊,我是朝廷的人。别说,你胆子挺肥,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来路,就敢给水虎帮拉仇恨。”盯着对方,肖尘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王大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对了,你可能出城的早,城里的事情都不清楚。水虎帮正副帮主,连同驻地的几百名帮众意图杀害朝廷人员,已经被我全部处死。你的亲家带着杭州守卫军准备围剿朝廷人员,也被我拿下了。若不是他招供,我也猜不出来你的仓库建在这里啊。” “不可能,杨虎根本不知道我仓库的位置。”王大川大吼一声。 “别自欺欺人了,你以为就你防着杨虎么?他早就防着你了。杭州府上有多少商品流通,全部被你垄断,拉到东洋进行海上贸易,进账多少银子,他不清楚?虽然他不经商,可他也是凭着自己真才实学考上的功名。王家主,任何人都不笨的。” 肖尘笑着说道。 王大川摇着脑袋,似乎是无尽的失落。 “这么说来,他早就知道我的这个私人仓库,他早就在防着我。。。” “你自己想想,你每年给他的红利能有多少,有没有所有利润的三成?杨虎不是傻子,他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为你遮风挡雨,到头来才拿到三成红利,他心里舒服吗?实话告诉你,在你第一次给他红利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满意了。安排自己的亲信,跟随着你一起到香积寺上香,然后跟到了这个库房。” “王家主,你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最主要的,还是你有点自私,贪心太重了。” 叹了一口气,肖尘道。 “我自私,我贪心重?他杨虎又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看上我王家家产颇丰,他会将自己的闺女嫁到王家?是,我每年的红利,给他的也就是三成,可朝廷上上下下不需要打点吗?沿海的卫所不需要打点吗?朝廷每年的俸禄有多少,你是朝廷的人,心里应该比我清楚。若是仅凭这些俸禄过日子,他们拿什么吃香的喝辣的,花天酒地?” “想要做成一笔生意,哪一道衙门不是雁过拔毛?与其说我给自己创造家业,不如说给这些贪官谋福利。辛苦一年,杨虎拿三成,其他的衙门加起来得贿赂五成,到我的手里,最多也就剩下了两成。既然我王家完了,我也要将这些拿过我银子的人,全部供出来,我要他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王大川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俨然已经恼怒成羞。 “好。”肖尘轻喝一声,“按照你造成的恶果,怎么说也是诛灭九族之罪。不过若是你能将收你银子的所有官员指证出来,加上你的家产全部充公,我可以保证,你,以及你的家人平安的活着。”肖尘淡淡一笑,满脸的自信。 第222章 肖尘被质疑 王大川在杭州的这起囤积丝帛,而造成宝船无丝帛可装载的案子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他是一线操作者,没有他,整个事件就不会出现。 但归根结底,他只是老百姓,只是唯利是图的商人而已。 而那些为了银子而牵连其中的官员,才是朝廷的蛀虫,才是无论如何都必须严惩的对象。 肖尘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让王大川供出所有拿过银子的贪官污吏。 他没有能力将朝廷所有的贪官污吏拿下,但他经手的案子,一个官员都不想放过。 正在义愤填膺的王大川,听见肖尘这么一说,不禁一怔。 能被派到杭州来调查丝帛的事,加上这么年轻,就算是朝廷官员,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自己所犯的事有多大,王大川心里很清楚。虽然他不是朝廷官员,但朝廷的律法他还是懂的。 侵犯了朝廷的利益,还如此巨大。而今人赃并获,王家被灭族是难免的。 此人却说保全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这口气不是一般的大。 “没有朝廷这些人的庇护,我也做不了这么大的生意。可以说我们是相互一步步的走下水的。江湖义气说的好,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才是兄弟。我和这些朝廷官员不是兄弟,他们喝的是我的血。而今,我彻底的翻船,他们既然可以享福,也应该早就有落难的觉悟。” “我面临的将是家产充公,九族被诛。他们既然可以拿着我的银子挥霍,也就应该有着陪我一起下地狱的觉悟。至于阁下说的免我死罪的话,我也就当是玩笑听听罢了。我只希望,阁下能给我一个指正他们的机会就行。” 王大川挺直了腰板,俨然没有将灭族放在眼里。 “王家主很是硬气啊!”肖尘不禁笑了起来。 一共办过多少案子,查处过多少人,肖尘已经数不过来了。可是这种面对死亡还依然硬气的人,却是不多。 尤其这王大川,只是一名唯利是图的商人,却又这般硬气,相比于朝廷那些拿着俸禄满嘴仁义道德的腐败官员,倒是让肖尘很是意外。 “哈哈哈。。。”王大川大笑了起来,“硬气和我不沾边,我就是一个眼里只有银子的商人。拿着自己的银子孝敬他人,无非就是想赚取更多的银子。我在下面忙活,那些人因为自己的官职,就可以坐享其成。我倒下了,不将他们都拉下来心里不痛快。我只是恶毒罢了。” “我不管你是恶毒也罢,硬气也罢。只要你将所有拿过银子的朝廷官员都供出来,保你活着的话,我说到做到。”收起笑容,肖尘一脸严肃。 “阁下这么说,也是想给自己建功立业吧?免我一死,除了皇上,我这死罪恐怕他人是免不了的。阁下千万不要说,你可以左右了皇上的想法。即便你说了,我也不敢信。哈哈哈。。。”王大川哈哈大笑,显然对肖尘的话语不屑一顾。 “给自己建功立业?我要是说我只是为了朝廷着想,你是不是会笑的喷出来?” 听见肖尘这样说,王大川反而停止了大笑:“朝廷中,一定是有着清正廉明之人,不过这种人属于凤毛麟角。若是整个大明都是视钱财如粪土一身正气的官员,我也不会有可乘之机,也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上下打量肖尘一番,王大川又道:“我不敢奢望今天遇见的就是这种朝中清正廉明之人,可我也想活下去。不管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每一个收了我银子的人,我都详细的记录着时间和银子数量。这些,我都会给你。至于你能让我保全生命最好,若是不能,我也就当你在画饼充饥,也不会过多的责怪与你。毕竟,我的目的是拉他们下马,不是换取自己的苟且偷生。” 这一番话,说的肖尘竟有点哑口无言。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指点江山,没想到,一个商人,竟把这世道看的这般透彻。 “你怎么说都行,你提供名单,我保你平安,就算是交易吧。”肖尘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的功夫,魏起一溜烟的又跑了过来。 “大人,这里面的货物实在太多,这么点人,估计到天黑也登记不完,要不,属下回去再召集一点人手过来,在找几名账房先生?”魏起道。 “账房先生?魏千户是怕自己算不清楚还是登记错误?”肖尘扭头问道。 魏起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怕弄错。” 作为一名武官,魏起有着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可让他盘库,却是有点为难他了。 先不说数字会不会搞错,有些东西的名称都不会写,怎么造册。 肖尘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看向段天明:“带几个人,去登记造册。反正郑公公那边已经通知过了,误不了宝船出海就成。王家主的仓库不小,大家细心一点,尽量登记准确。” 等众人离去,王大川又重新看向肖尘:“听那魏千户称呼阁下为大人,在下冒昧的问一下,阁下在朝中担任什么职务?” “没有职务,一名普通校尉而已。”肖尘说道。 “普通校尉?又能被魏千户称作大人,看来阁下是皇上的钦差了?”王大川道。 “你问这么清楚,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肖尘淡淡一笑。 “我只是担心,将名单交于你的手中,你能否将他们全部都搬倒?”王大川的脸色严肃起来。 肖尘一楞:“弄了半天,你是怀疑我的能力?” 肖尘有点哭笑不得。 第一次被人这么的不信任,肖尘多少有点受到了打击。 “我的这份名单,最高牵扯到了户部。我只是想要一个你能不能搬倒的答复。若是你能,我就将名单放心的交给你。同时,我还会将这处仓库的货物清单给你。”看着肖尘,王大川神情严肃。 肖尘也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校尉,可我斩杀了礼部尚书。这份名单,你交给我便是。” 王大川张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揉了揉眼睛道:“阁下就是大明惟一的麒麟紫衣校尉?” 第223章 神秘王大川 对于紫衣校尉四个字,大明上下也只有那些接到诏书的朝廷官员很是清楚。可对于礼部尚书仓成被人斩杀于大庭广众,几乎传遍了大明的角角落落。 王大川做梦也没想到,来杭州查案的居然是紫衣校尉。 “将你的名单给我吧,顺便连仓库清单一起。”肖尘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大人请随我来。”不自觉的,王大川改变了自己的称呼。 跟在王大川的身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小一点的房子跟前。 推开房门,里面俨然是一个私人住所。 陈设很是简单,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再就剩下书架了。 “大人是不是很惊讶,我一介商人,还有书房?”王大川拉过一个椅子递给肖尘,自己便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是有点没想到。”肖尘呵呵一笑,坐在椅子上,四处打量起来。 一个商人,弄这么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房,还真的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想当年,我也是名落孙山的秀才。”拿着一摞单子,王大川走了过来,放在肖尘面前。 “这些,就是我送出银子的记录。” “这么多?”肖尘接过胆子,一一的翻看着。 单子上面,人名,官职,时间,地点,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不得不说,这王大川还真是一个有心人。 “这些银子,我送的都不是心甘情愿,所以才会将他们都记录下来。我虽然有点家产,可那也是祖祖辈辈一点点的积累下来的。对于这些贪官污吏,我是深恶痛绝。除了搜刮民财,真不知道他们为朝廷坐了什么事情。”王大川道。 肖尘不禁抬起了头:“你们这不是共赢么,怎会如此义愤填膺?” “没有他们,我王家的生意虽然小点,但一样的照做。正常纳税,正常贸易。怎会有如今的这种下场。” “你的意思,是他们逼迫你如此了?”肖尘问道。 “他们是官,我是民,谁左右谁,大人应该比我清楚。这份名单,只是杭州府一处,整个朝廷,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有多少个像我一样受害的家族,谁也说不清。大人敢于当众斩杀礼部尚书,虽说有着紫衣的原因,可若没有不畏强权的气魄,也绝对不会那么做。这些贪官污吏,害的不仅是朝廷,更害的是我们这些黎民百姓。大人若是能处理了杭州府的事情,再将其他地方的事情也查一查,我虽死犹荣。”手中拿着一个账本,王大川道。 放下手中的名单,肖尘抬起了头。 眼前的这个王大川,和自己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此人自始至终,都对朝廷的官员有着一种莫大的仇恨。与其说自己将他和杭州知府杨虎离间成功,供出这些,倒不如说,他故意带着自己进入了这个思路。 况且,他对于自己和族人的安危,好像也并不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肖尘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两个人。 一个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一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 相比于这两人,王大川这种视死如归的表现,似乎更为含蓄一点。至少,他曾经强调过,自己也想活着。 肖尘一时间也有点莫名其妙起来。 那两人,是牵扯到同一件案子当中,是共同执行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有着相同的表现,倒也不足为奇。 可这王大川,只是一名商人而已,难不成也曾卷入到了他们的阴谋之中?江南商人的身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而且,当自己告诉他,杨虎被抓,水虎帮两三百人尽数被斩杀的时候,他虽然也表现的很是惊恐,可随后指责朝廷官员振振有词,镇静自若的样子,却将他的那份惊恐,彻底的推翻。 自己的家产被尽数充公,他还能拿出账本献上,他这是在取得我的信任,做最后一搏么? 若他仅仅是一名普通商人也就罢了,若他只是用这个商人的身份来做掩饰,那他到底是谁?他在图谋什么? 盯着王大川手中的账本,肖尘淡淡一笑:“王家主手中的,是不是这个库房的清单?” “正是,大人请过目。”王大川将账本放在了桌上。 右手按在账本上,肖尘却没有急着去翻动,而是颇有深意的看向对方。 “王家主可曾知道,我来此之前,已经到过了王家大院?” “当然想到了。杨虎既然开口,大人抓捕我那是必做之事。大人应该不仅仅是去了我那院子,应该连我在杭州城里的仓库,也去过了。”王大川淡淡的说道。 “王家主还真是个聪明人。不过,你的管家,还有那些家丁,也还真是豪横。”肖尘道。 “呵呵。”王大川笑了起来,“我和杨虎是亲家,杭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家丁有所依靠,做事难免有些狗仗人势。他们毕竟是下人,大人不会与他们计较吧。” “我才懒得计较,我将他们都杀了而已。”盯着对方,肖尘淡淡的说道。 王大川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恢复了正常。 “我的罪我知道,下人被斩杀也是意料之中。大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办案的时候斩杀一些人,也很正常。毕竟年轻,血气方刚。只要能将这些喝我们这些商人的贪官污吏尽数除去,我王大川就是死,也瞑目了。” “除了那些手持武器企图攻击我的人,大院里的其他人,我就地解散。不知道我这样做,王家主有何看法?”肖尘又淡淡的问道。 “大人也是人,并不是一个杀戮机器。面对一些妇孺老幼,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是人之常情。王某在这里替他们谢过大人。”双手合在一起,往前一伸,王大川的身子弓成了九十度。 肖尘有些无言。 杀人我也对,放人我也对,你为何就这么肯定我呢?那些可是你的家人,你的下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的虚伪。 然而,凭借肖尘那犀利的眼光,竟然从王大川的脸上,看见的只有真诚。 杭州的房子里,没有设置火炉,坐了一会,肖尘竟感觉有点阴冷。 拿起账本,走出房门。 那穿过树木空隙而照在身上的丝丝阳光,很是温暖。 第224章 京城辩官道 京城里,早朝刚退,一身朝廷二品大员朝服的王昌连跟在队伍的最后,缓缓的走出大门。 朝堂上,明成祖宣布了三月大阅兵的具体安排。 对于动用军队的事情,王昌连不太懂,只是低头聆听了一番,没有参与任何的发言。 今日的早朝,等于是来听朝一般。 退朝的队伍,没有多么严格的要求。关系相互较好的,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和早朝并无关系的话语。 虽然身为六部之首,可毕竟是个新面孔。大家除了客气的叫一声“王大人早”之外,便再无话语。 呼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王昌连向着宫门走去。 “王大人。”一直站在路边的顺天府尹陈谔,笑嘻嘻的打了一声招呼。 “这位大人,您是?”王昌连一怔,急忙问道。 “我是顺天府尹陈谔,和肖尘也有过一面之缘。”陈谔笑着介绍道。 顺天府尹很大,但在礼部尚书面前,好像并没有多少分量。可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这王昌连乃是肖尘为皇上举荐的人,所以陈谔便提到了肖尘。 “原来是顺天府尹陈大人。”王昌连抱拳还礼,“顺天府掌管着京城黎民百姓的一切事物,乃是天子脚下父母官,以后还请陈大人多多照顾。” “哪里哪里,王大人乃新任礼部尚书,更是被皇上恩准,可以从百官中自行挑选合适的礼部侍郎,可见皇上对王大人多么的信任。下官以后还要仰仗王大人多多提携才是。”陈谔笑了一下,客气道。 对于王昌连上任礼部尚书,朝中百官也是颇有说辞。 在他们眼里,一个任何阅历都没有的人,即便是再有才,直接主管礼部,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服众。 然而,皇上钦点,谁又敢说半个不字?更何况,因为针对肖尘的事情,大家刚刚被皇上处罚过,还能一点记性都不长。 对于这一点,明成祖心里也是很清楚。礼部若是没有一个有阅历的人压阵,以后恐怕在朝中的话语权会越来越轻。 这是明成祖不想看到的,他希望六部平起平坐,共同协助天子治理天下。 可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整个朝中,直接或者间接的对肖尘没有意见的人,也就剩下都察院。可都察院各司其职,调到礼部,导致其内部出现空缺也不合适。 随便安排朝中大臣去做侍郎,若他们因为肖尘的原因,带着情绪上岗,更不利于王昌连管理礼部。 朝堂上看见陈谔的那一瞬间,明成祖心中灵光一闪,就是他了。 身为顺天府尹,陈谔有着绝对的实权。论资历,堂堂三品大员。最主要的是他和肖尘没有什么过节,而且很是欣赏。这样两个对肖尘有共同好感之人在一起做事,会事半功倍。 陈谔为官正直,治理顺天府更是兢兢业业,在给他提升一级官衔,也受之无愧。 让他出任礼部侍郎,兼顺天府尹,一举两得,明成祖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满意。 不过,自己已经应允王昌连自己选择侍郎,而自己就算是建议,也有硬性安排之嫌疑。 想了许久,只有找了陈谔,告诉他自己的想法,让他自己去找王昌连,毛遂自荐了。 “我一个光杆司令,身边得力人手都没有一个,哪有提携陈大人的能力。陈大人如此说道,折煞老夫了。”王昌连道。 陈谔右手轻抬:“我们边走边说?” “好啊。”王昌连心中也很是欢喜。 以前为民,清河店虽小,可都是熟悉之人,虽不能左右民生,但总算是身边有人相陪。 现在自己贵为礼部尚书,朝中百官只是礼节性的点头招呼,各怀心思,想要走到一起,并非易事。 今天,这陈谔主动靠近自己,又和肖尘有着一面之缘,倒是让王昌连的心里颇感温暖。 “王大人,皇上让您自己挑选礼部侍郎,不知道大人可曾挑到了合适人选?”陈谔双手下垂,有意比王昌连慢上半步,笑道。 “百官的履历,礼部倒是备了一份,可这礼部侍郎一职,将是礼部运作事务的左膀右臂,单单从履历上挑选人手,恐怕是不太妥当。这个事,急不来,还得慢慢的观察,了解才是。” 陈谔点点头:“王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此事的确是不能着急。可是,礼部作为朝廷六部之一,还是有着很多的事务在运作着,而王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不可能事事亲为,这左右侍郎人选,还是得抓紧时间才是。” 王昌连放缓了脚步:“此事急不得,可也拖不得。朝廷百官之中,要想选出合适的人选并不难。不过,我初来乍到,对百官毫无了解,对我来说,要选出合适的人,难度并不小。” “这朝中能够胜任礼部侍郎的官员,也有那么几位。而地方上,也有不少的有才之人。不过,百官都知道,您和肖尘走的很近。前一段朝中发生的事情,王大人应该也曾听说了,百官居然联名上书指责肖尘。此事最后虽然以百官受到惩罚而收场,但他们心中的怨恨,却由此而诞生。皇上,他们自然是不敢去怨恨,可肖尘,以及他所在的东厂,有机会的话,这些人还是会排挤。就是因为他的缘故,这礼部,今后想要在朝廷有正常的话语权,也需要王大人用心经营才是。” 陈谔诚恳的说道。 王昌连点点头:“这个问题,我自然明白。做好礼部的本职工作,若是能和其他部门交好也罢,若是不能交好,倒也无所谓。能为朝廷,为皇上,为黎民百姓排忧解难,我也就对得起礼部尚书这个职位了。” “王大人想的倒是很开,下官心中很是敬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官之道,其自身正是其一,其二,乃是为百姓谋福利。这其三嘛,倒是有一点上不了台面,不过都是实在话。”陈谔话到嘴边停了下来。 王昌连一愣:“还请陈大人直说。” “不与贪官同流合污,但有些面子上的事情,该做的,还得做。” 王昌连摇摇头,有点歉意的看向陈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种事情,我王昌连还真的做不来。公事上大家可以理论,但私底下,和那些不以民生为第一之人,我坚决不来往。” 第225章 再三证身份 王昌连一句话,竟噎的陈谔有点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文绉绉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个倔强的老头。 怪不得能和肖尘走那么近,两人的脾气何其相似,都是那种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主。 不过,这种人,陈谔喜欢。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在皇上和自己说了这事以后,陈谔也没有直接应允,而是用王昌连不一定会接受自己搪塞了一下。 其实,陈谔也想了解一下王昌连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若是和一个和自己并不投缘的人共同做事,陈谔也不愿意。虽然说他和肖尘走的比较近,可谁又能保证肖尘一定就看人很准呢? 不过,听见王昌连这么一说,陈谔也彻底的放心了。 微笑着,陈谔道:“不知道王大人,有没有将下官纳入您的考察范围之内?” 王昌连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陈大人今天这是毛遂自荐么?” 堂堂顺天府尹,乃是实力派朝臣,对于礼部侍郎一职,应该不会这么感兴趣才对。虽然官职高了一品,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个道理大部分人都懂。 “大人没有说错,我今天还真是毛遂自荐,想将自己推荐给王大人。”陈谔笑着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之意。 对于这顺天府尹陈谔,在王昌连没有到礼部任职之前已经是有所耳闻。尤其是办案之时,连太子都不避让,更是传为佳话。 “陈大人能舍弃顺天府尹,来我礼部做一名侍郎?”王昌连笑着问道。 “顺天府主管京城,没有合适的人选,皇上不会同意我调任。不过,王大人若是同意我在礼部和您共事,兼职顺天府伊,也是可以的。”陈谔嘿嘿笑道。 “陈大人的清正廉明,我在野为民的时候早已如雷贯耳。若是陈大人能来礼部共事,我还真是求之不得。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早朝,我就对皇上秉明。”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两道影子落在地面,一起出了皇宫大门。 而远在杭州,树荫下的肖尘,却显得形单影只。 虽然身边跟着段天明这个得力打手,但对于王大川身份的猜疑,他却不知对何人说起,一起分析。 这一次落马牵扯的官员人数不少,多达一百名。而王大川每一次都将详细过程做了记录,还真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他说的没错,官商勾结,主动权在官。可是面对白花花的银子,又有几个人能保持不为所动。 他这么处心积虑的将官员一个个拉进来,跟随着自己一起下地狱,他为何这样做? 他是针对朝廷,用一己之力,努力的腐蚀朝廷大员? 想到这里,肖尘的心里大惊。 在清河店,有人摧毁百姓的意志,促生他们的懒惰。而在杭州府,王大川用银子腐蚀朝廷官员。这两起事情,若是有关联,那就太可怕了。 两地相距几千里,而且是一官一民的同时进行,对方这个局,范围布的可真不小。 他们这么做,难道是想瓦解大明,颠覆朝廷么? 他们这是对靖难之役不满,是对皇上不满? 而对当今皇上最为不满的,当属早已不知下落的建文帝。但凭肖尘的认知,即便是建文帝还活着,他也是没有这个能力。 即便拥有绝对权力的廖向河,还有杭州富可敌国的王大川,都不过是局中的一颗棋子,他们或许都不相识,只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那么,这个背后布局之人,到底是谁? 肖尘的思绪极度紊乱,此事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却一时间无法拔掉。 屋内的王大川也跟了出来,恭敬的站在身后,并不像一个肖尘查处的人犯,而更像是一个他的随身下人一般。 肖尘心里不禁有点想笑。 在表明自己身份之前,王大川一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现在,恭敬的像一只看门狗。这人,也太现实点了吧。 将手中的账本翻了开来,点点阳光落在那一行行的字迹上。 翻到第二张的时候,肖尘豁然停了下来,不禁回头看向王大川。 “王家主,你这仓库里,丝帛是一百五十万匹?” “货物繁多,具体数目我也记不清,账本上是多少,库房里就有多少。”王大川道。 将账本合上,肖尘不禁转身,再次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身材臃肿的中年人。 朝廷宝船出海,那么大的船队,对丝帛的需求也仅仅是五十万匹而已,而王大川的私人仓库里,却藏着一百五十万匹,整整是宝船需求的三倍。 而王大川的回答更是离谱,居然说货物太多,记不清了。 “王家主,你这个仓库里的货物,折合银子,大概有多少两?”肖尘淡淡的问道。 “呵呵,这个我没算过,不过,买下一个杭州府,应该是够了。”王大川憨憨的道。 “杭州府小了吧,我看你这仓库里的东西,买三个杭州府都没有问题。”肖尘目光如炬,盯着对方。 王大川似乎有点心虚,躲避着肖尘的目光。 “杭州府多大啊,而且是富饶地区,想要买三个,恐怕是不够。” “这仓库里的东西,可比我们大明国库充实的多。王家主不过是杭州一个富户,就不嫌财产有点多么?”肖尘拿着账本,又逐一的翻看着,言语却是隐隐有所暗喻。 “有谁会嫌弃自己的银子多?若真有知足一说,那这天下岂不是一片清明?”王大川笑着说道。 看似为自己辩解,其实是用天下混乱来进行反击。 可肖尘如何能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王大川身居杭州,却意在天下。 “王族长,我答应过你,可保全你的性命以及你族人的性命,可是,你的自由,恐怕要受到一些限制。否则,在皇上那,我也是不好交代。”肖尘淡淡的道。 “这个自然。我已经是朝廷要犯,能苟活于世已经是意外之举。全凭大人发落。” “我会将你安置在东厂大牢。不过不是关押,而是限制。你可以在东厂大牢院子里面自由活动,但不能出院门一步。” “全凭大人安排。”王大川躬身说道。 似乎对于关押还是限制,根本毫不在乎。 第226章 临行还布套 三日后,水虎帮大院里,站着百十名低着头的官员。 顶戴官帽已经被摘掉,除了杭州知府杨虎之外,所有人依然身着官服。 这其中,上至浙江布政司布政使,下至沿海卫所的海防百户,王大川提供的名单上之人,一个未漏。 大门之外的街道上,停留着百十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面都安装着一个囚笼。 每一辆马车上,都配备了两名守卫军。一名负责赶车,一名担任警戒。 再远一点的地方,站满了杭州城的百姓。 一下子抓捕了这么多的朝廷官员,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是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的事情。纷纷走上街头,看着这些曾经的父母官,如今沦为阶下囚。 院子里这些官员的前方,是肖尘和段天明,身后再就是东厂的那些校尉。 肖尘朝着院门看了几眼,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魏起的身影从大门闪了进来,几步走到了肖尘跟前。 “都安排妥当了?”肖尘问道。 “启禀大人,杭州城防,王家两座仓库都已安排足够的人手,我又挤出来了一百的守卫军,跟随大人押解这些人犯回京。”魏起抱拳回道。 “不用,杭州府目前没有主官,朝廷安排的新任知府已在路上。在这期间,你要做好城防,保证两座仓库的安全。守卫军一共就一千来人,我已经调用了两百人,不用再增派派人手了。”摆了摆手,肖尘道。 “一百多名朝廷要犯,回京路途遥远,这二百人押送是不是人手有点少了?”魏起有点担心的道。 肖尘淡淡一笑:“路途再远,也是大明境内,一路上更是有着不少的卫所,有什么问题我会寻求他们支援。只是杭州城空虚,我倒是有点不放心,这一百人你留着,保证杭州安稳,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大人,您以后还会来杭州么?”沉思了一下,魏起抬头问道。 “这个,没有什么事情,估计是不会来了。怎么,魏千户是舍不得我么?”肖尘笑了起来。 魏起尴尬的一笑道:“和大人共事这么几天,一点都没有以前的那种窝囊,属下很是留恋这种日子。” “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职权范围之内不向任何人低头,便不会再有窝囊气可受。”拍了拍他的肩膀,肖尘道。 不一会,一名校尉跟着王大川也走进了院子。 手中拿着一个册子,王大川双手递向肖尘:“大人,上面记录的就是王家在杭州城所有的产业。” “好。”肖尘顺手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了魏起:“将这些产业全部封起来,等候朝廷发落。” “是。”接过册子,魏起转身离去。 正了正身子,肖尘看向院子里站着的诸位官员:“诸位,这江南虽好,可大家做官做腻了,今天,我就带大家回京城,去刑部大堂上,聊聊天去。” 没有一个人说话。 站在院子里的每一位官员,受贿的银子,都在死罪线以上。此去京城,无非是在刑部过过堂,然后在朝廷做成一个反面教材,用以鞭策其他官员。 “外面的马车,就是我给诸位准备的交通工具。之所以没有扒掉你们身上的官服,就是想让天下人看看,为官不能律己,就是这个下场。当然了,有人心里肯定不服,会想,那谁谁谁也做了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情,为什么就只抓我们,而不去抓他。大家放心,这个发泄心中不满的机会,我肖尘会给大家。” “在你们的马车上,有一名车夫,还有一名守卫。守卫的身上,带着笔墨纸砚。你们若是心中不服,感觉不公平,可以将你们所知道的,没有被抓获的人员姓名,职务,所犯的罪过,告诉你车上的守卫,他们会记录下来,再转交给我。” “大家记好了,如果你们所提供的线索属实,并且有价值,或许会给你们换来活命的机会。当然,如果有人为了报复他人,故意陷害,一旦浪费朝廷精力,查出乃是诬陷之词,不用说,斩立决。” “我就说这么多,机会给大家了,至于能不能把握住,给自己讨一条活路,那就看你们自己了。现在,大家出门,上车。我们回京城。” 随着肖尘的话语落地,众人缓缓转身,按照次序逐一上了外面街上的马车,走进了囚笼。 命人牵过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把缰绳交给了王大川。 “王家主,这马车,没你的份。委屈你一下,和我们一道骑马回京可好?”肖尘微微一笑道。 说是马车,可上面放着一个囚笼。而单独骑马,乃是人身自由的象征。 王大川怎会听不出来,肖尘这是在说着反话。看似委屈了自己,实际上是给了自己莫大的荣誉。 虽然有故意说给其他官员听的嫌疑,但听在自己耳朵里,却是十分的受用。 “谢谢大人给了我这个检举的机会,否则的话,我估计真连坐马车的机会都没有,此刻恐怕早已人头落地了。”王大川故意提高了声音,使得已经走出了院子准备走进囚笼的官员,都能听清他的话语。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杭州城的大街上缓缓前行,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街道两边,站满了老百姓,对着一个个囚车指指点点。 “这不是咱们杭州知府大人么,怎么连身上的官服都没了?” “是不是犯的罪行太大?别人好像都还穿着官服。” “那个好像是海宁卫的张千户,上次还在咱们我的摊位上买过茶叶,想不到也是一个贪官。” “看见没,第二辆马车里面的,就是咱们浙江布政司的布政使,这么大的官,居然也被抓了起来。” “。。。。。。” 听着老百姓的议论,囚车里的官员羞愧难当,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路边的百姓。 看着这种情景,肖尘的心里却是相当的满意。 之所以没有脱掉他们的官服,要的就是百姓的指指点点。只有将他们的最严彻底击碎,才能挖到他们知道的所有东西。 跟在肖尘身后,王大川就像是一名大管家一样,臃肿的身子,骑着马匹摇头晃脑,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恭敬。 第227章 皇上判侍郎 太阳懒洋洋的照在大地上,百十辆马车的车队,在路上行进。 远远看去,如同一条蠕虫。 东厂校尉,在车队的最前方走着五名,其他的随意散落在车队中间,而肖尘,段天明,王大川,走在车队的最后方。 杭州回京,两千五百里地,按照马车行进的速度,没有半个月二十天,根本回不到京城。 原本准备绕道苏州,看看郑和在那的差事办的怎样,可那样一来,又得耽误一个月。 想想三月份皇上准备大阅兵,东厂有着很多的事情要提前去做,肖尘只得选择最近的线路,尽快的加紧赶路速度。 。。。。。。 六七天之后,就在车队还在路上行进的时候,肖尘关于此事的奏折,已经抵达了京城。 早朝之上,百官恭敬的问后皇上之后,龙椅前的明成祖脸上带着一抹久违的笑容。 “今日早朝,不提他事。朕想和诸位爱卿分析一下浙江那边的事情。”扫了一眼百官,明成祖道。 朝中大员,江浙籍的人员不少,一听说皇上突然要分析浙江事务,再加上肖尘被安排随同郑和一起去往太仓,处置宝船丝帛无法到位的事情,心中纷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明成祖阴沉了好几天的脸色,今天似乎晴朗了起来,那肖尘一定在浙江,有大行动,而且收获极大。 “皇上,是不是肖尘在杭州有所收获?”王昌连双手抱起,一脸欣喜的看向明成祖,恭敬的问道。 朝中,对肖尘最为关注的,当属王昌连。从皇上脸上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好事。 “这还用问,有肖尘出马,那肯定收获不小。不过,肖尘不是去了太仓么,怎么又在杭州?”刑部尚书李安在旁边小声的问道。 肖尘现在就是李安的大哥一般,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李安做事都感觉没有倚靠一般。 今日突然有了肖尘的消息,心中忍不住的有点兴奋。 最主要的是,肖尘回来,说不定可以要求他,见一见自己的妻儿了。 “肖尘在那边,不但查办了一起民间私自囤积丝帛的案子,更是抓捕了百十名朝廷蛀虫。此刻,他就在押送这些蛀虫回京的路上。”明成祖笑着说道。 “百十名?这下他们东厂大牢恐怕都放不下这么多的人犯。皇上,有没有刑部可以效劳的地方。”李安抱拳,笑着问道。 自从上次审理了两名礼部侍郎,虽然只是象征性的过过道数,可也让李安对刑部的信心大增,整个人也自信了起来。 奈何只有两人,还没有过足瘾,就已经结束了。 而今,听说肖尘即将带回来百十名人犯,不由得开始和皇上请缨。 “呵呵,李爱卿不必着急,这百十名人犯,肖尘指明让刑部审理。”明成祖笑着说道。 “啊?!”听见明成祖这么一说,李安反倒是一愣,“这些人,东厂都不审理么?” “这些人,都是一些贪污受贿之人,和江南的一些商户不顾朝廷禁海之令,私自进行海外贸易有关。其中的一些主犯,肖尘已经处理。而这些受贿之人,则需要刑部来进一步审问,整理他们的犯罪事实。一下子审理这么多人犯,可是个劳累的活。朕还想问问李爱卿,可否需要其他部门协助与你?” “一百多名人犯,听起来不少。不过,既然他们都是江浙官员,最主要的还是相同的受贿之罪,其中应该有不少人牵扯在同一案子当中。只要将这起案子审理清楚,也不过是往里面添加人命罢了。刑部忙的过来,暂时就不需要其他部门协助了。”李安弓着身子,脑袋微微抬起,恭敬的看着明成祖。 明成祖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户部尚书赵海:“赵爱卿,你的户部也要做一下准备。” 赵海一愣:“皇上,李尚书都说了,这件事情不需要其他部门协助,况且,户部对于审理犯人,也不是很在行啊?” “朕说了要你审理犯人么?”明成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噗通”一声,赵海就双膝跪在了地上:“臣愚昧,理解错了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急忙在地上就叩起头来。 “户部,管理着大明国库,乃是大明一切事务的根本。你这个尚书,就算朕让你协助刑部又怎么了?你不会审案,刑部还会逼着你审案子不成?朕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开始推辞,你就没有一点担当么?”明成祖余怒未消,大好的心情,一下子让搅坏了不少。 赵海不敢反驳,只能一个劲的叩头。 “赵海削去户部尚书一职,降为户部侍郎。留职查看一年,再考虑是否重新启用。降职期间,仍然负责户部所有事务。”看着一直叩头的赵海,明成祖越想越气,直接当堂降职。 “谢皇上。臣一定戴罪立功。”赵海缓缓站了起来。 “肖尘将江浙所有牵连的官员已经全部拿下,但名单上有一人,却是没有拿下。”明成祖淡淡一笑,在百官脸上一一扫过,“因为这个人,不在江浙,而在朝中。” 话音刚落,百官便左顾右盼,一片议论纷纷。 “谁啊?是谁牵扯到了江浙的案子?” “身在朝廷,居然牵扯到了江浙,难不成此人为江浙屡禁不止的海上贸易,充当着后盾?” 王昌连和陈谔,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没有言语。 都察院的几个人站在一起,好像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懒得参与大家的议论。 李安倒是有点兴奋,左右顾盼着,好像要将此人揪出来,立马带回刑部审问。 “这个人是谁,自己站出来。”明成祖看着堂下,嘴角微微翘起。 百官安静了下来,可始终没有人站出来。 明成祖笑了,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朕给了你机会,你却没有主动伏法。罢了罢了,将你交给刑部吧。”明成祖看向李安,“刑部尚书李安听旨,将户部侍郎左文山押入刑部大牢,先打五十军棍再择日审判。” 众人的目光,瞬间向着户部站立的方向看去。 第228章 一层层渗透 随着明成祖的话音刚落,户部侍郎左文山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而在他旁边站着的,刚刚被降职为户部侍郎的户部尚书赵海,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自己被降职,侍郎又是朝廷要犯,被皇上当堂点名抓捕,以后这户部,恐怕是要改头换面了。 百官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先是礼部尚书被杀,兵部尚书洪天仁被皇上隐晦的劝退,刑部尚书李安临阵倒戈,竟然全力替肖尘说话,而如今,户部也被牵扯进去。 朝廷六部,只剩下吏部和工部安然无恙,而所有的事情,都和肖尘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这肖尘,能量不是一般的大啊。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大明官员中的佼佼者,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很不容易。朕不要求你们多么的清正廉洁,但你们至少给朕做到中规中矩。千万不要抱着侥幸的心里,以身试法。” “关于江浙的这起案子,朕不相信朝中只有左文山一人参与。若是在肖尘将第二份名单递上来之前,参与之人能主动到刑部投案自首,朕会给你们留下一命。若是非要将你们揪出来,即便朕这早朝,堂下无人站立,也绝不姑息。” 明成祖站了起来,看都没看百官一眼,向着太和殿的侧门走去。 王小四看着甩袖而去的明成祖,只得向着百官喊了一声:“退朝。。。” 转身,又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赵王府,朱高燧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客厅。 “王爷,今日早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站立在客厅中央的张老,轻声问道。 “那个紫衣校尉,又立大功了。此人最近春风得意,父皇因为他,已经将朝廷六部,动了四部。”走到中堂前的椅子上坐下,朱高燧道。 “此事,王爷看着就好,千万不要参与其中。好不容易换来的上朝机会,王爷可要珍惜啊。”张老道。 “这个,我自然明白。早朝之上,我从不发表任何的言论,只是一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百官最后面而已。”朱高燧自嘲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碗,看了一眼,又放了下去。 “朝中现在人心惶惶,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和他们走动走动,拉拢一些人心?”盯着眼前这个“智多星”,朱高燧的眼睛泛出一抹光彩。 “不可。”张老摇了摇头,“皇上正在整理朝纲,王爷这个时候和他们走的太近,纯粹是往刀口上撞。还是再蛰伏一段时间更为合适。” “蛰伏,我这都这蛰伏几年了,还要蛰伏,就这样蛰伏一辈子,看着太子登基为皇么?”朱高燧大声吼了起来。 左手一挥,直接将桌上的茶碗推翻在地。 “哗啦”一声,茶碗碎成了几片,丝丝热气随着茶水在地面的流淌而飘起。 “王爷难道忘了,什么叫做厚积薄发?赵王府恢复自由没有多久,王爷也可以说在朝中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即便您现在去拉拢朝中大臣,可他们,会倒向于王爷么?他们现在也是惶惶不可终日,若是被有心人为了立功,将王爷的这种刻意的结交拉拢朝臣的行为举报给皇上,那这个良好的开头,恐怕只有草草收场了。” 身子微弓,张老缓缓的道。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似乎感觉自己的言辞有点冲动,朱高燧声音缓和了许多。 “朝中人心惶惶,可宫里却是一片太平。东厂现在如日中天,只说明一个问题,即便是太监,若是利用好了,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张老眼睛微眯,低声道。 “张老的意思是,我们先和宫里的人,搞好关系?” “有时候,一道奏折,不如一道耳边风有用。” 朱高燧不再言语,沉思起来。 大明最高权力拥有者就是皇帝,但皇帝也是人,有时候也会有一些烦心事需要说出来,来排泄心中的困惑。 即便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六部之首,都没有资格倾听皇上的心声。而皇宫中的那些太监内侍,却是时刻陪在皇上身边。时常的聆听,偶尔的回一句话,在皇上心中的作用,不必那些大臣精心起草的奏折效果差。 不过,这些太监,即便是自己也不容易接触,又如何和他们建立好关系呢? “这皇宫里,没有借口,我也是不能随便进去,想拉拢一位太监,又是谈何容易?!”朱高燧叹息了一声。 “直接拉拢,王爷当然是做不到,而且目的也太过于直接。但太监没有子嗣,始终是他们的一大遗憾。于是,有些宫里的太监,便借着出宫的机会,在外面给自己认一些干儿子,来填补自己的心中的遗憾。” “而这些干儿子,被那些太监视为掌上明珠,恨不得倾其所有,来给干儿子一个好的生活。王爷若是能先结交那些太监的干儿子,还怕结交不了那些能办大事的太监不成?”张老低声说道。 “还有这等事?”朱高燧不禁一怔。 看来,对于有些事情,自己还是操之过急。这样一步步的去拉拢有用之人,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可是张老,这种事情,都是别人的私事,我们又能如何知道,谁在宫里有一个做太监的干爹?”朱高燧一脸的困惑。 “那些太监,在宫里看了太多的权力之争,在他们眼里,只有老百姓才是最为可靠之人。所以他们认干儿子,一般都会选择那些家境比较清苦的老百姓。而这些被认作干儿子的人,因为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突然有了这个一个在宫中当差的干爹,又有了干爹给的银子使唤,便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突然得来的幸福,开始四处招摇。若是想找到他们,倒也不是难事。” 张老淡淡一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事,就劳烦张老多多留心了。”朱高燧眼睛一亮,道。 “这个人,我已经替王爷物色好了。” “真的?在哪里?”朱高燧恨不得现在就去。 “赵王府旁边的菜市场,里面有一家姓孙的卖菜夫妻,他们的儿子,就被司礼监的一名随堂太监收为了义子。” 张老轻声说道。 第229章 顺利达目的 和赵王府隔了两条街道的巷子,便是一个菜市场。 地面还是原始的土街,两边倒是摆满了卖菜的摊位。 冬日的北京城,市面上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大部分都是白萝卜,大白菜,土豆,还有几个切成块的大冬瓜。 孙姓夫妇的摊位上,除了以上的蔬菜,还摆放着几个大南瓜,还有着几捆蒜苗和一堆看起来干巴巴的小菠菜。 朱高燧换上了一身便装,身后跟着同样皇上了一身普通百姓衣服的张老,摇摇晃晃的走进了菜市场。 “正宗的老母鸡,买回去熬汤喝,身强力壮。” “家养的大公鸡,买回去吃肉,保证精神抖擞。” “大萝卜,正宗窖藏大萝卜,可生吃可清炒。” “年前的大南瓜,保证干面甜。。。。。。” 看见有人走进来,两边的菜农,使劲的吆喝着。 朱高燧随便看了看,缓缓的朝着孙姓夫妇的摊位走去。 “喊什么喊,整条街上就你的声音大,还让不让别人做生意了?”一道声音,从巷子口传了进来。 一名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指着街口的摊贩,大声的吆喝着。 “王爷,此人便是司礼监随堂太监马超的义子,孙武。”瞄了一眼此人,张老小声说道。 “嗯,见机行事。”朱高燧应了一声。 此时的孙武,在巷子里这些百姓的眼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有着一名在宫里当差的太监做干爹,即便是在巷子里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不对,何况只是吆喝了一番。 “这位小兄弟很是仗义啊。本来想买点菜,却被这大声的吆喝吵得心烦,刚想喝止他们,却不想小兄弟快了一步。”走上前去,朱高燧挤出一丝笑容道。 屁大点年纪,就在街上吆五喝六,按照朱高燧以前的脾气,早一刀当场劈死了。 可此刻,为了他身后的干爹,朱高燧不得不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你谁啊,叫我小兄弟,你可知大爷我是谁么?”孙武看着眼前之人一身布衣,也配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和我称兄道弟。 看着这孙武竟如此骄横,朱高燧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怒目一瞪。 “小小年纪,连一点家教都没有,搁在以前,你今日小命难保。收起你的自大,若是敢在我面前再自称大爷,我让你血溅当场。” 孙武一愣,此人是谁,说话口气不小。 可一看对方身上那身布衣,又加上喝了点酒,从腰间就掏出了一把匕首。 “管教我?除了干爹,谁有资格管教我?” 说着,竟然扬起手中的匕首,就向着朱高燧捅去。 街上的行人,看见孙武居然掏出了匕首想要行凶,纷纷闪到一边不敢上前。 就连那孙姓夫妇,也是眼中带着担心,又带着恐惧,呆立原地,不敢做任何的阻拦。 这孙武虽然生在百姓家庭,可也被孙姓夫妇疼爱有加,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冷了。 从小娇生惯养,无法无天。尤其是认了义父之后,更是不将父母放在眼里。 此刻若是自己冲上去,恐怕被捅伤的就是自己。 捅伤了自己,还不好报官。 若是捅伤了别人,被官府抓去,好好的管教一番,或许还能回到原来的本性。 朱高燧怒发冲冠,正要出手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孙武,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 张老已经站在了他的前方,右手扣着孙武的手腕,轻轻一抖,那匕首“咣当”一声就掉落在地。 “你可知你面前站着的人是谁?想死也不要牵连你的族人。”张老冷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那不知所措的孙姓夫妇,押着孙武就向巷子口走去。 “放开我,你们可知道我干爹是谁?若是让我干爹知道有人这么的欺负我,他不派人弄你你们。”孙武大声的叫喊着。 张老也不做声,扭着他的手腕,一手推着肩膀就向着赵王府走去。 “放开大爷,没听见大爷的话么?”孙武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摆脱。 张老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前方是什么地方?” 这附近,孙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前面是赵王府。 “你们想去赵王府报官?可赵王住到这里以后,一直都是深居浅出,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没见过他一面,又怎会理睬这些民间纠纷。你快点将我放了,我也不和你计较,此事就当没发生过。”看见这两人真的要将自己送进赵王府,孙武的口气也软了下来。 赵王和汉王,当年可是在京城做过不少的随心所欲的事情,生气了杀个人,就和杀个鸡一样。 就算自己的义父是宫里的太监又如何,人家的父亲可是宫里的皇上。 虽然现在赵王已经不再上街活动,可他的余威还在。 “这会嘴软,知道害怕了?”张老又在他的后脑勺抽了一下,继续前行。 朱高燧阴沉着脸,双手背负,在前面一声不吭的走着。 孙武还要挣扎,转眼间,已经到了赵王府门口。 “王爷!”门口的两名护卫,将手中的长枪往回一收,弓着身子对走在前面的朱高燧就是一礼。 这一声称呼,让张老手中的孙武,彻底的放弃了挣扎。 怔怔的看向缓缓走进王府大门的朱高燧,酒醒了一大半。 眼前这个一身布衣的高大男子,居然是当今皇上的亲儿子,赵王朱高燧。 而自己呢,居然在他面前自称大爷。自己要赵王叫自己大爷?? 孙武双腿发软,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成了一片。 “走啊,这会腿发软了?刚才不是很嚣张么?”松开孙武的手腕,张老直接拎起他的腰带,像提着一只小鸡一般,提进了王府大门。 朱高燧往客厅的椅子上坐定,冷冷的看着大门口。 张老将手中的孙武往地上一扔,道:“王爷,这个小子冲撞了您,要不要属下提出去剁了?” 听见剁了俩字,孙武早已经惊慌失措的心,更是感觉如同天塌下来一般,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王爷饶命,对我这种贱民,不值得脏了王府的地方。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人以后做牛做马,也绝对不敢忘记王爷的不杀之恩。” 脑袋对着地板,“咚咚咚”的猛磕着头。 朱高燧看着彻底被征服的孙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 第224章 那货口很粗 而在赵王努力的拉拢关系的同时,李安尚书府的管家王文成,也在极力的引导着李安去接近肖尘。 下朝之后,李安便在刑部升堂,对户部侍郎左文山进行了审理。 一连三起案子,审理的都是朝廷大员。况且都是皇上点名之人,李安更是不敢含糊半点,只到接近黄昏,才忙活完毕,走进了尚书府。 在朝中,因为肖尘的缘故,李安现在已经不比以前。若不是有了王昌连担任礼部尚书,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六部之首。 而管家王文山,也是收起了自己之前嚣张跋扈的态度,对于李安,从言行上格外的恭敬。 按照李安现在的受宠程度,就是和汉王反水,汉王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更何况,汉王命令自己,杀害了李安的妻儿。此事,若是有一天纸包不住火,被李安知道,且不说他会不顾一切的绝地反击,而汉王在朝中一旦失去这么一位得力的重臣辅助,对于今后的大业,也算得上是损失惨重。 最主要的是,汉王看重了如今大红大紫的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而要接近肖尘,这李安目前乃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大人,请用茶。”王文山弓着身子,将桌上的茶碗,双手递向李安。 “嗯。”李安淡淡的应了一声,左手接过茶碗,右手拿起碗盖,开始摆起了谱。 “大人近来一直忙于刑部事务,回来的也是很晚,小人安排伙房今天特地做了大人喜欢的红烧肉,大人喝了这碗茶,就可以用饭了。”左文山脸上堆满了笑容,恭敬的道。 一提起吃饭,李安就想起从前。 每次忙完公事回来,夫人柳如烟都会在大门口迎接自己,然后一家三口坐在桌前,吃着她亲手烹制的饭菜,一天的辛劳便会烟消云散。 而眼前的左文山,竟然给自己下黑手,想要偷偷杀害自己的妻儿,这等深仇大恨若是不报,自己这个刑部尚书就是白当了。 虽然和肖尘合谋,以此来榨取汉王府的银子,可一看见此人,李安的心情就不爽。 尤其今天,他居然还敢提红烧肉的事,若不是肖尘临走之前特意的交代自己,李安真想现在就将他押往刑部查办。 “今天我已经在刑部用过饭了。”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李安淡淡的说道。 就算你们将我的妻儿当做人质,我都不会过多的怪罪你们,你们居然嫌麻烦,见他们娘俩拉到郊外扔进荒沟里准备活活冻死,还真是手不刃血啊。 李安的心中越想越气,暗暗发誓,不将汉王府的银子彻底的掏空,也要掏的你们吐血。 “大人,听说的那紫衣校尉押着一批江浙的犯事官员,不日将返回京城?”王文山弓着腰,眼珠子转了几下道。 饭,你可以不吃,但王爷要的消息,你必须说出来。 “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估计时间不会很久。怎么,王爷那边有点着急了么?”看着王文山,李安道。 “王爷也没有着急,只是这肖尘在皇上那越来越得宠,想要接近他的人不在少数,而大人您和他,应该更为熟悉一点。我们若是下手晚了,让他倒向太子或者赵王那边,王爷恐怕会不高兴的。”王文山道。 “这我知道,若是能拉拢他过来,对于王爷的大事将是有着莫大的帮助。可肖尘那人,实在是太贪,王管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南乃是富饶之地,他这次江南之行,又开阔了眼界,谁知道回来之后,胃口会不会变得更大。若真的想拿下他,银子不够,恐怕也是成不了事。”手放在桌面,李安装作苦笑了一下道。 “这件事,我已经向王爷秉明,银子的事情,我们不用担心,能将银子送到那紫衣校尉的手里,才是关键。眼看着他马上回来,京城准备为他接风洗尘的酒席,恐怕能排几十桌,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将此事提上日程?”王文山道。 “就是接风洗尘,也得等肖尘回京后再做打算。此刻,他还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就开始张罗此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还是说怕人不知道?”李安冷笑了一声,心中很是不满。 我堂堂刑部尚书,怎么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听闻李安的语气变冷,王文山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却是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露出了一种媚笑。 “这种事情,就是要现在张罗,也更是要他人知道。我们越早张罗,说明对紫衣校尉越是重视。知道的人越多,传到紫衣校尉耳朵里的机会越大。旁人的话语,比我们自己说出来,会更有分量。酒席千千万,但诚心,却是做出来的。” 李安一怔,此言很有道理。 虽说凭自己和肖尘“狼狈为奸”的事实,请他吃一顿饭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若是按照王文山说的,提前造势,不但可以让肖尘看见自己的诚心,更是让朝中百官看见自己和肖尘的关系匪浅,还有皇上那,看见自己对待肖尘的态度,也必然会增加自己的好印象。 此举一举三得,又何乐而不为。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那你就以我的名义,明天开始张罗。”李安道。 “张罗饭局的事情,理应小人去办理。只是,这紫衣校尉的口味如何,偏向于哪个菜系,有没有忌口的东西,这些,大人您可否知晓?” 李安没有回答,将身子往后一靠,心中却是颇为感慨。 这人得宠了,天下人皆往跟前凑。 连曾经恨不得自己除掉肖尘的汉王,居然安排人,大厅肖尘的口味。 这份重视的程度,几乎可以和皇上相比了。 可是,他忌口,他忌什么口? 随便弄一桌菜,只要是熟了,他都能津津有味的吃下去。 那货,口粗着呢。 可是,这些话,也就是自己心里想想罢了,怎么可以对王文山讲。若是一顿粗茶淡饭就可以打发了,以后这银子,怎么狮子大开口的去要? “这紫衣校尉江南之行又立了大功,在朝中的地位更是比之前上升不少。喜好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这饭店的排场一定要大,档次一定要高,收费一定要贵,才配得上紫衣俩字。” 看着王文山,李安语重心长的道。 第225章 憨厚是表面 东宫,太子朱高炽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拿着一本道德经,看的津津有味。 上次朝堂之上,被皇上训斥一顿,近日不能上朝,正好看看这些不用费脑的书籍。 身体实在是太胖了,坐在那椅子上,看着都让人替椅子担心。 “殿下,又在学习?”内阁大臣杨士奇走了进来。 “哦,杨大人,快请坐。”朱高炽将书本合起,一指旁边的椅子,笑着说道。 已经连续十几天没有上朝了,虽然自己身为太子,两名弟弟已经被父皇彻底的消减其羽翼,对自己基本上无法构成威胁。可连续多日的不能参与国事,朱高炽的心里,还是隐隐有点担心。 杨士奇是竭力倾向自己的内阁大臣,也几乎可以说是自己的心腹。 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朱高炽便将他招来,顺便问一下朝中最近动态。 “在殿下面前,哪有臣的座位。”杨士奇郎爽的笑了一下,依旧站在朱高炽的对面,“臣就这样站着回话便是。” “父皇不在京城的时候,命我监国。一直是少师(姚广孝)在我身边,兢兢业业的辅助与我,才能让我不辱使命,担起父皇给我的重任。而今,少师已经仙去,剩下我一人如履薄冰,在完成父命的同时,还得时刻提防两位同胞弟弟的阴谋。原本我已经心生退意,想让父皇收回这个太子之名,不再卷入骨如相残的漩涡,是大人您力挺与我,并教导我这不是简单的地位之争,这是对天下黎民百姓负责。若没有大人您,我今天恐怕也不会坐在这东宫。若大人都不愿意和我同坐畅聊,还有谁愿意听我的心声?难道身为太子,理应孤独一人面对这一切么?” 朱高炽那一双小眼睛,满含着真挚。 在朝中大臣的眼里,朱高炽是一位简朴,仁爱和诚挚的皇子。而朱高炽本人更是懂得扬长避短的道理。 单凭自己的自身条件,想在英勇方面和两位弟弟一较高下,明显是天方夜谭。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副宽厚仁慈的长相,就绝对不能辜负上天的厚爱。而自己也只有将自己的优点来无限放大,才有可能在残酷的皇权争斗中,保持不败之地。 这个优点,不能只针对监国的时候处理朝政,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必须保持低调而又恭敬的态度,来彰显自己的忠厚与实在。 “殿下这么一说,倒是让老臣有点无地自容。不坐吧,正如殿下说的那般,难道让您孤独面对一切,坐着吧,又有驳于礼仪。”杨士奇有点难堪的道。 “礼仪,都是给外人看的,而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连个太监都没有,杨大人是将我也当成外人看待吗?”朱高炽脸上略带一丝伤感。 “殿下都这么说了,微臣若是再不坐下,真的有点不近人情。好,微臣今天就做一名殿下的座上宾。”手扶着椅子,杨士奇颤颤巍巍的坐了下去。 “来人,上茶。”朱高炽对着书房的门口,轻喝了一声。 “是。”门外应了一声。 片刻功夫,一名内侍太监端着一个朱红色的精美茶盘走了进来,在二人面前各放一个泡好的茶碗,躬身退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杨士奇有点受宠若惊。 自己虽然是内阁大臣,可官品也仅仅是五品而已,平常只是对朝中之事提提意见,发表一些看法。 而今天,却被太子要求坐着,这心里还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京城不比应天府,这冬日比较寒冷,常喝熟茶暖胃。杨大人请。”朱高炽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这一抿,一是对杨士奇的尊重,再就是证明这茶水无恙。朱高炽此举,可以说做的十分完美,直接俘获杨士奇的再次认可。 “谢殿下赏茶。”杨士奇急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看着杨士奇进入了自己想要的状态,朱高炽进入了正题。 “听说今日早朝,父皇宣布江浙那边又出了一起新案子?”朱高炽道。 自己最燃不能上朝,可每日的早朝内容,作为太子,当然有他自己的获得方式。 “是,殿下说的没错。皇上在朝上宣布,江浙私自囤积丝帛,拖延宝船出海一案,牵扯到了百十名官员。在当地,上到江浙布政史,下到卫所海防百户,凡是牵连之人,皆被查办。”杨士奇道。 “这才多少时间,江浙就落马了百十名官员。虽然他们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可对于朝廷来说,地方政务一下子出现这么大的空缺,也不是一件好事。不但有文官,还有卫所百户。无论是吏部还是兵部,都得忙活一阵子了。” 朱高炽将他那一堆肥肉镶嵌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道。 “忙活的不只是吏部,兵部,刑部和户部,也得有一阵子忙活了。” “刑部审理这些官员,自然得忙,户部只是差人去江浙,将那些被封的仓库,官邸收缴国库而已,也忙不到那里去。”朱高炽道。 “殿下不知道,皇上将户部侍郎左文山已经罢官革职,移交刑部审判。户部尚书更是降为了侍郎。皇上这次的手笔挺大,朝廷六部,一共动了四部,只剩下工部和吏部是原封未动。” 看着朱高炽那懒洋洋的样子,杨士奇急忙说到。 朱高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等大事,自己怎会不知道。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杨士奇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知无不言而已。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可以死敌般对待自己,千方百计的来设计陷害。父皇为了他们英勇杀敌,不惜满怀深意的告诉他们“努力吧,皇太子身体不好多有疾病”。还有谁可以让自己完全信任? “此次四部被动,竟完全是因为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此人何德何能,让父皇如此的大动干戈。百姓是朝廷的基石,官员是朝廷的脊梁,随意的拆动朝廷脊梁,父皇此举有点不妥。”朱高炽淡淡的道。 此言落在杨士奇的耳中,却如同晴天炸雷一般。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整个人“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殿下,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讲啊!” 第226章 夹着尾巴等 “有什么不敢讲的,我实话实说而已。”朱高炽不以为然的道。 “皇上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深意。殿下身为储君,理应遵照皇上的心意,时刻以皇上的旨意为准,切不可忤逆圣意,给自己带来横祸才是。”杨士奇的额头,隐隐冒出了一层虚汗。 身为朝臣,岂能不明白谁大谁小。朱高炽虽然贵为太子,可皇上能立他为太子,就可以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虽然说忠言逆耳,但有些东西,心里明白就好,若是随意的说出来,恐怕会招来无妄之灾。 而今天,自己和太子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畅谈,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而太子在自己跟前发这些牢骚,每一句都是杀头之罪。此事若是传出去,勾结太子,犯上作乱的罪名,是想洗也洗不掉了。 “不说其他,礼部尚书仓成,一世清廉,就因为冲撞了那紫衣校尉,就被当场斩杀。那可是堂堂的朝廷二品大员,六部之首啊。父皇赋予此人的权力,有点过大了。”朱高炽扭动着身子,不满的道。 “殿下应该知道,紫衣代表的就是皇权,仓成持才放旷,在紫衣面前大放厥词,本当场斩杀乃是他咎由自取。皇上之后对朝中百官做出的处罚,无一不是为了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殿下可以想一想,若是人人都像仓成那样,将御赐紫衣都不放在眼里,这朝廷还有没有秩序?这大明会不会乱?若是连拿着朝廷俸禄的大臣都不能以身作则,不将皇权当回事,这朝廷还能继续下去么?” 杨士奇躬身说道。 杨士奇明白,太子之所以会这么说,恐怕是对紫衣校尉的嫉妒在作祟。 而今朝廷上下,要论最为得宠之人,非紫衣校尉肖尘莫属。但人家得宠,自有得宠的理由。 东厂成立才多久,不但拿下了隐藏在锦衣卫中的北镇抚使廖向河,又在江南破获了拖延宝船出海的私自囤积丝帛案。其中,更是深挖出了百十名朝廷蛀虫。对于这样一把好使的尖刀,皇上不宠他,宠谁? 这是一个皇权统治天下的时代,对皇权不敬被当场格杀,不说他仓成是咎由自取,难道还夸他骨头硬不怕死么? 太子若只是心中对肖尘的得宠不满,随便发泄一下说说倒没什么,若是他真的这样认为,那这种思想很是危险。别说会储位不保,皇上一怒之下将其处死也不是不可能。 汉王,赵王,虽说已经和打入冷宫一样无力翻起浪花,可他们必定是皇上的亲儿子。想当初,皇上可是有着废太子立汉王为储君的想法。这些事,太子监国多年,理应成熟了许多,难道都感觉不到危机始终存在么? “皇权?代表的不就是父皇么?对皇上尊敬是应该的,可仓成身为礼部尚书,就是斩杀,理应按程序处以极刑。他紫衣校尉,有什么权利对礼部尚书当场格杀?”朱高炽据理力争。 “唉。。。”杨士奇心中叹息一声。 这太子对紫衣校尉的嫉妒,不是一般的大啊。 若是任由此事就这么的发展下去,那紫衣校尉随便倒想汉王或者赵王一方,太子要想坐稳自己的太子之位,恐怕是有些难度了。 可皇上的这三位儿子,也只有太子的心性治理国家更为合适一点。若是因为此事,让其他两位其中的一位上台,大明子民的苦日子不远了。 “殿下,在仓成一事上,微臣和皇上的立场一样,紫衣校尉并无过错。相反,他给仓成留够了面子,更是给他的族人留下了一条活路。您是储君,将来的大明皇帝。他紫衣校尉越是有能力,对您来说越是好事。这是皇上给殿下您努力打造的一把绝世好剑,皇上希望您将此剑紧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送给他人。” 杨士奇弓着身子,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努力的将朱高炽拉出牛角尖。 朱高炽眉头微微一皱:“杨大人的意思,要我放下成见,去拉拢此人?” “不。”杨士奇摇了摇头,“殿下说错了,此人原本就是皇上为您量身打造,哪有拉拢一说。殿下只需要不刻意的去排挤他就行。否则,以此剑之锋利,一旦倒戈,没有足够坚硬的盾牌,恐怕会被其刺的伤痕累累。” 杨士奇想说,若是和他作对,你的项上人头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对方毕竟是太子,虽然只是一个肥胖而且左腿残疾之人,但那重身份,却让他不得不将那忍不住要说出口的话语,变得更为委婉一点。 “杨大人对此人的能力,有点夸大其词了,他不过是仗着一身紫衣而已。若是没有父皇的御赐麒麟紫衣,他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朱高炽心中虽然有点认怂,可嘴上还是继续逞能着。 堂堂太子,随便就这么的改变立场,还能成什么大事? “对,殿下说的没错,他就是一名普通的东厂校尉,也真是凭借着一身紫衣斩杀了仓成,才让朝中百官个个又惊又怕。可是,那是皇上御赐紫衣,谁又能将那紫衣扒下来?朝中百官联名上书针对仓成事件,最后的结局是什么?礼部两名侍郎被诛杀九族,仓成本来可以活命的族人,也被皇上诛杀,百官更是被罚一年的俸禄,这就是针对紫衣校尉的代价,殿下已经忘记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士奇心中已经做好的打算。若是太子一意孤行,自己以后便不再来东宫,趟这趟浑水了。 他没想到,看似忠厚老实的朱高炽,内心深处竟藏着这么深对皇上的不满,对朝臣的嫉妒。 想起礼部现在的改头换面,想起百官被罚一年俸禄还得感谢皇恩浩荡,朱高炽彻底的低下了头。 太子就是太子,没有登上皇位,就没有站着说话的资本,就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虽然父皇已经执掌大明二十余载,虽然自己也即将进入不惑之年,但只要父皇不传位,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 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等。 第227章 礼遇为老师 书房里,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朱高炽摊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杨士奇躬身站在对面,也不再做任何的言语。 在杨士奇的心里,他现在已经是毫无顾忌。自己已经是好言说尽,若是太子还是执迷不悟,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即便是到了皇上哪里,自己也是没有过错。 “杨大人,您说,那紫衣校尉本人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能力?”思量许久,朱高炽终于打破的沉默。 看见朱高炽终于肯正面对待紫衣校尉,杨士奇悬在心中的一颗心也落在了实处,笑着道:“在太子心目中,皇上的能力如何?” “父皇?当然是无人能敌的大明第一人。无论是才华还是魄力或者说英勇,历朝历代的皇帝能和父皇相比肩的,也没有几个人。”朱高炽一脸骄傲的道。 虽然在有些事上,朱高炽和明成祖有一些分歧,但在朱高炽的心目中,明成祖是他当之无愧的偶像。 以一个小小的燕州之地而直取天下,称帝之后更是南征北战,扩充着大明的疆土,明成祖的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在殿下的心目中,皇上的目光又如何?” “没有长远的目光光有实力,也是成不了太大的事情。父皇若是没有目光,那天下人就都是瞎子了。”朱高炽哈哈大笑了起来,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笑声一颤一颤,似乎随时都会从他的身上掉落在地,让人不禁很是担心。 “那整个大明,又有几件御赐紫衣?”杨士奇微微一笑,颇有深意的道。 朱高炽的笑声嘎然而止,一脸严肃的看向眼前这个胡须花白的老头。 “杨大人的意思是,整个大明,有能力被父皇御赐紫衣的,只有此人一人?” 点点头,杨士奇捋了一下下颌的胡须:“能被皇上看中,而不惜御赐紫衣来极力拉拢之人,他的能力如何,不用微臣再给殿下解说了吧?”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朱高炽扭动了一下那满身肥肉,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道:“之前,我还真没有过多的关注此人,以为父皇御赐紫衣,不过是随便的树立一个榜样,给百官一个可以看得见的目标而已。看杨大人的意思,对此人所知不少。我想听听,此人都有什么过人之处?” 朱高炽饶有兴趣的问道。 “此人之前,一直在锦衣卫坐校尉,碌碌无为,倒也没什么名气。东厂成立之后,林尚礼将他挖到了东厂。而从此之后,此人便开始崭露头角,最终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被御赐紫衣。”杨士奇道。 “您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想知道,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才会让人刮目相看。您老就别在这里卖关子了。”朱高炽似乎有点着急,他可不是想听这些囫囵吞枣的应付话。 “呵呵,既然殿下想听,那我就将我知道的,细细说来。”杨士奇又捋了一下胡须道。 “此人到达东厂之后,从一名太监的意外死亡上,一步步的查出了锦衣卫中所隐含的巨大阴谋,此乃他的智慧。一己之力,杀死锦衣卫三名死士,此乃他的个人实力。大庭广众之下,斩杀礼部尚书仓成,此乃他的魄力。此人之优秀,连老夫仅仅是听说之后,就喜欢不已,更何况那些一睹他风采之人?总的来说,凡是和他为敌之人,都以失败而告终,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听见杨士奇都如此夸奖此人,朱高炽的内心又隐隐有点不爽。 可是,见识了对方刚才的态度,朱高炽将自己的内心隐藏了起来。 “这么说来,此人一旦这样的成长下去,会不会。。。”朱高炽停了下来,没有将口中的话完全说出。 “殿下的意思,是不是想说,他会不会危及朝廷的安危?”杨士奇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看向朱高炽。 点点头,朱高炽算是回答。 “殿下能想到这一点,皇上自然也能想到。皇上御赐他麒麟紫衣,赋予他皇帝之下的最高权利,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官职。若是这把剑能被自己一直握在手里,那它就是无往不利。若是稍有异心,只要扒下他身上的紫衣,这把利剑就是一把废铁,在朝廷里翻不起任何的浪花。”杨士奇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这一见地,也颇为满意。 “我就说,按照他如今的得宠程度,父皇怎么不赏他个一官半职,甚至在京城里,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原来父皇,逼我想象中,要高明得多啊。”朱高炽一拍他那宽大的脑门,恍然大悟。 “大明,是朱家的大明,皇上岂能容许他人染指。所有的荣誉,不过是他为了朝廷办事方便而已。对于这样一个工具人,殿下若是还和他斤斤计较,可是与您这仁义大度的性格,不太匹配。”杨士奇道。 朱高炽双手撑着扶手,努力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抱起双拳,对着杨士奇就是一礼:“老师在上,学生受教了。刚才无礼之处,还望老师不要见怪。” 这一礼,可是将杨士奇惊得不轻。 急忙上前扶住了朱高炽,阻止他向自己行礼:“殿下,这可使不得。您给我行礼,不是要折煞微臣么。” 大手将杨士奇缓缓推开,朱高炽道:“此刻,我们不是太子和朝臣,我是学生,而您是老师。这一礼,是学生拜谢老师。” 说着,嘴里喘着粗气,竟将他那几乎要两人合围的腰身,生生的弓了下去。 杨士奇站在原地,有点慌乱的搓着双手,再一次的不知所措。 引导太子,教导太子,这是皇上给自己的任务。可皇上并没有给自己像姚广孝那样的少师之名。 而今,被太子自己称作老师,以师生之礼相待,这份殊荣,竟让杨士奇有点热泪盈眶。 礼仪完成,朱高炽已经累的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实在是太胖了。 “今日若不是老师将我点醒,我的这番执迷不悟,恐怕真的会丢了储君之位。那紫衣校尉,不过是朝廷的一件工具而已,我却与他斤斤计较,真是惭愧至极啊。” 摇着他的大脑袋,朱高炽道。 第228章 出征与归来 永乐十九年正月三十,对于大明朝来说,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 今天,钦差总兵太监郑和率领的两百余艘宝船,在太仓集结,将要进行第六次西洋之行。 而紫衣校尉押送的百十名阻碍宝船顺利集结的,江浙贪官污吏,也即将抵达京城。 千里之外的太仓港,两百余艘宝船有序的列好了队伍。 这些宝船,大小不一。 队伍的中间,有着六十三艘长达四五十丈的巨大船只。船体上更是建造了四层木质阁楼,九根十余丈高的桅杆竖立船头,胳膊粗细的麻绳,连接着十二张帆布,随时为大船提供动力。 而在四周,停泊着十五丈到三十丈不等的百十艘船只。 这些船只,有的上面装满了货物,有的上面开辟着土地,有的上面站满了军士。 此次出海,一共有两万多人。 随船军士就有一万多名,其中更是有着三千名锦衣卫,负责着船队的安全。其他剩余之人,则是一些伙夫,洗工,苦力。 今日天公作美,太仓港只是刮着一些微风。 阳光折射在水面上,船头鲜艳的大明旗帜,在微风中飘扬。 镇海卫五千多名军士,已是全部出动,将太仓港的外围全部警戒。 即便如此,还是有着成千上万的大明百姓,自发的来到了港口之外,看着威武的大明船队,用力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郑和站在最大的那艘宝船船头,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又低头调整了一下手边的罗盘。 “起锚!” 随着这一道声音响起,船尾两百多名魁梧的汉子,身着单薄的劲装,同时用力的拖动着手中的绳索,将那一千多斤重的大铁锚,从水底缓缓的拉起。 “摇橹!” 看着铁锚的麻绳被拉起了十多丈出来,郑和又一次命令道。 在宝船的后方两侧,各自有着二十多根五六丈长的木橹,开始缓缓的抬起,往前移动了五六尺距离的样子,又缓缓的入了水,向后慢慢的划去。 巨大的宝船,随着所有木橹的同时摇动,缓缓的驶离港口。 港口四周镇海卫的精锐军士,表情严肃,向着排队缓行的船队,行着庄严的注目礼。 而外围的百姓,看着宝船缓缓移动,早已是手舞足蹈,一片欢呼。 有男子带着自己的孩子来观看这壮观的出海仪式,可无奈人实在是太多,孩子根本看不见远处的船只。 男子一把拉起孩子,放在自己的肩上,开始随着宝船的移动,追逐,奔跑。 已经驶离港口的郑和,回头看了一眼岸上的人山人海,抬起胳膊,朝着岸上用力的挥了挥手。 随即,一道浑厚的声音在船上响起。 “升帆!” 。。。。。。 而在京城,东厂厂公林尚礼,身着艳丽的蓝色飞鱼服,身边分别站着小李子和大牢役长杜少勤,来到了京郊大兴的官道上。 身后三百余名身着皂服的东厂校尉,左手扶着腰间制式佩刀的刀柄,腰身挺得笔直,列队看着官道的尽头。 阵风习习,将众人漏在官帽外的头发吹起,依旧夹杂着冬日的寒意。 官道上的尘土被阵风卷起,犹如阵阵灰色的浓雾,将众人笼罩其中。 可没有人一个动,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官道的尽头,期望着自己所等待的人出现。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队伍的后方传来。 林尚礼回头,透过漫野的灰尘,隐隐看见两道人影,骑着骏马疾驰而来。 “听马蹄声,应该是打的朝廷军马的铁掌。”身边的杜少勤支棱着耳朵,眼睛微眯看着后方。 小李子将手搭在额头上,扇动着眼前的灰尘:“好像穿着蟒袍礼服,对一定是蟒袍。他们还带着官帽,我看的清清楚楚。” “蟒袍?那是朝中大员才对。这不坐轿子,两人骑马在这满是灰尘的官道上疾驰,又是抽哪门子的风?”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 杜少勤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看向林尚礼道:“厂公大人,您说,会不会我们刚好遇上两个偷盗朝廷军马,而且顺便偷了两身朝中大员蟒袍的毛贼?等他们过来,看我如何将他们拿下。” 说着,杜少勤抬起胳膊,前后摆动了几下,又上下做了几个深蹲,好像真的要动手一般。 看着他的这副德行,林尚礼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即便真是两个毛贼,你也用不着这样夸张的活动筋骨吧。 再说了,即便真是毛贼,他们偷了军马骑上逃跑还说的过去,可到哪里去偷朝中大员才有的蟒袍?即便是偷到了,还要穿在身上招摇过市,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看见前方这三百人的校尉队伍,还策马快鞭的冲过来,现在的毛贼,都是四肢发达没有智商吗? “我看,你这个大牢役长还得好好的干上几年。”瞪了一眼杜少勤,林尚礼没好 气的道。 “厂公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将大牢看管好的。”还以为林尚礼夸奖自己,杜少勤停下动作,急忙回道。 林尚礼一怔,差点一口黑血被气得吐出来。 这货,也只能做个大牢役长了。 转眼间,两道身影,已经越过尘土,来到了众人面前。只是,他们身上穿着的不仅是蟒袍,胸前更是有着锦鸡补服。 这是朝中只有二品大员才有资格穿戴的文官礼服! 而马上的也不是别人,乃是礼部尚书王昌连,刑部尚书李安。 林尚礼脸上带着微笑,朝着杜少勤努了努嘴道:“杜役长,小毛贼过来了,你不去将他们拿下么?” 杜少勤脸上一片潮红,装作没听见一样,挠着耳朵,背过了身。 看见林尚礼,二人跳下了马背手中牵着马缰依旧将双手抱拳拱起,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厂公大人这是盼望爱将归来,大半夜的就从东厂出发了吧?” 六部虽大,可那也是在朝廷中而已。眼前的东厂厂公林尚礼,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而东厂,更是有着坐堂六部,旁听六部事务运作的大权力。 即便是身为六部尚书,二人对于这官职低于自己的东厂厂公,也是恭敬的行着朝礼。 “二位尚书大人,我是来迎接爱将,你们这风尘仆仆的,又为哪般?” 林尚礼还了一礼,笑着说道。 第229章 真诚王昌连 北方的冬季尤为干燥,田野里的青草已经尽数枯萎。 裸露在外的浮尘被阵风扬起,龙卷风一般,从队伍里袭过。 此刻,无论是东厂校尉的皂服,还是二位尚书大人的二品大员朝服,还是厂公林尚礼的飞鱼服,上面都被扑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一边用手中的马缰拍打这身上的尘土,李安一边说道:“就这么一会,就弄一身的灰尘。脸上,嘴里全都是土。我是想来看看,这几千里路走回来,肖兄弟有没有变成一个土人。” 王昌连只是轻轻拍打了一下衣服的下摆,笑着道:“在清河店的时候,肖兄弟曾经几次前去看我,等我到了礼部,他却不在京城。今日是他回京的日子,我来这里迎接一下他。” “二位大人乃是堂堂的六部尚书,掌管着朝廷的礼部,刑部,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今日,却拉下身段,来迎接我们东厂的一名校尉,作为东厂厂公,我在这里替他谢过两位大人了。” 林尚礼向着二人,又是一礼。 林尚礼明白,肖尘在朝廷中影响越大,背后想要对付他的敌人就越多。今日他是很得宠,可谁又能保证他一直得宠? 俗话说的好,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一旦肖尘失宠,那些落井下石之人便会接憧而来,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便会浮出水面,来处处针对肖尘。 未雨绸缪,一直是林尚礼最大的优点。 眼前的两位,乃是朝廷位高权重的六部尚书,虽然自己并不知道,肖尘与他们交往到何种地步,能让他们不顾严寒,不顾风尘的跑到大兴来迎接肖尘,但作为东厂厂公,自己对他们以礼相待,也算是为肖尘在朝中获得支持,尽一点绵薄之力。 “厂公大人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与肖兄弟相识时间虽短,可他是生平唯一能够将我劝说的动了进朝为官之心的人。今后,我们共同辅佐皇上治理天下,也算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在一起,谢谢俩字,我们还是不说了。” 王昌连笑着说道。 见王昌连抢了自己的先机,李安也是向前一步:“厂公大人不必谢我,是肖尘还欠我一顿酒。他这一走,就是几十天,我早都想喝酒了,只是苦于他没有回来。这不,他今天回来,我就在这里堵着,非要他还我这顿酒不可。” “好说,好说。这个没有问题。”林尚礼也呵呵笑了起来。 听着二人这般说道,林尚礼的心里也不由得替肖尘感到欣慰。 按照肖尘现在所在朝中产生的影响,想要接近他巴结他的人大有人在。而愿意冒着严寒来京郊大兴来迎接他的,却仅仅只有两位尚书大人。 虽然两位大人口中说的很是淡然,但若是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没有人会这么做。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建立如此的人脉,肖尘也还真是相当的不错。 更何况,这刑部尚书李安,之前还是肖尘的死敌,现在却变成了他的挚友。能将敌人变为同盟,除了不简单,他不知道怎么说肖尘才好。 官道的尽头,隐隐传来马车木轴“咯吱咯吱”的声音。众人急忙抬头看去。 五六匹高大的骏马,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一身皂色的着装,腰间挂着清一色的佩刀,分明是东厂校尉的标准打扮。 “厂公大人,是我们东厂的人,肖尘他们回来了。”小李子朝着远处摆动着手中的拂尘,又急忙回头看向身边的林尚礼,兴奋的喊道。 “嗯。”林尚礼点点头,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似乎是要进宫一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一辆马车,在那几名东厂校尉的身后出现,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车队中间那多名校尉来回奔波,逐一查看,林尚礼道:“就这么点人,押回来百十名人犯,还真是辛苦他们了。” “肖兄弟这是艺高人胆大,他也不怕有人在路上劫持人犯。”李安呵呵一笑,坏坏的道。 王昌连也是静静的看着那还很是遥远的车队,双手背在了身后:“这一路上都是大明的疆土,路上卫所众多,加上都是一些贪污受贿的官员,哪有人回来劫持。再说了,即便真的有不长眼睛的毛贼,有肖兄弟在,还不是自找没趣。” 百十辆马车终于完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而走在最后的两道身影,却是让杜少勤兴奋不已。 “肖尘,段天明,最后那两人是他们。”杜少勤一挥右手,就要带人上去接应。 “慢着。”林尚礼喝住了他,“这么多人冲过去,你想惊扰了马车啊?若是那些拉车的马匹被惊扰,撒开蹄子四处乱窜,看看那两人骂你不骂你。” 杜少勤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一种委屈。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连着让厂公大人笑话两次。 约么半柱香的功夫,第一辆拉着人犯的马车已经到了众人不远的地方。 看着前方站在路中间的东厂队伍,肖尘在马屁股上猛拍一下,冲到了车队的最前方。 “厂公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身上脏的和土人一样的肖尘,翻身跳下了马背。 林尚礼淡淡一笑道:“京城里住人太多,空气不够新鲜,我们这是专门来大兴吸吸这带着尘土的‘新鲜’空气。” 兔崽子,这个阵势,看不出来是迎接你吗?还明知故问我在这里干什么。 杜少勤夺过肖尘手里的马缰绳,道:“我去车队后面,和段役长给队伍压阵。” 将马缰交给他,肖尘拍了一把杜少勤的胳膊:“去吧。” “你以为,今天就我们东厂的人来这大兴迎接你吗?还不见过两位尚书大人。”一指校尉队伍旁边的李安和王昌连,林尚礼笑着道。 刚才忙着和东厂之人寒暄,肖尘还真没注意到队伍的旁边。听林尚礼这么一说,急忙抬头向二人看去。 “王大人,李大人。你们这是骑马过来的?”看着二人身后的马匹,肖尘不由得一怔。 两名文官,出门都是坐轿子,而今天为了迎接自己,竟然单身匹马的来到了大兴这个风尘颇大的地方。 一股暖流涌上了肖尘的心头。 第230章 迎接的队伍 王昌连能来这里迎接自己,这在肖尘的意料之中。 而刑部尚书李安,居然也来到这里迎接自己,肖尘却是死活也没有想到。 莫非,这货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儿,心中焦急,来此等待自己就是为了此事?也罢,回头就带他去东厂大牢,见见柳如烟母子。 “王大人,只要回到京城,一闲下来我肯定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您。这大兴已是京郊,路途遥远,又是冬日。您这骑着马匹来此迎接我,肖尘心里真的是如沐春风。”肖尘抱起双拳,对着王昌连一礼,恭敬的说道。 “我这不是刚到礼部,很多事务也不太熟悉,就想着出来吹吹风,理顺一下思绪,再回头忙活礼部的事务。你这不是刚好回来,我也趁机出来溜达一下。”王昌连笑着道。 王昌连虽然在努力的将此事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可李安却恨不得肖尘将自己的辛苦十倍的明白。 手扶着腰部,李安扭动着屁股道:“哎呀,这一路上来,就不说冷不冷的,光是马鞍都将屁股硌得慌。肖尘啊,我们两个身为礼部尚书,大老远的来看你,这份情,你可不能忘记啊!” 肖尘转头,看向已经脸皮变的堪比城墙厚的李安,双手也拱起来行了个礼:“李大人辛苦了,既然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今天我做东,一会到了京城,好好的吃上一顿。” 听闻此言,李安凑到了肖尘的跟前,声音压得很低道:“怎么,江南一趟,又发了不少财?” 肖尘躲过众人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就不能有点出息,啥时候都将发财挂在嘴边。” “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找你,跟我过来。”说着,李安走到了一边。 看见二人如此的神秘,王昌连和林尚礼识趣的转过了头,看向车队。 “怎么?想见你的妻儿了?急什么急,我回头带你去见就是了,跑这么远,屁股给你硌成四瓣都是活该。”肖尘毫不客气的道。 李安摆摆手:“他们在你那就行,见不见倒也没有这么着急。我来是想告诉你,那汉王对你的态度现在已经转变,他现在一心的想拉拢你。我已经给王文山夸下海口,你江南回来胃口更大,到时候,你可别一次只是几千两银子的要,至少一万两起步,坑死他。” “就这?”肖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还以为这李安是为了见他的妻儿才来迎接自己,没想到自己仍然高看了他。这货,纯粹是为了银子而来。 “这理由还不够么?”李安也是有点想不通。 有了银子,啥事情都可以去办,还有什么比银子更重要的事情? “滚蛋,你个白痴。”肖尘瞪了他一眼,摇着头,走向了众人。 这货,你就是说等着我将犯人移交刑部也行,至少还是因为公事。这个庄重而又感人的场面,你非要用银子来搅合心情。 肖尘心中极度不爽,暗暗的骂着李安。 不过,多亏他提前通知我,要不我若是开口小了,反而会让那汉王看不起我。 想到此处,肖尘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这李安,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转身,肖尘冲着李安够了勾手指头。 “肖兄弟,有什么吩咐?”李安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一指车队,肖尘道:“这些人,都要交给你刑部审理,你可得审仔细一点。若是能从他们身上再挖出点其他案子的线索,在皇上那里,你会越来越吃香。” “这个自然。审理人犯乃是刑部的本职事务,肖兄弟就完全放心。”在胸口拍了几下,李安大声说道。 看着李安信誓旦旦的样子,肖尘笑了起来,伸出右手,在李安的胸口点了一下。 “只要你认真的审理人犯,我答应从汉王那捞到的银子,和你平分。” “真的?”李安有点喜出望外,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上次,王文山给自己的五千两银票,还没暖热,就被肖尘生生的用各种理由,拿走了三千两。 自己还想着,之后以肖尘之名从汉王府套到的银子,只要能给自己一成,自己据心满意足了。 而今天,他居然说和自己平分,他不会是说错了吧? “君子一言。”肖尘坏笑了一下,抬起了手掌。 李安看见他的举动,迫不及待的一掌就拍了上去道:“驷马难追!” 看见两人嘻嘻哈哈的样子,林尚礼也笑了起来:“回到京城,有的是你们叙旧的机会,现在,车队已经过来,要不我们回京?” “走走走,回京。我们刑部的人,也等着接受这些人犯呢。”李安牵着马匹,笑着转过了身。 永定门,乃是京城外城的正南门。 凡是从南面办完差事的队伍,一般情况下,都由此门进入。 而此刻的永定门里外,都已经是人山人海。 早朝的时候,明成祖宣布,今天是肖尘回京的日子,刑部派人,在永定门之外,进行人犯的交接事宜。同时,大家下朝了没事,可以去迎接一下紫衣校尉的凯旋归来。 这一句话,在明成祖的心里,可能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但听在百官的耳朵中,那味道可就完全不同了。 大明宝船顺利出,乃是明成祖心中记挂的头等大事。因为所运货物江南丝帛不能及时到位,差一点耽误了集结时间。 而肖尘不但顺利解决了这一问题,更是抓捕了一批江浙的蛀虫,无论对于明成祖本人,还是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什么叫没事了可以去迎接一下,这分明就是说,下朝了,你们都去迎接。 永定门外,在城门两侧,有着百十名人员组成的锣鼓队。 直径五尺大小的牛皮大鼓整齐的摆放在管道两侧。每一个大鼓旁边,都站着五名身着节日喜庆礼服鼓手,时刻准备敲打。 在大鼓外围一点,又有着二三十张黄灿灿的铜锣,分别是一人背在身上,另外一人站在旁边准备击打。 官道中央,站着朝中的文武大臣,身着上朝礼服,相互说笑着,等待的肖尘的到来。 也不知道有多少名锦衣卫校尉,不停的在拥挤的人群前方来回走动,维持着治安。 第231章 各自为前程 永定门外的这些锣鼓队,乃是顺天府尹陈崿的杰作,而那些维持秩序的锦衣卫,则是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为了和东厂搞好关系,而专门派遣过来的。 前一阵子还是联名上书矛头针对,而今天又身着官服来永定门排队迎接,这风水的轮流,全靠皇上的一句话。 站在最前面的,是朝中的那几位顶点的大臣。 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侍郎。在他们的身后,则是那些稍微官品低了一点的各部侍郎。 再往后,就是那些形形色色的驻京官员。 兵部尚书洪天仁,乃是这些人中资质最老的人。虽然皇上曾经隐晦的将他劝退,可这几天也再没提及此事,洪天仁便装作忘记,也并没有主动的上交辞呈。 今日,是皇上的新宠回京的日子,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的表现一下,说不定可以扭转乾坤,继续稳坐兵部尚书的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着四周喧闹的人群,洪天仁用手在怀里抹了一下。 怀里面,揣着一千两的银票。 虽说只有一千两,可这机会都已经是洪天仁一辈子的积蓄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大的野心,只希望见上这紫衣校尉一面,和他约个饭局,找机会将怀中的银票送给紫衣校尉,只要他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让自己能够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稍有改观,就行了。 吏部尚书常威,工部尚书苏不为两人两人面带笑容的交谈着,心中却是各怀鬼胎。 “常大人,听说那紫衣校尉肖尘还有一个弟弟,聪明过人,尊咱们礼部尚书王昌连为师。再过个几年,等那孩子长大成人,大人若是能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的,肖尘一定会铭记于心,念大人的好啊。” 工部尚书苏不为呵呵的笑着,看向对方。 “这种事情,也得若干年以后了,哪里能和苏大人您比。我可是听说,您已经派人在京城里买了一块地皮开始动工,准备建造成功之后送于那紫衣校尉。还别说,苏大人想的倒也周全,身为紫衣校尉,身份尊贵。若还是住在那东厂十三役的大院,怕是有点过于寒酸了。”吏部尚书常威也毫不含糊,立马反击道。 听着对方的言辞,工部尚书苏不为淡淡一笑,脸上带着丝丝得意道:“常大人说的没错,身着紫衣,若还是住在校尉大院,皇上脸上也没有面子不是。这是我们工部替皇上排忧解难,想不到常大人消息灵通,竟然知晓了。” “还真有这事啊?”吏部尚书常威一怔,随即脸上笑开了花,“我以为,我们吏部专门安排人手建立了一个学堂,准备邀请那肖尘的弟弟入学已经棋高一筹了,想不到被苏大人夺了先机。” “彼此彼此。。。”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都参与了指责肖尘的事情,因为只是摇旗呐喊,并没有冲到最前面,最后虽然皇上大发雷霆,二人也只是和其他官员一样,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而已。 可即便如此,这也等同于上了皇上的黑名单。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从这黑名单上被除去,也只有和这紫衣校尉努力的搞好关系,哪怕是低三下四的努力去讨好,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在人群的最后面,站着已经被大臣们所忘记了的赵王朱高燧。 一身皇子特有的官服,看起来很是鲜艳,与周围的色彩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身为皇子,可当年风光的时候,他将哪一位大臣当过人看?而今被皇上打压,虽然取得了参加早朝的资格,可有太子在前,已经是彻底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一个在夺嫡之战中输的一败涂地的没品皇子而已。 看着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只有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立,朱高燧心中很不舒服。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挤出人群,悄悄的溜到了朱高燧的身边。 “王爷,您怎么也来这里看热闹了?”说话的,正是前些日子被朱高燧设计拿下的菜市场孙武。 心情本来就不好,看见这孙武,朱高燧冷冷的道:“你都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能来能来。”孙武脸上挂着笑容,“我就说刚才去王府寻找王爷,守卫说王爷还没下朝。” 朱高燧回头,瞪了孙武一样:“找我干什么,又没钱喝酒了么?” 孙武脸上尴尬的笑了一下:“确实也没有酒钱了。不过,干爹今天来看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有酒钱不要随便往王府跑。”朱高燧冷冷的说道。 “没事我当然不敢去找王爷,今天,干爹听说了我的事情,便想和王爷见上一面,感谢您的不杀之恩。所以,我才去了一趟王府。”孙武急忙道。 “哦?!知道了。”朱高燧不咸不淡的道,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看了一眼前方站立的百官,朱高燧转身,随着孙武挤出了人群。 一个个长着一副势利眼,等我夺得嫡位,登基为皇的那一天,你们全都得死。 朱高燧暗暗发誓。 就在众人千方百计的想要表现自己,赢取紫衣校尉的好感的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却四平八稳的坐在都察院大厅中堂下的椅子上。 在他的对面,坐着右都御史万顷。 表情严肃,似乎是思量了一番,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大人,朝中百官都去了那永定门迎接紫衣校尉,唯独我们都察院却是一动不动,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江千啸头也没抬:“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们去迎接,是因为他们想在紫衣校尉面前表现一番讨点好处。我都察院事务忙的很,哪有时间去做这些表面文章。” “可是,皇上在退朝的时候说了,大家没事可以去迎接紫衣校尉。去了到没有什么,我只怕我们没有去,皇上会知道啊。”万顷担忧的说道。 “知道就知道了,皇上又没说非去不可。皇上为什么看中那紫衣校尉,那是因为他的能力。同样的道理,我们只要将事情做好,也会得到皇上的赏识,比跑去低三下四的拍马溜须,有尊严的多。准备一下,刑部会在永定门之外交接人犯,接下来的审理,我们都察院需要全程监督。”江千啸淡淡的道。 第232章 一阵白忙活 永定门外左侧,有着一大片空地。 在这片空地上,刑部的两名左右侍郎,身后站着几百名刑部官兵,准备进行人犯交接。 一大队人马,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越来越清晰。 东厂厂公林尚礼,礼部尚书王昌连,还有刑部尚书李安。三人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有说有笑。 看着队伍的接近,人群停止了骚动,纷纷看向前方。 陈崿更是站在锣鼓队的旁边,注意着车队中的每一个人,只要肖尘一出现,他便会下令锣鼓开始敲打起来。 周围人山人海般的百姓,相互拥挤着,想要看看这百十名的贪官污吏被集合在一起,是个什么场面。 “挤什么挤,过了这条线,就将你们抓起来,也享受一下被拘禁的滋味。” 一名锦衣卫校尉看向有点骚动的人群,指了一下地面上那临时画出来的虚线,冷冷的道。 可即便如此,人群的骚动依旧没有停止。 在虚线的边上,密密麻麻的的全是人脚,却没有一人敢踩在虚线之上。 “往前一点啊,离那虚线不是还有距离呢么。” “哪里还有距离,再挤就真的过线了。” “前面那人,你能不能不要站在石头上,将后面遮挡一大片。” “我就是想看看那紫衣校尉到底长什么模样,等看见他,我马上就下来。” “谁不是来看紫衣校尉的,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好看?” “。。。。。。” 人群中议论纷纷。 不知不觉间,车队已经到了永定门门口。 吏部尚书常威,工部尚书苏不为争先恐后的迎了上去。 “厂公大人,一路辛苦了。哎呀,李大人,王大人,你们怎么也和队伍一起回来的?”二人行着大礼,笑着问道。目光却是穿过三人,在队伍里寻找着那道紫色的人影。 林尚礼一抱拳,向着众人一拱,脸上挂满了微笑:“今日承蒙百官厚爱,对于东厂此次行动如此关心。不过,这百十人,也都曾经是朝廷命官,只因贪污受贿,便落得了今日的田地。大家能来看这人犯的交接,鞭策自己清政为官,真是朝廷一大幸事。” 此番话语,落在百官的心头,顿时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尤其是兵部尚书洪天仁,躲在人群中间,摸了一下怀里的银票,真想扭头走掉。 可此时此刻,若是就这么的离开,恐怕会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到时候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常威,苏不为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己笑容满面的问话,非但没有被正面回答,还被这么有意无意的呛了一下,顿时感觉有点脸上挂不住。 可既然来了,就这么的让他们退去,心中还是有着不甘。 “厂公大人有所不知,今天退朝的时候,皇上可是让大家来这里迎接紫衣校尉的。”吏部尚书常威脸上带着笑容,小声的解释了一下。 还没等林尚礼说话,旁边的李安却是插了话:“我就说么,当初大家可是一致将矛头对准了肖尘,而今怎么可能集体又来迎接他回京,原来是皇上让你们前来的。” “李大人此言差矣,一下子抓捕了百十名的官吏,对于吏部来说,下一步将要重新安排人员去补上空缺。常大人不过是来看看,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担任什么职务,回头好做打算而已。”看见李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王昌连急忙打着圆场。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辅佐皇上将大明治理的更好。 这样针锋相对,不但不利于团结,而且今后的相互配合有可能因为心中的怨气,而出工不出力。这样对于整个朝廷,有百害而无一利。 “王大人说的极是,这一下子空缺百十个官员的位置,我吏部也必须尽快的重新考察官员,将这些空缺补上。”礼部尚书常威,急忙顺着话接了下去。 这边进行着口舌之争,刑部官兵那边,已经开始了人犯的交接。 从头到尾,都是由段天明和杜少勤两人将资料和人犯一一校对,移交刑部。那道众人翘首以待的紫色身影,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这些人中,哪一个是紫衣校尉啊?” “谁知道,紫衣校尉,应该是身着紫衣吧。” “可是我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有穿紫衣的。” “就是,我也没看见有谁穿着紫衣。” “该不会是那紫衣校尉压根就没有回来?” “谁知道,说不定紫衣校尉不想这么张扬,偷偷的提前回京也说不准。” “那看个啥名堂,我们就是来看紫衣校尉的,走走走,回去了。” “紫衣校尉没来,看看那些贪官污吏被刑部押走也挺舒服,急啥。” “要看你看,我走了。” “。。。。。。” 没有看见传说中的紫衣校尉,人群中一阵的议论纷纷。 站在锣鼓队旁边的礼部侍郎兼顺天府伊陈谔,脸上也是有点尴尬。 自己不惜劳师动众的将锣鼓队给弄来,肖尘这家伙,真不会提前给溜了吧。 从百官中间挤了过去,陈谔附在王昌连的耳朵边,小声的问道:“王大人,您到大兴,都没有接到肖尘么?” “接到了。”王昌连笑着说道。 “接到了?”陈谔四处打量了一下,“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王昌连笑了一下:“抄小路,已经回东厂去了。” 听闻此话,陈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 “这家伙,不知道永定门百官都等着迎接他么?还抄小路回东厂,明摆着让百官难堪不是?” 王昌连看了一眼那还在等待的锣鼓队,低声问道:“这锣鼓队是你安排的?” “是啊。原本想好好的迎接他一下,谁知道他这么的不识抬举。”陈谔心中很是愤怒,言语更是不太好听。 “陈大人,我知道你是想用一个好的气氛来迎接肖尘的归来,可你这是好心办坏事。”王昌连低声道。 陈谔一怔。 好心办坏事?这怎么就好心办坏事了?难道迎接肖尘凯旋归来,还犯了什么大忌不成?几日来的共事,陈谔对于自己顶头上司的见地,还是相当的认可。 不由得满脸狐疑的看向王昌连道:“王大人,此话怎讲?” 第233章 太子的谋划 永定门外,东厂和刑部的人犯交接,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虽然没有接到紫衣校尉,可百官也不能就这样转身就走。只能装作满眼关切的看着那令人感觉乏味的人犯交接。 顺天府尹陈谔,附在王昌连的身边,想听他解释一下,自己带着锣鼓队来为肖尘庆功,到底有何不妥。 盯着满脸狐疑的陈谔,王昌连呵呵一笑:“陈大人为官刚正不阿,做事更是只认道理,乃是一个直爽之人。可是,这朝中,挖空心思勾心斗角并不直爽的人数更多。你是一番好意,可在他人心目中,却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就个锣鼓队,他们能做什么文章?”陈谔似乎有点不太服气的道。 看着陈谔的表情,王昌连努嘴往前一指:“陈大人看看,前面站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眼前的官员,除了个别人没有到场,几乎就是将上朝的百官全部搬来了一样。 “朝中百官啊。”陈谔还有有点不解。 王昌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有什么人,才可以让百官等候,迎接?” “当然是皇上。”想都没想,陈谔脱口而出。 然而,随着自己这句话的说出,陈谔自己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看着似乎恍然大悟的陈谔,王昌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这样做,会将肖尘推到何种田地?让锣鼓队都散去了吧。” 陈谔低着脑袋,缓缓的向着还在等待敲打命令的锣鼓队走去。 这百官朝拜,乃是皇上才能享受的礼仪,而今却是被用在了迎接肖尘立功归来一事上。 这哪里是迎接,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捧杀。 想到此处,再回想起皇上临下朝的时候,故意说的那句话:大家没什么事,去永定门迎接一下肖尘。 此刻,在回头品味这句话,其中隐含的意思,却是深的让人不敢去想。 肖尘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连皇上都开始嫉妒了吗? 随着一辆辆马车上的人犯交接给刑部,这永定门外盛大的迎接仪式也渐渐的进入到了尾声。 外围的百姓,看了几十个基本相同的人犯交接画面,慢慢的也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逐渐的缓缓散去。 百官队伍的后方,也有人随着这些百姓,悄悄的溜进了人群。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朝中几名大员,却只能装作饶有兴趣的模样,看着自己压根不想看的人犯交接,偶尔虚伪的相互勉励一番。 李安双手背负,一边看着自己刑部的人有条不紊的忙碌,一边看向那些扑了个空的朝中大员,嘴角泛起一丝微微的得意。 东宫,太子朱高炽坐在书房中,他那特意定制的宽大的椅子上,左手拿着一本翻开的书籍,右手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眼睛半眯,享受着东宫内侍在肩膀上的揉捏。 一名身着五品官服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站在朱高炽面前,躬身就是一礼。 “太子殿下。” 听见声音,朱高炽睁开了眼睛,拿着半拉子苹果的右手轻摆一下,身后还在按摩的内侍识趣的躬身退去。 “曹大人,情况如何?”朱高炽眼睛微眯,又咬了一口苹果问道。 朱高炽口中的曹大人,乃是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曹亮,也是朱高炽的一名心腹。 依旧将身子微微弓着,曹亮道:“启禀殿下,那永定门外人山人海,闻讯而来的老百姓,数以万计。” 朱高炽几下将手中的苹果啃了个干干净净,手中的苹果把随手的往案几上一扔。 “百姓来多少都无关紧要,百官去了多少?” “微臣用心的查看了一下,除了都察院的人没到之外,今日上朝的官员,全都到了永定门。一眼望去,五彩斑斓的朝服,似乎是等着跪拜皇上一般。”曹亮如实的汇报道。 将左手的书籍也扔在了案几上,双眼中泛出一丝光芒:“好。这紫衣校尉的迎接仪式,竟然隐隐赶上父皇上朝了。” 一直以来,整个大明王朝,自己是绝对的父皇之下第一人。而自从有了这个紫衣校尉,他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迅速攀升,隐隐已经高过了自己。 虽然在外人面前,自己是一副忠厚老实的面目示人,但自己还没忠厚到一名校尉名声盖过自己,都可以默默承受的地步。 对于杨士奇昨日的那番话语,不过是不想失去他的支持而迫不得已的一种让步而已。而今,那紫衣校尉的风头,竟然可以隐隐和父皇相比,此事,正好让自己拿来做一番文章。 “这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礼部尚书王昌连和刑部尚书李安两个人,都不知道迎接道什么地方了,他们是和东厂之人一起回到永定门的。”曹亮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 “这两人,一个本身就是紫衣校尉的人,一个后来倒向了他,不足为奇。不过,虽然正如杨士奇说的那般,父皇并没有给紫衣校尉什么实质上的官位,可他在朝中现在已经有了两名刑部尚书的鼎力支持,若是任由起发展下去,恐怕会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 朱高炽喘着粗气,似乎这件事已经让他情绪很是激动。 腰身稍微抬高了一点,曹亮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可是殿下,即便是场面这么之大,可最终却是并没有出现我们想要的场面。” “嗯?!怎么回事?” “那肖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终并没有出现?”曹亮急忙说道。 朱高炽将肥大的脑袋往前一伸:“没有出现?你说那紫衣校尉没有回来?” “是的,那紫衣校尉并没有回来。整个人犯车队,是由东厂的人押回来的。” 将身体回正,朱高炽眉头微微一皱:“这肖尘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是有人看出了此事的蹊跷,让他提前绕道而行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殿下想要抓他的把柄,又抓不到了?”曹亮惋惜的道。 朱高炽的大脑袋沉重的晃动了几下:“即便他没有接受大家的迎接,但这种宏大的场面,已经是百官见证了。此事,容我再斟酌一番,如何在父皇面前委婉的提起。” 第234章 给你烤地瓜 就在众人在永定门外忙活的时候,东厂十三役,肖尘已经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了火炉子旁边开始烤火。 “咚咚咚”,门口想起了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刚刚拿起酒壶的肖尘,不禁眉头一皱。 十三役的这些校尉,进自己的房门从不敲门。而且今天大部分人都已经出去迎接自己,况且这十三役的大院,一般人也进不来。 这轻微的敲门声,似乎是在试探一般,回事谁呢? “我在里面,进来。”肖尘放下酒壶,喝了一嗓子。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大哥!” “三儿,你怎么跑来了?”看着门缝里那冻得通红的小脸蛋,肖尘兴奋的窜了起来。 两步走到门边,将肖玉就拉了进来:“来,让大哥看看,最近长高了没有。” “长高了。”肖玉嘿嘿笑着,站在肖尘的身边,努力的双脚向上垫起。 用手掌在肖玉的头顶比划了一下,又在自己的胸前一番比划,肖尘道:“三儿还真的长高了。” “昨个老师说,大哥你今天回来,三儿激动的一宿几乎都没有合眼。一直到刚才,实在想过来看看你,就让王管家一路打听的将我送到了门口。”站在肖尘面前,肖玉嘿嘿笑着,好像是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满意。 “王管家和你一起来的?他人呢?怎么没有看见?”肖尘就要打开房门出去查看。 “王管家已经走了。门口的人不认识王管家,只让我一个人进来,王管家就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肖玉笑着说道。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我一会问问看门的校尉,怎么不知道通知我一声。王管家到了门口,却让他离开。” 对于王管家,肖尘的印象不错。 他送三儿来十三役,却被拒之门外,多少有点让肖尘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抬头看着肖尘,肖玉道:“大哥不要怪罪看门的人,王管家真的有事。老师一家刚刚搬来京城,很多事情都需要办理,所以他才走了。” 听见肖玉这么说,肖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三儿还是那么懂事,知道替人开脱。来,坐这里,大哥给你烤个地瓜。” 拿过一个木凳让肖玉坐在火炉跟前,肖尘蹲在地上,从桌子底下翻腾了一会,拿出两个洗干净的白皮地瓜。 坐在火炉旁,用铁棍捅了几下,便将手中的地瓜埋进了火炉下方的炉灰中。 “三儿,现在认识多少字了?”看着旁边乖巧的肖玉,肖尘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挺多的。”嘿嘿一笑,肖玉拿起铁棍,在炉子里乱捅一气。 “以后,王大人会很忙,恐怕教你读书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你可要自己用功啊。”肖尘心疼的道。 “嗯。”肖玉点点头,“前几天,有人来和老师说,他们办理了一个学堂,想让我去读书。老师拒绝了。” “学堂?什么学堂?”肖尘眉头微微一皱,“你知道他们是谁?” 转头看向肖尘,肖玉想了半天道:“老师说,他们好像是,是吏部的人。” “那你想不想去?” 摇了摇头,肖玉严肃的道:“老师说了,他们之所以想要我去读书,就是为了和你示好。他不想让我成为那些人用来博弈的工具。既然老师说此事不好,三儿就绝对不会去他们的学堂读书。” 看着肖玉认真的样子,再想想今天王昌连给自己后来说的一番话,肖尘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肖玉的身上。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直冲云霄,会不会真的惹起某些人的嫉妒,从而招来无妄之灾。 第235章 登门十三役 半个时辰之后,屋子里飘起了地瓜的香气。 在炉灰里一阵乱刨,肖尘将那已经熟透的地瓜扒拉了出来。 从中间分开,闭上眼睛,鼻子使劲的嗅了一下:“真香。” 肖尘笑着,将香气扑鼻的地瓜递于肖玉,就要继续去扒拉第二个。 院子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段天明的大嗓门:“肖尘,王大人看你来了。” 听见叫声,肖尘停止了扒拉地瓜的动作,急忙站起身来,拉开的房门。 院子里,十三役的校尉已经全部收工回来,那些和自己一同去了杭州的人,开始嘻嘻哈哈的张罗着洗澡。 王昌连在段天明的陪同下,正向着肖尘的房间走来。 “王大人,您来啦。”肖尘笑着招呼道。 看见肖尘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段天明道不满的道:“你倒是洗干净了,我们还都是一身灰尘。你先和王大人聊着,我去洗洗。” “去吧。”肖尘应了一声,随即将身后的房门让开,“王大人,里面请。” 肖尘身后的肖玉,恭敬的鞠躬:“先生好。” “好好好。”王昌连一脸心疼的摸了摸肖玉的脑袋,又看向肖尘,“你们东厂的人相处的很好,相互亲兄弟一般,很是让人羡慕。”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没人的时候,就不太讲究什么礼仪。”肖尘笑了起来。 房间里,那股地瓜的香味还在飘荡。 肖尘拉过一个凳子,放在了火炉旁边,不好意思的道:“王大人,我这房间简陋,还请大人凑合着坐。” “这是军营,有什么好见怪的。”王昌连一点也没迟疑的就坐了下去。 肖玉已经将刚才肖尘给自己的那两块地瓜拿了过来,其中一块递给了王昌连。 “先生,这是大哥给我烤的地瓜,给您一半。” 王昌连一笑,又摸了摸肖玉的小脑袋,笑着道:“好,我就夺人所爱,尝尝你大哥给你烤的地瓜。” 看着师生两人在那说笑,肖尘也拿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几下吃完了半个地瓜,王昌连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看向肖尘:“能将皇上带到清河店,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可随着到达礼部之后的进一步了解,没想到肖兄弟在朝廷如日中天啊。” 听见王昌连这么的夸奖自己,肖尘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什么如日中天,还不是因为皇上御赐紫衣么。加上办了几起案子,朝中百官有点畏惧,便有了靠拢的意思。” “肖兄弟下来有什么打算?”王昌连道。 “打算?具体的打算还真没有。这杭州刚回来,皇上并没有新的案子需要去办,就先在十三役休息一下,办理一下之前遗留的琐事。”似乎感觉就这样坐着不太合适,肖尘起身拿过了两个茶碗,拎起炉子上的热水壶,各自倒了一碗。 接过茶碗,王昌连道:“今天,我让你绕道回来,你可知为了什么?” 肖尘点点头:“王大人是害怕迎接仪式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当肖尘知道,皇上在下朝的时候,让大家去永定门迎接自己,肖尘便产生了避开的想法。 不过是,王昌连提前说出来了而已。 将茶碗放在手上,王昌连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你现在,就是那秀于林的一根独木。这看似众星捧月的一片热闹,后面隐藏的嫉妒之心却是蠢蠢欲动。” 肖尘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从皇上御赐紫衣的那一天,我就注定是朝中百官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我去往易州办案之时,他们便联名上书指责与我,便是最好的说辞。” 当初,在明成祖第一次提出御赐紫衣的时候,肖尘千般推辞,就是不想一下子成为众人嫉妒的目标。 虽然紫衣加身,可以为自己办案带来诸多便利,可同时带来的许多麻烦,也是他最初推辞的理由。 王昌连淡淡一笑:“朝中百官的嫉妒,并不能对肖兄弟带来多大的麻烦,大不了避着他们就是了。” “嗯,不必要的应酬,我不会去的。”肖尘道。 抬头打量了一下房子,王昌连的目光停留在了肖尘的脸上:“身为紫衣校尉,还住在这十三役的军营里,确实有点不妥。” “王大人是想说,有人打算送我住处?”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据我所知,工部已经着手为你建造住处,这份心意,肖兄弟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这可不是个人所为,乃是工部打算借着替皇上办事,以工部之名赠送与你。”王昌连笑着说道。 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在办理清河店案子之前,我还是一个东厂拿俸禄混日子的普通校尉。之所以努力查案,也不过是因为三名死亡太监中的一位,是我一起长大的兄弟。” “对于这些功名,我没有多大的兴趣。至于房子,我感觉住在军营里,有着一群好兄弟陪着,更为合我的心意。工部的房子,他们想建造多少就建造多少,我是不会要,更不会搬去住的。” 听了肖尘的言语,王昌连会心的笑了起来:“其实,已经行动的不仅仅是工部,吏部也是有所动作了。他们设立了一个书堂,通过考试的孩童,便可入内学习。” “这个三儿和我说过,他说您不让他去。我本来想着,王大人以后忙于礼部事务,应该没有多少时间再教导三儿,让他去学堂,也是一件好事啊。”肖尘笑道。 听见这话,王昌连摇了摇头:“哪有肖兄弟想的那么简单啊。这吏部的学堂,乃是专门为朝廷培养官吏而设置。肖玉一旦进入,今后一定可以混个一官半职。我之所以不让他去,是想让他以后凭借自己的本事去考取功名,这也是对肖玉负责。同时,我也不想因为一个入学名额,而对你有任何的牵连。” 听闻此言,肖尘放下手中的茶碗站了起来:“肖玉已经交于王大人,还请王大人将他培养成真正的人才。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我肖尘坚决支持您的决定。” 王昌连点点头,眼中现出一丝担忧。 “肖玉还小,这都是后话,只是你,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这也是我今天专门来到十三役的原因。” 第236章 兄弟齐上阵 正月的京城,气温有点回暖。 遇上阴天,便又恢复到那种天寒地冻的阴冷场面。 房间里,虽然有着火炉,肖尘的心,却豁然一冷。 自从穿上紫衣以来,自己无论是人气还是威望,都是一路飘升。可就像王大人说的那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之前,在自己还只是混日子的时候,眼睛里都揉不下这种沙子。 而今,自己一心准备辅佐皇上,共同治理天下的时候,这种想要针对自己行为,若是不坚决反击,哪里对得起身上的紫衣。 “王大人说的不妙,是来自哪里?朝廷,还是我自身?”肖尘不禁问道。 王昌连手中拿捏着茶碗,淡淡一笑:“两者都有。” “愿闻其详。”肖尘道。 扭动着腰身,王昌连调整了一下坐姿:“皇上一生雄才大略,毕生都在为朝廷社稷着想。在他的心目中,两件事情作为重要。一是宣扬国威拓展疆土,这一点,皇上一生都在践行。还有一点,就是日后的嫡位之争。” “嫡位之争?”听到这话肖尘倒是有点不解,“太子监国多年,也已经是大统继承之人,这还有什么好争的?” 王昌连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汉王,赵王虽已被贬,可他们毕竟是皇子。只要太子一天不上位,他们就有机会。而肖兄弟作为皇上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快刀,必然会引起他们的相争,而你的立场,或许就直接关系着他们的前途。” “我?哪有那个本事,他们想要争天下,应该去争皇上的恩宠才对。”肖尘笑着说道。 “麒麟紫衣,就是皇上对你的恩宠,争到你,那不就是争到了皇上的恩宠么?我想问问,若是让你选择,你会站在哪位皇子的立场上去?”王昌连道。 肖尘不禁一怔:“今天王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我辅佐的是皇上,皇上向着谁,我就向着谁。对于他们三人,最终谁执掌天下我无所谓。只要他们不为了争夺天下而弄的战乱四起,百姓遭殃就好。” “这么说来,肖兄弟目前的立场,就是太子了?” 肖尘点点头:“皇上立他为太子,日后必将继承大统。若是支持他人,势必引起战乱,这不是我想看见的场面。” 王昌连笑了起来:“肖兄弟对于太子,了解多少呢?” “从未谋面没有了解,只是听说他忠厚实在,一直坚持的是儒家思想治国。”肖尘笑着道。 “这么多年,无论是汉王还是赵王,针对太子的阴谋陷害就没有停止过。能同时面对两人的联手针对,依然保持不败,而且在百官之中口碑极好,肖兄弟认为,他真的是表面那么忠厚实在么?”王昌连笑着,口中的话语却是颇有深意。 肖尘拎起水壶,又给王昌连的茶碗里加了一点:“说实话,对于太子其人,我从未关注过。不过一直在嫡位的明争暗斗中保持不败,他也绝非常人。最主要的是他还有先天残疾,能做到如今这地步,绝对不是一般人。” “哈哈哈”,王昌连笑了起来,“肖兄弟的这一番话,也算中肯。在我看来,除了自身身体条件,太子的心思缜密,和肖兄弟你有的一拼。” 这一番话,说的肖尘更是莫名其妙。 说到底,我只是一名东厂校尉。而太子贵为储君,那是皇上的大统继承之人,王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非要将我去和他进行比较? 不由得挠着脑袋笑了起来:“王大人,您今天到底想要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我想说,大明王朝,太子一直是皇上之下第一人。而今,你的崛起,隐隐有点盖过了太子,他心里不会舒服的。” “您是想说,太子会想方设法的针对我?”肖尘有点惊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是猜想而已,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妄下结论。”王昌连严肃的道。 肖尘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一块木炭,扔在了火炉中。 “我只是一名东厂校尉,是协助皇上稳定朝纲,巩固天下的人臣而已。太子若是因为一件紫衣而迁怒于我,还真是让我看不起他。”肖尘淡淡的说道。 盯着肖尘,王昌连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若他真的要针对你,而且皇上也举棋不定,不能庇护与你,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肖尘的脸上又浮出了笑容:“我还会保着他的嫡位,但我会折腾的他心服口服。” “若是皇上倾向于他呢?”王昌连又道。 肖尘的腰身霍然挺直:“我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即便皇上脱了我的紫衣,我还是要折腾到太子服气。” 王昌连不再说话,欣慰的笑了起来。 明成祖雄才大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分不清是非曲直。 即便做最坏的打算,凭借肖尘的身手,朝廷中也没有人可以拿捏住他。 肖尘是自己的兄弟,王昌连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受人摆布,任人欺负。 不过,听了肖尘刚才那一番话,王昌连彻底的放心下来。 只要肖尘不妥协,即便对方是太子又如何。他若是想要给肖尘小鞋穿,那就将这双小鞋给他自己穿上。 人家还有上阵父子兵呢,面对这种阴谋诡计,兄弟齐上阵又如何? 想到此处,王昌连微笑着看向肖尘:“像工部房产这种东西,你不能接受,但和百官的正常应酬,该去还是要去的。” “人多力量大?”肖尘嘿嘿一笑,瞬间明白了王昌连的意思。 “你不会感觉参加了应酬,万一有案子查到对方,有点不好下手吧?”王昌连笑着。 肖尘从炉灰里刨出了另外一个地瓜,拍打掉上面的灰尘,一分为二,一块递给王昌连,一块递给肖玉。 “对于自己人来说,我肖尘很是厚道。但对于官场上的应酬,我也会见风使舵。这一点,王大人还请放心。” “好,你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时间不早了,肖玉的功课也不能落下,告辞。”说着王昌连站了起来。 “大人不急,我和你们一道。刚好我要去李安的尚书府有点小事。” 肖尘的脸上,挂着一抹坏坏的笑意。 第237章 谁也别笑谁 看着王昌连带着肖玉向前走去,肖尘向左一拐,走进了李安尚书府的那条街道。 今天,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今天一过,也有没有任何的年味了。 即便是下午,尚书府门口的灯笼里面,红烛一闪一闪的燃烧着,似乎表达着对过节的留恋。 几次的登门拜访,尚书府的家丁对于肖尘,已经是印象深刻,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紫衣大人,你又来拜访尚书大人!” 两名看门的家丁身体弓着,脸上带着不知道是畏惧还是讨好的笑意盯着肖尘。 “嗯,我来和李大人聊聊天。”肖尘向着对方点点头,抬步就要走进去。 “大人这几天都不在府上住,他在刑部落脚着。”说话的那名家丁,上前一步,急忙解释道。 肖尘不由得一愣,看向对方:“他不住在尚书府,住刑部干什么?最近刑部的事务,有那么忙?”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要不然,大人先进去候着,小的去刑部喊大人回来?”那名家丁将头一探,讨好的说道。 肖尘将手一摆,转过了身:“这么麻烦的干什么,我直接去刑部找他便是。” 刑部距离李安的尚书府,也没有多远,肖尘才懒得来回折腾,便朝着刑部方向走去。 这条街上,设置着朝廷的三法司衙门。 三家衙门一字排开,紧挨在一起。 最左边的是刑部,中间的是大理寺,再旁边的就是都察院。 虽然说三家比邻,但都是有着各自的大院子,故而大门也相距甚远。 到了刑部大门口,那守门的护卫并不认识肖尘。 “刑部重地,现在人等速速离开。”一名手持长枪的护卫,冷冰冰的呵斥了一声。 肖尘也懒得废话。今个自己心情不错,来找李安随便聊聊,并不想和这护卫一般见识。 左右将衣摆往后一拉,直接露出了自己腰间那重新定做的紫色梅花令。 梅花令,乃是东厂的身份标识。而这紫色的梅花令,整个大明只有一枚,那就是紫衣校尉肖尘。 看见这枚令牌,方才那声音冰冷的护卫登时大惊失色,急忙单膝跪下:“紫衣大人!小人不识得大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何罪之有?你们也不过是职责所在而已。我来找你们尚书大人,他可在刑部。”肖尘摆摆手,示意那护卫起来。 “回大人,李大人近日就住在刑部,我这就带大人过去。”如蒙大赦一般,那护卫急忙站了起来,拎着手中的长枪,一把推开刑部禁闭的大门,就向着里面走去。 对于刑部,肖尘之前做锦衣卫的时候,也来过几次,轻车熟路的跟在护卫身后,一起朝着刑部大堂走去。 今日刚刚交接了人犯,刑部大堂并没有审理案子,一片空落落的。 站在大堂中央,护卫冲着通往后堂的小门,弯着腰,恭敬的喊了一嗓子:“李大人,紫衣大人来看您来了。” “谁?肖尘来了?”后堂传来李安的声音。紧着着,那小门被从里面拉开,李安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哎呀,还真是肖兄弟。我和刚才还说,要去东厂找您呢,您这就先来刑部了。快,到里面坐。”看见肖尘,李安脸上堆满了笑容,急忙招呼着。 同时,对着那护卫摇了摇手:“好了,你去忙吧。” 刑部的后堂,比大堂稍微小了一点,但也没有小过太多。 一排排的书架案几,俨然就是李安平时办公的地方。 在后堂的一个角落,两部书架围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摆放着一个三尺多宽的小床,上面被褥一应俱全。 “李大人,你这是搬到刑部躲清闲啊?!”看着后堂角落的那张小床,肖尘笑着问道。 “嗨,自从你走以后,我实在是不想看见王文山的那张脸,便以刑部事务繁忙为借口,搬了出来。”李安拉过一张椅子,摆在了案几之前,得意的道,“您先坐下,尝尝我新买的茶。” 说着,又从案几下面拿出了两个茶碗,便要转身去火炉上拎那热水壶。 肖尘将椅子往后轻轻一拉,一屁股就坐了上:“行了,别显摆了,看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好东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放在了案几之上。 手中拎着水壶,李安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案几上的纸包:“什么东西,不会是银子吧?我就知道,肖兄弟这次去江南发了不少的财。给我才分这么一点,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肖尘没有说话,看待白痴一样的看着眼前的李安。 身着朝廷二品官服,身居刑部尚书之职,况且还在刑部后堂,这货居然说出此等话语。 你猜着是银子也就算了,居然说我去杭州发大财,居然还嫌我给你份的少? 没有等到肖尘的回答,李安回头看了过去。 瞅着肖尘的这副表情,有点不解的道:“不是银子?我猜错了?” 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恨不得立马站起来走人。 这货,怎么现在变成这幅德行了。 “茶叶,里面是茶叶,正宗的西湖龙井。”肖尘喘着粗气,狠狠的说道。 “嗨,原来是茶叶啊,我还以为是银子呢。”放下水壶,李安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打开纸包,给两个茶碗里各自放了一点。 “这可是杭州目前能买到的最好茶叶,就连王大人,我才给了两包,你还叽叽歪歪。再啰嗦我可就拿走了。”看着李安不以为然的样子,肖尘没好气的道。 “好东西,都拿来了,还能让你拿回去?”李安猥琐的笑着,将纸包收了起来,放在了案几下面放置茶碗的地方。 然后站起来,给两个茶碗里面倒满了热水,方才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最近那王文山逼你逼得太紧,所以你逃出来了?”肖尘道。 “你破获了江南丝帛案之后,在朝中名声大振。汉王估计也坐不住了,着急着拉拢你。最近那王文山一直在我耳边打听你的消息。我实在烦的不行,就搬到了刑部暂时住着。”端起茶碗,李安嗅着茶碗里飘出的清香,道。 “你还是得回去啊,要不,汉王那让人眼馋的银票,我怎么收?我总不能直接找王文山去要吧?”肖尘挤着眼睛,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第238章 联手演双簧 京城的街道上,两道人影出了刑部,一前一后的向着李安的尚书府走去。 今天,刑部又接受了百十名犯事的官员,这事务是越来越忙。王安良的心里,渐渐的有点着急起来。 李安搬刑部去住,自己一名管家,并没有资格去出入刑部,想要催促他加快行动,却是连机会都没有。 这还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随着李安越来越得宠,王安良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这李安有意的躲避着自己。要是这样发展下去,今后这李安恐怕是要脱离汉王府的控制了。 站在尚书府空落落的客厅里,王安良心中有点后悔。 当初,若是没有杀害李安的妻儿,还真的有机会和他重修于好。而今,他的妻儿已死,等他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也就是和汉王决裂的时候。 虽然说,他和汉王这些私底下的事情,即便是知道妻儿已死,也不敢宣扬出来。可若是不趁着他还不知道这事,利用他和肖尘的关系,将其拉拢过来,以后想要通过其他的关系去靠近肖尘,恐怕就有些难度了。 正在王安良苦想对策的时候,李安双手背负,一脸阴沉的走进了大厅。 “大人,您回来了。”王安良急忙迎了上去。 一屁股坐在了中堂的椅子上,李安眉头紧皱:“嗯,今日交接人犯完毕没什么事务,就回来了。” 还没等王安良的茶水倒上来,没有就传来了守卫的声音:“大人,紫衣大人来看你了。” 看着王安良,李安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随即站了起来,盯着已经走进客厅的肖尘,急忙抬手行了个礼:“肖兄弟,您回来拉!” 脸上的恭维,活脱脱一副拍马屁都不知道如何去拍的模样。 今个,肖尘还是他平常的那一身皂色的校尉着装,双手背负着,带着一种如同皇上一般君临天下的气质,缓缓的走了进来。 也不用李安招呼,就一屁股坐在了中堂下的另外一把椅子上,轻点了一下头,淡淡的道:“嗯,今天有点劳累,就先回东厂休息了一番。李大人,人犯交接可顺利。” “顺利,顺利。”李安点头哈腰,看着肖尘落座,自己也缓缓的坐了下去。 看着肖尘进来,王安良心中异常兴奋。这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将贵人给盼来了。 殷勤的提着热水壶,给肖尘也倒了一碗热茶,方才恭敬的退至一边。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右手握拳,轻轻的敲打这大腿,“这次江南之行,路途可真是远。来回的奔波,若是再过几年,估计都劳累不下来。” “肖兄弟为皇上解忧,一路舟车劳顿,理应在家好好休息几天。这又急匆匆的来到我这,所为何事?”李安恭敬的问道。 “还能干吗,来问问人犯的事呗。原本想着,这百十号人犯,东厂直接审理了算了,省的来回交接麻烦。可想想,李大人上次不是孝敬了东厂么,给你刑部拨上个十来名无关紧要的官员去审理也就行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话,李安受宠若惊一样的急忙站了起来,双拳就是一拱:“肖兄弟在江南忙活,最终的功劳,却给了刑部,下官感激不尽啊。” 言语间,眼睛微红,就差眼泪要落下来。 “李大人孝敬东厂,我们理应相互帮衬。”肖尘摆了摆手,眉头却是渐渐的皱了起来,“此去杭州路途遥远,辛苦什么的都不必说了,不过,这回来的时候却是耽搁了不少时日。加上人员众多,吃喝拉撒,一路上的花费,却是超出了东厂的预算。” 李安一怔:“肖兄弟超出了多少?您将这么多的官员移交刑部审理,这乃是莫高的荣誉,我刑部来填补肖兄弟的预算空白。” 端起桌上的茶碗,肖尘抿了一口,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就算是预算超支,大不了被厂公大人训斥一顿而已,若是由刑部来填补空白,传出去不让天下人笑东厂吗?” “让肖兄弟承受训斥,我心里难安啊。您在江南受苦,到头来功劳都给了刑部,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您被训斥,于心何忍?”李安满脸惭愧,却又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我这么大一个人,也不想被厂公训斥。大不了将自己的银子拿出来补上超支的部分,就当是我自己出钱,去为朝廷办差事得了。”肖尘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又有着许多的心疼。 李安坐在旁边,端着茶碗,却并无心饮用。抓耳挠腮的不知如何是好。 思量了半天,方才狠下了心道:“要不,我将刑部的活动经费挪用出来,以个人名义来帮衬一下肖兄弟?” “噗”的一下,肖尘将口中的茶水吐得满地都是。 一脸惊讶的看着李安道:“亏你还是刑部尚书,这知法犯法的事情,你也敢做?你若是想死,可不要拉上我。” 言语中满满的鄙视,说的李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肖兄弟为难,我什么都做不了,心中惭愧啊。”说着,李安无助的低下了头。 “这算什么,只是填补一下预算透支而已。跟随我一起去的校尉,眼看着将功劳都给了刑部,他们也是一个个的都不满意。我也只有再拿出些自己的私房钱,安慰安慰他们好了。到你这来,就没打算你能在银子方面出上什么力,以后记着东厂的好就行。”肖尘晃动着脑袋,若无其事的说道。 “此情,刑部是记下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肖兄弟尽管开口便是。”李安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道。 “嗯,银子是小事,大不了我以后出去,到那些大户人家,厚着脸皮再要几万两银子的赞助便是。李大人好好为朝廷做事,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厚望就行。”肖尘反倒是安慰起了李安来。 “李安自当以国事为重,效忠朝廷,效忠皇上,不让肖兄弟失望。”李安站了起来,满脸严肃的道。 肖尘点点头,将桌上的茶碗往里面一推,也站了起来。 “行了,我就是来你这看看。也不知道太子找我有什么急事,说是今天一定要去一趟东宫。天色已晚,告辞。” 也不等李安相送,直接走出了大门。 第239章 要银票太难 从头到尾,两人的交谈,王文山都在一旁用心的聆听着。 对于肖尘的说法,他听在耳朵里,却也并没有全部相信。 这肖尘如此的不计前嫌,将江南的官员都移交给刑部,虽然不能将他在杭州所建立的功劳诋毁,但也确实让刑部参与到了这起案子当中,从而让皇上更加的重用刑部。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拉拢刑部? 只是,东厂乃是直属皇上,不受朝廷任何部门的约束,他并没有拉拢刑部的理由。莫非这肖尘,是在替别人做事? 临走的时候他说,太子找他有事。难道,太子的目光也放在了肖尘身上,而这肖尘,也正是在暗中为太子拉拢朝廷的人脉? 想到此处,王子文的心中,暗自的紧张了起来。 而李安,看着肖尘急匆匆的消失于大门口,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座位之上。 “大人,那肖尘为何突然对刑部如此之好?江南百十名官员的审理,乃是大功一件,他这么轻易的拱让出来,小人总感觉他好像是有所图谋。”站在李安的身旁,王文山躬身说道。 “图谋?他能有什么图谋?无非就是害怕像上次那样,朝中百官联名去针对他,好让我刑部能够站在他的一方,替他说话而已。现在他是紫衣加身风光无限,万一招来别人的嫉妒,又一次的来针对他怎么办。”李安低着脑袋,沉思了一下道。 心中,却是狠狠的骂着这王文山的祖宗十八代。 他就是来要钱的,那么明显的目的,你就没有看出来么?非要扯这些没有用的事情。 汉王不是给了你大量的银票么。砸他啊,用你手中的银票狠狠的砸他。将他砸到头晕,然后倒向汉王的这边。这么婆婆妈妈的问东问西,再这样继续啰嗦,我可就要回刑部去了。 王文山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方才缓缓的道:“他这是未雨绸缪?能在最巅峰的时候,考虑到有可能遇见的最坏后果,这紫衣校尉的城府,和他的年龄极其不配。此人,当真还是一个人才。” 听了王文山这一番话语,李安心里更是来气。 肖尘不是人才,能被皇上御赐紫衣?你当皇上眼瞎啊?再说了,他是不是人才关你屁事。你替汉王办事,汉王说啥就是啥,你瞎分析什么。 既然都认为肖尘是人才,还不行动,这是不打算拉拢了么?既然你这么的婆婆妈妈,那算了,我就将坑给你再挖大一点。 “朝中百官现在都极力的想要靠近与他,多少人揣着银子给他,却是连个机会都没有。而我,却是没有银子送他,真是悲哀啊。”闭上嘴巴,李安用鼻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 他并没有提汉王送来银票的事情。不过是给王文山提了个醒:这肖尘现在是用银子的时候,给他银票等于是雪中送炭,这个机会可不要被别人给抢了去。 能被汉王千方百计的安排到尚书府做管家,这王文山的城府,也不是一般人可比。虽说那些银票都是汉王府的,可这支配权却是在自己。 最主要的是,这些用票的作用就是用来拉拢紫衣校尉。若是上面都不打探清楚,就这么贸贸然的将银票送出,到时候连一个水花都没有飘起来,王爷怪罪的可是自己。两万两银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大人,您感觉,这肖尘目前,有没有倒向其他势力?”王文山诡异的笑着问道。 李安不禁一怔:“其他势力?你这其他势力,指的是什么?” 王文山宛然一笑:“对汉王来说,威胁最大的自然是太子。当然,那赵王虽然一直默默无闻的没有动作,可所有能保证他没有在暗中行动。小人说的其他势力,就是太子和赵王。” “现在这客厅里又没有他人,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意思,直接说太子,赵王不可以么?据目前来看,他应该还没有倒向于任何人。不过,刚才他临走的时候说了,太子找他有事,至于什么什么事情,可不是你我二人能够猜出来的。”李安有点生气的道。 看出来李安有点不满,王文山往前凑了一下,脸上挤出了笑容,讨好的道:“大人莫要生气,我之所以刚才并没有直接给那紫衣校尉银票,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想图谋什么。而且,大人您为汉王办事,暂时还不能告诉那紫衣校尉,我们需要一步步的将他拉拢过来。若是贸贸然的就将汉王抬出来,只怕他连同银票,一起送到了皇上那里。到时候,不光是汉王,连大人您,都会一起受到牵连啊。” 瞪了王文山一眼,李安道:“这个我能不知道,现在还摸不清他的心里真实想法,哪里敢提汉王的事情。只有一步步的让汉王在他的心目中产生好感,逐渐的接受,再满满的说出真相也不迟。” 李安的脸上一片严肃,心底却是笑开了花。 送了银票,却不敢说是汉王送的,到时候,可别怪肖尘不承认这回事。 “事不迟疑,不管怎么样,那肖尘现在是使银子的时候。大人先给他雪中送炭一番,在他的心目中留一个好印象,至于其他的,我们日后再做打算。” 说着话,王文山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思量了一下,将其中的一张递于李安。 李安定睛看去,王文山递给自己的,乃是一张一万两的大额银票。虽然他一辈子也没摸过这么大的银票,带看着对方将另外一张银票又揣进了怀里,心中却是有点不满。 “那肖尘,好几百人号人,奔波几千里的路程,再加上那些校尉的个人补偿,这一万两勉强够了。不过,也只是在肖尘手中过了一下,又转到了他人手中。想要在肖尘的心中产生一点痕迹,这银票恐怕是也要在他的手中留下一点痕迹才好吧。” 李安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颇有深意的看了看王文山踹银票的地方。 “大人,王爷一共就给了两万两银票,万一后面还要操作,可如何是好?”王文山面露难色。 虽然如此,心中却是稳如泰山。 朱高煦一共送来五万两银票,他扣下了三万两以备不时之需,而今虽然只送出两万两,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于随意,多多少少的拿捏一下,也让李安在紫衣校尉那,有话说。 第240章 太子的家宴 看着一脸难色的王文山,李安将头扭向了一边。心中很是不满。 又不是花你的钱,这么的叽叽歪歪,跟个婆娘似的。再这么啰嗦下去,你这银票我可不负责去送了。 但又一想,这白花花的银子,谁又嫌它烫手?算了,一万就一万吧,自己到手也有五千两。 “既然王爷想要细水长流,那先给他一万两也行。不过,若是被他人抢了先机,王爷到时候怪罪下来,此事,我可是提醒过了。”李安面无表情,就将王文山手中银票接了过来,放在了桌面上。 听见李安的这番说辞,王文山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 小心谨慎没有错,若是真的错事了拉拢紫衣校尉的机会,凭借汉王残暴的心性,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王文山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另外一张银票,恭敬的放于桌面。 “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想要在那紫衣校尉的心里留下点痕迹,手上不留一点痕迹,也是不太合适。” 李安没有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起来。 就在李安千方百计的将王文山怀里银票都掏出来的时候,肖尘已经回到了十三役驻地。 太子哪里有召见他,不过是肖尘临时给王文山施加压力的说辞而已。 可此时此刻,太子东宫,设置了丰盛的一桌酒席。他确实是召见了许多人,并且以酒宴相待。只不过这些人员名单中,并没有肖尘。 太子今天宴请的人,乃是在皇上跟前说话有着分量的杨士奇,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曹亮,还有几名朝中有着重要职务的自己人。 随着几人的到来,朱高炽也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躯,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坐在了酒席旁,他那特制的椅子上面。 “今日在东宫举行家宴,乃是这正月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大量繁忙的事务就要展开。在座的各位,都是在我监国之时,一心辅佐的自己人。过年我们没有在一起相聚,是因为各位都有自己的小家,不想打扰各位。今天,就当是庆新年,也是再启程。来,诸位举杯。” 朱高炽说着,抬起右手,端起了面前那精致的兰花瓷酒杯。 能成为太子的座上宾,大家心中也是有点受宠若惊。 虽然说辅佐太子,已经是皇上莫大的信任。可那总归是公事,是职责所在。 而今,被太子以家宴所待,这可是从心里的一种认可。 太子乃是储君,今后大明皇位的继承人。此刻太子的座上宾,日后太子登基为皇,众人的前途,可想而知。 看见太子敬酒,一个个急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端起了手中的酒杯,点头哈腰的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谋深算的杨士奇,也是端着酒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明王朝,最大的就是皇上。可此刻能先恭祝皇上万寿无疆么?不能! 今年,太子已经是四十三岁了。 按照常人来说,四十三说不上壮年,但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这太子实在是太胖了。就算是正常的行走,若是没有他人搀扶,自己就会摔跟头。就他这身体素质,四十三这个年龄,不说是老年,也和老年几乎差不多。 而今,他还只是太子身份,若是恭祝皇上万寿无疆,这不明摆着讽刺太子,或许都没有登基为皇的机会,一直只能做个太子。 而若是不提皇上,只提太子,却是有驳于礼仪。毕竟,这是东宫,不是普通的百姓家中,可以绕过皇上这道坎。 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杨士奇终于想到了让自己满意的说辞。 “恭祝大明国富民强,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明国富民强,这话没有毛病。太子千岁,并没有逾越皇上的万岁,更是没有毛病。 听闻杨士奇的这番说辞,其他官员心中不由得深感佩服,同时也是似乎被解脱一般,一起将杨士奇的说辞又来了一遍。 “恭祝大明国富民强,恭祝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共同发声,那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宛然有着一种上朝百官叩拜皇上之感。 朱高炽听在耳中,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肥大的脑袋上原本就显得很小的眼睛,几乎笑成了一道缝。 “好好好,恭祝我们大明朝,国富民强。” 一抬头,满满的一杯烧酒,就倒进了嘴里。 见朱高炽一口见底,其他人不得已,也得将那火辣辣的烧酒,倒进了嗓子眼。眼睛一闭,努力的咽了下去。 “吃菜,吃菜。”知道自己这烧酒的厉害,朱高炽急忙招呼这众人。 同时,夹起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塞进嘴巴,随便咀嚼了一下,就咽了下去。第二筷子,又对着红烧肉夹去。 这是东宫,对方又是太子身份。众人不敢推辞,但也不敢过于的随意。只挑拣了几个素菜,象征性的夹了几片叶子。 酒过三巡,朱高炽也是吃的很是尽兴。 接过内侍递来的丝帕,将嘴角的油渍搽拭干净,双手放在了他那鼓鼓的大肚子上,双眼扫了一下众人。 众人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才是太子真正要发言了。 一个个将身子坐直,恭敬的看向朱高炽。 “这正月一过就是二月,父皇准备三月份举行一次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大阅兵。京城附近,能阅兵的地方不少,我想听听,诸位有没有好的地方推荐。若是父皇问起,我也有个说法。” 双手揉着自己溜圆的肚子,看着众人道。 一名官员站了起来:“微臣以为,永定门外地势平坦,距离皇宫也不远实为阅兵的好地方。” 朱高炽摇了摇头:“不好不好。阅兵就是宣扬国力,震慑敌人。这在永定门阅兵,是要威胁京城百姓吗?” 听闻太子否决,又一名官员站了起来:“这永定门阅兵,确实不妥。微臣以为,既然阅兵是震慑敌人,自当选择一处距离敌人较近的地方才是。山海关,乃是号称天下第一雄关,若是在此阅兵,势必让敌人正确估计我大明国力,想要妄动,也得思量再三。” 朱高炽又摇了摇头:“山海关位置不错,只是距离有点遥远。若是兴师动众,只为了做个样子给敌人看看,恐怕是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耻笑。” 第241章 言终归正传 众人各自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却是没有一个让朱高炽满意的。 这两个地方,无论哪一个,总感觉都是随口说出,并没有深思熟虑一般。 朱高炽将目光投向了杨士奇。 在他的心目中,杨士奇乃是父皇很是信任的老臣,对于父皇的心思,揣摩的也比较到位。最主要的一点,这杨士奇一定在父皇提出大阅兵的时候,应该已经考虑到了阅兵场所的位置选择。 “杨大人,您认为,若是要进行大阅兵,哪个位置更为合适呢?”晃动着自己的大脑袋,朱高炽笑着问道。 杨士奇捋了一下他下颚那三寸长的胡须,俨然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慢条斯理的道:“微臣以为,若说要进行大阅兵,在京城附近,唯有怀来合适。” “怀来?”朱高炽一怔,京郊能够阅兵的地方,在他看来,无论是昌平,还是密云,都是不错的地方,这杨士奇却是说出了怀来,倒是出乎了朱高炽的意料之外。 “杨大人可以说说,为何要选择在怀来阅兵么?” “呵呵,”杨士奇轻笑了一笑,“怀来位于燕山山脉北侧,南北群山起伏层连叠嶂,中部是河谷平川,一直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今,怀来改县为卫,建直隶后军都督府,又迁山西,山东,湖广等地无田者数万于直隶,乃是皇上一手打造的新城。” “在此进行大阅兵,既是对怀来地理位置重要性的肯定,也是将怀来新城的崭新面貌向外界展示的大好机会。所以,微臣以为,这怀来,是大阅兵的上好之地。” 一直在旁边洗耳恭听的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曹亮,听闻此言,忍不住对着杨士奇竖起了大拇指:“杨大人不愧是内阁阁老,这见地,不是一般人可以达到的!” 朱高炽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杨大人这一番解释,确实让我个人认为,此次大阅兵,若是不选择怀来,还不如不进行大阅兵。” 其他官员,也不失时机的拍了几句马屁。 对于这种言语上客套的赞美,杨士奇已经是司空见惯。淡淡的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端起饭后内侍端上来的茶碗,慢条斯理的拿着碗盖,拨弄着上面漂浮的茶叶。 趁着杨士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茶水上的时候,朱高炽朝着曹亮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身为詹士府的人,曹亮经常在太子身边,早已明白朱高炽这个眼色的含义。更何况,此次太子家宴,根本的目的并不在于商讨大阅兵地点。 “此次大阅兵,万朝来拜,乃是我大明一大盛事,也是彰显我大明国力的最好手段。皇上这一决策,实在是太高明了。”曹亮看似随意的缓缓转移着话题。 一名官员也不失时机的接上了话:“那是自然。朝堂之上百官拜见皇上,乃只是我大明官员而已,而大阅兵,附近的邻国必然要派人参见,那种场面,光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万朝来拜,当然是我大明王朝凌驾于万国之上,国力雄厚的体现。不过,要说百官来拜,京城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是有点让人看不下去。”曹亮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 正在专注于茶香的杨士奇,也是停下了用碗盖拨弄茶叶的举动,侧头看向曹亮,等待着下文。 然而,卖了个关子后,曹亮闭口不言,却是端起了茶碗,也开始拨弄上面的茶叶。 “曹大人,您说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人看不下去?”一名官员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就是顺口一说,大家就当是我口误吧。”曹亮竟然选择了闭口不谈。 朱高炽扭动了一下腰身,将他那宽大的后背彻底的靠在了椅背上,看起来几乎是躺着一样,看向曹亮,微笑着道:“此乃家宴,在座的也都是我们自己人,只要言辞不违反我们朝廷律令,都可以畅所欲言。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曹大人也就不要这么的吞吞吐吐了。” 听闻此言,曹亮急忙摆了摆手:“太子殿下说的是。只是违法朝廷律令的言语,微臣想都不敢想,哪里敢说。说这件事情让人看不下去,乃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还望大家不要太过于介意。” “曹大人,有事您就说,绕这么大的弯子,也不怕累的慌啊?”杨士奇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曹亮,平时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今日这般千呼万唤都不肯说出来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小事。我倒是想看看,一名专职辅佐太子的大学士,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看向杨士奇,曹亮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杨大人教训的是,我这就将自己的愚见说出来。” 和杨士奇相比,曹亮不过是专门辅佐太子的詹士府左春坊一名大学士而已,对于内阁阁老杨士奇,还是异常的尊敬。 虽说内阁阁老的官职并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但他们可是一群专门为皇上出谋划策之人。 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可人家脖子上的铁链子,比自己粗啊。 清了清嗓子,曹亮道:“不知道诸位今天有没有人去永定门?” “去永定门?今天永定门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朱高炽一愣,憨厚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知所以。 “殿下您已经好久没有上朝了,自然对于朝中的大事了解的不够及时。今天啊,是东厂和刑部在永定门外,交接江南百十名贪官污吏的日子。”一名官员笑着说道。 “今天东厂的人就已经回京了?”朱高炽故意装出一种毫不知情的样子。 似乎说到了兴奋处,那官员又道:“今天的永定门可是热闹,下朝的百官都去往迎接紫衣校尉凯旋归来。加上成千上万百姓自发的队伍,这热闹的程度堪比过年那一天啊。” “紫衣校尉凯旋而归,这是好事,理应迎接。热闹了好,说明我们大明子民对于贪官污吏,也是深恶痛绝。只是,曹大人,您说的永定门发生了让人看不下去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朱高炽道。 “只能拜见皇上的百官,却去迎接一名小小的东厂校尉,这种场面,微臣是看不下去。” 曹亮的一句话,在众人的心里,瞬间掀起悍然大bo! 第242章 图穷匕首见 在座的各位,都是朝廷的精英,对于这种意有所指的事情,瞬间便明白了意思。 曹亮隐隐是说,紫衣校尉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几乎要和皇上相比肩。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这种事情,所带来的的后果,严重的无法想象。 “曹大人,这百官去迎接东厂的紫衣校尉,乃是皇上允许的。”虽然心中有着极度的惊讶,一名官员还是忍不住的说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没有说百官去迎接有什么不妥,只是个人感觉,这种百官参拜的仪式,让我看起来,心里很不舒服。在我的心里,整个大明,只有皇上才能够接受百官参拜。” 好像生怕众人听不懂其中的意思,曹亮来来回回将百官参拜,说了好几次。 听了半天的杨士奇,似乎有点忍受不了曹亮这种夸大其词的说法。 拿捏着手中的茶碗,淡淡的说道:“曹大人,先不说这百官迎接乃是皇上提议,单单百官迎接,和百官朝拜,可是有着天壤之别。您这么混淆视听,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这曹亮,身为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主职就是辅佐太子,教导太子。而今,却是随便的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语,着实让杨士奇的心中很是不满。 听见杨士奇隐隐有点训斥自己,曹亮急忙道:“杨大人说的极是。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看法而已。原本我也感觉此话说出来不妥,不过殿下不是说了么,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畅所欲言。我若是将这番话语憋在自己肚子里,倒显得我不实在了。” 看着二人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朱高炽笑了起来,急忙打圆场。 他今天的目的,可不是想让自己内部的人,相互不满。 “曹大人的言辞虽有不妥,可也是肺腑之言。虽然说,百官永定门外迎接紫衣校尉,乃是父皇提议,可那场面宏大也是事实。既然曹大人心中有这种想法,那么谁又敢保证其他人没有这种想法呢?以我之见,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再出现了,以免在他人嘴里留下口舌。” 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朱高炽颇有深意的道。 看见朱高炽表态,一名官员也忍不住的道:“其实,不光曹大人有这种想法,下官的心里,也有着这种错觉。满朝文武站在永定门外,再加上两边数以万计的百姓,很难让人不会以为,这是迎接圣驾。若是不知情,谁又能猜到,这种架势,只是迎接一名普通的东厂校尉回京而已。” “是啊,”另外一名官员也开了腔,“今天我可是也去了永定门。文武百官站在一起,俨然一种百官上朝的架势。再加上四周的百姓,这幅气势,和皇上上朝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这些朝廷官员还好一点,毕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老百姓呢?他们会不会误以为是皇上班师回朝?” 听着几人一边倒的言辞,杨士奇终于明白,今天这家宴的目的,原来是针对紫衣校尉。 看来,太子在心里还是不放心肖尘,对他,还是有着重重的嫉妒之心。 可是,这几名官员说的也没错,当时的场面还真是堪比上朝。这倒是让自己有心辩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去辩驳。 “这些都是朝中百官的自发行为,况且,那紫衣校尉不是最后也没有出现不是?我看,诸位到没必要小题大做,夸大其词的讨论此事。”思量了一番,杨士奇想让他们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对于紫衣校尉肖尘,杨士奇本人还是有着不错的印象。 此人有能力,有魄力。是皇上手中一把合格的快刀。 若是因为因为一些无中生有的臆想猜测,而将他和皇上相其并论,从而引起皇上的不满,被剥夺权力,甚至打入大牢。无论对于皇上本人来说,还是对于朝廷百官的震慑,都是一份不小的损失。 而这种舆论,都是由个别人的口中传出,渐渐的传开。若是这种言论最终传成了一种呼声,谁又能保证皇上依然冷静,不会产生分毫的不满之意呢? “紫衣校尉虽然最后没有出现,也不能磨灭众人心中的这种想法不是。我们这里都是自己人,随便说说而已。可在百姓的心里,若是也有这种念头出现,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出去,添油加醋的胡说一气?若是这种说法在京城里流传起来,对于皇上的威严,可是有着不少的冲击啊。”曹亮大声说道。 没人说话,曹亮的这番话语,真的让人无法接话,更是无法反驳。 朝廷可以限制老百姓的自由,可又如何去限制他们的想法?难不成为了不会留言四起,将京城的百姓全部杀掉? 很显然,这样做是不可能的。 “要我说,这紫衣校尉还是很开明的一个人。他一定是意识到了这种场合太过于宏大,而自己说到底就是一名普通校尉,如何敢让百官来迎接?所以最终选择了不出现。” 出乎意料的,一名官员竟然替肖尘说起了话。 曹亮也很自然的接过了话题:“这件事情,紫衣校尉本身并没有错,只是最后发展的这种势头,有点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而已。” 一直默不作声的朱高炽双手抬起,放在了桌子上面,沉重的身子,将屁股下的那张椅子压得“咯吱咯吱”直响。 “诸位的这番说辞,有点言过其实了。说白了不过是你们的一些臆想猜测而已。既然父皇让百官去永定门迎接,定然是对紫衣校尉有着充分的信任。至于百官朝拜还是百官迎接都不重要,父皇乃是皇上,紫衣校尉就是父皇手中一把趁手的利刃而已。此事,就此打住吧。” 看着众人,好像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朱高炽面带憨厚的表情,劝说着大家。 “好,既然殿下都说此事就此打住,我们以后便也不会再提及此事。”曹亮也跟着道。 看着他们停止了说辞,杨士奇的心里却无法将此事真正放下。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百官的出现,才会让人浮想联翩。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想法,还是因为场面的问题。这件事情,有机会我会温婉提醒皇上。”看着朱高炽,杨士奇缓缓的说道。 “好,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出现第二次为好。” 朱高炽的心里,有种大功告成的感觉。 第243章 孤注一掷成 二月的京城,依然是寒冷不减。 不过,一轮红日的升起,让整个京城大地温暖了不少。 田间街头开始走动的人群,使得这个北方大城,看起来充满了生气。 今日的早朝之上,看起来好像是少了不少的熟面孔。 刑部一个人都没有来。 在李安的带领下,所有刑部之人,都忙活着对昨天接受的江南百十名官员,进行着深度挖掘录取口供。 而都察院的人也没有来,他们全程监督。 扫了一眼百官,明成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今日,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都没有上朝,想必是今日已经开始忙着对于江南一案所牵连的官员已经开始了审理。其他各个部门,有没有事情上奏?” 昨个,兵部尚书洪天仁怀揣着一千两银票的全部家当,想要送给肖尘,以换取他的美言几句,使得自己在耄耋之年能够在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多逗留一些日子。 最终,肖尘并没有出现,使得洪天仁的计划全部落空。 要说这洪天仁,可以说是当朝大员中,资格最老之人。做兵部尚书这么多年,将兵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于明成祖的几次御驾亲征,更是没有拖过后腿。 不过一时糊涂,在仓成被斩杀一事上,草率的为他出头,触了霉头,被明成祖婉言劝退。 眼看着这一个月的期限将至,虽然皇上并没有再提及此事,可皇上也没有说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一旦皇上旧事重提,自己即便是不想退,也得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乖乖的退下来。 今天,是永乐十九年二月的第一天,留给自己用来的挽回局面的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了。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洪天仁身体微躬,斗着胆子走出队列,准备做最后一搏。 “哦。?”明成祖微笑着,看向洪天仁,“洪爱卿,朕也是好久没有看见你上折子了,今日,你这兵部,有什么事情上奏。” 将头颅抬起一点,洪天仁恭敬的看向明成祖:“今日,微臣上奏的并非我兵部之事,而是和那紫衣校尉有关。” “肖尘?洪爱卿掌管兵部,不上奏兵部的事情,却上奏和肖尘有关的事情?你说,你想上奏肖尘什么?” 看着对方明成祖饶有兴趣的说道。 朝中百官,也是一脸不解的看向洪天仁。 那紫衣校尉现在如日中天,但是却并不适合在朝中讨论。 说他好话吧,人家的功劳有目共睹,并没有什么好赞扬的。况且,若是不能针对性的提出一些独到的见地,只是在皮毛上夸奖一番,反而会在百官心目中留下一个拍马屁的印象。 就是皇上那,也有可能因为马屁拍的不到位,而适得其反的落下一个虚伪不踏实的印象。 若是想指出紫衣校尉的不对,又无异于自找霉头。 前段时间百官因为联名上奏一事被罚一年俸禄,还要针对肖尘,显然就是记吃不记打,自寻死路,谁也没办法。 按理说,这洪天仁也是朝中元老,做事一向谨慎。今天突然要上奏和肖尘有关联的事情,百官不禁有些期待,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观点。 在众人的注视下,洪天仁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启禀皇上,那紫衣校尉肖尘,屡破大案,这次江浙之行,不但解决了大明宝船无丝帛可装的困惑局面,更是将背后故意制造这一事件的,江浙所有阴奉阳违的害群之马一网打尽。微臣以为,皇上应该封赏他。” 此言一出,旁边的的百官各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悬着的石头,也算是平安的落在了地面。 洪天仁在百官的心目中,也算是德高望重。若是言辞不妥而被皇上怪罪,这偌大的朝廷,还有谁可以在前面为大家遮风挡雨? “赏,朕一定要封赏他。不过,到目前为止,朕还没有想好,怎么样封赏他好。刚好,真倒是想听听洪爱卿的建议。”明成祖的心情很好,温和的看着洪天仁,又在百官脸上一一看过。 昨个计划落空之后,洪天仁一夜未眠。始终在想着如何搬回眼前的劣势。对于要求封赏肖尘的这个点子,也是他昨晚想出来的,而具体封赏什么,也是早已想好说辞。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紫衣校尉所破获的案子,无不是关系到朝廷社稷安危的大案要案。无论是掌管着锦衣卫诏狱的廖向河一案,还是影响宝船出海的江南私自囤积丝帛一案,将这些案子破获,挖出隐藏在朝廷中的隐患,才能使得我大明江山得以安定。” “微臣原本想着,单凭这些功劳,紫衣校尉被封赏定国将军已经是绰绰有余。只不过,这定国将军,乃是武将中的从二品,一下子从一名校尉封为定国将军,多少有点不服众。” “臣一宿没睡,思量再三,最后感觉封赏紫衣校尉,官职为东厂千户,官阶为正四品的明威将军,最为合适。” 洪天仁振振有词的说道。 “哈哈哈。。。”明成祖大声的笑了起来,“洪爱卿,你还真是朕肚子里的蛔虫,说出来的建议,和朕的想法不谋而合。看来,这兵部尚书一职没有白白担任。你的这个建议,朕准了。下朝之后,你就按照兵部的武官授阶程序,将此事办妥。” “微臣领旨!” 洪天仁恭敬的应了一声,站直身子,退回了队列之中。 此刻的洪天仁,后背的虚汗将贴身的衣物已经打湿了一大片。 刚才,他可是真的紧张啊。 这番恭维的说辞,说到了皇上的心上,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没说道皇上的心上,指不定要落下一个自以为是擅自做主的话柄。 还好,自己赌赢了。 尤其明成祖最后那一句话,“按照你兵部的程序,办妥此事”。这不就是说,以后这兵部,自己还是掌舵之人么。 用手摸了摸胸口,洪天仁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启禀皇上,微臣也有关于紫衣校尉的事情上奏。” 随着声音落下,又一道人影从百官的队伍里跨出,站在了大殿中央。 第244章 皇帝有温情 这走出人群的,乃是工部尚书苏不为。 “哦,苏爱卿,你又有何事情上奏?”看向对方,明成祖笑着问道。 苏不为微微抬头,脸上带着说不尽的恭敬:“皇上,一旦兵部的武官任命程序走完,这紫衣校尉就是名副其实的东厂千户,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了。若还是住在军营里,传出去的话,大家还以为皇上连一处宅子都不舍得赏赐给自己的爱将。” 明成祖笑着,脸上的笑容很是耐人寻味。 自己的这些朝臣,一个个怎么都变成了自己肚子的蛔虫,总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是,你们若是要有所作为,也不用从拿朕开始说起吧。虽然说朕代表的是大明最高权力,可你们若是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岂不是更为痛快。 心中虽然如此之想,可脸上依旧如沐春风一般带着笑容道:“朕的房子,都在皇宫里,想要赏赐,也是有着诸多的不便。苏大人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便是。” “皇上,工部最近在东安门附近建立一处宅子,原本想以皇上的名义,送给紫衣校尉做府邸。名字微臣都想好了,叫校尉府。而刚才,听了洪大人的建议,微臣想请皇上定夺,这宅子叫千户府,还是叫将军府?”弓着身子,苏不为慢条斯理的道。 听闻此言,百官心中不禁一叹。 这苏不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竟然如此的趋炎附势。想要送对方宅子就算了,竟然还要让皇上取个名字。 沉思了一下,明成祖道:“就叫将军府吧,显得大气。” “是,微臣下朝就命人制作牌匾。”苏不为躬身说道。 今日早朝,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都没有上朝,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大事,随便的问了几句,见无人继续上奏,明成祖便站了起来宣布退朝。 百官转身,按照次序徐徐的走出大殿。 一道人影却是站在原地未动,乃是内阁阁老杨士奇。 正要走出侧门的明成祖无意间一回头,却是有点纳闷。这杨士奇原地未动,难不成是有话要说? 双手背在身后,明成祖停下了脚步,看向对方:“杨阁老,您这不随着大家一起退朝,是有话要对朕私下说?” 听见明成祖的问话,杨士奇急忙弓着身子,脑袋微微抬起看向明成祖:“微臣是想和皇上说几句话。” “哈哈哈,我们也是好久没有聊过了,好,和我一起去御书房。”明成祖笑着,朝杨士奇招了招手。 看见明成祖居然邀请自己去御书房,杨士奇有点受宠若惊。 自己虽然是内阁阁老,可怎么地也只是一名五品官员而已。御书房这种地方,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去,而且还是皇上亲自邀请。 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 进了御书房,明成祖将他身上黑色披风往椅背上一搭,径直坐在了案几前的椅子上。 “小四,给杨大人摆一张椅子过来。”明成祖吩咐道。 这御书房虽大,可里面的椅子,却是只有一张。 不为别的,因为这是御书房,是皇上办公学习的地方。 “皇上,微臣还是站着与您说话吧。”杨士奇颤颤巍巍的道。 明成祖今天又是给肖尘加官进爵,又是赠送房子,心情很是不错。将手一摆,笑着道:“你也是咱大明的元老了,更何况年纪也是不小,这里又不是大殿,还让你站着,我又于心何忍?!” 一会功夫,王小四“吭哧吭哧”的搬着一张椅子走了进来,放在进门靠墙的地方。 “皇上,椅子搬来了。”王小四回话,同时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 皇宫里,哪有普通人家的那种小板凳小椅子,都是做工考究,品质上乘的实木大椅子。皇上说搬,王小四又哪里敢让人抬着过来。 这椅子分量不轻,他的小身板搬到门口,似乎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怎么放那么远?这是审问犯人啊,搬过来,放到我的对面。”看着王小四,明成祖不满的道。 “是。”应了一声,王小四不得已,又暗暗的使了把劲,努力搬起椅子,放在明成祖的对面,才躬身站在了一旁。 看着身旁那暗紫色的檀木大方椅,杨士奇有点不敢下屁股。 虽说平时的时候,和明成祖在内阁议事,大家也是坐着讨论。可这里是御书房,是皇上才能坐的地方。 “皇上,微臣还是站着吧?!”杨士奇再一次拒绝道。 明成祖将脸一板:“怎么,是看不上朕的椅子,还是说朕说的话现在不好使了?” 杨士奇心中“咯噔”一下,这皇上现在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急忙拱手,身子躬的更低:“臣坐,臣坐着便是。” 说完此话,一手扶着椅子精致的扶手,屁股就轻轻的挨了上去。 “哎呀,你就坐好便是。屁股挨那么一点,你不难受啊?”看着杨士奇的坐姿。明成祖都替他着急。 “是,是,是!”受宠若惊的回着话,身体往后挪动一点,将后背舒坦的靠在了椅子上。 看着杨士奇踏实的坐在了椅子上,明成祖呵呵笑了起来:“皇上也是人,也有着常人所拥有的感情。你在内阁辅佐朝政多年,兢兢业业毫无私心,这一切,朕都看在眼里。在朝中,我们是君臣,但在这里,我们都是耄耋老人。朕坐着,你就也要坐着。” 一番话,说的杨士奇心中温暖异常,眼睛不由得竟有点潮湿。 “皇上对微臣如此厚爱,微臣愧不敢当啊,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对得起皇上的知遇之恩。”抱着双手,杨士奇感激涕零的道。 “你我君臣一场,也算得上是都为大明鞠躬尽瘁。小四,泡茶。”明成祖爽朗的说道。 趁着王小四去泡茶的功夫,明成祖微笑着看向杨士奇:“杨大人,看你今天迟疑的脚步,似乎是有着什么心里话要对朕说,却又好像在犹豫不决。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以放心的说出来了。” “微臣确实是有些话说,不过,若是说的不对,还请皇上见谅。”杨士奇犹豫再三。 “好,即便你说错了,朕答应你,不怪罪与你。”看着杨士奇的表情,明成祖又笑了起来。 第245章 谁煽风点火 面对着明成祖那不怒自威的脸庞,杨士奇考虑再三,在心底咬了咬牙。 “皇上,臣今天知道您心情不错,原本并不想扫了您的兴致。可有些话语,憋在臣的心里,不吐不快。即便臣说错了,也不怕皇上惩罚。反正这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王小四手端茶盘,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却是不经意的打断了杨士奇后面的话语。 将两碗热茶分别放在两人的面前,王小四识趣的躬身退出,顺便带上了御书房的房门。 明成祖左手放在案几上,轻轻的叩击着:“好了,接着说。” “昨天,臣也是去了永定门。看着永定门外的迎接场面,不禁心中感慨万千。文武百官站在永定门外翘首以盼,这场面宏大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士奇颤颤巍巍的道。 “是不是?”明成祖端起茶碗,淡淡的笑了一下,“这百官,乃是朕建议他们没事去迎接一下肖尘的。想不到,他们居然还真的都去了。” 似乎是对百官的举动很是满意,明成祖的言语中,带着一丝自豪。 杨士奇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皇上,这种场面,容易让人误解啊。” “误解?误解什么?大明宝船出海西行,乃是朕心头的一件大事。而今,肖尘不但找到了大明宝船所需要的丝帛,更是将和朝廷做对的一干人等悉数抓捕,这种事情,不值得庆贺,不值得百官去迎接么?”明成祖的语气,隐隐的带着一种不满。 听见明成祖的音调提高,杨士奇急忙站了起来:“这种事情,当然值得举国同贺。只是,百官身着朝服,站在永定门之外,隐隐有一种等候面圣的感觉。微臣只是以为,这种只有皇上才能拥有的场面,不适合用来迎接一名校尉。” 明成祖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一脸严肃的杨士奇。 多年以来,这杨士奇总是能提出一些与众不同的点子,让自己感觉颇有新意,采纳的也是比较多。 而今天,这番说辞,不知道是他年纪大了,思想过于的迂腐,还是说受人蛊惑。这般浅显的事情,竟被他可以想出这么严重的后果。 指着杨士奇身后的椅子,明成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杨大人,按理说这御书房只能皇上一个人坐着,可朕还不是给你搬了一张大椅子?若是说让百官去迎接肖尘,他就功高盖主,应当受到惩罚,那么你这般的与朕平起平坐,又该如何去说。” “这,这。。。”杨士奇回头看了一眼那宽大而又精致的檀木方椅,一时间竟然有点语塞。 “微臣糊涂,以后再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落座了。”杨士奇急忙说道。 明成祖笑了起来:“坐已经坐了,这个事实已经是存在。即便你以后都不再和朕坐着说话,可已有的事实,就可以但没有发生过么?” 杨士奇额头渐渐冒出了虚汗。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说辞,却是连同自身也被套了进去。 “臣知错,臣罪该万死!”拨拉了几下袖子,杨士奇就要跪下。 “好了。”明成祖大喝一声,“已经坐过一次,现在就是跪下又有何用?朕命你,再坐回原位。” 杨士奇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颤颤巍巍的又坐了下去。 看着杨士奇紧张的样子,明成祖又道:“端起茶碗,尝尝朕的茶叶怎么样。” 此刻的杨士奇,内心如同一团麻。 在自己心中比天还大的一件事,在皇上这里却被说的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样子。 手捧着茶碗,却是不敢去掀开那碗盖。 看着杨士奇战战兢兢的样子,明成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双手扶着案几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御书房的窗户前,看着窗外那一片空地。 作为大明皇帝,掌管着整个大明江山,被多少人羡慕,被多少人嫉妒。 可又有谁知道,皇上有多么的孤独?! 原以为,杨士奇作为元老,和自己共事多年,两人又年纪相仿,可以静静的坐下来,说一些和政事无关的心里话。 可看着他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样子,明成祖心中失望至极。 有句老话,曲高和者寡。或许,从当上皇帝的那天起,自己就注定孤独终老了。 看着明成祖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不再说话,杨士奇却是有点不解。 “皇上,您有什么烦心事吗?”杨士奇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 看着窗户外面那空落落的地方,明成祖道:“天子,有着世人羡慕的无上权力,同时,一名合格的天子,也会有着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胸怀。朕以为,朕算一个合格的天子。” “纵观古今,除了太祖,又有哪一朝皇帝,可以和皇上您相提并论。皇上您原本就是绝对的真命天子。”杨士奇急忙附和着。 明成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朕命百官去迎接肖尘,和在御书房里赐你座椅是一个道理,这是朕的一种认可,是朕愿意与你们一同分享。朕是想通过此事,告诉你们,告诉天下人,朕并不是一个独揽大权,残暴自私之人。只要你们为朝廷尽力,为社稷建功,朕所拥有的一切,你们都可以分享!” 明成祖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失落。 听着明成祖的话语,杨士奇心中满怀愧疚:“皇上的胸怀,可以容纳整个天下,是老臣愚昧,太过于狭隘了。” “这个也不能全怪与你,是朕平时太过于严厉,你们都心存惧意罢了。你说的没有错,朕也相信,朝中有许多的官员都会有这种想法。不过,这又如何?即便肖尘与朕平起平坐,那是因为他有那个能力。” 明成祖努力的挺了一下那魁梧的腰身。 “臣知错,今后这种言论,到了微臣这里,便让他消失。”杨士奇笑了起来,转身走到案几旁边,将明成祖的茶碗端起,又走到窗户跟前,恭敬的递了过去。 接过茶碗,明成祖抬起头,平静的看向杨士奇:“以你的心胸,断然不会这么认为,告诉朕,是谁在你跟前煽风点火的?” 第246章 皇帝的思维 看似平静的语气,可杨士奇却是隐隐的听出了一丝杀机。 就像明成祖自己说的,皇上也是人,也有着感情。而这种感情,大部分的时候,并非是像如今对待自己这般温和。 “这是是臣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其他人煽风点火。”杨士奇想了想,恭敬的答道。 虽然他也怀疑,这个观点是在太子家宴的时候,被有意安排给自己听。可是,既然刚才答应了皇上,这种以讹传讹的说法,到自己这里就截止,那么,自己更是不能凭借一己猜想,而将太子家宴的情况,说给皇上听。 更何况,在皇上面前说太子的不是,本身就是一种大忌。 明成祖缓缓的转过了身,手中端着那温热的茶碗,却是一脸严肃的看向杨士奇。 “你啊,永远都是这么的喜欢替别人扛着一切。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会选择你,来向朕传达这种说法?一是他们知道,朕很信任你,一定会相信你的说法。在一个就是,即便朕因此而发火,你也不会将他们供出。”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皇上,真的是微臣自愿来和您说起此事的。”杨士奇急忙分辨道。 “朕知道是你自愿来说的。你这个人,一身正义,只要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你。所以,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和你说起,而是会以一种看似委婉的方法,夸大其词的在你面前高谈阔论此事,而让你自己意识到这种危害。朕要是猜的没错,他们一定还会有人参与讨论,对这种说法持反对态度。他们这是欲擒故纵,你中计了。” 看着杨士奇,明成祖呵呵的笑了起来。 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静静的看着窗外。 这一刻,他起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肖尘。这个第一次进宫,就让自己将御书房窗外铲成空地的年轻人。 若是自己再年轻个几十岁,或许真的会和他成为挚友,而不仅仅是如今的君臣。 听着明成祖的分析,杨士奇仔细的想了一下,感觉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人家就是抓住了自己自命清高的这一点,才将自己当做了一名传话人而已。 “臣或许真的老了,不中用了。”杨士奇满脸惭愧的说道。 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出来,此番言论出自何处。 对于杨士奇。明成祖明白,就是将他杀了,他也做不出这出卖他人的事情。 昨天,肖尘回京,百官迎接。而今天,杨士奇就和自己提出这个观点。很显然,这番话语,是昨天有人有意传给他的。 “昨个是正月最后一天,杨爱卿,你没有去和朝中大臣们聚聚?”明成祖换了个话题,笑着道。 “没有,昨天太子家宴,邀请了微臣前去参加。”杨士奇急忙回道。 “哦。”明成祖点了点头,“有机会多去太子东宫走动走动,帮他树立正确的治国理念。作为一名储君,理应做百官的楷模才对。” 杨士奇抱起双拳:“这个臣明白。只是太子宅心仁厚,大部分的事情,都处理的很是妥当。也没有什么让微臣能指导的。” “真是年龄不饶人,今日才聊了这么一会,朕却是已经有点困了。”用手捂着嘴巴,明成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听见明成祖的哈欠,杨士奇知道,这是皇上不想和自己说话了。 当下抱起双拳:“皇上操劳国事,可也要注意休息才对。微臣这就告退。” “也好,你这年龄,回去了也抽时间午休一下。” “是。臣告退。”弓着身子,杨士奇缓缓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随着杨士奇的离开,明成祖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看向走进来的王小四,冷冷的道:“去东厂,将肖尘召进宫。” 这些年,自己多次御驾亲征,留守太子监国,任擅自都能看得出来,自己这是在极力的培养太子。 虽然太子其貌不扬,为人也忠厚实在,三个儿子当中,并不是一国之君的最佳人选。 但他乃太祖钦定世子,虽然几次自己都想重新改换太子,可若是真这样做,不但有违祖训,更是被朝廷长幼有序的制度所束缚。最主要的是,太子中规中矩,并没有自己废了他的理由。 而杨士奇,心系朝廷,乃是大义大忠之人。太子却是利用他这一点,传话自己,委婉的针对自己所做的决定。 自己将汉王,赵王彻底打压,让他们对太子无法构成威胁。看来,自己的这一举动有点不太妥当。这平衡被打破,太子没有了劲敌,日子过得有点太舒服了,想要无中生有。 还是说,自己活的时间太长,太子有点等不及了? 明成祖越想越气,随着心中怒火的攀升,心中那个放下多年,想要重新立太子的想法,又渐渐的有了萌芽。 一炷香的时辰,御书房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王小四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双手掺在一起,身体弓着:“皇上,紫衣校尉肖尘到了。” “直接进来,还非要再传一趟。”明成祖有些不耐的道。 听闻皇上召见自己,还在和段天明天南地北的聊着的肖尘,急忙换上了麒麟紫衣,来到了皇宫。 随着肖尘进入御书房,那一道紫色,登时让御书房的沉重气氛,显得有点活跃。 “微臣紫衣校尉肖尘,参见皇上。”甩动了几下衣袖,肖尘就是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 “朕怎么感觉,你自从穿上这身紫衣,倒是将朕不太当回事了?”明成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让肖尘起来,而是开始指责。 肖尘一怔,不由得抬起头看向明成祖:“皇上,这是有人在您跟前说我坏话了么?” 这句话,反而让明成祖也是一怔。 这肖尘,面对自己的指责,没有畏惧,更没有反驳,而是质问自己是不是听了他人谗言。这家伙的思维,当真是与众不同。 当下,将脸色拉的更为阴沉:“坏话当然是有,不过朕生气的是,你昨日就已经回京,却不来宫里给朕复命,你想干啥?若是朕今日还不召唤你,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复命?” 第247章 一针就见血 不等明成祖发话,肖尘嘿嘿的笑着,站了起来。 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双手递给了明成祖。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盯着纸包,明成祖嘴里虽然如此之说,可还是伸手,将纸包接了过来。 “这个啊,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杭州能够买到的最好龙井茶。皇上忙于国事,经常熬夜,这龙井茶喝了可以提神。”肖尘搓着双手,讨好的说道。 将纸包拿在手上,明成祖道:“不要岔开话题,朕问你,为何昨日回京,没有来给朕复命?” 肖尘心中不免叹息一声。堂堂大明皇帝,干嘛总是抓着一点小事不放。 再说了,这人犯都已经和刑部交接了,不就是复命么?还非要来皇宫里聊上两句才成? 心中这样想着,可嘴上又哪里敢如实的说出来。 眼珠子一转,肖尘道:“杭州回来,几千里的路程,臣身上不是尘土就是汗臭味,那副形象怎么进宫呢?更何况,这包茶叶,就是微臣从杭州专门给皇上带回来的,那副样子,要是将茶叶揣在身上,这茶叶让皇上您怎么下口?” “那朕今天要是不传你,你是不是还没打算进宫?”明成祖不依不饶的道。 肖尘急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王公公去的时候,臣正准备换衣服进宫呢!” “这么巧?”明成祖鄙视的看了肖尘一眼,又将目光集中在了手中的纸包上,“不过,看在你从杭州专门给朕带一包茶叶回来的份上,朕就不与你计较了。” “谢皇上。”肖尘嬉皮笑脸的说了一句,转身将刚才杨士奇坐过的椅子搬到了窗前,“皇上,要看风景,还是坐着比较舒服。” “外面光秃秃一片,有什么风景可看?”瞪了肖尘一眼,明成祖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在明成祖的心里,这肖尘好像没将自己当做皇上看待,更好像是当做一个长辈一样对待。 这种感觉,只有在三位皇子还年幼的时候,自己体会过。 可是自从他们都成人以后,相互谋算着自己的利益,再加上自己平时很是严厉,他们对于自己,除了惧怕,已经没有其他的感情。 而这肖尘,突然让他有了一种这种久违的感觉。尤其是手中这包千里之外专门带回来的茶叶,甚至比抓捕了百十名贪官污吏所建立的功勋,还让明成祖感到欣慰。 不过,明成祖不知道,这种茶叶,肖尘整整买了一百多斤,就是分成两斤装的纸包,也有五十多包。 若是他知道肖尘带回来这么多的茶叶,而只送给自己一包,一定会将茶叶摔在肖尘的脸上,再劈头盖脸的痛骂一顿。 看见明成祖稳稳的坐在方椅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窗外那空旷的空地,肖尘凑了过来。 “皇上,您刚才说,有人说了我的坏话?”肖尘试探着问道。 “有人说,朕安排人去永定门迎接你,这架势都已经要和朕上朝的场面相提并论了。”头也没回,明成祖依旧看着窗外,笑着说道。 “这么夸张?”肖尘深吸一口冷气,做出了一副无比惊讶的表情。 听见肖尘那夸张的语气,明成祖转头,又看见他那副夸张的表情,不禁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鄙夷:“你有这么惊讶么?” “有啊,当然有。”肖尘将腰身挺了挺,开始高谈阔论起来,“听皇上这么一说,臣真的后悔昨天没有按时回来,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厚爱啊。” “嗯,继续说。”盯着手中的茶叶,明成祖淡淡的道。 他想听听,一个能连续侦破大案的东厂高手,拍马屁和他人会有什么不同。 “能安排百官去永定门迎接微臣,一是说明皇上对宝船能够顺利出海一事的绝对重视,在就是皇上心里对微臣的一种认可。臣却因为身体不舒服,没赶上永定门的这宏大的场面,臣辜负了皇上的厚望。”说着,肖尘竟然单膝跪下,对着明成祖就是一礼。 其实,这一礼,不是肖尘故意做作,而是打心眼里对明成祖的尊敬。 一代帝王,不惜用百官朝拜的最高礼仪,去迎接自己。这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分享,同时,更是一种态度。 “起来吧,知道你辜负了朕的厚望就行。”明成祖笑着道,“朕的这种做法,本来是出于好意,却不曾想,竟然成为了有心之人用来攻击你的话柄。可笑,可悲啊!” 听见明成祖这样说,肖尘也将自己的嬉皮笑脸收了起来。 一本正经的看向明成祖:“其实,有这种想法很正常,皇上也不必生气。你站在大明的最高点,而百官,却根本不可能有您的这种眼光,他们只看见这种礼仪不适合用在一名普通校尉的身上,而看不见您的良苦用心,这也怪不了他们。” “若是仅仅这样,朕也不会生气。可是,他们不该用计,将这话传给朕身边最正直的官员耳朵,利用他一心为朕着想的性格,将此话在朕面前复述。”说道这里,明成祖的脸色阴森的可怕。 肖尘没有接话。 凭借明成祖现在的脸色,自己怎么解释都是火上浇油。而皇上一旦爆发,朝中将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自己倒不是心疼那些无中生有的官员,自己是不想让皇上生气。 不知为何,肖尘对于明成祖,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感情。在明成祖的面前,他从没有任何惧怕的感觉,若是非要说有什么,那就是一种无上的敬仰,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肖尘。”没有听见回音,明成祖轻呼了一声。 “臣在!”肖尘急忙应道。 “你猜猜,这话出自何人之口?”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肖尘沉思了一下:“说出这话之人,一种可能真的是为皇上着想,不想让皇上的圣威有他人染指。还有一点,就是嫉妒这种待遇。而对此能够产生嫉妒的,应该一直是百官敬仰的对象。或者说,乃是皇上之下的第一人。” 说到此,肖尘停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明成祖。 “怎么,你不敢说下去了?”明成祖道。 “没有,是臣不想伤了你们的感情!”肖尘面色平静,好像一切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第248章 你是啥玩意 目前的大明王朝,皇上之下的第一人,监国多年的四十三岁的朱高炽若是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百官也会对肖尘的待遇有所嫉妒,但那也仅仅是嫉妒而已。 而朱高炽的这份嫉妒,他要的是这份会超越他自己的荣誉永久消失。而要这份荣誉不会在自己面前再次出现,那就是干掉宿主。 而在明成祖的心里,他看见的不是太子的嫉妒,他看见的是太子对自己所决定的事情不满。而所做的一切事务,又是对自己的不敬。 尤其是处心积虑的通过杨士奇的嘴巴,来劝解自己。这哪是一个憨厚仁义的太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明成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他回过头,看向了肖尘:“将昨日参加太子家宴之人,除了杨士奇,全部给朕抓进东厂大牢。” 肖尘不由得一怔:“皇上,连太子也抓吗?” “太子的家宴,他就是主犯,一并抓走。不敲打敲打他,日后怎么继承大统。”明成祖余怒未消的脸色,稍微的缓和了一点。 “是!”肖尘双手抱拳,领旨而去。 回到十三役,肖尘将所有的人马全部集合,便想着东宫直扑而去。 昨个,王昌连还告诫自己,太子有可能会因为嫉妒而像自己动手,却是没想到,太子居然真的敢如此之做。 今天,既然是奉旨抓捕,那就一定要将太子的颜面,尽数扫地。 看着队伍前进的方向,段天明不禁问道:“你这从皇宫回来,就急匆匆的集合队伍,到底是什么行动就不能透露一点。” “抓捕太子!”肖尘淡淡的道,脚下的步伐更是加快了几分。 听见这四个字,段天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想要在问一些详细的事情,可看见肖尘那急匆匆的模样,便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太子东宫,位于东华门内的春和殿。 为了让储君顺利的继承大统,东宫里面也是配备的朝廷中相对应的许多官员,不同的是,东宫的官员并没有朝廷大员的那种实权而已。 而东宫的守卫,也都是太子的幼军,直接听命于太子一人。 此刻的东宫一片安静,太子朱高炽也是在他的书房里,一手拿着一个大红苹果,一手拿着本圣贤书,津津有味的阅读着。 东宫门口,常年站着四名带刀侍卫,负责警戒。 而东宫内部,也是有着几百名的太子幼军在东宫常住。 看着来势汹汹的肖尘等人,又看见他们身后百十名的带刀校尉,那守卫心中有点不解,却依然上前一步进行拦截。 “此乃太子东宫,你们是何人,在门前招摇过市?” “打开大门。”肖尘并未回答,而是径直站在了东宫的大门口。 “好大的口气,不管你们是谁,这可是东宫。”侍卫提高了声音,似乎是向宫里报信一般。随即,“哗啦”一下又抽出了腰间的配刀,对肖尘虎视眈眈。 看了那四名护卫一眼,肖尘冷冷的道:“拿下。” 随着肖尘话音刚过,身后的东厂校尉早已走出四名,拔出随身配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看见对方居然敢直接动手,那四名护卫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心中虽然愤怒,却也是不敢做任何反抗。 听见门外的动静,东宫的大门豁然打开,百十人的护卫队伍手持长枪,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一名佩戴腰带的千户打扮之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双手背负,对着肖尘上下打量一番:“东厂紫衣校尉?” 肖尘也不答话,将腰间那紫色梅花令往出一亮,算是肯定了对方的问话。 “紫衣校尉又如何?此乃东宫,也不是你们东厂说来就来的地方。”那千户冷冷的道。 “奉皇上口谕,东厂来东宫办案,闲杂人等一概退避。”盯着对方,肖尘道。 既然这里是东宫,那就给太子一点面子。 听见是皇上口谕,那千户心中一紧,可并没有带人退去,仍旧分辨道:“太子所犯何罪,要东厂前来缉拿?” 听见对方面对皇上口谕,还敢问东问西,肖尘不禁一笑,缓缓的走了上去。 脸上带着笑容,缓缓的道:“你算个啥玩意,我有给你解释的必要?” 抬起左手,按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的推到一边,双手背起,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缓缓走进了东宫大门。 听见外面的动静,太子已经差人扶着自己,走到了客厅门口。 在他的身后,站着七八名太子府的官僚。 “这位大人,想必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了?”看着肖尘那一身鲜艳的麒麟紫衣,朱高炽面色平静的说道。 肖尘双手抱拳,对着朱高炽就是一礼:“回太子殿下,在下正是东厂紫衣校尉肖尘。” 朱高炽打量着肖尘身后那一个个面带杀气的东厂校尉,脸上浮现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你带着百十号人手,来到东宫,所为何事?” 肖尘淡笑了一下,恭敬的道:“在下奉皇上口谕,来请太子殿下去东厂清净几天。” 朱高炽脸色一变:“这是为何?” 虽然刚才大门口一阵吵闹,他便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父皇安排东厂之人来捉拿自己。 “这个嘛,估计太子殿下心里清楚,在下就不多做解释了。”肖尘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放肆。”一声怒喝从大厅里面传出。 肖尘不禁抬头看向来人。 此人是一名老者,身着五品官服,双目怒睁,显然对于肖尘要捉拿太子一事很是恼火。 “阁下是谁?”肖尘淡淡的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乃大明储君,你们就这样随便的将太子拿走,就因为一道谁也不知道真假的皇上口谕吗?”老者愤怒的道。 对于太子背后想收拾自己,肖尘嘴上依旧的恭敬,心底却是将折腾他又让他无法反驳的法子,想了不知道多少套。 但面子上,还是不能过于放肆。毕竟,自己也是一个讲究礼仪的“斯文人”。 可这不知名的老者,却事让肖尘心中的怒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发泄口。 淡淡一笑,肖尘向着老者走去。 第249章 始终很恭敬 太子东宫,地处皇宫之内,没有皇上旨意,谁又胆敢带人来门口闹事。 何况,竟然说,要将太子带走。 朗朗乾坤,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此事绝对是假不了。 那高喝一声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也是太子座上宾的曹亮。 他深知东厂的权力,更是知道紫衣校尉的恐怖之处。 可是,他也知道,太子乃是储君,是大名大统的合法继承人。看着东宫所有人都没有人敢站出来和肖尘分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太子被带走。 曹亮心里灵机一动,瞬间产生了一种冒死护主的冲动。 自己吆喝一句,那紫衣校尉断然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杀了自己。可是,这拼死护主的举动,可是会深深的留在太子心中。 若是以后太子继承大统成功,这份恩情,一定会加倍的偿还回来。 曹亮是在赌,赌自己的前程。 只是,他赌错了。 走到曹亮跟前,肖尘一抬手,就将他头顶的官帽摘了下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曹亮原本以为,对方会解释一番,或者是最多呵斥自己几句。能在太子府出现的人,自然不是朝廷的普通官员。 但是他忘了,连太子都要被拿下了,其他人是谁,又有谁会去在乎? “这里是皇城,一般人,谁能在这里带着队伍招摇过市?亏你还是朝廷五品官员,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谁会传皇上口谕传到皇城里,传到太子东宫?”肖尘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身后的校尉:“给此人带上镣铐。” 顶戴官帽被人不哼不哈的摘了,转眼间又要被戴上镣铐,曹亮瞬间有点傻眼。 “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给我带上镣铐?”曹亮惊慌失措,口无遮拦的大声喊叫起来。 “啪”的一声,段天明走上前去,一个嘴巴子就抽在了对方的脸上:“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肖尘现在身为紫衣校尉,处处得注意自己的形象,这种动粗的事情,还是自己代为比较合适。更何况,就在这老家伙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自己的手掌就已经痒痒的厉害了。 一丝鲜血,顺着曹亮的嘴角流了下来。而他,也是嘴角抽搐了几下,再也不敢出声。 旁边站立的朱高炽,脸上也隐隐的有点发烫。 这一巴掌,打的虽然是曹亮,可是,和打在自己的脸上有何区别? 对方敢如此下手,显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过,自己已经是即将被带走之人,对方为何又要将自己放在眼里? “紫衣大人,你们奉命来捉拿的是我,而曹大人是看不惯才无意顶撞了大人。还望大人看在我以往监国,为朝廷也出了不少力的面子上,放过曹大人可好?” 朱高炽一脸平静的看向肖尘。 肖尘淡淡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提出监国,是想告诉我,你是大明的储君,是未来的大统继承人么? 别说你只是太子,只是监国,就是你是皇上,是真正的大明主宰者,若是作人也这么的虚伪,老/子照样不将你放在眼里。 嘴上,却是一副很恭敬的模样,对着朱高炽说起了大道理。 “殿下啊,此人居然质疑皇上传了个假口谕下来,这种对皇上不尊的行为理应满门抄斩,这样的人,不是在下不给面子,若是给了您面子,就是不给皇上面子,您说,我该怎么选择?” 朱高炽一怔,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转眼间,此人就给曹亮扣了一顶诬蔑皇上的大帽子,让自己都无法帮其开脱。看来,他当初敢当众斩杀仓成,也并不是逞匹夫之勇。此人的心机,当真是可怕的厉害。 言多必失,还是先离开东宫再说。 就是随他去了东厂,父皇也断然不会对自己惩罚的过于厉害,更何况,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好,既然紫衣大人做不了主,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走吧,我随你们去往东厂。”朱高炽喘着粗气,就要移步。 “殿下稍等,我还有几句话想要稳稳您。”肖尘笑着说道。 看着肖尘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朱高炽心中一阵发毛。面边上却依然一副不动声色的坦然表情。 “哦,紫衣大人请问。” 目光在客厅里那些官员的脸上一一扫过,肖尘道微笑着看向朱高炽:“我来的时候,皇上吩咐,将昨个参加太子家宴的人员全部带走。可我哪知道您的家宴都有谁参加,所以,为了不辱皇命,我只能问问殿下,昨个东宫家宴,具体参加的都有谁?” 听见家宴二字,明成祖瞬间明白了今天东厂之人为何会突然来到东宫。 不过,他知道杨士奇一定不会将自己等人告密。 要说出事,一定是自己英明的父皇,从中发现了一些倪端。 而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想要狡辩,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是,若是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岂不是等于告诉世人,自己这憨厚仁义的面孔,全部都是装出来的么? 镇定了一下自己心中慌乱的情绪,朱高炽道:“紫衣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殿下请说。”肖尘笑着说道。 “既然父皇要拿的是我,我随你去东厂好了。东宫家宴,乃是平常的一次聚会而已,若是因此而连累了大家,我心里会一生都会对他们有所愧疚。或者,我随大人你一起面见父皇求情,若是父皇坚持要将他们一并拿下,你再回头拿下他们不迟。” “很抱歉啊太子殿下,皇上给我的旨意,是将您直接请到东厂,并没有让您去面圣一说。不过您放心,皇上想看您,他自然会去东厂。至于这昨个参加家宴的人选,皇上可是专门交代了,务必将他们一个不漏的押往东厂。”肖尘笑着说道,态度很是恭敬。 朱高炽心中的幻想彻底破灭,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昨个家宴参加人员有内阁阁老杨士奇,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曹亮,还有。。。。。。” “曹亮?是不是这个曹大人?”肖尘指着镣铐加身的曹亮,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 第250章 京城风云起 此刻的东宫,已经乱做一团。 两名在场的官员,已经被镣铐加身。不在东宫之人,也被肖尘安排段天明即刻前去缉拿。 朱高炽的内心极度的愤怒,可脸上依旧装作很是平静。 他在隐忍。 他知道,父皇生气的并不是自己说迎接肖尘回京的场面太大的问题,父皇生气的是,自己设局,将话传给杨士奇。 可是,一个人要是没点城府,那能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中生存下来么? 自己给人的印象是憨厚,仁义。可是,那也是自己的长相使然。若是自己真的像表面那么的实在,早已经被两位弟弟害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知道,父皇不喜欢自己的两种面目。可是,天下人又有谁不是两种面目?又有几个人,没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不过,此时此刻,非要去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朱高炽明白,自己必须老老实实的承受父皇的惩罚,然后再不管有错没错的都承认错误,让父皇感受到自己不再挑衅与他,此事便才有可能缓缓的过去。 在皇城护卫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朱高炽一行被押送出了东华门,一路上向着东厂走去。 “我没有看错吧,刚才东厂之人押着的,可是当今太子殿下啊。” “整个大明,除了太子,皇宫里哪里还有那么胖的人?” “这东厂现在可真是恐怖,居然连太子殿下都敢抓了。” “朝中传出,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如日中天,想不到,他现在居然连太子都敢随便缉拿。” “瞧你说的,没有皇上的旨意,他紫衣校尉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拿下太子。” “你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 “谁说的?听说那紫衣校尉武功超群,又淡泊名利。他是为了大明稳定,老百姓不遭受战争之苦才辅佐当今皇上,平定天下的。” “那不是说,若是太子有二心,即便是皇上没有旨意,这紫衣校尉也敢动手?” “应该是敢。听说那人,可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 朱高炽被押往东厂一事,没有一个时辰,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就在满朝文武一片惊讶,暗自想着这个世道可能要变了的同时,赵王府客厅,坐在椅子上的朱高燧一拍大腿,兴奋的站了起来。 “这真是上天开眼,我朱高燧的机会,又来了。” 在朱高燧的身旁,站着面色平静张老。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站着将消息第一时间给他送出来的司礼监随堂太监马超。 这马超,看起来也就是四十来岁,身体微胖,脸上干干净净,一看都是那种没有经受过风吹雨打之人。 不过,鼻梁上的那一双三角眼,却是给人一种狡猾阴狠之感。 “皇上安排王爷开始上朝,今日又突然将太子拿往东厂。这其中的缘由奴才虽然不知具体,可任谁也都能看出来,皇上这次可真的是生气了。”弓着身子,那马超阴阳怪气的说道。 朱高燧心中高兴,指着旁边的椅子道:“马公公这个消息对本王来说,实在是太出乎于意料之外了。来来来,快请上座。” “在王爷面前,哪里有奴才的座位。”马超卑躬的道。 走了过来,朱高燧拉着马超,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被父皇禁闭以来,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朝廷的人出入。大家似乎已经将我这个赵王彻底的忘记。即便是几日前,父皇恩准我上朝,朝中大臣对我还是爱理不理。而今日,马公公第一时间给我将消息送来,从今往后,马公公你就是赵王府的座上宾。” “赵王抬爱,奴才感激不尽。”马超抱着双拳道。 在司礼监,随堂太监的位置并不是很高。不过,因为职务的便利,对于一些还没有发出通告的皇宫里的风吹草动,却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 而马超,进宫时间也不短了,和林尚礼也就是一前一后而已。 看着对方掌管整个宫内太监,现在又提督东厂呼风唤雨,马超的心里也是有着万分的失落和一丝的不甘。 经过义子孙武的牵线,结识了朱高燧之后,看着朱高燧目前的状况,这马超似乎也是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同时又似乎在冥冥中看见了一丝希望。 尤其今日,得到太子被东厂缉拿的消息,再想想朱高燧近日的重新上朝,便如同看见了一轮旭日从东方升起,立马跑出来将消息送到了赵王府。 “马公公,以你之见,太子这次,还能不能翻身?”将身体往前一凑,朱高燧颇有深意的问道。 “王爷说笑了。奴才只是司礼监的一名随堂太监,哪里敢去说太子的这些是非。就算是被关押,只要皇上不发话,他就还是太子的身份。按照大明制度,以后还是继承大统之人。”马超一脸严肃,恭敬的道。 “嗯。”朱高燧沉思了一下,将身子坐正,“马公公说的是,太子只是暂时被关押而已。” 朱高燧明白,这马超在暗示自己,一定要趁你病要你命。 若是在关押的这段时间,都找不到理由,让父皇废了太子,那自己今后想要翻身,可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沉思了一下,朱高燧又道:“敢问马公公,您可知道,父皇这次为何要缉拿太子?” “这个具体的原因,奴才并不知晓。不过,应该是和那紫衣校尉有关。准确的说,是和百官去永定门迎接有关。”马超说道。 “是太子嫉妒这种礼仪,到父皇跟前去翻是非了?” 点了点头,马超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这么说来,那紫衣校尉倒是一个关键人物。父皇为了彻底的拉拢他,竟然不惜缉拿太子,这一点有点匪夷所思啊。”朱高燧的脸上带着疑惑,似乎是有点不太相信。 “那紫衣校尉是皇上趁手的一把好刀,皇上自然会格外珍惜。而皇上只要在位,这皇权便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包括太子。”马超嘴角微微上翘,那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可隐隐还是有着三角之势。 “呵呵,马公公这番说辞,我算是听懂了。”朱高燧笑了起来。 第251章 阿斗不上墙 一旁站着的张老,在外人眼里,一身护卫的打扮,俨然是朱高燧的贴身护卫而已。 众人不知道的是,张老是赵王府,为朱高燧真正出谋划策之人。 听着马超有意无意的点拨,张老始终没有发言。 一名护卫而已,在王爷谈话的时候,怎么可以随便发言。 “之前,凡是针对紫衣校尉之人,无不受到了皇上的惩罚。而今,又因为他,太子都锒铛入狱。”马超笑着说道。 朱高燧点了点头:“对于紫衣校尉,我没有任何的敌意。若是有机会,我更是想和他和平共处。” “凡是为紫衣校尉说好话的人,都能让皇上龙颜大悦,王爷也不妨学学他们。好了,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宫去了。”马超笑着就站了起来。 “马公公好走。”朱高燧也礼貌的站了起来。 看着马超大摇大摆的出了赵王府,朱高燧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连一个太监都可以在我面前大摇大摆,赵王府没落的真实让人感觉凄凉啊。”朱高燧道。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老却是淡淡一笑:“越王勾践都可以卧薪尝胆,王爷又何必为一时的失落而耿耿于怀呢?” 朱高燧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张老说的是,可是,一名太监来到府上,都能成为座上宾,我还要对他陪着笑脸,想想,总是让我心里不舒服。” “皇上都可以让自己的百官去迎接一名校尉,王爷给一名太监陪着笑脸,就感觉掉价么?更何况,此人对于王爷的大事,今后或许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大功告成之日,将这些曾经让王爷颜面扫地的人尽数杀了都没有什么,可如今,还是得让着他们才成。都说卸磨杀驴,而现在磨子还在拉着,这驴,也得好好的喂着不是。” 张老短短的几句话,却是将朱高燧心底的不爽,缓缓解开。 “太子如今已经被收押,可是,想要让父皇将他废除,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过了几天,他又恢复自由。而目前,乃是我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这一辈子恐怕也就只能做个赵王了。”朱高燧道。 “王爷现在有什么打算?” “想办法拉拢那紫衣校尉,再就是竭力寻找太子之前所犯的错误,对他进行落井下石。”朱高燧的眼中透出一丝狠毒。 张老将手缓缓的背在身后,淡淡的道:“且不说而今想要拉拢那紫衣校尉,时间有点仓促。即便是真有机会,王爷又能拿出什么筹码来拉拢与他?他虽然只是一名校尉,近乎没有官品,可那一身麒麟紫衣,几乎就让他成为了无品之王。” “而对于太子之前所犯的那些小错误,太子若是没有被缉拿东厂,王爷去皇上跟前提起,皇上或许会批评教育太子。而今,王爷若是去拿太子过往的失误说事,凭借皇上的智慧,恐怕会落下一个落井下石之嫌。” 听了此话,朱高燧明显的有点焦急:“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好的机会白白错失?” “呵呵。”张老轻笑了一下,“王爷,您忘了,当年皇上要处决您和汉王的时候,太子是怎么做的?” 朱高燧缓缓回头,看向旁边一脸微笑的张老:“您的意思,我去向父皇为大哥求情?” 张老不再言语,微微的点点头。 朱高燧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客厅的窗户处,看着外面花园里光秃秃的几棵树木,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决定。 “求情完全可以,我只怕我若是真的将父皇的主意给改变了,岂不是适得其反?属于我的机会只有一个,我不想就此失去。”朱高燧不甘的说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此刻,要自己去为占据着储君之位的太子求情,他不怕失败,他怕的反而是成功。 “汉王是不是听了那马超的一番言辞,觉得此刻就是打败太子的最佳时机?”张老笑着问道。 “难道不是?” “太子监国多年,而皇上也渐渐的力不从心,王爷认为,皇上会轻易的就这么废除太子么?依属下看来,皇上此次应该不过是想敲打敲打一下太子而已。王爷求情不求亲,太子最终都会被放出来。王爷若是能趁此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出自己仁义的一面,或许还会提高一点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若是直接或者间接的去为难太子,落井下石,不管手段多么高明,都是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看着朱高燧,张老严肃的道。 “眼看着父皇渐渐老去,而这嫡位之争反而任重而道远。或许,等到太子继承大统,登基为皇的时候,我的这项作为,都成功不了。”看着窗外,朱高燧有点泄气。 外面那光秃秃的树木,和自己有什么区别?无依无靠,除了来年长出一些绿叶,还能干什么? “王爷的心胸,有点狭隘了。”长老也缓缓走了过来,顺着朱高燧的目光看向窗外。 “王爷失掉的,不仅是皇上的宠爱,还有百官的认可。而想要在嫡位之争中占得先机,这朝中官员的支持,也是少不了的。若是王爷能在朝堂之上公开向皇上求情,求他放过太子,并对太子一往的功绩略加赞扬,百官对王爷的印象一定会重新刷新。而皇上为了反驳你的求情,也一定会说出抓捕太子的真正原因,而到时候王爷再见机行事,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张老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还是不甘心。看着太子监国这么多年,而今进了东厂大牢,我巴不得他马上就死在东厂。我在想,我们要不要买通东厂大牢的人,动点手脚,直接将太子弄死在东厂大牢?” 豁然转身,朱高燧的眼中喷出一股狠厉。 “买通东厂之人?王爷打算买通谁?王爷又能买通谁?”张老摇了摇头,缓缓背过了身子。 你随意吧,既然不听我的建议,我也是无能为力。 你们随便折腾,越乱越好!若是能将目前的局势折腾的天下大乱,倒是省去了我不少的力气。 第252章 你的命好苦 东厂大牢,肖尘将朱高炽等人关进了牢房,正哼着小曲坐在门口的火炉房里,准备品尝杜少勤“孝敬”的,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上好烧酒,大牢的大门被缓缓的推开。 “肖尘人呢?”林尚礼质问看门校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听见林尚礼来了,肖尘急忙将刚刚端起的酒碗放在火炉旁,起身走了出去。 “厂公大人,您怎么来了?”面带微笑,肖尘就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你居然带人将太子给缉拿到东厂大牢了?”林尚礼一把将挡在自己面前的看门校尉推开,径直看向那若无其事一般的肖尘。 肖尘嘿嘿一笑:“外面冷,厂公大人到屋里我给您慢慢解释。” 说着,侧身站到了林尚礼的身旁,抬手指向火炉房。 火炉房里,温暖如春。 其他人已经在各自忙活,里面只有杜少勤和段天明直挺挺的站立着,迎接厂公大人的到来。 火炉上,烤着一只嫩白的乳猪。 那还未变色的外皮,很显然是刚刚架上去不久。 火炉外翻的炉沿上,摆着三个粗碗,里面满满的烧酒,向外散发着一阵阵的酒香。 炉子旁边的地上,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酒坛子。 “厂公大人。”看见林尚礼进门,杜少勤段天明二人急忙恭敬的问候着。 将这个场面看了看,林尚礼转身盯着跟在自己身后进门的肖尘:“这大牢的火炉房,成了你们的烧烤店了?” 肖尘嘿嘿一笑,朝着段天明使了个眼色:“这炉子烧着也是烧着,顺便烤点东西,也不浪费炉子不是。” 段天明早已心神领会的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火炉旁。 瞅着火炉上那白森森的乳猪,林尚礼一脸嫌弃的坐在了椅子上:“好了,你们也都坐下,傻傻的杵那干什么。” 段天明,杜少勤毕恭毕敬的坐在了林尚礼身旁。 肖尘则是笑嘻嘻的坐在了林尚礼的对面。 “是这样的。今天皇上召我进宫,先是指责我没有及时前去复命,后来便突然发火,命令我将太子拿到东厂,敲打敲打。”肖尘笑着说道。 “皇上真的这么说?” “当然了,皇上要是不下旨,我好好的将太子抓来,这不是给厂公大人您找事吗?”肖尘急忙解释。 林尚礼抬头,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我能不知道皇上下旨啊?我是问,皇上真的说,要敲打敲打太子?” 肖尘急忙点头:“嗯,嗯。这就是皇上的原话。” 林尚礼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现在外面,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太子被抓捕,这可是关系到朝廷安稳的大事。那些亲近太子的人,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你也是,执行命令也不差人通知我一声,害得我听到此事,一直替你担心。” 肖尘急忙站了起来,抱手对着林尚礼就是一躬:“让厂公大人担心了。当时,皇上劈头盖脸的将我先指责一气,而后又命我抓捕太子。我不敢怠慢,想着先完成任务再和你报告。这不,刚刚忙完,您就来了。” 林尚礼摆摆手:“忙完汇报这都是小事,关键太子可是有着自己的幼军,我是担心你带的人少,万一不敌,让我们东厂之人受伤就不好了。” “我们前去,奉的是皇上口谕。他太子也是明事理的人,敢反抗么?” “也是,我是关心则乱。”林尚礼道。 “嘿嘿,说明在厂公大人的心里,咱们这些一线办案的人员安全,还是很重要的。”肖尘又拿出一个酒碗,又给林尚礼倒了一碗烧酒。 “我的人,我不担心,还去担心他人啊。”林尚礼摆了摆手,“别给我倒酒,我喝不惯这烧酒。” 一旁的杜少勤急忙道:“厂公大人,这可是好酒。咱们东厂大牢扩建,这是从原来那些商铺地底下挖出来的。都不知道藏了多少年了。” “多好也不喝,对了,扩建那边正在施工,这太子关押在咱们东厂大牢,安全问题一定要保证。不行了我载安排点校尉过来?”看着杜少勤,林尚礼有点担心的道。 大牢扩建,施工的队伍人多眼杂。加上地表上冻,工程进度缓慢,一时半会的也结束不了。 而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被关押在这里。若是有心人有所行动,万一出了意外,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要搬家。 “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那外围,您不是通知了锦衣卫安排人手进行警戒了不是。”杜少勤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行了,你们都在这里呆着,我再去调上两百校尉,将咱们大牢内部的防范再加强一点。” 说着,林尚礼起身,推开房门匆匆离去。 看着林尚礼的背影,段天明不以为然的道:“厂公大人这么紧张,他在防什么啊?外有锦衣卫层层警戒,内有东厂几百名校尉执勤,还要让我们也呆在这里。” 端起酒碗,肖尘轻抿了一下,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防什么?当然是防赵王,汉王了。他们两个,作为皇上的儿子,对这大明江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今,太子入狱,他们巴不得太子直接死在这里才好。” “都是亲兄弟,真搞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挣个你死我活。做一个什么心也不操,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享受不完的王爷,他不好么?”杜少勤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谁知道他们追求个啥。我感觉,像咱们这样,烤着乳猪,喝着烧酒,就已经是很惬意的日子了。” 端起酒碗,段天明大口的灌了几下。 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酒渍,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似乎想起了肖尘刚才的话,杜少勤一脸好奇的看向肖尘:“皇上说要对太子敲打敲打,这是要亲自敲打,还是我们来敲打?” “皇上哪有那个时间。”肖尘拿起一块木炭,顺手就扔进了火炉,“这个‘艰巨’的任务,当然是要交给我们了。” 你当你的太子,我当我的校尉。招你惹你了,不惜用计谋来针对我。 而今,落在了我的手里,嘿嘿,你的命好苦。 肖尘的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第259章 活着也受罪 朱高炽身材肥胖,饭量也是常人的两倍有余,而要“敲打”他,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先让他饿上几天。 这种做法,对于一个呆在大牢里的人来说,很是正常。 外面无论你又多尊贵,只要你进了牢房,那一切都得按照牢房里的规矩来办。 “杜少勤,今天开始,这太子的伙食,每天就是三碗清水,其他的不用给。”肖尘说道。 “这样下去,岂不是要饿死太子了?”杜少勤一愣。 虽说这犯人到了东厂,理应归东厂处置。可这不给饭吃,却是走到哪里也说不过去。 “饿不死的,您尽管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其他人呢?伙食什么标准?”杜少勤又问。 “都是死罪,还吃什么饭。每天一碗清水便是。” 。。。。。。 酒足饭饱,肖尘打了个酒嗝,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好了,也该去干点正事了。” 按照肖尘的交代,杜少勤特意将朱高炽安排在了最中间的牢房。 走到这间牢房的门口,肖尘停顿了一下,朝着牢房门下的送饭口看了一眼,又走到了旁边的牢房。 门口站着的校尉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肖尘。 “打开牢房。”肖尘道。 “是。” 这间牢房关押的,正是詹士府左春坊的曹亮。 此刻的曹亮,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扒掉,取而代之的,是胸前有个大大的“囚”字的囚衣。 身上的两副镣铐,还分别锁在他的手腕脚腕上。坐在墙角的小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推开房门,肖尘走了进去。 床上的曹亮,如同惊弓之鸟,急忙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向肖尘。 “紫衣大人!”拖着沉重的镣铐,曹亮已经没有了在东宫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身体微躬,恭敬的问候着。 “不用这么客气,既然到了这里,你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放松点,自然点。”肖尘摆摆手,直接走到了小床旁边,径直躺在了上面。 在朝中百官的心目中,锦衣卫的诏狱,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而这东厂,不过是个新生机构,东厂大牢,之前也是闻所未闻。 曹亮还想着,既然自己是和太子一起进来的,充其量也就是和太子一道,被教训一番,最终还可以出去。 最主要的,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过是参加一次家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抓捕,应该不会有多么严重的处罚。 而对于肖尘刚才的那句话,曹亮心中还是有着一点疑惑。可即便是死,也应该死的明明白白才是。 “紫衣大人,小人只是想知道,东厂为何要将我们一并抓来?”站在床头,曹亮不死心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皇上怎么吩咐,我怎么做就是了。要问原因,你去问皇上好了。” 别说,这陈年的老烧酒还真上头,这一不小心喝的有点上头。往床上一躺,肖尘竟然有点困意,没有了审问曹亮的念头。 “紫衣大人,您刚才说了,既然进了这东厂大牢,就不可能活着出去。临时之前,我想知道皇上要我死的原因,这不过分吧?”曹亮心中很是憋屈。 “你这人可真烦,皇上要你死,你死不就完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问?”干脆转了个身,肖尘直接背对着曹亮。 曹亮心中纳闷不已。 这算哪门子事?你困了,去你自己的房间里面睡觉他不香么?却要跑到牢房里,睡在犯人的床上? 你是想借着审问犯人的时间,来睡大觉? 这外面将紫衣校尉传的多么的英勇神武,今日自己总算是领教了。这就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二货。 不得已,曹亮只得站在地上,等着肖尘睡醒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肖尘终于是翻了个身,平平的躺在床上,眼睛豁然睁开。 “有没有想起来,自己在参加家宴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您,您一直没有睡觉?”曹亮试探着问道。 “我是给你考虑的时间而已,睡哪门子觉。想好了就说,想不起来了,我就去问问他人。”双手放在胸前,肖尘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屋顶。 曹亮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我说,我说。” “我与太子密谋,想通过内阁阁老杨士奇之口,全说皇上收回大人的麒麟紫衣。” 简短的一句话,曹亮额头的冷汗已经是吗,密密麻麻。 “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闭着眼睛,肖尘缓缓的问道。 “是,是太子殿下。” “哦,你只是从犯而已啊。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肖尘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见肖尘说给自己个机会,曹亮心中一喜,急忙躬身道:“大人请吩咐。” “反正死罪是逃脱不了,这一点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不过,我可以让你选择一种死法。”看着曹亮,肖尘微笑着说道。 “噗通”一声,曹亮就双膝跪地:“大人开恩,小人也是身不由己。求大人绕过小人一命吧。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死去,他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跪在地上,曹亮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唉。”肖尘叹息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你说的也是,你这个顶梁柱死了,他们怎么活下去?光是想着就让人心生怜意。” “求大人开恩,饶了小人。以后就是做牛做马,小人都要报大人的不杀之恩。”看见肖尘言语有所缓和,曹亮更是加快了磕头的频率。 “罢了罢了,看在他们那么可怜的份上,活着也是遭罪,我就做一次好人,让他们也和你一起死吧。”肖尘摇了摇头,一副很是心痛的样子。 曹亮停止了叩头,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肖尘,他宁愿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怎么?想好自己怎么死了?说吧,无论难度多大,我都会满足你。”肖尘道。 “死,还需要选择什么方式么?真是天大的笑话。大人请动手吧。” 曹亮已经是心如死灰,他不想再继续陪着肖尘演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看了一眼那黑黝黝的青石板墙,肖尘拎起曹亮,一把就摔了出去。 随即转向牢房大门:“来人,将这畏罪碰死的人犯尸首拉出去处理了。” 第260章 虚伪又愚蠢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那随同太子被一起抓来的几人,皆被肖尘活活摔死。 而在他们的罪状落款,又加上了一行字:畏罪自杀。 看着一具具的尸体被抬出牢房,肖尘的目光看向了关押朱高炽的牢房。 这些小鱼小虾,早早弄死,省的浪费清水。 真正想对付自己的主谋,自己可一定要好好的“伺候伺候”。 听着旁边牢房接连传来的几道惨叫声,强壮镇静的朱高炽,脸色也渐渐的有点苍白。 牢房的铁门“咯吱”一声被从外面拉开,一道消瘦的人影,双手背负着,缓缓走了进来。 太子朱高炽依旧坐在那角落的小床上。 对于他来说,那肥胖的身躯,站着就是一种遭罪。 “你将曹大人他们怎么了?”看着肖尘,朱高炽警惕的问道。 肖尘双手一摊:“弄死了,然后给他们又加了一条畏罪自杀的罪状。” 听着肖尘的话语,朱高炽心中暗暗的感到不妙。 此人如此赤裸裸的告诉自己,弄死了自己的人,俨然已经对自己毫无顾忌,那么自己会不会也被他轻描淡写的给“弄死”? “这是父皇的意思?” “不是,是我个人的意思。”肖尘笑着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他们也是朝廷命官,你就像杀鸡一般,将他们处理?你这是滥用私刑。”朱高炽心中的火气,不由得就冒了起来。 肖尘微笑着摇了摇头:“太子这么说,可真就是冤枉我了。就他们那体格,还不配我用私刑。抓起来往墙上扔过去,只需要一下,他们就已经头破血流死过去了。” “你,你,你。。。。。。”朱高炽竟气的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我这么兢兢业业的为皇上,为朝廷做事,他们竟然叽叽歪歪的背后对我动坏心思。您说,换做是您,是不是也咽不下这口气,也会想方设法的弄死他们?这些人渣,人前人模狗样,人后就会动那些歪歪肠子,皇上也是怕他们将您教坏了,所以才安排殿下来东厂大牢安静安静。” 肖尘的每一句话,都然朱高炽怒火中烧。可偏偏,他又没办法反驳。 虽然他知道,肖尘是指桑骂槐的骂自己,可既然他没有直接针对,自己还是没法反驳。 然而,身为太子,尤其是有了几次监国经历,朱高炽俨然已经将自己当做了未来皇帝一般对待。 而今,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即便是身在大牢,朱高炽的威严依然是不容侵犯。 “肖尘,不要仗着身上的麒麟紫衣为所欲为。你不要忘了,大明是朱家的天下。父皇可以赐你紫衣,也同样可以收回你的紫衣。这里虽然是东厂大牢,可在你面前坐着的,乃是大明太子。”朱高炽急急的喘着粗气,身上的肥肉,也随着他的呼吸上下颤抖。 肖尘一愣,看着朱高炽,似乎是看待傻子一样的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我难道说的不对?”朱高炽气呼呼的追问道。 肖尘不禁笑了起来:“对,您说的都对。大明是朱家的大明,您是大明最尊贵的太子。而我,也不过是皇上用紫衣拉拢的一把快刀,是为你们朱家出力而已。” “知道就好,不要以为身上穿着紫衣,你就真的可以和朝中大员平起平坐。你刚才杀的那些人,哪一个官职都比你大。这只是紫衣的力量,而脱掉紫衣,你就是一个校尉而已。”看着肖尘好像有点服软,朱高炽开始咄咄逼人。 “其实呢,当初皇上要给赐给我这紫衣的时候,我就没打算要。可是后来,想着要给皇上办事,这紫衣穿在身上,会省去很多麻烦。至少,在那些将功名看得比较重的官员眼里,会给紫衣很多的方便。所以才接受的皇上的御赐。”肖尘笑着说道。 “说的好听。好像是父皇追着撵着,将紫衣赐给你一样的。”朱高炽的脸上,挂着满满的不屑。 肖尘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有些话我压根不想和你说,但若是不说,我怕你不会懂。这紫衣,在你们眼里,就已一份无上的荣誉,同时,也是代表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对于我来说,这紫衣就是一种束缚。穿上紫衣,就得按照朝廷的各种条条框框去做,对于有些自己很是不喜欢的人,还得表面上去应付。有些事情,不能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心底的想法去做。” “脱了紫衣,你又能做什么?”朱高炽道。 此刻的朱高炽,已经没有丝毫的憨厚。倒是和清河店那肥头大耳的张善人有着几分相似。 自私,阴险又狠毒! “脱了紫衣,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抬起头,肖尘双眼缓缓闭上,似乎看见了那已经消失了快一个月的“自由”。 “好。”朱高炽冷冷的笑了一下,“既然这紫衣穿在你的身上是一种束缚,那么我就脱了你的这身紫衣。” 闻言,肖尘紧闭的双眼又缓缓睁开,双手背负,看着眼前那一堆烂肉般瘫坐床边的朱高炽。 “我的麒麟紫衣,乃是皇上所赐,即便是脱,也是要皇上来脱。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肖尘的脸色,渐渐的阴冷下来。 之前,他对于太子并没有过多去在意,只是从众人的耳朵里,听到了憨厚,仁义的夸奖。 而今天,看着眼前这连自行站立都有点困难的朱高炽,肖尘彻底将自己以往对太子的印象推翻。 憨厚,只是他的假象。这是一个地道的伪君子,而且愚蠢至极。 “好,既然你说紫衣是你的束缚,有骨气的话,自己脱下来。”面对肖尘的辱骂,朱高炽毫不示弱。 现在,自己被困大牢,即便心中有着想将肖尘杀死的念头,也是无力可使。 但是,这毫不影响他用语言,对肖尘进行反击。他相信,肖尘还没有胆子,将自己也活活摔死。 肖尘笑了起来,伸手缓缓解开了紫衣的扣子,漏出了下面那皂色的校尉服。 片刻功夫,那一身鲜艳的紫衣已经被他脱下,随手的扔在了一边。 “太子殿下,既然你千方百计的要我脱掉紫衣,若是不满足你的要求,显得我不大方。只是,您可别哭着求我穿回紫衣。” 肖尘灿烂的笑着,向着那有点发蒙的朱高炽走去。 第261章 我怕你打我 看着一脸微笑,向着自己走来的肖尘,朱高炽脸色大变。 若是说刚才身着紫衣的肖尘只是让自己感觉愤怒,那么眼前的肖尘却是隐隐让自己感到一丝恐怖。 “啪”,一记耳光,就抽在了朱高炽那肥大的脸庞上。 “你,你为什么打我?”朱高炽颤抖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小床里面挪去。 “打你,那肯定就是看你不爽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需要别人回答,这么大的脑袋你还真是白长了。”肖尘嘿嘿的笑着,抬起右手放在眼前看了看。 这一耳光,彻底的将朱高炽给打怕了。 他没想到,肖尘居然真的敢和自己动手。 无论是当年留守燕京,还是之后父皇御驾亲征,留着自己监国,身边之人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点头哈阳,一副努力讨好的样子。 而今天,一名最底层的校尉,居然敢打自己,而且还是打在自己脸上。 “此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的。”朱高炽浑身颤抖着,想要抬出明成祖,来将眼前好像“疯魔”了一眼的肖尘拉回现实。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刚才巴掌留下的掌印上,使得那红色手掌印,竟然渐渐变成紫黑,俨然已经是有瘀血形成。 “你是猪脑子,还是说你这大脑袋里长得都是屎?现在还敢用皇上来威胁我?你感觉,我会怕么?” 说着,肖尘照着朱高炽那厚厚的嘴唇,啪啪又是两记嘴巴子。 “你,你。。。”朱高炽眼中带着一丝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想要说出的话,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嘴角溢出一丝丝的鲜血,两片嘴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活脱脱两根坏掉的腊肠一般,黝黑铮亮。 “你说你,把自己吃的跟个猪一样的,连走路都要别人扶着,还活在世上干什么?你的两个兄弟,哪一个没有你精神,没有你英勇善战?一副憨厚的样子,却用尽办法将他们打压下去,若不是太祖当初立你为燕王世子,这太子的位置还有你的份?” 肖尘像个泼妇一般,用着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数落着朱高炽。 说起自己的身材,朱高炽心中一阵阵的痛。 这是自己的弱点,也是他最自卑的地方。而今却被肖尘将这个弱点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朱高炽感受到了无尽的屈辱。 “长相乃是天生,我有什么办法。你用我的身材来侮辱我,只说明你很肤浅。”朱高炽虽然心中异常恐惧,但还是据理力争。 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有着一颗隐忍而又坚强的心。 他不想肖尘将他心境就这么的破坏掉。 “一母同胞,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你就不要自欺欺人的为自己好吃懒做找说法了。别人军前征战,你躲在屋里看圣贤书,你这圣贤书读得不错啊。不但学会了以虚假的憨厚示人,更是学会了用阴谋诡计来打败自己的对手。你还真是那种背地里当婊/子,明面里立牌坊的货色。” 肖尘口无遮拦,将所有的粗话都骂了出来。 “你你你,你太过分了。”朱高炽撅着两片大厚嘴唇,心中委屈的想要哭出来。 肖尘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痛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天生的,我有什么办法?你对我不满,杀了我我也认了,可你却是如此的羞辱与我,到底意欲如何?”朱高炽开始大声的咆哮着。 肖尘抡起手掌,做了个又要呼上去的动作,到了朱高炽的脸跟前,却又停了下来。 可朱高炽早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双手抱着脑袋就向床里面躲去。 一心注意着肖尘的巴掌,却是忽略了自己的墙壁的距离。“砰”的一下,脑瓜子直接撞在了墙上,开始“嗡嗡”作响。 “看看,看看,你自己说自己蠢不蠢?我都没打你,自己用脑瓜子往墙上撞。那可是石头,你撞上去不疼么?自己好吃懒做造成的接过,非要用天生两个字来背黑锅,你就不能有点担当么?”肖尘摇了摇头,似乎很是失望的长叹了一口气。 揉着自己脑袋上的那个大包,朱高炽有点诧异。 这肖尘虽然一直在折磨自己,可看见自己的这副囧样,他理应高兴才对,为何还会叹气? 莫非说,父皇也是看出来,自己如今这一切,也都是因为懒,才造成的? 而命东厂将自己抓来,然后安排肖尘故意这样对待自己,让自己受点委屈,受点苦,真正的成长起来? 不得不说,这朱高炽还真是个人才。至少,这种乐观的态度,让他立于了不败之地。 肖尘脱掉紫衣,原本就想着,将这朱高炽好好的折磨一下。 敢背后针对自己,不将他弄死,已经是给了明成祖天大的面子了。 那曾想,这货心里居然将这番折磨当成了一种历练。 “这句话,是父皇让你说的么?”朱高炽靠在墙上,试探着问道。 “哪一句话?” “我能不能有点担当?” “你还真能想。不过,你也只有这样想了。你被抓到了东厂,你的俩兄弟,恨不得你死在东厂大牢。若你真死了,这大明江山,他们又可以继续去争夺了。”肖尘道。 “这个我知道,只要我一天不登基,他们就会对皇上的位置虎视眈眈。” “知道,知道你还替他们求情?你是养虎为患啊?若不是看在他们性格残暴的份上,我就弄死你,让他们当太子好了。” 肖尘转过了身子,看都不想看朱高炽一眼。 他还真的想不明白,这货凭啥敢让自己脱掉紫衣。有着紫衣的束缚,自己还得顾虑什么。 可这一旦脱掉紫衣,还不是想揍谁就揍谁么?大不了连皇上也不伺候了。 天下之大,想去哪里去哪里,谁又能奈我何? “你能不能将你的紫衣穿上?”看着肖尘不再打自己,朱高炽摸摸嘴唇,又摸摸火辣辣的脸庞说道。 “为啥?你说脱就脱,说穿就穿啊?” “我怕,怕你打我。” 肖尘:“。。。。。。” 第262章 想不想帅气 不能说朱高炽没有骨气,燕京被困的时候,面对建文帝的十万大军,他愣是将燕京给守了下来。 只是,面对肖尘,这可不是骨气不骨气的事情。 他根本不按套路来。 若是面对民族大义,朱高炽就是赴死,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 可是,这脱了紫衣的肖尘,还真的和他说的那样,没有了束缚,哪还有一点朝廷人员的样子,纯粹就是一个混迹于市井的流氓无赖。 和他相对抗,除了自取其辱,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要不,你还是穿上紫衣吧。”朱高炽再一次说道。 只要能哄骗的他,不再收拾自己,只要从这东厂大牢出去,再想办法将他弄死也不迟。 “不穿了,这几天我就这样好好的陪陪你。”肖尘的嘴角又泛起一种诡异的笑意。 “其实吧,我感觉你穿着紫衣,特别的帅气。可以说,这紫衣和你的气质太般配了。”说出这句话,连朱高炽自己都想抽自己几下。 这话也太虚伪了吧。 可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理由说出来。 肖尘一愣。帅,这货的脑子里还有帅这个字?一个歪主意瞬间又蹦了出来。 “其实呢,只要你将身上的肥肉都减掉,也是很帅的。知道当初皇上为啥想立汉王为太子?就是因为他身材好,魁梧又帅气。你这一堆烂肉,别说东宫的那些侍女背过身都得准备个痰盂去呕吐,估计你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这幅尊容吧。” 肖尘开始循序“引导”。 提起此事,朱高炽的大脑袋,立刻就低了下去。 这事,肖尘还真的说对了。 在东宫的时候,好几次侍女伺候自己洗漱,转过身就用一个丝帕捂住了嘴巴。 但是,自己还问了那侍女怎么回事,侍女回答,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现在想想,那侍女明显的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唉,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改变?可若是因为这幅模样而被父皇剥夺太子之位,我心里也太不甘了。”朱高炽心情郁闷的道。 其实,在肖尘的心里,虽然这朱高炽背后针对自己,让自己很是不爽,但至少他没有另外两名皇子那般残暴。 若是由他继续做太子,以后继承大统,大明子民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这几天,就将他折腾的以后不敢针对自己就行,至于太子的位置,自己也就不动手脚了。 “先将你身上这些多余的烂肉给弄掉,整个人就会精神很多。”肖尘笑着道。 “这个,不容易吧。其实,你没有说错,我这个人很懒,又特别能吃。而且,吃饱了就想睡觉。”朱高炽有点尴尬的道。 “这都不是问题,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在东厂的这段时间,任何吃的东西都没有,每天就是三碗清水。” “这不行吧,还不将我饿死在东厂啊?”朱高炽一脸痛苦的说道。 其他的事情凑合一下也行,只是,若是没有吃的,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肖尘抬起脚,在朱高炽那满是肥肉的大肚子上碰了几下。 那肥大的肚子,紧绷在朱高炽的衣服里面,随着肖尘的触碰,像一大块豆腐般,颤抖了起来。 “看看你这大油,半个月不吃饭都饿不死你。我这也是建议,你若是不想帅气一点,我还真的就不管了。减掉这一身肥肉,从形象上你就和皇上比较接近了,你再想想,你的那两位兄弟,和你相比,他们的优势已经是荡然无存,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成就感?”肖尘淡淡的说道。 朱高炽靠在墙上,心中却是在偷偷的骂着肖尘的祖宗十八代。 我今年都已经四十三岁了,你和我帅气,是不是想挖苦我啊。转念又一想,若是自己真的没有这么胖,站到父皇的身边,看起来是不是更像大明储君? 不知不觉间,朱高炽那带着一个紫黑色手印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一想到没有饭吃,那笑容又渐渐消失,变成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有没有可以吃饭,又能将这一身肥肉去掉的办法?”朱高炽弱弱的问道。 “有啊,你坚持锻炼,高强度的锻炼。” “可是,我实在是不想动。”朱高炽道。 “若是有人在你后面拿着棍棒追你,你还能静静地坐着么?”肖尘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这,我还是让这一身肥肉在身上吧。”听了肖尘的办法,朱高炽彻底的丧失了去掉这一身肥肉的幻想。 摇了摇头,肖尘笑道:“这里是东厂,可不是东宫,你说的话还想不管用。” “你,你想干什么?”朱高炽紧紧地的贴在墙上,不禁浑身又颤抖起来。 “当然是帮你去掉这一身肥肉了。”嘿嘿笑着,肖尘举起手掌,就做了一个要伸手打过去的样子。 朱高炽急忙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小床的另一头,挣扎着站了起来。 肖尘也不着急,将手掌高高举起,缓缓的朝着朱高炽走去。 喘着粗气,朱高炽就要往一边躲闪。 可是,他是在是太胖了,每挪动一步,都气喘吁吁似乎能够憋死一般。 尽管手扶着墙壁,可那残疾的左脚却是让他的速度更是大打折扣。 就他这体型,正常行走已经很是困难,加上左脚残疾,一高一低的起伏着移动,更是耗费体力。 连十步都没走出去,人已经扶着墙壁,摊倒在地上,脸憋的通红,大口的喘着气。 “唉,”肖尘放下了手掌,双手背负站在朱高炽身前:“看来,你左脚的残疾,是你一大弊病啊。这样一高一低的走路,哪里有点帝王形象,纯粹就是一个瘸子么。” “这,这是天生的,你这样侮辱我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朱高炽心中很是憋屈。 若不是自己左脚残疾,怎么会不知道去锻炼身体。连走路都是问题,谈什么锻炼身体。 “看来,这通过锻炼来去掉肥肉的办法是行不通了。当务之急,就是先解决你的左脚残疾才是。”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你有办法?”朱高炽弱弱的问道。 若真能医治好自己的左脚残疾,对于肖尘殴打自己一事,不予追究又如何。 “我当然有办法。”肖尘灿烂的笑了起来。 第263章 第一次手生 对于朱高炽来说,人生最大的败笔,就是这一身肥肉和左脚的残疾。 两者结合在一起,使得自己走路都成了一种奢望。 平时,没有人搀扶,只要一走路,就会摔跟头。此事,也成为了自己那两位弟弟取笑自己的话题。 而今,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朱高炽顿时觉得,只要能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行走,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可有可无一般。 而刚才,听肖尘说有办法医治好自己的左脚残疾,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涌出了一种感激之情。 “你若是能医治好我的左脚残疾,就是让我放弃太子之位我都愿意。一辈子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即便是掌控着大明最高权利,又能如何?”朱高炽道。 听闻此言,肖尘不禁一怔。 没想到,这左脚的残疾在朱高炽的心里,竟让他自卑到这种地步。 而要报复一个人,最解恨的方式,就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既然这朱高炽最大的伤口就是左脚残疾,那就在他的这个残疾上,再动一番手脚。 肖尘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心肠。 相反,只要得罪了他,他一定会睚眦必报,而且是成倍的报复。 让朱高炽活着,那是因为三名皇子中,只有他能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 不过,作为背后针对自己的主谋,其他从犯都已经被自己摔死,而刚才的几个耳光,恐怕是连利息都不够支付。 双手背负,肖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看着朱高炽:“想要治好你的残疾,首先得了解你这残疾的原因。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有后天造成的。” “我这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七八岁的时候,在外面玩耍不小心摔倒,正好左脚卡在了路边的石缝里,左脚脚腕就骨折了。当时害怕疼,我并不配合郎中的治疗,最终就落下了终生残疾。”朱高炽有点懊恼的说道。 “这样啊?!”肖尘摇了摇头,“那我也就没办法了。你还是就这样一高一低的挣扎着行走吧。虽然难看了一点,可别人最多背后说三道四,当面,还是没有人敢取笑你的。” “你不是刚才都说有办法,为何通说我这是意外,又说没办法了?”希望落空,朱高炽心中很是急躁。 就像肖尘说的,即便自己一高一低的走路,也没有人敢当面取笑自己。 只是,那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更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自己这一生,虽然没有做皇帝,但是监国的时候,也是达到了权力巅峰。可是,即便如此,这左脚的残疾,还是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刚刚看到一点希望,他愿意再次让希望破灭。 “小时候都怕疼,这左脚骨折已经长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定型。而今,想要重新正骨,比之以前更会疼痛百倍。所以我说,还是算了吧。”肖尘无奈的道。 “小时候是不懂事,而今,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被人耻笑,这一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能医治好我的残疾,多疼我都忍受的了。”咬了咬牙,朱高炽道。 “你可想好了,会非常的疼。”肖尘一脸认真的道。 “我想好了,你动手吧。”朱高炽斩钉截铁道。 “那行,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于说,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可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躺一年都行。” “好,那你过去,先躺在床上。” 听了肖尘的话,朱高炽毫不犹豫的扶着墙壁,走到那小床边上,一骨碌就躺了上去。 其实,这么多年,朱高炽也是多方寻医,想要医治自己左脚的残疾。 只是,那些太医们,却是没有人敢对此下手。 这种疼痛,若是惹得朱高炽不高兴,来个满门抄斩,可就亏大方了。 与其给家人带来横祸,还不如说自己治疗不了,哪怕是落下一个庸医的名声,也比满门抄斩强过不知道多少倍。 肖尘走到床前,伸手在朱高炽的左脚腕摸了一下。 “你这脚腕的骨头长歪了,所以就比右脚短了那么一截。将骨头弄直,这件事情就迎刃而解。”肖尘淡淡的说道。 听着肖尘的话,朱高炽心中也是思量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你看着办吧。”朱高炽道。 “你等一会,我得准备一些道具去。”肖尘站起了身,走出了牢房。 盏茶功夫,肖尘又走进了牢房。 左手手里拿着一个榔头,右手拿着短短的一截木头。 看见肖尘所谓的道具居然是榔头,朱高炽额头的冷汗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来。 “看你这冷汗,怎么,又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肖尘不屑的说道。 “是有点怕,不过,我不后悔。榔头是用来正骨的,我怕能想得到,那一截木头,是干什么的?”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朱高炽问道。 “这个啊,是怕你忍受不住,咬了自己舌头,往你嘴里面塞的。”举起木楔子,肖尘就要塞进朱高炽的嘴巴。 看着那半截已经是木炭了的木楔子,朱高炽将头转向了一边。 “要进嘴的东西,能不能换个干净点的?这半截木头半截烧过的样子,你从哪里随便捡来的?”朱高炽有点嫌弃的问道。 “这木头,就是他们生炉子留下的。就这,我还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若是嫌弃不干净,这骨头我不正便是。”说着,肖尘转身,就要离开。 “别,别,别。我不嫌弃了,你正骨吧。”朱高炽急忙道。 难得遇见一个可以祛除自己心病的人,怎能因为一些小节,而就这样放弃。 “张嘴。”肖尘又转了回来,举起木楔子,命令道。 朱高炽眼睛一闭,将嘴巴大大的张开。 肖尘手中的木楔子,一下子就捅进了朱高炽的嗓子眼。 “咳咳咳。”朱高炽脸憋的通红,立马干呕起来。 “第一次,深度把握的不是很到位,有点深了哈,对不起。”肖尘尴尬的一笑,将木楔子往外拔了一点。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根绳子。 “为了防止殿下乱动影响正骨,就先委屈您一下。” 肖尘嘿嘿一笑,麻利的将朱高炽结结实实的捆绑在了小床上。 第264章 手术终成功 京城的二月,天气依旧阴冷。 田野里,个别不知名的小草,却是努力的向上顶着,冒出短短的一解绿芽。 田间地头,也渐渐的有了人影。 有挥着?头,使出浑身力气翻地的。有挑着担子,开始给田地施肥的。 而在东厂大牢,肖尘却笑眯眯的看着小床,准备给大明太子做一个“仁义”的正骨“手术”。 朱高志将头转向里面,双眼紧闭,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肖尘将榔头高高举起,“砰”的一声,就砸在了朱高炽的小腿肌肉上。 “嗯,嗯。”嘴里发出一阵哼唧声,朱高炽疼的换身扭动。 可自己被牢牢的捆绑在小床上,嘴里又塞了个木楔子,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头顶的冷汗,哗哗哗的往下流。 “哎呀,没瞄准。你这身肥肉,太影响我的判断了。”肖尘埋怨着,又举起了手中的榔头。 “咔嚓”一声,这一榔头,准确无误的将朱高炽左脚腕那弯曲的骨头彻底敲断。 朱高炽拼命的挣扎着,晃动的小床似乎都要散架一般,“咯吱咯吱”的响。 “这样不行啊。”肖尘伸手,在朱高炽的断骨处揉捏了几下,“虽然砸断了骨头,可长度还是不够。这正骨失败了。” 虽然嘴里不能说话,可朱高炽的心里又开始问候肖尘的祖宗十八代。 将我的骨头砸断,然后告诉我长度不够,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这是故意折腾我么? “殿下,要不我帮你将右脚的骨头也砸断,再砸短一点,这样一起生长起来,长度就一样了?”肖尘拍了拍朱高炽一直发抖的后背,询问道。 朱高炽现在都后悔死了。 自己脑子抽什么筋,怎么会相信这个人的说辞给自己正骨。 这分明是报复自己么。 可事到如今,左脚腕已经被砸断,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殿下,您倒是说句话,我这个想法你同意不?若是同意我就继续,不同意那就这样了。”肖尘的语气,似乎有点不耐烦。 朱高炽转过头,努力的摇晃着脑袋,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不同意?”肖尘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本来想着,两个腿弄一样长,一定可以平稳的走路,既然你不同意,那就躺着慢慢恢复吧。不过,再长好,这两条腿的长度,差距会更大,起伏会更明显。” 听见肖尘这么说,朱高炽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正骨,越正越离谱,自己还怎么活?! 算了,就按他说的,将右腿也砸断吧。 面对着肖尘,朱高炽支支吾吾的又使劲的点头。 “你同意了?”肖尘确认着。 朱高炽努力的点头。 “那好,你再忍受一下,这正骨马上结束。”肖尘嘿嘿一笑,又抬起了手中榔头。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朱高炽的右脚腕上。 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刺激着朱高炽全身每一寸神经。终于双眼一瞪,晕死过去。 看着一动不动的朱高炽,肖尘“砰”的一声,干脆利落的将他的骨头敲断。 对于武术,肖尘有着极高的造诣,在京城基本上是无人能敌。可是对于正骨,可只会砸断,哪里懂得什么接上。 不过,这可是大明以后的皇帝啊,若是双腿残疾,还不叫人笑死? 摸着自己脚腕骨头的样子,肖尘将朱高炽的骨头对在一起,又从怀里拉出一件陈旧的校尉皂服,撕成布条,放在手边。 这才慢条斯理的拿出两张膏药,敷在了朱高炽的脚腕上,开始用布条帮他将脚腕固定好。 这膏药,是东厂校尉平时自备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至于效果到底如何,肖尘也不知道,反正他是从来没有用过。 不过,既然是上面发的膏药,多少应该是有点用。敷上总比没有强。 看着昏迷在床上的朱高炽,再看看自己的“杰作”,肖尘的心头浮起一种浓浓的成就感。 将榔头提在手上,又弯腰将自己扔在地上的紫衣捡了起来,微笑着走出了大牢。 忙活了半天,时日已经是后半晌。 段天明和杜少勤,坐在火炉房的地面上,背靠着墙壁,嘴角留着哈喇子,还在酣睡。 “唉,这陈年老酒的后劲还真是大,二人到现在居然都没有醒来。”肖尘嘴里嘟嘟着,将紫衣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扔,叮嘱了一下大牢校尉们注意警戒,便出了大门,径直向着皇宫走去。 这从江南回来,没有及时进宫复命,被皇上训斥了一顿。 而今天,抓捕太子这么大的事情,几乎惊动了整个京城,若是不给皇上复命,估计还得一顿臭骂。 趁着现在没事,去和明成祖聊聊天。 不得不说,明成祖真是一位勤奋的皇帝。不是在御驾亲征,就是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 虽然免不了劳民伤财,可建立的功勋,却也是有目共睹。 此刻的明成祖,正在御书房里查看着关于三月大阅兵,地点选择的百官建议。手头有关此事的奏折,也是放了有一尺多高。 一身皂色校尉服的肖尘,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外。 “皇上,紫衣校尉求见。”门口的值守太监小声的向着门内轻轻喊道。 “让他进来。”里面传出明成祖平和的声音。 自从肖尘从杭州回来,明成祖已经下令,紫衣校尉在皇宫自由出入,任何人不得阻拦。 今个,他虽然一身皂衣,可那张脸,已经是整个皇城侍卫心中的阎王面孔,谁也不愿意触那个霉头。 禁军内部,包括各个重要关口把守的锦衣卫,都已经命人给肖尘做了画像,在内部传阅着,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一路上通行无阻,只到了御书房门口,值守太监才将他拦了下来。 听见皇上的应允,值守太监方才缓缓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躬身退至一边。 对着值守太监礼貌性的点点头,肖尘走了进去。 正要行礼,明成祖却是眉头紧锁,喝住了他:“你这是什么打扮,紫衣呢?” 肖尘一怔,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皂衣,苦笑了一下:“太子殿下说,我不配穿紫衣,他让我脱掉了。” 一个屎盆子,就扣在了朱高炽的脑袋上。 第265章 太子不能废 “他算个什么东西,朕御赐的紫衣,轮得着他来指手画脚?”明成祖勃然大怒,手中的奏折猛拍在案几上,“只是监国了几天,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大明皇帝?朕还没死,朕还在龙椅上坐着呢!” 威严的面孔上,渐渐浮现出一股杀气。 “皇上消消火。”肖尘急忙说道,“太子可能是因为紫衣代表的是皇权,我一个外姓人,不适合染指紫色而已。他哪里敢将皇上您不放在眼里,在他眼里,自己虽然以后会是皇上,可毕竟目前只是太子而已,岂敢随便造次。” 看似劝慰皇上的一番话,听在明成祖的耳朵里,却如同火上浇油,那要换皇太子的想法,重新进入了脑海。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拿下你的太子之位,天下人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朕一生都在为大明鞠躬尽瘁,御赐一件麒麟紫衣,你都要指指点点,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明成祖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朕一生都在为大明努力,却没有将自己的儿子管教好,在大明子民的心目中,恐怕会成为一个笑柄。即便是朝臣,有不同意见,朕也允许他们提出来,何况是太子。作为储君,更应该明辨是非,为朝臣做榜样。就算对于朕御赐紫衣不满,直接了当的和朕说不行么,非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明成祖似乎是有点心痛。 肖尘微笑着,将案几上的茶碗往前轻轻一推。 “皇上年纪尚轻,或许是受了他人蛊惑才会做出如此惹皇上生气的举动。只要能改,皇上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小,你说他年纪尚小?他今年已经四十三,连孙子都已经有了,你说他小?”明成祖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 这个办案心思缜密的人,今个说的话,怎么一句比一句离谱? 肖尘呵呵的笑了一下:“太子的年龄是不小,可他一直在您的呵护下长大,哪里经受过什么风吹雨打。一个万般宠溺之人,没有感恩之心,夜郎自大,也属于正常。只是皇上以后严加管理,太子成为大器,也是指日可待。” 将身子往椅背上靠去,明成祖鄙夷的看了肖尘一眼:“你意思他可以大器晚成?看看他那一身肥肉,走路都不利索,以后上朝还要人抬着,这哪里是皇上该有的形态,这就是一个废物。” 人的心思,还真是奇怪的难以琢磨。 都说,爱屋及乌。可一旦心里排斥,那么对方所有的优点都会成为缺点,原来的缺点,也是被无限放大,不可饶恕。 可怜的朱高炽,正躺在东厂大牢里,承受肖尘的“正骨手术”,父皇这边,已经将他骂的一文不值。 “那以皇上的意思,哪一位皇子,具备皇帝之姿?”肖尘颇有深意的问道。 一句话,竟然将明成祖问的一怔,有点接不上话来。 无论汉王,赵王,都是英勇善战之辈,更符合明成祖心目中皇帝的形象。可自己已经将他们彻底的打入了“冷宫”。 此刻,若是说他们具备皇帝之姿,等于自己给自己了一个嘴巴子。 但这太子,实在是让自己大为恼火,心中废除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这一点,朕很困惑啊。眼看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明的江山交予何人之手,还没有着落,这一点上,朕是个失败的皇帝。”明成祖不由得长长的叹息一声。 肖尘明白,明成祖现在废除太子的想法已经极度强烈,差的就是他人的一个建议。只要有一道声音赞同废除太子,那朱高炽这储君之位,恐怕真的就不保了。 吃着百家饭长大的肖尘,虽然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也没有什么圣人的情怀,可是老百姓的疾苦,他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 一个皇帝,只要为老百姓想的多一点,那就是一个好皇帝。 至于说虚伪,耍阴谋,那只是为政的一种手段而已,并不是最终目的。 汉王朱高煦,残暴成性,杀人不眨眼,和明成祖有着八分的相似。但是,他没有明成祖的魄力,更没有明成祖的雄才大略,不是皇帝的合适人选。 赵王朱高燧,没有那么残暴,可也没有什么脑子。做一个亲王绰绰有余,做皇帝,还真的治理不了一个国家。 太子虽然体态入不了正常人的眼睛,但他的脑子,刚好弥补了这一点。加上他以憨厚的性格示人,继承了大统,老百姓的事情一定会放在第一位。 虽然身体不如两位弟弟,可治理国家,用的是脑子,并不是四肢。 所以,这太子还是废不得。 “多年的监国成果,无不显示着太子还是有着治理天下的才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上若是多想想太子的长处,便会发现,其实他是您唯一合格的继承人。”肖尘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道。 “他背后针对你,还让你脱掉了紫衣,你还替他说话?”明成祖似乎有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更希望从肖尘口中说出来的是汉王,或者赵王,适合做自己的继承人。 “皇上,”肖尘将手一拱,“针对属下,那也只是太子的私事而已。即便是让属下脱掉紫衣,在属下看来,也是太子维护皇家权力的表现,都能理解。但这些事情,都不能磨灭他监国期间,所建立的业绩。您问的是,谁更适合做您的继承人,继续治理大明,属下也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听了肖尘这一番话,明成祖心中将十几年来,三位皇子各自的表现在心中逐一的回顾了一番,脸上的气恼,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话虽如此,可东宫的那些心机不正之人,朕还是不愿意他们继续出现在东宫。”不得已,明成祖换了话题。 肖尘嘿嘿一笑,往案几前凑了过去:“虽然朝廷培养官员不容易,可有时候也不得不接受一些事实。这几名参与太子家宴的官员,皇上永远都不会看见了。” 明成祖一愣:“你已经将他们都处理了?” 肖尘摇摇头,面带遗憾的道:“属下哪里有那么残忍。本想好好的劝说他们改邪归正,可他们竟然一个个都畏罪自杀了!” 明成祖脸上一阵抽搐。 什么时候,连畏罪自杀,都开始成群结队了。 第266章 街上流言起 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明成祖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尘此人,用起来真是趁手的不行。自己下令抓捕太子,身边的这几个人多事之人,肖尘已经让他们“畏罪自杀”了。 而自己想换太子的心,他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却又千方百计的为他说好话。 明成祖心里还真是搞不明白,这肖尘到底在想什么。 “那就将太子在东厂关一段时间吧。等过一段时间,朕忘记了他做的这些事情,再考虑要不要放他出来。”明成祖沉思了一下,缓缓的说道。 “皇上,属下有一个想法,想和您商讨一下。”肖尘挤了挤眼睛,一脸媚笑的道。 “什么事情,说。” “皇上之所以对太子意见颇大,有很大的原因,是太子的形象问题吧?!属下有一个想法,在东厂关押的这段时间,对太子进行体形塑造。”肖尘神秘的道。 明成祖一脸的懵,似乎有点听不懂。 “体形塑造,是个什么东西?” “嗨,怎么说呢,就是将太子那一身的肥肉减下去,让他看起来英俊潇洒一点。”肖尘笑着解释了一番。 “我以为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呢,原来是瘦下来。”明成祖有点不以为然,“他的肥胖,是体质的问题,想要瘦下来,恐怕是有点难度。再说了,就算是瘦下来又怎么样?走路还不是要人扶着。” 很明显,明成祖对于太子的体型很不满意,尤其是他的左腿残疾,更是耿耿于怀。肖尘的这番想法,也无异于天方夜谭,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 “这个,到时候属下给皇上一个惊喜便是。”肖尘神秘的道。 明成祖抬头,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别说的挺好,到时候给朕一个惊吓还差不多。就那一摊烂肉,朕看你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肖尘嘿嘿笑了起来:“到时候,若是不能给皇上一个惊喜,皇上再立新太子,属下绝不阻拦,而且一心支持。不过,在太子没有塑形完毕之前,还希望皇上不提废除太子的事情可好?” “为什么?”明成祖不禁问道,“这才半天的功夫,太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的力挺与他?他那番的针对与你,又让你脱了紫衣,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怨恨?” 对于肖尘,明成祖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但也了解了七八成。他绝对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远的不说,就这次抓捕的四五名朝中官员,他一声不吭的就让大家“畏罪自杀”了,这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地道的瑕疵必报之人。 而这样一个手段残忍的人,却一个劲的替太子说好话,这似乎很不正常。 “说是一点都不介意,那是骗人的。不过,据属下对三位皇子的了解,太子的心性,更适合治理天下,为民造福。”肖尘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看着肖尘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明成祖沉思了许久。 “好,朕答应你,暂时不考虑有关于太子的事情。” 肖尘脸上一喜:“属下复命完毕,这就告退。” “去忙吧。”明成祖板着脸,挥了挥手。 看着肖尘出门那皂色的背影,明成祖的心底感到一阵阵的欣慰。 这肖尘,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从来没有和朕要求一官半职。更是想不到,在他的心目中,百姓的位置竟然高过自己。这样的人,朝廷中可是不多。 日出日落,按照林尚礼的安排,肖尘守在东厂大牢,不知不觉七八天就匆匆而过。 每天除了给朱高炽换一下脚上的膏药,听着他那要吃要喝的哀求声,便是几个人围在火炉房里,烤着肉,喝着那陈年的老烧酒。 或者是找廖向河聊聊天,又或者逗一下李安的小儿子,日子倒也过的很是舒坦。 而刑部,也是经过七八天连续不断的堂审,把江南一案的来龙去脉弄了个七七八八。 刑部后堂,李安爬在那他临时搭建的小床上,一边听着刑部侍郎汇报的情况,一边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腰部。 这几天,白天进行堂审,网上整理卷宗,这一番劳累下来,李安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一般。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肖尘要将这个功劳分给自己一半了。 “肖尘这家伙,感情是害怕麻烦,才不愿意自己审理这些官员。”李安心中嘀咕着。 一想起肖尘,李安豁然想起,前几日,自己收了汉王两万两银票,还没有给肖尘送去。 今日,刑部不是太忙,刚好有时间去东厂溜达一圈,顺便看看自己的妻儿。 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给手下吩咐了一番,独自一人出了刑部大门。 刑部的位置,在皇城的东南方向,而东厂的位置,则是在皇城的东边。这要从刑部走到东厂,几乎要将整个京城的外城绕上大半圈。 由于去见自己的妻儿,李安特地脱掉了朝服,换了一身便装。用手将揣着银票的胸口摸了摸,方才四平八稳的哼着小曲,向着东厂的方向走去。 京城的百姓,家中有田的,早已下地忙碌去了。 在街上溜达的,不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便是为生计忙碌的生意人。 偶尔在靠墙的地方,也会有着三五个人聚在一起,晒着太阳,天南地北的侃着大山。 “你说,那太子被抓进东厂,还能不能再出来?” “这个谁知道呢,估计是出不来了。” “可不是,听说一同抓进去的几个人,当天就畏罪自杀了。” “什么叫畏罪自杀,我看是被东厂的人弄死了差不多。” “东宫的人,东厂的人也敢随便弄死?” “太子都被抓了,东宫的人还有什么依靠?被弄死,那也一定是皇上的旨意。” “搞不好,这太子要换人了。” “那可不。太子何德何能,一个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的人,怎么去治理天下。” “你说的对,我看啊,这太子,还是立汉王比较合适。骁勇善战,和当今皇上太相似了。” “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汉王就带兵英勇杀敌,不立太子,实在是有失人心啊。” “。。。。。。” 听着街边众人的理论,李安眉头微微一皱。 不过,这又和自己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啊?! 第267章 见钱便眼开 向着那闲聊的人群看了一眼,李安继续向前走去。 这个时候,还在街上闲聊的人,都是一群吃饱了闲得蛋疼之人,没必要听他们那些一面之词。 不过,肖尘前几天抓了太子一事,却真的是传的沸沸扬扬。但是,说是其他人被当天处死一事,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忙,还是其他缘故,自己这个刑部尚书都不清楚,街上的这些人,又是从何得知? 李安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从他们的嘴里有模有样的说出来,还真是让人另眼相看。 走大街上去往东厂,等同于一个弓背。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给自己省点脚力,李安拐进了一条小街道,准备抄个近路。 这条背一点的街道,是一个小小型菜市场。 街道的两边,乱七八糟的摆着大小不一的摊位。 卖菜的,卖肉的。蔬菜种子,鸡鸭鱼鹅,还真是应有尽有。 一道道高亢的叫卖声,和为了讨价还价而吵得耳红脖子粗的路人,无不显示着京城的风土人情。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带来的烟火气,李安小心翼翼的从中间穿行着。 在小街道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宰杀活鸡的摊位。不知道是价格低廉,还是鸡肉品质上乘,周围竟然围了十几名等待的百姓。 或许是等的无聊,众人便一五一十的聊着。 “听说那汉王不日就要进京了。” “汉王,哪个汉王?被皇上贬出京城的二儿子?” “看你孤陋寡闻的,整个大明还有几个汉王,当然是二皇子了。” “这是皇家的事情,和咱老百姓有啥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吧。汉王这次进京,是奉皇上之命。搞不好,会被立为太子。” “这样啊。汉王被立太子,也是顺应民意。一名一直跟随在皇上身边骁勇善战的皇子,理应继承大统。” “可不是。看看咱们如今的太子,身体残疾也就算了,你好好的做你的太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非要出什么幺蛾子。这下好,锒铛入狱了。” “要我看,这太子本身就不应该被立为太子。若不是因为长幼有序,太子的位子怎么会轮到他。” “一个憨厚的人,怎么配做皇帝。只有汉王才是太子最合适的人选。” “。。。。。。” 听着他们的议论,李安不禁驻足听了起来。 这太子入狱才多久,则么京城到处都在议论此事?而起,一边倒的拥戴汉王。难道。这汉王真的要回来了? 可是,自己怎么说也是汉王在朝中的眼线,虽然是被逼了,可也不至于都没有他们消息灵通才是。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了想,实在想不明白。李安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李安虽然加快了脚步,也是一个多时辰之后,才来到了十三役驻地。伸出手,在那大门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 随着大门被拉开,一个脑袋伸了出来。 正要进行驱赶,看清楚了李安的那张脸,不由得一愣:“尚书大人,您怎么到十三役来了?” 说着,又在李安的身后看了看,确定只有李安一个人,心中更是疑惑。 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居然身着便装,一人前来十三役,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你认识我?”听见对方称呼自己,李安也是吃了一惊。 这十三役的人果然是与众不同,普通看门的校尉,也认识朝廷大员。 “呵呵。大人来此有事?”校尉笑着,询问道。 十三役的校尉,没有固定谁来看守大门。都是轮流制。 而这名校尉,刚好在尚书府当过暗哨,所以识得李安。但是,这种事情,属于东厂机密,又怎会轻易说出。 “我来找紫衣校尉,不不不,找紫衣千户。”李安笑着说道。 几日前,肖尘已经被提升为东厂千户,同时还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那工部的将军府也马上落成。 而今的肖尘,已经不再是东厂的普通校尉,再称作紫衣校尉,显然有点不合适。 “肖兄弟和段役长,奉命在东厂大牢值守。大人若是有事,可以去大牢寻他。”校尉客气的说道。 “大牢?我还真不知道东厂大牢怎么走。”李安尴尬的一笑。 校尉走出大门,朝着正北方向一指:“大人一直走便是。” 此时的肖尘,正独自一人在火炉房里烤着炉火。 段天明和杜少勤二人,烧酒喝的有点多,挤在杜少勤的房间里面呼呼去了。 “看样子,这大牢扩建的事情得抓紧了。没有个休息的地方,还真是不方便。”往炉子里又填了两块木炭,肖尘胳膊抱在胸前,准备靠在墙上眯一会。 “千户大人,刑部尚书李大人说有事找你。”一名校尉站在火炉房的门口,朝着里面恭敬的道。 “什么千户不千户的,以后继续叫我肖尘。”肖尘有点生气的道。 “是。”校尉急忙应道。 “你刚才说什么,谁来了?” “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在大门外候着。”校尉急忙回答。 “这家伙不在刑部好好审案子,跑东厂大牢干什么?让他进来。”肖尘伸了个懒腰,双手在脸上搓了几下,使得自己清醒一点。 不一会,李安来到了门口。 脸上带着一种媚笑,双手抱起,腰身微微一躬:“肖千户。” “看你那德行。”肖尘白了他一眼,将身边的凳子往前一推,“有屁坐下放。” “哎呀,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朝廷正四品的明威将军,这样爆口粗,可是不太合适啊。”李安哈哈笑着,径直走进大门,坐在了肖尘递来的凳子上。 看着满地的骨头渣子和几个空空的酒碗,李安又崛起鼻子,使劲的在空中嗅了几下:“东厂厂公大人命你值守大牢,你却在这火炉房里烤肉喝酒,小日子很是让人羡慕啊。” 肖尘一歪头:“一来就放这么臭的屁,还有什么臭屁,一次性放完。” “您看看,这是什么?”李安朝着大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过来,方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在肖尘面前晃了晃。 看着银票,肖尘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语气也和蔼了很多。 “若不是看在银票的面子上,就你刚才的臭屁,我非给你几个暴栗不可。” 第268章 我说他不配 炉子里,炭火熊熊燃烧,屋子里温暖如春。 肖尘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着手里的银票,笑呵呵的给李安倒了一碗烧酒。 “来来来,虽然没有肉了,可这酒,咱还有十几坛子。这可是好东西,李大人尝尝。” 看着眼前的酒碗,李安端起来闻了一下,双眼一闭,一副陶醉的表情。 “酒绝对是好酒,只是这满地的骨头渣子,有点不太应景。” “能喝不?不能喝就别喝了。”肖尘不满的说道。 现在烤肉已经吃完了,你总不能让我再给你烤一次吧。 “能能能。”李安急忙说到,随即又是嘿嘿一笑,“不过,你好歹也是个千户,朝廷四品的明威将军,随便打发一个手下出去再弄点小菜,问题不大吧?!” “来人。”肖尘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一名校尉来到了门口:“肖兄弟,您有事?” “到食堂去弄点小菜过来。”肖尘吩咐了一声。 “是。”校尉转身离去。 李安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才是好兄弟嘛。” 看着手中的银票,肖尘往李安手中又递了过去:“这一万两银票,你先拿着吧。” 李安不禁一愣,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这是给肖兄弟您的,为何又要给我?” “我身上也没有银票找给你,你就先留着用,以后的,我们再平分。”肖尘说道。 虽然他很是喜欢银子,可要给李安再找五千两银票回去,一是他身上并没有带银票,再就是自己之前也就是那么一说。这次都给了李安,也没有什么。 “哈哈哈,”李安笑了起来,将声音压得很低,“其实,这次我坑了汉王两万两。这一万两是按照咱俩的约定,你应该得的。几日之前我已经将银票拿到手了,只是,刑部的事情有点太忙,没有时间给你送过来。” 肖尘将眼睛一瞪,怀疑的看向李安:“真的只有两万两么?” “你这样说,我就太伤心了。我就是欺骗任何人,也不会欺骗您啊。这王子文本来想给一万两银票了事,我左说右说,才又坑了一万两过来。咱两一人一万两,我没有多拿一文的银子。”李安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差对天发誓了。 “我不信。”肖尘冷哼了一声。 “我的妻儿还在你的手上,我又怎么敢欺骗您呢?!”见肖尘不相信自己,李安有点着急了,却又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肖尘往墙上一靠,两条腿放松的伸直着,将面孔一板:“我救了你的妻儿,又将他们安排在绝对安全的东厂大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这话听着,好像是我将他们囚禁了一样。刚好你今天来了,就将他们一并带走。” 听见肖尘这么说,李安焦急的不知如何解释。 坐在凳子上,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肖兄弟,别这样啊。自从你第一次收拾了我以后,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我的偶像。你又救了我的妻儿,现在又是我的恩人。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欺骗您啊。要不,我明天将我那一万两银票,也给您送来?” 虽然李安对于银子,甚是喜欢。可是和自己的妻儿相比,再多的银子都不值得一提。 若是王子文知道了自己的妻儿还活在人世,以后别再想要在他那里坑到一两银子,狗急跳墙,他动手杀了自己灭口,都极有可能。 “好了好了。”肖尘嘿嘿的笑了起来,“能专门跑过来给我送银子,就这一份心意,多少银子都换不来,我就是逗逗你而已。” 李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快要吓死我了。没有你的安排,我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没事,你下次继续叫我千户,我会让你更开心的。” 李安:“。。。。。。” 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刚才那名校尉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牛肉。 轻轻的放在了火炉的炉盘上,躬身退去。 “自己吃喝,完了想见妻儿了,我给你安排一下。”肖尘笑着说道。 “肖兄弟真是善解人意啊。”李安嘿嘿笑着,夹了一块牛肉,塞进了嘴里。 看着李安风卷残云的样子,肖尘不禁眉头微皱。 “你们刑部是不是吃不饱?怎么和一个饿狼一般的吃相。这任谁看,也不是一个刑部尚书该有的样子,活脱脱没有吃过饱饭的叫花子么。” “唉,最近刑部很忙,您又不是不知道。今天稍微的有点时间,我便想着给您将银票送过来。工部的将军府马上就要完工,您还不得买点东西,布置一下府邸。” 李安嘿嘿的笑着,手中筷子夹菜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 “这十三役住惯了,什么府邸不府邸的,我还真不想去。”肖尘摇了摇头。 “那哪行。您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在朝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还住在军营里,皇上脸上也没面子不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李安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真的准备换掉太子?” 肖尘眼皮微微抬起:“为何这样问?” “好端端的,将太子抓起来,任谁也会这样想啊。” “你呀,好好的管理好你的刑部就好,这些八卦的事情,少乱打听。过几个月,太子就会复出。”肖尘说道。 “真的?” “看看你那德行,我忽悠你有什么意思。”肖尘不屑的说道。 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李安想起了自己来时,路上所见的事情。 “今天,我来东厂的路上,遇见好几处在街边唠嗑的人群,奇怪的是,他们再讨论一个共同的话题。” “哦,李大人什么时候又开始关注百姓的言论了。”肖尘呵呵的笑道。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而已。他们都在议论,皇上要换太子,而且,都在说汉王不日就要进京。更是说,汉王才更具帝王之相。”李安凑到了肖尘的身边,低声说道。 “你是想告诉我,趁着太子入狱这段时间,汉王已经开始给自己制造舆论了么?”肖尘淡淡的道。 “难道不是?” “做大统的继承人,我感觉,他汉王还不配。” 肖尘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眼珠子却是转动了起来。 第269章 阿斗扶不起 对于汉王,肖尘的印象里,只有残暴两个字。 一个残暴的人,别说是送给自己一点银子,就是送给自己半个天下,自己也绝对不会支持他,登顶大明权力巅峰。 之前,就算是汉王命人偷偷的想要谋杀李安的妻儿,肖尘也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毕竟,这种针对自己人手而采用的一些强硬手段,在肖尘的眼里,他们是狗咬狗一嘴毛而已。 只要李安的妻儿平安,这种事情自己并不想直接插手。 能经常收到汉王孝敬的银子,这日子就这样的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大明还有那么多涉及到社稷安危的大案要案,需要东厂去全力查办,哪有时间在这些他们内部勾心斗角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而现在,自己准备对太子进行改头换面,汉王就开始蠢蠢欲动四处造势,这件事情,自己好像应该过问一番才是。 东厂大牢原有校尉两百名,厂公大人又调来了两百名。外围有着锦衣卫警戒,四百名东厂校尉在段天明和杜少勤的带领下,保护太子的安危,应该是绰绰有余。 明天,和厂公大人招呼一声,上街找一下这舆论的来源。 太子都在正骨,这汉王的反骨,也应该正正了。 “你在何处听到的这种舆论?”肖尘淡淡的道。 “一路上过来,有好几处。” “你吃完了没有,完了我安排你见妻儿一面。” 。。。。。。 翌日,肖尘给林尚礼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便回到了十三役。将身上的皂衣脱掉,换了一身便装,出了十三役的大门,朝着大街上晃晃悠悠的走了去。 晴日当头,使得街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不知不觉间,肖尘走到了当初和张有德打架的地方。 想想张有德已经死了一月有余,肖尘摇了摇头,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前行。 一路上,肖尘也遇见了几堆聚在一起聊天的人群,可基本上是你一嘴我一嘴的没有丝毫头绪的说着,很显然,这些人也是道听途说,便开始四处散布,来显示自己知道的事情多而已。 这种舆论的传播,一定是有一个或者几个人在人多的地方首先说起,要不然,大家不会凭空的议论此事。 而这几名人,很有可能就是汉王安排的人。只要将他们抓住,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回原形,这舆论便不攻自破。 要说人多的地方,自然是大街上。 可是,大街上的行人基本上都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并不具备大肆传播的机会。而最容易传播的地方,酒馆首当其冲。 有大一点的酒馆,还会有职业的说书人。 在这种地方,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听着说书人天南地北的讲述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典故,也是京城百姓最为喜爱的一种休闲方式。 想到此处,肖尘便左右顾盼着,想要寻找一家有说书人的酒馆。 没走多远,一家颇为气派的酒馆,进入了肖尘的眼帘。 酒馆只有两层楼,占地面积却是颇大。 在京城,一般的商铺,大一点的也就三间到五间房子的门面,而这家酒馆,肖尘细数了一下,居然是九间门面大小。 而且,透过酒馆那方格子窗户看进去,纵深也是一般店铺的两倍之多。 酒馆的装修倒是一般,估计经营之道是多中取利,面向大众消费。 不过,那门口的牌匾却很是大气。 一丈多长三尺多宽的黑色牌匾悬挂在大门正上方,上面有着四个烫金大字:燕京酒驿。 肖尘心中暗暗纳闷,这一般的酒馆,起名都是酒馆,酒家什么的,而这家酒馆取名酒驿,难不成二楼还能住店不成。 管他酒馆还是酒驿,先进去看看再说。 推开那黑色的木格子大门,肖尘就走了进去。 “客官几位?”一名似乎专门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那灿烂的笑容,让人如同春风拂面。 “一位。”肖尘淡淡的道,眼睛却是看向了酒馆大厅。 一眼望去,这酒馆的大厅里,摆放了不下五十张桌子。靠近大厅中央的地方,都是能坐十几个人的大桌子。而小桌子,则被摆放在外围一点要么靠墙,要么在角落的地方。 而那些大桌子上,此刻已经是坐满了人。 尽管桌上摆满了酒水菜品,可动筷子的人却是极少。大家的目光,一致看向大厅最中央的一处平台。 这平台,方方正正三尺有余,离地也就一尺来高。 平台上面,站着一位相貌清瘦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头戴稍稍前倾的方士帽,一身深蓝色的长袍,白净的脸庞配上手中的折扇,倒也显得文质彬彬。 口若悬河,动情处伴随着手势,正在娓娓动听的说着评书。 “客官,这边请。”旁边的小二,热情的引导着肖尘,来到了靠近墙角的一张小桌子旁。 拿下肩头的白色抹布,小二麻利的在桌子上擦拭了几下,又将凳子抹了几下,将手一伸,弓着身子道:“客官,您请坐。敢问客官要点什么?” 走了一早上,加上他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这会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一斤牛肉,而今烧酒。”肖尘淡淡的道,眼睛却瞄向那大厅中间的说书人。 “客官只要一个菜?”小二问道。 “怎么,要一个菜不行?” “行行行。”小二点头哈腰的陪着笑容,转身而去。 肖尘大概瞄了一下,此刻的大厅里,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人。众人的目光,却都不在眼前的美食上,一个个都被说书人那精彩的评书所吸引。 “延熙元年正月,阿斗立前皇后之妹张氏为皇后。大赦天下,更改年号。立皇子刘睿为皇太子,皇子刘瑶为安定王。。。” 那说书先生,说的竟是三国刘禅的典故。 “敢问先生,都说阿斗是扶不起的,为何他能在位四十余载?”一名男子高声地问道。 “就是啊,你这三国说了好多次,我们就想听听,这阿斗为何有着孔明先生的辅助,都成不了大气。”旁边又是一道声音 肖尘不禁向着二人看去,心中却是暗暗琢磨着。 今天,说书先生的讲着阿斗的典故,恐怕不是凑巧那么简单。 第270章 对手不简单 思量间,那小二已经端着一斤牛肉半斤烧酒,笑盈盈的走了上来。 将酒菜放在桌面,就要离开,肖尘开口叫住了小二。 “小二,咱这酒馆点菜有什么讲究么?” “没有啊,客官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没有任何的说法”小二有点不解的道。 “那你刚才问我,只点一个菜?” “嗨。”小二将白色的抹布往肩上一搭,“客官点的是牛肉,几下就吃个精光。而来咱们酒馆的,大都是冲着咱这的说书先生而来。一般都会点一盘花生米,品着酒,听着评书。” 肖尘恍然大悟,朝着小二摆摆手:“好了,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而大厅中央的说书先生,因为有人打断了他的演说,便笑着开始给大家解答疑问。 “这阿斗之所以能够在位四十余载,是因为其父刘备,给他留了一个好摊子。而为什么又说扶不上墙的阿斗,是因为他生性懦弱,不具备帝王之姿。” 说书先生将右手中的折扇在左手掌轻轻的敲打着,俨然一副知尽天下事的模样。 肖尘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半碗,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说书先生的言辞,和目前的朝廷局势,还真是应景。 刘备留下一个好摊子,不就是寓意皇上将大明治理的井井有条么。而懦弱的阿斗,不就是说太子的憨厚?用阿斗的亡国,来隐喻太子继承大统所可能带来的后果,看来今天,自己真来对地方了。 “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听说,当场太子已经锒铛入狱?这三国之事,毕竟离我们太过于遥远,先生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当朝之事?”最先发声的那名汉子,又叫了起来。 说书先生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说书不说当朝事,此乃我们这个行业的行规。” “这里只是个酒馆,又不是朝堂之上。大家也就是图个乐子而已。先生您就说说吧,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想听听。”先前发言的第二名汉子也叫了起来。 肖尘夹了一口牛肉,细细的咀嚼着,眼睛看向两人。 这两名汉子,都是一身布衣打扮,而且分开坐在两张桌子上。不过他们若显白净的脸庞,却是和地里刨食的百姓,有着太大的差异。 而且,两人只要说话,都是将话题往街上的舆论方面引导,并且那说书先生也有问必答。 很显然,三人在合伙演着同一出戏。 “当朝的事情,还是不说的好。我还想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生,可不能因为不恰当的语言,毁了自己的一生。” 那说书先生淡淡一笑,婉言拒绝了男子的提议。 “这有什么啊,外面的街上,到处议论纷纷。太子入狱,汉王进京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不过,先生说书,什么事情从您的嘴里出来,都感觉很有味道,我们也不过是想给耳朵过足瘾而已。” “咱就一个酒馆,坐的都是老百姓,大家也都是冲着您的评书而来。先生您就真的忍心拒绝大家的要求么?” 两名男子一唱一和的说道。 “唉。”似乎是不愿意拂了大家的面子,说书先生叹息了一声,“既然大家想听,那我今天就和大家说道说道。” 肖尘端起酒碗,将里面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看戏一般,看着三人的表演。 这三人,或许只是众多舆论散布者的其中一部分,他们背后的人,又不知是汉王安排在京城的哪一位? “咱们这太子殿下,论人品,那是绝对没的说。憨厚,仁义。能够接受任何的不同意见。若是继承大统,必是一位仁君。”没有肖尘想象中的贬低,说书先生反而对太子大加赞扬。 肖尘淡淡一笑,给自己又将酒碗倒满。 欲擒故纵,这汉王还真是用心良苦。针对京城的普通百姓,散布个舆论都要使用计谋,来增加可信度,看来,这次的太子位置,势在必得啊。 “依照先生说的,太子的优点可圈可点。只是,突然的锒铛入狱,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名男子又开始引导。 “这个,一个是太子身体的问题。众所周知,太子多有疾病。试问,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的人,皇上怎么放心让他掌管整个大明?再就是,在皇上的眼里,太子不够果断,或者说太过于老实,以后即便是继承大统,只怕也会是个受气包。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皇上这是在心疼太子。” 这一番话,说的肖尘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一边赞扬着皇上,一边贬低着太子。生生将太子监国期间所建立的功勋,抛在了脑后。 “照先生这么说,皇上心疼太子,直接免去太子头衔,直接立新太子就好,为何要动用东厂,将太子抓捕?这好像与心疼两字,有点背道而驰啊。” 一名老者提出了新的疑问。 看来,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太子到底为何突然被抓,人人都想知道真相。 毕竟,在京城还是燕京的时候,太子就留守在这里。他以一万人马,生生抵挡了建文帝十万大军的围攻,使得燕京免受破城之灾,在百姓的心目中,依旧记忆犹新。 这个问题,说书先生淡淡一笑,似乎是早有准备。 “在我们大明朝,长幼有序,这是连皇上也得遵守的准则。子不念长幼之序,亦无礼仪之道。没有正当理由,这太子的身份,怎可以随便更改。”说书先生道。 “太子一生,憨厚仁义。监国期间,所有的建树,也是历历在目。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的纰漏,就这样被抓了,岂不是让满朝文武百官寒心。”老者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太子被抓了,皇上自然会给他一个让百官都信服的罪名。背着被天下人指责,而挽救大明的未来,皇上的苦衷,又有谁能懂?” 说着,说书先生似乎心中很是难过,长长的叹息一声。 肖尘不禁也跟着摇了摇头。 这汉王生性残暴,身边聚集的,竟然一个个都是人才。 此番说辞,竟如此煽情。 第271章 我要报官了 酒馆里面,大家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说书先生,听着他对当朝局势的独到分析,一个个不由得点头称赞。 这说书先生,应该是精通为人之道。总是在贬低了太子之后,使劲的褒扬一下皇上。用民众对皇上的敬仰,来衬托太子的某个不合适的地方。 盘子里的牛肉,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肖尘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牙签,斜靠在墙上,一边剔着牙,一边等待着下文。 “若是这次皇上真的要换了太子,会是两位剩下皇子里面的哪一位呢?”脸上带着期待,那第一名说话的汉子道。 “若是按照长幼次序来判断,应该是汉王殿下。若是从个人能力和所立得战功来说,还是汉王殿下。”在大厅里缓缓的扫了一遍,说书先生很是随意的说道。 “这么来说,以后这天下就是汉王的天下了?”那名汉子又道。 “汉王继承大统,乃是人心所向。无论是治理天下所需要的健康体魄,还是雷厉风行的个人作风,整个大明,除了汉王,再无其他合适人选。”说书先生将手一挥,高声说道。 整个大厅一片安静。众人低头,仔细的回味着说书先生的话语,重新对朝廷有了一个认识。 “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肖尘懒散的靠在墙上,将双腿放在另外一个凳子上,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轻轻来了一句。 众人一片惊奇,纷纷看向肖尘所坐的地方,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反驳说书先生的观点。 说书先生面色不改,脸上反而泛起淡淡的笑容,看向角落里站没站样坐没坐形,一身百姓打扮的肖尘。 “这位小兄弟,汉王带兵打仗的时候,你恐怕还穿着开裆裤玩尿泥呢吧?!对于汉王的了解,你又能知道多少?” 就在众人看向肖尘的时候,之前说话的那两名汉子,也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眼中的杀气,却是丝毫没有遮掩。 歪着脑袋,肖尘将牙缝里剔除的肉渣,“噗”的一声就吐在了地上。斜躺的姿势一动未动,淡淡的道:“当年,汉王可是自募兵丁三千,不隶属于兵部,纵使他们四处劫掠。兵马指挥使将这些人擒获惩处。汉王闻言大怒,手持铁勺将徐野驴击杀,对此无人敢言。之后,更是趁着皇上北征之际,擅自劫持运送御用器皿的马车,卸下货物,私自使用。这种自大更不自律的人,若是继承大统,还有天下百姓的活路没有?” 由于后来,明成祖回京之后便处理了汉王朱高煦,使得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听了肖尘旧事重提,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这汉王,有点自大,不适合做大统的继承人。” “何止是自大,最主要的残暴。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要是坐了皇上,哪里还有百姓的活路。” “相比之下,我感觉还是当今太子憨厚仁义,乃是大统最合适的继承人。” “对对对,如果我们有选择的权利,我就选择当今太子做我们的下一任国君。” 人群开始纷纷议论。 看着场面瞬间失控,说书先生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那两名汉子更是一脸怒气,站了起来,朝着肖尘所在的位置走来。 “啪”的一声,汉子在肖尘面前的桌子上猛拍了一下:“小子,这里不欢迎你,识趣的,自己离开。” 肖尘将双腿从凳子上放了下来,坐正身子,随意的活动了两下脑袋:“这酒馆是你开的?” “不是。”汉子冷冷的道。 “不是你开的,就该干嘛干嘛去。”肖尘淡淡的说道。 汉子一怔,就要动手,却被另外一名汉子从背后轻轻一扯,使了个眼色。 “为何拉住我?”转过头,汉子轻声问道。 “我们只是来听书喝酒的,这种人,自有掌柜的撵他出去。”另外一名汉子道。 瞪了肖尘一眼,两人转身离开。 大厅中,说书先生尴尬的站在台上,一言不发。 而四周的人群,又开始对着肖尘指指点点。 “这年轻人看起来很是面生,不过,也是一个直性子,啥话都敢说。” “人家也没说错啊,那汉王,确实不咋地。” “只是,冷了说书先生的场,掌柜的恐怕会真的撵他出去。” “还是年轻,不知道有些话不该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肖尘没有动,他想看看,这几个人的身后之人,会不会就此站出来。 片刻功夫,一名掌柜模样的老者,面带微笑的朝着肖尘走来。 站在肖尘面前,身体微微一躬道:“这位客官,您今天在酒馆里的酒菜,咱们酒馆就不收费了。” “这么好?接下来呢,有什么要求。”肖尘呵呵一笑,看着对方。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这么客气,自己又怎能说难听的话。 “客官有所不知,咱这酒馆的生意之所以这么好,全部仰仗先生每天的评书。而说书先生不欢迎客官,我也就只能请客官离开了。” “听起来蛮有道理,可是,你这开门就是做生意,却因为他人的喜好,将顾客撵出去,这样,怕是会影响酒馆的声誉吧。”肖尘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都在注视自己的人群。 “顾客就是你们这些生意人的衣食父母,你这样对待顾客,就不怕自己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么?再说了,他一个说书先生,凭什么不欢迎我?就因为我没有附和他的观点,说出了一些大实话么?”看着台子上的说书先生,肖尘眉头上扬,充满了挑衅。 “客官不是京城人吧?”掌柜的淡淡一笑。 “哦?吃饭喝酒,还要分京城和外地人么?”肖尘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不不,我的意思,这酒馆的东家,还有这说书先生的来历,可都不简单。你是斗不过他们的。听我的,我不收你酒钱,你快点离开吧。”看着肖尘不依不饶,掌柜的开始软硬兼施。 “那就将你们东家叫来,我和他理论理论。”肖尘的语气很是平和。 “唉,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只有报官了。” 掌柜的转身离去。 第272章 肖尘也告状 看着掌柜的要去报官,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小子是个愣头青么?能开这么大的酒馆,身后还没有一点势力。”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年轻人,还是缺少社会阅历啊。” “明知道对方要去报官,居然还不离开,这小子有点魄力啊。” “他为什么要走?有没做犯法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那样说,这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没有什么过错,被官府的人拉出去一顿毒打,一个小老百姓,还能再去状告官府不成。” 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人不忍心肖尘受罪,径直跑了过来:“肖兄弟,他们免了你的酒钱,你就走吧。一会官府的人真的来了,可真的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了。” 肖尘将手一拱:“谢谢兄台,我今天还就是要他们讲讲理。” 看着大家这样的全说肖尘,肖尘还铁着头皮不肯离去,说书先生冷哼一声。也不再继续高谈阔论,静静的等着官兵的到来。 肖尘同样在等,等着这件事情背后的“大人物”。 “让开让开。”门外传来一阵阵吆喝声。 数十名锦衣卫校尉,推搡着街上的行人,朝着酒馆大门走来。 领头的,是一名锦衣卫百户。 推门进来,直接朝着掌柜的所站立的柜台走去。 “人呢?”那名百户嚷着大嗓门,高声问道。 掌柜的急忙从柜台走出,将那百户拉到一边。背过众人的目光,将一锭大元宝,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这才转过身,指着墙角的肖尘:“就是他,扰乱酒馆的正常营业。” “哪里来的愣头青,这么的不长眼色。”百户嘟囔着,朝着肖尘走去。 “啪”的一声,那百户在肖尘面前的桌子上猛拍一下:“官爷问话,站起来。” “哦。”肖尘应了一声,缓缓的站了起来。 看着肖尘顺从的站了起来,那说书先生冷冷一笑,鄙夷的看了肖尘一眼,就要离去。 然而,随后传来的一句话,让他生生止住了想走的步伐。 “敢问你是哪里的官爷,我是犯了何罪,要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到酒馆大肆吆喝?”肖尘抬头,淡淡的说道。 “你眼瞎啊,锦衣卫的官服你都不认识么?还是说,你就是一个没有来过京城的土豹子,将自己的无知当做胆大?”那百户显然有点生气,声音很高的吼道。 “锦衣卫?我听说锦衣卫乃是皇上最器重的卫所,负责的是皇上的安危,和出行礼仪。像这种街头的小纠纷,最多报顺天府处理。你说你是锦衣卫,不说你是大材小用,也绝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盯着对方,肖尘不紧不慢的说道。 看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锦衣卫校尉,众人纷纷替肖尘捏了把汗。 如今,看着他居然说锦衣卫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由自主的纷纷摇头,似乎已经看见的肖尘的下场。 而那重新回头的说书先生,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同样,刚才还大声呵斥的锦衣卫百户,却是没敢继续呵斥,而是仔细的打量着肖尘。 明知道自己是锦衣卫,还敢说自己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此人背后,恐怕是有所依仗啊。 虽然锦衣卫现在的声望大不如以前,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寻常百姓,随便可以辱骂。 只是,眼前之人的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 拿捏不准肖尘的身份,这百户也谨慎了起来。 为了五十两银子,若是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可是怎么也不划算。 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收了掌柜的银子,这事情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你说的没错,这种事情确实不是锦衣卫该处理的事情。不过,作为酒馆东家的朋友,我还是先提醒你一句,不要扰乱酒馆的正常营业。”沉思了一下,为了顾及面子,那百户压低了声音。 “这酒馆的东家是谁?”肖尘一笑,淡淡的问道。 “这酒馆的东家,是户部主事曹广田大人,的小舅子。”那百户绕了一个弯子。 “原来是户部的人,怪不得锦衣卫会给面子,看来有熟人还是好办事啊。”肖尘盯着对方,“不过,你说的我扰乱酒馆营业,可属于栽赃陷害。我就说了句大实话而已,怎么就扰乱酒馆营业了?” 看见百户吃瘪,那说书先生跳下台子,急忙走了过来。 将手一拱,对着百户就是一礼:“这位大人,此人在大厅中公然污蔑汉王殿下,应当以大不敬之罪抓捕大牢。” “这么严重?”那百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汉王殿下大不敬,你这胆子不小啊。来人,给我将此人拿下。” 这百户心中暗暗窃喜。 今日若是真能拿到一名对皇室不敬的人犯,也是大功一件。 “我说的都是事实,当初京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倒是有人借着说书的名义,攻击当朝皇上,锦衣卫若是都不闻不问,恐怕还真就成为了只会吃皇家饭的饭桶了。”看着急匆匆走来针对自己的说书先生,肖尘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 攻击当今皇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百户紧张的额头都冒出了一层虚寒,急忙看着肖尘:“你说的可是实情?” 肖尘抬起右手,在大厅里一指:“这么多人都听着呢,他们也会陪着我撒谎不成?”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攻击当今皇上了?你信口雌黄,看来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会撒谎去陷害他人。”说着,说书先生将袖起往上一卷,就要动手。 “慢着。”那百户大声的喝住了说书先生,随即又看向肖尘:“他如何攻击当今皇上?” 若是抓到污蔑汉王殿下的人,属于大功。那么,抓到攻击当今皇上的人,就是功不可没了。 能在锦衣卫混到百户,这种事情的轻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一指身边脸色铁青的说书先生,肖尘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说,皇上命人将太子缉拿到东厂大牢,属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273章 全部都带走 听了这句话,说书先生的脸登时煞白。 自己旁边站着的,可是实打实的锦衣卫校尉。这个罪名一旦坐实,株连九族,那一定少不了。 可是,这酒馆的东家是自己的朋友,而这说书先生是酒馆请来的。此事,还是问的明白一点较为妥当。 看了一眼众人,那百户大声喝道:“此事,可是这少年说的那样?”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说书先生的老主顾,虽然此话就是这样说出来的,可大家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随便指着其中一名男子,那百户道:“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男子唯唯诺诺的回答。 一连问了四五个人,大家都肯定了肖尘的说法。 门口的掌柜见事态不可收拾,急忙去请东家前来。 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百户心中虽然为难,可公事还得公办。 当下一只身旁的说书先生:“将此人给我拿下。” 锦衣卫校尉办事也很利索,几下就将说书先生捆绑了起来。 “他还有两名共犯呢。”看着任人捆绑一声不吭的说书先生,肖尘笑着说道。 “还有共犯?在哪里。” “就是他们。”肖尘抬起右手,一指藏在人群中的两名男子。 “别听他胡说,我们就是来听书的。”眼看着全军覆没,男子急忙辩解道。 百户面露难色,不知如何裁决之时,肖尘说话了。 “是或者不是,大人带回去,审问一番便不就知晓了。” 百户点点头:“说的也是。一并给我拿下。” 听见吩咐,几名校尉就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捆绑了两人。 就在这时,一名三十来岁穿着华丽的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卢百户,误会,误会啊。”双手一拱,朝着锦衣卫百户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 百户抬头:“范兄,你怎么来了?今后,你这找人,可是要严格把控才是。这个说书先生,大庭广众之下,竟敢针对皇上。此罪若是落实,你恐怕也要受到牵连啊。” “误会,误会啊。”将百户拉到一边,来人将一摞银票就塞在了百户的手中。 如同碰到烫手山芋一般,百户急忙躲开。 “这么多的证人,此事已经不是误会。我倒是想网开一面,,可这针对皇上的罪过,我是丝毫不敢马虎。”百户说道。 “户部和锦衣卫,都是为朝廷效力。卢兄不要听他人一面之词,冤枉了好人啊。”来人再一次将银票往百户手里塞。 还没等百户拒绝,一旁的肖尘笑了起来。 “阻挡锦衣卫办案,企图用银子改变朝廷律令的公正性,此人也应当一并抓捕才是。” 百户一愣,将目光再次看向肖尘。 此人到底是谁,怎么对锦衣卫办案如此了解? 当下,將脸板了起来:“范兄,还请你自重。若是继续阻挡锦衣卫办案,我可真的要将你一并拿下了。” 来人脸色一沉,看向肖尘:“你是何人?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真是驴槽里多了个马嘴。” 话音刚落,“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在大厅里响起。 众人愣在原地,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刷新了认知。 这少年到底是谁,连酒馆的东家,都敢随便打。 那百户也是再一次被惊到。 自己都说了,这是户部主事曹大人的小舅子开的酒馆,从二人的对话上,傻子都能看出来,此人就是酒馆东家。 可眼前的少年,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分明是不将户部主事往眼里搁。 被人打了一巴掌,还是在自己的酒馆里,来人的面子登时挂不住了。 “敢打我,你是不是想死?”咆哮着,就要和肖尘动手。 抬起右脚,肖尘右脚将其踹翻在地,转头看向那百户:“将此人一并拿下。” 百户猛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 这不是做梦吧。自己堂堂锦衣卫百户,却被眼前的少年指挥着,此事若是传出去,且不说自己脸上挂不住,就是锦衣卫,恐怕也会被人看不起。 “你谁呀,对锦衣卫也敢大声吆喝?” 肖尘侧身,将腰间的紫色梅花令,在那百户眼前一晃,轻声说道:“不要多问,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将范明一起拿下。”那百户大喝一声。 就说,看见肖尘,自己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始终想不起来此人到底是谁。 可是,当看见肖尘腰间那紫色的梅花令的时候,这百户后背被吓出一身冷汗。 那紫色的梅花令,台下独一无二,乃是紫衣校尉的身份象征。 而紫衣校尉,前面杀了礼部尚书,这次又抓捕了太子殿下,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在他的眼里,和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今天,多亏自己办案坚持原则,否则的话,自己的脑袋,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看见昨个还和自己一起喝酒的百户,居然下令抓捕自己,范明对于肖尘的怒火,登时转移到了百户的身上。 “卢俊,亏我们还是朋友,你居然让人抓我。户部不会放过你的。”范明开始大声的咆哮。 “啪啪”,抬起右手,百户卢俊两记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范明的脸上。 “闭嘴。锦衣卫办案,哪有你说话的份?” 这下,大跌眼镜的不仅仅是那些听评书的顾客,李安酒馆的掌柜,小二一个个呆立原地。 自己的东家,可是户部主事大人的小舅子,和这锦衣卫百户卢俊,也是交往了好久的朋友关系。 而今,这不由分说耳光就打了上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惊讶归惊讶,却是没有人敢上前劝说。毕竟,对方可是人人恐惧的锦衣卫百户。 将所有人都捆绑以后,百户走到了肖尘面前,双脚并拢,身子微微一躬,双拳抱起,对着肖尘一个标准的宫礼:“大人,所有人犯尽数拿下,请您定夺。” “随我押送到东厂大牢。”端起桌上剩余的半碗酒一饮而尽,又到柜台放下了一点碎银子,肖尘转身走出了酒馆大门。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第274章 放弃了活命 东厂大牢,段天明和杜少勤站在大门口,有点迟疑的看着远处走来的锦衣卫队伍。 刚才,守门校尉通报,有一队锦衣卫的人,好像押着几个人,向大牢走来。 现在的东厂大牢,里面关押着太子,任何人不得接近。像这种十几人的队伍想要靠近,已经引起了大牢的注意。 虽然对方都身着锦衣卫的服装,可万一他们是其他势力乔装打扮的呢? 今天肖尘不在东厂,若是对方有所图谋,一定要将他们阻挡在大门之外。 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近,杜少勤心中隐隐有点紧张。 “天明,你进去集合人手,看他们的样子,好像目标就是咱们大牢。”杜少勤紧紧的盯着远处缓缓走来的队伍道。 “嗯,你在这里盯着,我进去集合人手。”说着,段天明转身,走进了大门。 锦衣卫的队伍越来越近,眼看距离东厂大牢只有两三丈的时候,杜少勤大喝一声:“东厂大牢,严禁任何人靠近。若如继续上前,格杀勿论。”说着,腰间的佩刀已经“哗啦”一下抽了出来。 这个时候,段天明也带着百十人的队伍,手持武器,从大门里冲了出来。 “打开大门,这么严阵以待的想要干什么?”一道声音,从锦衣卫的后方传了出来。 段天明扬起手中的佩刀,一指对方:“我数到三,若不离开,格杀勿论。” “连我也要一起杀么?”肖尘嘴里别着一根牙签,笑盈盈的从队伍后方走了出来。 看见肖尘,段天明有点傻眼,还没等他发话,身后那百十名东厂校尉,已经放下了手中钢刀,一个个恭敬的列好了队伍。 “这是怎么回事?”段天明和杜少勤急忙迎了上去。看看肖尘,又看看这锦衣卫的队伍。 “今天我出门,刚好碰见了几名违法乱纪之人。恰好锦衣卫的兄弟在现场,顺便让他们帮忙,将这几个人抓了回来。”肖尘朝着杜少勤挥挥手,示意他接收人犯。 那锦衣卫百户急忙抱拳,向着众人一一行礼,最后看向肖尘:“能为紫衣校尉效力,乃是我的荣幸。” 肖尘呵呵一笑。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胸口:“好了,这次感谢兄弟,回头我会和你们指挥使大人通报此事。”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以后收取贿赂的时候,让他们换成银票。这种大元宝揣在怀里,着实难看。” 百户一阵尴尬,脸上一片通红。急忙将怀里的银元宝掏了出来,双手举起,“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小的收取贿赂,罪该万死,仅凭大人发落。” 锦衣卫出去溜达,收点银子很是正常。可今天,居然让紫衣校尉看了个正着。现在又被直接点出来,面子上哪里还挂得住。 “好了好了,看在你还能坚持原则,此事就这么算了。拿这元宝,给兄弟们买点酒喝。”肖尘摆摆手,缓缓的走进了东厂大牢。 段天明也是和杜少勤一道,接收了人犯,走进东厂大牢。转身,就将大门紧闭。 门外,看着自己的百户跪在地上,对方就自行离开,一名锦衣卫校尉心中有点不满,道:“我们帮东厂押解人犯过来,他们不说感谢的话,都不知道扶百户大人起来。” “这紫衣校尉,有点太托大了吧。”旁边的一名校尉,也接着说道。 “放肆,以后谁也不许说紫衣校尉的不对。我们大明律法,贪污六十两银子就是死罪你们不记得了吗?今日,他饶过了我,等于也饶过了你们。别不识好歹的嚼舌头根子。我们走。” 大手一挥,众人火速离去。 大牢里面,段天明附在肖尘耳边低声问道:“这几个人,都是什么人犯?” “朝廷要犯。将那书生模样之人单独关押,其他三个,关押在一个牢房。”肖尘淡淡的说道。 看着肖尘一本正经的样子,段天明不再多问,将几人各自压进了牢房。 按照牢房的规矩,三人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各自换上了沉重的镣铐。等这一切都转换完毕,肖尘走进了那酒馆东家和两名汉子一起关押的牢房。 得知了肖尘的身份,三人看着肖尘进来,除了恐慌,再无其他的任何举动。 “说吧,谁指使的你们?”往小床上一坐,看着站立在牢房中间的三人,肖尘淡淡的道。 “大人,小人只是听说书而已,纯粹是自愿,没有任何人指使。”一名汉子开了口。 “哦,活着的机会你已经放弃了。”缓缓的站起身,走到汉子面前,慢慢的抬起右手,放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看着肖尘的右手,就要掐住自己的脖子,男子急忙往后一退,想要解释什么。 瞬间,肖尘就跟了上来,右手虎钳般就掐在了对方的脖子。 “活着的机会既然放弃,就不用解释了。”肖尘面带微笑,盯着对方那惊恐的双眼,右手渐渐加重了力气。 男子的脸庞憋得通红,眼珠子逐渐爆出,嘴巴张大,舌头长长的伸着。双手握着肖尘的胳膊,拼命地挣扎。 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肖尘的右手始终掐在对方的脖子上。 挣扎越来越小,暴起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伸出的舌头再也没有收回去。男子将头一歪,握着肖尘胳膊的双手,也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停止呼吸。 右手缓缓松开,男子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身体逐渐冰冷。 双手背负身后,肖尘又看向另外一名汉子:“说吧,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这名男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肖尘活活掐死,早已吓得浑身如同筛糠一样发抖,裤腿下方,更是有着一滴滴的黄色液体,急速的滴下。 看见肖尘问自己,“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的道:“是说书先生。他给了我银子,让我配合他的。” “哦,这回答没有任何价值。你活着,也没啥用。”肖尘摇了摇头,抬起右脚,轻轻的踢了出去。 然而,接触到对方的瞬间,那男子的身体如同皮球一般,迅速弹起,射向了身后的青石墙壁。 “砰”的一声,又从墙壁弹落地面,一动不动。 口中殷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在地面勾勒出一条小河。 第275章 第275章 我们同归隐 牢房里,只剩下了酒馆的东家,户部主事曹广田的小舅子范明。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两名汉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变成了尸体,范明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将两名汉子处置之后,肖尘缓缓回头,一脸微笑的看向范明:“这两人不太听话,我就送他们上路了。日常操作而已,希望没有吓到东家。” 范明早已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盯着肖尘,不由自主的开始后退。 直到后背挨住了墙壁,依然保持着后退的姿势,使劲的顶着石板墙。 肖尘尴尬的摇了摇头:“我虽然长得算不上玉树临风,可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吧?怕惊到你,我已经细声细语的和你说话了,你为何还要洪荒野兽一样的看着我?” “没,没有。我是想站远一点,好欣赏大人的整体英姿。”背靠着墙壁,范明不知道如何讨好肖尘才能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 杀掉刚才那两名汉子,肖尘如同杀鸡一般的随意。范明心中的恐怖,几乎要将自己活活吓死。 “哦,这句话我爱听。虽然我知道你不过是在拍马屁而已。”肖尘笑着,缓缓地走到了范明的身边。 “这次,我给你换一个简单点的话题,尽量让你活下来好不好?”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征求对方意见一样,探着脑袋问道。 “好,好。”范明急忙点头,心中的求生欲望,使得他已经彻底破防。 “这说书先生,来你的酒馆说书,有多久了?”肖尘问道。 “酒馆开业,一直都在。” “自己上门,还是他人推荐的?”肖尘又问。 “是户部主事曹广田推荐的。” “哦。回答不错,先坐下来休息一会,我去找曹广田问问你说的有没有撒谎。”拍拍对方的肩膀,肖尘转身走出了牢房。 随着牢房大门的再一次闭上,范明的心脏急速的跳动着。 看着地上形态各异的两名死人,范明真想夺路而逃。可是他不敢。这里是东厂大牢,那样做的话,只是加快自己的死亡速度而已。 他不想死,他想好好的活下去。 门外面,肖尘朝着一直守候着的段天明轻轻点头:“带人去户部,将户部主事曹广田抓来。” “是。”段天明转身离去。 肖尘双手背在身后,就要朝火炉房的方向走去。 杜少勤一怔,不由得问道:“你不审理一下那单独关押的说书先生?” 肖尘一笑:“我若是没有猜错,此人就是一个说书先生而已,不用审理。” “啊?不用审理?那你还给他弄一个单独牢房?”杜少勤不解的问道。 东厂大牢之所以牢房数量不多,就是因为,能在这里关押的,都是牵扯到极大案情的要犯。 而今,肖尘说那就是一名普通的说书先生,还要这么的浪费资源,还真是让人有点想不通。 “怎么?借你的牢房关一个人,你不愿意了?”肖尘笑着问道。 “没有。我只是感觉,普通说书先生,您应该不会将他留在这里。” “这次,你还真猜错了,他就是一名普通的说书先生。我不过是要他感受一下东厂大牢的生活,再借他的嘴巴一用而已。”肖尘笑着说道,眨眼间已经到了火炉房门口。 这番说辞,弄得杜少勤更是糊涂。 不过,既然肖尘不想细说,他也就不敢继续再问了。 火炉房里,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黑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里面的汤汁已经熬成了白色。 “这几天,太子的膏药换了没有?”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肖尘问道。 杜少勤也拉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往炉子里扔了一块木炭,回答道:“按你的吩咐,每天两次准时换药。” “他有没有喊叫着要吃喝?” “还在喊着。不过,好像知道喊叫也没用,这两天喊叫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杜少勤答道。 拿着黑锅里的长把勺子,肖尘搅动了几下:“这虎骨汤,闻起来可真香。再熬上一天,明天开始,每天给他一碗,不许多给。” “太子今年都已经四十三了,他的双腿,真的能重新长好?”杜少勤有点担心的问道。 对方不是普通的朝廷大员,可是曾经监国的太子殿下。肖尘生生的将对方的双腿打断,若是长起来还好,若是长不起来,皇上一旦追究起来,整个东厂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对于生死,杜少勤并不害怕。 可是,就这样被皇上一锅端,杜少勤的心里还是有点不愿意。 “这锅里熬的,可是长白山老虎的腿骨。加上太子自身储备的脂肪,长好腿骨没有问题。只是太子还在这里养伤,外面就开始流言四起,待会抓来的人,你先去给他松松骨。”放下勺子,肖尘道。 “你今天抓的这些人,都是传播流言之人?”杜少勤道。 刚才,肖尘突然抓来四个人,自己都没来得及问个清楚。 “嗯,若不是刑部尚书李安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虽然我不喜欢太子,但我更不喜欢其他皇子上位。想要反对我想做的事情,我就陪他们好好玩玩。”说着肖尘又给火炉里加了一块木炭。 “这太子设局针对你,你还要帮他?”杜少勤嘴巴一咧,不解的问道。 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肖尘这么做,很不附和他以往的行事风格。 “有啥办法,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看,我们英明的皇上,三个儿子里面,只有这个太子还凑合的拿得出手。另外那两名,纯粹就是人渣。若是让他们当了皇上,老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肖尘随意的说道。 杜少勤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们现在这样对待太子,等他登基为帝的时候,会不会反过来收拾我们?” “咋,你还想在东厂混一辈子啊?等他登基,我就不在东厂混了。”肖尘风轻云淡的说道。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归隐。”杜少勤大声笑了起来。 第276章 给他个机会 铁锅里的虎骨汤冒出一阵阵香气,肖尘靠着墙壁,打起了瞌睡。 杜少勤站了起来,又将虎骨汤搅动了几下。 虽然说他和肖尘共事多年,一起从锦衣卫调到东厂,可他有时候真的想不通肖尘的做事风格。 力挺太子,却又将太子彻底得罪。 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还做的有滋有味。 不过,在东厂这种看似风光的地方做事,一旦失宠,下场便会惨不忍睹。 只要太子能治理好大明,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美好生活,自己这些人选择离开,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不大功夫,外面一阵镣铐声响起,段天明押着一名人犯走进了大门。 听见动静,肖尘缓缓睁开了眼睛,走了出来。 “曹大人,欢迎老东厂大牢做客。杜役长,将你的本事,给曹大人看一遍。”肖尘笑着说道。 曹广田没有作声,高冷的瞪了肖尘一眼。 这曹广田,五十岁左右。人高马大很是魁梧。户部供事多年,对于锦衣卫,东厂这类皇上的直属部门之人,很是反感。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有好的结果,但依然不愿意低下高昂的头颅。 杜少勤得令,拉着曹广田的镣铐,就像牢房走去。 朝廷的文官中,很是硬气的官员,肖尘也是有所耳闻。这曹广田便是其一。 所以,在酒馆的时候,当听到那锦衣卫百户说,酒馆的东家是曹广田的小舅子,便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多余话不说,先当着范明的面,弄死那两名汉子,攻破了范明的防线。 至于这头铁的曹广田,先让杜少勤练练手,也算是物尽所用。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一脸血丝的杜少勤手持皮鞭,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肖尘已经起来,正坐在桌子边上,享受着自己送给杜少勤的西湖龙井。 “怎么样,那老东西拿下了没有?”抿了一口清茶,肖尘笑着问道。 “啪”的一声,杜少勤将那沾满鲜血的皮鞭缝在了桌子上面。 “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现在皮开肉绽,辣椒水往上一浇,昏死过去了。”一夜的用刑,杜少勤的目光还是异常的兴奋。 若不是对方昏迷,估计还在继续折腾。 “你休息,换我去招呼他。”肖尘嘿嘿一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曹广田被安排在一间特殊的牢房里面。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东厂的刑讯逼供室。赤裸着上身,曹广田被吊在一根粗壮的横木上。 这间牢房,全部仿照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审讯室而建,基本上还没有使用过。 各种的刑具挂满了墙壁,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寒意。 曹广田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就连所有的指甲盖,都被杜少勤拔掉,扔在地上。 看着对方的状态,肖尘心中不由得暗暗敬佩。 一夜的折腾,估计是所有的酷刑已经用遍,这曹广田居然还没有开口。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一条硬汉。 肖尘有点想不明白,朱高煦何德何能,竟然将曹广田都给收服了。 看着旁边站立的校尉,肖尘笑着说道:“弄盆凉水,让曹大人醒过来。” “凉水已经泼过了,他就是没有醒来。”校尉双手抱起,多着肖尘道。 “哦?!”肖尘一怔,缓缓地走到了曹广田的跟前,仔细的查看。 多年的锦衣卫做事,肖尘明白,只要不死,昏迷多么沉重之人,没有一盆冷水浇不醒来的。除非他是在装作昏迷。 盯着对方紧闭的双眼,肖尘凭住了呼吸。 随着时间的推移,肖尘终于铺捉到曹广田那眼皮包裹的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 “果然是在装作昏迷。”肖尘心中暗道。 开始装昏迷,只说明这曹广田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他想用昏迷来逃避酷刑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休息一会的时间。 “折腾了一个晚上,这曹广田都不开口,还真是一个硬人啊。”一名校尉笑着说道。 “是够硬的。”肖尘也笑了起来,“这说明,你们杜役长还是没有学到精髓啊。我听说,以前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对这种硬气的人压根就不浪费时间。直接剜掉眼睛,弄聋耳朵,割掉舌头,打断四肢,就扔掉了。” “北镇抚司这么做有什么用?等于再也从他们的口里得不到有用的东西了?”那校尉不解的问道。 “那廖向河曾经给我说,他掌管诏狱多年,就没有真正的硬气之人。那些冷水都泼不醒的人,都是在装昏迷。既然是装,就让他们彻底的成为一个废人算了。”肖尘笑着说道。 “那这曹广田,也将他弄成废人?”校尉问道。 跟随着杜少勤折腾了一个晚上,基本上什么酷刑都用了,这曹广田就是不开口,校尉还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听见肖尘这么一说,觉得好像只能这么做了。 “这曹大人也是个明白人,能让他这么严守口风,一定是受了汉王的恩惠。其实,我目前掌握的证据,他开不开口都无所谓了,弄废扔了也罢。”肖尘笑着说道,眼睛却是仔细的观察着曹广田的状态。 果然,随着肖尘的话语,曹广田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 虽然并不起眼,还是让肖尘捕捉到了。 “那我准备东西,弄废他?”校尉道。 “唉,曹大人这么硬气,我还有点敬佩他。就这样弄废了,还真的有点可惜。我还真的有点想不通,汉王何德何能,一个残暴的皇子,一个将人命视为草芥的人,凭什么让曹大人为他这么生扛着。”肖尘一声叹息。 “我也感觉挺敬佩他的。那我们直接杀了他算了。”校尉说道。 “不不不,”肖尘摇了摇头,“虽然我基本上不需要他的口供了,但我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毕竟,这种硬气之人,朝廷里并不多见。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他若是还不醒来,就弄废。” “仅凭肖兄弟安排。”校尉双手抱拳道。 “走吧,我们去吃早饭,给曹大人一个考虑的时间。”说着,肖尘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随着大门闭合,房间里剩下曹广田一个人。 他那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第277章 不忠也不义 这曹广田,硬气,也是个直性子。 之前在朝中为官的时候,因为心直口快,得罪了一些人,被陷害入狱。 恰逢朱高煦知道了此事,便将那些陷害他之人一一诛杀,为他昭雪。 从那之后,这曹广田便当朱高煦为自己的救命恩人,鞍前马后,再无二心。自从朱高洵被驱逐京城之后,便一心潜伏了下来,低调的在户部做事。 最近,得到朱高洵的指令,授意说书先生开始给朱高洵造势。却没想到,遇见了肖尘,被一网打尽。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曹广田被折腾的还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肖尘说的没错,刚才他就是在装作昏迷不醒。肖尘所说的弄成废人然后扔掉,曹广田的心里虽然有点恐惧,可他考虑更多的,是肖尘的另外一句话:汉王何德何能。 汉王后来所做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可是,不管汉王如何残暴,如何的残杀百姓,可毕竟当初也斩杀了陷害自己的人,从而救了自己一命。 这事,自己还是要扛下来,哪怕被弄成废人。 曹广田暗暗告诫自己。 一个时辰之后,肖尘迈着随意的步子,推开了房门。 曹广田一双眼睛睁着,直勾勾的看了过去。 “曹大人,您醒了。”肖尘嘿嘿一笑,对着身后的校尉道:“将曹大人放下来。” 校尉闻言,走到曹广田身边,解开了吊着他的绳索,放在了地上。 长时间的吊在空中,曹广田的四肢已经麻木,随着绳子的落下,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弄碗热水,给曹大人活络一下血脉。”肖尘又道。 校尉提起旁边火炉上的热水壶,倒了一碗,就向着曹广田递了过去。 麻木的四肢,曹广田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接水碗。 校尉蹲下,将热水端在了他的嘴边,打算给他喂下去。 谁知那曹广田竟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脑袋歪向一边。 校尉一愣,看向肖尘:“肖兄弟?” “罢了罢了,既然不喝,又何必浪费热水。”肖尘依旧微笑着道。 校尉将热水一下子就泼在了旁边的地上,自己站了起来。 “曹大人,在大家的心目中,你也是个有主见的人,而今看来,也不过是愚忠而已。你认为,那汉王真的是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吗?”肖尘双手背负,看着一滩烂泥般的曹广田道。 “这个和我无关,只要王爷吩咐的事情,我照做就是了。”思量了半天,曹广田终于开口。 “你的意思,汉王救了你的命,你就应该为他卖命?”肖尘淡淡一笑,颇有深意的道。 “人要有一颗感恩之心。汉王有恩于我,我自当倾力相报。”曹广田瘫在地上,冷冷的道。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做着效忠他人的事情。你说你到底是忠,还是不忠呢?”看着对方,肖尘轻声说道。 一句话,竟然将曹广田噎的说不出话来。 仔细想想,肖尘说的很对。自己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却为汉王卖命。对于朝廷来说,自己就是一个大逆不忠之人。 汉王是救了自己一次,可朝廷的俸禄,却是养活了一家人,若是从人头比例来算,朝廷的恩惠,远远大于汉王。 “可是,受人之恩,若是不报,我一辈子都会心中有愧。”曹广田似乎心中惭愧,低声说道。 “你同样也受着朝廷的恩惠,又打算什么时候相报呢?”肖尘看着对方,步步紧逼。 经过在地上的休息,曹广田的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 双腿收起,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的伤口,随着他的挣扎,又渗出了丝丝鲜血。 披头散发的样子,看起来异常的狼狈与恐怖。 “兢兢业业为朝廷做事,就是我对朝廷的回报。”将遮挡住眼睛的几缕头发拨开,曹广田面无表情的道。 “呵呵,是么?!”肖尘缓缓转身,似乎并不满意他的这个回答,“我们都是朝廷中人,或许在潜意识里,会维护自己所支持的立场。那么就叫一个没有在朝廷为官的局外人,来评说一下你这番说辞,是否能够对得起良心。” 看向身边的校尉,肖尘道:“去将那说书先生请过来。” “是。”校尉转身离去。 说到说书先生,肖尘故意用了一个“请”字。只是想告诉曹广田,什么叫做就事论事。 这说书先生,只是一个靠说书谋生的人。虽然他间接的成为了曹广田的帮凶,但面对自己效力的酒馆所施加的压力,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他能有什么办法。 况且,这酒馆的背后,还有着户部官员,一个小老百姓,又能如何去反抗。 从他那贬低太子又努力的赞扬皇上的言辞中,肖尘看得出来,这说书先生在蛊惑人心的同时,努力的在给自己留着后路。 他不是没有立场,他是在立场和活下去的矛盾中,努力的挣扎着。 一个说书先生而已,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制造舆论。可被人授意,又安排人引导,他的评书,只能按照他人事先要求的方向,说下去。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着大门被推开,衣着干净的说书先生走了进来。 有点惊恐的打量了一下肖尘,又看向披头散发一身血污坐在地上的曹广田,急忙蹲了下去:“曹大人,您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 曹广田也是楞。按理说,能被抓进这东厂大牢,即便没有受到自己的这般折磨,也不应该仅仅戴着镣铐,衣服还保持着干净啊。 “曹大人不必意外。您若是一进来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不会被这样对待。一个道理,若是您的家丁,拿着您的银子养家糊口,却勾结他人想要陷害与您,您是不是也会生气?”肖尘笑着说道。 “大人,害的您成了这样,小人心中愧疚啊。”盯着曹广田身上的一道道鞭痕,和已经有点干了的辣椒粉,说书先生小声说道。 似乎没有听见这话,曹广田抬起头,一脸坚定的看向肖尘:“说书先生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放了他。” “我没有为难他啊。您看,他浑身上下,哪有一点的伤痕。” 肖尘双眼微眯,灿烂的笑着。 第278章 我高看了你 肖尘之所以没有动这说书先生,就是想通过他,来瓦解曹广田的心理防线。 汉王朱高洵,虽然说骁勇善战,但说到底,只是一个粗人。 而这说书先生的谈吐,很显然读过不少的书。最差也是一个落榜的读书人。 按照朱高洵的性格,结交的都是朝廷的达官贵族,对于这种落魄的读书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而在京城掀起舆论风波,一定是朱高洵的暗中授意。 最终通过一名说书先生之口传播出来,这次舆论行动的负责人,一定是朝中的文官。 在酒馆建立之初,这名说书先生就开始在这里谋生,只说明,他与曹广田相识已久,或许,还有着不错的交情。 而曹广田的硬气与固执,在朝中也是闻名。 一般的酷刑,或许真的对付不了这曹广田,但是,自己人的劝说,再加上自己的煽风点火,或许真的可以让曹广田临阵倒戈,为太子制造舆论。 杀一个敌人,对于东厂来说,很简单。 但若是要将敌人为自己所用,不但将局势搬回,更重要的是,可以沉重的打击朱高煦,让他死了靠舆论来取胜的这条心。 “大人,他们并没有为难与我。”看着曹广田浑身的伤口,说书先生宽慰道。 “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心里也就踏实了。这件事情,本来不应将你扯进来,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曹广田低下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原来,这说书先生和曹广田同为山西人氏,虽然年龄相差了几岁,却是同窗。 曹广田家中贫寒,眼看临近大考,却是没有进京的路费。 感觉自己年龄尚轻,这说书先生便将家中给自己的路费,借给了曹广田,让他进京应考。 不负众望,曹广田高中进士,而这说书先生在后来连续几年的大考中,都是名落孙山。 当时,曹广田已经是户部广积库副使,得知了说书先生的遭遇,便邀请他来京城,半工半读。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说书先生一次比一次考的不尽人意。最后便放弃了考取功名,开始在京城靠说书谋生。 此时的曹广田却是如鱼得水步步高升,看着说书先生的遭遇,心中更为惭愧,便四处想要给他谋一份差事。 最终,在那燕京酒驿开业的时候,便知会了一声,让这说书先生永久的在这里谋生。 这次,太子锒铛入狱,汉王朱高熙似乎看见了机会,开始蠢蠢欲动。 便给了曹广田这个制造舆论的任务。 对于太子,曹广田本人虽不看好,可也从未反对过。而今,得到汉王的指令,思索了一天,最终决定,还是要知恩图报。 便找到了说书先生,诉说了自己的难处。 而那说书先生,被曹广田照顾这么多年,也是不好推辞,便开始了那种有方向的说书演讲。 本想着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哪知道竟然使得自己来东厂大牢走了一圈。 看着两人惺惺相惜,肖尘在一边笑了起来:“而今,你们都已经是阶下囚,而下场,也全在你们一念之间。” “哼。”曹广田一声冷哼,“我们已经身处大牢,还用得着大人如此的威胁么?” “威胁?我用得着威胁你们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这只是一种愚忠。我的话,你或许听不进去,那你问问这说书先生,你拿着朝廷俸禄,又挖朝廷墙角,这种行为,是否有点无耻?” 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鄙夷。 曹广田脸上满是伤痕,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眼睛却是露出了一丝尴尬。 转头缓缓的看向跪在自己旁边的说书先生:“兄弟,你说实话,我这种行为,是不是很无耻。” 说书先生沉默着,脸上带着尴尬,看向对方。 “不要紧,你实话实说就行。” 将曹广田的身子扶正,使得他坐的更为舒服一点,说书先生才低声说道:“对于汉王来说,大人您是大义。但对于朝廷来说,真的有点不忠。” 闻言,曹广田苦笑一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瞬间没有了气势。 “看来,我真的是非不分,贻笑后人了。”声音低微的,像是在肚子里说话一般。 “大人做自己心中认为值得的事情就好,至于他人的评价,又何必放在心上。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追求。而在大人的心目中,知恩图报是为最大,其他的,就算是有所愧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见曹广田的这副模样,说书先生又开始宽慰他。 “你不要安慰我了,在其他人的眼中,我曹广田就是一个白眼狼而已。”曹广田摇了摇头,将脑袋缓缓的低下。 似乎从此以后,他将无脸再见所有的熟人。 “成王败寇,若是汉王继承了大统,大人就是新朝最大的功臣。何必为那些流言碎语耿耿于怀呢?”说书先生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努力的缓解着曹广田心中的失落。 还没等曹广田回话,一边的肖尘却大声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错得如此离谱,还这样执迷不悟。一个残暴,随意杀害朝中命官,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你们还要为他效忠,协助他继承大统?那些圣贤书,是不是都让你们读到狗脑子里去了?” 听了肖尘的这番话,二人没有反驳,似乎是根本无法反驳一样,选择了沉默。 “报恩没有错,可若是是非不分,忠奸不辩,那就不是报恩,而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好好的大明,你们嫌它太过于国泰民安了吗?嫌百姓太过于安居乐业了吗?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是否对得起‘读书人’这三个字?” 肖尘眼中带着鄙夷,大声的说道。 “我已经铸成大错,你将我处死吧。说书先生是无辜的,还希望大人能放它一马。”曹广田抬起了头,视死如归的看向肖尘。 “错了,不知道补救,想一死了之?我之前还真是高看了你。” 肖尘脸上的鄙夷之情更甚。 第279章 太子的变化 审讯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面对肖尘的话语,曹广田二人竟然找不出任何的反驳理由。 其实一开始接到汉王指令的时候,曹广田的内心就有点犹豫。 这么多年,朝廷待自己不薄。而今,为了报答所谓的恩情,置朝廷于不顾,反其道而行之。 说小了,是自己自私。说大了,自己这叫谋反。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执行指令。 被抓到东厂大牢,曹广田一点都不意外。就算是被折腾了一晚上,他对于东厂,对于朝廷,没有半点的恨意。 毕竟,自己犯错在先。 相反的,若是能死在东厂大牢,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不想对不起汉王,也不想对不起朝廷。可是夹在两者中间,恐怕唯有死去,自己才不会觉得愧对任何一方。 而今,又被肖尘几句话击中要害,曹广田更是无地自容。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既然犯错,随你处置好了。”曹广田的头,依旧很铁。 “你就会死么?是了就一了百了了么?真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还装什么硬汉。”肖尘冷冷的道。 “补偿?怎么补偿?回头去杀了汉王么?这种杀害恩人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曹广田居然有点生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你先说,制造对太子不利,想要改变朝廷大厅继承人选的舆论对不对?”肖尘改变了话题。 听到这句话,曹广田的气势又低了下去:“这一点,我承认我不对。” “现在,大街上到处流传着汉王最适合继承大统的流言,这都是你一手所为,你也算是报了他的恩情。可是,对于太子造成的不公平舆论,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要想着以死谢罪。”肖尘说道。 “那还能如何?如今我已经是这步田地,还能做什么?” “你是浑身重伤,一时半会好不起来。但是,你旁边的人,我完整的给你留着。当初,你怎么样损害太子声誉的,现在就怎么的给他恢复回来。”肖尘道。 曹广田一愣,看了看身边的说书先生,又看看肖尘:“你的意思,让他继续说书,重新换个方向?” 肖尘点点头:“只有将你的过错降到最低,才对得起朝廷这么多年对你的恩惠。当然了,若是能让太子继承大统的呼声掩盖之前的一切,你就可以回到户部,继续用自己的努力来补偿心中的愧疚。” 曹广田嘴巴长得老大,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晚的那一夜酷刑,他早已经将自己如同死人般看待。忍着浑身的剧痛装作昏迷,是他对那酷刑的承受,实在是已经到了极限。 原本打算着,今天就死在东厂大牢,以求解脱。 而今,肖尘的话语却是给了他无尽的希望。 不但可以补偿自己心中对朝廷的愧疚,更是可以获得新生。这种他压根不敢想的结局,竟然自己真的可以选择。 “你说的没错,经历了这次东厂大牢的煎熬,我已经是对得起汉王了。而今,心中唯一剩下的,就是对朝廷的愧疚。大人若是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亲自上街,对太子的仁义进行宣传。”曹广田目露精光,有点迫切的说道。 “好,这个机会我给你。只要你能让这些负面的舆论从京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确的,宣扬仁义的舆论,我答应你,继续做你的户部主事。” 曹广田摇了摇头:“我哪里还有脸面去户部继续做事,只要大人给我一个消除负面舆论的机会就好。” “来人,给他们解取镣铐,简单治疗一番,放他们出去。”肖尘大声的吩咐道。 。。。。。。 数日之后,肖尘再一次便装上街。 街边三三两两的人群,已经不再议论汉王适合继承大统的话题。 偶尔说起朝中的事情,都以太子的仁义为主,被关在东厂大牢,不过是太子为了体验生活而已。 听着街头的话题,肖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曹广田还真敢吹,连太子去东厂大牢是为了体验生活的这种鬼话,也能编的出来。不过,有几日没有关心太子的恢复了,今日无事,去和他聊聊吧。”肖尘心中暗道。 从太子被收押至今,几乎快要十多天了。牢房里,朱高炽嚎叫着要吃饭的声音,已经低微的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得见。 每天的伙食,从最初的两碗凉水,到现在又增加了两碗不知道上面骨头熬成的汤汁,其他的食物,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回到东厂大牢,肖尘径直朝着关押朱高炽的牢房走去。 推开房门,借着墙壁上的火光,肖尘看向那墙角的小床。 朱高炽平静的躺在床上,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 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只有双腿上还包裹着一层皂色的布条,一圈圈的固定着他的脚腕。 脸上的赘肉,也已经消失了很多。或许因为瘦了的原因,眉头眼角分别出现了一些皱纹,使得朱高炽看起来有点成熟。 听见声音,朱高炽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什么都行,我不挑食。”可怜巴巴的看着肖尘,那种乞求的眼神哪里像个太子,活脱脱一名在饥饿中挣扎的老乞丐。 “吃?太子殿下这是不要完美的身材了么?你自己低头看看,马上就要拥有正常人的体态了,殿下若是想放弃,我可以给你送失食物过来。你是想吃什么?牛肉还是海鲜?”肖尘笑着说道。 朱高炽舔了舔嘴唇,狠狠的咽下了一口口水:“要么,我还是不吃了吧。以前,我要是坐起来,都会感觉很憋气,肚子上的肥肉,拥挤的的我弯不下腰。而今,坐着已经感觉很是轻松了。”说着,朱高炽显摆似的,双手撑着床面,直直的坐了起来。 看着行动很是轻松的朱高炽,肖尘心中有一种浓浓的成就感。 若是太子能够一正常的体态走到皇上面前,一定会让皇上大吃一惊。 “不错,继续坚持。”肖尘笑着,像对待东厂校尉一般,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 第280章 虎骨汤奇效 看了看朱高炽脚上绑着的布条,肖尘微微一笑:“殿下,您的这双腿,有什么感觉?” “双腿倒是没什么异常的感觉,只是脚腕部位,有时候会一阵阵的发痒,我忍不住的的想去挠一挠。”朱高炽说道。 一把的皮外伤,只要开始发痒,就是伤口愈合的正常表现。只是这骨头的生长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肖尘还真的不知道。 “只是有点痒么?还有没有疼痛感?”肖尘看着那层裹得紧紧的皂色布条,不由得问道。 “只是有点痒,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说着,朱高炽居然将双腿收了回来,又再次伸了出去。 肖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照常理,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没有彻底恢复之前,几乎都不敢动弹。那种钻心的疼,没有人可以忍受。 就算是这东厂专用的跌打算上膏药效果再好,也不可能就这么十来天,一点疼痛都没有了。 这朱高炽居然敢主动的收回双腿,按照他对疼痛的惧怕,应该是真的没有一点疼痛之感了。 肖尘忽然想起,刚才这朱高炽,可是双手撑着小床,很轻松的就坐了起来。 已经十几天没有吃饭,只是靠着凉水和虎骨汤支撑到了现在。虽然他原本有着厚厚的一身脂肪,但消耗到现在这种正常的体型,就算是能够坐起来,也不应该有这般利索才对。 “你身上有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肖尘有点疑惑的问道。 “就是饿得慌,特别想吃肉,什么肉都可以。”一说起吃的,朱高炽又眼巴巴的看着肖尘。 听见这样的回答,肖尘真想抽朱高炽一巴掌。 好不容易体态恢复到常人状态,这就想着吃肉,这样若是出了东厂大牢,用不了多久,朱高炽应该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那种肥胖的样子。 “殿下,我问的是身体的感觉,有没有那种浑身无力,四肢酸软的疲惫感。肚子饿我知道,不饿的话,你这一身的膘,怎么能掉。”肖尘有点无奈的道。 这货,除了吃,就不能想点别的啊。 比如说自己这么的折磨他,以后出了大牢,恢复太子身份,来找自己报仇什么的都可以。天天光想着吃,和猪有什么区别。 听见肖尘这么一说,朱高炽有点神秘的道:“我虽然胖点,可我之前不是很喜欢吃肉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吃肉。而且,感觉自己这身上,好像充满了力量。之中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 “啊?”肖尘一楞,张大了嘴巴。 这是怎么一回事,完全和自己之前预料的结果不同。 饿了这么久,居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东厂的大牢的凉水,还是琼浆玉液不成? 之前不喜欢吃肉,现在突然想吃肉了。这又该怎么解释? 虎骨汤?! 肖尘的脑海突然浮现出这三个字。 长白山的野生虎骨汤,居然有这么强的疗效? “你现在握拳,有什么感觉?”肖尘兴奋的问道。 这朱高炽,脑子已经是很够用了,若是身体因为虎骨汤的原因,变得异常强健,对于汉王的舆论风波,自己哪里还需要非那么大的神。 以后继承大统,执掌天下,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自己也就不用像现在这般的还要帮他对付来自其他皇子的阴谋诡计。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这拳头握起来很是有力,和之前完全两种感觉。”说着,朱高炽握紧了拳头,让肖尘自己观看。 之前,朱高炽之所以看起来似乎都能将椅子压塌,那是因为他在和明成祖相似的体型上,又肥大了好几圈。而今,一身肥肉已经消失了一大半,那异常高大的骨架,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紧握的右拳,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半点文弱的迹象,俨然军中武将那种一拳能打死人的恐怖拳头。 “试着活动一下脚腕,看看什么感觉?”肖尘急切的问道。 闻言,朱高炽右脚轻轻的扭动了一下。 “哎呀。”一声惨叫,从朱高炽的嘴里传出。紧接着,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怎么的,朱高炽“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小床上。 肖尘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查看。 朱高炽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苍白,隐隐有着一层虚汗从额头冒出。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肖尘将朱高炽的右脚摆正,回头问道。 “疼,脚腕突然钻心的疼。”双眼紧闭,朱高炽紧咬着牙齿,几乎用喉咙说着话。 “脚腕断骨的地方么?” “嗯。”朱高炽用力的点点头。 “这骨头,还是没有彻底的长好,**之过急,让殿下活动的早了。”肖尘解开朱高炽腿上的布条,给他重新换了膏药,再紧紧的包裹起来,固定了一番。 朱高炽额头的虚汗渐渐消失,眼睛也睁了开来。 “刚才虽然突然钻心的疼,但是我隐隐感觉脚上似乎很有力气。这是之前从来没有的感觉。” “这是虎骨的奇效。殿下身子恢复之后,恐怕比其他两名皇子更为强壮。这次东厂大牢,殿下可算是来对了。”肖尘呵呵的笑着,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看向朱高炽。 “若是没有你,我怎会又这么大大改变。日后我若是真的恢复了自己行走,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之前关于紫衣的事情,还希望肖兄弟你能够原谅我的过失。”朱高炽盯着肖尘,严肃的说道。 能让朱高炽当面认错,又称呼肖尘为肖兄弟,这朱高炽看来是彻底的从心里感激肖尘。 看着对方这个态度,肖尘心里反而有了一种捉弄之心。 “太子殿下,我问你一个事,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 “肖兄弟请说。” “到了东厂大牢,我这么的对待你,你是感激,还是怀恨在心?”肖尘双眼一挤,笑着问道。 “刚开始,我确实是想着出去之后,想方设法的来报复你。可现在,我真的是从心里感激你。”朱高炽板起面孔,认真的说道。 “光感激不太实际吧。”肖尘嘿嘿一笑。 “这虎骨,我可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弄来的,殿下若是若是能给兄弟们十万八万的银子买酒喝,兄弟们也算是没有白白的费那么多力气。”肖尘挤眉弄眼的说道。 “这。。。”朱高炽张大了嘴巴。 第281章 敲太子竹杠 作为大明太子,银子这档子事,朱高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他始终认为,朝中的这些大臣,也和自己一样,不会将银子赤裸裸的挂在嘴上。 肖尘身为御赐紫衣校尉,办理的都是一些朝廷的大案要案,银子这种庸俗的东西,怎么会进了他的眼睛。 最主要的是,立下这么大的几件功劳,肖尘从来没有向父皇邀功请赏。 可今天,就喝了他一点虎骨汤,就开口和自己要十万八万的喝酒钱? 银子不是问题,可京城的烧酒有那么贵么? “怎么,殿下不想给?”肖尘拉下了脸。 “银子,东宫多的是。不过,你就不能含蓄一点的说出来?最起码含蓄一点,才能对得起你的身份不是。”朱高炽鄙夷的说道。 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太子,你这么赤裸裸的和太子要酒钱,不光是低了你的品位,更是连同太子的品位一起拉低了。 肖尘眼睛一蹬,顿时有点不满。 “要个银子,还要我含蓄一点。我就不会含蓄。这柴米油盐,哪一个不要银子?你极力的反对郑公公出海下西洋,不就是嫌浪费国库银子么。怎么,现在我和你要点酒钱,你就这么叽叽歪歪的开始给我讲大道理?” 几句话,却是将朱高炽给一下子唬住了。 刚才,还是自己教训肖尘,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他来教训自己了。 谁不知道柴米油盐都需要银子,可是,两人的身份都在这里,直接开口要银子,总感觉有那么一点怪怪的味道。 沉思了一下,朱高炽道:“其实吧,若是能够让我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走路,别说银子,以后继承了大统,我将这大明的江山分你一半又如何?可你这样讨酒钱,我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你这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在宫里,山珍海味吃着,檀木家具用着。里里外外的东西,从来都不用你操心,对银子哪有什么概念。你可知道京城到长白山有多远?捕捉一只野生的老虎有多困难。我让兄弟们千里迢迢的去给你抓老虎,熬虎骨汤,到头来让他们暖暖身子的酒水,你都不想给他们喝。你说,他们心凉不?” 肖尘很是生气的瞪着眼睛,说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朱高炽急忙分辨。 “不要解释,你就是这个意思。算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了。”肖尘转身就要离开。 “那,那这虎骨汤呢,还有没有?”朱高炽焦急了起来,都想爬起身子拉住肖尘。 “还虎骨汤呢,你自己慢慢恢复吧。”肖尘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话。 “等等,肖兄弟你等等。”朱高炽的两条腿不敢发力,只得用手掌使劲的拍打着小床。 “等着干什么,等着你训我么?”肖尘回头。 其实,这次的虎骨,就是上次密云后卫指挥使送给林尚礼的那个老虎后腿骨。 当时,大家吃了老虎肉,而这珍贵的老虎腿骨,肖尘并没有舍得扔掉。 原本想着,留着虎骨,东厂若是有人受伤,用来熬汤喝。谁知道这次给太子用上了。 对于老百姓来说,太子上位是绝对的好事,自己应该支持。 可对于自己来说,这朱高炽可是千方百计的设计陷害自己。这笔账,怎么可以轻易的一笔勾销。 又想让他上位,又想解自己的心中之气。也只有要点银子来补偿一下了。 谁知道,这朱高炽居然这么小气。 “我给,我给你银子。”朱高炽急忙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讨好的说道。 “给多少?”肖尘冷哼一声。 “你刚才说十万八万的,我就给你十万吧。怎么样?”太子笑着说道。 肖尘板着脸,看了朱高炽一眼:“刚才是是十万八万,现在,没有二十万银子,虎骨汤就没有。” “你,你。”朱高炽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竹杠敲得,也太明显了吧。 “不给?那我走了。”说着肖尘就摆出了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朱高炽心中异常愤怒,对肖尘的那些感激之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若是没有了虎骨汤,别说一个强健的身体,自己这脚腕的骨头能不能长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当下,笑呵呵的看向肖尘:“我的意思,你要的太少了。东厂的兄弟们跑那么远,去为我捕捉老虎,其中的辛苦与危险,那里可以用银子来衡量。我给你二十五万,好好的让弟兄们补补身体。” 听见这句话,肖尘转身,脸上一瞬间堆满了笑容:“殿下真是太客气了,给东厂这么多银子,平均分下来,每个人也有一百两。够大家养家糊口,孝顺老人了。” 朱高炽嘴角抽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不敢散去。 “兄弟们都辛苦了,给他们点酒钱,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 肖尘转过身,走到小床边坐了下来:“殿下,您知道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什么事?”朱高炽一愣,问道。 来到东厂大牢,也有十几天日子了,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他还真不知道。 “当然是和您有关的。”肖尘又开始故弄玄虚。 “和我有关?难不成父皇真的要对我不利?”朱高炽有点紧张的问道。 自己监国多年,父皇应该不会真的废除自己,另立他人为太子吧。 朱高炽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不知所措。 “皇上这次真的很生气。一向忠厚老实的你,看似设局陷害我,其实是贬低了皇上。要不是我力荐不能另立太子,你这腿,哪里还有医治的必要。这件事呢,我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你一定会痛改前非,才打消了皇上的念头。”肖尘嘿嘿笑着道。 “肖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绝对全力而为。”朱高炽一脸认证的说道。 这次,肖尘又挽救了自己一次,这恩情,一定要记在心里。 右手扶着下巴,肖尘坏坏的看向朱高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不认账。” “这种大恩,我朱高炽若是不识得其重要性,还真是妄监国这么多年。肖兄弟放心,我说道做到。” 朱高炽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 第282章 斩草须除根 人家就是一个校尉,父皇手中的一把利刃。 自己设局针对于他,他反而帮帮助自己瘦身,更是在父皇面前替自己说好话。就这份心,自己之前的所有嫉妒,相比之下更显得狭隘。 朱高炽明白,父皇想要另立太子的想法,从当上皇帝那天起,就没有停止过。所以,他只能无限的扩大自己的优点,让明成祖好不到废除自己的借口。 而这次,真的是大意了。 被嫉妒冲击的失去了理智,和父皇玩起了心机。 父皇是谁,是从燕王变成皇帝的一代枭雄。骁勇善战自然不必提起,那缜密的心机,更是无人能及。 若是自己直接和父皇说起此事,最多挨一顿训斥。可这样的和父皇玩心机,怎能不被他看穿? 这次好了,彻底惹得龙颜大怒,送自己东厂大牢的免费住宿。 肖尘的其他话语,自己可以不信。但是到现在,父皇都没有对自己做出人任何的处理决定,一定是肖尘为自己说了好话。虽然不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什么,现在能够一直拖着,也是自己重新表现的机会。 “你不用记我的什么恩情,我这样帮你,完全是因为只有你的性格,以后才会真正的为老百姓着想。但皇上对你的形象,实在是太不满意。要想重新住进东宫,我能做到的只是给你争取时间,你自己的表现,才是你是否能够继承大统的决定因素。”肖尘晃了晃脑袋,淡淡的说道。 “这个我明白,我会努力的配合着你的医治。没有你的同意,我坚决不吃饭。”朱高炽一本正经的盯着肖尘。 “这个嘛,你必须得做到才行。要不,大统将与你彻底无缘。” “这次我也算是因祸得福。若是没有父皇的旨意,也就不会遇见你。又哪来的如今这般新生。”朱高炽肖尘说道。 肖尘双眼一挤:“那么殿下,您觉着我和你要酒水钱,过分不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朱高炽努力的晃动着脑袋,“这也是我的缺点,距离人间烟火有点太远了。我应该主动的给兄弟们造点福利才是。” “孺子可教也。”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高炽心中也算是明白了,这肖尘,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老百姓过好一点,让他身边的人过好一点,其他的,还真没有什么在乎的。 “刚才你说,京城最近有些事情发生,不会就是父皇的这件事吧?”朱高炽又问道。 身在东厂大牢,和之前相比,就跟一个瞎子似的,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 他的心里也很是焦急。 “不是,不过还是你们一家子的事。”肖尘盯着朱高炽,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们一家子?你是说,汉王,赵王?他们有所行动了?” “赵王有没有行动,我不知道,但你的二弟汉王,却是动用自己的力量,开始在京城制造舆论了。”肖尘道。 “什么舆论。”朱高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自己这俩兄弟,到底针对自己使用过多少阴谋,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尤其这汉王,一直对嫡位虎视眈眈。 这次自己入狱,他没有行动是不可能的。 若是在以前,自己身居东宫,对付起来游刃有余,倒也不太用放在心上。 可现在不同。自己身陷大牢,父皇又起了废除自己之心,怎能不让他惴惴不安。 “到处说,他才是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呗。”肖尘轻描淡写的说道,好像此事与自己并无关系。 朱高炽不再说话,只是长叹一声。 选择这个时候出击,汉王可真是会把握时机。 可自己这幅模样,又能如何。 “殿下有没有后悔,当初为他求情?”肖尘坏坏的问道。 朱高炽摇了摇头:“父皇是一个很重视我们兄弟感情的人,我若是选择落井下石,或者静观其变不作为,也会对自己的形象大打折扣。其实,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从对待兄弟的不同态度上,父皇更能开出来一个人的人品。” “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 “殿下可是别忘了,皇上一直看中汉王。一个人,若是看另外一个人顺眼,其他的缺点都会忽略。” 朱高炽一愣:“你是说,父皇不会在乎这些?” “也不是。”肖尘摇了摇头,“皇上因人而异。对于凶残的汉王来说,他这样做皇上已经习以为惯了。或许,皇上还会认为,只有这样,才更像一个帝王,才可以治理好大明。” “肖兄弟的意思,我以前的做法都不妥?” “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但我认为,殿下那是妇人之仁。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是,春风吹又生。你一次次的姑息,其实是助纣为虐。我知道,殿下有能力去化解这些,但是,牛不嫌费事么?”肖尘摇摇头。 躺在小床上,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朱高炽沉默了起来。 当初自己若是没有替汉王求情,哪有今天的这种危机?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不应该这般的假装仁慈。 “事已至此,再说过去也没有什么用了。只希望,这种舆论不要传进父皇的耳朵。要不然,父皇会以为这就是民意,真的给他机会也有可能。”朱高炽忧心忡忡的耷拉着脑袋,浑身泛起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看着朱高炽的这幅模样,肖尘不禁笑了起来:“以后,做人可不要太过于仁慈了。这种舆论,我替你摆平了已经。” “真的?”朱高炽一声惊呼。 “我摆平了舆论,也将他的手下拉拢了过来。至于汉王本人,我并没有动。他还是留给殿下你亲自去收拾吧。”肖尘笑了起来。 太子虽然仁厚,可若是太过于仁厚,对于治理天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希望他能够明白,此次的危机,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知道了。”朱高炽的拳头用力的攥紧。 肖尘可以帮助自己一次两次,但不能永远的帮助自己。想要安全,身边的隐患就不能让其存在。 “你这次又救了我,我准备再给东厂一笔银子。”朱高炽诚恳的说道。 “啊?”这次轮到肖尘一惊。 这货,真是个榆木脑袋,要那多银子干啥,朝廷不用么? 第283章 众叛又亲离 乐安州汉王府,大厅的中央散落着一地的茶碗碎片。洒在地上的淡黄色茶水缓缓的流淌着,在地板的缝隙里渐渐消失。 “这个紫衣校尉还真是不识抬举。拿了我的银子,又带人坏我好事,还真以为的朱高煦是那么好拿捏的么?”汉王朱高熙一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额头青筋暴起,大声的咆哮着。 身后的护卫张建,谋士莫离都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声。 汉王发火的时候,王府内的所有人都不敢相劝。 曾经,有一名新来的下人,没颜色的去收拾地上的茶碗碎片,被暴怒的汉王活活打死在大厅之中。 近几年的夺嫡失利,使得朱高煦的脾气更为暴躁,随便杀人已经是司空见惯。这里山高皇帝远,知州又哪里敢过问王府的事情。 整个汉王府,整日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之中。所有人都得看着朱高煦的眼色行事,稍有差池,便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甩了桌上的茶碗,朱高煦一肚子的闷气,又无处可使,便又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谋士莫离弓着身子,缓缓的移动脚步,来到了朱高煦的身边。 “殿下,如今这紫衣校尉看样子是拉拢不过来了。这是一把异常锋利的利器,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坚决不能让他落入太子之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紫衣校尉已经是倾向了太子。要不,我们动用力量,将他除去?”莫离双眼一番,狠狠的说道。 其实,除去不除去肖尘,对于莫离来说,并没有多少的意义。现在汉王府,他已经心生退意。不说能不能看见夺嫡成功的希望,单单朱高煦现在随意杀人的行为,已经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恐怖。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荣华富贵不说,若是连性命也搭进去,被汉王莫名其妙的杀掉,才是人生的最大悲哀。 只是,即便是心生退意,又哪里敢说出来。这个时候想要离开王府,在朱高煦的眼里就是逃兵。逃兵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要想保证安全,只有让朱高洵有事可做。至于成功不成功,可行不可行,那都是次要的。 “杀掉紫衣校尉,目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京城里面一旦动手,马上就会有大批的锦衣卫和东厂之人赶来,成功的几率不大。”盯着地面,朱高洵的脸上带着一种狠意,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找一些绝顶高手,一击致命。”莫离低声又道。 成功不成功,也得去做啊。若是就这样让您在府上生闷气,谁知道又要死多少的府上之人。 “据京城传来的消息,此人身手不凡。若想真的对其一击致命,恐怕要好好的物色一下合适人选。只是,他拿了我的银子,却不给我办事,让他就这么干错利落的死去,我总感觉有点便宜他了。” 朱高煦抬起头,看向门外那依旧干枯的花园,开始想着对付肖尘的方法。 “殿下,属下有一个计谋,不知道可行不可行?”眼珠子一转,谋士莫离说道。 “说说看。” “既然那紫衣校尉身手过人,一时半会想要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去对付他,也不容易。不过,他不是和刑部尚书李大人现在有点交往么。殿下可以给李大人下指令,让李大人在紫衣校尉的饭菜里面下毒,将他毒杀,也不是不可以。”翻着眼睛,莫离阴笑了一声。 “嗯?”朱高洵霍然抬头。 这倒是一条可以除掉紫衣校尉的妙计。只是,自己辛苦安插在朝廷内部的李安若是因此而暴露,则有点得不偿失。 这些现在依旧在为自己出力的人,都是自己离开京城之前所安插的。离开京城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这种便利。 自己的人手有限,暴露一个就少一个。尤其李安,乃是朝廷的六部尚书,有着很大的话语权。若是因此而暴露,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若是用毒成功,又怎样让此事就这么的过去,而不过被人彻查才是关键。作为东厂的中流砥柱,紫衣校尉若是出事,东厂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父皇那里,恐怕也会全力追查。”朱高煦有点担心的道。 “这只是其一。杀了紫衣校尉,属于解气。而对殿下您威胁最大的,还是太子。这次京城制造舆论失败,王爷夺嫡的机会便又少了一分。而若是能让太子死在东厂大牢,不但殿下有望被立为新太子,而且还有了一个正面处理紫衣校尉的借口。”谋士莫离道。 “你是说?栽赃陷害?”朱高煦问道。 “太子一死,按照长幼顺序,殿下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极大。一旦登上太子之位,殿下便可以打着还太子公道的旗帜,正面的问责东厂,问责紫衣校尉,岂不是一举两得?” “主意是很不错,可是,那东厂属于新成立的机构,我并没有人选渗透其中,想要弄死太子,几乎不可能啊。”朱高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弄死太子,自己取而代之。这种事情朱高煦做梦都在想着。可是想要弄死他,谈何容易。 不论是东宫还是东厂,那防御都不是用武力可以冲破的。 没有自己的人渗透其中,这种事情只是痴人说梦,想想罢了。 “既然这样,那就先杀了那紫衣校尉,为王爷出一口气再说。”莫离退求其次,笑着说道。 “即便是不杀那紫衣校尉,我也要杀了他身边的几个人来出气。我可是听说,那紫衣校尉还有一个弟弟,跟随在礼部尚书王昌连的身边。若是能将他杀了,也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朱高煦道。 “可是,他的弟弟若是不出礼部大院,我们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啊?”莫离还是想杀了肖尘。 杀害紫衣校尉,成功与否,都会被彻底的调查。一旦查出是汉王所为。皇上肯定会大发雷霆。 皇上舍不舍得杀害朱高煦,大家不知道,但一定会将他收押大牢。 这样一来,乐安州的汉王府也就只有解散了。自己这些人,也就重获自由,不用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殿下,要不,暗杀紫衣校尉和他的弟弟同时进行?”莫离再次煽动。 第284章 李安来报信 对于肖尘,朱高煦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听见莫离的这个建议,丝毫没有考虑的就点头同意了。 肖尘怎么得势,终究是一个外人。父皇应该不会为了他而将自己处罚的太过于严厉。 就算夺嫡不成功,这口恶气,一定要出。 。。。。。。 京城,肖尘将十三役段天明房间里那张躺椅搬了过来。反正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会放太子出去,而只要太子在东厂大牢一天,自己三人都得守在东厂大牢。 身体放松的躺在躺椅上,肖尘手里端着一个酒碗,悠闲的抿了一口。 这几天,太子很是配合,不知道是感觉不到饥饿还是怎么了,再也不喊叫着要吃东西了。 每天的凉水配虎骨汤,喝完了就静静的躺在床上静养,等待着腿伤的恢复。 大牢旁边的扩建工程,也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基本上接近了尾声。 “皇上三月要进行大阅兵,到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地点在哪里,我们东厂,是不是要提前去踩个点?”一旁坐在凳子上的段天明用铁棍通着炉火,小声说道。 “怎么,在大牢呆了十多天,就闷的受不了了?我一直看守大牢,你终于能理解,我一天有多么的憋得慌了吧。”杜少勤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理睬杜少勤,段天明看了一眼在躺椅上悠闲的摇晃着的肖尘:“肖尘,你有没有感觉闷得慌?” “没有啊。”肖尘睁开了微闭着的眼睛,“我感觉挺好,这样不用操心,不用奔波的日子,真是太舒服。” 说着,将酒碗放下,左右晃动了几下脑袋,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我还是喜欢之前那种,经常在外面奔波的日子。这天天呆在大牢里面,我都快发霉了。”看见没人支持自己的观点,段天明自言自语道。 “以后啊,有你奔波的日子呢。这几天,就好好的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吧。”肖尘翘起二郎腿,悠闲的摇动着脚腕,双手抱起,放在脑袋底下,嘿嘿的笑着。 “劳碌命,静不下来。”段天明哈哈笑了起来。 “你那不叫劳碌命,你天生就是野马,不习惯被圈起来。”杜少勤看着段天明,一脸的坏笑,毫不客气的说道。 三人正在相互嘲笑的时候,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肖兄弟,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来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这火炉房,现在就是东厂三位实力派人物的“办公地点”,来客还是要提前通报一声,获得许可进入才好。 “李安,这家伙怎么又来了?快去让他进来。”肖尘急忙说到。 从刑部过来,这路程不近。李安前几日刚刚来过,今日又赶来,一点事有什么事情。 片刻功夫,李安走进了火炉房。 还是一身的平民打扮,鼻尖冻得通红,两个裤腿连同脚上的靴子,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肖尘坐起身子,看着李安的双脚,有点不可思议的笑着道:“李大人,您又不是没有轿子,这么一路小跑过来,有什么急事?” “肖兄弟怎么知道我小跑过来的?”李安一愣,搓着双手,毫不客气的走到火炉跟前,同时朝着段天明二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看看你那双腿,我肯定你还是抄小路跑过来的,怎么,刑部出事了么?”肖尘关切的道。 “没有。”伸出双手烤着火,李安欲言又止。 “这里都是自己人,又是你就说,没人会笑你的。”还以为李安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肖尘笑了起来,顺便将旁边的一个凳子递了过去。 接过凳子,李安一屁股坐了下来,用烤热的双手,努力的搓着脸部,过了一会才道:“这都是二月了,京城的早晨还是这么冷。一路过来,风吹的我脸几乎冻僵,说话都有点困难。” 尴尬的笑了笑,李安又道:“我今天出来,是趁着王安良出去采购,偷偷跑出来的。都绕的小道。” 听见李安这么说,肖尘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汉王要对你动手?” 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纸包,李安递到了肖尘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接过纸包,肖尘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难不成是毒药?” 李安点点头:“是毒药,而且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肖尘眉头一皱:“他们准备给你用?那也不对,按理说,他们现在还没有除掉你的动机?你这毒药从何而来。” “这包药,不是给我用,而是王安良给我,让我给你用。”李安说道。 “什么,他们要对肖尘下手?这是不是看我们闲得慌,想找点事事做?”听闻此言,一旁的段天明大声吼了起来。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东厂针对别人,而现在,居然有人要对肖尘下手。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够容忍,东厂怎么能够容忍。 杜少勤脸上也现出了冷冷的笑容:“将他们拿下,我要将东厂的酷刑在他们身上用一百遍,还不允许他们死。” 而肖尘,非但坐在躺椅上没有动,反而笑了出来:“这是因为制造舆论的事情被我破坏,汉王生气了。挺好,原本我就打算,先将尚书府的王安良除掉,至少可以让你以后回尚书府,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和做贼一样了。” “肖兄弟没动,是怕打草惊蛇?”李安问道。 “什么打草惊蛇,我是怕没有银子用。”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今看来,既然汉王打算对我出手,以后这银子,也一定不会有了,还留着王安良干什么,他的使命完成,生命也该终结了。” 说着,肖尘将那毒药纸包放进了怀里。 “要不,我们将王安良抓捕,用李大人妻儿一案,将汉王也一并抓起来?”看着肖尘,段天明双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肖尘淡淡一笑,看向李安:“李大人,可以这样做么?” “你们看着办,我早就像将王安良碎尸万段了。”一想起自己的妻儿,李安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 “弄来,让我好好的将东厂大牢的酷刑再熟悉熟悉。”杜少勤也跟着说道。 第285章 都给我忍着 “弄来?把谁弄来,汉王么?”四平八稳的躺在躺椅上,肖尘笑着看向杜少勤,“不过,若是能用汉王来让你加强一下东厂酷刑的操作手法,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那些被他随意杀害之人的家属,都会拍手称快。” “那就弄来。”杜少勤搓着双手,双眼放光,似乎已经将朱高煦关押在大牢一般,时刻准备动手。 段天明也很是兴奋,站在杜少勤旁边,一辆期待的看着肖尘,就等着肖尘的命令。 之前,刚刚去东宫擒拿了太子,现在又准备去擒拿汉王,这种皇子被拿下的成就感,简直是太爽了。 “我也想将汉王擒拿,然后将这无色无味的毒药,给他自己喝下去。可是目前,我们没有拿下他的理由啊。”肖尘看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这么激动。 “指使王安良谋杀李大人妻儿,现在又让李大人毒死你,这些还不足以拿下他么?”段天明急急的问道。 双手扶着躺椅的扶手,肖尘缓缓坐了起来。双手抱在一起,盯着一脸焦急的段天明。 “两件事情,都牵扯到了李大人,你感觉我们能明着来不?”肖尘问道。 段天明一怔,脸上抽搐了几下,用手挠了挠后脑勺:“你的意思,是怕牵连到李大人?” 肖尘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李安:“李大人,你觉着会不会牵连到你?” 犹豫了一下,李安挺直腰板:“当初,我鼓动朝臣联名上书针对你的时候,已经等于判了自己死刑。现在这条命,是你给我的。汉王现在要毒杀你,只要能将他绳之以法,就是牵连到我也无所谓。” “呵呵。”肖尘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拍了拍李安的肩膀,“说句实话,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就是睚眦必报。汉王想要毒杀我,我就会将毒药灌进他的嘴里。但是,前提是不能以牺牲我的兄弟作为代价。若是将你牵连进去,即便是杀了汉王,又有何异议?” 听了此话,李安心中一阵痉挛。 回头,看着肖尘:“你现在当我是兄弟?” “怎么,你不当我是兄弟么?”肖尘努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 李安没动,眼角竟然有点潮湿。装作被风沙吹进眼睛一样,抬起右手揉了揉。 “肖兄弟能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我现在就回刑部,将自己为汉王效力的事实全部书写下来,呈交给皇上。” 说着,一转身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肖尘一把拉住了他,“你脑袋是不是不好使?我都说了此事不能连累兄弟,你还要去坦白?皇上最恨什么。恨得就是那些对自己不忠之人。你这一坦白,不光你要死,你的家人都得死。我们好不容易将你的妻儿从荒郊野外救回来,不是让他们给你陪葬的。” 说着,肖尘双手用力,将李安按在了火炉旁的凳子上。 “可是,就这样看着汉王要毒杀你,你却不能将他抓捕,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啊。这样窝囊的活着,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死去。”李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啪”,肖尘在李安的脑袋上抽了一下。 “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牵连他人。”肖尘有点恼怒的道。 李安一脸委屈:“可是,他们想要毒杀你,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给我咽了。”肖尘大声吼道,“关于此事,你不要有任何的行动,我来安排。” 看着肖尘凌厉的目光,李安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段天明站在肖尘的对面,一脸的焦急:“我们就这样没有行动,也不是个事啊。毒杀你不成,他们肯定还会想其他的办法。” “将黄安良抓来,问出他所知道的汉王在京城的势力,一网打尽。”看向段天明,肖尘冷冷的道。 “关于李大人的所有言辞走不能说,我们用什么借口去抓他?”走到门口,段天明又回头问道。 肖尘双手背负身后:“东厂抓人,还需要理由么?若真要一个理由,那就是我肖尘,看他不爽。” “是。”段天明干脆的应了一声,冲出了火炉房。 日上三竿,早早去地里劳作的百姓,已经扛着锄头往家里走。 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边走边说着什么。 偶尔有几个实在无事可做的人,聚在墙根下,袖着双手,蹲在有太阳的墙根下,拉着一些家长里短。 王安良,正在离尚书府最近的那家菜市场,讨价还价。 “你这白菜有点贵了。昨个还不是今天的价格。”对着菜农,王安良将白菜帮子撕掉了好几层。 那菜农,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 或者并没有六十岁,只是长久的田间劳作,使得他看起来颇为苍老而已。 在老者的旁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脸蛋冻得通红,寒冷的二月脚上竟然只穿了一双布鞋。 抬起袖子,抹了一下快要流到嘴边的鼻涕,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身着绸缎的王安良。 似乎对于王安良的行为有所不满,可喉咙鼓动了几下,还是将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 将数十个大白菜扒拉了一堆菜帮子下来,王安良拍了拍手:“好了,今天我就要这么多,给我按昨个的价钱过称。” 菜农喉咙又鼓动了几下,苦笑着道:“管家大人,您这扒拉掉的菜叶子都能吃,菜心都让您拿走了,剩下的,我卖给谁啊。” “过称,哪来那么多废话。”王安良双眼一瞪,狠狠的说道。 菜农嘴巴张的老大,沉默了一下,只好开始过称。 “一共四十三斤,您给两吊铜钱吧。”将白菜装进袋子,菜农弓着身子,堆满微笑的说道。 “今大爷我心情不好,菜钱过几天给你。”说着,王安良就安排身后的下人,将白菜提走。 “不行啊王管家,您也是老主顾,我才这么便宜的给你。家里就靠这白菜卖了去买粮食,您要是不给钱,我一家老小都得饿肚子了。” 弓着腰,菜农乞求着道。 旁边的孩子,蹲在地上,拿起一个白菜帮子,塞进了嘴里,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滚。你们就是饿死,和我有什么关系。”王安良抬起右脚,一脚将菜农踹翻在地。 第286章 先打翻在地 这条被作为菜市场的小街道,基本上还是以泥土为主。 年前的大雪,虽然已经融化完了,但整个街道还是一片泥泞。 早晚上冻,中午融化。 此刻,临近晌午,那早上还硬邦邦的街道,现在已经有点黏脚了。 王安良原本就是军中百户,那一脚的力度,一般的百姓哪里承受的起。 虽然他已经收敛了不少的力气,可那菜农,还是被踹倒在地,在表面已经解冻的泥泞街道上,足足滑行出一丈有余。 那街道上薄薄的一层泥泞,也被他连同着推了出去,在身下形成一个不小的小泥堆。 两只手掌,摩擦在粗粝的地面上,泥泞和血水搅合在一起,看上去恐怖异常。 旁边的那名孩子,大哭着扑了上去,伏在菜农的身上,顾不得对方浑身的泥泞血渍,大声的喊叫着:“爷爷,爷爷。。。” 整条街道,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静静的看着伏在地上的老菜农,不敢上前劝说,连上前扶起老者都不敢。 大家都识得王安良,知道他是尚书府的管家。 这些天寒地冻走上街头卖菜的菜农,都是在饥饿线上挣扎的普通百姓,谁敢和尚书府的管家去理论是非曲直。 王安良,看都没看那被自己踹倒在地的老菜农,转身就向其他摊位走去。 “站住,去将老者扶起来。”一声暴喝,从不远处传来。 段天明一阵风似的眨眼间就到了王安良的面前。双目怒睁,右手已经紧紧的按在了腰间配刀之上。 十几名东厂校尉,脚底甩起一滩滩泥泞,急速的跟了上来。 按照李安的说法,王安良此刻正在街上采购。段天明心中急切,直接就杀到了尚书府附近的菜市场,希望可以遇见对方。 刚刚拐进这条小街,段天明就看见了王安良殴打菜农的一幕。 王安良闻言,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看见是一队东厂打扮之人,心中微微的有点感觉不妙。 今天一大早,汉王的指令就到了王安良的手上。在安排李安毒杀肖尘的同时,更是对王安良花费银子却没效果一事,做出了指责。 王安良的情绪很是低落,买菜的时候,不由得发泄在了菜农的身上。 纵然收敛了大部分的力度,此刻的老菜农,依旧是奄奄一息。 别说是踹了一脚而已,就算是打死了,王安良也不怕。自己的身后,站着的可是汉王。顶多费点事,动用一下关系。 不过,东厂之人,因为肖尘的缘故,还是让王安良有点忌惮。 他不怕东厂,他怕的是紫衣校尉肖尘。 “你是何人?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作为曾经的军前百户,王安良并没有将段天明放在眼里。对他腰间的配刀,也是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过去扶起老者,对他赔礼道歉。”段天明又怒吼一声。 四周的百姓和菜农,纷纷看向这边。 他们不识得东厂校尉,只知道这是一队官兵。 可这王安良,乃是尚书府的管家。普通的卫兵,敢这样和他说话,倒也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 “这王管家太过分了,为了几颗白菜,就将人打翻在地。” “这队卫兵是哪里的?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斗得过这王管家。” “老菜农太可怜了,就指望着卖了白菜,买点粮食一家子果腹。如今倒好,你被打伤的医药费,都不知道在哪里。” “唉,老百姓,还需要什么医治,靠自愈吧。” 众人开始躲在远处,纷纷议论起来。 看见王安良居然问自己是什么人,段天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己的两次大声呵斥,对方不但没放到心上,居然还准备以他的尚书府管家身份压人的模样。 当下,也不再说话。右手松开刀柄,化掌为拳,迎面就向着王安良的胸口击去。 眼见拳风迎来,王安良一个急退,竟然使得段天明的拳头落空。 这王安良,身为军前百户,伸手自是不懒。现在又在尚书府坐着暗地里的一系列事情,自身的功夫非但没有拉下,更是天天都在自我约束的训练着。 他们想到段天明真的敢和他动手。 推开之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对方:“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随便就想和我动手。” 当着众兄弟的面,一击落空,段天明感觉自己的颜面已经有点不好看,哪里还会再理睬王安良。 大手一挥,十几名校尉就对王安良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势。 “我们可是尚书府的人,你们这是干什么?”看见众人围攻王安良,随他一起出来的尚书府另外一名下人急忙吼道。 这不吼还不要紧,一吼,便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段天明眼睛一亮。这下人,分明就是出城检查李安妻儿是否死亡的那名下人。 能去负责查看二人是否死亡,很显然也是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把他不拿下,还等何时。 “啪”的一声,段天明的巴掌就抽在了对方的脸上,紧接着道:“一并拿下。” 还没等那下人反应过来,巨大的铁制镣铐,已经套在了那下人的身上。 看见那黑色的镣铐,王安良登时明白,这些人,应该是专门来抓自己的。 上街巡逻的队伍,通常情况之下,是不会携带这种沉重的镣铐的。 “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王安良警惕的看着四周刀已出鞘的东厂校尉,又盯向段天明问道。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东厂抓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说着,段天明一脚就踹了出去。 王安良正用心提防四周的校尉,没想到段天明会再一次出手,被这一脚准确无误的揣在了小腹。 顿时,“蹬蹬蹬”的退了三步。 刚想要还手,身后不知道哪名校尉,又是一脚踹来,直接一个狗吃屎,又被踹翻在地。 整个身子,伏在了一层泥泞的街道上。 还没等他爬起,漫天晃动的刀背,就铺天盖地的拍了下来。 “你们,你们这是违法乱纪。我要告你们。”王安良双手抱着脑袋,还在大声的呵斥着。 不过没有人回应他。 回应他的,是又一轮铺天盖地的刀背。 第287章 就看你不爽 刀背击打对方,这是肖尘的首创。 曾经在易州,肖尘让手下之人用刀背活活打死了延庆卫逃跑的欧阳千户。 而今天,大家俨然已经领悟了真谛,将刀背当做棍子,来教训歹毒而又嘴硬的王安良。 看着在泥泞地上打滚躲避的王安良,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依旧被打的哇哇乱叫,没有一点的招架之力,段天明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向着不远处已经自己坐了起来的老菜农走去。 都是穷苦出身,对这种还在温饱线挣扎的寻常百姓,段天明和肖尘一样,有着一种天生的同情心。 拿出身上的布帕,将老者双手上的鲜血和泥泞混合在一起的污物擦拭干净,短签名扶起了老者。 又从身上拿出十两银子,塞进了老者的怀中:“先不要卖菜了,去找个郎中,将手上的伤势处理一下。” 看着段天明的举动,从头到尾,老者都没有说一句话,一把老泪却在眼眶里打转,硬忍着没有让流下来。 只到段天明将银子塞进自己怀里,方才颤抖着举起手掌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皮肤的双手,摇晃了起来:“这为官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说着,就要从怀里将银子掏出。 “有什么使不得的,给你你就拿着。处理好伤势,再给孩子买一双棉鞋。这么冷的天,一双布鞋怎能扛得住。”阻止了老者退还银子的举动,段天明看了一眼旁边的孩子双脚,轻声说道。 “谢谢官爷了。”老者说着,就要拉着孩子一起下跪。 “谢什么谢,快去找郎中。”段天明伸手推着二人,就将他们推出了街道。 似乎心中担忧,老者站在街道边上回头看向段天明:“官爷,能不能不要打王管家了。您这样打他,以后整条街的百姓,都会遭罪。” “遭罪?老人家放心,这王管家,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点点头,段天明道。 将一条街的百姓欺负成这样,这王安良还真是要好好折磨一番,才配死去。 那边的王安良抱着脑袋,已经不敢再继续嚎叫了。 不出声还好一点,一旦出声,那十几个刀背就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脑袋上,手背上,全是刀背砸的伤口。 至于说身上,腿上,现在已经疼的几乎要站不起来,到底有多少伤口,数也数不清。 “好了,带上镣铐,押回东厂。”段天明走了过来,用他那带着泥泞的东厂快靴在王安良的脑袋上踢了两下,方才说道。 一名校尉麻利的从身上拿出镣铐,就要给王安良带上。可一看他那满身的泥泞又迟疑了起来,不知道如何下手。 “扒掉他的棉衣,再将镣铐带上。”段天明嘿嘿笑了起来。 图谋你的“大事”也就算了,还非要连带着欺负老百姓,今天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饥寒交迫。 闻言,几名校尉先是一愣,随即抓住王安良的领口,“哧啦”一声,就将那蓝色的丝绸棉袄撕成了碎片。 一身贴身衣服的王安良,顿时被暴露在寒冷的大街之上。 双手抱在胸前,任血水和泥泞糊满了的头发散落在后背,大声叫喊:“我是尚书府管家,你们东厂凭什么抓我。” 王安良知道,即便今天是被东厂校尉打一顿,也就是受点苦头罢了。 可若是被镣铐加身,带走的话,想要活着回来,希望估计就不大了。 “为什么抓你?刚才我不是给你说了么,东厂抓人,不需要理由。”段天明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 自己坐了什么事,心里没有一点谱么?还要问什么理由。 “无缘无故抓人,你们这就是滥用权力。”王安良不死心,大声的喊叫着。只希望有一个路过的“高人”,听见自己的呼声,来拯救自己。 “滥用权力?”段天明一把抓住了王安良的衣领,“你说对了,我们就是用手中的权力来抓你。紫衣校尉说了,若是你非要个抓你的理由,让我转告你,理由就是,他看你不爽。” 一句话,竟噎的王安良目瞪口呆。 对方言辞的意思很明确,我就是滥用权力,你又能如何? “带上镣铐,押走。”一把将王安良推到那手持镣铐的校尉跟前,段天明大吼一声。 整条街上一片死寂。 除了众校尉踩着泥泞离去的“葡挞”声,再就是百姓们那努力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声。 看着队伍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众人一个个似乎才缓过气来。揉了揉眼睛,相互怀疑的看着对方,好像在询问,刚才看见的,是不是幻觉。 “那群人带走了王管家?” “而且扒掉了棉衣?” “王管家好像被打的浑身是伤。” “这尚书府的管家,也有人敢抓?” “收拾收拾走吧,这几天大家还是不要再来卖菜了。” “就是就是,若是那王管家被放出来,还不将我们这些看见他出丑的百姓,一个个给打死。” “我就指望着卖了菜,给家里换点口粮,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挑远一点,去京城其他的菜市场吧。” “只能这样了,唉。” “。。。。。。” 东厂大牢,李安已经离开。肖尘依旧躺在段天明的躺椅上,轻轻的摇晃着。 杜少勤永远都不会浪费炉火。从大牢伙房拿了几个鸡腿,穿在铁棍上,往炉火上面一架,撒上一点盐巴,就开始翻转。 “我说杜役长,你就不能给鸡腿上面抹点菜油,再撒上一点其他调料么?”斜眼看着杜少勤那笨拙的样子,肖尘忍不住的道。 杜少勤回头:“我记得上次,你就只用的盐巴。” “你就会吃。我什么时候只用盐巴了?菜油,辣椒面,凡是能撒上去的,你都给它撒上去就是。想要鸡腿好吃,自己又怕麻烦,你还是别烤得了。”肖尘瞪了他一眼,又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嘿嘿。”杜少勤干笑了一下,站起身子:“我去伙房再找点调料去。” 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嗯,没有调料,不会好吃的。”肖尘应了一声,缓缓又闭上了眼睛。 “肖尘,段天明将人抓回来了。”门口的杜少勤豁然转身,大声朝着躺在躺椅上的肖尘喊道,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兴奋。 第288章 用盐巴止血 对于王安良,肖尘一点兴趣都没有。 汉王的一枚小小棋子,交给段天明他们去处理就好了。 从王安良的嘴里,最多也就知道一些他们的传递消息方式,地点。而更多的汉王的人,不可能都让王安良知道。 “回来了你就去好好的熟悉一下业务。到东厂的这些日子,估计你都忘记那些酷刑怎么操作了。不过,人别弄死,我还要问他一些话。” 听见杜少勤的话语,肖尘抬起左手,轻轻摆动了几下,缓缓又闭上眼睛。 现在肖尘心里最操心的,还是太子的两个腿骨能否尽快的长好。等太子站了起来,自己就将这个小心告诉皇上。 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将他太子又安排进东宫,自己也就不用一直守在东厂大牢,哪儿也去不了了。 听见肖尘这样说,杜少勤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放在火炉上的鸡腿,就冲出了火炉房的大门。 今天抓回来的,一共是两个人。 一名是尚书府的下人,另外一名就是管家王安良。 看着王安良浑身的血迹,甚至连棉袄都被扒掉,被冻得瑟瑟发抖。身上的镣铐,随着他的抖动,哗啦啦的一个劲直响。 “段役长,让你去抓个人,怎么你提前就给他用刑了?”杜少勤不满的迎了上去。 这王安良都成了这副德行,又能承受自己的几次酷刑呢?刚才肖尘说了,不要弄死他。看他现在那浑身伤口,瑟瑟发抖的样子,恐怕是一种酷刑都熬不下来。 “嗨,我也不想打他。谁知道这狗东西还是个欺负百姓的坏种。”段天明应了一声,“给他先安排一间牢房,我还真怕把他冻死。要是这样,就太便宜他了。” “空着的牢房都能安排,不过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好了。”杜少勤笑着,招呼校尉押着王安良,向最边上的牢房走去。 “最好能将所有的酷刑都给他来一遍。这王安良,我去抓他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殴打一名年迈的菜农。这种东西,就是死,也要将他折磨死。对了,肖尘呢?这想要毒杀他的人抓来了,怎么不见他露面。” 看着杜少勤一个人从火炉房出来,没有肖尘的人影,段天明不禁问道。 “肖尘在里面休息。他说,此人交给我们了,别弄死就好。”杜少勤笑着说道,看着最边上的牢房,如同看见一块栈板上随时等待宰割的羔羊一般,兴奋不已。 “真的?”段天明也是面色一喜,“那走,我们一起去。” 牢房里,一片漆黑,墙上的油灯已经没有了多少灯油,指头大的火苗,使得房间里很是昏暗。 推开房门,看见里面的光景,杜少勤急忙招呼身后的校尉:“去打点灯油来,这么昏暗的光线,怎么和汉王的人交流。” 站在墙角的王安良,听见此话,心里总算是明白了。 东厂之所以抓自己,原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此看来,这次东厂大牢,可是有的罪受了。 “王安良,这牢房里的温度如何,是不是很舒适啊?”盯着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的王安良,段天明也跟着走了进来。 “哼,既然被你们这些刽子手抓来,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不过,若是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你们这是痴心妄想。”王安良冷哼一声,有意的将身体挺直了一些。 这第一间牢房,虽然不是专门用来刑讯逼供的,但是里面和其他的牢房,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里面在两堵墙上,横着一根巨大的木头,木头上面挂着一条铁链。 很显然,这是为那些骨头比较硬,或者需要折磨的人犯专门准备的。 眨眼间,两名校尉走了进来。将手中托着的灯油相互配合着,倒进了墙上的灯盆。随即,又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灯盆重新点燃。 正要离开,段天明发话了。 “等等,我看这王安良骨头挺硬,你们将他吊起来。” “是。”校尉应了一声,走到王安良身边,将他押在了横木的下方,用铁链子往双手间的镣铐上绕了几圈,一使劲,就将王安良给吊了起来。 紧接着,一把就撕掉了他的上衣,露出身上那一道道被刀背砍出的伤口。 “段役长,你这将人犯折腾的不轻啊。看看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滴血,都不知道给他处理一下。若是就这样一直流下去,非要将血液流干不可。太残忍了。”杜少勤摇了摇头,似乎是对于王安良身上的伤势,不忍直视。 “要杀要剐,你们随便来。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不管是酷刑也罢,还是心理战术,别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一个有用的字。”王安良将头转向一边,恶狠狠的道。 虽然已经被吊离地面,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都勒在手腕上钻心的疼。但王安良知道,身份已经暴露,自己在这里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何不做一条硬汉,硬气的死去,至少这样对得起自己曾经的军前百户身份。 “啥玩意,你还真的将自己当根葱了?就你这种货色,我们根本不屑你说出来的任何东西。实话告诉你,之所以没有直接的斩杀你,就是想用你练练手,看看如何折磨,才能让人更痛苦。”段天明干咳了几下,让校尉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王安良的前方。 一旁的杜少勤,早已从旁边的盆子里,抓了一把盐巴在手里:“我们东厂大牢,有段役长那种脾气暴躁的粗人,也有我这种心地善良的人。王管家身上的伤口真是太多了,若不抓紧时间医治,恐怕真的会流血过多而死。作为东厂大牢役役长,这种事情我怎么看得下去。王管家忍忍,我先给你止止血。” 说着,将手中的盐巴,就朝着王安良肩头那个最大伤口抹去。 一种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传遍了黄安良的全身。额头上,也疼出了一层虚汗。尽管如此,王安良还是紧咬牙齿,不让自己疼的喊叫出来。 刚才自己还是一种硬汉的样子,此刻若是直接喊叫出来,岂不是颜面尽失。 第289章 肖玉也遇险 牢房里,王安良浑身的人伤口,都被撒上了盐巴。 那被刀背打的皮开肉绽的地方,向外翻着的皮肉,一阵阵的颤抖着。 尽管王安良的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牙齿还是紧紧的咬在一起,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伤口上那钻心的灼烧疼痛,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几次想要张嘴大声嚎叫来发泄一番,生生被他用坚强的意志给压了下去。 看着咬着牙齿硬抗的王安良,坐在椅子上经验旁观的段天明有点沉不住气了。 “杜役长,我看你的盐巴好像止血效果不太好。听说碾碎了的辣椒面,止血效果特别好,要不您试试。” 听见此话,王安良心底一阵的抽搐。 这伤口上撒盐,已经让他痛苦万分。若是撒上辣椒面,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的住不。 看见王安良死扛着,杜少勤嘿嘿一笑:“段役长的这个建议不错。这么冷的天,王管家还赤裸着上身,应该是有点冷。这辣椒面听说不但能够止血,还能驱寒。段役长真是菩萨心肠啊。” 说着,看向旁边的校尉:“去伙房,将所有的辣椒面都拿来。” “是。”校尉应了一声,急匆匆离开。 火炉房里,肖尘轻轻的摇晃着躺椅,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段天明和杜少勤进入牢房也有一些时间了,那凄惨的嚎叫声却一直没有传出来。看来,这王安良还真是一个硬汉子。 不管是为汉王在京城制造舆论的户部主事曹广田,还是这潜伏在尚书府做管家的王安良,汉王招募的这些人手,一个个还挺有骨气。 想到这里,肖尘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能将这些人招募,看来这汉王并非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堪,是一个难对付的人物。 而太子,这么多年都能在此人的阴谋中平安化解,毫发无伤。看来这太子,也不是自己所了解的这么简单。 只要太子身体复原,这嫡位之争自己也就不参与了。 “啪啪啪”,门口传来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进来。”肖尘轻声道。 一名校尉匆匆走进,双拳抱起,躬身道:“肖兄弟,外面有人自称王管家,说要见您。” “王管家?这王安良现在东厂大牢里面正在‘享福’,外面的又是哪里的王管家?”肖尘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他说,是礼部尚书王昌连大人家的王管家。”校尉回道。 “王大人?快让他进来。”肖尘急忙坐了起来。 一道灰色人影走了进来,正是王昌连的二弟兼管家。 手中依旧拿着蒲扇,只是脚上的那双石块大小般的棉鞋已经更换,换上了一双黑帮白底的棉靴。 “王管家,什么风把你吹到东厂来了?”肖尘拱手就是一礼。 对方虽然只是个管家,可对于自己破获廖向河一案,却是有着莫大的帮助。 而且,他不但是王昌连大人的二弟,更是肖玉的“好朋友”。 来者是客。自己虽然已经贵为紫衣校尉,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是给那些外人来看的。对于这些“自己人”,肖尘还是相当的客气。 “肖兄弟。”王管家双手一抱,“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看着对方一脸严肃的表情,肖尘一愣。 自己和这王管家,虽说认识,可也并不是太熟。他找到了东厂,莫非是王大人遇到难题了? “好,我也不客气了,来,坐下直说就是。”给对方递过去一个凳子,肖尘就要坐下。 “此事很是蹊跷,我说完就走,就不必坐了。”王管家拒绝了肖尘递过去的凳子。 “嗯?这么急?”肖尘眉头一皱。 “今天早上,我带肖玉上街,街上突然冲过来一匹战马。若不是我反应快,将肖玉拉至一旁,那马蹄子就一定会踩在肖玉的身上。”王管家道。 肖尘的脸色渐渐的变得铁青:“王管家想说,那马匹是冲着肖玉而去?” 点点头,王管家道:“马匹冲过去之后,在地上留下的马蹄印和正常的马蹄印大不相同,而是一个个足足两寸深的刀口。” “肖玉现在何处?” “在礼部。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惊吓。” “此次没有得逞,一定还有下一次。在我没有将对方揪出来之前,你不要再让肖玉出门。”肖尘双手背负,眼睛中闪过一丝杀气。 “嗯,肖兄弟尽快查处。我这就回去。”说着王管家就要离开。 “等等,”肖尘道,“告诉王大人,最近出门也注意一点。” “好。”王管家转身离去。 看着门口,肖尘的脸色逐渐阴冷。 早上,李安来汇报,汉王指使他毒杀自己。现在,他们居然要对肖玉下手。 看来,凡是和自己走的近的人,都已经是汉王的目标。 “汉王,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要这般对待我。针对我也就算了,毕竟我坏了你的好事。可肖玉还只是一个孩子,你连他都要针对,看来,我不上门会会你,你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肖尘右手抬起,轻抚了一下腰间的离刃刀柄。 京城的行动一旦开始,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先将京城的这些妖魔鬼怪揪出来再说吧。 想到此处,肖尘走出火炉房,看向大门口站着的校尉:“刚押来的人犯,关在哪一间牢房?” “最边上的第一间。杜役长和段役长都在里面呢。”校尉急忙回答。 “嗯知道了。”背着双手,肖尘向着第一间牢房走去。 牢房里面,杜少勤已经给王安良的全身洒满了辣椒面。 伤口上的红色液体,不停的向外渗出。不知道是血水,还是冷汗打湿的辣椒水。 拉开房门,肖尘缓缓走了进来。 椅子上坐着的段天明急忙站了起来:“这王安良骨头硬的很,浑身伤口被撒满了盐巴和辣椒面,依然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骨头硬,那就砸碎骨头,看他还硬不硬?”肖尘说着,走到了王安良身前,拎起左腿,膝盖往上一顶。 “咔嚓”一身,王安良的左腿从小腿处,被肖尘生生折断。 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从肌肉里戳了出来,带着一块块鲜红的肌肉。 “啊。。。”王安良再也忍不住了。 一道惨烈的嚎叫声,从他的喉咙吼了出来。 第290章 用你来喂狗 “你们简直不是人,你们禽兽不如。有种给大爷来个痛快的,这么的折磨人,你们不得好死。”一旦叫出了声,王安良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大声的叫骂。 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身上的疼痛减轻一点。 就连段天明和杜少勤也被肖尘的行为吓得不轻。一上来,就生生的折断了王安良的一条腿。那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上面还带着一块块刮带出来的碎肉。单单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可想而知,王安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弄点木炭进来,将他的小腿烤熟喂狗。”肖尘淡淡的吩咐道,对王安良的大声叫骂充耳不闻。 “什么,烤熟他的小腿?”段天明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肖尘,又问了一遍。 “就这样活着烤熟?”杜少勤也是有点不敢相信肖尘的话语。 “嗯,就这样直接烤熟。将院子里的大黄拉过来,在一旁等着。”肖尘很平静的说道。 旁边的两名校尉迟疑了一下,急忙应了一声,出了大门。 “不是抓了两个人么,还有一个在哪里?”肖尘问道。 “在隔壁牢房。” “犯人,就应该有点犯人的样子。将他也押过来,一起吊在这里。”肖尘走到旁边放置盐巴和辣椒面的盆子旁边,各抓了一把,就往王安良的小腿上撒去。 这小腿上的创伤刚刚形成,盐巴和辣椒面撒上去,那种疼痛,足足可以将一个活人疼死。 “肖尘,你这个变态。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王安良大声的叫骂和疼痛所带来的鬼哭狼嚎夹杂在一起,传遍了整个的东厂大牢。 “放过我干嘛?做人你都没放过我,我还能指望你做鬼放过我?”肖尘面无表情,只是缓缓的往王安良的小腿上撒着盐巴和辣椒面。 此事的王安良,早已脸色苍白。瞪大的眼睛中,除了恐惧,再没有其他的任何表情。 他知道肖尘行事果断,杀人不眨眼。可他没想到,肖尘折磨人的手段竟这么的残忍,甚至是变态。 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腿被烤熟,然后喂狗。这种做法,简直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想的出来的,更别说去实施。 片刻功夫,段天明已经将隔壁房间在尚书府作恶的那名下人,带了过来。 又加上一根铁链子,一并吊在横木之上。 看着王安良那一身血肉模糊的样子,早已浑身颤抖,嘴里的牙齿上下颤抖着,说不出来一个字。 门口一阵脚步声,两名校尉已经归来。 一名校尉手里抱着一堆的木炭,扔在了王安良的脚下。 另外一名校尉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根铁索,铁索的那头牵着一头双耳直立,个头直接到了普通人腰部的大狗。 浑身都是棕红色的毛发,斗大的脑袋,一双眼睛白红交加。将近一尺的舌头吐在外面,一滴滴的口水顺着舌头,不停的滴落在地。 肖尘走了过来,伸手在大狗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大黄,等着,一会就给你坏人的肉吃。” 这只大狗,是密云后卫指挥使给林尚礼送老虎肉的时候,一并带来的。据说是家犬和野狼的杂交品种。 同时继承了野狼和家犬的性格,对待主人很是服从,对待生人,却异常的凶猛残暴。 王安良早已心如死灰。之前那种就是死也要做硬汉的想法,早已随着心中的恐怖,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给我一个痛快。”盯着大黄那斗大的脑袋和寸许长的白森森的犬齿,王安良心中崩溃的无言以表。 “说什么?说你将李大人的妻儿扔下了荒沟,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吗?”蹲在地上,肖尘拿出腰间的火折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王安良苍白的脸上一阵抽搐:“你们,你们居然已经知道了?” “不光是知道了,他们母子并没有遇难,现在就住在东厂大牢的宿舍里,你要不要见见你的女主人?”拧开火折子,肖尘慢慢的点燃着木炭,冷冷的说道。 “他们还活着?”王安良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肖尘。 “活不活着,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要死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手中的木炭已经被点燃。肖尘放在了地上,又拿过两块木炭,放在了上面。 “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到今天才抓我?”王安良看着地上那越来越旺的火堆,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堆火,是用来烤制自己的小腿的。 有抓起一把盐巴,撒在了王安良那似乎已经疼的失去了知觉的小腿上,又往火堆上加了两块木炭,肖尘才抬起了头。 “之所以但是没有抓你,是因为你要害的,是李安的妻儿,和东厂无关。而今天抓你,是因为你要毒杀我?”肖尘笑了起来。 “是李安给你告密的?”王安良不甘的问道。 “是啊,是李大人告诉我的。其实,就算你要毒杀我,我也不会抓你。关键是,从此以后,那汉王也不会再给我银票,你说,留着你有什么用?大黄一天饿的不行,用你来喂它,也算是物尽其用嘛。”肖尘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王安良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用来食用的猪羊而已。 听见肖尘这样说,那被铁索拉着的大黄,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巴,哈喇子紧跟着又流了一地。 那红白相间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王安良,一眨不眨。 王安良心中愤怒不已。 自己怎么说也曾是一名军前百户,说不上威风八面,也是受人尊重的主。而现在,在肖尘的眼里,除了会从汉王那里要来银票孝敬他,再就是当做他的狗的食物。自己从头到尾,哪里活的有点人样。 “汉王在京城还有其他潜伏的力量。我负责毒杀你,还有其他人负责杀害与你相近的人员。我可以将他们都招出来,只希望你给我一个痛快。”王安良已经无计可施,绝望的说道。 “想说你就说,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大黄饿了,你这腿我还是要烤熟给它吃。吃生肉,它会更残忍的。”肖尘说着,就拉过王安良的小腿,用铁链绑住了脚腕,架在了火堆上。 第291章 出兵大兴县 “啊。。。” 一道惨烈的嚎叫声,又在东厂大牢的院子里响起。 所有的大牢校尉,无论是正在站岗执勤的,还是在房间里休息的,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牢房里,刚才还在往王安良身上拼命撒盐的杜少勤,也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即便是时常陪在肖尘身边的段天明,盯着那被烤的滋滋作响,另一头还连在王安良身上的人腿,大气不敢出一声。 旁边,被掉在横木上的尚书府下人,早已经吓得晕死了过去。 只有门口被校尉牵在手里的大黄,张大嘴巴,嗅着空气中传出的人肉问道,“旺旺”的叫了几声,大口的流着哈喇子。 肖尘没有亲人,从小照顾自己的王三,已经被人害死在了清河店的围墙底下。 而今,刚刚收养的一名弟弟,竟然被人准备用特制的马蹄踩死。 肖尘没有愤怒,他已经愤怒不起来了。 在他的眼里,从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这些人已经给自己判处了死刑。 王安良浑身战栗,使得那架在火堆上的左小腿,也跟着不停的摇晃。撒在腿上的辣椒面,被抖落在火堆中,散发出一股呛人的味道。 “烤你一个小腿而已,抖什么抖?”肖尘淡淡的说着,顺手从站在旁边的杜少勤身上拔出配刀,放在王安良被折断的骨头茬子处,切割了起来。 配刀锋利无比,几下就将没有了骨头的小腿割断。 毛糙的伤口随着一块块碎肉的剥离,又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 “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求你了,求你了。。。”王安良牙齿颤抖着,几乎要疼死过去,开始乞求。 肖尘摇了摇头:“杀了你?我没那么残忍。不过,你的断腿一直在流血,我还是有点不忍。” 说着,抓住王安良剩下的半截腿,一下子捅进了火堆。 “啊。。。”王安良一声惨叫,晕死了过去。 小腿断裂的地方,发出一阵滋滋的声音,冒起一股白烟,同时有着一股焦糊味,在房间里飘荡。 “看看,这不就止血了。”肖尘松开王安良的左腿,任由它重新吊在空中,双手拍了拍,看向身旁的杜少勤。 “以后啊,这盐巴,辣椒面的不要用来止血,要止血,就弄一堆火,烧一下便可。”肖尘又轻声说道。 杜少勤的额头,也隐隐的渗出了一层冷汗。身体微躬,看着火堆上已经烤的焦黑的人腿,没敢做声。 旁边的下人,已经被惊醒过来。 浑身的冷汗已经打湿了整个棉衣,顺着脚丫子,一滴滴的滴落在地。 “大人,在京城外的大兴县,有这一个民间帮会,是汉王的势力。他们这次准备对您的至亲发起暗杀行动。”看着王安良的惨状,那名下人开始主动交代。 “这帮会,叫什么名字?”肖尘解下绑在铁链上烧烤的王安良的小腿,扔向了门口的大黄。 大黄一口咬在嘴里,斗大的脑袋晃动了几下,就将王安良的小腿骨嚼碎,骨头渣子连同血水,几下就吞进了肚子。 似乎还不解馋,摇着尾巴,直勾勾的盯着王安良的另一条腿。 “叫大兴商会。”下人颤抖着,急忙回答。 肖尘缓缓转身,看向那名下人:“可以给你留一个全尸。” 随即又看向杜少勤:“这王安良,全部烤制,然后喂大黄。” 。。。。。。 大兴县,是京城东南方向的一座县城。县城不大,四周一望无际平坦的田地。 这里也是京城蔬菜的主要产区。 所为的大兴商会,也不过是一些人披着将蔬菜贩卖进京名义,所组建的民间组织。 朱高洵离京之前,自己的一些私底下拉拢的人马无处安放,便安置在了大兴。 这些人,表面上,是贩卖蔬菜的菜商,实际上朱高洵的一股潜在暗中势力。 商会驻地,在县城里的一处大院子里。 此刻的大兴商会大门紧闭,里面的一处房子里,坐了几名平民打扮的中年人。 “会长大人,今天的行动失败了。马匹并没有踩住那肖玉。”一名汉子站在大厅中央,对着中间坐着的一名身着灰色衣袍的男子说道。 此人叫张东河,乃是朱高煦留在大兴这些人手的首领。 “失败了可以重新谋划。我只怕,此事被那紫衣校尉察觉,再想实施,恐怕机会不大了。”张东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临近晌午时分,李安府上的王安良,在菜市场也被一伙东厂打扮的人抓走了。”中间的汉子接着又道。 “什么?”张东河呼的一下站了起来,“王安良被抓捕了?” “是的会长。那条街上我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汉子又道。 张东河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走动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要是王安良将我们招供了出来,大兴商会可就危险了。通知弟兄们,没有我的命令,最近不要回到商会。”张东河道。 “是。”大厅中间的汉子抱手一礼,转身离去。 大兴商会,只是一个临时住处,大部分的时间,行会成员都分散在外。 通知大家不要回来,即便东厂有所行动,还是可以保存下来大部分的力量。 看着汉子出了大厅,张东河看向在座的其他人:“大家也都散了吧,这几天,大兴商会临时解散。” “解散?好好的为什么要解散?若是你们解散了,京城百姓哪里有菜吃?”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名身着皂色校尉服,脚蹬东厂快靴的消瘦青年,双手背负,缓缓的走进了大厅。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我大兴商会?”张东河大吃一惊,背负的双手下垂,紧紧握成了拳头。 其他几人也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向对方。 “我啊?我是东厂校尉肖尘,也就是大家口中的紫衣校尉。”肖尘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 “你,你怎么来了?”张东河口中问着话,身子却缓缓的向着通往后堂的小门靠近。 “不光是我一个人,我将东厂所有能调动的校尉都带来了。别说这个院子,现在的大兴县城,也只是有进无出。” 肖尘大声的笑了起来,让张东河想要逃走的想法,瞬间落空。 第292章 把人都叫来 “你,你要干什么?”张东河虽然已经料到了肖尘来的目的,依然不死心的问道。 “通知你们大兴商会大的人,都尽快回来。”肖尘在大厅里的几人脸上扫了一遍,淡淡的说道。 此次,肖尘将东厂除了在岗值守的校尉,全部集合了起来。将大兴县的城门已经彻底的控制。 动他可以,动肖玉,所有人都得死。 “怎么,你想要将我们全部都杀了么?”见已经无路可退,张东河反而冷静了下来。 自己的大兴商会,大大小小的算下来,也有着一千多人。他不相信,肖尘敢在大兴县,在京郊,将这一千多人全部屠杀。 “将他们全部叫回来,就只有大兴商会的人死。若是不愿意回来,那就连同他们的族人一起死。”肖尘面无表情,声音很是低沉。 此刻的大兴县城,城门已经被控制。所有的人,只进不出。 段天明带着一百多人,将城门围的只剩下中间一个小小的通道。其余的以前多名校尉,各自散开,将整个县城团团包围了起来。 大兴县衙,县令贺玄真坐在大堂之上,准备升堂,审理一起百姓田地间的分割纠纷。 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还没走进大堂,就急声高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贺玄将头一抬,看向大堂之外。 “县城来了许多的东厂之人,已经将整个县城彻底控制。他们要缉拿大兴商会的人。”衙役大口的喘着气,结结巴巴的道。 “什么,要缉拿大兴商会的人。”贺玄一下子站了起来。 当初,朱高煦临走的时候,将自己的人手安置在大兴,可是和自己打过招呼的。 虽然这些人,都不在朝廷的编制之内,可也是皇上所默许的。 而今,东厂来人要缉拿这些人,难不成是皇上的旨意?可即便是皇上的旨意,大兴商会一千多号人,就这么被带走,自己若是一声不吭,也对大兴的百姓没法交代。 “走,我们去看看。他们的头目是何人,现在何处?”贺玄问道。 “不知道头目是谁,不过城门口有着百十人把守,想必他们的带队之人也在那里。” “走,去城门口。” 城门口,已经几乎没有了老百姓,只有百十名一身劲装的精干队伍把守着城门。 段天明站在城门中央,脸色铁青,左手扶在腰间配刀的刀柄上,杀气重重。 今个,当肖尘告诉他,有人准备马踏肖玉的时候,段天明终于明白,肖尘为什么生生烤了王安良的一条小腿喂狗吃。 整个大明,动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动肖玉。 而今,对方居然要马踏肖玉。这件事,肖尘就是脱了身上的麒麟紫衣,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对于段天明个人而言,肖尘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弟弟,是十三役所有人的弟弟。 当肖尘集合东厂所有校尉的时候,段天明就申请了守护城门这个任务。 既然敢对肖玉动手,那么大兴商会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贺玄急忙走了上去,双手抱起就是一礼:“下官大兴县令贺玄,不知大人为何带人围了我这小小的大兴县城?” 段天明一回头,看见一声官服的贺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东厂办案,地方衙门回避。还请贺大人先行退去。” “大人可否拿出梅花令,让下官一观?”贺玄笑着说道。 大兴距离京城,也就几十里的路程,按理说,没人敢假冒东厂之人,更何况一下来来了这么多,将整个县城都围了起来。 可是,汉王临走的时候,可是将自己千十名的人手退付给了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带走,日后汉王若是问起,自己也不好交代啊。 虽说汉王远在乐安,可现在京城里,太子被东厂缉拿,谁又能保证,汉王不会东山再起? 若是汉王真的入主东宫,今日自己若是不闻不问此事,恐怕到时候不会有好的下场。 听闻贺玄向自己要梅花令,段天明不由得一愣。 我身上的这东厂制服,难道不足以表明身份么?天子脚下,一千多人的队伍,随便就可以凭空被人冒充出来? 难不成,这县令,还和大兴商会,有着某些联系不成。 好吧,既然你不想离去,就找肖尘去看梅花令吧。 想到这里,段天明淡淡一笑:“理论上,东厂办案,首先应该出示证明身份的梅花令。可这种事情,理应由领队之人出示。这样吧,我的领队已经去了大兴商会驻地,大人若要查验,还请去那里查验吧。” 听闻此话,贺玄反倒是心中一愣。 看这些人的穿衣打扮,不像是冒充之人。可就是将梅花令出示一下而已,他又为何拒绝? 大兴商会,既然你说你的领队去了大兴商会,那我就去大兴商会看看。 大兴商会大厅,肖尘已经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这话,我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天黑之前,凡是没有来到商会之人,他们的族人,我一并杀之。我知道,你们都居住在大兴县城之内,现在去通知他们,还来得及。” “你就这么自信,能杀得了大兴商会的所有人?”张东河冷冷的道。 “我主要是不想去一个个的查看谁没到场,这样很是麻烦。当然,你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带着兵器来商会和我拼命。至于能不能杀得了你们,这个我也说不好。说不定你们人多,将我反杀了,也很有可能不是?去吧,将商会的人都叫来,给自己争取一个活着的机会。” 肖尘慢条斯理的开导着对方。 听闻此话,张东河沉思了一下,似乎是做出了决定,又犹豫了一番:“你是为肖玉的事情而来吧?” 肖尘点点头,脸上浮出了微笑:“是的,我就为此事而来。” “冤有头债有主,执行任务的只有三人,我可以将他们都交出来。”张东河试探着说道。 肖尘笑着,摆了摆手:“我都说了,大兴商会的,都得死。也就是说,隐藏在大兴县城汉王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时间不早了,为了你们的族人,早去早回。” 张东河向着周围的几人对了个眼,脸色一沉,走出了大厅。 第293章 一份花名册(作者道歉章节) 众人离开之后,偌大的大兴商会院子,就剩下了肖尘一个人。 手摸着腰间的离刃,肖尘静坐在大厅中的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大兴县令贺玄带着一名衙役,缓缓的走进了大兴商会的院子。 平常,这大兴商会的大门,从来都是关闭的,今天怎么敞开着,反而还没有一道人声? “张会长,张会长。”贺玄猫着身子,左顾右盼着,缓缓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没有大兴商会的人影,倒是有着一个一身皂色劲装的人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贺玄被吓了一跳,往后即退一步,大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的坐在这里?” 肖尘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对方一身官服,心中已经对来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想必就是这大兴县令了。不守在你的县衙,蹑手蹑脚的来到这大兴商会的大厅,反倒是质问我鬼鬼祟祟?”肖尘淡淡的说道。 “大胆。”贺玄大喝一声,“大兴商会空无一人,你呆在这里,是不是想要偷取东西?若不从实招来,我就将你拿进县衙,大刑伺候。” “哦?”肖尘不禁笑了起来,“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大兴商会之人?看来,你和这大兴商会之人很是熟悉啊。正好,一会他们回来,你帮我看看,还少不少人。” “放肆。本官乃堂堂大兴县令,还帮你认人,你以为你是谁啊?”贺玄大声喝道,就要继续喝斥,旁边的衙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官服。 “大人,刚才那县城城门的东厂之人说,他们的领队来到了此地,若就是他,我们可不能这样大声呵斥啊。”衙役小声说道。 贺玄一愣,方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登时,干咳了几下,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心态,方才缓缓的出声。 “我乃大兴县令贺玄,请问您是?” 肖尘淡淡一笑,并未作声,只是将腰间的紫色梅花令,露出了一半。 紫衣校尉?! 贺玄心头大惊,额头的虚汗紧跟着就冒了出来。 肖尘斩杀李礼部尚书仓成的事情,整个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今,自己居然大声的呵斥与他,自己这小小七品县令,项上人头他还不是说摘就摘。 “噗通”一声,贺玄就跪倒在地,整个身子几乎伏在了地面:“大人在上,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请大人开恩,不要与小人计较。” 声泪俱下,俨然犯了弥天大错一般,等候发落。 “好了,这么冷的天,趴地上干嘛。起来起来。”肖尘随意的摆了摆手,“我又没穿紫衣,你怎能识得我是谁,何罪之有?” 听闻肖尘并不怪罪自己,贺玄如获大赦,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心中的那份惊恐,却是久久不能散去。 “你熟悉这大兴商会之人?”看着贺玄站了起来,肖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的问道。 这么大的商会,成立在大兴这个以农业为主要产业的县境能,作为知县,应该很是清楚。 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恐怕知县大人也应该知道一二吧。 贺玄弓着身子,抬起右手用他那宽大的官服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 “不瞒大人,大兴商会的这些人,都是汉王去往乐安之前,安排在大兴的他之前的人手。” 紫衣校尉是谁,那可是破获了江南私藏丝帛,阻碍宝船出海的东厂最厉害的校尉,这些人的身份若是不明确,也不会带着千十人将整个大兴县城都包围了。 虽说汉王只是被驱逐离京,并未彻底倒台,可是和眼前的紫衣校尉比起来,还是差距很大。 自己只有如实禀报,或许才不会受到牵连。 “你倒还是个实在人。不过,就这么的将汉王的人说了出来,也不怕回头汉王找你的事?”坐在椅子上,肖尘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大人是东厂之人,整个朝野都知道,东厂乃是皇上的心腹机构。大人问话,小人又怎敢隐瞒半分。”弓着身子,贺玄言辞倒也很是圆滑。 肖尘站了起来,在大厅四周看了看:“这大兴商会,一共多少人?” 自己进来的时候注意过了,这院子不小,虽然房间不是很多,但中间的空地,平时也足够上千人操练。 “回大人,大兴商会登记在册的,一共八百余人。之后还有没有扩展,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贺玄恭敬的抱拳回答。 “登记在册?” “汉王临走的时候,给小人了一份花名册。”贺玄答道。 “呵呵,这汉王还真是大方,连花名册都给你了。”肖尘淡淡一笑,紧紧的盯着贺玄。 “汉王此举,只是让下官不要向他们征税,而且出入城门不得阻拦。”贺玄急忙解释。 “哦。”肖尘轻轻点了点头,“此事,你有没有上报顺天府?” “没有上报。汉王虽然离京,可他毕竟是皇子。他吩咐小人照顾好他的人手,并且不许上报顺天府,小人就,就没敢上报。”贺玄额头的虚汗,又流了下来。 “好了,去将那花名册差人送过来,这里忙完,我再招呼你。”肖尘道。 “是,小人这就去办理。”再次行礼,贺玄躬身退去。 出了大门,一阵风吹来,贺玄浑身上下一阵冰冷。 他的冷汗,早已将浑身打湿,而不仅仅是额头。 “大人,真的将那花名册交予此人?”身边的衙役小声的问道。 “那怎么办,不交?你想死,我可不想死。大兴县城都被围了,这事能小么?看看你这眼光,永远只能做个衙役。”贺玄将身上的官服裹紧,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衙役小跑着,紧紧跟了上来:“可是大人,这大兴商会的人若是出事,汉王那里我们也没法交代啊。” “交代,交代个屁。现在先保命要紧。东厂要拿下大兴商会的人,那汉王还能脱得了干系?太子都被东厂抓了,我们还保什么汉王?回去给家里人交代一下后事,谁知道此次我们能躲得过去不。”贺玄嘟囔着,不再理会那衙役,快速离去。 【作者郑重道歉: 由于本人写作不够严谨,以至于将刑部尚书李安家管家王文成的名字,一度写成了王安良,严重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在此正郑重道歉。 回头看看,这名字错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修改,俨然已经来不及。 这个错误,是番茄小说读者提出来的,渠道小说已经无法修改,说声抱歉,再次感谢! 今后,作者会以更加严谨的态度,认真对待小说中的每一个角色,每一个情节,争取写出一部脍炙人口的东厂小说,以表示对所有读者的歉意。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294章 横竖都是死 大兴县城里,除了几个在外之人,会长张东河已经将大兴县城里的所有商会之人集合了起来。 每个人的左胳膊都直直的伸着,大棉袄的袖子里,各自藏着一把利刃。 “兄弟们,汉王待我们怎么样?”张东河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看了一眼准备妥当的众人,大声问道。 “有吃有喝,临走还将我们妥善安排,自然没的说。” “那我们执行一下汉王给的任务,应不应该?”张东河又问道。 “应该。” 向前走了几步,张东河将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渐渐变得沉重:“可是,这次任务我们非但没有完成,更是招来了大批的东厂校尉。现在他们已经将整个大兴县城团团包围。那领头之人,就在商会驻地等着我们。” “会长大人,为什么我们不分头逃走,偏偏要回到商会驻地去?”一名汉子左顾右盼着,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道。 “逃?往哪里逃?整个大兴县城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我们能逃到哪里去?现在,除了和他们硬对硬的拼命,我们别无选择。”张东河冷冷的说道。 这个时候,若是还不团结起来,恐怕真的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活得下来。 “会长大人,大兴县也有着数十万的百姓,我们藏匿在百姓中间,他们还能全部挖出来不成?”又一名汉子开始打退堂鼓。 “呵呵。”张东河笑了起来,“东厂这次出动的校尉,少说也有上千人。他们将县城围起来为了什么?就是不想放走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位。大家隐藏起来,其实也是个办法,不过,最终的结局就是他们调集附近的卫所过来,在城内逐一的排查,最终将我们各个击破。” “那我们去和他们拼命,还不是一样的得死?”那名校尉接着说道。 很显然,经过长时间的老百姓生活,这些汉王留在大兴的人手,已经不是那么团结,有人已经开始向往百姓的生活,不愿再继续的打打杀杀了。 “不一样。”张东河淡淡的说道,似乎对眼前说话之人也有点放弃了,“拼了,就算是没有人能够冲出去,拉上几名东厂校尉垫背,我们也死的不憋屈。当然,大家都是兄弟,何况汉王临走的时候,是将我们以百姓的身份隐藏。若是真有人不愿意去拼命,我也不阻拦。” 看了一下右手边的空地,张东河伸手一指,道:“愿意以死相拼的弟兄们,站到这边来。” 人群豁然骚动起来,整个队伍,足足有五百多人,走到了他所指的位置。 可是,依然有着三四百人,站在原地未动。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抬头。 看着几乎一般的人选择了不抵抗,不拼杀,张东河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片苦涩。 “汉王要是看见这种情景,你们这些退缩之人,一个都活不了。但今天,我不杀你们。不是我仁慈,而是我有一件事,还没说出来。”张东河冷冷的说道。 那些原地未动之人,一个个抬起了头,看向张东河,似乎想知道对方为何不动手,而且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张东河右手一挥,不再理会这些退缩之人,就要带着那五百余名汉子离开。 “会长,您还是告诉他们吧。”紧跟在张东河身后的一名汉子,有些于心不忍的看了一眼那些曾经一起战斗,而今被百姓化了,已无斗志的人群,叫住了张东河。 张东河回头:“他们自己选择的,我也没有逼迫他们。” “曾经,都是兄弟!”那汉子叹息一声,意味深长的道。 停下脚步,张东河沉默了一下,缓缓抬头:“好吧。” 随即,又看向眼前的那些“逃兵”道:“你们可知道,这次东厂校尉的带队之人是谁?” 众人睁着迷蒙的双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虽然我没见过他本人,但我看见过他的画像。此刻,在商会驻地等待我们的,就是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而我们这次没有完成的任务,就是刺杀他的弟弟肖玉。”张东河眉毛一横,大声说道。 “紫衣校尉?就是那个当众杀了礼部尚书的肖尘?” “听说他办理锦衣卫北镇抚司案子的时候,连锦衣卫的三名死士,都给杀了。” “他的武功,我们谁能对阵?和他相拼,不就等于送人头么。” “不去,不去。我说什么都不去了。” “我也不去了。即便是被他们排查出来,那还不是需要时间么。现在去商会驻地,只会立马人头落地。” 那些退缩的汉子,似乎找到了不去的理由,还是纷纷相互鼓励,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是的,大家说的都没错,此人的武功,我们没有人是对手。他手中的离刃若是出手,我们这些人,恐怕连离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已经人头落地了。”张东河苦笑了起来。 “会长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前去根本不是拼命,纯粹是送人头,为什么还要带着大家前去送命?这些人,跟了你也好几年了,都是你的兄弟,你就不能给大家想一个更为妥善的办法么。”一名汉子站在选择退缩的阵营里,大声质问道。 张东河没有反驳,轻轻的点了点头:“这肖尘武功之高,我们真的没办法对付。而且他睚眦必报,更是心狠手辣。但是,他有一点,我本人很是钦佩。那就是说一是一。” “都这个时候了,会长还夸奖他又什么用?他也不会因为您的夸奖,而放过我们吧。”那名汉子又道。 “他说了,凡是大兴商会的人,都得死。这句话,我从未怀疑,也不敢怀疑。不过,还还说了,不敢与他正面对敌选择躲避之人,也得死,而且是全家一起陪葬。” 说完这句话,张东河闭上了嘴。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那黑压压一片,选择退缩之人。 那名刚才还努力的分辨着,逃避,躲起来或许才能活命的汉子。嘴巴张的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死,还是全家一起死,这个分量,任谁都能掂量的清。 第295章 必赶尽杀绝 大兴县城城门处,段天明手扶腰间的配刀刀柄,盯着城内高矮不一的民房,脸色阴沉的可怕。 来之前,从李安府上那名下人的口中得知,这大兴商会的人手,在一千人左右。 而今天,这一千人,都得死。 此时此刻,城门口已经没有一名百姓通行,接到封城的禁令,寻常老百姓早已回家,将房门关起,连不懂事的孩子,也被拉进了被窝。往嘴里塞上一口吃的,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声。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段天明不禁回头,看向官道上那扬起一道尘土疾驰而来人影。 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只能看出来一道蓝色的身影。 “这个时候,谁还敢策马飞驰在这大兴县城门之外。”段天明右手扶在了刀柄上,腰间利器随时准备出鞘。 随着马匹越来越近,马背上之人的衣服图案也渐渐清晰。隐隐约约好像是一件蓝底的飞鱼服。 “不是厂公大人亲自赶来了吧?”段天明不禁脑袋嗡嗡只响。 肖尘调集东厂所有校尉的时候,厂公林尚礼刚好进宫面圣去了。想要汇报,又怕夜长梦多,这大兴商会之人闻风而逃。 只是,若是将此事如实汇报给厂公大人,势必牵连出刑部尚书李安。 倒不是怕厂公大人说什么,关键作为东厂厂公,林尚礼事无巨细的都会和皇上汇报。一个不小心说露了嘴,李安这刑部尚书能不能继续担任,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正考虑着如何和厂公大人汇报,那骏马已经到了眼前。 一声长长的马鸣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马匹前蹄竖起一丈多高,稳稳的停在了段天明的身前。 马背上,正是一脸怒气的林尚礼。 “段天明,肖尘呢?”林尚礼大声吼道,目光却在身后城门口那一百多人的脸上逐一扫过。 “厂公大人。”听见林尚礼的咆哮,段天明急忙单膝跪下,“肖尘正在大兴商会搜寻人犯的踪迹。” “搜集人犯?你就让他一个人去了?”林尚礼合适恼火,大口的喘着粗气。 “回大人,肖尘吩咐,让我守好城门。”段天明急忙回道。 “守城门有什么用,对方可是有一千多人,那你就放心他一个人去?”林尚礼大声的质问道。 “若不是我回到东厂,发现大部分的校尉都不在,都不知道你们竟然调走了这么多的东厂校尉。我怎么知道对方又一千多人,我亲自到东厂大牢问的杜少勤。”林尚礼气呼呼的说道。 “厂公大人,事发突然,您又进宫去了,我们就。。。” “我不在,你们就自己行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东厂厂公?”还没等段天明说完,林尚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您不是说过,东厂所有校尉,都由肖尘节制么?”单膝跪地,段天明头也不敢抬,低声说道。 “由他节制怎么了,他就是身着紫衣,官面上也只是东厂刚刚上任没几天千户而已,我才是东厂的厂公。”林尚礼听见段天明反驳,直接跳下马,冲到段天明的身前,扬起巴掌,却没有落下去。 段天明不敢作声,只得低下头,任凭林尚礼发落。 身后的一百多名东厂校尉,看见自己厂公大发雷霆,也是纷纷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敢出。 “按照杜少勤的说法,这大兴商会的人,可是汉王的旧部。杀了这些人,汉王会善罢甘休吗?你们有没有考虑到这个后果。汉王虽然已经被驱逐京城,但他必定是皇子,是皇上曾经最宠爱的皇子。一旦他因为此事向皇上告状,这个责任,是你能担当,还是肖尘能担当?” 林尚礼额头的青筋都气的暴了起来。 “但是,他们想要谋杀肖玉在先。。。”段天明小声的嘟囔着。 “我去了东厂大牢,事情原委早已清清楚楚,你就不要给我解释了。说,这次调动了东厂多少的校尉。”林尚礼怒声问道。 “除了在岗值守的,和驻地稍微远点的,能调的全部吊来了。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名校尉。”低着脑袋,段天明小声回答。 听着林尚礼的咆哮,显然对这一次的行动很是不满。段天明只希望自己多拖延一会时间,好让肖尘多斩杀几名大兴商会之人,最好能将他们全部杀完。 只要解除了这个随时会在京城对肖玉动手的组织,大不了事后自己再负荆请罪,或者直接被处罚,也心甘情愿。 “胡闹,明知道对方有一千多人,你们就带着一千多点人匆匆行动了?就算去其他卫所借人已经来不及,和锦衣卫借上两千校尉,打上我林尚礼的旗号,应该能借来吧?”林尚礼双手背在身后,怒气冲冲的看着城门里已经一片安静的街道,生着闷气。 段天明不禁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一点不解:“厂公大人,您不是来要求我们撤兵回营的啊?” “撤兵,撤什么兵?”林尚礼低头看向满眼迷惑的段天明,“在京城企图制造谋杀,就是死罪,我是嫌你们来抓人犯,带的人手太少。” 听见林尚礼这么说,段天明从地上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厂公大人您就放心吧,就肖尘的身手,拿下这些人绝对没有问题,最多就是累了点。您看,这大兴县周围没点遮挡,寒风刺骨,要不,您先回,等我们的好消息就成。” “回,回什么回?我在这里顶着,你们快点动手,争取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事后给他们安一个私藏武器,企图在京城行凶的罪名就好。”林尚礼道。 段天明嘿嘿一笑:“厂公大人,您骑着马一路赶来,就是帮我们背锅来了啊?!” “我是东厂厂公,这锅我不背谁背?别废话,去帮肖尘。动手利索点。”林尚礼道。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急速离去。 那百十名校尉看看段天明,又看看林尚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留下一半继续守门,其他人随段天明去。记住,一旦动手,赶尽杀绝。” 敢动肖尘的弟弟,你们还真是吃饱了撑的慌。 盯着大兴县城城门,林尚礼心中想道。 第296章 离刃终出手 大兴商会大厅里,肖尘手拿着知县贺玄送来的花名册,静静地端详着。 “张东河,李晓名,陈志展。。。”一个个的看着上面的名字,肖尘的脸上泛起一层笑意。 不得不说,这贺玄的花名册,送来的还真及时。不过,汉王要是知道,自己照着这份花名册,将他的手下一一除去,恐怕恨不得将贺玄碎尸万段。 院子外面,张东河率领着八百余人缓缓的向着商会驻地走来。 之所以缓缓的走着,是因为张东河在考虑,如何能将这矛盾化除。 八百多人,若是能投奔到紫衣校尉那边去,以后以他马首是瞻,或许可以换来大家的平安。 只是,若是自己真的带着大家临阵倒戈,投奔了紫衣校尉,日后汉王那里,恐怕会引来更为狂暴的打击。 算了,此时此刻,只要能保大家活命,以后汉王的报复,来了再说吧。 想到此处,张东河大踏步的走进了院子。身后的众人鱼贯而入。 肖尘将花名册拿在手中,微笑着看向众人:“不错,看这阵势,都到齐了。” “紫衣大人,这件事是否有商量的余地?”张东河将手一供,开门见山的道。 “商量,你想怎么商量?”肖尘淡淡的问道。 “我带着大兴商会的人投奔与你,以后任你差遣,对肖玉暗杀一事,就此不提。”张东河双手抱起,一脸认真的说道。 一下子收服**百人,这个事情一般人无法抗拒。 这年头,谁会嫌弃自己的力量大。 肖尘摇了摇头:“大兴商会这几年,应该攒了不少的银子,我想要。” “银子?”张东河不禁一愣,堂堂紫衣校尉,居然在乎的只是银子。 要是仅仅如此,那就好办多了。这么多年,商会虽然贩卖的只是蔬菜,可他也禁不住量大啊。 多的没有,几十万两银子,商会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怎么,这么多年,大兴商会只是打着商会的名字,并没有做事吗?”肖尘淡淡一笑,显然并不相信。 “自从汉王将我们放到大兴县以后,任何的经济来源都没有了。兄弟们也只能自力更生,靠着贩卖一些蔬菜过日子。银子,是赚了一点,不过,**百人吃喝拉撒之后,也没有剩余多少。”张东河说道。 银子,自己当然是有,不过在众人面前若是直接说出来,岂不是等于承认,这些年自己一直在贪污着大家辛苦赚来的银子。 如此一来,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会直接下滑,以后怎么服众,说话还有谁听。 院子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眼间,段天明带着五六十名东厂校尉,走了进来。 遥遥看见肖尘一个人对峙**百名汉子,“哗啦”一声,就抽出了腰间配刀,准备扑杀过来。 “不用过来,守好大门就成。”肖尘远远的喊了一嗓子。 看着身后整齐划一的东厂校尉队伍,再看看他们手中明晃晃的配刀,这大兴商会的人员开始骚动。 一个个左右顾盼,右手放在左边衣袖的袖口,随时准备抽出武器进行战斗。 见此情景,张东河不禁紧张起来。一旦开始动手,自己这些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既然这紫衣校尉要的是银子,那就将银子给他好了。 “紫衣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张东河急忙道。 “可以啊,来,我们到里面去说。”肖尘招了招手,向着厅里面走去。 走到了大厅的中堂跟前,肖尘淡淡一笑:“有什么话这里说吧,保证你的那些弟兄们听不到。” 张东河将手一拱:“不瞒大人,大兴商会有着几十万的积蓄。不过,我没带在身上。” “几十万?到底几十万?**百人奋斗了几年,应该不是小几十万吧?”肖尘嘿嘿的着,脸上一种很是财迷的表情。 “回大人,没那么多,一共也就三十五万两银票左右。” “三十五万两,数目也不少了。”肖尘说道。 “那小人现在就去给大人拿过来?” “嗯?好啊,去吧,去吧。”肖尘嘿嘿一笑,似乎对这个数目很是满意。 “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取来。”应了一声,张东河急急走出了大门。 看着张东河走出了院门,肖尘将花名册往桌上一放,缓缓走到大厅门口,在大兴商会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你们给家里人将后事都交代了么?”说着,右手已经缓缓的扣在了离刃那银色的刀柄之上。 “你,你真的要动手?”人群一阵烦躁,渐渐的开始骚动。 刚才,肖尘放自己的会长离去,显然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而现在,突然又要对付大家,难道说,会长张东河将大家都出卖了不成? 肖尘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们的衣袖中都藏有利器,拿出来吧,我不喜欢杀毫无反抗之人。” 说着,右手豁然抽出了腰间的离刃。 薄如蝉翼的刀刃上,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天地间豁然一暗,天上的太阳似乎也要避其锋芒,快速的躲进了一团乌云之中。 寒风吹起,众人的脖子一阵冰凉,如同洗干净的倭瓜,任人宰割。 “大家和他拼了。就算是死,也要在他的身上留下我们的刀伤。”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一阵“哗啦”之声响起,**百人纷纷拿出了藏在衣袖中的利器。 然而,即便是利器在手,却没有一个人向前冲去。 这群虽是乌合之众,却也不笨。没人愿意第一去品尝割掉脑袋的滋味。 “呵呵,你们这是人多,让着我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肖尘整个人已经原地拔起一丈多高,手中的离刃在身后划出一道蓝色圆弧,瞬间幻化出十几丈长的虚拟刀刃,向着对方那已经乱做一团的队伍劈下。 “轰隆”一声,队伍后方那棵三人合围的老槐树,被肖尘的虚拟刀刃从中间一分为二,摇摆了几下,轰然倒地。 “啊。。。” “啊。。。” 大兴商会的院子中,传出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整个队伍,被豁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般,分成了两边。 豁口中,有人被从头顶劈成了两半,有人整个肩膀被劈落在地,有人的大腿已经与身体分离。 满地的鲜血,夹杂着大量的胳膊腿,犹如一座人间炼狱。 第297章 佛魔皆人性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恐怖的血腥味。 大兴县城里的一群野狗,却如同嗅到了美食一般,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汇集在大兴商会的院子门口,狂吠不已。 一个个红着眼睛,背后的鬃毛竖起,一边狂吠,一边扬起脑袋,贪婪的吸食着飘出院墙的血腥味。 若不是段天明等人把守着大门,手中明晃晃的配刀让这些野狗望而生畏,恐怕它们早已冲了进去,叼起散落在地的无主胳膊腿,啃食起来。 而院子里,肖尘一刀,生生将大兴商会的队伍,分成了两个阵营。 和刚才**百人的队伍想必,这两个阵营,已经小了许多。 那一刀,死伤人数,没有三百也有两百,而这两个小阵营,各自也就两三百人。 看着倒在血泊中那些彻底失去生命的兄弟,再看看那些失去了胳膊腿,早已扔掉利器,捂着伤口大声嚎叫的兄弟。 剩下的这些人,除了恐怖,心底更是有着无限的愤怒。 这一刻,他们已经忘记了身为百姓的日子。他们的脑海里,全是当初并肩作战,一起训练的共同岁月。 “杀,杀了他。”一道声音从人群中暴起。 紧接着,一名汉子将手中的利器高高举起,双目怒睁,瞬间就冲出了人群,向着肖尘扑去。 紧接着,一名,又一名。。。 两个阵营合二为一,杀声震天,手中的利器急速挥舞,潮水一般,向着肖尘涌去。 院门口的段天明一声暴喝,就要起身前去营救。 肖尘身手是很厉害,单打独斗整个京城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但此刻,五六百人一起围攻过去,况且是一群已经被仇恨充斥了头脑的不要命之人。 肖尘即便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无法抵挡这么多人手中充满仇恨的利器。 然而,肖尘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反而有着一种兴奋。 或许,这种充满仇恨的报复,才值得自己再次出手。 看着疾冲过来的人群,肖尘再度拔地而起。 这次,并不是向上高高跃起,而是跃起一丈多高,整个人像一片落叶一般,向后飘去。 同时,手中的离刃横向一挥。 一道二三十丈长的幽兰利刃又凭空出现,后面拖着炽白刺眼的光芒,从涌来的人群中一闪即逝。 “轰隆隆”,众人身后那五六十丈长的青砖院墙,尽数倒塌,扬起一阵阵冲天的灰尘。 而院墙外面,已经集合了上百只的野狗,犹如看见了洪荒野兽一般,再也顾不得空气中更为浓厚的血腥味,一个个尖叫着,躲避瘟疫一般,四散而逃,顿时一只不剩。 段天明张大了嘴巴,握着配刀的右手,僵硬的无法动弹。 他知道肖尘厉害,连锦衣卫的死士,都挡不住肖尘一刀。 而锦衣卫北镇抚司第一人的廖向河,也是任由肖尘切下自己一只胳膊,来不及做出反应。 但他没想到,肖尘居然可以隔空,用刀气毁掉五六十丈的青砖围墙。 这一刀,不说是可以阻挡千军万马,阻挡一个卫所的进攻,绝对是绰绰有余。 这只是一刀,那第二刀,第三刀呢? 段天明一阵头皮发麻,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大厅门口的肖尘,离刃已经别进了腰间,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保持着冲锋的姿势,所有人却停下了脚步。 不可思议的相互打量着,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神中明白,为何指挥不了自己的双腿。 “吧嗒”一声,一名汉子的双腿还站在地上,身子却滑落在地。 从前胸到后腰,一个略带斜度的切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整个身体被完全切断,白森森的骨头,如同天然生长一般,光滑洁白。 被切成两半的心脏,除了突然喷出一股鲜血之外,依旧在急速的蠕动着。 掉落在地上半身,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咬牙切齿努力的挣扎着,却后继无力,渐渐停止不动。 “吧嗒,吧嗒。。。”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那一个个冲锋的人影,似乎被传染一般,上半身开始滑落在地,只留下一个个没有了上半身的“半截”人,还列队站在肖尘的面前。 随着离刃入鞘,空中又变得亮堂起来。 一阵寒风吹来,站在地上的“肉桩子”纷纷倒地,溅起团团浓浓的血雾,被寒风吹散,携带着,继续飘向远方。 远远看去,血雾渐渐弥漫了整个大兴县城,又掠过城墙,向着更远的地方飘去。 城门口,林尚礼负手而立,黑色的官帽下,露出些许的花白头发。 寒风袭来,一股人血的味道,充斥其中。 “所有人配刀出鞘,若有人企图逃跑,格杀勿论。”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林尚礼大声喝道。 既然要杀,就杀个精光。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敢针对东厂,针对肖尘,将你们杀个鸡犬不留,又如何? 围墙的豁口处,站立着一道人影,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摞银票,看着满地身体被一分为二的尸体,步履瞒珊,口中喃喃自语。 “你说的,你要银票。我给你将银票拿来了,可你还是将他们杀了。为什么,为什么?” 张东河一把将手中的银票扬落在寒风中,“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寸多深的血液中,双手抱着脑袋,大嚎起来。 这些,都是自己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只以为执行了一次不该执行的任务,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便换来这么一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 肖尘没有说话,缓缓的走上前去,将落在血泊中的银票一张张捡起,拿在手中,使劲的甩了甩,将上面沾染的血渍,努力的甩干净。 张东河抬起头,无神的双目紧紧盯着肖尘:“你说,你要银票,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们?你说,你说!” 肖尘将手中的银票,递给已经走过来的段天明:“今天来的兄弟,所有人平均分了。” 随即又看向跪在血泊中的张东河:“银票我要,你们的命,我也要。” “你不是人,你是活在人间的恶魔。”张东河大声的咆哮着,双眼中的怒火,将整个脸庞都烧的变形。 肖尘淡淡一笑:“别和我讲道理,我只知道,还差你一人,大兴商会就大团圆了。” 一道幽光闪过,张东河的声音戛然而止,硕大的脑袋,溅起几朵殷红的血话,滚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第298章 厂公的难处 大兴县城城门口,林尚礼静静的看着前方走来的那道瘦长的皂色身影。 肖尘出来,说明这场“屠杀”,已经结束。 这八百多人,可不是个小数,按照皇上的敏锐直觉,一定可以想到,此事背后另有主谋。 而自己,绝对不能说出来,此事和汉王有关。 在东厂大牢的时候,杜少勤已经告诉了自己所有的原委,既然肖尘不愿意牵连到刑部尚书李安,那就让李安,记下这个人情吧。 皇上那里,虽然怀疑,可没有真凭实据,也没法太多的过问此时。若是能不了了之,自然最好。若是一定非要追查,到时候再说吧。 而林尚礼赶来,专门替肖尘背黑锅一事,段天明同样也告诉了肖尘。 渐渐走进,看着厂公大人那官帽下花白的头发,肖尘双手一甩,单膝着地就跪了下去。 “厂公大人。”四个字,其中包含的感激之情,无言以表。 “起来,起来。”林尚礼急忙走了上去,双手扶起肖尘,“有没有漏网之鱼?” 肖尘摇了摇头:“一个不漏,全部斩杀。” “好!犯我东厂者,鸡犬不留。”林尚礼冷冷的说道。 听着林尚礼的话语,肖尘心中一片温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林尚礼护短,东厂所有之人,在外面绝对不能受到欺负,这一点能够理解。可这一次,并不是因为东厂之人。 肖玉,只是自己的弟弟,和东厂毫无瓜葛。而厂公大人专门赶来,承担此事的后果,这份恩情,不是随便几句话,就可以言谢的。 “此事已了,以后,就让它过去吧。”看着肖尘,林尚礼意味深长的道。 暗杀肖玉,这些人只是执行命令。真正的幕后主使,乃是汉王。 汉王虽然已经被驱逐离京,皇上随便动他,都没关系。但别人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之所以这次林尚礼下令鸡犬不留,只是为了让肖尘彻底的出了这口气。对于背后的主谋,还是不了了之吧。 “厂公大人是怕我去乐安州?”肖尘微笑着道。 “不是怕,而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去乐安州。”林尚礼一脸严肃的道。 肖尘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而那汉王朱高煦,也是一个异常暴躁之人。此次杀了他八百多名手下,这个哑巴亏,汉王是绝对不会咽下去的。 两人一旦见面,势必会有一场争斗。 林尚礼倒不是担心肖尘受伤,他担心的是,肖尘一怒之下,杀了汉王朱高煦。 若是朱高洵被杀,皇上一定会大怒。整个朝堂将会一片混乱。若是肖尘带着自己亲信和皇上对峙,天下大乱,也说不准。 这种场面,是林尚礼不愿意看见的。 “厂公大人是怕我去乐安,杀了那朱高洵么?”肖尘微笑着道。 林尚礼点点头:“是,我怕你杀了朱高洵,更怕因此而带来的严重后果。若是朱高洵死了,皇上一定会迁怒于你。现在,整个东厂所有的校尉,几乎都将你当成大哥一样对待。即便是明知道后果,他们也一定会力挺与你。到时候,整个东厂对抗皇上,将会被天下人耻笑。” “若真是到了这种地步,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就会蠢蠢欲动,到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不是我愿意看见的,我想,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吧?” 林尚礼板着面孔,语重深长的道。 肖尘似乎听不出来林尚礼语气中的严肃,嬉皮笑脸的问道:“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厂公大人您,准备站在那边?” 这句话,差点将林尚礼气的吐出血来。翻起白眼,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 “我站哪边?我哪边都不站!我除了将自己吊死在东厂岳王画像前,还能做什么?!” 看着林尚礼一脸痛惜的样子,肖尘也收敛了所有的笑容。 抬起头,静静地看向林尚礼:“厂公大人放心,我肖尘虽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之人,但我也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当朝皇帝雄才大略,将大明王朝治理的井井有条国泰民安,我绝不会应为自己的恩怨,而扰乱整个国家的秩序。但是,这乐安州,我一定要去。” “去了,你又能做什么?那汉王性格暴戾,骄横野蛮,你们一定会发生冲突。到时候,他若是有个闪失,这朝中局势,还不就是朝着我说的方向发展而来么?”林尚礼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肖尘淡淡一下笑:“汉王暴戾,他只是对弱者暴戾。这次行刺肖玉失败,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他知道了大兴商会被我所灭,会更加疯狂的进行报复。此事,不能回避。” “你说的很对,我也考虑到了。这件事,汉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实在不行,我们就将他所有的罪状一并面呈皇上,请皇上定夺便是。”林尚礼道。 “不可。”肖尘轻轻摇头,“若是这样,李安府上的事情,就会曝光于天下。这样一来,就算是皇上原谅了他,大明律法,也让他无法继续稳坐刑部尚书之位了。所以,我还是不想让皇上过问此事。” 林尚礼不由得笑了起来:“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可又有谁知道,其实你是一个真正的有情有义之人。哈哈哈。。。” 听见林尚礼的笑声,肖尘倒有点尴尬起来:“李安本性不坏,他也是被汉王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李安鼓动百官,联名上书要追究你责任,你非但不予计较,反而为他处处着想,你啊,有时候真的让人看不懂。”林尚礼道。 “他以前是挺坏,不过现在,我感觉他和我挺对路的。这件事情,能不牺牲他的前途,那就不牺牲了吧。”肖尘看着林尚礼,一脸讨好的说道。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你要答应我,此去乐安,拿捏好分寸,绝对不能动汉王的脑袋。”林尚礼严肃的道。 肖尘灵机一动,嘿嘿笑着:“厂公的意思,他身边的人可以动?” 林尚礼不由得摇了摇头:“你啊,自己看着办。身为东厂紫衣千户,朝廷正四品的明威将军,分寸,自己拿捏。” 第299章 汉王乱分寸 乐安州汉王府。 桌子上的茶碗,向上徐徐冒着热气。 朱高煦坐在客厅中间的椅子上,一脸的沉重。 旁边的谋士莫离弓着腰身,双眼看着地面,头也不敢抬。护卫统领张建,右手扶着腰间的配刀刀柄,一脸严肃的看着朱高煦。 今天早上,京城的消息传了回来。大兴商会的人,被东厂尽数屠杀。那可是整整在编的八百人。 而按照朱高煦以往的脾气,早就摔椅子摔茶杯了。 可今天,他一反常态的没有摔。更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王府的护卫,加强了没有?”沉默一会,朱高洵看着身旁的护卫统领张建道。 张建将手一弓:“回殿下,王府里里外外都加强了警戒。” 朱高煦点点头,眉宇间带着一丝沉重:“那就好。”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碗,放在嘴边,难得斯文的抿了一口。 一边的莫离上前一步,双眼翻起,盯着朱高煦,低声道:“殿下是担心,那紫衣校尉会来到乐安州?” 乐安距离京城,少说也有六七百里地,那紫衣校尉怎么会来这里。 “我就针对了一下他和他的至亲,他就带人将大兴商会一窝端。此人睚眦必报之心,不可小觑啊。”朱高煦满脸的忧虑。 “殿下,”莫离眼珠子一转,“大兴商会可是有着八百人,就这么被他东厂屠杀,王爷不上书皇上一个折子?” “上折子?上什么折子?商会里人人手持武器,已经是违反朝廷律令了。再说,我若是上折子,不就是将这个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么,生怕皇上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的人?” 朱高洵不满的瞪了莫离一眼。 这次,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紫衣校尉。非但没杀了他,反而损失了整个大兴商会。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殿下就这么咽下了这口气?”莫离道。 “怎么,你有更好的主意?”看着大厅门口,朱高洵淡淡的道。 “殿下必定是皇子,即便不是很得宠,也不是一个外人可以随便拿捏的。就算皇上知道了大兴商会是您的人,最多就是责骂几句。可是,东厂对大兴商会出手,几句责骂,恐怕不会了事?”莫离阴险的说道。 “你的意思,要我将和紫衣校尉的矛盾,直接公布出来,正面较量?”朱高洵眼前一亮,似乎觉得此计可行。 听着朱高洵的语气,莫离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脸上更是努力的挤出一丝媚笑:“整个大明,就目前看来,唯一能够制服那紫衣校尉的,只有皇上。殿下想要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也只有借助皇上之手了。” “可是,若是这样,父皇一定会追问我为何会跟紫衣校尉结仇。这样一来,李安家的事情也会暴露。李安妻儿已经被我所杀,父皇要是知道了,不一定会偏袒于我。到时候,恐怕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朱高洵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说到这,莫离脸上的媚笑消失,渐渐浮出了一脸的不解。 “殿下,您说这紫衣校尉都能查到大兴商会,应该也知道了我们杀害李安妻儿一事,他为什么不上报皇上,而选择东厂自己解决呢?莫非,这李安早已经投靠紫衣校尉,他们是不想将李安牵扯进去?” 朱高洵没有紧紧的皱在一起,沉默了一下:“没有下毒,很显然,这李安已经靠不住了。李安家的眼线已经被抓,具体情况我们并不知晓。不过,他们没有上报父皇,而选择自己动手,就是想将大兴商会的人尽数屠杀。这紫衣校尉的狠毒与残忍,此生我从未见过。”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不再行动了么?”莫离道。 莫离心里有他的小九九。 朱高煦的暴戾,已经使他心生退意。不过,现在想要平安退出,恐怕会被当做临阵脱逃,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只有不停的改变朱高煦的注意力,使他的暴戾集中在其他的事情上,府内之人,才会有稍微平静的日子过。 莫离恨不得朱高煦和肖尘正面冲突,被肖尘杀死才好。这样一来,汉王府解散,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了。 “行动,怎么行动?那紫衣校尉敢杀了大兴商会八百余人,我只怕他会来到乐安,和我讨要一个说法。”朱高煦道。 “和殿下讨要说法?”莫离心中一喜,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他紫衣校尉吃了熊心豹子胆,杀了殿下八百多人,还敢找上门来?” “呵呵。”朱高煦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若是找上门来,倒也没什么,我只怕他头脑一热,在王府大开杀戒。此人的武功,天下少有敌手。我就怕整个王府三千多护卫,也挡他不住。” 听见此话,旁边的护卫统领张建拱手道:“殿下,要不要属下去附近的卫所,暂借些人马过来,对王府再加强一下警戒?” “不用了。”朱高洵摇了摇头,“这紫衣校尉,就是千军万马中取敌方首领脑袋,如探囊取物之辈。别说借点人马,就是将整个卫所拉来,又有何用。” “殿下。。。”张建还欲说点什么,却被朱高洵摆摆手,打断了。 “不用说了,我倒还真想见他一面。此事不了,其他的事情我已经无心去做。我只是没想到,这个紫衣校尉这么棘手。当初若是不主动招惹他就好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看着此刻已经六神无主的朱高煦,莫离对于自己刚才还盼望着对方早点死去的想法,稍微的有一点尴尬之意。 当初,自己想方设法的进入汉王府,如今又想要尽快的脱离汉王府。这一切,还不都和汉王一样,自己选择的么。 “殿下,那紫衣校尉不是喜欢银子么,我们不如多准备点银票,来了解此事?”似乎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莫离道。 朱高煦淡淡的苦笑一下:“银子,现在可能作用不大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只要熬过此劫,这份深仇大恨,我朱高煦一定要报。” 抬头,看向莫离:“通知账房,多准备些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第300章 朝廷公文来 在汉王朱高煦的认知里,整个大明,除了自己父皇,还没有谁可以让他屈服。 即便是禁军指挥使,在他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是说杀就杀。 大哥朱高炽贵为太子,更是多次监国。朱高煦针对他的阴谋,也是层出不断,花样翻新,一次次的针对,从未停息过。 但这次,听说肖尘带着东厂校尉,将大兴商会的人尽数屠杀之后,搁在平常一定会暴跳如雷,顺手杀几名家丁泄愤的朱高煦,却是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 反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心虚,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他见过睚眦必报之人,可像肖尘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再加上个人能力又强大的离谱,朱高煦真的有点害怕了。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透过窗户,看向自己经常虐杀乐安州大牢里人犯的那棵大柳树,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刻,他只希望肖尘心中还有着对皇权,对父皇的敬畏,而放过自己。 看着朱高煦的表情,一旁的护卫统领张建明白了对方的无助。 虽然汉王一向暴戾,对府中下人更是随意杀害,但对于王府的这些护卫,却是从未出阁。 所有人的军饷,是其他卫所的两倍,况且从未拖欠过。 拿着双倍的军饷,在这危难时刻,若是不做出来一点什么成绩,还真是愧对自己这一身铠甲,愧对汉王。 “殿下放心,那紫衣校尉除非踏着属下的尸体走进来,否则他休想靠近王府半步。”上前一步,张建的眼中充满了决绝。 “不用。”朱高煦站了起来,走到张建面前,伸出他那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大兴商会八百余人已经尽数被杀,我不想你们再做无谓的牺牲。做好警戒就好,若是那紫衣校尉来了,随时通知我就好。好赖我也是一名皇子,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摘与不摘,他应该会掂量的。”朱高煦淡淡的道。 被父皇驱逐出京城,而今身边也就这三千多名护卫了,以后若真要和太子一较高低,这些人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多牺牲一个,他都心疼。 “可是殿下,”张建有点焦急的说道,“若是那紫衣校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 后面的话,张建没敢说出来。 “若是他执意要摘了我的脑袋,父皇自然不会放过他。也就当我成全了大哥,使他继承大统的道路更为顺畅。你们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就地遣散吧。”朱高煦的语气,似乎是在交代后事一般,有点垂头丧气。 自己以前的嚣张跋扈,就因为自己的皇子身份。而今,被驱逐京城,失宠多年,拿什么去面对肖尘这个杀红了眼的洪荒野兽。 “殿下,属下有一计,可帮殿下躲过此劫。”身后的谋士莫离,满脸猥琐的凑了上来。 “什么计谋,说来听听。”朱高煦头也不回的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计谋都是枉然。他已经对莫离所谓的计谋,没有多少信心。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此刻,那紫衣校尉应该已经是满腔怒火的在来乐安州的路上,殿下不妨先行躲避起来。等他一走,我们再从长计议,以雪此番羞辱。”弓着身子,莫离缓缓的说道。 朱高煦右手抬起,打断了莫离的进言,斩金截铁的道:“本王自从跟随父皇从军打仗以来,即便是剩下一兵一卒,也没有临阵脱逃一说。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在本王的脑海里,从来没有屈这个字。躲避的这种说辞,你就不要提起了。” “可是,殿下若不躲避,那紫衣校尉来了。。。” “住口,本王说了,这躲避二字,今后不许再提。”朱高煦一声暴喝,打断了莫离的话语。 “是。”眼睛翻了几翻,喉咙涌动了几下,莫离生生的将喉咙口的话语咽下了肚子,躬身退了回去。 “就算是被父皇驱逐京城,被朝中百官不待见,可本王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当朝皇子。若是因为一名东厂校尉的到来而躲避起来,以后怎么和太子争夺天下,如何在百官心中重新竖起威信。即便是死,本王也要站着死,绝不做苟且偷生之辈。” 朱高煦高亢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竟震动的桌上茶碗里的茶水,泛起一层波澜。 大厅门外,一名护卫急匆匆跑了进来,跨进门槛,双手抱拳,单膝就跪在了地上。 “启禀殿下,乐安州知州李进宏求见!” “李进宏,他来干什么?”朱高煦不禁一怔。 “李大人说,朝廷给他发了公文,特此来拜见殿下。” 朱高煦低头沉思了一下:“让他进来。” “是。”护卫起身,转身急速离去。 看着走出大厅的护卫身影,朱高煦心中疑惑不已。 自己的封地虽然在乐安州,但从来不参与乐安的政事。这朝廷来了公文,李进宏急匆匆的来和自己商量,却是为了哪般? 再说,自己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又哪有心情和他讨论政事。 莫非,这公文不是朝廷公文,而是父皇的密函? 想到此处,朱高煦脸上一喜。似乎是看见救星一般,看着大厅门口,盼望着李进宏的出现。 片刻功夫,一身青色官服的李进宏,手中拿着一封信函,急匆匆的来到了大厅门口。 看见朱高煦,急忙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头上的乌纱帽,方才抬腿,跨过了大厅门槛。 将官服下摆用右手提起,左腿先跪,紧接着右腿也跪在了地上,放在双手撑地,对着朱高煦叩首。 “下官乐安知州李进宏,叩见汉王。” “起来,起来。又不是在外面,王府之内,李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朱高煦急忙走上前来,双手扶起了李进宏。 “谢殿下。”站起身子,李进宏拱手又是一礼。 对于朱高炽,李进宏心中也是和莫离一样的畏惧,若不是朝廷指派,他才不愿意到汉王府来。 所有的礼仪,他必须做到。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大人来到王府,所为何事?”朱高煦面带微笑,一反常态,温和的问道。 第301章 提前留遗言 面对朱高煦的微笑,知州李进宏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朝廷公文说,要他这几日就呆在汉王府,保护汉王安全。看来,这汉王的微笑,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危机,将平日的暴戾尽数收敛起来了。 只是,这言辞含糊的朝廷公文,他却是不知道其中到底什么意思。自己一个五品知州而已,即便是呆在汉王府,又如何保护汉王的安全? 或许,手中的这份信函,才是关键所在吧。 “回殿下,朝廷公文说,汉王府可能要遭遇一次危机,要求我这几天一直呆在汉王府。等待紫衣校尉来了,然后将这封信函交给他。属下一直想不通,那紫衣校尉心思缜密又武功盖世,有他来保护殿下,我一个五品文官,还有什么用?”李进宏抬头,恭敬的说道。 朱高煦心中一喜,朝廷果然知道了自己危机。 “朝廷公文真是这么说的?这信函,又是何人写给紫衣校尉的?”朱高煦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满脸兴奋的问道。 李进宏的脸上带着不解道:“说来也奇怪,这次的公文来自礼部,这份信函也是礼部尚书王昌连写给紫衣校尉的。按理说,王府危机这种情况,都是兵部发函或者调集卫所前来支援,而这次,与此事毫无关系的礼部,却给乐安州发函,难道礼部以后要掌管兵部的事务了么?” “什么,这信函不是父皇写的?”盯着李进宏手中的信函,朱高煦心中一阵失望。 既然礼部都知道了自己的危机,父皇不可能不知道。难道父皇眼睁睁的看着肖尘来杀自己,而无动于衷么? 朱高煦的心里泛起一种莫大的悲哀。 将自己驱逐出京,是父皇剥夺了自己争夺嫡位的机会。而今,没有强行阻拦紫衣校尉,甚至连一封手谕都没有写,显然连自己的生命都已经放弃。 这种父皇,还要他何用。 想到这里,朱高煦一直压在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一脚将摆在客厅中堂下的实木方桌踢了个粉碎,又抓起旁边的椅子,摔了个稀巴烂。 大厅里,木屑乱飞。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不知所措。 莫离早已跪倒在地,知州李进宏手中捂着那封信函,双腿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护卫统领张建手握刀柄,浑然不动的站在大厅。 朱高煦的暴怒,他早已习以为常。而刚才还好好的,瞬间成了这样,显然是心中受到了打击。 “殿下?”张建不知道如何劝慰,只是轻呼了一声。 意识到这种危急时刻,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朱高煦急忙抬起双手,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庞,才小声的说道:“刚才情绪失控,对不起。” 这句话,王府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见过。脾气暴躁杀人如麻的汉王,会当众说对不起? “殿下不必担心,那紫衣校尉可是东厂最厉害的校尉,只要他来了,王府危机一定能解除。”弓着身子,知州李进宏小声的劝慰着。 听见这句胡,莫离和张建相视一眼,分别苦笑了一下。 这知州大人还真是会安慰人啊。 听见这句话,朱高煦也是同样一怔,随后苦笑了起来:“李大人当真以为,那紫衣校尉来了,就能化解王府危机?” 听见汉王这样问自己,李进宏更是不明所以:“虽然属下不知道王府危机来自哪里,但这紫衣校尉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朝野。只要他来了,王府的危机一定会被化解。殿下就不要在过于担心了。” 恭敬的态度,让众人想指责他,都有点于心不忍。 “不瞒李大人,此次的危机,便是那紫衣校尉。”摇了摇头,朱高煦一脸苦涩的道。 “什么,危机就是紫衣校尉?怎么会这样?”李进宏有点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紫衣校尉是东厂的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而汉王是当朝皇子,皇上的亲儿子,他跋山涉水的来到乐安州,就是为了和汉王做对? 朝廷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为什么不阻止?难道说,自己手中的这封信函,就是朝廷对紫衣校尉的指令? 看着眼前的朱高煦,李进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中的信函,仿佛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拿着不是,扔掉也不是。 浑身颤抖着,在众人脸上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时间竟然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朱高煦走上前去,依旧和蔼的拍了拍李进宏的肩膀:“此事,与大人您无关,朝廷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转过身,双手背起,缓缓的走到了大厅门口,看着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护卫,朱高煦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然。 “到乐安以来,对李大人多有打扰,州衙的人犯,我也打死不少。虽说李大人一直没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对朝廷也一定不好交代,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将这些事一一抹平。” “这次朝廷安排李大人过来,一定有朝廷的用意。身为朝廷官员,李大人遵循指令就是了。若是王府渡不过这次危机,欠大人的,也只有来世再还了。若是能够化解这次危机,等我东山再起,一定会记得李大人的好。” 背对着众人,朱高熙的话语,似乎是在与这个世界提前告别一般。 李进宏不知道如何接话,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汉王,何时这么卑谦的说过话,什么时候又记得过众人的好? 若是换做其他危机,李进宏相信,凭借皇子的身份,汉王至少性命无忧。 可来的是紫衣校尉啊。 前段时间,太子被他拿进了东厂。而今,又来到了乐安州,说不定,汉王府真的要在乐安消失了。 “哗啦”一声,护卫统领张建没有行标准的军礼,而是双膝跪下。 “殿下若是有个闪失,属下即使拼尽王府的所有护卫,也绝对与那紫衣校尉同归于尽。” 背对着众人,朱高煦缓缓抬起右手,一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汉王,任何人都不许动手,所有护卫原地解散!” 第302章 皇上也无奈 京城,御书房。 明成祖手中拿着一道奏折,翻看了几下,似乎无心批阅,又顺手放了下来。 看向正在沏茶的王小四,明成祖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去,传礼部尚书王昌连到御书房。” “是。”放下手中的茶碗,王小四弓着身子,退到门口,转身急急离去。 林尚礼汇报说,大兴县城窝藏了多达八百人的私人武装,有一部分人在京城活动频繁,企图有所行动。东厂根据线索,追击到大兴县,对方武力反抗,被尽数击杀。 林尚礼的这份汇报,看起来毫无破绽,可是大兴距离京城,也就几十里路程。四周卫所林立,若是有个别的不轨之事,倒也能想得通。可是这一藏就是八百多人,说他们身后没人,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而敢于私自建立八百武装人员,除了自己的二儿子朱高煦,再无其他人敢这么做。 八百多人,私藏武器,这事走到哪里都是死罪。 林尚礼虽然说,并没有查明此番势力的背后之人,可迟早,还是会查到的。 凭借肖尘敏锐的触觉,他追到乐安州,是用不了多久的事情。 违反朝廷律令,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应该受到惩罚。 明成祖不担心肖尘缉拿朱高煦,他担心的是,凭借朱高煦暴躁的脾气,在缉拿的过程中,会进行强烈的反抗。 刀剑无眼,若是因此而让朱高煦丧命,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肖尘作为东厂的头号破案校尉,追查案情天经地义,自己就算是猜想道他会去乐安州,也无法进行阻拦。 身为天子,天下人的楷模,若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儿子,就徇私舞弊,阻止东厂正常查案,天下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若真是这样,东厂以后还有心情查案,还会勇往直前破除困难的去办案? 思来想去,这个想法不能和林尚礼说。就算是再含蓄的表达,都是对东厂正常办案的阻挠。 无奈之下,只有将和肖尘关系非同寻常的礼部尚书王昌连,召到了御书房。 一番推心置腹,让王昌连代笔给肖尘写一封信,委婉的表达了汉王可以惩处,但不能杀的观点。 更是让王昌连以礼部的名义,给乐安州知州李进宏发去公文,要他到汉王府坐镇。 而今天,那封信函连同公文,已经发出去两天了。虽然知道乐安距离京城遥远,公文或许今天才能送达,可明成祖已经有点坐卧不宁。 心中很是担心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二儿子的安危,却又不能对他人说起。 心情烦躁之下,只能传王昌连来,和他唠叨唠叨了。 王小四那标准的小碎步在门外响起,紧接着一道声音传来:“皇上,礼部尚书王昌连王大人到了。” “快,让他进来。”明成祖侧头,急切的看向御书房门口。 头戴乌沙,身穿绯袍的王昌连,身体微弓,缓缓走了进来。 到了明成祖那巨大的案几之前,双袖一甩,就要行礼。 “免了,免了,朕要和你说说话,不必繁琐的行宫礼了。”明成祖笑道,又转头看向御书房门口,“小四,将房门带上。”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退出御书房,轻轻带上了房门。 一指旁边的方大木椅,明成祖道:“王爱卿,坐。” “谢皇上。”上次来御书房,皇上已经赐座,这次,王昌连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 看见王昌连坐了下去,明成祖急不可耐的进入了正题:“王爱卿,你给乐安州发的官文,此刻应该到了吧?” “乐安距离京城,也就六七百里路,公文,连同我给肖尘的信函,应该已经到了那乐安州衙。”知道皇上担心,王昌连笑呵呵的说道。 将身体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明成祖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我就怕肖尘走到了官文的前头。” “皇上不必担心,就算大兴商会那些私藏武器图谋不轨之人,真的汉王有关,要想取得证据,还是需要时间的。即便最终肖尘去了乐安州,他也会知道事情的轻重,绝对不会做出太过于出格的事情。”王安良笑着说道。 明成祖摇了摇头:“这个我知道,我不是担心肖尘,我是担心汉王不知分寸,面对东厂奋起反抗。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差池,我可是对不起死去多年的皇后啊。虽说就算是死,也是汉王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可我,毕竟是他的父亲,心里难免会有个人感情,不愿意看见他受到伤害。” 说到这里,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朱高煦是个什么人,心性如何,明成祖心里清清楚楚。上一次,若不是太子出面求情,自己早已将他贬为庶人。 但即便是贬为庶人,没有了封地,爵位,生命尚在。 可若是和东厂硬钢,就算脑袋被砍了,自己都无法追究东厂的责任。 按理说,自己若是给汉王写一封密函,让他收敛一点,积极配合东厂的调查,认罪伏法,或许也能化解这一次的汉王府危机。 但是,此事过后,他一定又会持宠放旷,目中无人,坚决不能让他感觉,自己依旧是他的靠山。 这样下去,最终还是会害了他。 皇上虽然也是父亲,但是,先要做好的角色,乃是皇上。 天下臣民都在看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给朱高煦的信函,万万写不得。 “皇上,此事是汉王有错在先,臣倒是觉得,就算东厂不追究,皇上您也应该对汉王问责。此事一过,皇上还是要对汉王进行约束。八百多人,距离京城近在咫尺,这种隐患,不可小觑啊。”王昌连以为陈畅的说道。 既然选择了进朝为官,就要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维护皇权没有错,可若是一味的包庇犯错的皇子,恐怕是对不起身上这一身二品官服。 “这个自然。朝中百官早就对汉王行为不满,只要能留下他一条命,其他的事情绝不姑息。”明成祖道。 话虽如此,可王昌连清楚地看到,皇上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第303章 我来杀人的 乐安州,汉王府客厅。 一名护卫急匆匆的跑进了大厅,手捂着胸口,一边回头,一边大声喊道:“殿下,他来了,他来了。” 朱高煦脸色大变:“肖尘来了?他带了多少人?” “没带人,就他一个。”护卫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 “加派人手,先将他阻挡在外面再说。”朱高煦大喝一声,又准备进行其他安排。 “殿下,那紫衣校尉并没有要冲进来的意思,他让小人进来通报?”护卫急忙解释。 “通报?你确定,他是让你进来通报的?”朱高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紫衣校尉唱的是哪一出?莫非,他还是忌惮皇权,忌惮自己的皇子身份? 想到此处,朱高煦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看来,自己将这紫衣校尉看得有点高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在皇权面前,又怎敢不低头。 亏了自己体现吊胆的,原来一直是自己吓自己。 “既然他是一个人来的,就让他进来。”转眼间,朱高煦又恢复了他那不可一世的恶高傲姿态,坐在了中堂下那重新换上的桌子旁边。 翘起二郎腿,手中拿捏这精致的茶碗,重新摆出了那目中无人的皇子架势。 对于朱高煦的瞬间变化,其他人没有作声。 喜怒无常,一天之中,已经有了好几次的转变,众人都已经麻木了。 在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护卫的注视下,肖尘身着皂色的东厂校尉服,脚蹬快靴,双手背在身后,瘦弱的身子挺得笔直,满脸笑意的走进了客厅。 护卫张建站在了朱高煦的旁边,右手紧紧握着腰间配刀的刀柄,整个手掌紧张的冒出一层虚汗。 谋士莫离保持着微弓身子的状态,双眼傻傻的盯着肖尘,似乎感觉肖尘这单薄的身材,和传说中无敌天下的形象,相差甚远。 乐安知州李进宏,手中拿着礼部尚书的信函,也是呆呆的看向肖尘。 有心上前,又因为是他给汉王府带来的危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做。 之前听说肖尘的英勇,朱高煦心里已经是万分的沮丧。而今天肖尘来了,恭敬的提前通报,已经使他心中找到了许多底气。 而今看着肖尘的身材,刚才的恐惧已经是烟消云散,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 “你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朱高煦居高临下,冷冷的说道。 “嗯。”肖尘停了下来,将腰间的紫色梅花令,往出一亮。 看见那整个大明独一无二的紫色梅花令,乐安知州李进宏“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乐安知州李进宏,参见紫衣大人。”跪在地上,李进宏恭敬的道。 肖尘虽然职务上和自己并非上下级关系,可那御赐的麒麟紫衣,乃是大明唯一的一件,是如同皇上亲临的存在。 不管对方来此何意,对于自己来说,就应该如同皇上般对待。 “起来吧。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先行退去。”肖尘看了对方一眼,轻声说道。 “谢大人。”李进宏缓缓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信函双手递向肖尘,“这是礼部尚书王昌连王大人给大人您的密函,王大人要我亲手送到您手上。” “王大人的信函?”肖尘一怔,伸手接过,放进了怀里。 “好了,信函已经送到,你速速离去。” 李进宏面露难色:“紫衣大人,王大人让属下呆在汉王府,保护汉王的安全。” “呵呵,”肖尘不禁笑了起来,“王大人都插手此事了?看来,是有人向王大人求情了。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你现在退去为时不晚,否则,惹祸上身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这。。。”李进宏面带尴尬,看看肖尘,又看看朱高煦,思量了一下,弓着身子,低下了脑袋,“臣告退。” 看见李进宏离开了大厅,朱高煦一声暴喝:“身为东厂校尉,见到本王也不下跪,你来到乐安,就是为了显摆你的麒麟紫衣吗?可惜,你今天没有穿,哈哈哈。。。” “跪,跪谁?我来乐安的目的,就是杀人,弄脏了紫衣,不好清洗。”肖尘淡淡的说道。 “跪谁,当然是跪拜本王了。”朱高煦“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就算你身着麒麟紫衣,见了本王也应该跪拜。” “呵呵,”肖尘脸色平静的淡笑一下,“皇亲国戚里面,除了皇上我谁都不拜,你这个被逐出京城的汉王,也想让我跪拜?我看你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着,肖尘缓缓的向前走去。 看着肖尘移动脚步,朱高煦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站住,你要干什么?” 随着肖尘的走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被中堂下的那张桌子,挡住了退路。 “哗啦”一声,护卫统领张建,抽出了腰间的配刀,闪身就挡在了朱高煦的身前。 “若在上前,格杀勿论!” “让开。”肖尘低下头,轻声说道。 “想要伤害殿下,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张建大叫一声,紧紧的将朱高煦护在身后。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浑身用力所致。身上的铠甲剧烈的抖动着,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之音。 肖尘缓缓抬起头,轻轻的摇了摇,脚底骤然发力。 张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中的配刀已经被打落在地,喉咙一紧,肖尘的右手已经卡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咔嚓”一声脆响,张建的颈椎已经被肖尘掐断。一同断裂的,还有的他的气管,以及里面的肌肉。 只剩下外面一次人皮,将脑袋和肩膀连接在一起。 肖尘缓缓松手。 张建的脑袋歪向一边,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没有丝毫的挣扎与痛苦。 “这么忠心耿耿的人,我又怎么忍心不满足你的愿望。既然你要我踩着你的尸体过去,若是不踩,倒显得我这个人很小气。” 拍了拍手,肖尘左脚踩在张建的胸口,跨过了他的尸体。 旁边的谋士莫离,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烂泥一样的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朱高洵双手撑着桌面,后背紧紧的顶着桌边,双目怒睁,喉咙涌动着,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第304章 账要各自算 乐安州,天气晴朗,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 二月的微风,隐约已经带着一丝温暖之意,将田埂路边,吹出了一个个绿色的嫩芽。 汉王府的客厅里,气氛却骤然降温,如同数九寒天。 院子里数百上千的护卫,一瞬间就围了过来。一个个紧握手中兵器,看着躺在地上统领张建的尸体,将客厅围了个结结实实,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跨过张建的尸体,肖尘站在朱高煦的面前,脸色异常的平静。 “来乐安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也不想见你。听说你脾气暴躁,杀人无数,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杀了禁军指挥使也罢,指使手下对李安妻儿行凶也罢,这都是你的事情。皇上不管,我也不会管。可是,你不应该将手伸的太长了。” 肖尘低声说道。 可即便如此,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锤一般,重重的敲击在朱高朱高煦心上,使得他的心跳,随着肖尘的语速,沉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身为皇子,不能获得嫡位,我心中不甘。皇子间明争暗斗,死点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深呼吸了一下,朱高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分辨道。 “夺嫡,你们随便夺。那是你们自家的事情,和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在此之前,我又没有参与你们皇子间的争斗?”肖尘淡淡的问道。 “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要毒杀我?是我没有站在你这边,是我破坏了你的夺嫡计划?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人很友善,很好欺负?”肖尘干脆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抬头看着站在桌边的朱高煦,嘴角上翘,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沉默了一下,朱高煦道:“既然你这么问起,咱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拿了我的银子,非但不给我办事,还破坏了我的计划。” “计划?京城舆论风波么?此事,我并没有上报皇上,你应该能看出来,虽然破坏了你的计划,可我还是给你留情了。若是我当时上报皇上,此刻,你应该在东厂大牢里和我说话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蠢,连你大哥一半的脑子都没有。不但不感激我,反而想要毒杀我?一母同胞,怎么就将你生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你说?” 看着朱高煦,肖尘无尽的羞辱着他。 不是高高在上么。我今天就要将你踩在脚底,将你的尊严彻底踩碎。 “你,你。。。”朱高煦额头青筋暴起,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提起银子,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这封地一年的收入是多少?”肖尘双眼一挤,笑着问道。 “问这个干什么?”朱高煦一怔。 “你要毒杀我,我可是被你吓的不轻,再加上大老远的跑来,舟车劳顿的,你是不是应该赔偿一点?” “赔偿,你是来要赔偿?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护卫统领?”听见肖尘是想要银子,看着张建已经冰冷的尸体,朱高煦心中很是窝火。 “你没听见他自己要求的,你聋子么?就说你封地一年的收入有多少吧,我也好张口。”坐在椅子上,肖尘像个痞子一样,将右腿收起,用胳膊抱着,歪着脑袋,看着一脸懵逼的朱高煦。 朱高煦刚要开口,一直在旁边瘫软在地的谋士莫离似乎换过了劲,急忙爬了起来:“殿下的封地贫瘠,一年下来收入不到十万两银子。” “哦,二十万两?你来乐安也好几年了,行了,给个一百万两银票,毒杀我的事情,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歪着脑袋,肖尘笑着说道。 “一百万两?你没听见我的谋士说,一年收入不到十万两么?没有这么多。”朱高煦将衣袖一甩,背过了身子。 肖尘淡淡一笑:“若是你说,我还相信。可是他说十万两,那就在二十万两以上了。” “为什么我说你就信,他说你不信?”朱高煦回头问道。 “因为你蠢!”肖尘的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笑容,淡淡的看着朱高煦。 “你,你。。。” “毒杀紫衣校尉,此事若是捅到了皇上那里,你的儿子,孙子,恐怕都会受到牵连。一百万两,多还是少,自己掂量。”肖尘低下头,右手抚摸着腰间的离刃刀柄,似乎这番话是和自己的配刀在说一样。 朱高煦看向谋士莫离,似乎下了决心一样,狠狠的道:“给他。” “殿下,没有那么多,账房一共只有八十万两一票。”莫离有点委屈的道。 “八十万两也行,拿过来。”冲着莫离,肖尘招了招手。 双腿颤抖着,走到肖尘面前,莫离伸手从怀里摸出了厚厚的一摞银票,递给肖尘。 将银票接在手中,看都没看放进怀里,肖尘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渐渐的变得冰冷起来。 “毒杀我,赔偿可以搞定,但暗杀我弟弟肖玉,多少银子都不行。说吧,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你好无耻,拿了银子还要继续追究。”朱高煦压在心底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爆发出来。 堂堂紫衣校尉,这么出尔反尔,还真是卑鄙下流。 “谁出的这个主意,说。”肖尘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双眼如刀一般,刺向朱高煦。 一指莫离,朱高煦道:“是他出的主意,我下的命令。你还想怎么样?” 肖尘瞬间原地消失,再看见时,已经到了莫离身后。 右手“啪”的一下,就叩在了莫离的脑袋上。 “咔嚓咔嚓”,一阵骨头的碎裂声响起,手掌中的人头已经四分五裂,白色的脑浆崩裂一地。 一瞬间,谋士莫离毫无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永远的解脱了。 朱高煦的脸色再度煞白,到了嘴边的咒骂,生生的被他咽了下去。 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护卫统领张建的配刀,肖尘缓缓的走向朱高煦。 “你下的命令,那就留下下令的那只手,给你长记性吧。” 朱高洵大惊失色,就要向后躲避。 杀了自己的护卫统领与谋士,这已经是对皇家的极度不敬,现在他居然要向自己动手,这紫衣校尉,莫非真疯了不成? 第305章 我不要面子么 四周的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冲上去吧,充其量也就是个送人头的命。不冲吧,自己的主子面临危机,拿着其他卫所双倍的银子却在原地踌躇,似乎也不太合适。 “你敢动我,父皇不会饶过你的。”紧要关头,朱高煦搬出了自己的保命底牌。 这个时候,只希望父皇的威严,可以让肖尘的“嚣张”有所收敛。 “你是个什么东西,天下人清清楚楚。作为大明皇帝,更应该比百姓更了解你。若是他因此而怪罪于我,就不配我一心辅佐他治理天下了。”说着,肖尘将手中的钢刀,在桌子上“咣咣”的用力敲了几下。 肖尘明白,这朱高煦被明成祖收拾多次,依然不思悔改,处处想着争夺地位,想方设法的给太子使绊子。 而自己即便是杀了他的左膀右臂,留下的只能是仇恨。一旦得势,一定会有开始疯狂的报复。自己倒是不怕他的报复,可肖玉还小,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个祸根,一定要彻底的去除。 一刀杀了他,倒是干净利落,可是皇上一定会因此,心情低落,郁郁而终。 明成祖是一个有魄力的皇帝,整个大明,再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适合治理大明天下。 为了那些养活自己长大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这朱高煦的脑袋,还真不能拿下。 尽量的摧残他的内心吧! “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的话,若是让我夺嫡成功,继承大统,我会将你诛灭十族!”朱高煦大声的咆哮着。 看着肖尘只是要砍自己一只手,显然是不敢要自己的命,朱高煦反而开始了激将法。 “就你这猪脑子,除了会吃饭,什么大事也做不成。还想继承大统,你这白日梦也该醒醒了。”肖尘抬起钢刀,在朱高煦的脸上又拍了几下。 四周的那些护卫,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堂堂呼风唤雨,风光无限的当朝皇子,被人这样的践踏尊严,还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若他死了,大不了所有人就地解散。 若是那紫衣校尉留他一命,今日所有在场之人,目睹了他这种受辱的场面,今后恐怕也只有被屠杀的结局。 “哼。”朱高煦将脸转向一边,“今日之辱,他日我自当加倍奉还?” “哎呀,”肖尘不禁笑了起来,“你这是逼着我杀你?知道我为什么就是不杀你?我是觉得,此时杀你,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让你憋屈的活着,我更有一种成就感。” “你不是人。”朱高煦恶狠狠的道。 “哈哈哈,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不是如同魔鬼一般?那就对了。你说你,今日被我这般羞辱,以后还怎么见人?”肖尘手中钢刀缓缓一摆,指向客厅外密密麻麻的护卫,“你看看,你被我羞辱,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冲上来解救与你,我真替你可悲。日后,今日之事,难免不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说笑话题,你还有何脸面在人前继续自称当朝皇子?哈哈哈。。。” 肖尘仰起头,一阵狂笑,似乎心情极度舒畅。 听闻此言,朱高煦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外面那上千名的护卫,心中泛起了一丝不满。 就算肖尘武功盖世,连护卫统领张建,都被他活活掐死。就算自己曾说过,若是肖尘要和自己动手,所有护卫都不许还手,增加不必要的牺牲。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主子受辱,作为护卫,到底在护卫什么? 然而,这句话听在外面那些护卫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是挑拨,赤裸裸的挑拨。 自己装作好人,不与汉王府护卫动手。却要挑拨汉王,为了自己的面子,将所有的护卫全部屠杀。 好一招借刀杀人。 这紫衣校尉,当真是阴险的可怕。 然而,刚才大家都没有动手,若是因为肖尘的这一句话又开始动手,抛开主动送人头的结局不说,在汉王的眼里,大家显然是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汉王本人还重。 冲,或者不冲,因为肖尘的这一句话,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朱高煦何尝不明白,肖尘这句话所蕴含的挑拨之意。 但他确实没有说错,自己今后,恐怕会因此而被天下人耻笑。还谈什么夺取嫡位,继承大统。 然而,皇子的尊严,不允许他低头,哪怕只能口舌之争。 “哼,只要你不杀我,只要太子不登基,我就有继承大统的机会。到时候,别说你的十族我要诛杀,天下姓肖的,我要全部诛杀。”朱高煦挺了挺腰身,似乎要在气势上夺得一丝先机。 肖尘鄙视的看向朱高煦:“没有韩信之才,却受胯下之辱。你也就配废物二字。今日我就留你一命,看看如何继承大统,登基为皇。若是你真的阳差阳错登基为皇,我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取你的项上人头。” “你,你。。。” “你什么你?当真以为皇权在我心目中就至高无上?我敬佩的是皇上本人,才甘心辅佐他治理天下。”肖尘冰冷的目光,将朱高煦心中那唯一残余的依仗,彻底击碎。 “你身为东厂紫衣校尉,如此大逆不道,你就不怕天下人戳你脊梁骨?” “那又如何?”肖尘冷冷的道,“对大明的忠诚,是做出来的,不是用来挂在口头的。我忠于的是大明百姓,不是大明皇权。” 朱高煦的内心彻底的冰冷。 这样一个无所畏惧之人,自己如何与他去斗?或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招惹他,招惹这个根本不受约束的地狱阎王。 看着朱高煦不再说话,肖尘脸色缓和了下来,轻轻的拉过对方的右手,将钢刀放在了上面:“有错,咱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放心,这把刀很锋利,我也只是让你长个记性,不会故意折磨你的。” “可以不砍么?”朱高煦的声音,隐约带着一丝哀求。 肖尘摇摇头:“不可以。我大老远跑来,我不要面子么?” 朱高煦浑身颤抖,额头豆大的冷汗从脸上滴落,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306章 变相的折磨 “啊。。。。。。” 一声狼嚎般的惨叫声,从朱高煦的喉咙里涌出,在汉王府的客厅里,回旋着。 朱高煦的手腕,被切断了一半的皮肉。等刀刃顶住骨头的时候,肖尘却停了下来。 “失误失误,没切到关节上。骨头太硬了,这把刀切不动。”肖尘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很是认真的说道。 朱高煦上下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野兽般的低吼声,努力的忍受着手腕被切开带来的疼痛。 “忍着,这里不好切断,咱换个地方。”说着,肖尘将手中的钢刀左右摇摆了一番,“努力”的从朱高煦的皮肉里面拿了出来,往旁边挪了一分,又切了下去。 “啊。。。嗷。。。”朱高煦又开始野兽般的嘶吼。 切到一半,肖尘手中的钢刀,又“被迫”停下。 “今个这手艺不行啊,老是找不到你的关节位置。”一边嘟囔着,肖尘又左右摇摆着钢刀,准备重新找位置再切。 朱高煦的冷汗,已经将整个后背打湿。 强忍着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肖尘吼道:“你还是不是人,要切你就干脆的砍下去,这样来回的换地方,感情切的不是你的手腕啊?” “砍下去?那得多残忍?好好的骨头被砍碎,我怕你太痛苦了。说好的不折磨你,我就尽量减少你的痛苦。”说着,肖尘将钢刀又挪动了半分,准备切下去。 “砍吧,求你了,快快的砍掉吧。”朱高煦终于忍不住了,彻底的服软。 “这可是你说的,疼了别怪我。”看着朱高煦痛苦的表情,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钢刀。 走到谋士莫离的尸体旁边,从他的身上撕下来大片的衣物,用手团在一起,塞进了朱高煦的嘴巴。 “少喊叫两句,会影响我正常操作的。”说着,重新拿起钢刀,对着朱高煦的手腕就砍了下去。 看似很用力的一刀,砍开皮肉,到了骨头跟前,依旧的停了下来。 “这刀不行。”肖尘很失望的摇了摇头,用手掌狠狠的拍着刀背。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生生的将朱高煦手腕的骨头砸碎。 反复的疼痛,朱高煦脸色苍白,喉咙中发出一阵阵的“嗯,嗯”声,整个人伏在桌上,晕死过去。 可是,手腕还是没有砍下来。 砸碎的骨头渣子,使得钢刀很难正常切割。 没有办法,肖尘只能前后拉动着钢刀,如同使用锯子一般,将剩下的皮肉彻底锯断。 看着已经昏迷的朱高煦,肖尘将锯下来的朱高煦的右手摆放在桌子上。 “这右手,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了。我可不想再让你接回去。”肖尘嘿嘿笑了一下,举起手中钢刀,一阵乱剁,就将那血淋淋右手剁成了碎肉。 门外的一众护卫,早已傻子一样的,一个个石化在了那里。 这还是人么,这就是一个屠夫! 拍了拍手,肖尘满意的看了一眼桌上那一堆骨头渣子和碎肉搅合在一起的肉沫,又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向着门口走去。 护卫们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盯着走来的肖尘,除了眼珠子,浑身僵硬的无法动弹。 肖尘微笑着,将人群缓缓分开:“来,兄弟,我要走了,麻烦让让,让让。” 。。。。。。 京城,大街上依旧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支十几人的京城禁军队伍,在街上巡逻而过。 街道边上的酒馆里,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几名妇人,手中拉扯着孩子,在旁边的花布店里,精心挑选着自己喜欢的颜色,又和掌柜一番讨价还价。 繁华的景象,无不彰显着大明王朝的强盛。 昨个临近天黑,肖尘才回到了京城。洗了个热水澡,便躺下了美美的睡了一觉。 此去乐安,一来一回就是四五天,几乎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回到自己在十三役的这间房子,肖尘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朱高煦被自己砍掉一只手腕的事情,若是传回京城,一定会引起轩然**。不过,为肖玉解除了一个潜在的危险,又为朱高炽打压了一下夺嫡的对手,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从肖玉遇险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去看看他,今天,就到王大人的府邸,转上一圈去。 想到这里,肖尘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喝了两口,便向着礼部方向走去。 王安良刚来京城,暂时在礼部下榻。 考虑到王昌连的家丁众多,明成祖便在离礼部不远的一处胡同里,给他安排了一处院落。 院落不是很大,但在京城这种繁华的地方,也不算小。 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客厅,伙房,马厩等更是一应俱全。 肖玉遇险之后,肖尘更是将东厂校尉安排了十几名过去,轮番的站岗执勤。 大门口,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两名王家的家丁,手持木棍,站在大门的两侧。 看见肖尘缓缓而来,家丁早已迎了上去。 面带微笑,呵呵的笑着:“肖兄弟,您来了。” “嗯,王大人在礼部,还是在府上?”肖尘点点头,问道。 “在府上。大人早朝回来,刚刚吃过饭。”家丁急忙躬身说道。 “嗯,我进去坐坐。” “肖兄弟这边请。”弓着身子,家丁急忙在前面引路。 刚吃过饭,王昌连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茶碗,里面是肖尘不日前送他的西湖龙井。 四周的墙壁上,有着几幅原来在清河店悬挂的字迹,也有着一两副王昌连最近的墨宝。看起来依旧很是儒雅。 “老爷,肖兄弟来了。”家丁远远的喊了一声。 “哦。”王昌连放下茶碗,看见跟在家丁后面的肖尘,急忙站了起来。 “王大人,好久不见。”双手抱起,肖尘面带笑容的抬步跨过门槛,走进了客厅。 “肖兄弟,快来上座。”一头花白头发的王昌连欣喜的招了招手,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肖尘丝毫不客气,走到王昌连的对面。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王大人,最近朝廷,有什么反应?”肖尘笑着问道。 王昌连自然明白他问的什么。 当下,脸色严肃了起来:“反应不小。尤其今天早朝,有人将此事上奏皇上了。” 第307章 皇上的取舍 命下人给肖尘倒了一碗热茶,王昌连便说起了今天早朝的事情。 “今日早朝,皇上来到金銮殿,手中拿着一个折子,等百官跪拜完毕,便交由随堂太监宣读了折子内容。”王昌连轻声说道。 “折子上,写的是乐安州的事情?”端起茶碗,肖尘问道。 王昌连点点头:“折子上说,汉王乃是当朝皇子,就算是其罪当诛,也不应该断其手腕。此乃是对皇权的极大不敬,恳请皇上彻查此事,严惩凶手。” “这么快?”肖尘不禁一怔。 自己这个“凶手”,也不过是刚刚回到京城而已,这关于此事的奏折,便呈到了皇上的跟前。 “这道折子是谁上的?” 王昌连摇了摇头:“皇上并没有说是谁上的,不过,从措辞和这时间点上来看,应该是乐安州的折子。” “就是您让转交密函给我的乐安知州?”肖尘不禁问道。 “我不敢确定,但除了他,其他人的消息怎会有这么快。而且奏折上对当时的情景,记录的很是详细。” 肖尘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茶水:“当时放他离开,事后上折子指责我的罪过,这些文官,笔杆子还确实‘硬气’啊。” 王昌连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哦,这怎么理解,还请王大人明解一番。”肖尘笑着问道。 王昌连手放在桌面上,轻轻的叩击了几下:“这汉王虽然被驱逐京城,可说到底,他是皇上的亲儿子。此事发生在乐安,乐安知州就要负主要责任。若是他不知道,也可以装糊涂,以后和大家一起对此事惋惜一番就行。可是,事发之前,我以礼部之名,给他发了公函,还专门指派他到汉王府坐镇,无论如何,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情况反映给朝廷。” “至于指责你的说辞,你也别放在心上。身为朝廷命官,他怎敢指责当朝皇子?模棱两可的说,汉王就算其罪当诛,也不应该断其手腕。看似说断手腕不妥,其实重点在前面一句。”王昌连笑呵呵的说道。 “汉王就算其罪当诛?”肖尘不由得重复了一下。 王昌连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这茶很不错。” “大人喜欢就好,我上次从杭州带回来的十三役还有一点,回头给您送过来。”肖尘笑着道。 “不用不用,”王安良急忙摆手,“你给我了那么大一包,足够喝上半年一年了。你查办了江南丝帛大案,在朝野上下也是影响不小。这乐安知州,应该心中有数,所以才模棱两可的一边指责你,一边告汉王的状。此人,也不是平庸之辈。” 肖尘点点头:“也是,将自己的责任一笔带过,看似替汉王抱不平,其实说他其罪当诛,也算是对汉王到达乐安之后,所作所为的一个总结。” “可是,朝堂之上,几乎是一边倒的将目光盯在了汉王被断腕之上,大部分站出来之人,都是要求皇上严查此事的态度。”说着,王昌连抬起头,笑呵呵的看向肖尘,“看来,朝中对你有意见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恐怕也有他们的难处,应该都是些职位比较低的人吧。”肖尘笑着说道。 “咦?”王昌连端着茶碗,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你怎么知道的?” “朝中大员,大部分都是支持太子的人,对于汉王的遭遇,不说落井下石,也绝对不会同情。而没有资格靠近皇子的低职位官员,既然皇上都差人念出了这道折子的内容,若是不站出来表态,只怕会被他人指责。身为朝廷命官,只能维护皇上的面子。所以,对我进行声讨,属于正常思维。” 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肖尘若无其事的说道。 王昌连点了点头:“当时,皇上和我说起此事的时候,让我给你修书一封,也就是怕你要了汉王的性命。而今,你虽然没杀了他,但是断其手腕,皇上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不快。当然,这种不快,皇上一定不会说出来,也一定不会承认。不过,你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 “自己的儿子,怎么打都是自己家的事情,外人动手,心里肯定不舒服。虽然我有着公报私仇的嫌疑,但汉王犯罪在先。八百人的武装隐藏在大兴县城,就这一条,整个汉王府就可以被扣上意图谋反之罪。断其手腕,等于间接的保全了他的性命。这一点,凭借皇上的智慧,他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左手拿着茶碗,肖尘一饮而尽。 明成祖,能够从一名燕王,夺得天下成为皇帝,岂是泛泛之辈。这一点利害关系,若是都看不出来,怎么将满朝文武,玩弄于手掌之间。 “哈哈哈。。。”王昌连大声的笑了起来,“就是因为皇上太过于英明,这一点反倒被你利用。砍了汉王的右手,皇上还得记着你的好。在外人眼里,你是绝对的公报私仇,可在皇上心目中,你是忠心耿耿,处处替皇上着想。” “我哪有那么好,”肖尘尴尬的回了一句,“皇上估计现在是又想收拾我,又想嘉奖我吧。” “是啊。想收拾你,是因为你断了汉王的手腕。想嘉奖你,是因为你因此而保全了汉王的性命。最终,皇上只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汉王。你是此事的最大赢家。”王昌连又笑了起来,看向肖尘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钦佩。 “那皇上当众宣读这份奏折的意思是什么?”肖尘有点不解的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怎能装糊涂?与其从众人口中传出来,不如在朝堂之上当众宣布出来。”王昌连道。 肖尘嘿嘿一笑:“那些高呼要追责与我的官员,又被皇上训斥了?” “是啊,皇上当众反驳了他们的观点,并且肯定了东厂的行为。看来,皇上最在意的,还是他自己的利益。他想利用此事,表明自己的态度,牢牢的将东厂,将你攥在自己手里,只为皇帝所用。”王昌连低声说道。 帝王的感情,都是给别人看的,唯一上心的,只有权力。 肖尘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第308章 姜是老的辣 今个已经是永乐十九年二月二十五日。 距离明成祖宣布的三月大阅兵,已经没有几天了。 这次大阅兵,已经确定了地点,就在居庸关外的怀来卫。 怀来卫,直隶于后军都督府。地处燕山山地,两边山恋高耸,形成了一个天然盆地。 卫所的五六千人,拖家带口的常年驻扎在这里。能种植的地方,已经全部被开垦为了良田。 为了迎接皇上的这次大阅兵,怀来卫接到朝廷官文,将还在上冻中的平坦土地,围挡了起来,形成一个上百亩地大小的阅兵广场。 受阅的三支精锐部队,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也已经相继到位,并在广场上开始列队操练。 从广西,云南,四川调来的土狼兵,白杆兵,也在多日之前就出发,眼看就要抵达怀来卫。 而设在土木堡的明成祖行营,也在加紧的搭建之中。 作为皇上最为心腹的机构,东厂,也在林尚礼的带领之下,抵达了土木堡。 东厂大牢,尚且羁押着太子朱高炽。为了安全期间,林尚礼将段天明依旧留守在东厂大牢,协助杜少勤守护大牢的安全。 只带着肖尘,和五百多名东厂校尉,抵达了土木堡。 土木堡,乃京北三大堡之一。在怀来卫驻地东二十里处。整个城堡,以两三丈高的城墙围建而成。城墙宽约一丈,全部以土筑而成,外面包着一层青砖。 整个城堡南北一百五十丈,东西长越三百丈。 里面为了这次阅兵,专门修建了一座宏伟的大殿,供皇上休息,接待异国使节之用。 和怀来卫交接之后,林尚礼将带来的东厂校尉,分散于城堡之中。又安排一同前来的两千多名锦衣卫,分别在城墙之上和外围加强警戒,方才和肖尘一起,走进了明成祖的专用行营。 踩着大殿里面厚厚的地毯,林尚礼道:“皇上年事已高,行营如此简陋,铺上这羊毛做成的地毯,御寒倒是效果不错。” “皇上这次的‘狩猎’行动,意在宣扬国威,估计时间不会太短。而此地的安保问题,属下倒是不敢恭维。”肖尘笑着说道。 “有何问题?”林尚礼不禁回头问道。 “这土木堡太过于狭小,应当在城堡之外方圆十里之内,继续驻扎卫队,闲杂人等不可靠近才行。这城堡里面,只允许随皇上一起来的朝廷大员只身居住,无论下人还是护卫,都不得进入。”肖尘道。 林尚礼点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次,皇上随行的,也就是六部的部分大员,让他们只身前来也好。城堡外围,就由怀来卫负责防御吧。” 绕过大殿的屏风,林尚礼来到了皇上的御用龙床边上。 伸手摸了摸铺盖:“还是有点太薄,回头差人再加上几床被褥。” 又走到后方临时的“御膳房”,将所有的伙房用具,一一检查:“皇上的饮食安全,还是安排几名校尉在旁边一直看着吧。” “城堡内,所有的事务,皆由东厂负责。”肖尘道。 “嗯,此地不比皇宫,我们东厂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有任何的麻痹大意。”说着,林尚礼又走到了旁边专门用来接待异国使节的会客厅。 这会客厅,布置的俨然和皇宫里的金銮殿有几分相似。 皇上的龙椅,摆放在客厅最里面的一处平台上。除此之外,客厅里再没有一把椅子。 很显然,此举是为了烘托明成祖高高在上,所有来使国,皆尊大明为主的气势。 看着那威严的,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林尚礼缓缓说道:“乐安一事,虽然已经过去,我担心,有人会趁着这次阅兵,再度做文章。” “做文章?随便他们怎么做。此事,皇上已经当场定性,我还不信有人敢重新提起,以驳圣意。”肖尘淡淡一笑,无所谓的道。 “工部给你修建的将军府,也已经彻底完工。这次回去,你就搬进去住吧。”林尚礼道。 “这又为何?厂公大人怎么突然提起将军府的事情?”肖尘眉头微皱,心里还真有点迷糊。 将军府乃是工部打着皇上的名义为自己而建。建成了,放在那就是,至于住或者不住,这个没必要强求吧。 林尚礼转过身,脸上带着微笑,静静的看着肖尘。 一时间,看得肖尘有点尴尬起来。 “厂公大人,我脸上没洗干净么?”肖尘笑着说道。 “我看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脸。” “我的心?厂公大人,您这话就将我说糊涂了。”肖尘扬起脑袋,一脸的疑惑。 林尚礼淡淡一笑:“这么被人盯着,是不是不舒服?” “厂公大人,您今天到底要说什么?” 林尚礼转过身,又看向大厅最里面的那张威严的龙椅:“咱们寻常人,都不习惯被人探讨内心,而皇上的内心,又怎会轻易敞开?” “厂公的意思,乐安一事,皇上在朝廷的表态,都是表面文章?”随着林尚礼的目光,肖尘也看向了最里面摆放在平台上的巨大龙椅。 “那倒不是。”林尚礼轻轻的摇了摇头,“在皇上的心里,太子都被时刻提防着,驱逐出京的汉王,更是没有多大分量。之所以在朝堂之上表态,是皇上在给我们东厂吃一枚定心丸,也是间接的告诉天下,皇上也有常人的父子温情。但律法,大于温情。” “这些,朝中大臣应该都能想到。”肖尘笑着说道。 林尚礼转身:“但这,并不是皇上的最终意思。” “哦。敢问厂公大人,皇上的最终意思是什么?”肖尘问道。 “天下之大,唯皇上说了算。是是非非,皆由皇上定夺。”林尚礼严肃的说道。 肖尘一愣。林尚礼的这番话,似乎是有意说给自己听。 “厂公的意思,皇上此举,是给东厂,给我表态?”肖尘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你接触的只是皇上这个人,你不懂得他的心。通过此事,皇上是在告诉我们东厂,事情的黑白区直,是由他拍板定夺的。” 转过身,林尚礼意味悠长的看着肖尘。 第309章 赵王更阴险 行营里,几十名东厂校尉逐一的检查着所有的御用物品,做着最后的安全把关。 肖尘笑了起来,看向头发花白的厂公林尚礼:“所以,厂公大人才会让我回去之后,就搬倒将军府居住?” “这是皇上的赏赐,必须得去。”林尚礼严肃的说道,“你的为人,我很是清楚。可以说,整个东厂之人,都很清楚。但皇上不一样,他想将你牢牢的掌握手中,又对你处处提防。之所以给你一座将军府,就是想告诉天下人,你是大明正四品的明威将军。” “也就是说,我就是一个将军而已!”肖尘淡淡一笑,“其实,皇上此举多虑了。别说将军,我一直只将自己当成东厂最普通的校尉看待而已。” “这一点,我知道。你现在就是我们东厂的顶梁柱,我只是不想他人因此而攻击你而已。在世人的眼睛里,东厂和以前的锦衣卫一样,都是皇上的爪牙,是他们提心吊胆恨不得去除的心病。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就不会放过。这些文臣,不是我们看见的那么简单啊。”林尚礼意味深长的说道。 “难道,厂公大人得到了什么消息不成?”肖尘不由得问道。 今天,厂公大人一下子对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事情。尤其是说道了皇上的真实想法,看来应该是有了什么事情发生才对。 “这次狩猎,罗刹国被皇上拒绝了。”林尚礼道。 “罗刹国?大规模的狩猎,就是为了**国威,将人家拒之门外,这又是什么意思?”肖尘心中的谜团更重。 “就是因为它的名字,罗刹二字。有人说,最近朝廷办理的几起案子,杀人数量过多,现场过于惨烈,已经在民间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民间传说的罗刹,是一种面目狰狞,行动非常迅速,法力强大,一种专门吃人的怪物。在百姓的心目中,这种场面,就和罗刹杀人差不多。” “他们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大明的这种现象,已经让百姓产生恐惧了。若是再让罗刹国的人前来观看大明朝的‘狩猎’一事,只怕会给百姓带来更大的恐慌。”林尚礼轻声说道。 “就因为罗刹国的人红头发,白皮肤,身材高大,当年吓到了一些当地人么?”肖尘不由得冷笑了两声。 “这只是他们的借口,以此来表达他们对东厂办案不满而已。最为主要的,是皇上居然同意了这个建议。”林尚礼轻声说道。 “厂公大人可知道,这道折子是何人所上?”肖尘淡淡的问道。 林尚礼摇了摇头:“具体不清楚。王小四说,皇上看到这个折子后,思量了好长的时间,最终决定听取建议,拒绝了罗刹国派出使节来观摩‘狩猎’。” 上次,从礼部看望了肖玉出来之后,肖尘便主动进宫,给明成祖汇报了此事。 之后的日子,一直呆在东厂大牢,每日就是帮助朱高炽换换脚腕的膏药,或者在火炉房里烤点肉,喝点烧酒。 直到昨天,厂公通知他要来这土木堡,负责“狩猎”期间皇上的安全,肖尘才离开了东厂大牢。 没想到,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的事情。 不过,该杀的人,今后自己依旧不会手软,也绝对不会因为有人上奏,将自己和传说中的罗刹鬼相提并论,而变得仁慈起来。 “我之所以一心辅佐皇上,乃是大明王朝在皇上的治理之下,国泰民安。和以前的日子相比,现在的百姓,大部分已经不再为饿肚子而东奔西走了。皇上怎么看我,都不重要,只要百姓过得好,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辅佐皇上。”肖尘笑着说道。 “嗯,皇上是君,我们是臣。”林尚礼双手背负,看着大殿里来回穿梭的东厂校尉,轻声说道。 肖尘太优秀了,尤其是乐安的事情。 打掉了汉王隐藏在大兴县的八百武装力量,更是冒着触碰天威的风险,断了汉王右手,使得他在京城企图再度搅起风云的“雄心壮志”大打折扣。 此举虽然得到了皇上的肯定,但也让皇上心中产生了隔阂。 “只希望此次怀来卫‘狩猎’,不要有人趁机继续挑拨就好。”林尚礼长叹一口气,心中暗暗想道。 。。。。。。 京城,赵王府。 赵王朱高燧手中捧着一碗香茗,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面。 旁边的张老,一身护卫打扮,静静的站立着。 “没想到,这大兴县令贺玄的折子,还挺有作用。父皇真的拒绝了罗刹国使节的到来。”朱高燧微笑着,举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第一步是成功了,接下来的第二步,才是至关重要的。”身旁的长老,左手扶着腰间的配刀,淡淡的说道。 “第二步,我正在构思当中,再说,怀来狩猎还不是没开始么,急也没有用。不过,按照贺玄的描述,那紫衣校尉一个人对阵八百武装,竟然毫发无损的将众人全部杀死,此人的武功之高,始终是我头疼的一件事情。”放下茶碗,朱高燧淡淡的说道。 “此人,不宜硬碰。殿下所有的事务,还是以绕过此人开展为好。”张老缓缓的说道。 “嗯。”朱高燧点点头,“大哥身在东厂大牢,情况不明。二哥被此人在自己的府邸,断了右手。谋士莫离,护卫统领张建,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活活杀死。我想不明白,这紫衣校尉到底想干什么?” “说他睚眦必报,只是为了私仇,天下人一定不信,皇上也不相信。属下想听听,殿下对此事的看法。”张老脸色平静,波澜不起的态度,和身上的护卫服,格格不入。 “如此高强的武功,针对的目标还都是当朝皇子。说他没一点野心,恐怕街上的乞丐都不会相信。”朱高燧道。 “所以,殿下才联系了大兴县令贺玄,让他上的折子?” “此人极度危险,我只怕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只希望父皇的决定能让他心生不满,产生隔阂。父皇提拔的人选,还是让父皇去对付吧。”朱高燧淡淡一笑,脸上一片阴冷。 “皇上若是顾全大局,尚且无事。若是翻脸,恐怕会命丧此人之手。殿下这一招,着实厉害。” 一旁的长老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310章 最后的赢家 大明,乃是朱家的大明。 而今太子被关押东厂,汉王已成废人,三位皇子中,只剩下了自己。 虽然到目前为止,父皇并没有任何立自己为太子的意思,但若是紫衣校尉造反,父皇遭遇不测,除了自己,谁还有资格登基为皇,执掌大明王朝? 坐在中堂下的椅子上,朱高燧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殿下,大兴县令贺玄求见。”一名护卫走进大厅,双手抱起道。 “这贺玄的速度挺快。让他进来。”放下茶碗,朱高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将腰板挺了挺。 最近这事情的进展,总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曾经是二哥心腹的贺玄,随着二哥的手腕被断,干脆利落的倒向自己,这一点,使得朱高燧心情大好。 片刻功夫,一身灰衣的贺玄,走进了大厅。 “大兴县知县贺玄,参见赵王殿下。”贺玄双膝跪地,恭敬的就是一拜。 之前,跟随着汉王,只希望有朝一日能随着汉王飞黄腾达。 谁知道,这一天没有盼来,一道圣旨,将汉王驱逐出京,去往了贫瘠的乐安州。 留下八百武装,还得自己给取个大兴商会的名称,将这些人当大爷一样的敬着。 这次倒好,八百人,死得干干净净。汉王自己,更是被紫衣校尉追到乐安州,断了右手。 别说争夺嫡位,今后在百官面前,就这番羞辱,已经让他抬不起头来。 三位皇子中,只剩下了赵王安然无恙。原本还想着如何和赵王套近乎,没想到前段时间,赵王竟然派人上门。 作为寒门出身的贺玄,深知朝中无人,升官无望的千古不变的道理。明白这是赵王给自己机会。便按照赵王的意思,给皇上写了一道折子,利用赵王在宫中的关系,顺利的摆在了皇上御书房的案几上。 “起来起来。”朱高燧清了清嗓子,“和蔼”的说道。 “谢殿下。”贺玄起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 “贺大人这一身打扮,倒是很出人意料。若不是知道贺大人的身份,谁能知道您是朝廷命官。”看着贺玄那一身的灰色便装,一边的张老呵呵的笑着说道。 “这位是?”贺玄一脸狐疑。 此人一身护卫打扮,竟然也敢随便参与自己和赵王的话语,应该不是一般人。 “哦。”朱高燧笑了一下,一指张老,“我的贴身护卫,老张。贺大人以后就是自己人,先认识一下。” 贺玄脸上堆满了笑容,抱手对着张老就是一礼:“下官见过张护卫。” 赵王的贴身护卫,那就是心腹。关系处好了,可不比结交朝中大员差到哪里去。既然自己准备倚靠汉王这颗大树,赵王府的一切关系都得处理好,能时刻站在赵王身边的人,更是马虎不得。 “好说,好说。”张老抬手轻摆了一下。 “贺大人这一路进京,身后没带什么尾巴吧?”看向贺玄,朱高燧道。 “没有没有。”贺玄急忙双手摆动着,“小人换了这一身便装,就怕被人察觉。此事关系重大,小人知晓分寸。” 朱高燧点点头:“嗯,大兴县八百人被灭,已经是朝廷里有心之人的主要注意之地。而贺大人身为知县,更是他们注意的目标。原本我打算派人去往大兴,考虑到大兴县此刻,应该是各路探子云集,所以便将你召来王府。若是被人暗中观察到,又会被大作文章的。” “这个,小人都懂。奏折小人已经完成,不知殿下这次召小人过来,还有什么事情?”弓着身子,贺玄小声问道。 自己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被赵王叫来,肯定不是拉拢自己。一定是想利用自己,再次的做一些和大兴这次变故有关的事情。 不过,越是利用自己,说明自己越有价值。以后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大得多。 顾不上舟车劳顿,贺玄只想立马的开始为赵王效力。 “贺大人坐下说。”朱高燧笑着,一指旁边靠墙的椅子。 “小人还是站着听殿下的吩咐吧。”贺玄有点受宠若惊,匆忙拒绝。 “坐下坐下。”朱高燧微笑着,“以后贺大人就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再客气就有点见外了。” 见赵王如此之说,贺玄移动步子,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椅子上,心中却是喝了蜂蜜一般,无比的开心。 老主子倒了,重新找到更有前途的新主子,以后这仕途,应该是平步青云了吧。 “我是想问问贺大人,那紫衣校尉真的是以一人之力,杀了大兴商会八百人?”看见贺玄坐在了椅子上,朱高燧直入主题。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肖尘的真正实力。 若是有一天,自己无法躲避的和肖尘面对,朱高燧可不想,自己也被断掉一只手。 “是。”贺玄用力的点点头,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种极度恐惧的表情,“大兴商会的现场,是小人带人去清理的。八百多号人,齐刷刷的被从胸口斜着切断。地上更是有着大量残肢断臂,光是血水都有着一寸多深。” “他不是调动了东厂一千多名校尉过去,那些校尉,没有参与战斗?”朱高燧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没有,东厂的校尉,将整个大兴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倒是有着五六十名校尉在现场,不过他们还是一样的站在门口,动手的,只有紫衣校尉一人。”贺玄脸色煞白,补充着道。 赵王朱高燧将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一脸的凝重。 不管这紫衣校尉意欲如何,但这一身高强的武功,始终是一个心腹大患。 看见二人沉默,一边的张老轻笑了一下:“多亏这八百人尽数被杀,但凡有一个活口,贺大人恐怕也要被牵连啊。” 张老意味深长的看着贺玄。 “那是,那是。”贺玄尴尬的应了两句。 若是肖尘的目的不是斩杀所有人,而是追查此事的原委,自己作为汉王的人,又对这大兴商会的八百人暗中提供保护,此刻,恐怕也已经脑袋搬家了。 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这是天意,注定贺大人留下来,为赵王效力。”张老微笑着,看向贺玄。 第311章 一场阴谋起 赵王府,朱高燧静静的看着大兴知县贺玄。 “贺大人,大兴百姓如今的生活,是否回归正常?”朱高燧笑着问道。 贺玄急忙双手一抱:“回殿下,清理完大兴商会的尸体之后,小人专门在城中各个路口张贴数张安民告示,大概讲述了事情原委,并告知朝廷已经妥当处置。大兴百姓心中的恐惧,已经逐渐恢复。田间地头,开始逐渐有了人影。街上的商铺,也已经相继开门营业。” 想要在赵王跟前立稳脚跟,自己的能力,也必须得表现出来。 “听说,百姓对此事极为恐惧。晌午一过,家家户户都关起了房门?”朱高燧又道。 “没有,没有。”贺玄急忙摆手,“这种情况,在小人的努力安抚之下,已经早有改善。” 一旁的张老上前一步:“贺大人,殿下听说的事情,还会有错么?” 贺玄一愣,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改口。 “小人看见的只是县衙附近的情况,稍远一点的街道,没有衙役巡逻,百姓一天都不敢开门。这件事,对大兴百姓的产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小人真的担心,什么时候,大兴才能恢复到以前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夜不闭户的和谐景象啊。” 说着,贺玄声情并茂,脸上一副沉重的表情,摇着脑袋,长长的叹息着。 似乎作为大兴的父母官,为大兴百姓久久走不出这种恐惧的思维,深感无奈和痛惜。 “贺大人心系百姓,这种情况,是否要上报朝廷,安排朝廷军队进驻大兴。日夜巡逻,以用朝廷的武装力量,驱散百姓心目中的恐惧之意?”张老笑着问道。 “要,要。”贺玄急忙点头,“这种情况,也只有朝廷安排军队进驻,方能安抚民心。” “百姓心中,对于鬼神颇为相信。这八百人惨死大兴,若是冤魂聚集,日久只怕变为厉鬼。厉鬼乃为阴间产物,最怕至刚至阳之器。一般的军队进驻大兴,效果不会多好。只有神机营的火器,才会驱散冤魂,对厉鬼产生震慑作用。”淡淡一笑,张老将话递了过去。 虽然只是小小的七品知县,但大兴距离京城,也就二十来里路。皇上三月怀来“狩猎”,第一梯队展示的,就是无往不利的神机营。 到时候,几十名异国使节都会来观礼。这个时候,自己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恐怕不妥。 “张护卫,皇上定于三月的怀来‘狩猎’,眼看即将开始。这个时候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皇上能允许么?”贺玄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低声问道。 他没敢自己下定义的说此举不妥,只是将决策权,又推给了皇上。 “三月狩猎,彰显国威固然重要,可黎民百姓的日子,皇上也是时刻挂在心头。神机营兵力充足,分配上一小部分进驻大兴即可。当然,作为大兴县的父母官,这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至于皇上怎么安排,一定有皇上的道理。”张老淡淡一笑。 “父皇心中一定有他自己的尺度,他一定会审时度势妥善安排。作为朝廷官员,理应将百姓的疾苦放在第一位,这也是吏部对官员考察的重中之重。”右手轻轻叩击着桌面,朱高燧也适时的说了一句。 能在顺天府之下的县城担任知县,贺玄自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若是连这些话都听不明白,还怎么在京城这个大水缸里独善其身。 “百姓的疾苦,小人始终放在心底。大兴现在乱作一团,看着百姓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小人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惭愧和无力感。只有将此种情况上报朝廷,只期望神机营无往不利的火器,能够驱散百姓心中的恐惧,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画风一变,贺玄表情严肃的道。 朱高燧点点头,似乎对贺玄的回答非常满意。 “大明律法规定,地方有事逐级上报。贺大人不妨先上报顺天府,等候顺天府上报父皇。这样一来贺大人一心为民之心,也会被天下人看见。” “殿下说的是。小人这就回去,将大兴的具体情况,上报顺天府。”贺玄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顺天府政务繁忙,大兴百姓的疾苦不容耽搁。贺大人不妨亲自去顺天府上报,以免耽搁了朝廷知晓此事。”朱高燧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是。小人写好公文,专程去往顺天府递交。小人告退。” 抱拳对着朱高燧和张老各自一礼,贺玄转身离去。 看着贺玄即将跨出大厅的门槛,张老看向朱高燧:“贺大人一心为民,殿下应当在吏部为他添上一笔。” “这个自然。一心为民的好官,理应重用。”朱高燧附和道。 听着背后传来的议论声,贺玄心底一阵的兴奋。 虽然他知道,对方不过是利用自己,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各取所需罢了。 只不过,那声名显赫的紫衣校尉,空有一身超强的武艺,被自己当做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想想都替他感到可悲。 。。。。。。 京城,礼部。 礼部尚书王昌连坐在后堂,手中端着一碗西湖龙井,准备品尝。 过几日,皇上就要出行怀来,这一切的礼仪,行事,都得礼部安排。 既要声势浩大,又要节省开支,对于王昌连来说,这一切有点生疏,也确实煞费心思。 和礼部的其他官员,忙活了一早上,终于将这一切敲定。便泡了一碗肖尘送给自己的龙井茶,准备稍息片刻。 此次乐安事件,闹得整个朝廷人尽皆知。虽说乃是肖尘所为,可起因却是因为肖玉。 肖玉乃是肖尘认的弟弟,可也是自己唯一的弟子。 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早已将肖玉视为己出。对于汉王企图对肖玉不利的行径,王昌连的心中,也是义愤填膺,愤怒不已。 躲了汉王的手腕,手段虽然残忍,但却是大快人心。 只是,汉王乃是皇上的亲儿子,只怕从此皇上和肖尘产生的隔阂,再也难以消除了。 “王大人,有人开始闹腾了。”一道声音传来。 礼部侍郎兼顺天府尹陈崿,手中拿着一份公文,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第312章 天下会大乱 “闹腾?闹腾什么?哪里闹腾?”端着茶碗,王昌连不禁一怔。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陈崿突然急匆匆的进来,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还真让王昌连有点迷糊。 “大人请看。”大口的喘着粗气,陈崿将手中的公文往王昌连跟前一递,“大兴知县贺玄,亲自跑到顺天府,递交上来的。” “大兴知县?”王昌连眉头一皱,将茶碗放在桌上,接过了陈崿手中的公文。 递过公文,陈崿才一屁股坐在了王昌连对面的椅子上,伸着脑袋,使劲的嗅了嗅。 “王大人泡的这是什么茶,很是清香啊。” “肖尘从杭州带回来的,说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头也没抬,王昌连道。 “这家伙,带回来好茶叶,也不知道分享一下。”陈崿装作生气的道。 “我这还有,先给你泡一碗,一会再给你带点。” “泡一碗就行,带就算了。一会我去东厂,找肖尘要点去。”陈崿嘿嘿一笑,将桌上的茶碗翻起,又揭开那精致的青花瓷茶罐,往茶碗里放了一点,便去火炉上提开水壶。 “你先带点吧,就算肖尘那里还有,可他昨个已经跟随东厂厂公,去往怀来卫了。”一边仔细的看着公文,王昌连道。 “他走了?这下就难办了。乐安的事情余震未了,大兴又被人继续浇油。肖尘这次,麻烦不小。”陈崿说着,给自己茶碗里倒满了热水,又给王昌连的茶碗里加了一点,才将水壶放在了火炉上,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对于肖尘,陈崿还是相当认可。虽然大部分的朝臣,背地里对肖尘意见不小,但陈崿可是真正领教过肖尘的锋芒。 无论对方职务高低,在肖尘的眼里,也就只是个“人”罢了。想要他卑躬屈膝的去讨好,门都没有。 但若是对路了,你讨要袜子,他会给你一双鞋。 知道王昌连和肖尘的关系,所以在顺天府受到贺玄向朝廷求助公文的时候,陈崿第一时间,便将公文拿到了礼部。 放下公文,王昌连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大兴知县贺玄,表面上看似处处为大兴百姓着想,实际上的努力的将这团火烧旺。连鬼神一说都写进了公文里,竟然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县。此事,恐怕是有人背后操纵。”看着陈崿,王昌连一脸严肃的道。 “一个知县,就算是为民着想,怎会敢要求皇上的‘狩猎’军队神机营入住大兴。背后之人是嫌皇上的火不够大,努力的在皇上心头浇油。这个节骨眼上,神机营的主意,谁都不要打。王大人,要不,我将这个公文扣下来?” 探着脑袋,陈崿问道。 “扣下来,又能如何?”王昌连摇了摇头,“这只是第一道公文,后面还有第二道,第三道。再说了,对方既然选择了让贺玄逐级上报,显然就准备打持久战。此事陈大人若是不上报朝廷,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上报?那岂不是说,此事就是顺天府认可的事情?”陈崿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要的就是顺天府的认可。一个知县,在皇上跟前能有多大的话语权?顺天府就不一样了,若是上报上去,皇上重新查办此案,都很有可能。”王昌连忧心忡忡的道。 陈崿右手狠狠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这肖尘,你办案就办案,一下子杀那么多人,现场还弄得那么惨烈。汉王怎么说也是皇子,手腕说剁就给剁了。这件事,我们现在就是有心,也使不上任何力啊。” 王昌连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双眼看着脚尖,来回的在后堂走动着。 陈崿也放下了茶碗,双手放在桌上,表情呆滞。仿佛此刻,那西湖龙井的茶香,对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诱惑。 “这事恐怕没有我们看见的这么简单。看似对方在针对肖尘,其实确是在针对皇上。”王昌连停下脚步,一脸凝重的看向陈崿。 “针对皇上?”陈崿一脸诧异。 所有的事情,都是肖尘一手造成,怎么又成了针对皇上?大不了从神机营安排几百名人手过去,在大兴驻守一段时间。 惨案已经形成,难道还能将那些人起死回生不成?再说了,这些人集结在大兴,私藏武器,原本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而今死了他们,放过了族人,说到底肖尘还做了一件好事。 他们大肆渲染大兴县的惨状,无非就是指责肖尘手段残忍,太过于血腥,和皇上八竿子都打不着,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的目的,我若是没猜错,应该就是想挑拨皇上,对肖尘进行疏远。按照皇上的霸气,要么不予理睬,要理睬的话,绝对不会仅仅是疏远这么简单了。”王昌连道。 “王大人的意思,皇上会对肖尘进行制裁?”陈崿也一脸担心的道。 从燕王,成为当今的大明皇帝,不但需要雄才大略,更是要缜密的心机,和天时地利人和。 可以说,这皇帝的宝座,来之相当的不易。 永乐元年,建文朝多少大臣被杀,多少投降过来的文武官员,明面上以礼相待,背地里被锦衣卫冠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偷偷的除去。 皇上的冷酷,多少件大型惨案,多少起乐安之事,加起来才可与之匹敌。 对于这些事,皇上不会真的在意。 但若是在意,肖尘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皇上制裁肖尘,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皇上因此而惹怒了肖尘。若真有这么一天,恐怕天下就要大乱了,和靖难之役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桌上的那碗西湖龙井茶,王昌连心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是说,这些人是想逼着肖尘造反?”陈崿的嘴巴张的老大。 快二十年了,大明虽然战火不断,但自己境内,百姓却是安居乐业,没有经受战争的践踏。 若天下大乱,满朝文武,以及大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该何去何从? 第313章 赌皇上胸怀 原本将明成祖出行仪式准备的已经差不多,而心情放松的王昌连,因为大兴县的事情,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 按照肖尘的个性,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人若犯我,不将你你满门抄斩,乃是我心情好。 皇上若是这真的听信这些话语,到时候会是个什么结局,谁也说不清。 反正是有人想天下大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权利滔天,一个武功盖世。本来两人相辅相成,扬大明国威,乃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福气。而今,若是任其这样的闹下去,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遭殃的是天下苍生啊。”王昌连心里泛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要不,我们派人去怀来告知肖尘此事,让他顺藤摸瓜,查出背后怂恿之人,将这个阴谋,扼杀在萌芽状态?”陈崿抬头说道。 既然已经预知了此事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提前扼杀,乃是惟一的良策。 “查,查什么查?皇上与肖尘斗得两败俱伤,最为有利之人是谁?这还用查么?”王昌连摇了摇头,低声叹了一口气。 陈崿一怔,双眼中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王大人的意思,此事,是赵王谋划的?” “除了他还有谁?太子被关押在东厂大牢,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汉王右手被断,已是废人。若是皇上再出点事,大明江山论资排辈,会落到谁的手中?这件事若是告知肖尘,按照他的脾气,谁知道会对赵王如何处置。皇上只有三儿儿子,都被他毁去,任皇上再大的气度,恐怕也会当场揭案而起,动用一切力量缉拿肖尘。到时候,恐怕天下不想乱,也不可能了。”王昌连右手拍击着脑门,心情郁闷的无言以表。 “这可如何是好。阻止,我们阻止不了,通知肖尘,我们又不敢通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往可怕的结局发展而去,这种无力感,真的让人郁闷至极。” “砰”的一声,陈崿左手在桌面上狠狠的拍击了一下。 王昌连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摇了摇头:“赌吧。目前,我们只有将这个赌注,下在皇上身上了。或许,作为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皇上胸襟的宽广程度,和对事情分析的缜密程度,不是我们可以猜测的。这封公文,你就原封不动的上报皇上吧。” “原封不动的上报?这样恐怕不太合适。要不,我安排人去往大兴县,将县城的具体情况查看一番,再上报上去?”陈崿问道。 自己虽然执掌顺天府多年,但在礼部任职以来短短的这些日子,王昌连的智慧和对事情的分析,处理,让陈崿敬佩不已。 礼部的事情,唯王昌连马首是瞻,以至于顺天府的事务,陈崿也喜欢询问一下王昌连的意见。 王昌连轻轻摇了摇头:“既然贺玄都亲自上顺天府递交公文了,你就是安排人下去查看,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大兴县凡是你能看见的地方,他们早已经按照公文的叙述,布置好了一切。” “要不,我将公文修改一番,呈交给皇上?”陈崿又道。 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将公文递交上去,等于说自己参与了针对肖尘不利的事情,这种做法,陈崿想想都感觉不舒服。 “修改,你想怎么修改?”王昌连问道。 “将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改为要求朝廷军队进驻大兴就行。”陈崿回道。 “那前面的厉鬼,冤魂还改不改?”王昌连摇摇头道。 “可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呈交上去,我感觉,我就是一个凶手。”陈崿不甘的说道。 王昌连不再说话,反而转身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微笑起来。 “陈大人,你可知这次‘狩猎’,为什么皇上拒绝了罗刹国的使节前来观摩‘狩猎’?”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按理说,罗刹国乃是一个和大明不相上下的大国,既然怀来‘狩猎’是为了宣扬国威,将我大明的神兵利器展示与周边列国之眼前,震慑对方,使其不敢有非分之想,这罗刹国使节应该到场才对,可皇上为什么就单单拒绝了罗刹国的前来呢?”陈崿歪着脑袋,小声问道。 “这件事情,看了来访的异国使节名单之后,我便专门进宫面圣,询问了此事。皇上的回答是,有人上了折子,说朝廷最近的几起案子现场有点惨烈,和罗刹鬼吃人的场面有点相似。为了不再度引起百姓的恐慌,罗刹国的使节,就不用来了。” 王昌连轻声说道。 “这谁上的折子?简直是一派胡言。大国邦交,怎么又和这几起案子扯上关系了。”陈崿愤愤不平的道。 真是人心隔肚皮,稍有机会,有的人便千方百计的指责他人,以显示自己具有卓越的见识。朝中的这些官员,还是需要肖尘的雷霆手段,直接砍头得了。 陈崿心中想道。 “皇上没有说是谁上的折子,但是一定和这大兴知县贺玄有关。除了他,谁看见了那八百武装被杀的场面?”王昌连道。 “贺玄?一个七品知县,哪有给皇上上折子的资格?”陈崿摇了摇头。 其他地方到底怎么执行,自己不知道,但这顺天府的知县,还真没有给皇上直接上折子的资格。 有什么事情,都是先禀报顺天府,研究斟酌之后,顺天府才有选择性的上报皇上。 “贺玄身后有人,准确的说,赵王身后有人,而此人,可以顺利的将奏折,放在皇上御书房的案几之上。”王昌连淡淡的道。 “王大人的意思,他们将公文上报顺天府,要的只是这一道程序而已?至于内容,我们即便是改动了,他们一样可以改回来?”陈崿有点不敢相信,这赵王看似默默无闻,原来一直在韬光养晦,宫里的人,居然也拉拢到了。 “所以,原封不动的上报皇上吧,不要多说一个字。肖尘若真的出事,我们要全力周旋,营救。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将顺天府,也牵连进去。”王昌连一脸凝重的道。 “好,先求自保,再保肖尘。”陈崿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公文,走出了礼部的后堂。 第314章 人心难测量 赵王府,朱高燧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脸上带着一丝狠毒。 “张老,此药真的散在床榻就有效果?”看着一脸平静的张老,朱高燧再次求证。 “殿下放心,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一旦接触人的皮肤,就会被吸收。进入体内,会使人神经错乱,莫名的烦躁。在这个节骨眼上,此药的效果,很是对症。”张老淡淡一笑。 朱高燧明白,父皇能够从燕王成为大明皇帝,其智慧,不是一般人可比。虽然自己的布局可以说天衣无缝无可挑剔,可万一父皇对肖尘的信任,已经到了一个自己没有估计到的高度,自己所有的安排,将不会奏效。 想要事情按着自己的规划来,父皇的这一关,还是要想办法攻破。 直接下毒,朱高燧目前还不敢。 可这种只是让人心情烦躁的慢性药,父皇怎么也不会觉察。 只要打破了父皇心中的沉稳,这个局,肖尘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有没有成功的案例?”朱高燧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试验过,效果很明显。”张老点点头。 “这次怀来‘狩猎’,若是身边连一个皇子都不带,父皇的面子上也过不去。而今,唯一能够一同随行的,也就是我了。父皇的饮食,一定会有东厂之人监视制作,而这龙床,最多检查一次,也就就算过关。”朱高燧阴笑了一声。 “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将那紫衣校尉逼急了,就凭他的身手,皇上可能会遇到危险。若是皇上遭遇不测,殿下怎么对付他?”长老淡淡的道。 “他敢弑君,就是与整个大明为敌。就算他一人可敌一个卫所,若是神机营出动,他紫衣校尉还能挡得住火器不成?我现在担心的就是,父皇无论怎么针对他,他都能咽下这口气。若真要这样,我们恐怕又得另费周折了。”朱高燧若有所思的道。 张老摇摇头:“按照他的为人,不会这么怂的。殿下现在努力的挑拨着皇上,适当的在紫衣校尉跟前煽风点火一番,也很有必要。” “东厂,我们没有自己人啊。” “东厂没有,锦衣卫也没有吗?”张老呵呵笑了起来。 “锦衣卫?张老的意思,我们先从锦衣卫着手?”朱高燧一怔,扭头看向张老。 挺着胖胖的身躯,张老向前走了一步:“纪纲下台之后,锦衣卫风光不再,他们对东厂,也颇有意见。而这次,皇上的安全,由锦衣卫和东厂共同负责。殿下在锦衣卫若是有人,不妨让他多接触一下那紫衣校尉,吹吹‘耳边风’。” “锦衣卫,我倒是认识几名千户。张老这个建议很是不错。我现在就和他们联系。”说着,朱高燧就要传唤护卫。 “不急。殿下到了怀来卫,有的是时间。您亲自和他们沟通,可比书信强过不知道多少倍。”张老急忙阻止了他。 “东厂得势,锦衣卫失宠。我想趁机将锦衣卫拉拢过来,为我所用。张老可有良策?”朱高燧笑着问道。 “目前的大明局势,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殿下只需要在锦衣卫面前不卑不吭,保持着皇子该有的气势就好。无论是锦衣卫,还是朝中百官。只要让他们从您的身上,看到希望,殿下不必费心,他们自然会倒向而来。” 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张老淡淡的说道。 未来的大明皇帝,有谁会拒绝交好? 。。。。。。 皇宫御书房,明成祖看完手上顺天府递来的公文,脸上竟带了些许淡淡的笑意。 “这陈崿,也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在‘狩猎’即将开始之际,竟然将大兴县知县的公文,和盘不动的递交了上来。神机营,乃是国之利器,是驰骋沙场,扩大大明疆土的军队。这大兴知县也真想的出来,竟然要求朕派遣神机营的人,去驻守大兴。”明成祖的心里暗暗的想道。 不过,大兴百姓的正常生活,也一定被这场变故打乱不少。只是,现在安排谁过去进驻,明成祖倒是有点为难。 东厂,是坚决不能派遣的。锦衣卫,除了负责土木堡的安全警戒,还要负责自己的出行礼仪,人手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哪还有多余的进驻大兴。 至于,神机营,那是绝对不能够现在派遣去往大兴驻守,哪怕是一个人都不行。 这么久的演练,神机营已经是铁桶一般,是一个整体。哪怕是缺少一个人,整个队形便会有缺陷。 但是,百姓疾苦,知县已经上报上来,自己若是无动于衷,心凉的不仅仅是大兴百姓,整个大明百姓,都会因此而感到心凉。 “小四。”明成祖轻唤了一声。 “皇上!”身后站立的王小四急忙上前几步,站到了明成祖的面前,“您有何吩咐?” 略微的沉思了一下,明成祖轻轻抬头:“将兵部尚书洪天仁,传到御书房来。” “是。”王小四响亮的应了一声,匆忙离开。 明成祖拿起公文,又详细的看了几遍,又失声笑了出来。 自己这一生,除了征战,还是征战,铁蹄下的亡魂,不知道有多少万。若是每一个冤魂都化作厉鬼,此刻这御书房里,恐怕早已被冤魂挤满,来和自己讨债。 而且这贺玄,能量不小。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奏折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摆放在了自己的案几之上。 考虑到百姓疾苦,自己也就同意了罗刹国使节不得来大明观礼的决定。想不到,紧接着,这贺玄居然要求神机营的兵马进驻大兴。 若是连一些死人都感到恐惧,大明的百姓,也太过于懦弱了吧。 贺玄此举,背后一定有着幺蛾子。而重点怀疑对象,明成祖心中也有了人选。 明成祖站了起来,走到御书房的窗口,看着窗外的那一片空地。 说起优秀,整个大明,肖尘的能力,无人能及。 可是,自己已经让礼部尚书王昌连专门给肖尘写了一封密函,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乐安州,让他不要动汉王。 可肖尘依旧砍断了他的右手。 自己这个皇帝,在肖尘的心目中,看来没有多少分量啊! 第315章 心腹都老了 心中虽然有点不快,可明成祖依旧没有往心里去。 在大兴私自安置八百武装,按照大明律令,其罪当诛。肖尘断其右手,也算是间接的拯救了他的性命。 虽然在个人感情方面,自己心中不痛快,但肖尘也属于大义之举,自己没有任何的理由怪罪与他。 甚至相反,自己应该感谢他才对。 不过,既然出了贺玄这档子事,朝中大臣应该对此事议论纷纷,他还真想看看,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到底有多少在算糊涂账。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显然,兵部尚书洪天仁到了。 “皇上,兵部尚书洪天仁洪大人到了。”果然,门外响起了王小四的声音。 “进来吧。”明成祖轻声说道。 因为怀来“狩猎”的日程渐进,兵部忙的不可开交。两位侍郎已经抵达怀来,统筹安排这所有参与“狩猎”军队的集结,训练事宜。 而尚书洪天仁坐镇兵部,处理着一些兵部的日常事务,同时等候皇上启程,一同前往怀来。 听闻皇上召见自己,洪天仁二话没说,放下手中的事务,急忙跟随王小四来到了御书房。 “臣洪天仁,参见皇上。”衣袍一甩,洪天仁双膝跪地,就是一个朝廷大礼。 “洪爱卿,起来吧。”明成祖笑着,右手轻轻的向上摆了摆。 “谢皇上。”洪天仁再次叩首,方才缓缓站起。立于那巨大的案几之前,弓着腰身,一脸的恭敬。 将手中顺天府的公文往前一递,明成祖道:“洪爱卿看看此道公文。” “是。”应了一声,洪天仁双手接过公文,双手伸直,努力的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看着洪天仁努力的将公文伸向远处,明成祖不禁摇了摇头:“洪爱卿,在朝廷中,你也是名副其实的元老了。怎么,这眼睛花的,看字都费劲了?” 洪天仁尴尬的一笑:“回皇上,或许微臣真的年纪大了,现在这眼睛,已经是大不如以前啊。以前浏览公文,信手翻来。现在,得拿的远一点,才看的清楚。” “要不要小四给你读一遍?”明成祖笑着问道。 “不用,不用。”洪天仁连忙摆手道,“虽然拿的远一点,这字迹,微臣还是能够看得清。” “好你慢慢看。”明成祖随即看向王小四,“小四,给洪爱卿泡一碗茶来。就泡肖尘从杭州带回来的西湖龙井。” “是。”躬身应了一声,王小四开始忙活起来。 从上次杨士奇来到御书房,明成祖案几的对面,就始终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椅子。 原本官员们离开之后,王小四打算将这张椅子搬出去,遭到了明成祖的阻拦。 这张椅子,是为自己的大臣们准备的。 这张椅子的存在,也间接说明了,自己的这些心腹大臣,都已经老了。 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大臣们都老了,自己同样的也跟着老了。 岁月不饶人。无论多么强健的体魄,在岁月的洗礼之下,最终都将老去,化为尘埃。 旁边一直站立的洪天仁,不知道是真的老了,还是被公文的内容所震惊,拿着公文的双手,竟然渐渐的颤抖起来。 “皇上,顺天府这是要干什么?”不知不觉间,洪天仁已经将公文看完。同时,额头上也紧张的冒出了一层虚汗。 “将你叫来,朕就是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洪天仁双手颤抖着,将公文放在了案几之上。 “皇上征战了一辈子,微臣跟着皇上,也目睹了一辈子的战争。那种横尸遍野的战后惨状,看着着实让人感觉悲凉。但顺天府又是冤魂,又是厉鬼的,这个说法,微臣不敢苟同。”洪天仁道。 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明成祖道:“坐下,和朕说说,为什么不敢苟同。” “谢皇上。”或许真的年纪大了,双腿已经不能长时间的支撑自己站立。洪天仁简单的道谢之后,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大兴县境内,没有朝廷的任何武装。这些人组合在一起,持有武器,显然是图谋不轨。紫衣校尉将这些人除去,乃是大义之举。这些人的亡魂,怎配称之为冤魂?还化为厉鬼,世上哪有厉鬼一说?此番言辞,黑白颠倒,意欲对紫衣校尉进行抹黑。”看着明成祖,洪天仁义愤填膺的说道。 上次,就因为指责肖尘,差点被皇上劝退。 而今,又牵扯到了紫衣校尉,洪天仁怎敢不学乖一点?! 虽然他说的,大部分也是事实,可整体说辞,还是偏向于肖尘。 “哦,这些,都是洪爱卿的心里话?”明成祖淡淡的笑着,看向洪天仁。 听讲明成祖这样问自己,又看见对方那怪异的笑容,洪天仁心中一阵发毛。 这皇上是怎么了,自己难道说错了么? 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啊。 “回皇上,从公文的字面意思,微臣就是这样理解。只是,陈崿此举,到底是想干什么?夸大其词的宣扬大兴的现状,更是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他应该知道,神机营是这次怀来‘狩猎’的主要军队,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种要求,他是想让皇上因此,而迁怒与紫衣校尉么?” 双眼汇总带着满满的不解,洪天仁看着明成祖,想从对方的嘴里,听到答案。 “哈哈哈。。。”明成祖大声笑了起来。 “洪爱卿的这番话,一下子说到了要害上。这封公文,乃是大兴县呈交顺天府,然后陈崿原封不动的递交了上来。陈崿也聪明的紧,知道此事的棘手,干脆一股脑的推到了朕的面前,让朕定夺。这陈崿,以后朕非得好好训斥他一番不可。” “是啊,不安排神机营的人手,显得皇上不重视百姓疾苦。安排吧,神机营要参加此次‘狩猎’,而且还是头牌。此事怎么处理,都会授人以柄。陈崿恐怕也是没有办法了。”洪天仁道。 “你呀,还是处处替朝中大员说情。我看陈崿就是逃避责任,才将这个皮球踢到了朕这里。洪爱卿以为,此事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明成祖笑着问道。 第316章 君臣吐心声 大明王朝,在自己的手中灿烂,而今,执掌朝政,明成祖有一种严重的力不从心之感。 尤其是看着洪天仁连公文的字迹看着都费劲的样子,明成祖更是如同看见了自己一般。 看似繁荣昌盛的大明王朝,背地里却隐藏着一种危机。 这种危机,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自己的三儿子,以及他暗中拉拢的隐藏在朝中的官员。 俸禄是自己发的,却在为他人办事。明成祖的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有生之年,还是让自己配合着这些人,好好的演一出戏,将这朝廷,彻底的清理一番吧。 明成祖暗暗下了决心。 对面的兵部尚书洪天仁,哪里知道这一瞬间,皇上的心理起伏变化,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问题上。 看着明成祖,洪天仁道:“皇上,以属下看来,虽然大兴县有夸大其次的成分,但也确实存在百姓心中恐惧的事实。老百姓不像我们,历尽战斗,已经是死人堆里爬起来的。他们一生就是为了吃穿而奋斗,繁衍后代,生生不息。哪里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不如就近调派卫所的百户,带人进驻大兴一段时间算了。至于神机营,还是专心备战怀来‘狩猎’吧。” “嗯。”明成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御书房门口,王小四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放着一碗绿色的清茶,散发着丝丝的香气,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久,洪爱卿早已经口干舌燥了。”明成祖有点不悦的道。 “回皇上,紫衣校尉肖尘交代,这西湖龙井第一遍乃是洗茶,第二遍才是上品茶水。程序麻烦了一点,所以小人来的稍晚一点。”端着茶碗,王小四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这么麻烦?算了,放下吧。”明成祖挥了挥手。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急忙放下茶碗,躬身退去。 看着眼前的茶碗,又嗅着茶碗里飘起的丝丝缕缕清淡的茶香,洪天仁看向明成祖:“皇上,这茶叶,是紫衣校尉带回来的?” “是啊。”明成祖呵呵笑了起来,“办案就办案,带些茶叶回来也不嫌麻烦。就连这西湖龙井的泡制方法,都要和小四叮嘱一番。” 看似埋怨肖尘,可脸上的笑容,却是隐隐表现出一丝得意。 洪天仁的脸色,却严肃了起来,双拳再度抱起,对着明成祖又是一礼。 “皇上,有一句话,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你我君臣一辈子,有话你就说。即便你说错了,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也不会怪罪与你。” 似乎今天心情特好,明成祖又笑了起来。 盯着桌上的公文,洪天仁道:“有人现在努力的挑拨皇上和紫衣校尉的关系,可据臣观察,那紫衣校尉除了睚眦必报这一点有点冲动,其他的各方面都中规中矩。尤其是对待皇上您,可谓是忠心耿耿。而且,他好像对于功名,也不太在意。虽然现在被皇上封为四品的明威将军,又是东厂唯一的一名千户,可他始终以校尉身份自居。这份淡薄,难能可贵啊。” “呵呵,朕这一生,说不上是传奇的一生,也是历经劫难,风险重重啊。能成就今天的这番伟业,像洪爱卿这种忠心耿耿的老臣,更是功不可没。朕用人,最为看中的就是一个字,忠。能力,才华,都要排在这个忠字的后面。整个大明,御赐麒麟紫衣,也就这么一件。朕没有给肖尘多大的官爵,但谁敢说他不是无冕之王?朕心里有数,朕信他。” 说道此处,明成祖的双眼放出一道光芒。 那是一种骨子里的自信之光。 看着须发皆白的明成祖,洪天仁站了起来,又是一礼。 对于明成祖,他一生一世只有两个字:敬佩。 亲儿子的右手被肖尘所断,任谁心里都会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而皇上,非但没有因此而产生隔阂,依然信任有加。皇上的胸怀,真的可以装下整个西洋。 “坐坐坐,一把老骨头了,哪来这么多的礼节。”明成祖,抬起右手,连忙示意洪天仁坐下。 “微臣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在皇上的手下,做了一辈子的兵部尚书。”洪天仁一脸虔诚的道。 “你这是夸你呢,还是夸朕呢?怎么都有一种拍马屁的嫌疑。”明成祖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微臣的肺腑之言。” “知道了,坐下吧。尝尝这西湖龙井。”说着,明成祖端起了案几上的茶碗。 坐下身来,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洪天仁想起了异国使节来大明观礼的事情。 “皇上,这罗刹国,地域辽阔,国民英勇善战,这次将他们拒之门外,会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已经拒绝了,就是影响,又有什么办法?说起此事,还都是那大兴知县的一道折子所引起的。当初,朕也是信了他的话,才做出这个决定。若是知道他还有后文,朕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罗刹国的使节来到大明。”明成祖似乎有点后悔的说道。 “皇上对于大兴这件事,准备如何处置?”洪天仁有点担心的问道。 东厂和一部分的锦衣卫,已经前往怀来。京城里面,有人又暗中搅动风云,若是要查清此事,只有交给刑部办理了。 只是刑部主要是审理人犯,对于侦查办案,还是紫衣校尉用起来解馋。 “先不予理会。目前,各项事务已经准备到位,怀来‘狩猎’才是头等大事。等‘狩猎’结束,朕再好好的和他们算算账。”明成祖的脸色,也随着他的话语,阴沉下来。 “皇上是不是可以考虑,将太子殿下从东厂放回来了?”洪天仁试探性的问道。 大明王朝,继承人不明确,也是有人阴谋作乱的根源。 若是太子可以重新入住东宫,应该能避免很多的事情。至少,那些觊觎嫡位之人,不会那么迫切。 “太子?肖尘说要给朕一个惊喜,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从东厂出来。”明成祖笑道。 “啊?您都不知道!”洪天仁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第317章 大明领头羊 永乐十九年,三月一日。 平日里格外喧闹的大明京城,今日却是异常的安静,肃穆。 从西华门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皇宫禁军的身影,顺着官道,一直延伸到怀来卫的方向。 一身明亮的铠甲,手中长枪半尺长的红缨,在阵风中随风飘动。闪烁着寒气的枪尖,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愈发显得锋利无比,让人望而生畏。 兵部车架司巨大的马车,已经尽数排开。 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军马,身上套着缰绳,整齐的排列在马车前方,为马车提供动力。 而明成祖御用的大辂车,早已停在了皇宫门口。 作为动力的二十三匹枣红军马,分三行排列在马车前方。车上所有杆头的顶端,以及车辕,旗杆,均篆刻着龙头。车顶金黄色的巨大华盖,以及车后杏黄色的旌旗,无不显示着皇家气派。 六部尚书,各自站在自己的马车下方,身体微躬,恭候着皇上的身影。 而锦衣卫负责礼仪的队伍,早已手持各种礼器,在皇上的御用大辂车前后,列队完毕。 乾清宫里,明成祖身着得体的龙袍,双手背负,看着宫门口。 上百人的随行太监,也各自准备妥当,躬身在外面候着。 “皇上,怀来狩猎启动仪式已经准备妥当,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要出门了?”弓着身子,王小四小心谨慎的问道。 按理说,怀来狩猎,是皇上心心念的事情,可今天,怎么看,皇上好像都不太高兴。 “今天,跟随朕去往怀来的皇子皇孙,只有赵王一人吗?”双手背负,明成祖高大的身子,从侧面看去,稍稍的有点佝偻。 怀来狩猎,旨在向周边各国宣扬大明的强盛。但皇家若是子孙凋零,多少让人感觉有点与大明的强大有点不符。 “回皇上,皇孙倒是不少,但皇子,只有赵王一人。”王小四低声回道。 “三位皇子,朕发起怀来狩猎,竟只有一人跟随。”明成祖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似乎觉得,今天这种场面,自己不应该这样的唉声叹气。 明成祖努力的将腰身挺直,脸上重新又浮现出满满的自信。 “今天,朕去往怀来,不乘坐大辂车了,朕要骑马前去。”明成祖道。 “骑马?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可外面刮着的风,依旧寒气逼人。要不,皇上还是乘坐大辂车吧?”王小四急忙劝道。 一生的征战,骑马对于明成祖来说,就如同坐在椅子上一般的随意。 可今天,这么大的阵仗,皇上若是骑马,和诸多的礼仪,并不相符。 “就这么定了。通知御马监,将朕的爱马‘血染’牵来。”挺着腰背,明成祖道。 王小四眼珠子转了几下,想要继续劝慰,可看着明成祖那决绝而坚定的目光,只得躬身答道:“是!” 皇宫门口,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明成祖骑着一匹浑身雪白,四个蹄子却是枣红的高大骏马,在上千锦衣卫骑兵的围绕下,身后还跟着上百名骑着军马的太监,缓缓走了出来。 看见此等情景,众人不禁心头一惊。 皇上这是不乘坐大辂车,要骑马赶往怀来卫? 怀来距离京城,虽说不是太远,可怎么也在两百多里地。皇上就这么的骑马前往,一路颠簸不说了,单单这依旧寒气逼人的阵风,身体吃得消么? 看见此等情景,礼部尚书王昌连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走到明成祖面前五尺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双拳抱起:“皇上,各种礼仪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皇上移驾大辂车。” “怎么,礼仪规定,朕不能骑马出行?”明成祖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王昌连急忙回答,“所有的礼仪,都是围绕皇上而行。骑马,更可以彰显皇上的英勇善战。怎会不行。” “既然这样,朕今天就不坐大辂车了。朕今天骑马出京。”明成祖道。 “皇上,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可京城地处北方,依旧寒气逼人。此去怀来,两百多里地,臣不忍心皇上一路上饱受风寒啊。”看着明成祖,王昌连的心中一阵疼惜。 人常说,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想显示什么。 皇上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早已过了骁勇善战的年纪。 可纵观大明目前的局势,整个皇族,似乎已经是后继无人的模样。 皇上今天要骑马前往怀来卫,无非就是想忍受着颠簸寒冷,向世人展示大明强大,自己依旧宝刀未老,执掌大明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么。 可明成祖的身体,王昌连清楚的很。 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可偶尔发坐起来的后腰疼,简直疼的皇上都直不起身子。 换了不知道多少名太医,大家一致的诊断结果就是:“长久压迫,形成的腰肌劳损。” “无妨,朕今天穿的厚。”明成祖大手一摆,“就这么定了,朕骑马前往怀来卫。” 眉宇间,英气逼人,仿佛时光流逝,瞬间回到了当年的燕王时代一般,胸怀天下,力挽狂澜。 “皇上!”王昌连没有让步,却更是上前三步,几乎到了明成祖的马头底下。 抬起头,看着明成祖两鬓的白发,王昌连的双眼有点潮湿。 “要不,您骑着马,咱到了京郊,皇上再坐上大辂车?”王昌连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自己和明成祖两人听得到。 看着王昌连那疼惜的目光,又看看对方两鬓和自己一样的白发,明成祖缓缓点头:“好吧,就依王大人说的办。” 。。。。。。 东厂大牢,依旧站满了东厂校尉。 虽然肖尘已经去往了怀来卫,东厂大牢的防御,可是一丁点都没放松。 因为这里羁押着当朝太子朱高炽。 牢房里,段天明轻手轻脚的将裹缠在朱高炽小腿腕上的布条解开,准备换药。 “殿下,你现在什么感觉?”用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膏药位置,段天明问道。 “解开布条,整个小腿有一种被松绑的感觉。”朱高炽道。 “还有没有疼痛感?”一边将脚腕上的膏药拿掉,段天明问道。 “好像不太疼了。不过我心中的有一种冲动,想要活动一下脚腕。”朱高炽的脸上,一片欣喜。 第318章 以苹果度日 长久以来,朱高炽就是一副胖嘟嘟的模样。 小时候,胖乎乎是一种可爱,倒也不曾被人嫌弃。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连走路都变得气喘吁吁之后,朱高炽便有一种跟不上父亲步伐的感觉。 尤其是二弟,三弟,都跟随着父亲征战沙场的时候,靠着自己的力气,朱高炽连马背也爬不上去。 读书是好,可若不能像父亲他们那样,统领军队,建功立业,朱高炽总感觉自己的这一生,和别人相比,少了一点东西。 按照大明长幼有序的说辞,自己虽然被父皇立为了太子,而且在父皇离京的时候负责监国,可二弟三弟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设置的阴谋,父皇都是轻描淡写的责备一番,似乎间接证明,朝中传言,父皇想废了自己,重立太子,并非是空穴来风。 按理说,自己识文断字这方面,比两名弟弟优秀的多。自己在朝中百官心目中的地位,也比他们高得多。 可即便如此,父皇一次次的想废除自己,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肥胖,再加上腿部的残疾,不能带兵打仗。 现在的江山,是父皇用自己的英勇,一步步的巩固下来的。在他的心目中,一个合格的皇帝,首先必须是一名英勇善战的勇士才行。而自己,和勇士这个称呼,中间的距离,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而来到东厂大牢之后,虽然不能像以前在东宫那般的随意吃喝,又是承受了腿部骨头被砍断所带来的钻心的疼痛。 但现在,看着身上那一身肥肉消失不见,双脚隐隐有了知觉,心中那种恨不得马上下地,感受一下身体变得轻盈的感觉的冲动,充斥了朱高炽整个大脑。 “疼痛感消失,说明腿部的骨头和肌肉,已经长合在了一起。但肖尘临走的时候吩咐了,这脚腕的伤势,还需要巩固一段时日方能尝试着下地。殿下还是先忍忍吧。”段天明笑着说道。 看着段天明将膏药的残渍清理干净,旁边的校尉急忙将手中的热水盆放在地上,并从身上掏出一包食盐,往水盆里倒入入一点。 然后将手掌放进水盆,轻轻的搅动了起来。 “每次我都看你往里面添加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朱高炽看向段天明,好奇的问道。 “是食盐。”段天明答道。 朱高炽不禁一愣:“食盐?食盐加进去有什么作用?” “食盐在水里面溶解,有清洁杀毒的作用,可以有效的防止伤处感染。殿下的伤处已经长合完毕,接下来还是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才行。现在的这盐水,就是帮助殿下清洁肌肤,以便新膏药和殿下的腿部更为贴合而已。”段天明道。 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段天明将一个布巾放在了水盆之中全部浸透,又捞了出来,双手拧干,在朱高炽的腿腕位置擦拭起来。 朱高炽坐在床上,后背靠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子。 看着段天明仔细的给自己擦拭脚腕,朱高炽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感觉。 在来到东厂大牢之前,对东厂的印象,就和锦衣卫一样,不过是父皇用来辅助他治理天下的利器而已。 肖尘几次大的行动,牵连的官员不仅职位极高,人数也是多达上百人。即便如此,朱高炽也只是认为,东厂还就是一件父皇的工具而已,不过是更加恐怖。 而今,自己到了东厂大牢,身上的肥肉消失不见,连左腿的残疾,也被肖尘医治。现在肖尘不在,东厂之人又细心的照顾自己。精心的态度,和外面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传言,相差甚远。 “段役长,我这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正常的吃饭?”从床边的盘子里拿过一个鲜红的大苹果,狠狠的咬了一口,朱高炽问道。 从一开始只凭凉水充饥,到后来每天有虎骨汤喝,到现在苹果管饱,朱高炽对肉类的念想,已经达到了一个语言无法形容的新高度。 “肉食?”段天明嘿嘿一笑,“殿下想的挺长远,肖尘交代,等殿下什么时候对肉食没有兴趣的时候,就可以吃肉了。” “对肉食没有兴趣的时候,再开始吃肉?这话,还是人话不?”朱高炽狠狠的瞪了段天明一眼,“都没有兴趣了,就是放一座肉山在眼前,又有什么作用?这肖尘,心还真狠。” 长时间的相处,朱高炽和东厂的人已经变得无话不谈,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势。对肖尘有意见,也从来不会藏在心里,而是当面指责。 “殿下可是要理解肖尘的良苦用心啊。他为了你顺利继承大统,可是背负了不少世人的责骂。他若不心狠,哪有殿下的今天。”段天明苦着脸,替肖尘开始叫屈。 “世人责骂?世人为何要责骂与他?”又咬了一口大苹果,朱高炽道。 “将当朝太子抓捕到东厂大牢,世人不骂他,骂谁?”段天明已经将朱高炽的脚腕位置清理干净,拿出一片新的膏药,轻轻的贴了上去。 “抓捕我,是因为我确实是犯了错误。但他只是执行命令而已,世人不应该将这个事情,往他头上怪罪。” “殿下以后以崭新的面貌回到了东宫,这种责骂也许一夜间会变为赞扬。”段天明哈哈大笑了起来。 双手,却没有因为聊天,做丝毫的休息。 轻按在膏药上面,缓缓的揉捏,使得膏药和朱高炽的脚腕完全贴合,又在上面反复的轻柔按摩。 “回去?父皇心中的怨气不消除,这东宫我一时半会恐怕回不去。”将手中的苹果啃完,一抬手,苹果把子就飞到了牢房的铁门后面。 双手抱着脑袋,朱高炽舒坦的靠着棉被,斜躺了下去。 “肖尘已经给皇上打了保票,等殿下身体恢复,就是重回东宫之日。”拿过布条,段天明开始给朱高炽将双腿又重新的缠裹上。 “保票?肖尘为何要给父皇打包票?”朱高炽心中隐隐感到一丝危机。 “肖尘和皇上有一个协议,就是他保证给皇上一个耳目一新的太子,这期间,皇上不能再有将殿下治罪的任何念头。”段天明道。 “肖尘从开始就保我?”朱高出骨碌一下,坐直了身子。 第319章 我们晒太阳 听见朱高炽这么问自己,又想起他之前设局陷害肖尘,段天明心中一下子就来气了。 右手大拇指,在朱高炽的腿腕上,狠狠的按了一下。 “哎吆,疼死我了,你下手轻点。”朱高炽忍不住的大声惨叫了起来。 “从头至尾,肖尘都没有招惹你,你说你还设局,像模像样的传话给杨士奇,让他在皇上面前说肖尘的不是,身为大明太子,你怎么这么的小肚鸡肠?”丝毫不顾及朱高炽的脸面,段天明道。 缠裹布条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你先将布条缠裹好啊。”县官不如现管。看见段天明因为生气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朱高炽只得好生的说道。 “哼,我要是肖尘,才不会给你塑身,又给你医治腿疾。”不满的冷哼一声,段天明又继续缠裹了起来。 “唉,都怪我。好好的太子做着,却去嫉妒肖尘的麒麟紫衣。肖尘是因为足够优秀,为朝廷做了不少的事情,父皇才御赐他麒麟紫衣。话说回来,父皇若是永远都不御赐他人紫衣,只能说明朝廷中没有足够优秀之人。朝廷的人才越多,大明才会越加进步。我看不到这一点,只是嫉妒肖尘。真是惭愧至极啊。” 又重新躺了下去,朱高炽盯着大牢黝黑的屋顶,羞愧难当。 “肖尘为了让你顺利继承大统,查出了汉王在大兴暗中隐藏八百武装的事情,更是追到了乐安,砍掉了汉王的一只手腕。”将朱高炽腿腕上的布条缠裹完毕,段天明随意的说道。 “什么?”朱高炽一骨碌又坐了起来。 “肖尘这么做,父皇没有暴怒么?” 将旁边的杂物收拾一番,段天明道:“汉王图谋不轨在先,肖尘断其手腕,无非是给他一个教训。目的也是为朝廷着想。皇上为何要暴怒?等汉王攻打皇城的时候,再去后悔么?” 朱高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 自己来到东厂大牢没多少日子,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而前几天,肖尘还心平气和的给自己换药,只是问了问自己的伤势,对此事,只字未提。 难道,对肖尘来说,自己记着他的恩情,就这么的无关紧要,无所谓么? 朱高炽的心里,有一种对肖尘的担心,又有一种自己无足轻重的失落感。 “唉,这么大的事情,肖尘居然没有和我提起。看来,我真的一无是处啊。”摇了摇头,朱高炽满脸的落寂。 “给你说有什么用?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以崭新的面貌复出,重新进驻东宫,方不辜负肖尘为你的付出。”收拾好所有的杂物,段天明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等等,再说一会话可以不?”朱高炽叫住了段天明。 “我不走。虎骨汤熬好了,我去给你端来。”白了朱高炽一眼,段天明端着水盆,走出了大牢。 随着“砰”的一声,大牢的铁门再度关上。 牢房里只剩下自己,朱高炽顿时感觉空落落的。一想起段天明一会端来的虎骨汤,心中又泛起一股温馨。 不多时,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段天明双手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重新走了进来。 “趁热,先喝了。”一只手扶着朱高炽坐起,另一只手将虎骨汤递了过去。 也不客气,朱高炽接过瓷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毕竟,这虎骨汤里,可是有着浓浓的肉味。 “别说,这虎骨汤,味道虽然不咋地,可对于我腿腕的伤势,疗效却是没的说啊。”将空碗递回段天明,抬起衣袖,抹了一把下颚残留的汤水,朱高炽笑着说道。 “虎,乃百兽之王。实力强大,行动敏捷,又善于隐藏。虎骨,一直被民间的郎中所推崇。只是,想要抓捕一只老虎,何其难啊。”看着干干净净的瓷碗,段天明道。 “肖尘又不是郎中,他怎么会知道虎骨汤这么神奇的疗效?难不成你们经常喝虎骨汤,通过自身感受发现的?”朱高炽道。 听闻此话,段天明摇了摇头,脸上满满的鄙视:“我说太子殿下,这可是虎骨汤,百兽之王的骨头汤。可不是猪骨,羊骨,用银子就可以买来。别说天天喝,就连给你熬汤的时候,我们闻一下,都感觉奢侈。” “这,这。。。”一句话说的朱高炽,竟然无言以对。 “肖尘说了,殿下是大明的储君,大统未来的继承人,更是大明百姓过上幸福生活的指望。东厂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的将来而着想。”段天明道。 “他真的这么说?” “这种话,我骗殿下又什么意思?”段天明道。 看着对方手里的瓷碗,朱高炽的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小的压力。 他一直以为,肖尘因为自身武艺高强,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而今天,若不是和段天明无意中说起,又怎知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而所有的出发点,竟然是为了大明百姓着想。 和他相比,自己这个曾经监国多次的太子,只盯着眼前的利益,和麒麟紫衣争风吃醋,甚至嫉妒的到了设局针对对方的地步。 他们对自己好,不过是想让自己挑起治理大明的重担,为百姓,为天下苍生谋福利。 而这幅担子,自己真的已经做好了挑起的准备么? “咯吱,咯吱。”牢房的铁门再度响起。 两名校尉抬着一个巨大的门板,走了进来。 朱高炽一愣,双眼看向两名校尉:“这是干什么用的?” “今天外面的不是很冷,太阳晒在地上,暖洋洋的。肖尘走的时候吩咐,你一直憋在牢房里,身体容易虚弱。天不冷的时候,抬你出去晒晒太阳。”段天明说着,就招呼两名校尉,将门板抬到了小床跟前。 听见说晒太阳,朱高炽心中欣喜若狂。 以前,自己因为肥胖,稍微行动便浑身是汗。所以,对于太阳,也是尽量的避之。 而到了东厂大牢,一直陪伴他的,就是墙上那闪烁不定的灯盆带来的火光。 今天再度提起太阳,朱高炽心中有一种将要去见娘亲的急促感。 “好,好,我们去晒太阳。” 第320章 回来陪朕吧 三日后的晌午,明成祖庞大的仪仗队伍,终于抵达了土木堡。 东厂厂公林尚礼,带着百十名东厂校尉,将一路舟车劳顿的明成祖接近了行营,而其他的随行人员,则继续前行,去往十里之外的怀来卫驻地。 土木堡内的皇上御用大殿,几天前就生起了十几个大火炉。此刻里面温暖如春,静候着自己主人的到来。 踩着脚下厚厚的地毯,明成祖不禁眉头一皱。 这是“狩猎”行营,怎么弄得和自己来度假一般的。连个泥土都不敢踩,自己有这么不堪吗? 跟在身后的林尚礼,从明成祖的眉宇间,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中所想。 “皇上,这土木堡寒气太重,所以奴才,才让人铺上了地毯。”将明成祖搀扶着坐在大厅内那御用龙椅之上,林尚礼笑着说道。 一路上的跋涉,说不上精疲力尽,却也让明成祖不得不服老。 虽说沿路的临时行营,也温暖异常。可是即便是那豪华无比的大辂车,在野外行走久了,里面也是忍不住的感觉有点冷。 这厚厚的地毯,看上去有点奢靡,不过,脚踩在上面,心里都感觉暖和了许多。 “这里,将会是朕接待异国使节的地方,进门就是厚厚的地毯,会不会让他们感觉,明朝皇帝,空有其名,其实经不起风吹日晒啊?”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又将双腿伸直,明成祖舒心的出了一口气,道。 “皇上的英勇善战,已经不需要向任何人去证明。这种奢侈的装饰,一是为了皇上住的舒心,在一个,就是像那些异国使节展示国威的同时,展示一下我们大明的经济。让他们感觉,大明国力雄厚,理应就该如此。” 走到明成祖身后,贴心的揉着肩膀,林尚礼道。 “嗯。”明成祖满意的闭上了眼睛,“随行来的百十名宫里太监,让他们各司其职吧。” “奴才已经将他们安排到位置了。无论是伙食,起居,还是两日后开始的‘狩猎’,皇上身边的,还是宫里那些老人手。”一边揉捏着肩膀,林尚礼一边道。 “嗯。随行大臣们的住处,在怀来卫?” “这土木堡,是皇上的御用行营。堡内的护卫,都是东厂校尉。围墙周围,都是锦衣卫校尉。在往外五里之内,由怀来卫派人防御。随行的朝廷官员等,都安排在怀来卫驻地。”林尚礼急忙回道。 林尚礼明白,皇上看似在问其他人的住处,其实是对自己行营进行了解。要是心中无数,即便是休息,皇上也睡不踏实。 “这次异国使节来的不少,全部由礼部负责接待,而整个‘狩猎’,则是兵部全盘负责。他们若是有事上报,随时通报与朕。”明成祖道。 “是。”林尚礼应了一声。 明成祖的随身太监王小四,已经是将大殿里里外外熟悉了一遍。 此刻,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放着一碗盖碗茶,小心翼翼的走来,将茶碗放在了龙椅前的案几上。 “皇上,路上寒冷,您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吧。” “哦。”明成祖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将茶碗捧在了手中。 大殿里虽然暖和,可一路上,这身体似乎早已经凉透。喝口热茶,驱驱体内的寒气,倒也不错。 右手捏着碗盖,轻轻打开。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明成祖低头看去,茶水上面漂浮着一颗红枣,和几粒枸杞。 眉头微皱,明成祖道:“怎么没泡龙井茶?” “这红枣枸杞,都是暖胃暖体之物。奴才想让皇上先暖和起来,再泡龙井。”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说道。 自从喝了肖尘从杭州带回的茶叶,明成祖似乎这西湖龙井情有独钟。每次喝茶,都要求泡西湖龙井。 但今天不一样。 皇上年事已高,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寒冷异常,那龙井虽好,可毕竟根子里是凉性茶叶。若是将身子喝出个三长两短,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 “暖什么暖,朕一生都在带兵作战,京城到此,也就二百里路,朕的身子就这么不堪?”明成祖面带不满,将手中茶碗重重的放在了案几之上。 从进门的时候起,看见地上厚厚的地毯,明成祖心中已经有了不悦。而今,居然给自己泡了一碗养生用的红枣枸杞茶。 这哪里当自己是英勇善战的大明皇帝,这分明是将自己当做风烛残年的老者对待而已。 看见皇上发火,王小四脸色大变,就要下跪。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皇上换一碗龙井茶上来。”一旁的林尚礼,急忙呵斥了一声。 心里想着,这王小四,伺候皇上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个时候,跪下认错,只会让皇上越来越气。 抓紧时间换上一碗,比什么都强。 听见林尚礼的话语,王小四急忙将案几上的茶碗收起,匆匆走进了后堂。 看着匆忙离开的王小四,名称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小林子,朕是不是真的老了?”明成祖双臂撑在案几,将脑门顶在手掌,几乎伏在案几上一般,轻声问道。 听见此话,林尚礼心头一紧。 皇上这是怎么了,今日好像很是敏感啊。若是回答不老,自己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说老了,这不是往皇上伤口上撒盐么。 思量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大明,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都是蒸蒸日上,快速发展。大明百姓都期待着皇上,带着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皇上您则么可以轻易言老呢?” 正在郁闷的明成祖,听见这句话,心中不由得舒畅了许多。 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林尚礼换了一种拍马屁的方式来哄自己开心,但听在自己的耳朵里,还是相当的受用。 “小林子,要不,你以后回司礼监,继续陪在朕身边吧?。”扭头看向林尚礼,明成祖微笑着说道。 “好。只要东厂不忙,奴才就回宫,陪在皇上身边。”林尚礼急忙应允。 “什么不忙了才回来,朕的意思,以后你就住在宫里,不住在东厂了。”明成祖不满的道。 第321章 再遇柳如风 土木堡皇帝行营里面,十几个火炉熊熊燃烧。 那蓝色的火焰,将整个大殿温暖的如同春天一般,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 然而,林尚礼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作为一个传奇般的皇上,竟然要求身边的老太监,放下手中事务,回宫里专心陪他。这真的是人老了,内心开始感觉到孤独了么? “皇上,这东厂的事务说不上繁忙,可奴才也得事事盯着才行啊。若是搬回了宫里,很多事情,不能及时处理,会影响东厂的正常运转的。”弓着身子,林尚礼满面笑容的道。 别的不说,就东厂派往朝廷各部的随堂太监,每五日就要汇报一次各部的情况。这些情况,自己要全盘整理,挑一些重要情况向皇上汇报。 若是住进宫里,这些情况,谁来整理?东厂的整个事务,就要瘫痪了。 “你说的也是,东厂的事务,还是第一。要不,以后只要有空,就回宫看看朕吧。”明成祖有点失望的道。 林尚礼有点哭笑不得。 东厂所获的重要情报,自己每两三天都要进宫汇报。出勤率已经不低了。皇上还说有空就回宫,看样子,皇上最近心中有事,总是想找人诉说。 “皇上,只要有空,奴才就回宫陪您。不过,臣不在的时候,您可要听小四的。就像刚才,那红枣枸杞茶,确实暖胃。您一路风寒,先喝了暖茶,再喝其他的也行。”看着明成祖,林尚礼关心的道。 “好好好,不过,这几天喝惯了西湖龙井,其他的茶,朕就是不想喝。”明成祖呵呵笑着,应允了下来。 谈笑间,王小四端着泡好的西湖龙井走了上来。恭敬的弯着腰,将茶碗放在了案几之上,就要退下。 “小四。”林尚礼叫住了他。 “林公公请吩咐。”回过身,王小四躬身道。 “从明天开始,每天给皇上泡一碗红枣枸杞茶,喝了之后,再泡其他的茶喝。”林尚礼吩咐道。 王小四一怔,有点怀疑的看向明成祖。 刚刚就是因为红枣枸杞茶,让皇上很是生气。这从明天开始,天天这样喝,皇上还不骂死自己。 谁知,皇上点了点头,笑着道:“按照小林子说的做。” “是。”应了一声,王小四躬身退下。 端起茶碗,明成祖闭上眼睛嗅了几下,又睁开眼睛,轻抿了一口。 “这西湖龙井,杭州府倒是进贡了不少,之前喝的,却是没有这个味。” “这茶叶,是肖尘带回来的?”林尚礼笑着问道。 “嗯。”明成祖又抿了一口茶,“别说,肖尘对朕,倒是蛮有心的。” 听见明成祖这么说,林尚礼的心里稍稍的有点放心。 罗刹国使节被拒绝一事,林尚礼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的压力。他总认为,因为汉王的事情,皇上的心里对肖尘已经产生了隔阂。 但是,从喝茶这么一件小事上来看,皇上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肖尘产生太大的意见。 “这些茶叶,应该是肖尘在杭州办案的时候,遇见的最好的茶叶。也是因为好的缘故,肖尘才会专门给皇上带回来。”林尚礼不失时机的说起了肖尘的好话。 这种茶叶,肖尘也给了自己一包。从茶碗里飘出来的茶香,可以分辨出来。 可是此话,林尚礼又哪里敢说出来。 这份心意,还是让皇上一个人独享吧。 “对了,东厂负责土木堡的内部警戒,你们应该也住在土木堡里面吧。怎么朕回来这么久,也没看见肖尘?”端着茶碗,明成祖问道。 “回皇上,土木堡内部,由东厂负责警戒,而围墙之外,则是由锦衣卫负责。肖尘不太放心,带着几名东厂校尉,在围墙外亲自巡逻呢。” “亲自巡逻?这不是大材小用么?你将肖尘传来,朕找他有点事情。” 大兴县知县临行前递交上来的公文,背后所隐藏的阴谋,明成祖并未忘记。 “是,奴才这就去。”双手抱拳躬身一礼,林尚礼出了大殿。 土木堡围墙的外面,是一片空旷的沙地。 之前,这些沙地上面,曾经种植着一些庄稼。稀稀拉拉的还有着庄稼杆,竖立在沙地里。 现在,这片沙地,已经被踩得几乎成了广场一般。一丈左右,站着一名锦衣卫校尉。 不时地,还有十几人组成的小队,来回穿梭着,在沙地中巡逻。 肖尘一身鲜亮的紫衣,带着几名东厂校尉,双手背负,迎着风沙穿梭在沙地之中。 对于锦衣卫,肖尘不是不放心。而是土木堡里面住着皇上,这份警惕性,使得他无法静静的呆在土木堡里面,将整个外围的安全,放在锦衣卫的身上。 这次警戒,锦衣卫安排了两名千户过来。 有一名,就是锦衣卫的第五千户柳如风,也就是替张有德上门讨要说法,结果被肖尘打了一顿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出面才接回去的那名千户。 由于身着紫衣,每走几步,在沙地中站立的锦衣卫校尉都会点头打招呼。 而肖尘,也不能无视别人的礼节,只能一一回礼,使得巡逻一圈的时间,成倍的增长。 眼看这一圈巡逻即将结束,远处一队锦衣卫的巡逻队迎面走来。 最前方的是一名千户。鲜亮的千户服,和身后的校尉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见肖尘,那千户单膝跪下,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中礼节:“见过紫衣大人。” “起来,起来。”肖尘摆摆手,“警戒为主,以后这种繁琐的礼节,就免了吧。” “是。”千户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肖尘,一脸的笑容。 “柳千户?”肖尘有点惊讶的道,仔细的看着对方的脸庞,似乎是怕自己认错了一般。 “紫衣大人。”柳如风尴尬的一笑,“以前的误会,还望紫衣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以前的肖尘,只是一名东厂校尉而已,柳如风看他,乃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模样。 虽然被肖尘和段天明关在院子里打了一顿,也不过是因为肖尘的武力,不得已屈服了而已。 可现在,他是紫衣加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冕之王,除了恭敬的赔上笑脸,还能如何? 第322章 说客已上门 之前,肖尘还对这柳如风有点想进一步报复的想法,而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对柳如风,似乎早已没有了恨意,相反的,好像还有一点歉意。 肖尘脸上带着微笑,走到了柳如风的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认真的眼神,倒将对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紫衣大人,您这是看什么?”想要退开,可又怕肖尘生气,柳如风只得站在原地,尴尬的问道。 “上次,出手有点重。我想看看,柳千户身上的伤,彻底恢复了没有。”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了,早已经好了。”心中早已经肖尘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可脸上还得带着笑容,恭敬的回答道。 “上一次我们是不打不相识,现如今又联手为皇上警戒,还真是缘分啊。柳千户现在住在何处?怀来卫,还是锦衣卫附近的行营?”肖尘问道。 柳如风双手一拱:“指挥使大人派遣我们来,负责土木堡外围警戒,属下哪里敢住在十里开外的怀来卫去。就和锦衣卫的校尉一起,住在附近行营。” “嗯,”肖尘点点头,“柳千户和校尉们住在一起,倒也很是敬业。行了,你我各自忙着公事,闲下来,我去你的行营坐坐。” “属下随时恭候紫衣大人。”柳如风急忙躬身又是一礼。 “好了,去忙吧。”说着,肖尘便向着土木堡的大门走去。 看着肖尘一行渐渐走远,柳如风才回过头,准备继续巡逻。 “柳千户,您与那紫衣大人相识?”身后的一名百户小声问道。 “嗯,算是相识吧。”柳如风一边继续向前走着,一边说道。 自己和肖尘的事情,虽然也在锦衣卫闹得沸沸扬扬,可除了当时一同前去的那些校尉,谁也不知道,自己被打一事。 相反,为了维护锦衣卫的尊严,指挥使徐开英,更是“英明的”对柳如风进行了内部警告,将事情定论为相互斗殴事件。 至于那些一起前去的校尉,也被徐开英以各种名义,调离了锦衣卫。 毕竟,锦衣卫和东厂,都属于皇上的直属机构,这种没面子的事情,还是掩饰起来好一点。 “那紫衣大人,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听说他现在已经是东厂唯一的一名千户,真正的实力派人物。刚才他可是说,有空要去行营和柳千户您坐坐。到时候,千户大人可否也将属下引荐引荐?”紧紧的跟在柳如风身后,那名百户满脸笑容的讨好着。 在肖尘被御赐紫衣以后,很多锦衣卫的人便开始打探肖尘的底细。 得知肖尘原本就是锦衣卫的人,后来东厂成立,才被调过去之后,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士气空前高涨。 似乎从肖尘的身上,也看见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捷径。 而今,心目中的“偶像”就在眼前,这百户怎么也不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怎么,你想调到东厂去?”柳如风淡淡的问道。 作为自己的手下,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其他人这么热忱,柳如风的心里有点不快。 “没有,没有。”那百户急忙摆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要求引荐你给紫衣大人干什么?”柳如风不满的道。 “咱这大明律法规定,所有卫所的人员都是世袭制。属下有一个远方亲戚,想在军中谋个职位,我只想认识那紫衣大人,看看能不能帮我那亲戚安排一下。”这百户急忙说道。 “现在,那紫衣大人的好日子,恐怕也不会长久了。”柳如风走在队列的最前方,淡淡的回了一句。 “不是吧?现在他的风头不是正劲?”这百户一怔。 “不该问的不要问,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 “是。”应了一声,那百户不再言语。 看着不远处的土木堡,又看看外围的这些站的笔直的锦衣卫校尉,柳如风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刚刚出来巡逻之前,他在自己的行营里,接待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王朱高燧。 当前的形势,朱高燧已经讲的很是明朗。肖尘身上的紫衣,已经是穿不了多久。 面对皇上的制裁,恐怕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即便汉王被驱逐到乐安州,似乎是被皇上放弃一般。可怎么说,他也是皇上的亲儿子,那右手,岂是一般人想断,就能断的?!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道理,柳如风懂。所以,当赵王朱高燧找到他,说肖尘的好日子即将到头,柳如风也是深信不疑。 只是,有一点柳如风始终想不通。那就是肖尘既然马上要倒台,朱高燧还要求自己和肖尘处理好关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己和肖尘,虽然本质上是同一阵营,都是为皇上效力,但毕竟是两个机构。这一次,也是特殊原因,使得锦衣卫和东厂共同执勤。 三月“狩猎”完毕,各回各单位,互不干涉,完全可以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为何赵王多次强调,自己和肖尘一定要搞好关系? 越想越糊涂,柳如风干脆也不去想了。 自己原本只是锦衣卫的一名普通校尉,能爬到这千户的位置,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虽然比不上那些朝廷的达官贵人,可对目前的这种情况,柳如风也知足了。 肖尘最终会有个什么结局,和自己没关系。 这大明的江山,会不会由赵王继承,也和自己没关系。 做好自己的千户,保护好皇上的安全,争取在自己负责的地方不出差错,就行了。 毕竟,自己也属于“白手起家”,没有任何的背景,朝廷中隐藏的任何暗流,自己都要装作看不见。 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参与进去,别说大风大浪,就一个小浪,都可以让自己粉身碎骨。 这肖尘,虽然曾经打了自己一顿,可他后来所做的事情,柳如风也是看在眼里。 一个不为自己,只为百姓着想的人,自己虽然没有能力去拯救他,但背后不说他坏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手握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柳如风带头走进了前方灰蒙蒙的风沙。 第323章 四川土狼兵 永乐十九年三月五日,大明朝为期一个月的怀来“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今天的怀来卫,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用不着边际,来宣示着它的深邃。 观礼的高台,依山而建。 在巨大的山坡上,人为生生开辟出方圆几十丈大小的石基看台。 大红的地毯,将整个看台装扮成一片赤红。 最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做成的简易龙椅。长五尺,宽两尺。中间铺着金黄色的坐垫。 除了靠背和扶手上雕刻着龙头之外,这张龙椅与其他龙椅的不同之处,是两边各增设一个武器架。 右边的武器架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三尺佩刀。而左边的武器架上,则插着一把一丈左右的长枪。 长枪上面没有红缨,五寸长的黑缨,在风中微微飘动,似乎在炫耀着自己曾陪着皇上南北征战的光辉岁月。 明成祖坐在那金黄色的坐垫上,一身黄色的龙袍,配上黑色的貂绒披风,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 在龙椅的左右两侧,安排的几十张的梨花木椅子。分别是朝中各部的大员以及异国使节。 林尚礼静静的站立在明成祖龙椅的后面,警惕的观看着四周。 而紧挨着龙椅而站的,是一身精良铠甲的赵王朱高燧。 腰挎佩刀,威猛的站姿,和明成祖当年旗鼓相当。 看台下的广场上,一支服装统一军貌严整的步兵队伍已经集合完毕。 兵部尚书洪天仁,身穿铠甲,脚蹬战靴,骑着一匹健壮的军马,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左手拉着马缰,右手提着一把铮亮的青龙偃月刀,头盔下飘出的几缕花白的发丝,依旧无法掩盖他当年的英勇之势。 广场外围,站满了当地前来围观的百姓,而上百人组成的锣鼓队,整齐划一的排列在人群的最前方。 双腿一夹胯下军马,洪天仁快速的冲到了看台下方。 手中马缰一勒,军马前踢跃起一丈多高,一声长长的马鸣声响彻周围,稳稳的停了下来。 洪天仁老当益壮,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下。 右手用力一戳,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就在坚硬的土地上***了半尺有余。 “哗啦哗啦”,身上的铠甲发出一阵金属额摩擦声,单膝就跪在了地上。 双手抱拳,目光坚定的看向龙椅上的明成祖:“启禀皇上,所有参与‘狩猎’军队集合完毕,是否开始‘狩猎’,请您定夺。” 万众瞩目中,明成祖缓缓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手自然下垂,目光看向广场中央集合完毕的队伍:“这最先入场的,是哪支军队?” “回皇上,是四川土狼兵。”洪天仁恭敬的答道。 “这土狼兵擅长什么,你讲出来。周围的这许多百姓,他们可不知道啊,而看台上的这些异国使节,他们也不知道。先讲解,然后开始狩猎。”明成祖道。 “是,臣遵命。” 洪天仁直起身子,一把将身边的青龙偃月刀拔将起来,顾不得地上带起的些许泥土,纵身一跃,又跳上了马背。 双腿一夹,又冲到了广场的中央。 目光在广场四周一绕,最后落在了看台上那异国使节落座的位置:“土狼兵,来自大明四川。在四川当地,驻守土狼兵十万余人,而参加此次‘狩猎’,一共五千零一人。其中包括五千作战士兵和一名战场指挥。” 洪天仁的声音,浑厚而洪亮。 “这是四川的土狼兵啊?” “皇上将四川的土狼兵都调来了,我们今天可以一饱眼福了。” “听说土狼兵各个行动敏捷,战无不胜,没想到今天我们可以看见。” “跑了二十多里地,虽然耽搁了给田里施肥,可能看见土狼兵,也算是值得。” “你才跑了二十多里地,我可是从密云赶过来的。” 广场外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和自豪。 看台之上,一名身着怪异服装,留着八字须,皮肤稍黑的使节,和旁边显然来自一个地方的两人,低头窃窃私语。 “他们说什么,这是大明的土狼兵?” “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啊,士兵一个个身材矮小,近距离搏斗,恐怕不是我们帖木儿国军队的低手。” “全部都是步兵,这样,行军速度能快么?” “小声点,别让大明皇帝听见就不好了。” “看他们一个个身背弓矢,恐怕是丛林战的好手。” “看看他们的演练,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广场上,洪天仁又大声讲道:“取名土狼兵,是因为他们行动像土狼一样矫健,杀敌更是像土狼一样残酷无情。他们的强项是丛林战,但是阵地作战,也一样的毫不含糊。现在,就请大家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土狼兵的劲弩齐射。” 说着,洪天仁策马,向着广场边缘退去。 这土狼兵的队伍排列,乃为五十人为一横列,整整一百竖列。 最前方单独站立的一人,虽然仍旧是土狼兵的打扮,但身上并没有背负弓矢,而是腰间挎着一把短刀。乃是整个土狼兵的战场指挥。 那战场指挥将腰间的短刀豁然拔出,右手指向五十丈之外那密密麻麻的一片稻草扎臣的人偶,口中喝道:“准备。” 一声令下,五千人整齐划一的将身后的弩弓摘下,右手又麻利的拿出一根箭矢,快速的搭在了弩弓之上,同时,将整个弓背拉成了弯月。 “逐级射击。”一声暴喝,战场指挥手中的短刀,猛地向着稻草人偶的方向一挥。 “砰”,一声巨大的和音传来,第一排的五十名士兵,手中的箭矢急速飞向前方。 那箭矢刚刚出手,急忙就地下蹲。 “砰”,又一道和音传来,第二排士兵手中的箭矢,紧随着前方的箭矢而去。 “砰”,第三排。 “砰”,第四排。 “砰砰砰。。。。。。” 一百道和音迅速完成,空中的飞箭如同大江之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向着远处的人偶涌去。 “嗖嗖嗖”的破风声在空中响起,空中的飞箭遮挡了阳光,使得广场一片阴暗。 等所有的箭矢落下之后,远处那一片稻草人偶已经消失,只有满地的稻草在微风中飘散。 偶尔可以看见几根,没有完全没入土地的箭矢尾羽。 第324章 不见肖尘影 广场周围一片惊呼。 “看见没,那支撑稻草人的木桩,竟然被排箭射成了粉末。” “是啊,木桩居然都不见了。” “连那箭矢,也尽数射进了泥土。” “这土狼兵,还真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啊。。。” 而看台之上,帖木儿国使臣,张大着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他看来,这土狼兵一个个身材矮小,也就是适合丛林里躲藏,偷袭罢了,想不到这阵地战,也是让他刮目相看。 假如那一片稻草人,换做是帖木儿国的骑兵,此刻恐怕也是全军覆没,被射成了肉泥了。 而旁边的埃及使臣,也是双眼直直的看着远处那一片乱糟糟的稻草,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广场上面的地面有多结实,他昨天可以用一把剑测试过了。 使劲的往下扎,也就是五六寸的样子。 而这些土狼兵的箭矢,足足有两尺多长,竟然尽数没入土地之中,那所蕴含的力道,到底有多大呢? 对于土狼兵的战力,明成祖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眼睛很随意的看向旁边的使臣席位:“诸位不必着急,这只是土狼兵的战术之一:排射。下来,请诸位观看一下土狼兵的另一种战术:万箭齐发。” 明成祖一指旁边的一处山坡:“这万箭齐发的目标,就是前面的这处山林。” 下面的土狼兵战场指挥,听见明成祖的话语,恭敬的点点头,随即转向那五千人的方阵。 “皇上命令,下一个战术万箭齐发的目标,就是前面的山坡。”一指一百丈远的一处密林,战场指挥使道。 “这个距离挺远,弓箭射过去还有力道么?” “那么远的密林,箭矢射进去,恐怕除了射掉一些树叶,也不会有多大威力吧。” “我感觉,应该不会。” “就是,既然这万箭齐发是一种战术,应该是有着极大的威力才对得起万剑二字。” “我们瞪大眼睛看着就是。。。” 人群又开始了一阵骚动。 看台上的异国使节,一个个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对于这土狼兵的万箭齐发,并不在意。 就如同场边那些百姓议论的一样,这么远的距离,箭矢飞过去,恐怕早已经没有了力道。 何况这是一片正在生长的密林,树木的坚韧程度,远远不是几个木桩子可以相比的。 帖木儿国使臣扎依木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须,有点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远处那茂密的丛林。 “要是大明最强大的神机营,对远处的那片丛林进行打击,我还相信,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只是使用弓箭的土狼兵,我不信他们还能让那片密林消失不成。” 旁边的两名副使,也跟着附和的笑了一下:“大人说的是,我看,大明的这次表演,恐怕要失败了。若是火器,打击这么远的距离,还有可能。凭借人力拉开的弓箭,可千万不要还没飞到,就落在了地上。” 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明成祖脸上带着一种自信。 既然邀请你们这些使臣来一起观摩,我又怎么会打没把握的仗呢。只是,接下来不要惊掉你们的下巴就好。 而广场上的五千名土狼兵,听见战场指挥使的命令,早已将箭矢搭在了张力尽数拉满的长弓之上,只等着对方的命令。 “预备,放。” 随着这个‘放’字刚落,一声巨大的混响,重重的击在了众人的心弦上。那是五千张弩弓同时爆发出来的和音。 这声音,像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重重的击在心头,让人一时间有点恍惚,有点喘不过气来。 就在众人恍惚的时候,又是一阵让人炫目的轰鸣声传来。 天空突然变得黑暗,五千支飞箭遮挡了阳光,眨眼的功夫,从队列中飞起,在空中滑过一道黑色的弧形,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指定的那片密林之中。 随着箭雨的落下,那一片密林瞬间消失。 片刻功夫,漫天的灰尘,缓缓的扬起了起来,扑的漫山遍野都是。 灰尘中,夹杂着一股树木汁液的清新味道。 没有人说话,整个广场连同看台,一片寂静。 广场上的土狼兵,重新将弩弓背在了身上,整齐的站立着。面色平静,毫无使用大力之后的大口喘气之态。 “这只是土狼兵的战场对阵,他们最擅长的,乃是丛林作战。下面,大家休息一下,准备观看他们最拿手的丛林作战。”明成祖站了起来,向着广场周围的百姓友好的挥了挥手。 “大明威武,皇上英明。” “大明威武,皇上英明。。。” 周边的百姓,自发的喊起了口号,以表达自己的心中的激动之情。 就在众人热情高涨,为土狼兵不凡的战力高呼庆祝的时候,明成祖身边的赵王朱高燧,却在用眼睛的余光,在周围四处打量。 在看台的四周,站立着百十名的东厂校尉。 这些人,在这次怀来“狩猎”中,扮演着皇帝贴身护卫的角色。 然而,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不下十次,朱高燧也没有发现肖尘的身影。 作为东厂最有实力的校尉,这次皇帝行营警戒的总负责人,他不应该缺席今天这个场面才对。只是,为何看不见他的身影?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自己已经对肖尘布下了一系列的阴谋,而他现在凭空消失,却是有点让人感到意外。 难道说,他已经受到了父皇的冷落,不允许他今天在这种场合出现? 想到这里,朱高燧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心中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父皇,一会下去观看土狼兵的丛林作战,您就不要去了吧。”朱高燧弓着身子,对着明成祖低声说道。 “为何?”明成祖回头,有点狐疑的说道。 “丛林里地势隐秘,刀剑无眼,虽有百十名随从跟随,父皇还是不应该以身涉险。”朱高燧道。 明成祖把脸一板:“这是大明的疆土,也是大明的军队,有什么危险?” “那紫衣校尉武功高强,有他在身边,父皇的安全当然是有所保证。可是,他现在不在这里,父皇还是就在这里观望便是。”朱高燧逐渐进入了正题。 “肖尘?他负责整个行营的警戒,来这里做什么?朕也是南征北战走过来的,还非需要他人保护么?” 冰冷的语气,让人感到一阵寒冷。 第325章 我当小白鼠 就在众人观看土狼兵战力表演的时候,土木堡里的一处房间内,肖尘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 几日前,明成祖专门找了自己,说着“狩猎”期间的一个月时间,自己都不用在怀来卫露面,只负责好行营的安全就好。 虽然不知道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两人说话的时候,连厂公林尚礼都被支开,应该是皇上在秘密的筹划着一些事情。 而且,他敢肯定,此事和自己有关。 往门旁边的盆子里倒了一点热水,肖尘随便的扒拉了几下脸,就走了出去。 怀来卫不大,这土木堡更是小的可怜,整日的就在这附近转悠,肖尘感觉有点憋得慌。 听说皇上最为看中的神机营,战力强大。所使用的火器,更是威力无可抵挡。肖尘真想去见识一下。 可是,皇上有言在先,不允许自己和他一起出现,这种念头刚一出现,便被肖尘压在了心底。 身为人臣,皇上的命令,自己怎么能违背。 既然没事,就到皇上的行营里,检查一下安全吧。 刚走进大殿,一股浓浓的香味,从后堂里飘出。 “来的真巧,这应该是御厨在为皇上准备午膳。”肖尘双眼微眯,舔了一下嘴唇,快步走进了大殿。 明成祖虽然不在行营,可这大殿里,值守的太监依然恭敬的站立在该站的地方。 看见肖尘,躬身就是一礼:“紫衣大人。” “嗯。我来检查一下行营的安全。”板起脸,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奴才们各司其位,紫衣大人请自便。”老太监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尘点点头,鼻子使劲的嗅了嗅,顺着香味的来源,找了过去。 行营的御膳房,和皇宫里的御膳房相比,就简陋了许多。 穿过整个大殿,从大殿的后门出来,是一个能容纳十多人同时忙碌的土坯房。 里面架设了一排的大小不一的火炉,水缸,绕着四周的墙壁,围了一圈。 而在房子的正中间,用平整的石块砌成了一个巨大的平台,上面数十块案板,首尾相连的拼接在一起。 案板上,摆满了各种的盆盆罐罐,以及各种食材。 靠近墙角的一个火炉上,架着一口大锅,往外冒着腾腾热气。 这诱人的香味,就是由那口大锅里面飘出。 御膳房里的御厨,肖尘是一个都不认识。 但门口站立的,负责监视御膳房饮食安全的两名太监和两名东厂校尉,和肖尘还是有着不错的交情。 看见肖尘过来,四人急忙躬身行礼。 “嗯,免了,免了。”肖尘挥挥手,“我来看看,皇上的饮食,是否安全。” “肖兄弟,我们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呢,您就放心的回家睡大觉吧。”一名校尉脸上堆满了笑容,讨好的说道。 见对方这样说,肖尘想要进去尝尝鲜的念头,更为强烈。 “我还是进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是要命的大事。”硬着头皮,肖尘就要走进去。 这种香味,肖尘从来没有闻见过,实在是太诱人了。 就是不吃,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也行啊。 那校尉没有眼色的还要继续阻拦,一旁的太监发话了:“紫衣大人负责整个行营的安全,御膳房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我们只是站在门口,里面的蒸汽太大,也不是全部能够看清楚,大人请进。” 说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点点头,肖尘背负双手,走了进去。 那名校尉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太监,伸出右手,猛的在对方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看着肖尘进了房间,那名校尉回头,恼怒的盯着旁边的太监:“你拧我做什么,拧得我好疼。” 说着,用手使劲的揉捏着被拧的地方,脸上一种痛苦的表情。 “你什么眼神,没看见紫衣大人刚才舔了舔嘴唇么?”看着对方,太监鄙视的道。 “大冬天的,嘴唇干裂,舔舔怎么了?我们东厂的人,一直在外面奔跑,你以为就和你们这些宫里的太监一样,风不吹太阳不晒,细皮嫩肉的。”这东厂校尉毫不含糊,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肖尘可是东厂里面人人敬仰的人物,哪里容许你们这些太监评头论足。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听见对方如此之说,那太监眼神中的鄙视更甚。 “你爱咋说就咋说,反正不要瞎说肖兄弟就好。他一个人负责整个行营的安全,多辛苦。就这么一点大的御膳房,都要自己亲自盯着,我是不想他这么辛苦。”这校尉毫不礼让,说着自己的理由。 那太监似乎已经绝望,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上天是公平的,四肢发达了,头脑就不会也跟着发达。” “你再说我?有本事和我出去单挑?”听见对方辱骂自己,这东厂校尉顿时来火。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懒得和你计较。” “你。。。” 看着两人因为肖尘而吵了起来,旁边的另外两人急忙劝说:“都是自己人,这么吵,是不是想吵道皇上那里去?” “哼。” “哼。” 两人谁也不理谁,各自背过了身子。 房间里,七八名御厨正在忙碌。 虽不识得肖尘,可看见那一身艳丽的紫衣,一个个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路,躬身道:“大人。” “嗯,我来看看皇上的饮食安全可靠不。”双手背负,肖尘努力的压抑着已经满嘴的口水,故作正经的道。 “小人都是皇上从宫里带来的,大人大可放心。”一名御厨道。 “这锅里煮的什么,真的雾气这般之大?”实在找不到毛病,肖尘干脆从雾气上说了起来。 “哦,大人有所不知,这锅里乃是一锅卤肉。卤肉需要长时间的熬煮,所以才会雾气不断。” “卤肉?里面都有什么材料?可否安全?”肖尘喉咙涌动了几下,道。 “这里面是猪肉,加上八角,陈皮,香叶,当归,丁香等等一共二十八种香料,熬上十几个时辰而成。”那名御厨道。 “这么多香料?会不会产生反应,对人产生不安全的效果?” “不会不会,在宫里我们一直这样做。”那御厨急忙解释。 “宫里的安全,不是我负责。在这行营,出了事,我可担当不起。盛一碗出来,由我来试试这卤肉的安全性吧。” 忍着哈喇子,肖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第326章 炉灰有异样 一碗卤肉下肚,肖尘又从其他锅里弄了点汤汤水水灌了一下肚子的缝隙,才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御膳房。 瞧着肖尘远走,那名门口的太监道:“看见了吧,这紫衣大人哪里是检查什么安全,分明是借此机会,尝尝御膳房的美味是真。” “哗啦”一声,旁边的东厂校尉将腰间的佩刀拉出来半截。 “肖兄弟不惜以身试毒,你却这般的污蔑与他,再敢说一个污蔑他的字,我就是拼着被皇上治罪,也要让你血溅当场。”怒睁的双目,俨然心中已是愤怒至极。 “你,你真是病入膏肓,个人崇拜的严重。”那太监嘴里嘟囔着,可看着那半截露在外面的明晃晃的佩刀,也只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背过身去,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在土木堡里面转悠了两圈,肖尘还是找不到一件有兴趣的事情去做。 之前的日子,虽说有点辛苦,可过的充实。 整日的忙忙碌碌,为案情的进展焦头烂额,虽然每天的脑细胞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可和这种无聊至极的日子比起来,肖尘还是喜欢自己忙碌一点。 “既然皇上让自己负责土木堡的安全,那就将皇上的行营里里外外再检查一遍吧。实在闲得慌,那就检查个两遍,三遍。”肖尘心中想着,晃悠着,又走进了那铺满红地毯的大殿。 看见肖尘今天第二次走进大殿,门口的老太监脸上带着笑容,躬身一礼:“紫衣大人,这很是敬业啊。” “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若不敬业,赶明个皇上换了他人来负责土木堡的安全,我就是再想敬业,也没有机会了。”看着那笑容可掬的老太监,肖尘无聊至极,便开起了玩笑。 “紫衣大人说笑了,除了您,皇上还放心谁来负责这土木堡行营的安全?大人这是去不了‘狩猎’现场,有点无聊,随便转呢吧?”几日来的相处,肖尘和这老太监已经有点熟悉。 知道肖尘也不是那种做作的人,老太监也笑着说道。 肖尘将嘴巴一咧,斜着眼睛看向老太监:“你这样说话,我就没有兴趣陪你在这站着聊天了哈。你就当成我是用心的检查安全,不行么?” “哦?”老太监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什么叫当成,您分明就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为了皇上的安全,仔细的检查着每一处行营里的安全。” “马屁拍的不错,不过,拍的太明显。”肖尘嘿嘿一笑,“走了。” 转身,向着大殿里面走去。 “大人慢走。”老太监躬身笑着锁了一句。 走进大殿里皇上用来接见异国使节的偏殿,一股淡淡的檀香,飘进了鼻子。 这味道,和自己在皇宫里御书房闻见的气味一模一样。 打量了一下偏殿里唯一可用来坐人的龙椅,又看看了四周紧闭的窗户,肖尘点点头,准备离去。 “咦,不对啊。这个香味,怎么和御书房的香味,好像稍微有一点不同。”肖尘鼻子使劲的嗅了嗅,朝着燃烧檀香的香炉走去。 精致的香炉里,插着一支暗褐色的檀香,缓缓的燃烧着。 一丝丝的青烟,袅袅升起,在房梁上绕了个弯,飘荡于整个偏殿之中。 看那檀香的样子和颜色,分明和御书房里的檀香一模一样,为何自己会嗅出两种有差别的味道? 难道说,自己在御膳房卤肉吃太多了,被猪油糊住了嗅觉? 想到这里,肖尘不禁摇头轻笑了起来。 这人啊,千万不能无聊,太无聊了,之前想都不想的事情,做起来竟然感觉津津有味。 对于吃喝,自己从来都不讲究,更不贪口。现在倒好,人家都去观看‘狩猎’,自己无聊到利用手中的权利,到御膳房骗吃骗喝。 摇了摇头,肖尘就要转身离去,不经意的往香炉里瞥了一眼,眼睛却再也挪不动了。 正常情况之下,这种檀香的灰烬掉落下来,都是保持原状,最多是断成几节而已。而现在的香炉里面,却是均匀的散落在香炉里,只有短短的一两节,完好无损。 “这炉灰,被人搅动过!”肖尘的脑海迅速冒出这一句话。 凑近香炉,肖尘又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在青色的炉灰里,似乎有着极为细小的白色粉末,掺杂其中。若不仔细打量,根本看不出来。 不动声色,肖尘返回了大殿,来到了那老太监的身边。 “大人,这么快就检查完毕了。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老太监笑呵呵的和肖尘打趣着。 “今天,有谁来过大殿?”肖尘并未接话,而是一脸严肃的问道。 大殿里的这些太监,都是跟随在皇上身边一直伺候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没有其他人进来,那就是有绝顶高手,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潜伏了进来。 若真是这样,皇上的安全,就有危险了。 看着肖尘严肃的表情,老太监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奴才一直在大殿站着,并未有外人来到啊。”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肖尘问道。 “皇上出门之后,奴才就在这里。” “皇上没出去之前呢?” “哦,奴才想起来了。一大早,赵王就过来接皇上了。”似乎才想起一般,老太监道。 “赵王?他来了几个人?” “几个人奴才不知道,应该带着随从吧。不过,进入到土木堡的,只有赵王一个人。”思量了一下,老太监道。 “赵王进入大殿,都去了什么地方?” “先是在偏殿等候,后来又去了皇上寝宫。”老太监急忙回答。 “好,知道了。”肖尘转身,向着皇上寝宫急忙走去。 “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吗?”身后的老太监急声问道。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肖尘应了一声,人影已经进入了后堂。 说是皇上寝宫,实际上就是大殿后堂一个不是很大的房间而已。除了一张龙床,再就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皇上洗脸专用的银盆。 若不是因为要接见异国使节,皇上的行营会更为简陋。布置了富丽堂皇的大厅,和专门接见异国使节的偏殿,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来布置寝宫了。 第327章 一点小插曲 肖尘仔细的检查着寝宫里的每一寸地方。 虽然道目前为止,肖尘还不知道,那香炉的白色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肖尘可以肯定,绝对是对皇上不利的东西。 在肖尘看来,这赵王,最多就是受了汉王的怂恿,一起针对太子而已。 而今看来,他比汉王更阴险,更歹毒。连自己的父皇,都下得去手。 脸盆,还有木架子上,肖尘仔细的查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来,这朱高燧只是对香炉动了手脚而已。”肖尘想着,就要转身离开。 门口脚步声来,一名太监抱着一床新被子,走了进来。 “这是怕皇上冷,又加被子么?”肖尘问道。 看见肖尘,这名太监有点吃惊,听见肖尘的问话,急忙道:“回紫衣大人,不是。” “不是,那你抱一床被子干什么?”肖尘道,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在宫里,皇上的被褥都由宫女打理。到了行营,这些事情都是奴才做的。按理说,这大殿地处土木堡之中,没有这么大的风沙才是。早上给皇上收拾龙床,被褥上一层细沙。奴才怕皇上睡的不舒服,所以都换了新的。”那太监急忙解释。 肖尘现在的身份,就相当于土木堡里的大总管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得仔细的和他汇报。 “换下来的被褥呢?是不是已经洗了?”肖尘急忙问道。 “没有,还在洗漱房。”抱着被子,这名太监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带我过去。”肖尘急促的道。 若是那换下来的被褥进了水盆,什么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必须得快。 太监有点为难的看了一下自己怀里的新被子:“可大人,这。。。” 肖尘二话不说,抢过那床被子,往宽大的龙床上一扔:“走,带我去。” 洗漱房,就在大殿后面,和御膳房相对着。 看见肖尘又紧跟着负责皇上起居的太监走进洗漱房,那御膳房门口的太监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这紫衣大人,吃了御膳,还要体验一下御被的温暖么?” “闭嘴,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弄死你。”旁边的东厂校尉也是看见了肖尘,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听见了对方对肖尘的怀疑。 方才的怒火刚刚落下,被这一句话又刺激了上来,登时将整个佩刀,从刀鞘抽了出来。 那边的肖尘,也是要踏进房门,听见这边东厂佩刀独特的出鞘声,不由得回头看去。 看见御膳房门口剑拔弩张的样子,急忙大吼一声:“住手。” “御膳房门口,怎么能随便拔刀?”肖尘铁青着脸,向着手握钢刀的东厂校尉走了过来。 东厂校尉自知理亏,当手中的钢刀依旧没有入鞘。 “他刚才说你坏话,我听不下去,就,就。。。”看着肖尘那严厉的眼神,这名校尉缓缓低下了头,后面的话也不敢继续说出口。 “你始终记着,你手中的佩刀,是用来对付敌人和奸臣的。只要对方不是对朝廷不忠,对皇上不义之人,就不能用佩刀对着他们。”双手背负,肖尘大声喝道。 “是。”校尉低着头,将手中的佩刀,缓缓的放进了腰间的刀鞘。 看见对方能及时的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收回了佩刀,肖尘伸出右手,轻拍了几下校尉的肩膀。 “我虽然负责整个土木堡的安全,但也就是东厂的一名普通千户。做的不妥的地方,肯定有,哪里还不允许别人议论了?”肖尘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 “可是,您为了皇上行营的安全,来回奔波,他却背后指指点点,我实在看不下去。”那名校尉委屈的道。 盯着对方,肖尘轻轻的点点头:“有些事情,看不下去也得忍者。” “是。属下知道了。”校尉低声回答。 一边的太监,听见肖尘这么教训校尉,心中的恐惧也消失了一半。 按照肖尘现在的身份,处理一名太监,不过是举手之劳。 自己也不过是嘴长,随便说说而已,却没想到这校尉如此维护肖尘,竟将他本人都惊动过来了。 心想着,若是肖尘暴怒,自己就跪下认错。 凭借自己伺候皇上多年的情分,他应该不会太多的为难自己。 却是没想到,肖尘只训斥了他们东厂自己的校尉,并没有理睬自己。 正沾沾自喜着,肖尘却开了口:“你是司礼监的吧?” “是,奴才是司礼监太监。”这太监急忙回答。 “司礼监没有教你,背后不要议论别人是非么?”盯着对方,肖尘淡淡的道。 训斥东厂校尉,那是因为东厂之人,必须要懂得分寸,知道进退。 但不代表着,挑衅自己,能全身而退。 听见肖尘的指责,那太监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奴才多嘴,奴才知错。” 虽然这几天的相处,肖尘就像一个普通校尉一般,无所事事,在土木堡里面来回溜达。 见人也是笑嘻嘻的始终带着微笑。 可他身上那靓丽的麒麟紫衣,却是真真切切的代表着至高权力。虽然官职只是东厂唯一的一名千户,可谁又不知道,他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自己背后议论他是非,还惹得东厂校尉拔刀相见,就是到了皇上那,自己也逃不过被惩罚的命运。 “好了,你是司礼监的人,我无权评论你的过错。等厂公大人回来了,你自己去他那里领取惩罚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肖尘转身离去。 而洗漱房门口的那名太监,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一阵惊慌。 自己这些人,都是司礼监的太监。 而司礼监的最高领导,就是掌印太监林尚礼。 现在,林尚礼不仅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更是提督整个东厂,是东厂的最高行政长官。 肖尘乃是林尚礼的爱将,得罪了他,林尚礼的惩罚,已经是注定逃不掉的了。 看见肖尘走来,这名太监急忙识趣的道:“大人,这换洗下来的被褥,就放在这里,请大人查看。” “嗯。”肖尘应了一声,走进了洗漱房,来到了摆放龙床上换下来的那一堆被褥旁边。 第328章 寒酸柳如风 洗漱房不大,最多也就是御膳房的一半大小。 而皇上换下来的被褥,放在一个实木做成的平台之上。 即便是要重新洗涮,这被褥还是叠放的整整齐齐。 肖尘伸手,将那叠放整齐的褥子,先行打开,轻轻的抖了抖。 一种灰尘状的粉末飘起,不一会,平台上面,已经落了薄薄一层。 将褥子放在一边,看着平台上的白色粉末,肖尘眼神中露出一丝凝重。 这朱高燧,果然是所图不小。 将所有的粉末收集在一起,肖尘将鼻子凑了上去,使劲的嗅了几下。 并没有什么异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肖尘心中疑惑不已。 很明显,这是朱高燧趁着来接皇上的机会,将这些粉末散在了龙床之上。 若是这些太监收拾的粗心一点,根本发现不了这些东西。 不知道这些粉末的作用,这个情况也无法向皇上禀报。 这个情况一旦禀报皇上,皇上问起这是什么东西,自己如何解释? 是迷/魂/药?是毒药?还是随便杜撰出来一个名称? 都不行! 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 身后的太监,看见肖尘奇怪的动作,不由的问道:“这些灰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你以后收拾龙床的时候仔细一点,掺杂着灰尘的被褥,皇上也不好休息。”说着,肖尘将那些粉末收集在一起,用怀中的布帕包裹了起来,放于怀里。 “大人放心,奴才一定让皇上的龙床干干净净。”那太监急忙说道。 “嗯,你忙吧。”肖尘转身走了出去。 这些药粉到底是什么东西,得找个活物试验一下才行。可是,整个土木堡,活物除了人,就是珍贵的军马。 肖尘不可能用活人来试验粉末的作用,军马使用起来,也是有点心疼。 正在烦恼的时候,突然想起,前几日在外面巡逻的时候,好像看见锦衣卫的行营附近,有一只狗,在来回乱窜。 那天,还和锦衣卫千户柳如风客套了一下,说有机会去他那坐坐。 正好,将他的狗讨来,试一下这白色粉末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肖尘脸上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走出了大殿,准备向着土木堡外围,锦衣卫的行营走去。 右脚刚迈出大殿的门槛,肖尘忽然想起,偏殿的香炉里,还有着这种白色的粉末。 急忙收住脚步,转身,看向了大殿门口一脸笑容看着自己的老太监。 “刚才我去偏殿看了一下,檀香炉的炉灰有点多,你去清理一下,重新换一支檀香。”肖尘道。 “炉灰?全部清理?大人的意思,是将香炉里面彻底清理干净。”老太监急忙问道。 原本,这清理偏殿香炉的事情,不由他管。可这紫衣大人既然说了,自己怎么也得清理了才是。 只是,既然要做,就做的让紫衣大人满意一点,才算是圆满。 “嗯,彻底的清理。不,最好是连香炉都换了。”肖尘道。 “好,奴才叫人来这里先暂时值守一会,再去换那香炉。”老太监说着,就要向后堂的太监驻地而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在这里先站着,你去换香炉吧。”肖尘径直站在了刚才老太监站的位置。 “这样不合适吧,怎么能让大人替我值守。”老太监面露难色,低声说道。 “皇上回来尚早,你就利利索索的去换香炉便是,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肖尘心中着急去找柳如风,不由得瞪了老太监一样。 “好,好。奴才这就去换。”说着,急忙弓着身子,小跑着向着偏殿而去。 趁着这个功夫,肖尘想着,若自己看见的那只狗,真的是锦衣卫的,自己如何将它讨来呢? 说自己喜欢狗?柳如风一定不信。 喜欢狗,你自己怎么不养一只。 说自己用狗来试验药品,也不行。 这么保密的事情,怎么可以对锦衣卫说起。 实在不行,就用身上紫衣的威严,强行讨来算了。大不了,事后给他赔一只,不,赔两只狗。 正琢磨着,那老太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紫衣大人,香炉换好了。奴才重新在里面燃上了一支檀香。”老太监道。 “不错,回头请你喝酒。”肖尘嘿嘿一笑,匆匆出了大殿,向着土木堡的大门而去。 身后的老太监,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肖尘的背影,摇了摇头:“一天风风火火的,哪里有无冕之王的架势啊。” 锦衣卫的行营,就驻扎在土木堡大门往南二里地的沙地里。 一片临时搭建的帐篷,就是锦衣卫在这吃喝拉撒的所有依赖。 除了土木堡之外布满了岗哨,锦衣卫的行营门口,也是站着几名锦衣卫校尉。 看见一身紫衣的肖尘走来,那门口的校尉远远就挺直了腰身,不再交头接耳。 远处的肖尘,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自己不过是东厂的千户而已,这锦衣卫的校尉,也这么的惧怕自己么? “紫衣大人!”看见肖尘走近,门口的锦衣卫校尉急忙躬身行礼。 肖尘点点头:“嗯。今个是哪个千户在行营值守?” “王千户带了一部分人,随同皇上去了怀来卫。驻地里面,是柳千户值守。”校尉急忙回道。 “带我去柳千户的帐篷。” “是。”校尉利落的回答一声,对旁边的校尉叮嘱一番,带着肖尘,走进了这片帐篷群落。 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比其他帐篷稍大的白色帐篷前面停了下来。 “柳千户,紫衣大人来了。”对着帐篷,校尉大声报了一声。 “谁?紫衣大人?”里面传出了柳如风的声音,紧接着,帐篷的布帘子被掀开,露出了柳如风那英俊的脸庞。 “紫衣大人,你真的来了?”柳如风似乎有点惊讶,急忙掀开布帘子,将身体闪到一边,“大人里面请。” “嗯,好。”肖尘身体微弓,从那刚刚一人高的布帘子下的小门,走了进去。 进了帐篷,肖尘不禁眉头一皱。 帐篷的地面,还就还是原本的沙地。上面什么也没有铺,就是围了一个帐篷而已。 中间的地上,挖了一个大坑,乱七八糟的扔了一些柴火,冒着呛人的浓烟,似乎就是用来取暖的。 帐篷里面,除了一张小床,再无其他任何的陈设。 “锦衣卫千户的帐篷,就这么寒酸?”肖尘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柳如风。 第329章 拉拢柳千户 记得自己还在锦衣卫的时候,也是随同百户千户出去执行过远程任务。 那时候别说千户,就是百户,在行营里也有着自己的单人帐篷。 没有那种兽皮铺地的豪华派头,也铺着帆布防潮。 这柳如风倒好,把自己弄的和逃难一样,居然脚下踩得依旧是原始的沙地。 “我说柳千户,你这帐篷,好歹也铺上一层帆布啊。这直接沙地,晚上返潮了,睡一觉起来,身体受得了?”环顾着这简陋的的和平民一般的帐篷,小陈有点匪夷所思。 按理说,千户的俸禄并不低,他为何就过的如此心酸。 “来的时候,带的帆布我都给校尉大营铺上了,到我这里,刚好没有。他们白天晚上都要站岗,下岗了睡的比较沉。若是让潮气湿了骨头,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只是偶尔的巡逻一番,再说了,帐篷里还不是有这么一堆火么。”柳如风尴尬的说道。 听闻此话,肖尘不由得重新仔细的打量着柳如风,如同第一次见他一般。 记得在十三役门外,当初柳如风带着人来找自己麻烦,和段天明的一番对话,可是心思缜密的很。整个人也开起来异常的精神。 他还以为,这柳如风也就和其他的锦衣卫千户一样,是拿着微薄的俸禄,靠对街上商户,朝廷官员的威胁,再收些黑钱过活的主。 今天看了他的行营,顿时对当初殴打于他,心中竟不由得后悔起来。 “这没有帆布,你自己去怀来卫买一点不行?看看你这的寒酸样,怎么配得上这锦衣卫千户的名头。”看着柴火堆旁边那几个应该是用来坐人的大石头,肖尘不禁又摇了摇头。 “说出来不怕紫衣大人笑话,就我的哪点俸禄,每个月给家中老娘看郎中,也就是刚刚好。哪里还有银子去买帆布。”站在原地,似乎是想起自己的俸禄供养一家人都有点困难,柳如风的脸上,满是愧疚。 “就算是买不起,那你和我说啊,我让人给你送点帆布过来。怎么说我也是这皇上行营警卫安全的负责人,你这样的受罪,也属于我的过失不是。”肖尘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他。 “这次,是锦衣卫和东厂联手为皇上警戒,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证皇上的安全。大人要忙的事务太多,这点小事,我怎么能够去打扰大人。”柳如风恭敬的说道。 对于肖尘的敬业程度,柳如风心知肚明。土木堡远离京城,这安全事务当属第一,自己的帐篷里面,铺不铺帆布,还真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哪里值得去和肖尘讨要。 用手在帐篷里指了一圈,肖尘道:“锦衣卫和东厂一样,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同时,代表的也是皇上的脸面。你这帐篷,若是被异国使节看见,这人都丢到大明疆土之外了。” “呵呵呵,”柳如风笑了起来,“异国使节,是不能来到锦衣卫行营的。就是他们想来,我也不会让他们进来。这皇上的警卫军队,岂是他们可以随便参观的。” “就说异国使节不会来,可这次随同皇上一起出来的朝中大臣也是不少,若是他们一时间心血来潮,想要看一下锦衣卫的行营,你还能阻挡不成?若是让他们看见你的帐篷这幅模样,心中如何想?皇上身边的人,就是这个待遇么?皇上的脸,往哪里搁?” 一时间,肖尘竟然有点来气。 这柳如风,看起来精明帅气,怎么还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一个帆布,你张口,我就差人给你送来,能丢你多少面子? 这讨饭一般的过活着,难道是有意想给皇上脸上抹黑? 看着肖尘,柳如风的喉咙涌动了几下,似乎是有话想说,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只是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 “都是年轻人,有话你就说。吞吞吐吐的,你都快活成朝中那些世故的老东西了。”肖尘没好气的瞪了柳如风一眼。 抬起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柳如风缓缓的道:“自从上次和大人发生冲突以来,我这个千户就已经不受指挥使大人的待见了。加上我不愿意和他们敲诈街上的商户,在锦衣卫中,现在已经被孤立了。所以,即便有朝廷大员来锦衣卫行营视察,自然有王千户接待,我这里,是不会有人问津的。” “敲诈商户?看看你用的这名词就不合适。俸禄不够使唤,商户们孝敬你一点,那是心意,到你这怎么就成敲诈了?我还真是不明白,既然你已经收到了排挤,锦衣卫又怎么会安排你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肖尘不解的问道。 嘴上虽然如此之说,心中却有了将柳如风拉到东厂来的想法。 不欺压百姓,帆布紧着普通校尉先用,这么优秀的品德,居然在锦衣卫会受到排挤。这锦衣卫指挥使,还真是一个瞎子。 听闻肖尘这样问,柳如风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自信:“我为人虽然有点呆板,不愿随波逐流,自身的实力,和紫衣大人相比,有着巨大的差距,但在锦衣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能指挥使大人认为,我能胜任此次任务吧。” 看着柳如风腰间的绣春刀,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当初,若是不骗着他提前放下了绣春刀,想要拿下他,还真要费一番手脚不可。这柳如风的身手,虽然不如自己,但也绝对是顶尖的。若是能将他拉拢到东厂来,东厂的实力,可是能提高不少啊。 “唉。”肖尘摇了摇头,“当初,我们就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还惊动了你们指挥使大人,让柳千户落得如今这步田地。既然柳千户在锦衣卫过的不尽人意,不如来东厂,我们共同为朝廷效力?” 挤了挤自己的小眼睛,肖尘一副大家一起吃肉的表情。 柳如风一怔,似乎是有点意外:“这样不好吧。再说了,这调往东厂,也不不是说调就能调过去的。” “调不调得动,那是我的事,一句话,你来不来?”肖尘一脸兴奋的问道。 第330章 您手痒痒了 现在的东厂,已经有校尉将近两千名。而名义上的千户,只有肖尘一人。 下面,拿得出手的得力助手,也就是段天明和杜少勤。 而杜少勤负责的是大牢役,无法跟随自己一起外出执行任务。 整个东厂,来来回回折腾的,也就是肖尘和段天明了。 随着东厂的壮大,触角也渐渐的伸向了大明整个疆土,而不仅仅是朝野上下。 这样一来,东厂急需可以单独带队完成任务的中坚力量。而这柳如风,不仅自身实力没的说,最主要的是,他心里将自己看的轻于手下的校尉,这一点,和肖尘如出一辙。 加上他并不欺压百姓,肖尘心里对他来到东厂,和自己一起做事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说句实话,紫衣大人的为人处世,属下很是佩服。无论是办案能力,还是对待百姓的态度,都是属下仰慕的存在。尤其是对那些后台强势的不正力量,敢于出手的气魄,属下更是赞叹不已。”柳如风双拳抱起,一脸真诚的道。 “嗯,这些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说你的意思,说重点。”肖尘干脆走到火堆旁的石块上,坐了下来,“连个石头都不舍得让我坐,你还真的打算让我一直站在你的帐篷里说话么?” 说着,捡起了一根柴火,将那火堆捅了捅。 一股火苗蹿了起来,将那滚滚浓烟,抵消了不少。 “这石块,是校尉们临时搬来烤火聊天的,我怎么敢让大人您坐石块上。可是帐篷里面,也确实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我原本就是打算和大人您站着说话的。”柳如风尴尬的一笑,也跟着坐在了另外一块石块上。 “东厂校尉的待遇,可是锦衣卫待遇的两倍,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双手张开,肖尘烤着火,淡淡的说道。 既然柳如风是一个不贪污的人,自己的俸禄勉强维持家用,这东厂的双倍俸禄,应该对他来说,也有着不小的诱惑力。 “两倍?怎会这么多?”柳如风显然有点不信。 一两个人两倍,或许是真的。可东厂这么多人,都是两倍,朝廷增大这么多的开支,会同意么? “皇上同意东厂设立自己的小金库,凡是办案查获的脏银子,尽数放在小金库里面,用于东厂开销。等于说,东厂的俸禄,是自己发给自己。厂公大人体谅下属养家糊口的难度,就将所有人的俸禄,两倍发放。”肖尘压抑着心中的得意,故意淡淡的说道。 “都说东厂厂公护短,居然给你们连俸禄都是两倍发放啊!”抬起头,柳如风满脸的羡慕。 “怎么样,来东厂一起享受这双倍俸禄?”肖尘微眯着双眼,笑眯眯的道。 似乎有点为难,柳如风严肃的看向肖尘:“大人,锦衣卫是我的根,若是因为俸禄的事情,而离开锦衣卫,我只怕自己会心有惭愧。这样吧,若是今后在锦衣卫真的没有丝毫的立足之地,我定然去东厂,投奔大人。” “好,有你这句话就成。若是我一说,你就同意来东厂,反而说明你有点薄情寡义。你说,以前我们怎么就不能坐下好好的聊一聊,非要打一架呢?”拍了一下柳如风的肩膀,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人的拳头好重,大的我的眼眶,半个多月都是青紫的。”柳如风尴尬的一笑。 “哈哈哈。。。”肖尘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 之前所有的恩怨,两人总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从火堆里扒拉了几下,柳如风扒拉出来一个烤熟的地瓜,放在手上拍了拍,伸手递给了肖尘。 肖尘也不客气,接过地瓜,从中间掰开,又递了一半给柳如风。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啃了起来。 “大人今天来,是有什么事么?”啃了一口地瓜,柳如风抬头问道。 虽然皇上去了怀来卫,但土木堡里里外外事务不少,肖尘专门跑到自己这里来,应该不是来拉闲话的。 “前几天,我巡逻的时候看见你们行营附近,有一只狗溜达,想问问,这狗是你们的不?”肖尘头也没抬的道。 “狗?您说的是一条耳朵贴在脸上的大黄狗么?”柳如风一愣,紫衣大人好好的,怎么对狗突然感兴趣了。 “耳朵贴不贴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一只黄狗。” “也说不上是我们的狗。行营在这里驻扎以后,这只狗经常跑来伙房外面吃一些残羹剩饭。怎么,这只狗有什么问题?”柳如风问道。 “没有问题。你能抓住这条狗不,我想借来一用。”肖尘笑着说道。 “借走,还还回来不?” “这个嘛不好说,若是活着,我就给你还回来,若是死了,我就陪你银子。”肖尘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自己这种说辞,让人怎么都会认为,不可能会活着还回来了。 柳如风咧着嘴吧,脸上带着一丝不情愿:“大人不是想吃了它吧?!” “你说这什么话,我这么善良的人,是那种随便杀生的人么?再说了,狗肉净塞牙缝,有什么好吃的。”说完这句话,肖尘就后悔了。 狗肉塞牙缝,这话怎么听着都是吃过不少狗肉才总结出来的。 “啊。。。”柳如风半张着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您还不是随便杀生的人?大兴县八百武装,瞬间杀了个干干净净。杭州垄断漕运的水虎帮,更是杀的一个不留。这些事情,整个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些人都该杀,都是死有余辜。 可您不能装作手无缚鸡之力,说自己不是杀生的人啊。 您这样说,我哪里还敢将大黄狗,交给你。 心里这样想着,可柳如风的嘴里可是不敢说出来。只能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情愿。 看见柳如风这个表情,肖尘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是这样的,土木堡里面,活物除了人,就是军马。人,是绝对不行的,军马,太过于珍贵,也不能随便动。所以,我就只能来你这,借你的这只狗了。”肖尘解释着道。 柳如风“呼”一下站了起来,往后急退两步,满脸恐惧的看向肖尘。 “大人,您这几日不见鲜血,是不是手痒痒了?” 第331章 风起错乱散 别看肖尘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柳如风对他所办的案子,所杀的人,可都是一直关注着。 这来到土木堡也有几天了,他一定是没有和人动过手。 想要找个活物,而且有可能无法活着还回来,还能是干嘛,一定是想动手了。 向着之前,十三役驻地,被他暴打一顿,拳拳到肉的痛苦,柳如风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心惊肉跳的。 他可不想,再做一次人肉沙包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是洪荒野兽啊,躲那么远?过来坐着。”肖尘摇了摇头,继续用柴火,无聊的在火堆里乱捅着。 “这大黄狗,我不借你。”柳如风缓缓的走过来,重新坐在了石块上。 “我真的不杀它,也不吃狗肉。”看见柳如风拒绝,肖尘一时间有点着急。 自己专门跑过来,就是想弄清楚,这白色粉末的事情。没有活物,怎么试验粉末的作用。 “您不说清楚到底借它干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借给你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柳如风的态度,很是坚决。 “真的不借?”肖尘大声的问道。 “不借。除非你告诉我真相。”柳如风弱弱的道,丝毫没有让步。 看着对方坚决的态度,肖尘不禁摇了摇头。这柳如风真是的,为了一条狗的性命,不惜得罪自己。 这年头,有爱心的人不多了。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得到了一种不知名的白色粉末,想知道它的作用。”肖尘只得说了出来。 不过,从皇上身边发现的事情,肖尘并没有提起。 柳如风,还没有彻底的通过自己的考验,这等机密,还不能全部告诉他。 “很重要么?就要现在知道作用?”听见肖尘这样说,柳如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严肃的问道。 点点头,肖尘道:“很重要,你若是不愿意借我大黄狗,我只得去其他地方想办法了。” “你刚才说,是一种白色粉末?可不可以让我看看,或许我也认识。”柳如风眼睛一亮,想起肖尘说的是白色粉末。 “给你看看又能怎么样?我从来都未曾见过,不信你就认识。”肖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 柳如风伸手,接过了布包:“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可是在锦衣卫北镇抚司一直做百户的。后来才被提升成了千户。” 肖尘一楞,这柳如风,以前竟然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岂不是说,还是廖向河的手下? 曾经风光无限,锦衣卫的实力派人物北镇抚司镇抚使,掌管诏狱的一把手廖向河,现在可是还羁押在东厂大牢。 原礼部尚书仓成耽误了行刑时间之后,皇上不说杀,也不说不杀,就这么的一直关押着。 自己倒是想从廖向河的嘴里知道他所图的大阴谋,可除了说笑,廖向河的嘴巴,严的没有一条缝。 这倒好,柳如风曾是他的手下,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常人所不清楚的事情。 “北镇抚司?你在诏狱当差过没有?”肖尘一下子来了兴趣。 “不瞒大人,我就是在诏狱当差的。不过,那种种酷刑我实在是给人犯用不下去,为此,没少挨镇抚使大人的训。”柳如风笑着,轻轻打开了手中的小小布包。 “在诏狱当差,见过的奇怪东西应该不少,你快看看,这些粉末认识不?”肖尘搓着双手,恨不得柳如风立马告诉自己,这白色粉末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打开布包,柳如风看着那白色粉末,眼神中露出一丝凝重,又用右手捏了一点,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 似乎还不确定,干脆将手中捏着的粉末,又洒向了燃烧的火堆。 然后又使劲的嗅着,似乎想分辨出燃烧后的气味。 看着柳如风的一系列动作,肖尘的心中有点兴奋。这白色粉末,他一定见过,不过是在进一步确定而已。 原本想着,今天来锦衣卫,借只狗回去就行。没想到,重新认识了柳如风,更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诏狱做过事的人。 “大人,这白色粉末,您从何而来?”将布包重新包好,柳如风递回肖尘手中,一脸严肃的问道。 “这个,稍后再说,你先说,这到底是什么?”肖尘道。 从柳如风的表情来看,他一定是认出了此物。而且,这粉末的来历,恐怕也不简单。 “这白色粉末,名叫错乱散。在诏狱的时候,是对一些很是重要,必须得到口供的人犯才使用的。这是一种慢性的,外用的药剂。可以洒在被窝,或者放置在火炉旁边,使其变成气体,逐渐的使得人犯的精神狂躁,进而错乱,最终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看着肖尘,柳如风低声说道。 “哦。错乱散。”肖尘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的杀机,却在一瞬间让人浑身一冷。 这朱高燧,还真的想对皇上下手,使用如此歹毒的毒药,就不怕皇上最后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认识了么? 这等歹毒之人,就是死,也绝对不能让其痛快的死去。 “大人,这错乱散,您从何而来?”柳如风继续问道。 “土木堡里面。”肖尘轻声说道。 他不能直接说,是皇上行营得到的。但土木堡里这句话,柳如风也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自己也是来负责皇上安全的,虽然只是在东厂的外围。可那种尽职尽责的责任心,使得柳如风也如临大敌。 “大人有所不知,这错乱散,即便是在诏狱里面,也不会轻易使用。一是因为它是慢性毒药,再一个,这错乱散,只有廖向河拥有。每次使用的时候,都要向廖大人申请的。”柳如风不解的问道。 现在,原北镇抚司已经不复存在,廖向河也是羁押在东厂大牢,这廖向河的独门毒药,又怎么会突然出现? 肖尘一楞:“你说,这错乱散,是廖向河独门拥有?” “嗯。”柳如风点点头,“在属下的认知里,除了廖向河,其他人拿不出来这种慢性毒药。” 肖尘脸色平静,心中却是掀起了巨大的涌潮。 廖向河所图的事情,难不成和朱高燧有关?或者说,朱高燧的身边,已经潜伏了廖向河的人,而且,职位不低? 第332章 此事不简单 如果说,这错乱散,真的和廖向河有关,那么这件事就一定和他精心策划的,最终失败在自己手中的一系列阴谋有关。 今天,朱高燧将错乱散,撒在了皇上的龙床上,香炉里。看样子,交给他毒药之人,也是对着错乱散的使用方法,很是精通。 知道双管齐下,又是外用,通过皮肤逐渐渗入。又撒入香炉,通过檀香的温度逐渐挥发,使得皇上吸入,又从身体内部向外逐渐渗透。 很显然,朱高燧是看见太子入狱,汉王被废,又重新燃起了争夺嫡位的念头。 可这错乱散,也下的有点过了吧?! 好好的等着皇上传位于他不行么,非要迫不及待的将皇上变成一个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废人? “你先忙着,我这里有要事,改天再来打扰。”小车说着,就要离去。 他需要再将大殿里里外外检查一番,绝对不能残留任何的错乱散在大殿里面。 “大人稍等。”见肖尘要离去,柳如风叫住了他。 “柳千户,有事要说?”肖尘停住了脚步。 静静的看着肖尘,柳如风似乎在努力的说服着自己,喉咙涌动了几下,道:“有一件事,本来我不应该和你说,但今天看见这错乱散,我打算将此事告诉大人。” “哦。”肖尘笑了起来,“想说你就说,不想说,也不要勉强自己。我们来日方长。” “不,此事只怕没有来日。”柳如风摇了摇头。 “这么夸张?那你就说吧。”肖尘笑着,又一屁股坐在了火堆旁的石块上。 旁边的柳如风,也跟着缓缓坐了下来:“几日前,赵王来行营找我了。” “赵王?”肖尘一楞,随即淡淡的笑道,“想不到,柳千户和赵王,也是旧识啊。” 柳如风曾是廖向河的手下,而今,赵王朱高燧又来找柳如风,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朱高燧,和廖向河,还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赵王和廖向河,曾经走的近一点。我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替廖向河去赵王府送过几次节日贺礼而已。”柳如风尴尬的说道。 朱高燧再不济,也是皇上封的赵王,是皇子。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所能高攀的起的。 “他们过年还相互送礼?”肖尘又是一愣? “应该是吧。不过,我只负责将礼品送过去,至于赵王有没有回礼,我没有看见。”柳如风道。 肖尘抬头,静静的看着柳如风:“赵王这次找你,是想侧面打听廖向河的事情?” “没有,赵王没有提廖向河的任何说辞。他说,要我和你搞好关系。我当时一听,就感觉怪怪的。我们关系如何,和他赵王,有什么关系。”柳如风也是一脸不解的道。 “要我们搞好关系?这话就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了。难道他的目的,就是想让你通过我,了解廖向河的现状?”肖尘也是随意的胡乱猜想着。 毕竟,赵王这突然提出的这个话题,和所有的事情都不沾边,唯独可以解释的,就是和廖向河有关。 “应该不是。这次来,他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题,只是,含蓄的告诉我,我们锦衣卫的指挥使,目前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要我好好努力。”柳如风笑着说道。 “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汉王的意思,想让你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听他的语气,就是用指挥使的位置,来诱惑我。不过锦衣卫属于皇上直属,赵王恐怕无力干涉锦衣卫的事情吧。”柳如风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听笑话一般的摇了摇头。 “现在干涉不了,不代表以后干涉不了。万一这赵王继承了大统,整个大明都是他说了算,何况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说笑着,肖尘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难道朱高燧已经胜券在屋,已经认定自己马上就可以当皇上了么? 柳如风也瞬间意识到了朱高燧的言语含义,有点惶恐的看向肖尘。 “赵王,意在皇位?” 盯着熊熊燃烧的火堆,肖尘静静的坐着,一时间没有言语。 大兴知县搅起的风波,加上皇上行营的错乱散,这赵王行动的节奏明显很快。 可即便如此,他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是真的。至少,在皇上清醒的状态下,他的动作,不敢太过于明显。 朝廷中,还有多少官员,是赵王的人,这些人,一定要一个个都给揪出来。 赵王,皇上一定不舍得杀。即便他给皇上下毒,皇上依旧不忍心杀他。朝中这些赵王的势力,若是不根除,迟早都是隐患。 只是,若是等这些势力浮出水面,那留赵王在皇上身边的时间,就太久了。 这个潜在的极度危险存在,让肖尘对皇上的安危,担心不已。 “我若是没猜错,赵王是给你画了一个大饼,让你有向往的空间。过几天,他一定还会找你的。若是你相信我肖尘的为人,及时来找我,告诉我他对你提出了什么要求。”盯着柳如风,肖尘淡淡的道。 “大人放心,我柳如风说不上是一个好人,但我知道自己的职责,还分得清忠奸。只要赵王来找我,我会第一时间去和你汇报。”柳如风用力的点点头。 听见柳如风的回答,肖尘心中一阵欣慰。 自己没有看走眼,这柳如风,骨子里很是正直。 “若是看的起我肖尘的为人,以后就不要大人长大人短的叫着了,我听着别扭,你叫着生分。以后就叫我名字肖尘就行。”肖尘笑着说道。 听见肖尘的话语,柳如风也是一脸的欣喜。 “叫大人名字,有点不合适。要不叫你肖兄弟吧。” “看看,还叫大人?!”肖尘笑着站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叫我肖兄弟。” “嗯。”柳如风也跟着站了起来,“此事事关重大,肖兄弟快去忙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放心吧,以后有你出力的地方。”肖尘笑着,伸出右手,拍了一下柳如风的肩膀,转身离开的帐篷。 看着肖尘的背影,柳如风静静的站立原地。 为皇上的安危兢兢业业,从细微处发现并消除潜在的危险,身着麒麟紫衣,肖尘乃是当之无愧! 第333章 大明永强硬 临近黄昏,明成祖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土木堡行营。 锦衣卫的校尉,也是一路跟随,直到明成祖进了土木堡的大门,方才转身,向着自己的行营而去。 跟在皇上身后的太监以及东厂校尉,一个个脸上兴奋的红晕未消,很显然,今天的‘狩猎’表演,应该是相当的精彩。 林尚礼紧紧的跟在明成祖身后,也是一脸的激动之情。 “这土狼兵,之前的弩弓齐射,已经是让人感觉战斗力无比强大了,想不到后来的丛林围杀,才是他们的真正的杀手锏啊。”一边走着,林尚礼一边惊叹。 “土狼兵骁勇善战,各个精通丛林作战。隐匿起来,敌人无法发现踪迹,一旦动手,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敌人以重创。”背负着双手,明成祖缓缓走在土木堡坚硬的土地上,任脚下的鞋子沾了一层薄薄的沙尘,似乎是毫不觉察一般。 身后的林尚礼,却是看见了这些沙土,急忙道:“皇上若是坚持土木堡里面的这一段路程都要步行的话,奴才一会命人给这地面铺上地毯。脚上沾土,影响皇上仪容。” “嗯?”明成祖停下了脚步,打量着土木堡内道路两边的土木房屋,“不过是一处行营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脚沾泥土,这叫接地气。大明军队在边疆保卫朝廷,大明子民在田间耕种为朝廷积累物资,哪一个离得开土地?哪一个不是为了土地?这次‘狩猎’,目的就是宣扬国威。大明皇帝连泥土都不敢沾染,手下的将士再英勇,又有何用?以后啊,别这么矫情,皇上也是人,土生土长的大明子民。” 调集数十万军队,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目的就是宣扬国威。使得那些周边国家,对大明保持敬意,不敢有非分之想。 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保持大明疆土的完整性。 土地,就是国家的尊严。两国交界,寸土必争。 而今,大明皇帝脚下沾了一点泥土,非但不失仪容,反而是一种荣耀。 “皇上教训的是,奴才目光短浅。”林尚礼低下了头。 “这不怪你。你的目光,都在朕的身上,而朕的目光,必须时刻看着天下。朕之所以将千里迢迢的将土狼兵调来,为的就是给那些和我大明接壤之地皆为丛林的国家看看,我大明军队的丛林作战能力,会让任何来犯者有来无回。” 越过土木堡高高的围墙,明成祖的目光看向远处那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帽子下的白发在风中飘起,可腰背却挺得像旗杆一样笔直。 此次“狩猎”,前来观光的异国使节多达上百人,代表的国家也有二十七个之多。大明作为礼仪之邦,有着自己的待客之道。 对待客人,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奉为座上宾。 对待敌人,大明的腰杆从来都不屈。不和亲,不割地,这是大明恒古不变的邦交原则。 “皇上,您也累了一天,外面风大,还是回行营吧。”弓着身子,感受着扑面的寒风,林尚礼小声说道。 “嗯,回。”明成祖应了一声,收回远眺的目光,向着自己的大殿走去。 走进大殿,往龙椅上一坐,明成祖感觉浑身似乎散架了一般,一股浓浓的疲惫感传遍了全身。 即便再有雄心壮志,可这一天天老去的身体,却是无法争辩的事实。 当年,骑马挎刀征战天下,从来都不知疲倦。今天,只是观摩了一下土狼兵的“狩猎”表演,一旦放松下来,这胳膊腿便和不听使唤了一样,各自为政。 看着恭敬的站在面前的林尚礼,明成祖挥了挥手:“你也老大不小,一把年纪了,下去休息。” “奴才想伺候皇上用完膳,再去休息。”林尚礼道。 “有小四在,你还不放心?下去吧,明天你还要陪朕继续去怀来卫,别把自己当成铁打的。”明成祖再次挥了挥手。 林尚礼跟随明成祖多年,是明成祖最忠实的奴才。可也是年过花甲之人,在他心疼明成祖的同时,明成祖也在心疼着他。 “是。”弓着身子,林尚礼缓缓退去。 闭上眼睛,明成祖全身放松的靠在龙椅上,任由王小四揉捏着肩膀,以驱散这一天的疲劳。 大殿门口紫衣闪动。 肖尘表情严肃的站在了大殿门口。 看着闭着眼睛,似乎散架了一般靠在龙椅上的明成祖,肖尘选择了原地未动,静静等候。 对于皇上,肖尘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感情。 有崇拜,有敬仰。 可此刻,看着明成祖那帽子底下花白的头发,以及那如同邻家大爷一般随意的靠姿,想着对方一把年纪,还得操心整个大明所有事务,将自己劳累的身心俱惫,肖尘的心底,又泛起一种心疼。 王小四一边给明成祖揉捏着肩膀,无意中眼睛的余光,看见了大殿门口的肖尘。 不由得凑到明成祖耳边,低声说道:“皇上,紫衣大人来了。” “嗯?肖尘来了?”明成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望向大殿门口。 看见明成祖已经被打扰,肖尘只得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恭敬的就是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有事?”明成祖淡淡的问道,言语中不带任何表情。 肖尘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去偏殿。”明成祖手撑着龙椅巨大的椅子面,站了起来。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王小四道:“看着点,不要任何人进来。” 说着,向着大殿旁边的偏殿走去。 肖尘也急忙站了起来,匆匆跟上。 走进偏殿,明成祖径直走向了龙椅,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跟在身后的肖尘,转身将偏殿的大门随手关上,向着明成祖走去。 “有什么新情况?”明成祖小声的问道。语气和刚才大殿之上的冰冷态度,完全不同。 从怀里掏出包裹着错乱散的布包,肖尘双手递了过去。 盯着布包,明成祖眉头微皱,抬手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错乱散,一种让人丧失自控能力的慢性毒药。今天,属下在大殿里面发现的。”肖尘低声说道。 第334章 父子互算计 明成祖眼睛微眯,深邃的目光,看不出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手中拿着布包,却是没有打开,就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他居然真的没有浪费朕给他的机会,忍不住下手了。”言语间,明成祖似乎又老了几岁。 按理说,即便是皇子,也没有资格随便出入皇帝行营。 大兴知县夸大其词的,又要求朝廷安排神机营入驻大兴的公文,使得明成祖想到了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三皇子,赵王朱高燧。 他的用意,就是想挑起自己和肖尘的矛盾,从而在中间渔翁得利。 只是,明成祖死活也没有想到,朱高燧敢对自己真的下毒。太子入狱,汉王成了废人,赵王就这么的迫不及待了么? “皇上故意给他机会,让赵王进入大殿的?”肖尘不禁一愣。 “朕不但是故意给他进入大殿的机会,朕不让你去怀来卫,不与你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看起来似乎在疏远你,也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身子往后一靠,明成祖淡淡的道。 “皇上早就看出来,赵王心怀不轨?” “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奏折居然可以直接出现在朕的御书房,只怕朕的身边,也需要好好的清理一番了。大兴县令的奏折,看似为民着想,可绕着弯子,无非就是想指责你的不是。你现在,就是朕手中让所有奸臣瑟瑟发抖的冰冷利器,若是朕弃用了你,对谁最有利?”明成祖反问道。 “朝中奸臣?”肖尘试探着回答。 “不。”明成祖轻轻的摇了摇头,“而是朝中奸臣幕后指使人,是赵王,是朕的皇子。朕心痛啊!” 说着,明成祖一只胳膊放在案几上,撑着脑袋,看起来极度的失落。 看着曾经叱咤天下,统治大明几十年之久的明成祖这幅模样,肖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劝慰。 换作任何人,敢对皇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一定会遭受皇上的雷霆打击。可是,对方是皇子,是皇上一点点抚养长大的亲儿子。这种被反噬的心痛,肖尘能理解,但无法安慰。 盏茶功夫,明成祖似乎缓过了神,坐直了身子,缓缓看向肖尘:“这错乱散,中毒的症状是什么?” “回皇上,这错乱散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之初,会心情烦躁无故发火。到了中期,神经错乱,行事没有规章可循。最后,会丧失理智,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双拳抱起,肖尘严肃的道。 “疯子?好好好。。。”明成祖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就从明天开始,朕就依着赵王的心愿,做一个称职的疯子。” 肖尘一楞,心中很是不解的道:“皇上的意思是?” “这错乱散,你并没有发现,朕已经中毒。”盯着案几上的布包,明成祖的眼中,隐隐露出一丝狠厉。 “现在是‘狩猎’刚刚开始,异国使节都还在怀来卫观摩我大明军队的同时,更是注意着皇上您的一言一行。要不,咱回了京城,再‘中毒’可好?”肖尘瞬间明白了明成祖的想法。 “有着异国使节在场的时候,朕有分寸。若是现在没有一点中毒的表现,朕只怕,朕的好儿子会失望。”明成祖冷冷的道。 看着心意已决的明成祖,肖尘点了点头。 若是不将隐匿在朝中,赵王的势力尽数的引出来,全部拿下,这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也是让皇上寝食难安的一块心病。 怀来卫,朱高燧的住处,一片欢声笑语。 偌大的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食。陈年的老烧酒,更是在旁边放了两坛子。 朱高燧坐在上位,一副主人公的模样。 周边坐着几名文官打扮的人,旁边还有几名武将。 一名武官端起酒碗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的看向朱高燧:“王爷这次随同皇上主持‘狩猎’,辛苦了。小人敬王爷一碗。” 说着,也不等朱高燧发话,直接一口将碗里的烧酒一饮而尽,坐了下去。 “将军带领的土狼兵,无论是士气还是战力,都给大明脸上贴了金,让那些异国使节看的口瞪目呆。我这一碗,敬将军,也敬所有的土狼兵将士。”说着,朱高燧也爽快的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随即放下酒碗,抬起衣袖,抹了一下下颚残留的酒水。看起来异常的豪爽,没有丝毫的王爷之态。 “王爷好气魄。”众人纷纷附和着,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哪里。”朱高燧大手一摆,“有你们在前方奋勇杀敌,保家卫国,才有大明的繁荣昌盛。我虽然人在京城,可始终是关注着土狼兵的粮草,军饷问题。关于土狼兵偶尔发生的军饷拖欠问题,回京之后,我一定奏明父皇,催促朝廷,以后决不允许此类情况的发生。” “谢过王爷。”听闻此话,几位武将同时站了起来,抱拳向着朱高燧行礼。 “坐,大家都坐。”朱高燧双手向下摆了几下,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一名文官站了起来,端起手中的酒碗,看向上首的朱高燧道:“作为户部的人,今天我在这里也像王爷表个态,以后土狼兵的军饷,一定紧着发,绝不拖欠。” “哈哈哈,等着就是大人您的这句话,来来来,干了。”朱高燧也端起酒碗,和那文官碰了一下,又是一饮而尽。 身后一身护卫打扮的张老,看着桌间的杯光交错,一言未发,静静的站立着。 时至深夜,酒席终于散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几名武官,已经喝的是酩酊大醉,嘴里一遍遍的说着感激赵王的话语,被手下搀扶着相继离去。 而几名文官,不胜酒力,早已喝的不省人事。 朱高燧只得安排了几名护卫,将他们一一送回了住处。 看着众人彻底的离开,朱高燧从怀里又摸出一粒药丸,抬头放进了嘴里。喉咙涌动了几下,干咽了下去。 回头,看向身后的张老,笑着道:“张老的这千杯不醉药丸,药效还真是厉害。” 张老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而是有点疑问的看着朱高燧:“王爷,今日去土木堡,可有进展?” 朱高燧一怔,随即拍拍自己的腰间,微微一笑:“空空如也。” 第335章 朝臣分派别 “殿下,您有多久不曾到过皇上寝宫了?”看着一脸得意的朱高燧,张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兴奋。 “张老的意思是?”朱高燧一愣,感觉张老如此严肃,应该是有话要说才对。 手扶着腰间佩刀刀柄,张老缓缓的向前走了一步:“殿下不觉得,这错乱散,投放的有点太容易了么?” “张老想说,是父皇故意给我这个机会?”朱高燧脸色一变,顿时有点忐忑不安起来。 若是说,这只是父皇考验自己的一次机会,那么自己不单是交了白卷,更是有可能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 摇了摇头,张老道:“不是说皇上已经发觉,我只是总感觉,殿下第一次进入皇上行营就得手,有点太简单了。那可是东厂负责的皇上行营,不是普通的地方。” “嗨,你差点吓死我了。”朱高燧用手掌抚摸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东厂,负责土木堡的安全,父皇行营,里面来回忙碌的,还是宫里带来的那些太监。我是父皇唯一带到怀来卫的皇子,他们怎会怀疑。再说了,这错乱散粉末极细,土木堡四周都是沙地,刮点风,沙尘扑到父皇的龙床上,也属于正常。不会有人发现的。” 张老点点头:“殿下说的也有道理,可能是我多虑了。这错乱散,从肌肤侵入,药效发挥很是缓慢,这段日子,殿下还是要沉得住气才行。”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父皇偏殿的香炉里,我也撒下了错乱散。只要药性一发作,父皇脾气就会大变。到时候,我在让人在肖尘耳边煽风点火一番,就不怕他们闹不起来。”朱高燧仰起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那就好。”张老呵呵笑了一下,双拳抱起,“那属下就先预祝殿下,旗开得胜,登顶大统。” “借张老吉言,我若是真的登顶大统,就将锦衣卫和东厂合二为一,交于张老统领。”朱高燧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已经看见自己身着龙袍,坐在了金銮殿上,号令天下。 “属下先谢谢殿下了。”张老躬身又是一礼。深邃的目光中,却藏着淡淡的一丝鄙视。 而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房子里,住着礼部来的官员。 礼部尚书王昌连,眉头紧锁,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旁边的礼部侍郎兼顺天府尹陈崿,拖着他那瘦小的身子,一脸兴奋的在房间里忙活着。 将桌上的茶碗反过来,又从王昌连带来的茶叶罐里拿出茶叶放了进去,转身提起火炉上的热水壶,开始泡茶。 “今天,这土狼兵,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啊。那漫天飞舞的箭雨,生生将一面山坡的密林,瞬间毁去。”一边倒着茶水,陈崿一边笑着说道。 很显然,他还沉浸在今天土狼兵的表演之中。 “那当然。这次怀来卫‘狩猎’,皇上也是筹谋了好久,若是一般的军队,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调到怀来卫参见表演。”看着兴奋的陈崿,王昌连接了一句。 “兵部尚书洪天仁,我还没见过他身披铠甲的样子呢。没想到,这铠甲加身,依旧老当益壮啊。只看一眼,就能想象的出,当年他跟随皇上南征北战,也应该是一名勇将。”将泡好的茶碗往王昌连跟前一推,陈崿开始给自己的茶碗里加热水。 “陈大人说笑了,六部里面,兵部当属第一。拥有强大的军队,才可以有底气的说话。这兵部的位置之重要,皇上心里可是清楚得很。按理说,六部乃是朝廷的中央部门,事务繁琐,都应该由有学问的文官担任,可唯独兵部,皇上一直坚持从军队中选拔人才。这洪天仁,跟着皇上征战了一辈子。在朝堂之上,身着二品大员礼服,可实际上,是妥妥的一员猛将啊。有勇有谋,皇上将兵部交给他,多年来,一直不曾换人。”端起陈崿泡的热茶,王昌连轻轻的抿了一口。 “说实话,当初皇上提起‘狩猎’一事的时候,我心中也不抬赞同。集合十万军队,劳民伤财,只是为了表演一下,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还不如用这些银两,扩充一下大明军备。而今天看来,皇上的这一决策,英明无比。不但振奋了大明国人的士气,更是将那些异国使节的眼珠子,几乎都给惊的掉了下来。”端起茶碗,陈崿大声的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感慨。 “皇上的英明,岂是我们这些人臣可以猜透的。多年来的征战,大明的军队,打出了自己的国威。可是,总有一些宵小之国,对大明疆土虎视眈眈。不过,人家没动,朝廷也不好出手教训。皇上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狩猎’的活动,将大明最优秀的军队,最强悍的战斗力,展示给他们看。其实,说白了,这也就是一种威慑。”王昌连笑着说道。 “我觉着,所有的军队表演完毕之后,皇上应该将东厂也拉出来给他们看看。”陈崿喝了一口茶水,朝着王昌连挤了挤眼睛。 “东厂?东厂有什么好看的?”王昌连笑着问道。 “东厂,当然是看肖尘啊。朝中传言,那家伙一人斩杀了八百大兴商会的武装人员,我是怎么都不信。若是他能在这里,当面表演一下,我才相信他真的有传言中那么厉害。”陈崿嘿嘿笑着。 王昌连摇了摇头:“你呀,别的不说,这八百活人从哪里去找?再说了,就算是有八百活靶子,可这‘狩猎’活动,乃是对外友好表演,弄得血淋淋的,就偏离了活动的最初目的了。” “咦,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陈崿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我今天一天,好像在皇上的身边都没有发现肖尘的身影。按理说,这种场合,皇上那么器重他,应该让他露面才对,难道,皇上将他雪藏了?” 听闻陈崿这样问起,王昌连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今天,皇上一直将赵王带在身边,下午时分,又吩咐他招待一下土狼兵的将士代表。依我看来,肖尘的处境,可能真的不妙了。” “看着赵王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来气。可皇上的决定,我们作为人臣,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希望肖尘不要意气用事,弄得天下大乱就好。” 陈崿的眉宇间,也带着深深的担忧。 第336章 明成祖病倒 晨曦初透,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一夜辗转未眠的明成祖,缓缓坐起了身子,伸手轻轻拉开了龙床前面的围帐。 听见声音,外面靠在柱子上打盹的王小四,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抬起衣袖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急忙凑了上来。 “皇上,您醒啦。”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问道。 看着王小四那右脸上在肩头压出的痕迹,明成祖道:“你在外面站了一宿都没睡?” “皇上一宿都没睡好,来回的翻着身子,奴才怕您召唤,就一直在旁边候着。”王小四道。 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的点点光亮,明成祖用右手轻轻揉捏着自己的额头:“回去睡觉吧。今天你不用陪朕去怀来卫了。” “皇上,要不您再睡会吧。天色刚亮,距离‘狩猎’时间尚早,还可以睡个囫囵觉的。”王小四急忙说道。 “不睡了,就是睡,朕也睡不着。朕头疼的厉害,你去找小林子过来给朕揉揉。”斜着身子,明成祖又重新躺了下去。 “皇上头疼?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看看?”听见皇上龙体欠安,王小四心中一阵紧张。 躺在床上,明成祖轻轻的摆了摆手:“不用了,就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叫小林子来,完了你去睡觉,今天不用陪朕了。” “是。”王小四躬身轻轻退了出去。 盏茶功夫,林尚礼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王小四并没有去睡,依旧跟着又一起进了皇上寝宫。 走进寝宫,看着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的明成祖,林尚礼二话没说,将右手的衣袖往后一拉,就将手背放在明成祖的额头上。 “朕没病。就是没有休息好,一宿都在想着事情,这会头疼的厉害。你给朕揉揉。”睁开眼睛,明成祖轻声说道。 “是。”林尚礼踮起脚,就势坐在了龙床上,双手在明成祖的额头连同太阳穴,开始轻轻的按摩着。 看向旁边一脸紧张的王小四,林尚礼道:“去,那个热布巾过来,给皇上擦擦脸。” 王小四点点头,又匆匆跑了出去。 “皇上,要不,今天让‘狩猎’先暂停一天?”林尚礼一边按摩着,一边轻声问道。 虽然他知道,天塌下来,这怀来‘狩猎’皇上都不会让暂停。可皇上目前这个状态,又如何继续参加活动。 “不行,绝不能暂停。”闭着眼睛,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要不,不暂停也行,您就不要去了。”林尚礼又劝道。 “大明军队的‘狩猎’活动,自己的皇帝不去,不是让天下人,让那些异国使节笑话么?”明成祖轻轻的摇了摇头。 “可是,您现在这样,奴才担心。。。” “担心什么?放心吧,真心里有数,朕挺得住。”明成祖打断了林尚礼的劝说。 说话间,王小四手中拿着热布巾,急急的跑了进来。 接过布巾,林尚礼在明成祖的脸上轻轻的擦拭一遍,然后对折起来,放在了明成祖的额头上。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皇上,赵王殿下已经到了大殿外,说是接皇上去怀来卫参加‘狩猎’。”大殿门口值守的老太监,躬身禀报道。 “让赵王在外面候着。”林尚礼没好气的道。 昨个,就早早的来接皇上,意思一下就行,今天怎么又跑来了。 就是想表现,也真诚一点么。没看皇上多大年龄了,这么早跑来,哪里是尽孝,分明是催命么。 “赵王也是好心,专门从怀来卫赶过来接他的父皇,让他进来吧。”闭着眼睛,明成祖轻声说道。 “皇上,奴才给你按摩,您就闭着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会。现在距离狩猎开始还有段时间,让赵王在外面侯着吧。”林尚礼努力的劝慰着。 一宿未眠,若不趁机打个盹,按照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看,一会去参加‘狩猎’活动,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无妨,难得他有这份孝心,让进来吧。”明成祖缓缓的道。 林尚礼脸上带着一丝不愿,却只能朝着老太监点点头:“让赵王进来。” 明成祖静静的躺在床上,享受着林尚礼的双手,对额头那沉重的压抑感所带来的片刻缓解。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上金属的摩擦声,由远而近。 门帘被掀开,赵王朱高燧那高大雄伟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父皇,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一脸的焦急与担心,朱高燧扑到了明成祖的龙床前。 “燧儿,你来了。”睁开眼睛,明成祖有气无力的招呼了一声,看向朱高燧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皇帝的威严,满满的全是慈爱。 “太医,太医呢?父皇病成这个样子,你们不知道将太医叫来么?”豁然回头,朱高燧朝着身后的王小四大发雷霆。 明成祖淡淡一笑,轻声道:“不要怪罪他们,是父皇不让叫太医的。父皇没事。” “父皇,看着您病成这个样子,孩儿着急啊。”朱高燧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龙床边上,双手贴着褥子,将明成祖身上的被子,往身子底下推了推,似乎是害怕自己的父皇着凉一般。 “咳咳咳。”明成祖痛苦的咳嗽了几声,“昨晚,父皇一宿都没睡好。总感觉心里烦躁异常。早上,到了起床的时候,头又沉重的厉害。父皇真的老了啊。” “不会,父皇怎么会老,父皇要活一万岁呢。虽是三月,可气候依旧寒冷,父皇恐怕是受了风寒。”朱高燧似乎已经六神无主,满眼焦急的说道。 双手更是没地方放一般,在龙床上摸索着,将被子使劲的往明成祖的身下推。 “父皇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今天,恐怕是真的不能去怀来卫了。刚好,就由你去替父皇主持今天的‘狩猎’活动吧。”明成祖道。 朱高燧用力的点点头:“父皇放心,孩儿一定不辜负父皇的厚望。” “去吧,‘狩猎’开始的时间快到了,别让那些异国使节笑话我们大明。”明成祖微笑着,轻声说道。 闻言,朱高燧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着明成祖就是一礼:“孩儿去了,还请父皇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不要说父皇病了。”明成祖又叮咛了一句。 第337章 你还不下马 看着朱高燧转身离去,坐在明成祖身边,按摩着对方额头,始终一言未发的林尚礼,心里打起鼓来。 不管自己刚才如何劝说,皇上都要坚持去怀来卫,为何突然间,又对赵王说,自己已经起不来了。而且还让赵王替他主持今天的‘狩猎’活动? 皇上的这种突然变化,与以往完全不同。 即便是以前,皇上看见赵王,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为何今天,慈祥的没有了一点皇帝的该有的模样? 若是说,皇上这么快就原谅了赵王之前所犯的过错,已经重新在心里接纳了他,林尚礼死活都不会去相信。 可今天这种场面,就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又该如何去解释?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说,皇上的身体,真的已经不行了? 想到此处,林尚礼心中一阵紧张,按在明成祖额头的双手,也不由得颤抖了几下。 “皇上,要不奴才宣太医进来看看吧?!”看着明成祖那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林尚礼心里越发的紧张。 “不用,你就这样按着,朕睡一会。”明成祖的声音,瞬间又恢复了帝王那种不容反驳的语气。 林尚礼心里一阵哆嗦。 皇上并没有虚弱到刚才的那步田地,皇上在向赵王示弱!。。。 能让大明皇帝不惜装病,赵王,到底对皇上产生了多大的威胁? 双手按在明成祖的额头,林尚礼却是不敢再问。 就这样静静的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负责御膳房的太监站在吗,皇上寝宫的门口,朝里面不时的张望着。 林尚礼的双手,依旧在皇上的人额头按摩着。朝着一边候着的王小四努了努嘴,示意他过去问问。 王小四会意,轻轻的向着门口走去。低声交谈了几句,缓缓又走了回来。 林尚礼抬头,问询的目光看向王小四。 “御膳房的早膳,已经热了好几次了。他们询问,是继续给皇上热着,还是开始做午膳。”弓着身子,王小四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以免打扰到皇上的休息。 “皇上一宿没睡,此刻刚刚入眠不久,应该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你去让御膳房做午膳吧。记着,今天的午膳,清淡一点。皇上不舒服,口味太重难以下咽。”双手依旧在明成祖的太阳穴揉捏着,林尚礼低声吩咐着王小四。 “等等,”明成祖缓缓睁开了眼睛,“朕睡够了,小林子,伺候朕更衣沐浴,然后用早膳。” “皇上,您才睡了一个时辰,要不您再睡会?”林尚礼伸手,在缓缓起身的明成祖后背扶了一把。 “这一个时辰,有你的按摩,朕睡得很踏实。不睡了。”说着,明成祖已经坐了起来。 林尚礼急忙看向王小四:“去吩咐御膳房,将早膳准备好,皇上要用膳。”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寝宫。 看见明成祖现在饱满的精神状态,林尚礼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地。 拿过一边衣架上放着的龙袍,开始替明成祖更衣。 。。。。。。 十里之外的怀来卫,广场周围已经是人山人海。 土狼兵昨天精彩的“表演”,已经传遍了京城周边的所有地区。凡是有点闲时间的百姓,都已经半夜起身,向着怀来卫的方向赶来,只为一睹大明军队强大的战斗力所带来的震撼画面。 距离怀来卫近的,已经将广场周围的“有利地形”占据。而距离远的,还在通往怀来卫的官道上,急匆匆的赶着路。 土狼兵的“狩猎”,一共持续五天。 广场上,军容严整的土狼兵,已经集合完毕,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作为“狩猎”总指挥的兵部尚书洪天仁,依旧一身战甲加身,手持青龙偃月刀,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看向土木堡的方向,神情庄重而且恭敬。 六部的大员,也已经按照昨个的位置,在看台上就位。 礼部尚书王昌连,也一一招呼着各国使节,按照各自的位置,相应坐下。 土木堡通往广场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走来。 尽管彩旗飘飘,可所有人却不禁纳闷起来。 这是皇上的仪仗队没错,可中间却没有一身金黄龙袍,不怒自威的明成祖。 只有一身铠甲的赵王,被仪仗队围在中间。 “怎么不见皇上?” “这赵王,不是去土木堡迎接皇上了么,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今天,才是‘狩猎’的第二天,皇上就不到场了么?” “你们看,这是皇上的御用仪仗队。看来,今天皇上准备让赵王殿下主持‘狩猎’活动了。” “这是皇上在栽培赵王啊。” “可不是,这么隆重的场合,让赵王替代自己主持‘狩猎’活动,皇上的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可别说,这赵王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气质,都和皇上很是相似啊。” “表面看起来,确实很是相似。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皇上的才能与气魄。” “唉,这些,和我们百姓虽然息息相关,但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事情。” “我们还是静下心来,观看今天的‘狩猎’活动吧。” “。。。。。。” 广场周围一片议论纷纷。 看着徐徐进入广场的皇上御用仪仗队,兵部尚书洪天仁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双腿一夹,驾驭这胯下军马,就向着赵王走去。 距离仪仗队三丈的时候,洪天仁停了下来。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往马鞍上一卡,双手抱起,对着朱高燧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中之礼。 “赵王殿下,皇上为何没有来?” 虽然已经行了军礼,但这洪天仁的口气,怎么听,都像是在质问自己。朱高燧眉头微皱,心中很是不悦。 “皇上口谕。”看着洪天仁,朱高燧淡淡的念出了四个字。 马背上的洪天仁,急忙双手抱起,再度行礼。同时恭敬的低下了头。 “怎么,听见皇上口谕,你不下马?”朱高燧的声音冰冷起来。 “皇上规定,‘狩猎’期间,所有将士见了他,都不必下马行礼。”洪天仁一怔,急忙解释道。 为了彰显“狩猎”行动的重要性,明成祖提前已经宣布,“狩猎”期间,所有将士见了皇上,不必下马行礼。 这道旨意,不但所有将士知晓,观众席上的所有朝廷大员,异国使节,都已经知道。 “你是武官没错,可你不要忘了,你还是兵部尚书。还不下马?”朱高燧巨大的呵斥声,传进了广场以及周边所有人的耳朵中。 第338章 朱高燧翻车 整个广场,瞬间一片安静。 堂堂兵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狩猎’活动总指挥,被人当着数万人的面,呵斥着。 即便是皇上,在这种威严而庄重的场合,也一定不会这样呵斥自己的部下。 毕竟,看台上方,可是坐着许多的异国使节。 能被安排来大明的使节,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精明过人。 看见此刻的这种场面,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虽有惊诧,更多的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大明王朝自己出洋相。 隐藏在护卫队伍里的张老,也是不由得摇了摇头。赵王这种小人得志的架势,注定成不了大事。 看台上的朝中大臣,也是一个个沉默不语,静静的等候着事态的发展。 今天,原本应该亲自到场的明成祖并没有来,赵王朱高燧,却是在御用仪仗队的簇拥下,一个人来到了怀来卫。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众人不得而知,只想知道,皇上的口谕到底是什么。 听闻朱高燧的话语,洪天仁一愣。 对方说的没错,自己虽然身着铠甲,可依然有着兵部尚书这层身份。 兵部尚书,乃是绝对的文官。听闻皇上口谕,必须下跪行礼。 而之前皇上刚刚宣布,所有参加‘狩猎’的将士,见了皇上都不需行礼,这一道口谕,若是下马行礼,岂不是有违圣意? 作为跟随了皇上几十年的老将军,坐了几十年兵部尚书的老朝臣,洪天仁早已经是人精一个。 在数万人的注视之下,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嗖”的一声脱手而出,插在了旁边的沙土地上。 一阵哗啦啦乱响,又将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往马背上一方,才纵身一跃,跳下了胯下军马。 双拳一抱,“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在了地上,恭敬的道:“兵部尚书洪天仁,恭迎圣谕。” 恭敬的态度,让人无可挑剔。 口中的言辞,却是向众人表明,自己迎接的是圣谕,而并非眼前之人。 “大胆。”朱高燧又是一声暴喝,脸红到了耳根,俨然已经恼怒成羞,“作为此次怀来卫‘狩猎’的总指挥,你临阵脱掉铠甲,是准备不干了么?” 面对朱高燧的指责,看台上的朝中官员,也纷纷摇起了头。 这洪大人,即便是心中再不情愿,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身上的铠甲,行为就是有点不妥。 洪天仁双膝跪在沙地上,缓缓抬起了头,双拳一抱,恭敬的道:“赵王殿下,皇上不日前刚刚宣布,所有参加‘狩猎’的将士,见了他一律不准行礼。微臣若是身着‘狩猎’总指挥铠甲,下马跪地恭迎圣谕,乃是违背圣意之举啊。既然殿下非要微臣跪迎圣谕,就算是让天下人看微臣的笑话,当众脱掉铠甲,臣也要保证圣旨的威严。” 脱掉军盔的洪天仁,满头白发在晨风中飘起,配上他那掷地有声的洪亮言辞,让人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刚正不阿的老臣,时刻都在维护皇帝尊严的不屈形象。 观众席上,刚才还在为洪天仁捏了一把汗的礼部尚书王昌连,欣慰的点点头,心中也是对这年过花甲的洪天仁,重新认识了一番。 有勇有谋,忠肝义胆! “这么冷的天,让洪大人跪在地上,这赵王,是不是有点过了?” “洪大人年过花甲,是因为皇上信得过,才会让他担任此次‘狩猎’的总指挥。就这么脱掉铠甲,晨风一吹,身体受得了不?” “皇上宣布不用跪,赵王非要跪。他难道不知道皇上之命不可违么?” “以前只是听说他陷害太子,不是很地道。今天看来,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是什么有真本事的人。” “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皇上没来,他带着御赐仪仗队来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是一直被打压着么,这赵王怎么就突然跟在皇上身边了。” “太子入狱,汉王被废,皇上可能要传位于他了。” “我看啊,太子入狱,汉王被废,也一定与赵王脱不了干系。” “别瞎猜,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就是当兵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 即便是昨个亲自接待,好酒好菜相迎的土狼兵,看见这等情形,也忍不住的对着朱高燧指指点点起来。 隐藏在护卫里面,朱高燧的贴身护卫张老,听着耳边隐隐的议论声,再看看眼前不知道如何收场的朱高燧,不由得冷哼一声,在心底道:“朱棣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废物。” “将自己说的这般高大上,难道说,本王要求你跪迎圣谕,是不对了?”眼看自己已经落了下风,朱高燧只得咄咄逼人,争取搬回眼前的局势。 “跪迎圣谕,这是祖训,殿下怎会有错。所以,微臣脱掉总指挥铠甲,跪在地上,乃是对跪迎圣谕这一祖训的肯定。然而,祖训不能违背,圣意也不能违背。这当众脱掉铠甲,微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殿下请勿见怪。” 跪在地上,洪天仁的言辞坦荡自然,毫无可指责之处。 连连失利,朱高燧已经愤怒至极,想要继续发火,后面的张老弯腰在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啪”的一下就弹在了朱高燧的手背上。 “殿下,万众瞩目,大业未成,请注意你的言辞。”压低了声音,张老轻声说道。 听到张老的提醒,朱高燧瞬间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脸上一阵红白交加,努力的寻找着平衡点,来挽回自己失利的局面。 思量片刻,终于找到了可下的台阶:“祖训不可违,圣意一样不可违。洪大人脱掉铠甲恭迎圣谕,虽然有失体统,可顾全了大局。此乃机智之举,本王怎会怪罪大人。” 看着朱高燧瞬间转变了态度,洪天仁一愣,急忙叩谢:“谢殿下明察。” 整个广场,也是一片安静。 朱高燧瞬间收起了自大,这是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轻咳一下,朱高燧挺直了身子:“皇上口谕:朕有些紧要事务处理,今日‘狩猎’一事,由赵王代为主持。钦此。” 朱高燧的声音,传遍了广场内外。 第339章 军民齐狂呼 这次怀来狩猎,一共调集了十万军队。 土狼兵的所有军事科目表演,安排了五天。 除了第一天明成祖出现在看台最中间的位置,接下来的三天,都是由赵王朱高燧代替皇上,主持“狩猎”活动。 随着土狼兵一次次让人耳目一新的精彩表演,众人已经渐渐的将朱高燧和兵部尚书洪天仁,相互冲突所带来的不快忘记。 永乐十九年,三月九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今天是土狼兵的最后一天‘狩猎’表演。表演完毕,土狼兵便会连夜踏上回归的路程,离开让他们名震天下的怀来卫。 天还未亮,整个土狼兵五千零一人,已经在广场集结完毕,开始最后的军事科目操练。 一身铠甲的兵部尚书洪天仁,手提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的骑在马背上,缓缓的走到了正在列队操练的土狼兵前方,静静的注视着这些大明的精英们。 高高的看台上,朝廷的大员,以及各国使节,也逐渐的进入了自己的座位。 按照日程,今天是土狼兵的最后一次表演。众人相互恭维完毕,便纷纷交流着这几天以来,对土狼兵的认识,已经接下来的期待。 三天时间,赵王朱高燧,除了宣布每天的‘狩猎’开始,便一直静静的坐在原本属于明成祖的座位上,似乎竖立自己的形象一般,一动不动。 而周边的朝臣,异国使节,因为没有皇上所带来的压力,反而相互窃窃私语,倒是增进了不少的交流。 今个,大家如同前几日一般,满面笑容的相互招呼,嘘寒问暖。似乎对于赵王来或者不来,已经不太关心了。 即便土木堡通往怀来卫广场的官道上,出现了皇上的御用仪仗队,依旧没有人转头看上一眼。 “咦,这几天,洪大人不是一直在原地等候赵王宣布‘狩猎’开始么,今天怎么主动迎上去了?” 看台上,不知道谁突然冒了一句。 听闻此话,众人也停止了交流,纷纷好奇的向着广场上看去。 广场上,洪天仁整个人伏在了马背上,几乎与胯下的军马融为一体。左手握着马缰,右手的青龙偃月刀紧贴着马肚,扬起一道滚滚的沙尘,向着广场边缘冲去。 “这洪大人,是要去打仗么?” “老当益壮,说的就是他。” “不会洪大人是给大家即兴表演吧?” 看台上的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在距离皇上御用仪仗队还有十丈距离的时候,洪天仁手中马缰猛地一勒。 胯下军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蹄扬起一丈多高,在沙地上蹬出半尺深的蹄印,原地生生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洪天仁,早已双脚一蹬,整个人空中跃出去两丈多远。 落地的时候,双膝下跪,整个上半身,彻底的伏在了冰冷的沙地上。一丈长的青龙偃月刀,也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 “微臣参见皇上。”洪天仁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北方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人群中间,明成祖身穿龙袍,身披黑色貂绒披风,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军马上,笑呵呵的看着伏在地上的洪天仁。 “你这是跑热了,想趴在地上凉快么?快起来。” “谢皇上。”有点激动的回了一声,洪天仁方才将躺在地上的青龙偃月刀拿在手中,缓缓站了起来。 “朕不是说了么,‘狩猎’期间,所有将士见朕不拜,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明成祖笑着问道。 “皇上已经三天没来主持‘狩猎’了,臣想念皇上,有点情不自禁。”站直了身子,洪天仁有点尴尬的道。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就刚才那架势,朕还以为遇到什么强大的敌人了。”双手扶着马缰,明成祖哈哈大笑了起来。 “臣几日不见皇上,有点六神无主。今天看见皇上的身影,只想着参拜,还请皇上恕罪。”说着,洪天仁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恕罪,你何罪之有?刚才这架势,等于是给看台上的那些异国使节做了个额外的表演。让他们知晓,我大明将士,即便是满头白发,依旧可以怒斩乾坤。起来,上马。” “是。”洪天仁高声应道。转身一跃,轻轻的落在了远处的马背上。 看见明成祖,整个土狼兵的士气大振。 一个个停下操练,扬起手中的弯刀,振臂齐呼:“万岁,万岁!” 而周边的百姓,以及看台上的朝中官员,似乎也被鼓舞一般,跟着土狼兵的口号,一起高呼万岁。 整个广场,一瞬间似乎已经沸腾。 “万岁!” “万岁!” 跟在明成祖身后的赵王朱高燧,坐在马背上,一脸铁青,将头看向一边。 而隐藏在赵王护卫里的张老,面无表情,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明成祖抬起双臂,向着周围挥了挥,缓缓下压。 而周围的人群,看见明成祖的手势,也渐渐不再高呼,一脸兴奋的平息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因为一些急事需要处理,朕一连三日缺席了‘狩猎’活动。今天是土狼兵最后一天的表演。表演完毕,他们将踏上归程,继续守卫大明的大好河山,随时迎接那些对我大明疆土虎视眈眈的宵小之辈。所以,紧急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朕就赶来了。朕要迎他们来,送他们走。因为他们是大明最优秀的军队之一,值得朕的迎送。” 看着军容整齐,精神抖擞的土狼兵,明成祖用力的挥了挥手。 “守卫大明,万死不辞!”土狼兵响亮的口号,在广场上回旋,回应着皇上对他们的期待。 看台上,帖木儿国使臣扎依木,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大人,这大明皇帝不简单啊。不但百姓敬仰,连军队对他个人,也是崇拜至极。”旁边的副使附在扎依木耳边,低声说道。 “军队有着极高的战斗力,皇帝有着极高的威望,这样的朝廷,是可怕的。回头,我要禀报帝国,对待大明的态度,恐怕要变一变了。” 紧紧的盯着广场上的一幕,扎依木道。 第340章 双腿有何用 京城,东厂大牢。 围墙下,太子朱高炽坐在一个装着两个大木轮,两个小木伦的椅子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挺拔的腰背,棱角分明的脸庞,帅气无比。 和之前那个肥胖的连走路都需要他人搀扶的形象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抓了一把面前桌子上的南瓜子,眼睛半眯,将一颗瓜子送进了嘴巴里。 在朱高炽的两边,个放了一个宽大的门板,上边分别躺了两个人。 各自用胳膊当着眼睛,长长的躺在门板上,吸收着眼光的温暖。 虽然脸被遮挡了一大半,但那一身东厂役长的装束,分明告诉大家,这就是十三役役长段天明和大牢役长杜少勤那俩货。 “杜役长,这门板躺着有点硌身子,要不,把你的铺盖拿来铺上。”段天明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 “这是厂公大人和肖尘不在,咱俩猴子称大王呢。他们若是在京城,还想要铺盖,这床板我都不敢躺。”双手遮挡着太阳,杜少勤怼了一句。 “瞧你那出息,晒个太阳都不敢。厂公在的话,应该不允许我们这样晒太阳,可你说肖尘不会这样,那就抬举他了。若是他,早就将铺盖搬出来了。”晒得浑身发热,段天明干脆坐了起来,也从旁边的桌子上,抓了一把南瓜子。 “不过呢,我们这是陪着太子晒太阳,促进骨头生长。为了太子的安全,可得时刻守护在太子身旁。”看了一眼闭目嗑瓜子的朱高炽,杜少勤没皮没脸的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段日子,按照肖尘的吩咐,朱高炽还是不能吃肉。 不过水果啊,瓜子啊这些零食,可是供应的很充足。只要天晴,每天三个时辰晒太阳,这是雷打不动的“必修课程”。 不知道是热了,还是瓜子吃的有点口渴。朱高炽将手中的瓜子放回了桌上,左右各自看了一眼:“一天了,你们就给我喝了一碗水,能不能再倒一碗?” “可以,当然可以。肖尘说了,这开水一定要紧着您喝。”杜少勤站了起来,拎起旁边的热水壶,就将朱高炽面前的茶碗,加满了白开水。 然后又给自己和段天明的茶碗里,换了茶叶,加上了开水。 嗅着那两茶碗飘出来的茶香,朱高炽有点讨好的看向二人:“你们这是什么茶叶啊,闻起来很不错。” “这是我们在杭州办案,顺便带回来的,叫西湖龙井。”伸了个懒腰,段天明也坐了起来,伸手将桌子上的茶碗端在手中。 “我这喝白开水也有一段日子了,能不能给我也泡一碗茶?”脸上带着微笑,朱高炽试探着问道。 自从进了这东厂大牢,自己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犯。想吃的不能吃,想喝的不能喝。所有的一切,都得完全照着肖尘的意思来。 朱高炽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一直坚持着,并没有在肖尘离开之后,过多的为难段天明和杜少勤。 但今天的这茶香,实在是太诱人了,朱高炽心中有一种非常想喝一碗的强烈冲动。 “殿下,您忍忍吧。没有肖尘的话,我们绝对不敢随便给你胡乱吃喝的。”段天明抿了一口茶,还故意将嘴巴砸吧了几下。 似乎没有声音,就体现不出这西湖龙井到底有多香。 知道段天明很是服从肖尘的命令,不会轻易打破规矩,朱高炽又将脑袋一转,看向了旁边的杜少勤。 “杜役长,要不,给我茶碗里放两片茶叶,我不多要,就两片,怎么样?” “殿下,我知道这白开水没味,喝下去只是个涨肚子。可你的脚腕还没有彻底的恢复,要不,先吃一个苹果解解馋吧。”说着,杜少勤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递向朱高炽。 “两片茶叶,都不舍得,你还真是小气。”朱高炽将头扭向一边,压根不看杜少勤递来的苹果。 “殿下,真不是我小气。等您腿伤彻底恢复,您想吃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即便是南方的香蕉,荔枝,只要您想吃,我都可以专门跑过去给您运回来。”杜少勤急忙说道。 按照肖尘的意思,太子腿伤恢复,就会重回东宫。 日后,也必定是大明大统的继承人。 现在得罪了他,日后他若是给自己小鞋穿,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两片茶叶都不舍得给我,说什么香蕉,荔枝呢。”朱高炽笑了起来,“好了,不为难你们了。父皇去往怀来卫,主持‘狩猎’,也有好几天了,有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听见朱高炽提起怀来卫的事情,段天明脸上的得意渐渐消失,将手中的茶碗,也放在了桌子上,不再继续品尝。 看着段天明的变化,朱高炽不禁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么?” 自己呆在这东厂大牢里,如同一个瞎子,聋子一般,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所有的消息来源,就是杜少勤和段天明的嘴巴。 而听自己问起怀来卫的事情,刚才还得意的品茶的段天明,脸色突变,使得朱高炽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身体不好,一连三日都不曾到过怀来卫参加‘狩猎’活动。”坐在门板上,段天明轻声说道。 “什么?”朱高炽一着急,双手扶着“轮椅”的扶手,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在京城的日子,不管多累,父皇都不曾说一日不上朝。这刚去了怀来卫,就三日不参加活动?父皇是真的病了吗?” “殿下快坐下,您现在的脚腕,还不能直接站立。”一旁的杜少勤,早已扑了过来,将朱高炽重新按回了“轮椅”之上。 “父皇病了,我却不在身边,我心里着急啊。”扬起拳头,朱高炽在面前的桌子上,“砰砰砰”的使劲砸了起来。 “此去怀来卫,皇上身边有太医跟随。厂公大人和肖尘也都在身边。六部大员,也跟去了一部分。殿下放心,有这么多人照顾皇上,不会有事的。”按住朱高炽胡乱在桌面砸着的双手,杜少勤宽慰道。 看向段天明和杜少勤,朱高炽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你们可不可以将我送往怀来卫去,我要去看父皇。” “不行,你需要养伤。”杜少勤轻轻的摇了摇头。 “父皇生病,我却不能去看望。要这双腿有何用。”朱高炽举起右手,手掌握成拳头,就要向自己的腿腕砸去。 第341章 记恩于心底 一直以来,在朱高炽的心中,明成祖就是自己的天。 虽然在朝中,自己和父皇有些观点上的冲突,但父子间的感情,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而有所冲淡。 至少,在朱高炽这方面,从来没有过。 而今,父皇已经年逾花甲,到了怀来卫,竟然连病三日。而自己,今天才知晓。 父皇勤于朝政,这三天不能参加‘狩猎’,应该是病得不轻。作为长子,在父皇生病期间,不能陪在身边,朱高炽心如刀绞,心疼而又愧疚。 旁边的杜少勤,一把就将朱高炽的右臂抱在了怀里:“殿下,不可。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大明还仰仗着您啊。您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听见杜少勤的话,朱高炽的右臂渐渐放松,整个人往椅子的后背上一靠,两行清泪,夺目而出。 段天明转过身,淡淡的道:“殿下可知道,在皇上没去参加‘狩猎’的时候,这狩猎活动,是由谁继续主持么?” “除了兵部尚书洪天仁洪大人,还会是谁。”朱高炽双眼无光,轻声说道。 “呵呵,殿下一定想不到,主持‘狩猎’行动的,并不是总指挥洪大人,而是赵王。”段天明站了起来,静静的看向朱高炽。 “什么?是赵王?这不可能。”根本不相信这话,朱高炽缓缓的摇着头,“父皇都不允许他上朝,怎会带他去怀来卫,更不会让他主持‘狩猎’活动。” “呵呵,殿下来到东厂大牢,也有些日子了。这外面发生的许多事,您还不知晓。赵王现在可是神通广大,挑拨的皇上对肖尘现在都不理不睬的。依我看来,这次皇上生病,多半与那赵王有关。”段天明冷冷的道。 怀来卫传回来的消息,自从皇上在怀来卫出现以来,从未见肖尘露面。 倒不是说,段天明担心肖尘的安全。凭借肖尘的伸手,任何人想给他用强,只怕是自讨苦吃。 可对于大明王朝,肖尘却是忠心耿耿。 段天明担心的是,皇上已经选择倾向于赵王一边,开始冷落肖尘。 毕竟,不管什么理由,肖尘可是拿掉了二皇子汉王的右手啊。 打断骨头连着筋,皇上因此而迁怒于肖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与赵王有关?你是怀疑,赵王从中做了手脚?”朱高炽一脸惊诧的问道。 自己这个弟弟,虽然脾气不好,但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忤逆的事情吧。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不过他能主持‘狩猎’一事,显然也是得到了皇上的许可。最主要的是,肖尘有可能也被皇上冷落了。这样看来,皇上答应肖尘,在你未出东厂大牢之前,不考虑重立太子的事,也不一定还作数。”段天明越说,越感觉到危险的临近,整个人的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就算是父皇要立赵王为太子,也没有什么。都是父皇的儿子,他也有继承大统的权利。但是,他若是敢对父皇做出忤逆的事情,我朱高炽今生一定与他周旋到底。” 朱高炽额头青筋暴起,俨然这个大家公认的“老实人”,也暴怒了。 “肖尘为了殿下你,才砍掉了汉王的右手,让他打消争夺嫡位的念头。正因为如此,触怒了皇上。而今,肖尘被冷落,赵王得宠,唯一能够改变这种情况的,只有殿下你了。”段天明道。 “嗯。”朱高炽点点头。 父皇之所以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的形象。 而今,自己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赵王相对于自己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 自己乃长子,又有着多年的监国阅历。只要正常的站在金銮殿,父皇就不能废除自己。 朱高炽相信,自己在朝中百官心目中的地位,要高出赵王许多。 再加上自己的那些旧部,重新进驻东宫,才能彻底粉碎赵王的夺嫡阴谋。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肖尘从父皇的冷落中,解救出来。 看着朱高炽点头,段天明道:“尽快的养好伤,所有的事情都还能够挽救,否则的话,一切都会成为空想。殿下刚才的动作,很是危险啊。若不是杜役长及时出手,我们就会彻底的失败。” “我知道了,刚才也是担心父皇,一时间有点冲动。以后不会了。”朱高炽道。 “嗯,”段天明点点头,“太阳已经偏西,我们回去吧。” “走,回去。”朱高炽也跟着道。 段天明走到朱高炽的身后,推着他的“轮椅”,缓缓向着牢房走去。 身后的杜少勤,将二人躺过的门板扶了起来,靠在了围墙上,招呼了一下附近的校尉去收拾其他东西,便向着段天明二人追来。 朱高炽所住的牢房,大门敞开着。 但大门的宽度,不足以让朱高炽身下的“轮椅”通过。 所以,杜少勤才赶了过来,在牢房的门口,两人将朱高炽架起,抬进了牢房。 门口的校尉,也端着一个热水盆,拿着布条个膏药,跟在三人身后走了进来。 “今天又要换药么?”看着校尉手中东西,朱高炽坐在床上,不禁问道。 “现在,是殿下恢复的紧要关头,这药,必须天天换。”说着,段天明已经坐在床边,准备动手。 “你们先换药,我去看看虎骨汤熬好了没有。”杜少勤说着,转身走出了牢房。 看着忙碌的众人,朱高炽心中一阵感动。 在此之前,他对东厂压根没一点好感。 认为东厂,就是父皇用来加强统治的武力工具而已。除了杀人不眨眼,其他的一无是处。 而进入东厂大牢之后,看见肖尘为了自己继承大统,四处奔波。为了彻底粉碎汉王的夺嫡念头,更是不惜得罪了父皇。 现在,肖尘已经身陷险境,东厂的人仍旧继续为自己恢复伤势而努力,这种恩情,朱高炽深深的记在了心头。 就在段天明,杜少勤,包括太子朱高炽,都在为肖尘的处境担心的时候,土木堡行营大门口,出现了一道身着飞鱼服的身影。 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千户柳如风,趁着皇上去往怀来卫的时机,悄悄来到了东厂校尉的身边。 第342章 肖尘反游说 虽然这次,东厂和锦衣卫共同守护土木堡安全。 但锦衣卫,负责的只是外围,土木堡的大门,是不能逾越半步的。 加上最近的传言,皇上已经冷落了肖尘,即便是身为东厂和锦衣卫两大阵营的领导级人物,柳如风想见上肖尘一面,也不得不趁着皇帝出行的时候,来土木堡门口,让东厂校尉前去通报。 看见柳如风,门口的校尉急忙立正行礼道:“柳千户,您这是有事?” 对于柳如风,东厂校尉自然认识,只是,大部分的情况,都是柳如风和带着队伍,在附近巡逻。 而主动来到土木堡门口,这还是第一次。 “紫衣大人在不在?”柳如风左右顾盼了一下。 “在,柳千户需要属下进去通报么?”校尉问道。 “不用,进去告诉他,来锦衣卫行营找我,有要事。”撂下一句话,柳如风转身离去。 土木堡里,肖尘在皇上出发之前,就已经起床。只不过,没有出屋,只是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泡上一杯茶,翘起二郎腿,悠闲的品着。 即便天塌下来,肖尘的性格也不会有多惊慌,更何况,这天还没有塌下来呢。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房门上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进来。”端着茶碗,肖尘应了一声。 “咯吱”,房门被轻轻推开,“肖兄弟,刚才锦衣卫的柳如风千户来到大门口,说让你去找他。” 校尉轻声汇报。 “柳如风?”闻言,肖尘放下手中的茶碗,站了起来,“他没说什么事?” “没有,只说又要事。”校尉回道。 “走。” 柳如风的帐篷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简陋。不过地面上却是铺上了一层帆布,使得整个帐篷里,不再有之前那么大的潮气。 掀开门帘,肖尘笑着走了进来:“看看,这帆布铺上,立马不一样了。” “多谢肖兄弟。”柳扶风急忙抱手致谢。 这地上的帆布,是肖尘回去之后,立马差人送过来的。 别的奢侈品没有,这种隔潮的帆布,东厂还是在出门的时候,准备了不少。 “客气什么,再客气我就拿走了。”肖尘一笑,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 这帐篷里,虽然铺了帆布,但依旧寒冷。柳如风不得已,只得在将帆布分成了几块铺在地上,帐篷中间的那个火堆,继续保留着。 而火堆旁边坐人的,依旧是那几块石头。 坐在了石头上,肖尘回头:“我说柳千户,你好歹也是锦衣卫的千户,给帐篷里弄几个椅子,哪怕是板凳,不是太为难的事情吧?你说你这寒酸的住处,是你不讲究,还是你真的弄不到陈设?” “出门在外,有个睡觉的地就行了。这次锦衣卫出门,带的物资不是很多,我也不想张口。”紧挨着肖尘,柳如风也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你找我,是不是那赵王来过了?”肖尘拿起一根柴火,就开始捅那火堆。 好像除了捅几下火堆,他实在找不到事情做一般。 “嗯,昨晚,已经很晚了,赵王来到了锦衣卫。”柳如风道。 “他说什么?”肖尘淡淡一笑,似乎对于赵王的来到,并不感到意外。 柳如风回头,有点紧张的看向肖尘:“赵王想借助你的力量,和皇上相斗。”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赵王的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赵王说,让我尽量的接近你,替你打抱不平,替你叫屈。”说着,柳如风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小床边,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酒坛子,抱了过来。 “赵王知道你爱喝酒,还专门给我留下了这一坛子。”柳如风道。 肖尘回头,一把将酒坛子拿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 “赵王说,这是陈年的女儿红。”柳如风解释着。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赵王也不容易,竟然连我爱喝酒的这个毛病都知道了。”肖尘笑着,扒掉了酒坛子上的封泥。 一股甘醇的酒香,瞬间飘了出来。 “好酒。”肖尘赞叹了一句,就要端起酒坛子往嘴边送。 “等等,”柳如风拦住了他,从腰间拿出一根银针,就伸进了坛子。 片刻功夫,拿出银针。看着依旧洁白如玉的银针,方才笑着道:“喝吧。” 肖尘也不言语,端起坛子大灌了几口,方才放下,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好酒,至少窖藏十年以上了。” 看着肖尘放下了酒坛子,柳如风一脸不解的看着肖尘:“这酒,是赵王留下的,你就不怕里面有东西?” “有东西,有什么东西?毒药么?你不是刚才都试过了。”肖尘嘿嘿笑了起来。 “我要是不试,你不就直接喝了?”柳如风有点不满的道。 “嗨,”肖尘拿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赵王还指望我和皇上闹矛盾呢,怎么会在酒里下毒。就是要下毒,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说的也是。”柳如风尴尬的笑了起来。 刚才自己谨慎的试毒,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不过,还是很感谢柳千户。你能试毒,说明你还是很在乎我的性命嘛。”肖尘拍了拍柳扶风的肩膀。 “那是自然。肖兄弟所做的事情,虽然有点残忍,但都是为大明朝想。不光是我,锦衣卫里很多弟兄,都对肖兄弟这种敢作敢为的作风,很是钦佩。再说了,赵王作为皇子,争夺大统无可厚非,但他采用的这种方式,我还是很看不惯。”柳如风道。 “成王败寇,有些事情,看不惯也得看着。”双手扶着膝盖,肖尘站了起来,“很感谢柳千户能及时告知我,赵王的打算。也谢谢赵王的好酒,哈哈哈。” “外面传言,肖兄弟已经被皇上冷落。这些,应该都是赵王挑拨的结果。我只担心,他接下来恐怕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柳如风也跟着站了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过,柳千户可是要多叮嘱你自己的人,及时的站好队,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盯着柳如风,肖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锦衣卫我的兄弟们,不会站在赵王那一边的。” 第343章 林尚礼安心 观看了土狼兵最后一场表演,明成祖将他们送上归途,在仪仗队的簇拥下,回到了土木堡。 土木堡的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今天心情不错,明成祖邀请林尚礼和自己一起享用晚膳。 虽然说,今天土狼兵的表演依旧很是精彩,但真正让林尚礼心情好的原因,并不是来自于土狼兵的表演,而是明成祖今天的气色,和前几天相比,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吃,吃。”明成祖给林尚礼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这林尚礼,虽然说是跟随了自己几十年,但一直对自己恭恭敬敬,即便是坐在这餐桌上,也一定是放不开。 “嗯,谢谢皇上。”林尚礼恭敬的点点头,就差站起来给明成祖行礼了。 “别客气。你跟着朕也快二十年了,一直忠心耿耿。今天既然陪朕一起用膳,就放开吃。”明成祖笑着说道。 看着明成祖今天真的心情很不错,林尚礼一直憋在心底的话,涌到了嗓子眼,还是不敢说出来。 手中端着饭碗,对着香喷喷的菜肴,吃的毫无心情。 明成祖怎能不明白,林尚礼要干什么,轻笑了一下:“有什么话,你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一会弄得朕也没心情吃饭了。” 林尚礼拿不准皇上对肖尘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说冷落吧,始终一直让肖尘负责土木堡的安全。说没冷落吧,自从到了土木堡,肖尘就一直呆在土木堡里面,再没有在公共场合出现过。 听见明成祖说,别影响了他吃饭的心情,这到了嘴边的话语,还是没有问出来。 一脸吃了两碗米饭,明成祖放下饭碗,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肚子:“好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一下子吃了两碗。有什么话再不问,朕可就要去休息了。” 对于林尚礼,明成祖拿捏的死死地。 他知道,关于肖尘的事情,这林尚礼能憋这么久不问自己,已经基本上到了极限了。今天,他要是不问出来,晚上睡觉估计都睡不踏实。 “皇上,奴才以为,肖尘作为东厂第一高手,在您外出的时候,应该紧跟在身边才行。毕竟,这外面,可不像宫里那么的安全。”林尚礼终于憋不住了,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不过,没敢直接询问,而是间接的以明成祖的安全问题入手。 “朕的身边,不是还有你呢么?别人不知道,朕可是知道你的身手。再说了,在朕自己卫所的地盘上,还有人敢对朕有非分之想?”明成祖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林尚礼,想问个话,都这么曲里拐弯的。你若是不明着问,朕今天还真的就不正面回答你了。 林尚礼那里明白皇上此刻的心中所想,还以为自己真的问的不够明白一样,不由得狠下了心,低声道:“皇上,外面传言,说肖尘的身上的紫衣,可能穿不了多久了。要不要奴才讲这种传言,打压一下。” “哦?”明成祖不禁一愣,“还有这种传言?” “嗯,传的沸沸扬扬的。不光是百姓传言,连朝中的官员,很多人现在也持着观望的态度,注意着此事。”林尚礼急忙说道。 明成祖抬头,一脸笑容的看向林尚礼:“你是什么看法?” “奴才哪里敢有什么看法。不过,奴才认为,这麒麟紫衣,整个大明可就只有这么一件。皇上能赐出麒麟紫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收回去。奴才若是没有猜错,皇上和肖尘,应该在一起共谋一件大事才对。”林尚礼躬身说道。 种种迹象表明,皇上并没有冷落肖尘的意思。 虽然在东厂之人,还是公里太监的面前,两人尽可能的不见面,但依旧将土木堡的安全交在肖尘手中,说明皇上对肖尘还是十分的信任。 或者,两人是故意给外界制造一种产生矛盾的样子,而在引诱某些隐藏的东西出来,也不一定。 “怎么,你是怪朕,没有告诉你了?”明成祖笑着,静静的看向林尚礼。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没有,没有。奴才哪里敢有这种想法。皇上无论怎么做,一定都有着深刻的含义。奴才不问了。”林尚礼急忙低下了头。 然而,明成祖明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将身子王椅背上一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朕知道,你在担心肖尘。做为东厂厂公,你能为自己手下这样的担心,朕很欣慰。无论是一个机构,还是朝廷,最怕的就是上下异心。朕感觉,在朝廷的所有机构里面,只有东厂,才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水桶。” 林尚礼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明成祖,等待着下文。 “朝廷最近的情况,有点复杂,这一点,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不过,朕可以告诉你一点,只要朕是皇帝,肖尘永远都是紫衣加身。”看着林尚礼,明成祖笑着说道。 “真的?”林尚礼站起身子,“噗通”一下又跪在了地上:“谢皇上。” “好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今忙活一天,起来,扶朕去休息。” “是。”林尚礼急忙站了起来,满脸笑容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边,搀住了他的胳膊。 而在土木堡,肖尘的房间内,现在也是吃晚饭的时间。 东厂伙食不错,晚上是两个菜,一碗白米饭。 汤汤水水的来回端着很是麻烦,皇上又不允许自己去东厂的伙房里吃饭,不得已,肖尘只得找了个大一点的碗,将白米饭先盛在里面,在给上面随便打了一点菜,端了回来。 又拿起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个椭圆形兽皮酒壶,先美美的喝了一口,方才端起饭菜,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种藏起来的日子,实在太难过,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东厂校尉,站在了门口。 肖尘端着饭碗,抬头道:“你不去吃饭,有什么事情?” 校尉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函,双手递了过来:“东厂大牢密函,刚刚到土木堡,属下不敢耽误,就先送来了。” “大牢密函?”肖尘放下饭碗,伸手接过了密函。 并没打开,只看见封面上重重的一条竖线的时候,肖尘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44章 趁机去挖人 段天明认识许多的字,可是让他写,却是一个都写不出来。 这份密函,应该是杜少勤写来的,关于太子伤势情况的汇报。 而封面上那长长的一竖,乃是段天明所为。 竖,代表站立。这长长的一竖,是段天明急于告诉自己,太子的可以站立了。 只要太子能够站起来,说明腿骨已经彻底的长在了一起,只需要再继续静养一段时日,巩固一下伤势,走出东厂大牢,重新入住东宫,指日可待。 拆开密函,肖尘仔细的阅读着,眉头却是渐渐的皱了起来。 密函中说,太子的伤势,的确是恢复的很是理想。不过最近的这段日子,总有不同身份,不同打扮的人,在东厂大门外向里面张望。 尽管多次驱散,依旧还是有不同的人会过来张望。 密函说,很有可能,太子在里面塑身养伤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 收起密函,肖尘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了。 现在皇上这边出现危机,自己绝对不能离开。而大牢那边又出现了新情况,若是太子出现一个闪失,大明的前途,不太光明啊。 低着头,肖尘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走来走去。 段天明和杜少勤,在东厂里面算是高手了。可是,大明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对方若是寻到一名江湖绝顶高手,偷偷的对太子进行暗杀。。。 肖尘双眼紧闭,不敢继续往下想。 握着手中的密函,肖尘此刻深深的感觉到了自己人手的不足,所带来的困扰。 “不行,得即刻向皇上请求一道圣旨,调锦衣卫千户柳如风到东厂,即刻赶往东厂大牢保护太子。” 想到这里,肖尘拿着密函,急匆匆的向着皇上行营大殿走去。 刚刚吃饱喝足,明成祖并没有急于休息,而是到了偏殿,坐在了那宽大的龙椅上,拿起明日的“狩猎”日程,仔细的观看着。 林尚礼倒了一碗热茶,放在了龙椅前的案几上,恭敬的站立一旁。 “皇上,紫衣大人求见。”大殿值守的老太监,站在偏殿的门口,朝着里面轻轻的喊道。 “肖尘?让他进来。”将手中的“狩猎”日程合起,明成祖看向偏殿门口。 话音刚落,就站在老太监身后的肖尘,一步就跨进了偏殿。 二话不说,单膝下跪就是一个大礼。 “起来,起来。你这会前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怎么了?”明成祖摆摆手道。 “皇上请看。”肖尘说着,将手中的东厂密函,双手递了上去。随即,对着林尚礼双拳一抱,算是打招呼。 看着肖尘,林尚礼轻声问道:“大牢有事?” “嗯,我怕会出大事。”肖尘低声回答。 密函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明成祖看完,顺手递给了旁边的林尚礼。 “太子在里面塑身养伤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走漏风声。这件事,回头一定要查清楚。”明成祖板着面孔,显然很不高兴。 东厂,是自己刚刚成立的新机构。东厂大牢里的具体情况,居然可以走漏风声,这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事情。 刚刚自己还认为,东厂是大明所有机构里面,唯一一个可以用铁桶来形容的机构,话音刚落,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不是赤裸裸的打脸么。 “皇上,”肖尘再度将双手抱起,“对方一定是趁着我们都在土木堡,才三番五次的打探大牢里面的情况,属下以为,对方很有可能铤而走险,对太子不利。” “查,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明成祖手掌在案几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皇上,此事一定要查。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查探对方到底是何人,而是保护太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肖尘轻声说道。 “东厂大牢不是现在有着近乎五百校尉把守么?加上外围的锦衣卫,朕就不信,他们敢明目张胆的冲击大牢?”明成祖怒气冲冲的道。 “京城的防御兵力,任何人都不敢大规模的轻举妄动。属下是担心,对方若是请来若干名绝顶高手进入东厂大牢,那五百校尉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太子的安全啊。”肖尘担心的道。 “唉。”明成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边的情形,你暂时也不能离开,小林子,也是不能回去。要不,安排刑部的执事带着精英,进驻东厂大牢?” “不可。”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先不说刑部的人可不可靠,单单他们的实力,恐怕也解决不了什么大的问题。” 听肖尘这么一说,明成祖反而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这么着急的赶来,应该不仅仅是给朕报忧的吧。是不是已经有了注意?” “噗通”一声,肖尘双膝跪在了地上:“启禀皇上,臣想请皇上拟一道圣旨!” “圣旨?什么内容?”明成祖道。 “调锦衣卫千户柳如风为东厂千户,即刻赶往东厂大牢述职。”肖尘高声说道。 明成祖眼神中带着疑惑:“锦衣卫千户柳如风?是什么人?” 还没等肖尘回话,一边的林尚礼直直的盯着肖尘:“是不是上次,十三役里面的那个千户?” 肖尘微微一笑:“回厂公大人,正是他。” 听见肖尘肯定的回答,林尚礼急忙躬身向着明成祖道:“皇上,这柳如风,是锦衣卫新晋不久的一名千户,伸手很是了得。” “此人真的可靠?”明成祖不由得问道。 “回皇上,柳如风因为不愿意收起沿街商户的保护费,在锦衣卫颇受排挤。但因为身手不错,所以这次被安排在土木堡的外围执行警戒任务。属下在外围巡逻的时候,曾路过他的帐篷,里面除了一张小床,一个火堆,再无他物。来到土木堡之后,属下对于太子住在东厂大牢放心不下,也深感到无人可用的烦恼,便与那柳如风接触过几次。臣认为,若是能将此人调到东厂,东厂的实力绝对会大增。” 抱着双拳,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好,既然通过了你的考验,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小林子,笔墨伺候,拟旨。” “是。”林尚礼恭敬的答道。 第345章 锦衣卫酒席 没用多久,圣旨已经拟定完毕。 “肖尘,你要的圣旨,朕已经拟好。是你自己带着去锦衣卫,还是朕安排小四去?”看着手中新鲜出炉的圣旨,明成祖笑呵呵的道。 “皇上,宣读圣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司礼监的公公们的职责。虽然现在情况紧急,为了保证圣旨的庄严性,还是让王公公跑一趟吧。”肖尘恭敬的道。 在赵王已经朝中所有大臣的眼中,自己已经被皇上边缘化。这个时候,若是自己拿着圣旨出现在锦衣卫,不就等于告诉大家,这其实只是一个假象么。 明成祖当然明白肖尘的顾虑,淡淡一笑:“那就让小四走上一趟。” 锦衣卫行营,千户王元的帐篷里,热闹非凡。 这几日,凡是皇上去往怀来卫,除了东厂厂公带着一部分的东厂校尉跟随,王元作为锦衣卫在这里的最高领导,自然也会带着一部分锦衣卫校尉一同跟随。 连续两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王元感觉很是不错。 今天土狼兵的表演早早结束,皇上回土木堡比较早,使得王元也早早的回到了锦衣卫行营。 以前在京城,总是被东厂压了一头,这几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王元的心情很不错,在帐篷里摆了一桌酒席,招呼了手下的几名百户,大肆的畅饮着。 同为锦衣卫千户,王元等同于锦衣卫的嫡系,帐篷里不但应有的陈设一应俱全,地面上更是铺着厚厚的地毯,豪华程度,不亚于在京城的住所。 一杯酒下肚,一名百户有点狐疑的看向王元:“千户大人,我们是否要请柳千户一起过来坐坐?” “他,算了吧。”王元摇了摇头,“柳千户可是清高的很,这种场合,恐怕不适合他。” 这王元,身高五尺,生的黝黑瘦小。但脑子好使,善于阿谀奉承,也深得指挥使徐开英的喜欢。 最主要的是,身材虽小,可伸手是一点都不低。虽然和柳如风相比差了一点,但差的也不是很多。 “千户大人,这柳如风虽然生性高傲,可前几日,赵王可是专门来见过他的。赵王现在的风头,堪比太子。现在外面都在传,大明的江山,皇上有可能会传给他啊。赵王看重那柳如风,若是我们继续将他孤立,日后他若得势,我们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那名百户担心的说道。 “不会。”王元笑了起来,“这柳如风,自命清高,也正因为如此,他不会与我们计较的。” “话虽如此,以后他若是飞黄腾达了,我们还有仰仗他的理由不是?也不差他一口,要不,还是请过来吧。”那百户笑着说道。 王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小子,看着憨厚,倒是想的很周全。看眼下的局势,谁也说不好会发展到何种地步。给自己留条后路,总归是没有错的。你去,将柳如风请来。” “是。”那百户得令,一脸兴奋的站了起来。 柳如风,一直在锦衣卫处于被排挤的地步,今天,若是由自己出面伸出橄榄枝,只怕会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不管是谁在锦衣卫呼风唤雨,对于自己来说,都不得罪,才是王道。 不大功夫,柳如风走进了帐篷。 “王千户。”将手一拱,柳如风就是一礼。 “哎呀,柳千户怎么这么客气。快入座,就等你了。”王元脸上堆满了笑容道。 “今日这是有什么好事,怎的摆了这么一桌好菜,在庆祝什么?”柳如风笑着,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 “兄弟听说,这赵王可是找了你两次啊。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赵王能够主持怀来卫‘狩猎’三天,说明了什么?说明在皇上的心目中,赵王已经可以代替他主持一些朝廷要事了,就如同当初的太子监国一般。”王元笑着说道。 “哦。”柳如风淡淡一笑,“王千户的意思,今天是为了赵王而庆祝了。” “哪里,”王元摇了摇头,“赵王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就是庆祝,也轮不到我们来庆祝不是。在京城的时候,我们锦衣卫不是一直被东厂压着一头么。现在呢,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已经不知去向,在怀来卫的‘狩猎’活动中,我锦衣卫担任着重要的警戒角色,扬眉吐气啊。所以呢,今天兄弟们没事,就聚聚,高兴高兴。”说着,王元在柳如风的面前放置了一个酒碗,然后拿起酒壶就要倒酒。 柳如风急忙伸手相阻:“王千户,您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喝酒。” “咦,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柳千户多少喝点,我们不强求。难得兄弟们坐一起,您这滴酒不沾,咱们哪来的共同话题啊?!”王元哈哈大笑着,给柳如风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喝这一碗。”柳如风有点为难的道。 “你随意就好,不一定非要喝完。来来来,吃菜,吃菜。”王元拿起筷子,招呼了起来。 “王千户请,大家请。”柳如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放进了嘴里。 在座的,都是王元手底下的百户,柳如风明白,对方请自己来,也不过是不想落下一个将自己不当回事的名声而已。 可其实,自己在锦衣卫受到排挤以后,这些人,也确实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看看这王元帐篷里的陈设,再看看自己的帐篷,就知道在锦衣卫,这资源的倾斜到底有多严重了。 “柳千户,赵王前几日找你,是不是和你透漏了点什么?”夹了一筷子菜,王元笑着道。 “赵王找我,是因为一点私事而已。”柳如风轻声回道。 停了对方的这番问话,柳如风终于明白,他们叫自己来的真正原因,只是想巴结赵王而已。 连续三天的主持‘狩猎’活动,这赵王不仅仅是在锦衣卫,在整个朝廷大员的心目中,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太子入狱,汉王被废,皇帝的三个儿子,就剩下了赵王。 而在这个时刻,皇上又让他主持‘狩猎’活动连续三天。似乎已经很明显的告诉众人,赵王,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太子的人选。 甚至,有一部分有心人,竟然猜测,包括汉王被废,都是皇上授意,目的就是为了赵王上位。 “柳千户口风严的很啊。”王元笑着道。 第346章 圣旨到帐篷 对于千户王元,柳如风并不喜欢。 此人为人处世,太过于圆滑。阴奉阳违,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个,自己也是因为面子的问题,不得来到这王元的帐篷里坐坐。 毕竟,在土木堡这个地方,指挥使大人可是交代了,王元是主要领导。也就是说,自己的所有行动,是受着王元的制约的。 柳如风原本想着,在这里稍微的坐一会,吃几口菜,借机离开就行了。 和这些整天盯着自己的前途,根本不将手下当回事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聊的话题。 这不,还没说几句,王元就开始指责自己,不和他透漏赵王找自己的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王千户说笑了,我之前在诏狱当差的时候,和赵王有过几面之缘。这次来到土木堡,他听说我在这里执勤,就顺便来看看而已,真的说的都是一些私事而已。”放下筷子,柳如风淡淡的说道。 别说赵王和自己所谈的话题,不能说出去。就算可以说,自己也不想在这些人面前高谈阔论。 你若是得势,他们就会巴结你,讨好你,恨不得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时刻表现着自己的好意。 你若是被排挤,他们马上就会换一副嘴脸。即便是当面遇见,也会装作没有看见,生怕给他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样是柳如风为什么宁可自己的帐篷里面还是原始的沙地,搬几块大石头做板凳,也不愿意给王元张口的原因。 这次,若不是赵王来找过自己,今天的这顿饭,他们哪里会理睬自己。 “私事好啊,说明柳千户和赵王还有着个人私交。这可了不得。一旦赵王继承大统,柳千户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还望柳千户不要忘了我们这群共同进退的好兄弟啊。”王元厚着脸皮,呵呵的笑着。 想给柳如风碗里夹菜,看着对方那冷淡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王元明白,这段日子,在锦衣卫中,对柳如风的排挤,就数自己最过明显。 别的不说,就这次到土木堡执行任务。自己明明知道柳如风的帐篷里面一无所有,却还要偏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并没有给他匀一些物资过去。 柳如风有点记恨自己,也很正常。 可是,他现在靠上了赵王这颗大树,就算他不和自己计较,但若是能沾点光,自己也倚靠上赵王这颗大树,总归是一件好事情。 所以,不管柳如风任何的冷漠,自己这边,必须热情起来。 哪怕他说自己不要脸,说自己无耻,可想要混的像模像样,这脸皮,还真的揣在兜里才行。 “王千户说笑了,就我这种性格,永远也不会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别说提携王千户,只要不连累王千户就好。”柳如风直言不讳的道。 赵王给我的任务,我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以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谁也说不清楚。 若是想靠着我,向赵王献殷勤,只怕会连累的你们,都会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心中这样想,可嘴上,当然不能说出来实情。 毕竟,自己不遵从赵王的意思,是自己内心作人原则的抗拒。王元排挤自己,也无非是想给指挥使大人示好而已。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将他们也拉到自己的立场上来。 “柳千户说笑了,只要赵王有意提携你,这官运来了,你自己是阻挡不住的。”王元笑了起来,尽量的开导着在他眼中,榆木疙瘩一样的柳如风。 赵王现在势头正劲,好好的依附着,比自己闷头苦干,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看见对方依旧对自己不依不饶,柳如风干脆将话挑明了。 “实不相瞒,赵王若真的继承大统,我不但不会升职,或许还会受到他的制裁。所以呢,王千户,不要想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大家继续,我也吃饱了,告辞。”说着,柳如风站了起来,双手一抱,向着众人一绕,就要离去。 “等等,等等。”王元也跟着站了起来,“柳千户你刚才说什么?赵王一旦继承大统,就会制裁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元有点着急的看向柳如风。 “因为赵王要我做的事情,我并没有完成,就这么简单。”看了一眼王元,柳如风冷冷的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王元转眼间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声音高了起来,“赵王找上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居然没有将他给你的任务完成?你可知道,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你是锦衣卫的千户,代表的是锦衣卫。赵王一旦怪罪下来,整个锦衣卫都会受到牵连,你知道不?” 面对王元的咄咄逼人,柳如风脸色平静,依旧冷冷的道:“我刚才说了,赵王找我,是私事。我没有办好的,也是私事。不会牵连到锦衣卫,王千户大可以放心。” “你说的好,你以为你是赵王啊?你代表的只是你的想法而已。身为锦衣卫的千户,不尽力办好赵王交代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言语间,王元已经是一种训斥下级的态度。 或许,是忌惮柳如风的身手,没有将话语说的太过分。 “呵呵。”柳如风不禁笑了起来,“我处理的都是私事,王千户用不着这么激动吧。难不成,在王千户看来,没有办好赵王交代的事情,就不配做锦衣卫的千户么?” “我没有这么说。不过,处理不好此事,会牵连到锦衣卫,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你我都是千户,我不能过分的指责与你。不过,回去之后。我会向指挥使大人,如实的禀报此事。”说着,王元转过了身子,似乎不愿意再多看柳如风一眼。 柳如风淡淡一笑,就要离开。 敞篷的门帘被揭开,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柳千户,柳千户,圣旨到了,在您的帐篷里,快去接圣旨。”校尉大口喘着粗气,结巴的道。 “圣旨?你有没有搞错?皇上怎么会给我传圣旨?”柳如风一愣,似乎听错了一般,傻傻的看向校尉。 “司礼监的公公来了三名,就在您的帐篷里面等候呢。属下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给您降下圣旨,您还是快点去接,别让那三位公公久等。”校尉红着脸道。 “好。”柳如风缓过神来,一溜烟出了敞篷。 第347章 各自作盘算 这边的锦衣卫千户王元,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刚刚将柳如风指责了一番,这圣旨就下来了。 不知道这柳如风到底交了什么狗屎运,又是赵王,又是皇上找他。 王元的心里后悔不已。 看着王元这幅模样,刚才提议请柳如风来的那名百户,眼珠子一转,急忙道:“圣旨,只是皇上的旨意,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 “走,我们去看看。”王元瞬间反应了过来,带头,走出了帐篷。 柳如风的帐篷里面,王小四手拿白色的佛尘,静静的站在那火堆的旁边。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名中年太监。 “这就是锦衣卫千户的帐篷?也太寒酸了吧。”一名中年太监四处打量着。尤其是看见火堆旁,用来代替凳子的几个石块,眉头也不由得皱了几皱。 “作为锦衣卫的千户,朝廷的俸禄足够他养活一家人了。这行营的帐篷,依旧这么寒酸,应该是在锦衣卫里被一直排挤着。物资别说倾斜,压根有都没有。”环顾一圈四周,王小四也说道。 “看来,这柳如风,也是和紫衣大人一样,是一个个性鲜明,不向权势低头的主。只可惜,他没有遇见厂公大人这般英明的领导,只能遭受排挤,委屈的过日子。”中年太监摇摇头道。 “我们一来,他不就遇见英明的领导了么?”王小四嘿嘿笑了起来。 “那是。调到东厂,只要他真是人才,厂公大人是绝对不会让他埋没的。”中年太监也跟着笑了起来。 帐篷门帘被掀起,柳如风一下子就冲了进来。 看见三名身着太监衣服的人,站在自己的帐篷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打招呼。 虽然在诏狱的时候,和太监也打过不少的交到,也见过他人接旨。可是,今天这接旨的事情到了自己头上,让柳如风一时间真的还有点不知所措。 王小四呵呵一笑:“来者何人?” 柳如风急忙双手抱起:“在下锦衣卫千户柳如风,三位大人是?” “跪下接旨。”王小四将脸一板,庄严的挺了挺后背。 柳如风哪敢马虎,双膝“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即日起,锦衣卫千户柳如风,调往东厂任千户一职。接旨后,不得耽误,即刻前往土木堡,听从东厂厂公林尚礼差遣。不得有误,钦此!”王小四一字一句的念道。 “臣领旨。”柳如风急忙叩头。 看见柳如风只知道叩头,不知道接旨,王小四笑着,将圣旨合了起来,走过去,放在了他的手中。 “柳千户,你可曾听清皇上的旨意?”王小四问道。 “回公公,下官听清了。”柳如风急忙回答。 “听清了就好,将你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一下,随我一同去见厂公大人吧。”王小四道。 “这么急?”柳如风一愣。 “嗯?”王小四有点不解的看向柳如风,“你的帐篷如此简陋,收拾东西需要很长时间么?” “不是,不是。”柳如风急忙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一个人而已,随时可以走。不过,调往东厂,我想和兄弟们告别一下。” “告别,有什么好告别的?以后回到京城,东厂和锦衣卫等于是邻居一般,随时都可以见面。既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那就随我去土木堡吧。厂公大人可是在土木堡里等着你呢。”王小四心中着急,催促了起来。 “是,臣愚昧,臣这就随公公去往土木堡。”柳如风在帐篷里打量了一下。 “走吧。”王小四摆摆手,出了帐篷。 看着众人远去,躲在帐篷后面的王元等人才敢探出头来。 “想不到,这柳千户竟然被调往东厂了,而且是圣旨调动!”那名机灵的百户感叹着。 “就是啊,武官调动,乃是兵部的事情,就算是东厂要人,那厂公大人一句话,兵部也就允了。今个,怎么突然皇上下旨调动人手?难道东厂有什么紧急的情况?”王元猜测着。 “前几天,属下看见那紫衣校尉来到了柳千户的帐篷,第二天,就差人给柳千户送来了铺地防潮的帆布。会不会是那紫衣大人看中了柳千户,请了道圣旨,将柳千户调走了?”那百户看着土木堡的方向,低声说道。 “紫衣校尉?要是以前,我还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可是现在,他能不能保全自己还是个未知数呢。砍了汉王的右手,皇上心中能愿意?这到了怀来卫,那紫衣校尉就和销声匿迹了一样,从未出现在皇上的身边。我若是猜的没错,他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王元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紫衣校尉从中作梗,皇上怎会插手千户级别的事情?这事很是蹊跷啊?”那百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双手背在身后,王元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这柳如风刚才说了,他没有将赵王交给他的事情办好,转眼间,又被皇上的圣旨调往了东厂任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千户大人,您说,此事我们要不要向赵王汇报一下?”那百户双眼,狡黠的眨了眨。 “既然是圣旨,赵王明天一大早就会知道,又有什么好汇报的,多此一举。”王元摇了摇头。 在怀来卫这几天执勤的过程中,王元也是好几次的向赵王示好。可是,无论他如何刻意的表现自己,赵王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 虽然奴颜婢膝惯了,可王元还是有着自己的尊严。 三番五次的被忽视,心中已经多少的有了一点怨气。 “明天早上知道,和今天晚上我们过去告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更何况,柳千户说,他并没有将赵王交给他的事情完成。若是千户您能及时的将这两个消息送到赵王哪里,说不准,还能赢得赵王的好感呢。”那百户压低了声音道。 “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柳如风已经被调往了东厂,锦衣卫现在只有我一名千户。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卫土木堡的安全。我若是去了怀来卫,这边没有千户值守,出了差错,责任可就大了。” “大人多虑了。这附近,都是大明的军队,怎会出乱子。再说了,柳千户被调往东厂,您知道么?反正我不知道。”那百户阴险的道。 “备马,我即刻赶往怀来卫,去向赵王汇报。”相似一笑,王元吩咐道。 第348章 厂公拢人心 东厂,林尚礼坐在自己房间的那张桌子旁边,一脸严肃的看向对面的肖尘。 “你说,会是什么人在大牢外面偷窥?赵王的人,还是汉王的人?”林尚礼道。 肖尘摇摇头:“这个不好说。汉王虽然被我断掉了右手,但他心底的仇恨,不会因为失去右手的彻底消失。若是他的人,在大牢偷窥,或许意在太子,或许目的在我。” “你是说,汉王会找你报仇?”林尚礼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 肖尘此举,算是和汉王彻底的结仇了。而且是永远也无法化开的仇恨。 “我断了他的右手,他一定会想办法报仇,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若真是这样,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就担心,他将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太子的身上,不顾一切的对太子进行报复,甚至暗中派人行刺。太子若是出事,朝廷彻底就乱了。”肖尘眉头紧皱,一脸担心的道。 “是啊。”林尚礼也是叹息了一声,“三位皇子,就属太子是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若是他出事了,大统无论是另外两位皇子哪一位继承,朝纲会乱,百姓也会跟着遭殃啊。” “这个节骨眼上,赵王也会铤而走险,趁着我们都在土木堡,伺机对太子下手。虽然他本人并没有汉王的那么多的智慧,但是就目前他的所有布局来看,身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况且,赵王的夺嫡之心,并不比汉王弱多少,甚至更为强烈。”凝视着桌上的茶碗,肖尘心中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 作为皇上最信任的,权力最大的机构,太子要是在东厂大牢出事,会被整个大明百姓笑掉牙齿。 “这柳如风,到底能否担当此重任?”想着面前所面临的困境,林尚礼有点不自信的看向肖尘。 对于柳如风,自己了解的并不多,唯一的印象,就是他抱着脑袋蹲在十三役围墙下毫无反抗的屈服样子。 而现在,肖尘极力的举荐柳如风去东厂大牢协助保护太子的安全,先不说他的实力到底如何,就是这份东厂带给他的屈辱,会不会让他尽力忠于职守,自己心里一点都不看好。 “柳如风的身手,应该是一等一的,这一点厂公大人完全可以放心。厂公可能担心的是我们之前的冲突,他还会记在心间吧?”肖尘笑着问道。 “嗯,是啊。”林尚礼手中握着茶碗,轻轻的点点头。 “来到土木堡之后,属下和他见过几次面。之前的冲突,已经化开。况且,柳如风现在锦衣卫过的并不好,处处受到排挤,以至于他在锦衣卫行营的帐篷,寒酸的和讨饭的差不多。我们此举,也算是重新给他希望,他会珍惜的。”肖尘道。 “你都认为他们有什么问题,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相信你的分寸。”林尚礼点点头。 此时此刻,这也是唯一最好的办法了。 此事,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东厂的校尉数目众多,但真正能指的上的得力人手,还是有点捉襟见肘。忙完了这阵子,是该给东厂再挖一些信得过的人才过来了。 院子里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了王小四那尖尖的脑袋。 “厂公大人,小四给您将人带来了。”对着林尚礼就是一礼,王小四讨好的说道。 “这么快?”林尚礼有点激动的站了起来。 王小四走进房间,将房门让开,转身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身铠甲的柳如风,急忙走了进来。 单膝下跪,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属下柳如风参见厂公大人。” “好好好,起来,起来。”林尚礼微笑着,摆了摆手。 既然这柳如风调到了东厂,以后就是自己的属下。对于自己的人,林尚礼虽然严厉,可更为爱惜。 伸手,将早已放在桌面上的梅花令拿起,走到了柳如风的面前:“拿着这枚梅花令,你以后就是东厂的人了。等忙完这阵子,我再为你专门制作一枚东厂的千户梅花令。” 脸上带着笑容,林尚礼亲切的看起来像一个邻家大叔,完全没有当初在十三役护犊子的那种霸气。 “谢厂公大人。”双手接过那黝黑的梅花令,柳如风恭敬的道。 来此之前,柳如风心中还有点忐忑。他对林尚礼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三役中,那霸气而又强词夺理的印象之中。 而今,见林尚礼说,回头专门为自己制作一枚千户梅花令,一时间竟有种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想想自己在锦衣卫的遭遇,再看看眼前东厂厂公对自己的态度,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暗自庆幸自己能调到东厂来做事。 “听肖尘说,你的身手很是不错,以后在东厂好好干。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其他的都好说。”林尚礼笑着说道。 “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为厂公大人效力。”柳如风急忙向林尚礼表态。 “错,不是为我效力,是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林尚礼微笑着,纠正了柳如风的说辞。 “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万死不辞。”柳如风赶紧按照林尚礼的意思,重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决心。 “好好好,好好干。具体的事情,肖尘会和你交代。”林尚礼点点头,又看向一边的王小四,“小四,还不回去给皇上复命?” “复命,复命,小人这就去复命。”王小四笑着,转身就要离开。 “等下,我也要去见见皇上,一起走。”林尚礼也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四名太监,向着皇上的大殿走去。 这边,肖尘伸手在柳如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想不到吧,这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一道圣旨,我就是东厂的人了。”看见林尚礼离开,柳如风也放松了下来。 “这次皇上下旨将你调到东厂,是因为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肖尘脸上的笑容消失,严肃的道。 柳如风挺了挺胸膛:“肖兄弟请吩咐,无论什么任务,属下一定完满完成。”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拿起桌上的信函,肖尘交给了柳如风,“你即刻启程,前往东厂大牢,协助保护太子的安全。这封信函交给段天明,他会安排你的一切事务。” 第349章 心急有何用 “段天明?是十三役的役长段天明么?”柳如风一愣,脸上浮现出一种尴尬的表情。 东厂十三役,是带给自己屈辱的地方。而这十三役役长段天明,当初和自己也是针锋相对了好久。怎么刚到东厂,就是和他一起共事?! 看着柳如风的表情,肖尘明白,他还是对十三役曾经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件事,搁谁身上,也不会轻易的冰释前嫌,一点都不计较。 可是,这道坎若是一直都迈不过去,以后的柳如风在东厂的事务,还是没法顺利进行。 若是他能顾全大局,以太子安危为重而接受这次任务,一切就按照原计划进行。 若是他在这个时候,放不下过去,还在为那些摩擦斤斤计较,那就不指望他了,自己亲自回去,将太子接到土木堡来。 “对,就是十三役役长段天明。柳千户心里有顾虑?”肖尘笑着问道。 自己只是想着,柳如风和自己已经冰释前嫌,却是忘记了还有段天明这一茬子。一时着急,自己考虑的有点不够周到。 “我是顾虑,段役长会相信我不?”柳如风认真的道。 “啊?”肖尘一楞,自己不禁有点尴尬了起来。 柳如风哪里是没有迈过那道坎,他是担心,段天明没有迈过那道坎,不相信自己。 “放心吧,有我给你的这道密函,他看了什么都理解了。”肖尘道。 “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就走,我让人给你准备马匹。”看着柳如风,肖尘微笑着道。 怀来卫,赵王朱高燧的住处,地上一片狼藉。 茶碗被摔碎的渣子,散落满地的茶叶,茶水。还有一张椅子,也被摔了个稀巴烂,木头渣子散落一地。 一手扶在桌面,朱高燧面对着墙壁,生着闷气。 “前几日,殿下去皇上信工的时候,可曾检查那错乱散是否还在?”一边的张老,变无表情的问道。 “检查了,我在龙床上摸了好几遍,那错乱散已经被尽数吸收。”朱高燧并没有回头,冷冷的道。 “这错乱散,是一种慢性药,需要时间,殿下还是耐心的再等等吧。”张老道。 “当天,父皇已经是病的很严重了,为什么今天气色又突然恢复了?张老,你这错乱散没有问题吧?”朱高燧缓缓转身,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质疑。 “错乱散,已经在很多人的身上用过,绝对没有问题。前几天皇上生病,或许只是受了风寒而已。这错乱散,打乱的是人的神经,需要时间,殿下有点心急了。”张老轻声说道。 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对于朱高燧的质疑,根本不在乎。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被父皇的突然复出彻底击溃。我都等了几十年了,你还要我等?”朱高燧的眼中已经泛起一丝怒火。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殿下除了等,难道还想给皇上用强不成?”看着朱高燧,张老的言语中带着一丝鄙夷。 “土木堡里面,也就几百号人,只要我调集人手,他们还能挡得住我?”朱高燧冷冷的道。 “土木堡里面,人手是不多。可外围,还有锦衣卫。再外面一点,是怀来卫,是整个大明军队。殿下以为,凭我们那几千人,可以和皇上相抗衡?”张老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们只要冲进土木堡,将里面的人都解决了,天下,还不是由我来控制?”朱高燧似乎已经丧志了理智。 “土木堡,里面可全是东厂的精英。殿下不要忘记,那紫衣校尉,可是一个人斩杀了八百的大兴商会武装。更何况,东厂厂公林尚礼时刻陪在皇上身边,他的身手,也是深不可测。”张老适时的泼了一盆凉水上去。 “东厂厂公,他到底身手如何,我们谁也没见过,或许只是传言而已。至于那紫衣校尉,我在土木堡从未见过他,或许,他早已经被父皇秘密处决了吧。”仰起头,朱高燧哈哈大笑了起来。 图谋许久,始终不能得手。明成祖的突然复出,已经让他有点丧失信心,心智大乱了。 “这都是殿下的猜想而已。若是那东厂厂公真的是深藏不露,若是紫衣校尉依旧隐藏在土木堡,殿下是准备飞蛾扑火么?”张老也转过了身子,似乎不想看见朱高燧那自以为是的表情。 “大不了,我不要这样大明天下了。不拼一把,就这么一直等下去,我怕我会疯掉。”朱高燧狠狠的说道。 “殿下不要忘记,大明现在还不是你的,你不过是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而已。若是殿下真的想就这么放弃,属下也不会加以阻拦。到时候,属下离开便是,可殿下你呢?你身后可是有着一家子人。武力夺权,失败的下场就是你,连同你的后人,赵王府所有的人尽数被杀。殿下真的考虑好了么?”张老回头,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无能的皇子。 “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朱高燧大声咆哮了起来。 很显然,他也明白,这个时候带人冲击土木堡,胜数不大。可主持了三天的“狩猎”活动,享受着被万众瞩目,突然就这么的又被父皇打回原形,朱高燧心里不愿意,非常的不愿意。 “等着错乱散发挥作用,继续让你的人发挥作用,煽动紫衣校尉对抗皇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助紫衣校尉的手,将皇上除去。到时候,殿下站出来主持大局,即便那紫衣校尉可以一人对阵八百武装,可他对抗得了整个大明么?”张老松开了腰间的佩刀,将双手缓缓背在了身后。 “等,等,等。除了等,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朱高燧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想要大统,就只有等。若是殿下不想要大统了,殿下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张老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这朱高燧,还真不是做大事的料,当初自己怎么会选择辅佐他呢? 就主持了三天的“狩猎”活动,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那太子监国了多少年,人家还不是一直在默默等待? 张老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悔意。 第350章 总有背锅人 大门口,一道人影闪过。 “殿下,锦衣卫千户王元求见。”护卫站在大门口,抱拳朝着朱高燧就是一礼。 “不见,不见。”朱高燧心中有火,直接挥了挥手,拒绝道。 “是。”护卫应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张老叫住了护卫,转身看向朱高燧:“殿下,这王元是土木堡外围的锦衣卫负责人,您还是见见他,看看他有什么事情再说。” “别说是一名千户,现在就是卫所的指挥使来了,我也不想见。”似乎是心情极度不好,朱高燧大声的咆哮着。 对于张老刚才对他的劝阻,朱高燧心中很是不情愿。但碍于对方的足智多谋,和一身高深莫测的身手,朱高燧没敢直接发火。 可现在,这传令的护卫,似乎就成了出气筒一般,被朱高燧莫名其妙的高呼,给弄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殿下,我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任何人,只要对我们表示好感,我们就应该一概接纳。锦衣卫,不是一般的机构,锦衣卫千户,可是无限的接近皇上啊。”叹了一口气,张老只能苦口婆心的劝道。 听见张老这个口气,又想到锦衣卫的与众不同,朱高燧转过了身:“让他进来吧。” “是。”护卫似乎解脱了一般,应了一声,急忙离去。 片刻工分,一身铠甲的锦衣卫千户王元走了进来,看见朱高燧,立马一个标准的武官之礼。 单膝下跪,双拳抱起,身材虽然瘦小,可看起来依旧很是精神。 “锦衣卫千户王元,参见赵王殿下。” “嗯,起来吧。这么晚你来见本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心中余怒未消,朱高燧的语气还是有点冰冷。 听见朱高燧的语气,王元明显的有点诧异。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站起身子,双拳一抱道:“属下来想禀报王爷,锦衣卫千户柳如风,刚才被一道圣旨,调往东厂了。” 听闻此话,一旁的张老心中大惊。 用圣旨调动一名小小的千户,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同样都是为土木堡做警卫,为何非要将柳如风调到东厂去。 这种人员调动,一定不是皇上的本意,是东厂需要柳如风。 准确的说,是紫衣校尉需要柳如风。 “殿下,您去找柳如风的事情,是否有他人知晓?”张老转头,一脸着急的看向朱高燧。 听闻柳如风被圣旨调往东厂,朱高燧也是感到很是意外。不过,却没有张老这么惊诧。 缓缓的转身,看向张老:“除了锦衣卫的人,其他人并不知晓。张老的意思是?” “柳如风已经投诚紫衣校尉,这道圣旨,是他在皇上那请下来的。”张老的脸色。异常的严肃。 “不可能,紫衣以校尉已经消失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一种挫败感又涌上心头,朱高燧的情绪跟着开始失控。 “一个锦衣卫的千户而已,皇上不会关注他,东厂厂公也不会关注他,除了紫衣校尉,没人会将他调往东厂。殿下,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失败了。”张老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此刻的张老,竟然连旁边的王元也不回避了,忧心忡忡的道。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张老忽然转身,看向王元:“那柳如风,最近有什么异常?” 摇了摇头,王元道:“也没什么异常,正常的巡逻而已。对了,他临走的时候说,赵王给他的任务,他并没有完成?” “没有完成?他为何这般的说?”紧紧的盯着王元,张老的目光深邃的可怕。 “是这样。。。”王元一五一十的将酒席间的事前说了出来。 “既然没有完成,那他就将殿下的交代,全盘告诉紫衣校尉了。怪不得,紫衣校尉会不惜请求圣旨,也要将他调离。殿下,这柳如风活着,就是一个隐患啊。”看向朱高燧,张老的脸上,带着些许阴毒。 “只要父皇不翻脸,我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张老,可否安排人,将柳如风尽快的除掉?”朱高燧也冷静的下来。 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有一天父皇对自己秋后算账,这柳如风,就是依噶重要的人证。 “安排他人,可能有点鞭长莫及。看来,这次我只能亲自出手了。”张老的双眼缓缓的闭上。 听着张老和朱高燧的对话,王元的心里有点激动,又有点恐惧。 作为锦衣卫的千户,他们说话没有回避自己,显然已经将自己不当外人看待。可是,在此之前,赵王并不待见自己,如此的说话内容,很显然不是自己应该听到的。 “殿下,属下禀报完毕,这就告退。”对着朱高燧抱拳一礼,王元就要离开。 “嗯,走吧。”朱高燧挥了挥手。 “大胆,你居然行刺殿下。”一道声音从天而降,张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出腰间佩刀,指向了王元。 王元瞬间清醒,对方这是要杀人灭口。惊慌间,急退三步。 然而张老那明晃晃的佩刀,似乎是长了眼睛一般,始终距离王元的胸口只有三寸。 眼见危险逼近,王元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看见绣春刀出鞘,朱高燧也跟着脸色大变。 “来人,有刺客。”张老大呼一声。 听见呼叫,赵王住处的护卫呼啦啦的就赶了过来。 一起过来的,还有怀来卫的站岗士兵。 “放下手中武器。”围上来的赵王护卫,以及怀来卫士兵,同时高声呼道。 王元心中大骂一声,好卑鄙。可是,此刻若是被擒,有着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手持绣春刀,根本没有自己解释的机会。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王元小眼睛一转,绣春刀向着众人一挥,趁着众人躲避的间隙,就要冲出。 然而,摆了个要冲出的姿势,却是原地一动不动。 众护卫不敢大意,紧紧的握着手中长枪,对准王元,准备发动攻击。 一道鲜血,从王元的额头出现,紧接着,向下延伸,鼻子,嘴巴,脖子。。。 哗啦一声,一分为二,倒在了地上。 众人口瞪目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锦衣卫千户王元,夜闯赵王驻地,意欲刺杀赵王,已被当场斩杀。”张老的佩刀,不知道时已经入鞘,双手背负,大声的宣告道。 第351章 恶人先告状 整个怀来卫似乎是被炸营了一般,人声吠杂,火把涌动。 赵王遇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瞬间惊动了住在周围其他的官员。 怀来卫指挥使,作为此次的主场最高指挥官,更是带着人,亲自来到的现场。 看着满脸煞白的朱高燧,再看看地上已经被劈成两半的“刺客”,心中的一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只要赵王平安无恙,其他的都是小事。 “殿下,属下护卫不力,还望殿下恕罪。”怀来卫指挥使双膝下跪,开始磕头领罪。 “这不怪指挥使大人,是这锦衣卫千户王元,打着觐见赵王的幌子,突然行刺。已经被我等当场斩杀。”张老道,随即看向朱高燧,又挤了挤眼睛。 “指挥使快将这尸体弄走吧,让本王平息一下心情。”朱高燧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是受到的惊吓不小。 “是。”指挥使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安慰了几句,命人将地上的尸体收拾起来,才匆匆离开。 看着房间内恢复了清静,朱高燧“噗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朱高燧是受到了惊吓,不过,不是被王元所惊吓。 而是被张老那突然转变的态度,和那用来杀人灭口,快的自己都没看清的一刀所惊吓。 他知道张老身手不凡,可没想到,不凡到出刀自己都看不清的地步。 坐在椅子上,朱高燧的额头开始往下淌着冷汗。 他突然发现,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并非是自己一手操纵的,而完全是按照着张老的意愿进行的。 虽然张老是自己的护卫兼谋士,可他隐隐有一种被张老操纵在手里的感觉。 尤其是刚才斩杀王元那一刀的时候,所表露出来的果断和狠厉,让他不由得心惊胆战。 似乎是看出了朱高燧的顾虑,张来缓缓的走到了朱高燧的面前:“柳如风被圣旨调走,可以肯定的说,他已经将您的意思合盘告诉了紫衣校尉,这就将我们推到了一个被动的局面。只有将王元诬陷为刺客,我们才可以反咬一口,扭转局势。” “可那王元,毕竟是锦衣卫的千户,就这样被杀了,难免会落下一个杀人灭口的口实。”朱高燧小声说道,刚才暴躁的口气,已经消失的无踪无影。 “护卫们看见了,怀来卫的士兵也看见了,那王元手持绣春刀,意欲刺杀殿下。我们是护主心切,联手杀了他而已,哪里有什么杀人灭口一说?”张老淡淡的笑着,一脸的自信。 “对,是那锦衣卫千户王元要刺杀本王。锦衣卫意欲对本王不利。”朱高燧似乎也想明白了张老此举的深意,不由得点了点头。 “殿下英明。锦衣卫此举,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殿下应该禀明皇上,要求皇上严查此事。”张老双拳抱起,恭敬的对着朱高燧就是一礼。 “好。我这就起草文书,禀告父皇。”朱高燧道。 土木堡,看着柳如风消失在夜幕中,肖尘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小床上,手中拿着那椭圆形的兽皮酒壶,抬头美美的喝了一口。 看着手中的酒壶,肖尘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胖乎乎的样子,始终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只是,临走前的严肃,让肖尘感觉到了几分陌生。 “唉,不管他啥样,都是我的授业恩师。”摇了摇头,肖尘轻笑了一下,又抬头喝了一大口。 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嘈杂声。 “柳如风又回来了不成?”肖尘心中纳闷,放下酒壶,急忙走了出去。 大门口,人头攒动,十几个火把将官道照的一片通明。 “这么多人,应该不是柳如风回来了,那又会是谁,这个时候来到土木堡?”肖尘心中一阵警惕,往门口走去。 “时辰已过,任何人不得觐见皇上,这是规矩。”东厂校尉的声音传来。 “怀来卫发生大事了,我必须要亲自向皇上禀报。”一道男子的声音又传来。 “再大的事情,明天再来吧。”校尉道。 见此情况,校尉走了上去,看着门外十几名汉子:“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怀来卫指挥使董超,怀来卫发生大事了,急需要禀报皇上?”看见肖尘问话,那董超急忙答道。 因为要隐藏身份,肖尘早已将紫衣脱下,换上了一身东厂的普通校尉服。董超以为肖尘就是看门的小头领,一脸着急,也得笑着解释道。 “东厂规定,天黑之后皇上行营概不接见外人,你回去吧。”肖尘轻轻的摆了摆手。 “锦衣卫千户王元,在怀来卫刺杀赵王,被当场击杀,此事,我一定要上报皇上啊。”董超近乎哀求的道。 听见董超的话,肖尘心中一惊,表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刺杀赵王?你等着,我进去汇报一下。”撂下一句话,肖尘急匆匆的走向大殿。 看见肖尘进去汇报,董超双手捏在一起,弓着身子,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土木堡的大门口,来回走着。 锦衣卫的千户,去怀来卫刺杀赵王,听起来荒谬至极的事情,却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自己只是个卫所的指挥使,无论是锦衣卫还是赵王,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存在。自己没有能力,也不敢对此事进行调查,只有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今个若是禀报不上去,明个皇上知道,一怒之下斩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今晚就是在这门口守一晚上,也得表明,自己第一时间来到了皇上行营进行禀报的事实。 怀来卫,朱高燧已经将呈给明成祖的“诉状”写好。将毛笔放在了砚台上,朱高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现在送去,还是明天一早送往土木堡?”看向旁边的张老,朱高燧问道。 “怀来卫现在应该已经去往土木堡进行汇报了,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出发。”张老道。 “派人送去,还是我亲自去?” “殿下带着几名护卫前去就是。”张老道。 朱高燧一愣:“你不随我去?” “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好搪塞过去。殿下去找皇上告状,我再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处理。”张老一脸严肃的道。 “好,那我去‘告状’。” 第352章 皇上的定夺 土木堡,皇上行营偏殿,怀来卫指挥使董超双膝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锦衣卫千户刺杀赵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明成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跪在面前的董超。 “这件事情,是赵王府和怀来卫的士兵共同见证,那锦衣卫指挥使手持绣春刀,意欲对赵王行凶,被众人联合击杀。”低着头,董超大声的汇报道。 明成祖扭头,看向一旁的林尚礼:“这次锦衣卫,在土木堡来了几名千户?” “回皇上,锦衣卫一共来了两名。”林尚礼急忙躬身说道。 “一名调往东厂,一名在怀来卫被杀死,岂不是说,锦衣卫现在连个领头人都没有了?”明成祖道。 “没有坐镇千户了。”林尚礼道。 “肖尘听旨。”明成祖提高了声音。 一旁站立的肖尘,急忙衣袖一甩,双膝跪在了偏殿中央:“臣在。” “朕命你即刻接管土木堡外围的锦衣卫所有势力,速速前去。”明成祖满脸威严的说道。 “臣领旨。”肖尘双拳一抱,起身匆匆离去。 旁边跪着的怀来卫指挥使董超,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外面传言,皇上已经将紫衣校尉冷落一边,看来根本不是这样。他不但没有被冷落,更是身着普通校尉服,隐藏在土木堡里面。 而此刻,皇上竟然命令他即刻接管外围的锦衣卫,看来,皇上对紫衣校尉的信任,从来就未曾改变过。 “董超,那锦衣卫千户的尸体,现在哪里?”又看向地上跪着的董超,明成祖道。 “回皇上,尸体还在怀来卫放置着,等候东厂去验明正身。” “现在是“狩猎”活动正在进行的紧要时期,在你的地盘,竟然发生这种事情,你说,朕还能相信你不?”明成祖的语气,有点变冷。 “臣对所有入住官员的安全警戒不够到位,臣有罪。”趴在地上,董超额头的汗珠已经将地面打湿。 “回去之后,和怀来卫副指挥使交接一下军务,自己到东厂等候查办。”明成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言语却冰冷的如同三九的天气,冰彻刺骨。 “臣领旨。”嘴上应着,董超的身体似乎已经不由自己支配,双腿瘫软的站立不起来。 林尚礼朝着董超一挥手,两名东厂校尉走了过去,将他原地架了起来。 “皇上,赵王在大门口求见。”又一名校尉来到了偏殿门口,汇报道。 “让他进来。”明成祖冷冷的道。 “是。”校尉转身离去。 “皇上,这董超?”林尚礼看着明成祖,询问着道。 刚才,皇上让董超回怀来卫交接军务,自己到东厂接受调查。而现在,那董超已经被吓的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看样子已经不能自己回怀来卫了。 “安排人手,押解他回怀来卫先交接军务,明天的‘狩猎’活动不能耽搁。对于此事,连夜展开调查。”明成祖道。 “是。”林尚礼应了一声,右手一挥,带着董超走出了偏殿。 偌大的偏殿,只剩下了明成祖和几名太监,连同十几名东厂校尉。 斜靠在龙椅上,明成祖脸色阴沉着。 周围的众人大气不敢出的静静站立,等候着赵王的来到。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哀嚎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父皇,你要给儿臣做主啊。” 随着声音,赵王朱高燧踉踉跄跄的走进了大门,“噗通”一身,就跪倒在地上,双手着地,爬到了明成祖的案几之前。 “有没有受伤?”明成祖眉毛微挑,淡淡的说道。 “要不是护卫们极力相护,儿臣恐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朱高燧并没有正面回答,拖着一副哭泣的声调,诉说着自己的恐慌。 “朕问你,有没有受伤?”明成祖提高了声调。 “没有,那刺客出手的时候,护卫们拼力相阻,儿臣只是被惊吓到了。”趴在地上,朱高燧努力的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没有受伤就站起来。趴在地上哭哭啼啼,你还是不是姓朱?还有没有一点皇子的气魄。”明成祖大喝一声,手掌猛地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父皇。。。”朱高燧还准备继续哭诉。 “起来。”明成祖又是一声怒喝。 看见明成祖彻底发怒,朱高燧只得收起了哭泣声,缓缓的站了起来。 “相当初,南征北战,经历多少次生死大战,几次面临绝境,朕也不曾有任何的惧怕之心。汉王一人带领军队,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将朕救了出来。即便是这样的危险状况,汉王也是毫不畏惧,一路冲杀,将朕平安送至后方。而今,你就是面对一个刺客而已,就这样趴在地上哭哭啼啼,你不觉得愧对朱姓么?”明成祖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训斥道。 朱高燧不敢作声,低着脑袋,身体微微弓着。 “当年,北平被围,太子更是以一万兵力,打退了敌人十万兵力的进攻,换做是你,是不是已经被吓破了胆,打开城门,投降敌军了?”明成祖的脸色,越来越是阴沉。 “不就是一次遇刺么,你这大老远跑来,是寻求朕的保护,还是想和朕告状?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要一直在朕的保护下,自己只是乘凉么?”明成祖越说越气,手掌又在案几上拍了几下。 朱高燧低着头,手伸了几伸,也没敢将怀里的“诉状”拿出来。 原本还想着,好好的将锦衣卫告上一状,顺便将柳如风也给牵连进来。被明成祖这么一训斥,原本想好的说辞,一下子也说不出来了。 这柳如风被调走,始终如同一根插在咽喉中的鱼刺,让朱高燧很是难受。不将他拖下水,朱高燧这一趟等于是白来。 “父皇,儿臣不知道如何得罪了锦衣卫,他们竟然要置儿臣于死地,这件事,父皇一定要彻查清楚。”弓着腰身,朱高燧缓缓的说道。 “是非曲直,朕一定会彻查清楚。现在是‘狩猎’的紧要关头,异国使节都在看着大明,看着朕。朕不希望再出现什么对大明王朝不好的舆论。你即刻回怀来卫去,就当此事没有发生一样。等‘狩猎’结束,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将身子往后一靠,明成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第353章 厂公等肖尘 锦衣卫行营,十几名百户整齐的站在王元帐篷外面的空地上。 在他们的对面,肖尘双手背负,冰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在他的身后,更是站着百十名的东厂校尉。 这十几名百户当中,有着一半曾经是柳如风的部下,和肖尘也是有过几面之缘。 想要上前询问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看着肖尘那铁青的脸色,忍住了自己想要上前的想法。 “在行营的就是这些百户了么?”肖尘问道。 “回大人,除了在外巡逻的百户,行营里的百户,都已经在这里了。”最右边的一名百户道。 “隶属于锦衣卫千户王元手下的人,往前走出一步。” “哗啦,哗啦。”七八名百户站了出来。 在这几个人的脸上仔细的看了一遍,肖尘问道:“你们可知,王元去了哪里?” 众人相互看了几下,纷纷摇了摇头。 “自己的千户去了哪里,真的没有人知道么?”肖尘再次问了一遍。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皇上口谕。”肖尘高喝一声。 十几名百户,齐刷刷的双膝跪倒在地,等候着肖尘接下来的话语。 “即刻起,锦衣卫所有在土木堡的百户,校尉,皆由东厂节制。钦此。”肖尘高声说道。 “属下谨遵圣谕。”十几名百户,齐齐的应了一声。 肖尘上前一步,走到了王元手下的那些百户面前:“你们这些人,将头盔摘下来。” 众人心中不解,可依旧顺从的将头盔摘了下来,拿在了手上。 肖尘一挥手,身后的东厂校尉走出了几十名。 将对方的头盔收起,同时一条镣铐,已经锁在了众人身上。 “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们兢兢业业的在土木堡警戒,为何要将我们全部拿下?”一名百户虽然镣铐加身,心中却是十分的不解,忍不住的问道。 “这个,就要问你们的千户大人了。”肖尘呵呵一笑,并没有解释。 “千户大人?千户大人要东厂拿下我等?”那百户始终想不明白,千户大人,为何要和自己的手下过不去。 “不该问的不要问。只要你们是清白的,到时候我自然会让你们官复原职。不过,若是有人隐藏实情,可别说我没给你们坦白的机会。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千户大人去了何处?”肖尘冷冷的道。 “哗啦,哗啦,哗啦。”三名百户低着头,走出了队列,带动的身上的镣铐一阵乱响。 “你们有话要说?”看着三人,肖尘淡淡一笑。 “回大人,千户大人去往怀来卫了。”三人异口同声的小声说道。 “去见赵王。” “能不能一次说完?非要我问一句说一句?”盯着三人,肖尘歪着脑袋,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小声问道。 “千户大人去怀来卫,禀告赵王柳千户被调往东厂一事。”一名百户急忙抢着说道。 “是这样么?”肖尘微笑着,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是的,千户大人临走就是这样说的。”三人急忙回答。 肖尘看向后面的几人:“将他们的身上的镣铐松开,还回头盔。” 听见肖尘的吩咐,身边的东厂校尉麻利的解开了那几人身上的镣铐。同时将头盔也还回到他们的手中。 肖尘看向这样人,同时又在柳如风手下的那些百户脸上看了一眼:“肩负起你们的责任,像平常一样的做好自己的警戒事宜。以后,你们就是东厂的人,有事直接向东厂汇报。” “是,属下遵命。”众人齐齐的答道。 尤其那几名刚刚被镣铐加身又被当场解除的百户,更是恭敬的将身子弓下,声音洪亮的表达着自己的顺从。 肖尘点点头,转过了身:“将这三名百户,押回土木堡。” 怀来卫,数百的东厂校尉将整个指挥使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指挥使董超,正在和副指挥使交接着卫所所有的事务。 旁边的椅子上,林尚礼端正的坐在上面,静静的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说是交接,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整个怀来卫,通常都是副指挥使在做事。董超只是一个甩手掌柜,只在皇上到来的这一段日子,前前后后的忙碌着。 没用多大功夫,董超颤抖的转过了身子:“厂公大人,怀来卫的事务属下已经交接完毕。” “不要着急,交接仔细一点。这件事情查不清楚,董指挥使是回不来的。不要因为交接不完全,而影响了怀来卫事务的正常运作。”坐在椅子上,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是。”董超不得已,又转过了身子,和副指挥使在那些公文上,再次的指指点点。 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好交接的了,可厂公大人既然说了,再重复的交接一遍,也是可以的。 林尚礼双眼微眯,表情平淡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二人又开始了交接,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 其实,林尚礼是在等人。他在等着肖尘的到来。 皇上吩咐,此番刺杀案,必须连夜查起。整个东厂,论起查案,没有人可以和肖尘相提并论。 他奉了皇上口谕,前往锦衣卫进行接管,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林尚礼知道,锦衣卫千户王元,压根就没有刺杀赵王的理由。可有了那么多的护卫,怀来卫士兵亲眼目睹,这件事情,若是找不到证据,就无法揭开事情的真相。 自己虽然是东厂的一把手,厂公大人,可对于查案,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此事关系重大,牵扯的双方,都是有着极大的背景,稍有差池,对皇上都是没法交代。 在林尚礼的眼里,除了肖尘,其他人恐怕无法将此事的真相,彻底的查出来。 既然他还没有来,那自己就只能一直等着。哪怕是让董超交接上三四遍怀来卫的事务,也是值得的。 而肖尘,在将那三名百户押回土木堡关押起来之后,牵出一匹快马,已经向着怀来卫赶来。 此事,并没有多复杂,任谁都知道赵王在撒谎。 可是,若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这样定性。 第354章 办案主心骨 怀来卫,赵王朱高燧气急败坏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护卫张老将一杯热茶端上来,放在了桌子上。 “殿下,出师不利?”身子微躬,张老轻声问道。 点点头,朱高燧道:“父皇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压根没有给我将此事说明的机会。我用心写好的材料,拿都没敢拿出来。” “皇上的心意,我们永远也猜不明白。按照我们的想法去衡量皇上,总是跟不上节奏。”张老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件事,势必在怀来卫引起轰动,到时候,大臣们的舆论应该对我们有利,倒是不必太过于担心。毕竟,我只是一名受害者。可是,柳如风不除,始终是一个隐患。无论他是否将我的意思全盘的告知东厂,此人一定不能留下。”朱高燧板着面孔,轻声说道。 “殿下,属下以为,我们的所有计划应该暂时停止,静心等待错乱散的发作就行。在此之前,所有我们自己的人,都应该选择按兵不动,隐藏起来。柳如风调去东厂,对我们很是不利,至于皇上现在的真实想法,我们还无法揣摩。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吧。”张老说道。 “嗯。”朱高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难得的没有发火,“今晚,父皇的状况和之前一模一样,看来这错乱散发挥的作用还不是很大。等吧,瞪了这么多年,我也不在乎多等些日子。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就努力的和住在怀来卫的这些超中国大员们多多接触吧。” “殿下这样想,属下很是欣慰。既然皇上还没有迷糊,我们就应该避其锋芒,暂时的先保存实力。这次,能来怀来卫的朝中官员,不是皇上的亲信,就是有着实权之人。殿下接触的时候,小心谨慎一点,切勿操之过急。”张老小声的叮嘱着。 其实,冷静下来的朱高燧,还是有着一定的谋略。只要他稳打稳扎,这天下最终是谁的,还真的说不准。 “嗯,前几日,我有点急躁,也有点被胜利冲晕了头脑的冲动。这次柳如风的事情,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接下来,我会处处小心的。不过,这柳如风不除,我心里之中不踏实。如今,他躲在土木堡,我们就是想下手,也是找不到机会啊。”端起桌上的茶碗,朱高燧有点不甘的道。 “殿下有所不知,那柳如风已经赶往京城了。此时,京城的东厂势力薄弱,要想杀他,倒还正是机会。”张老诡异的道。 “赶往京城?这个时候,他回京城去干什么?难道说,东厂在京城遇到了问题?”朱高燧一愣,看着张老,双眼中尽是不解。 “按照殿下的吩咐,我们的人手始终在探查东厂大牢的虚实。属下猜测,东厂之人应该已经发现了潜在危险,所以调动柳如风火速回京,支援东厂大牢。”双眼微眯,张老躬身说道。 “要不,张老你也赶回京去,将那柳如风想办法除去。若是机会成熟,将太子一并除去,永绝后患。”朱高燧的脸上带着一抹狠毒,放在腿上的左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 “属下正有此意。如今大明,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依旧是太子。若是将他先行除去,就是殿下不争不抢,这大明最终,还是会落在您的手中。既然怀来卫这边我们形势不利,从京城打开局面,倒是一个上上策。”手扶着腰间佩刀,张老与朱高燧的想法,不谋而合。 “事不宜迟,张老您要不就连夜出发吧。”朱高燧急切的道。 “嗯。”张老点点头,“刺杀这件事,东厂一定会彻查到底,凭借紫衣校尉的能力,他一定会来到怀来卫进行查办。此人心机缜密,在他询问事情经过的时候,殿下一定要小心谨慎的回答。凡有可能对我们不利的言辞,尽量保持沉默。没有充分的证据,凭借殿下皇子的身份,那紫衣校尉也不敢太多的为难与您。” 似乎不太放心朱高燧,张老仔细的叮嘱着。 “我知道了,张老放心就是。”朱高燧站了起来,对着张老抱起双拳,“东厂的精英虽然都在土木堡,但京城毕竟是他们的大本营,张老此次回京,量力而行就可,千万注意安全。” 看似在担心张老的安危,其实朱高燧在为自己着想。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张老一步步的策划,一步步的实施而来的。他真不知道,若是没有张老相助,自己后面的棋局,该如何去下。 而张老又何尝不明白对方的真实想法,不过,面子上的事情,还是不能说破,只得也跟着抱起双拳,看似感激的弓着身子道:“承蒙殿下如此牵挂,属下感激不尽。殿下保重,属下这就即刻启程。” 说完,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怀来卫指挥使衙门里面,董超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工作的交接,心中虽然不解,但不得不按照厂公林尚礼的意思,去重复。 现在,自己的清白,就掌握在东厂的调查之中,别说是东厂厂公,就是东厂现在的普通校尉,董超都不敢得罪半分。 只是,董超始终都想不明白,这样一遍遍的重复着交接军务,和查明案子真相,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尚礼一点都不急躁,看着二人尴尬的一遍遍重复同样的事情,眼神却忍不住的往门口偷偷看了几下。 按理说,奉皇上口谕去接管已经没有了千户的锦衣卫,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肖尘为何还迟迟不来,莫非,中间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想到此处,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 肖尘若是不来,自己只有先行查办了。 正要起身,大门口一道影子闪了进来。一身得体的普通校尉服,正是肖尘。 “厂公大人。”肖尘抱拳一礼,双眼却向着相互交接军务的董超二人看去。 “你来的正好,董指挥使的军务也马上交接完毕。我们随他先去看看王元的尸体,验明正身再说。”林尚礼心中松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第355章 赵王的大气 怀来卫一间门口站了众多校尉的房间小门被打开,里面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墙上的油灯将屋里照的一片通明,房间中央,就地摆放着锦衣卫千户,也是‘刺客’的王元的尸体。 整个尸体被从头顶一分为二,连坚硬的金属头盔,也是两半扔在地上。 鲜血早已经凝固,变成了暗黑色。 “这就是刺客王元的尸体,属下从赵王住处移来,放置此处等候大人验明正身。”怀来卫指挥使的头盔已经被拿下,只是身着铠甲,弯着腰身,小心翼翼的向着林尚礼汇报道。 林尚礼点点头,看向一边的肖尘:“要不要让人将尸体合二为一,验明正身?” “先不急。”肖尘答道,眼睛却是盯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无比的震撼。 一刀将对方劈成两半,这种杀人的方法,是如此的熟悉。 抬起自己的右手,肖尘仔细的看着。 自己的这双手,杀人从来也是一刀。一样的从头顶一刀劈下,将对方分为两半。 “此人,是何人所杀?”放下右手,肖尘回头,看向一脸惊恐的怀来卫指挥使董超。 “回大人,是赵王的护卫情急之下所杀。”董超恭敬的答道。 “赵王护卫?”肖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头盔,乃是战斗中保护将士头部的重要器具。锦衣卫千户的头盔,更是异常的坚硬。一刀将头盔劈开两半,毫不停留的又将整个人瞬间劈开,此人的武功造诣,绝不在自己之下。 赵王的身边,竟然隐藏着这样的高手,这赵王,还真是隐藏不露。 “为何当时不保护现场,等候东厂来查看之后再移动尸体?”肖尘的双目,如同利刃一般刺向董超。 “赵王受了惊吓,属下当时也很是紧张,就急忙命令手下将刺客的尸体移走。”董超的脸色一片苍白,紧张的小声说道。 “将当时在场之人全部集合起来,我们去赵王住地再行查看。”肖尘转身就要离去。 “不将这尸体合二为一,验明正身了么?”林尚礼有点疑惑的道。 “锦衣卫的千户服,绣春刀,还有锦衣卫百户的供词,这尸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要知道,到底是谁,一刀将王元一分为二。”肖尘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凝重。 “那好,我们去见见赵王。”林尚礼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心中也是凝重异常。 杀人的事情,林尚礼也是见过不少,但是一刀将人劈成两半,他虽然没有见过,也是听段天明说,肖尘这样做过。 而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具尸体,林尚礼明白,肖尘可能遇见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劲敌。 赵王住地,张老已经离开,虽然夜已经很深,可朱高燧丝毫没有睡意。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那黝黑的青石地板,静静的发呆。 客厅四周,站了十几名护卫。今个这档子事,虽然真正的情况朱高燧心知肚明,但张老临走的时候交代,东厂的人一定会过来查问,这突然加强的警戒,也正是做给东厂看的。 一名护卫急匆匆跑了了进来:“殿下,东厂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朱高燧抬起头,缓缓说道。 张老临走的时候刻意的叮嘱过,东厂一定会来查办此事。作为‘受害者’,一定要鼎力配合东厂的调查。 “是。”护卫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离开。 不一会,东厂的人已经进了大门,转眼间走进了客厅。 为首的林尚礼微微一笑,双拳抱起对着朱高燧就是一礼:“东厂厂公林尚礼,半夜来到殿下住地查问遇刺一事,多有打扰,还请殿下见谅。” “这刺客胆大包天,竟敢在怀来卫这等军事重地对本王进行刺杀,惊到本王是小,坏了我大明军威,很是不妥。厂公大人深夜不寐,不辞辛苦带着部下亲自前来查办,本王倒是深感惭愧。”朱高燧站了起来,很是谦卑的道。 旁边的肖尘,心中暗暗一笑。 这朱高燧,不但将遇刺一事推脱到怀来卫防守失误,更是提到了影响大明军威的高度。这意思,看来是想让东厂将此事化小了。 朱高燧是什么德行,肖尘心里清清楚楚。他若是真的心中是这么想,也不会有这多的阴谋诡计。 欲盖弥彰而已。 “殿下遇刺,不顾个人安危,还一心想着大明军队的声望,这份心意,很是让人敬佩。不过,进行刺杀,乃是一件让人不齿的行为。我们不能因为顾全大明军队的军威,而放过对刺杀进行调查。皇上对于此事很是关注,要求东厂连夜调查。所以,还是希望殿下多多见谅,尽力的将当时的真实情况还原出来,以便东厂查明真相,为殿下真正解除危机。” 林尚礼淡淡一笑,对着朱高燧道。 今个,无论什么理由,谁也不能阻挡东厂的调查取证。 “这个自然,只要是对案子有帮助的事情,本王一定鼎力配合。”朱高燧笑着说道。 张老不在身边,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格外在意。东厂的人,最喜欢挖空心思的斗心眼。今个,你们要什么,我都配合。人已经被斩杀,死无对证,我看看你们还能查出来个花。 “殿下深明大义,那我们就开始调查了。”林尚礼笑着,朝着肖尘微微点头。 肖尘向前一步,抬头看向朱高燧:“殿下,在此之前,可曾与刺客认识?” “作为锦衣卫在土木堡的负责人,这王元一直是父皇的外围护卫,谈不上认识,不过本王倒是与他见过几面。”双手背负,朱高燧很是‘坦荡’的道。 “这么说来,那王元与殿下虽有过几面之缘,却也可以说是毫无瓜葛,他为什么要突然对殿下进行刺杀呢?作为一名锦衣卫千户,他难道不知道,进入到卫所内部进行刺杀,这本是就是一种大忌。除非,这王元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而来。难道说,他是感觉自己活不下去,想临时拉一个垫背的而已?”看着朱高燧,肖尘笑着说道。 整个事情的过程表明,这王元根本不可能刺杀赵王,而自己的这番说辞,也正是朱高燧想要的说法而已。 他若是点头,那就证明,王元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背锅者而已。 第356章 掌嘴指挥使 “对于王元的一切,本王都不知道。至于他为什么要突然刺杀本王,这一切,也只有仰仗东厂给出一个真相了。”朱高燧不卑不亢的道。 没有了张老在身边,朱高燧异常的小心谨慎。每一句话都在心里思量许久,才敢说出来。 对于紫衣校尉,张老临走的时候,特别的叮嘱自己,要小心此人。一句话,都有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 虽然自己并不认识紫衣校尉本人,但林尚礼能让此人出来调查,自己甘当背后之人,眼前这一身普通校尉服的青年,应该就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紫衣校尉。 心中这样想着,但朱高燧绝对不会说出来。对方是谁并不重要,将东厂所有的人,都当场紫衣校尉对待,就不会出大的问题。 “敢问殿下,那王元是从外面直接冲进来么?”肖尘淡淡的问道。 “不是。”朱高燧摇了摇头,“他说有事情要面见本王,得到允许之后,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进来的。” “锦衣卫,还和殿下有其他交往?”肖尘装作一怔,有点吃惊的问道。 “从来没有。锦衣卫是皇宫护卫之一,怎会和本王有什么交往。当时,本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身为这次‘狩猎’父皇带在身边的唯一皇子,既然他有事求见,怎能拒之门外。只不过,本王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目的,竟是想利用本王的信任,来进行刺杀。一名锦衣卫千户,再努力几年,做出点成绩,荣升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就这样毁了自己,说实话,本王在惊恐之余,对他的惋惜更甚一点。” 摇摇头,朱高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副表情,看在谁的眼里,都是一副一心为天下的好皇子的模样。 可是,此话听在肖尘的耳朵里,却是漏洞百出。 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恨,何况是不惜搭上自己性命的那种。而朱高燧更是刻意的将自己的思维,往与案情无关的方向引导,努力的彰显自己的大度,和忧国忧民的情怀,这朱高燧看似聪明,其实蠢得一塌糊涂。 “殿下,这王元是一进客厅就拔刀行刺的么?”肖尘事无巨细的问道。 “是。”朱高燧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瞬间换成了一种很是恐惧的样子,“他二话不说,趁着本王不提防的情形,突然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就像本王砍来。若是不是本王跟随父皇南北征战,也练就了一些伸手,恐怕躲闪不及,已经血洒当场了。” 说到此处,朱高燧脸色苍白,一副惊恐未定的模样。 其他不说,单单看着朱高燧的模样,也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当时,听见呼声,附近的怀来卫士兵也冲了过来,亲眼目睹了王元就要刺杀赵王的一幕,这些士兵,属下可以将他们一一叫来当面质问。”已经被拿掉头盔的怀来卫指挥使董超,急忙跟着说道。 “闭嘴。”肖尘一声暴喝,将众人的耳膜似乎都要震裂一般,“你是急于表达怀来卫士兵反应快,推卸你警戒不力的责任么?该问你的时候我自然会问你,没问你,就不要插嘴。” 众人,包括赵王朱高燧都被肖尘这突然的一声爆喝下了一跳。 一个个瞪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林尚礼心中却是明白,肖尘这声爆喝,其实是针对赵王而已。 他在间接的告诉朱高燧,东厂办案,任何人都只有配合的份。 然而,那董超却是被吓得不轻,“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下官多嘴,下官再也不敢了。” “头盔已经被拿下,你哪里还有资格自称下官?堂堂怀来卫,更是这次‘狩猎’活动的主办卫所,发生刺杀皇子这样重大的事情,你已经是难辞其咎。东厂办案过程中,随意插话,自己掌嘴。”肖尘双手背负,语气严厉的不容置疑。 在外人看来,即便是办案,一名普通校尉而已,让一名指挥使当众自己掌嘴,怎么看都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即便是沦为人犯,但指挥使的尊严,却是容不得这样随意践踏。 可董超心里明白,此人虽然身着东厂校尉服装,可并不是东厂的普通校尉。他是之前风光天下的紫衣校尉,真正的无冕之王。 “罪臣该死,罪臣多嘴。”众目睽睽之下,董超低着头,嘴里轻声念叨着,抬起右手,每说一句,就用力的在自己的嘴上抽打一下。 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众人认为应该有的万念俱灰,而是一种顺从,一种丝毫不敢反驳的惧怕之情。 连皇上的儿子,身为汉王的朱高煦,都被他砍掉了右手。自己不过是一个朝廷三品的卫所指挥使而已,被他砍掉脑袋,还不就是心中的一个念头而已。 董超的心里,既是惧怕,又暗暗高兴。 和丢了性命相比,当众掌嘴而已,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周围的那些赵王护卫,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作为赵王的护卫,入住怀来卫之后,眼中看见的,是董超的威风。即便是朝中大员,见了指挥使董超,一个个也是点头招呼。 毕竟,住在这里,吃喝拉撒,依仗的都是怀来卫。最主要的,皇上将‘狩猎’活动选择在怀来卫举行,这怀来卫,也一定是皇上的心腹军队。 而现在,却因为一句话,跪在地上自己掌嘴,吃惊之余,一个个也是大跌眼镜。 心中最为震撼的,当属赵王朱高燧。 自己怎么说也是当朝皇子,堂堂的赵王。此人当着自己的面,大声的呵斥董超,这哪里是呵斥董超,这分明是呵斥自己。 心中再是不满,面子上却不能翻脸。 看着董超连续掌嘴了十几下,朱高燧看向肖尘:“其实,董指挥使也是想为东厂查案提供一些线索而已,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时机不太合适。掌嘴十几下,让他长长记性也就差不多了。” “看在殿下为你求情的份上,今天就饶你一次。以后记着,东厂办案的时候,别随便插嘴。”肖尘洪亮的声音,在客厅里回旋。 林尚礼点点头,心中很是满意。 肖尘这家伙,一个举动,硬是将赵王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同时,还不忘记将东厂的地位,再提升一点。 第357章 肖尘追回京 原本,肖尘个当着自己的面,大声的呵斥怀来卫指挥使董超,朱高燧的心里是极度的不满。 怎么说,自己也是皇子。就算是东厂办案,该有的分寸还是得有,在自己的面前大声呵斥别人,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但是,这一句话,却是让朱高燧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不再责备董超,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面子。 朱高燧也算是有了一个台阶下,顺便点点头,算是对肖尘的认可。 肖尘转过身,轻笑了一下:“殿下,不知道这‘刺客’王元,是何人所杀?” 这起‘刺杀’案件,本身并不复杂,而这个一刀击杀王元的人,应该就是案情的关键所在。只要找出来,严加逼问之下,案情也就明朗了。 不过,想要找到此人,恐怕不容易。 “这个,当时本王已经有点慌乱,并没有注意到到底是哪名护卫出手的。或许,大家都出手了,乱刀砍死了刺客吧。”朱高燧道。 “殿下,这王元可不是乱刀砍死的,乃是被人一刀砍成两半。殿下的护卫里面,还真是藏龙卧虎。能做到锦衣卫的千户,那可不是一般的身手,头盔都没有挡住那一刀,我还真对殿下的这名护卫,很感兴趣。”肖尘淡淡一笑,盯着朱高燧,轻声说道。 “本王的护卫,用刀的现在都在这里。”朱高燧看向身边的护卫,“当时都有谁出手了,站出来回东厂大人的问话。” 四周十几名护卫,纷纷站了出来。 “你们都出手了?”肖尘看着众护卫,不禁问道。 “是的大人,当时情况危急,我们都出手了,同时砍向了刺客的脑袋。”众护卫异口同声的道。 “好好好。”肖尘笑了起来,“护主心切,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不同凡响。” “谢大人夸赞。”众护卫又异口同声的答道。 “打扰殿下了,我们就先行告辞。等案情有了进展,东厂会来和殿下汇报结果。”肖尘双拳抱起,对着朱高燧行了个礼。 “好。此时夜色已深,明个‘狩猎’活动还要继续。这次刺杀的事情,本王无恙,关于王元的刺杀原因,东厂继续调查就是。”朱高燧点了点头。 “殿下,多有打扰,告辞。”林尚礼也抱拳一礼。 “厂公大人慢走。”朱高燧也很是客气。 看着众人退出了客厅,朱高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头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土木堡,将董超关押起来之后,林尚礼看向肖尘:“此事,如何向皇上汇报?” “如实汇报。”肖尘道。 “可是,我们并没有查出来事情的真相。”林尚礼有点气馁。 “找不到击杀王元的那名护卫,真相永远都出不来。当然,赵王也知道真相,可我们不可能将他拿下严刑逼供。”肖尘也是眉头不展。 “你认为,此事的真相,会是什么?”林尚礼不禁问道。 沉思了一下,肖尘抬头:“按照锦衣卫几名百户的交代,那王元原本是去给赵王献殷勤的。” “献殷勤?”林尚礼有点不解。 肖尘接管锦衣卫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所以,对于这样的说法,深感不解。 “王元是去和赵王汇报,柳如风被调往东厂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己成了赵王的刀下冤魂。”肖尘冷笑了一下。 “你是说,赵王故意杀死了王元,而不是王元刺杀赵王?”林尚礼瞪大了眼睛。 这个判断,他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的。 这赵王,原来是在在贼喊捉贼。 “这只是我的判断,但没有真凭实据,却也是拿赵王没有任何办法。”肖尘说道。 林尚礼面带疑惑:“只是,赵王为何要杀了王元?按理说,赵王现在需要的就是自己的人手。那王元,虽然只是一名千户,可他是锦衣卫的千户啊。一心去和赵王示好,却被斩杀,还扣上一个刺杀的罪名,多少让人有点想不通。” “赵王曾经找过柳如风两次,让他挑拨我,对皇上产生敌意。赵王应该是听到柳如风调到东厂,怕柳如风将此事暴露,所以杀了王元,造成刺杀的现场。目的就是混淆视听,让我们认为王元和柳如风是一伙,有着其他的阴谋,从而让我们不再信任柳如风。对,一定就是这么一回事。”肖尘双手猛的击在一起,兴奋的看向林尚礼。 然而,林尚礼不但没有高兴,脸上反而带着一丝担忧:“那岂不是说,柳如风现在就是赵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嗯?”肖尘也是一怔,“对,柳如风现在应该也是赵王的潜在敌人了。” “柳如风会不会和王元一样,也会遭遇危险?”林尚礼又道。 “糟糕,赵王身边那隐藏的高手,一定会去追杀柳如风,更有可能,他趁着我们都不在京城,对太子动手。之前一直窥视东厂大牢情况的,很有可能就是赵王的人。”肖尘心中大惊,不禁叫出了声。 “那怎么办?要不,你连夜赶回京城?”林尚礼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去和皇上汇报,然后我即刻回京。既然赵王身边的高手已经离开,皇上在这边,应该不会又什么危险。只是,以后不许赵王再进土木堡。”看着林尚礼,肖尘道。 “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赵王也不会轻易离开怀来卫了,就算是作假给我们看,也得在怀来卫多呆些日子才是。”林尚礼道。 皇上行宫偏殿,明成祖听了肖尘的汇报,对于肖尘的判断,也很是认定:“除了杀人灭口,转移我们的视线,再也没有其他的解释行得通。不过,赵王身边竟然隐藏这样的高手,却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 “皇上,”肖尘双拳抱起,“出了这件事,赵王一定会有所收手,而朝中倒向他的大臣,应该也不会再暴露出来。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恐怕还要多等些时日。” “朕倒是希望他们永远都不暴露,一直隐藏着,免得朕看了心寒。既然你断定那高手已经追随柳如风而去,你就也回京一趟吧。尽量将这‘高手’拿下。不过,若是不敌,自己报名优先。”明成祖道。 “谢皇上,臣一定不负圣望。”肖尘抱拳回道。 第358章 大牢被袭击 肖尘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 东厂大牢门口的巷子,一片漆黑。 只有大门口的灯笼依旧亮堂,将周围一丈左右,照的光明一片。 灯笼下,依次排开,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东厂校尉。左右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肖尘眉头微皱,在黑暗中双腿一夹胯下军马,向着大门走去。 “什么人?”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四名校尉瞬间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紧张的凝视着漆黑的巷子。 其中一名校尉,更是将身后的大牢铁门,轻轻的叩击了两下。 “这么紧张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情?”肖尘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四名校尉一愣,等看清来人乃是肖尘,手握佩刀,急忙单膝下跪:“肖兄弟。”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是都在大门内侧警戒么,今个怎么在外面安排了人手,还一下子就安排了四名?”肖尘隐隐感觉事情不妙。 还没等校尉回答,大门从里面被拉开。段天明手提佩刀走了出来。 “肖尘?”看见肖尘,段天明有点惊讶,又有点欣喜。 “这是怎么回事?”肖尘很是不解,指了一下门口的四名全副武装的东厂校尉。 “你回来的正好,今天,有人袭击了我们东厂大牢。你先进来看看。”段天明说着,让开了身子。 “袭击大牢?太子有没有出事?”肖尘纵身一跃跳下马背,将手中的马缰扔向一名校尉,一脸紧张的看向段天明。 “太子没有出事。准确的说,是袭击了我们东厂大门。”段天明一指身后的大牢铁门。 肖尘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整个大门左侧的门扇,生生被人削去了一尺多宽,使得原本可以从里面关闭的大门,无法关上。 怪不得,今天会安排四名全副武装的校尉,在大门外面值守。 看着那整齐的切口,肖尘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这切口,和锦衣卫千户王元的头盔切口一模一样,出手之人,应该就是紧随着柳如风而来的那名赵王的护卫。 “有没有人员伤亡?”铁着脸,肖尘盯着那半扇大门,低声问道。 “柳如风的胳膊被擦伤,其他的人员都没有受伤。”段天明急忙回到。 “带我去看看柳如风。”肖尘说着,转身走进了大门。 走进大门,肖尘看见,在大门的两侧,各自有着十余名校尉严阵以待。 很显然,今天的这起事情,东厂大牢如同惊弓之鸟,已经是全副戒备了。 看见肖尘,众校尉纷纷立正了身子,点头示意。 “继续警戒。”吩咐了一声,肖尘跟着段天明,向着太子旁边的一间牢房走去。 整个牢房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东厂校尉的人影。几大堆篝火,更是将院子里照亮的如同白昼。 今夜,大牢役五百多名校尉,应该已经全部出动加强值守。 牢房里,柳如风背对着大门,坐在一张椅子上,将左臂上的衣物尽数退去。 杜少勤站在一边,将一些白色粉末,撒在了胳膊的创口上,又拿着一些布条,准备包裹。 看见肖尘,杜少勤急忙站了起来,想要招呼。 “继续包扎。”肖尘摆摆手,缓缓走了过来。 坐在了柳如风的对面,肖尘抬头看着他胳膊上的创伤:“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这么一点皮外伤。”柳如风低声说道。 肖尘突然归来,一定是有着他的原因。作为东厂刚刚加入的千户,还没有开始正式上岗,就在大门口被人击伤,柳如风看着肖尘,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看着牢房里站满的东厂校尉,肖尘又将目光看向段天明:“将人手埋伏在这里,怕人对太子动手?” 段天明点点头:“对方武功超乎想象,一刀剑铁门切开,若不是柳千户躲避的快,只怕已经饮恨当场了。我们只能采取人海战术,将校尉们埋伏在太子牢房周围。” “太子呢?” “换了一身东厂校尉的衣服,暂时安置在校尉房间。”段天明答道。 “那旁边现在住的谁?” “和太子换了衣服的东厂校尉。” 肖尘站了起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辛苦大家了。这几日,就先按照这个策略进行。” 深邃的目光看向门外漆黑的夜空,右手轻轻的按在了腰间的离刃刀柄上。 “皇上还在怀来卫,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段天明站在肖尘的身后,轻声问道。 “那边的危险,基本上已经解除,而东厂大牢,恐怕要经受一次建立以来的生死考验了。”肖尘从远处收回目光,轻声说道。 以前,无论有多大的事情,肖尘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今天,表情却是这么的严肃,使得众人心中的压力,愈发强大起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肖尘又忽然走到了柳如风的面前:“柳千户,据你所知,锦衣卫指挥使王元,在去往怀来卫之前,有没有和赵王接触过?” “应该没有。”沉思了一下,柳如风答道,“王千户作为锦衣卫在土木堡的负责人,应该是那几天赵王临时负责‘狩猎’事宜的时候,才开始接触赵王才对。” “这么说,我的推理应该是正确的。”肖尘自言自语道。 “肖兄弟怀疑,王千户和赵王有勾搭?”柳如风不禁一愣,将胳膊上的衣服拉了起来,遮住了包扎创伤的布条。 “王元,已经死了。死在赵王在怀来卫的住处,被人从头顶一刀劈成了两半,连头盔,都齐刷刷的被劈开。”肖尘淡淡的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似乎是不敢相信,柳如风拉袖子的右手,都暂停了下来。 而旁边的段天明,似乎也是吃惊不小。 能将人一刀劈成两半的,除了肖尘,他还没听说过谁能如此。 “王元去怀来卫,原本想报告你被调往东厂一事,结果被赵王身边的护卫斩杀。而这斩杀王元之人,就是将你追击到东厂大牢之人。这也是我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原因。”肖尘表情严肃的说道。 而今,自己在明,对方隐藏在暗处,想要和对方直面相对,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了。 阵风吹过,将外面的篝火吹得呼呼作响。 众人的心,也如同被篝火煎熬一般,度如日年! 第359章 张老是将军 院子里的篝火已经渐渐熄灭,东方的天空也泛起了一丝的鱼肚白。 眼睛中含着血丝,肖尘看了一眼合衣坐在地上小憩的众人,不忍心叫醒他们。 一击便退,很显然,对方对自己刀法,很是自信。他应该认为,柳如风虽然进了铁门,依旧不会躲过自己的这一刀,所以才会退去。 只不过,却是让整个大牢役,度过了一个紧张的不眠之夜。 段天明睁开了眼睛,缓缓站了起来:“肖尘,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相必那人暂时不会出现了。我顶一会,你连续赶路,先去休息一会。” “将所有人分成两批,轮流休息。给住着太子的校尉房间,多安排些人一起休息。”肖尘点点头,走出了牢房。 距离赵王府不远的繁华街道上,有着一家颇为气派的客栈,名为重振客栈。 附近的百姓都知道,这家客栈的老板,乃是京城富豪王重振。 至于王重振的来历,却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只是在永乐五年的时候,这家名为重振的客栈,突然在当时还叫做燕京的繁华街道上开业。 而之后,百姓们才渐渐知晓,这客栈的背后老板,就是在京城有着许多生意的富豪,王重振。 这王重振,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在京城做生意的,已经是无从查起。不过,遍布京城的商铺,包括茶叶,布匹,杂货等一系列的生意涵盖,使得他稳稳的进入了京城富豪的行列。 又时不时的对朝廷进行一番捐助,倒是使得这几年一直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 重振客栈,昼夜营业。 清晨,小二们刚刚交接完事情,一名胖胖的老者,头戴巨大的斗笠,双手背负走进了客栈。 一身灰色的百姓着装,看不出丝毫的贵气,只是斗笠下那毫不斜视的双目,又似乎将重振客栈的豪华装饰根本不放在眼里。 “客官,您几位?”刚刚换岗的小二,一甩肩头的白色抹布,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似乎没有听见小二的招呼,老者径直走到了柜台前面,看了一眼精神焕发的掌柜,又将目光看向了客栈的木楼梯。 “玉字号上房。”老者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向着楼梯走去。 看着老者那轻盈的步伐,掌柜慌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对着愣在原地的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似乎明白了什么,急步走了过来。 掌柜抬起右手,附在小二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二点点头,将手中晃悠的白色抹布往柜台一扔,推开大门,消失在大街上。 看着小二离开,掌柜在拿出一个茶壶,往里面加了些上好的茶叶,注满开水,亲自端着,向楼梯走去。 重振客栈,一共三层。一楼为大厅,平时兼顾酒楼生意。二楼住宿,都是一等一的上房。 而三楼,只有一间客房,就是刚才老者口中的玉字号上房。 说是一间客房,倒不如说是一套客房。 里面会客厅,卧室,餐厅等一应俱全。似乎整个三楼,就是为了这玉字号客房而修建。 掌柜手提茶壶,毕恭毕敬的站在客厅门口,轻轻的在房门上敲击的两下。 “嗯,进来。”里面传出老者的声音。 听见回应,掌柜急忙给脸上堆满了笑容,轻轻推开房门,抬脚缓缓走了进去。 “客官,小人给您送一壶热茶。”掌柜恭敬的道。 “嗯,通知你们东家了么?”老者双手背负,站在窗口,看着远处一片宏伟的建筑。 那层层叠叠的宫殿,被一圈高高的红色宫墙所包围,分明就是大明皇宫。 “东家已经在路上了。”弓着身子,掌柜头也不敢抬的回道。 “去吧。” “是。”掌柜依旧弓着身子,缓缓退出房门,又轻轻的将房门带上,抬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方才缓缓走去。 不多时,一辆双马拉着的巨大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 车夫刚刚将马车停稳,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一把掀开门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一身青色的得体长袍,乃是上好的绸缎所制,配上那魁梧的身材,方正的脸庞,一看都是非富即贵。 此人正是重振客栈的东家,京城富豪之一,王重振。 推开客栈的大门,王重振急急走向了柜台:“人呢?” “玉字号上房。”掌柜急忙答道。 站在原地,王重振将自己的衣物整理一番,感觉没有不妥之处,才迈开步子,向着楼梯走去。 来到房门口,王重振和那掌柜一样,伸手在房门上轻敲了两下。 “进来。”老者的声音又再度传出。 轻轻推开房门,抬步跨过门开,又随手将房门关起。 “噗通”一声,王重振就双膝跪在了地上,口中无比恭敬的称呼道:“将军!” 老者缓缓转身,伸手将头顶的斗笠摘下,放在了一边。 胖乎乎的身子上,顶着一颗圆乎乎的脑袋。尤其是那鼓鼓的大肚子,整个形象看起来尤为滑稽。 若是赵王朱高燧在这,一定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身边用护卫身份掩饰的谋士,什么时候竟然是一名将军? 大明的将军勋位分好多种,他到底是什么将军? “嗯。”张老点点头,似乎对于王重振的速度很是满意,“起来吧,坐下说话。” 说着,走到桌子旁边,先行坐了下来。 得到应允,跪在地上的王重振急忙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拎起茶壶,将桌上扣着的茶碗翻起,倒了大半碗,恭敬的放在了长老面前,才弓着身子缓缓的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将军,您怎么突然回来了?”王重振小声的问道。 “那边出了一点事情,对于你这里我也不太放心,就趁机回来了。”张老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几下。 “有将军出手,这次一定可以成功。”王重振欣喜的道。 “不。”张老轻轻摇了摇头,“我这次不能出手,一切都要靠你安排人手。” “就东厂大牢现在的那些人手,我完成任务并不难。不过,您若是出手,不是更为妥当一点么?”王重振不解的问道。 “不要轻敌,东厂派回来了一名千户,就是原锦衣卫千户柳如风。最主要的是,他也回来了。”张老淡淡的道。 王重振一愣:“您是说,少爷?” 第360章 筹划天下事 天色已经大亮,重振客栈的大厅里也热闹起来。 住在二楼客房的人们,大部分已经起来。走路声,洗漱声,吆喝着让小二将早餐送到客房的叫喊声,使得重振客栈一片嘈杂。 而三楼的玉字号上房,房门紧闭,里面却是异常的安静。 透过窗户上的琉璃,可以清楚的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却是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张老手中端着茶碗,站在窗口,看了一眼远处的皇宫,又在眼皮子底下的大街上打量了一番。 “开春了,街上的行人也忙活了起来,今年的生意,前景如何?”张老问道。 “回将军,凡是东厂没有伸手到的地方,生意都和往年一样,说不上日进斗金,也是几乎差不多。”弓着身子,王重振有点自豪的道。 “除了京城之外,其他地方呢?”张老又道。 “和京城差不多,只要没有东厂插手,我们的生意都很不错。”皱了一下眉,王重振道。 “这东厂拿下的,也就是江浙一带我们的生意,尤其是杭州。最为主要的,将我们拉下水的这批官员,也一网打尽了。东厂的存在,始终是个大麻烦。”转过身,张老看向王重振。 “将军说的没错,杭州确实损失巨大。不过,属下已经在杭州重新安排了人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整个江浙的商业圈,重新做起来。”脸上带着微笑,王重振自信的道。 “在京城之外,雇佣一些江湖高手,尽早的对太子动手。一旦皇上回京,这太子很有可能就会被释放。到那个时候,朝中的局势,就更不好掌控了。”缓缓走到了桌子旁边,张老又坐了下来。 王重振向前一步,贴在了张老的耳边:“将军,若是动手,要不要顺便将廖大人救出来?” 听闻此话,张老一怔,随即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沉思良久,方才抬起了头:“对太子动手,所有人都会将怀疑对象锁定朱高燧,或者朱高煦。但若是将廖向河顺便救出,此事便会引起东厂的高度重视。现在,皇上一直没有处决他,应该是还在念及以前的旧情。若是突然被救走,势必会让皇上勃然大怒。到时候,东厂的触手若是伸向整个大明,我们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他们突破。所以,这廖向河,还是不能救。” “将军说的是,廖大人一直没有被处决,应该是皇上有心留他。与其救出来东躲西藏,还真不如呆在东厂大牢里面安全。只是,少,不,紫衣校尉一直留在东厂大牢,我们动手的时候难免会有所顾忌,要不,想个办法将他先行引开?”王重振小声的说道。 “顾忌?伤,是绝对伤不了他的。不过他若是一直在大牢里面呆着,想要对太子动手,难度确实增加了不少。你先寻找江湖高手,多少银子都可以,但一定不能是‘水货’。我想办法将紫衣校尉引开之后,你先派出这些高手将东厂大牢场面搅乱。到时候,我们自己的人再火速出手,将太子一举拿下。”张老缓缓的说道,脸上一片和蔼,眼神却是异常的狠毒。 王重振站了起来,拎起茶壶又给张老加满了茶:“将军,那错乱散,是否已经到位?” 看着张老,王重振的眼睛里,充满了希翼。 “唉。”长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将错乱散交予了赵王,他也信誓旦旦的告诉我,错乱散都已经放置到位。前几天,皇上三天没有参加‘狩猎’,我也以为错乱散发挥作用了。不过,从最近的情况看来,东厂应该已经发现了错乱散。” “发现了,大不了我们后面接着来。不过,这赵王,身为皇子,想要夺嫡之人,给自己办事,都一点不靠谱,着实让人失望。”王重振也跟着摇了摇头。 “还有后面?”张老淡淡一笑,“被东厂察觉,只怕以后,赵王再也没有下药的机会了。这倒没什么,不影响我们的计划。不过,那锦衣卫千户柳如风,做千户之前,可是在诏狱做事,我只怕他认识错乱散。这也是我这次专程回来的原因。” “将军是怕,错乱散牵出廖大人?”王重振也是心头一急。 “若是柳如风将错乱散的情况告知了东厂,我只怕他们会旧事重提,又开始对清河店的事情从头查起。当时,只要廖向河闭口不言,他们是毫无头绪。可现在,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只怕紫衣校尉会联想到这方面来。”长老摇摇头,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要不,我们直接找到他,告诉他实情?”王重振道。 “不行,就目前来说,还不是时候。现在的紫衣校尉,一心为朝廷做事,我们不能和他正面相对。只有让皇上将他逼到绝路,让他彻底看清朱棣的嘴脸,我们才能去接触他。要不,作为敌人,我们若是直面相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我们动手。唉。。。”张老似乎很是无奈,连续的叹着气。 似乎想起了什么,王重振看向张老:“将军,您将那柳如风,拿下了没有?” “我追上他的时候,他刚好进了东厂大牢,我顺手出了一刀。他就算不死,也应该差不多了。现在,京城这边,我们是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只希望,怀来卫那边,那赵王独自可以顶上一段时间,别不小心露出破绽,被皇上一举拿下了。若真是这样,我们就没有了在朝中正面搅局之人。”张老轻道。 “当初,我们若是选择汉王,估计现在已经将朝廷搅合的差不多了。”王重振似乎也对朱高燧有点不满。 “呵呵。”张老端起了茶碗,“这赵王虽然没有汉王有心计,但他更容易控制。到现在为止,他都对我的辅佐深信不疑。人嘛,有长有短,赵王虽然愚蠢一点,但对于我们来说,他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哈哈哈,将军说的极是。若是赵王知道,他辛辛苦苦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他的对手制作嫁衣,会不会气的吐出血来?”王重振大笑了起来。 “能有资格给少爷做嫁衣,他赵王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张老板起了面孔,眉宇间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高傲。 第361章 救人亦自救 东厂大牢,段天明和杜少勤各自带着一队校尉,在大牢里面来回的巡逻着。 而柳如风,则被换上了一身普通校尉衣服,和太子呆在东厂校尉的大“宿舍”,静静的躺在床上。 亲自给太子换药的时候,肖尘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对方腿上骨头的生长情况,简单的叮嘱了一番,便匆匆退出了那集体“宿舍”。 虽然想和太子多聊聊,可这种危急时刻,还是让太子老老实实的伪装着,在集体宿舍继续养伤,最为重要。 以前,李安的妻儿还在东厂大牢的时候,没事了可以逗逗李安的儿子,不知不觉间,一天也就匆匆而过。 而今,李安的尚书府已经平安,妻儿也被他接回,少了孩子的闹腾,整个东厂大牢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 凭借赵王神秘护卫的实力,黑暗之中那一刀,他应该自信将柳如风已经击杀,要不,他不会就此退去。 这样也好,有柳如风伪装着在太子身边进行保护,太子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障。 不过,知道了这么一个危险人物的存在,肖尘的心里总是不太放心。 虽说白天,他们动手的几率不大,可万一他们反其道而行,偏偏选择在白天动手,东厂的这些校尉,能否阻挡他们有预谋的大举进攻? “不行,我得到锦衣卫借些人手来。厂公大人不是说了么,就凭他的名字,在锦衣卫借上一两千的校尉,还是问题不大。今天,就用厂公大人之名,去锦衣卫走一遭。” 想到这里,肖尘摸了摸腰间的离刃刀柄,向着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方向走去。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大厅,指挥使徐开英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 在他的旁边,站着两名千户。身子微弓,满肚子的话,却是不敢问出来。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书,乃是东厂连夜送来的协查通告。 “我们锦衣卫,发展到今天,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去了一趟怀来卫,不但两千名锦衣卫校尉被东厂节制,王元更是背上了刺杀赵王之名。说是协查,我看这就是东厂赤裸裸的指责。” 徐开英手掌“啪”的一声,就拍在桌子上。 “大人息怒。”一名千户弓着身子小声说道,“在此之前,王千户和赵王从未有过任何的交往,再说了,依照王千户平时的为人处世,他只是对自己的仕途感兴趣,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刺杀赵王。属下认为,王千户是不是替人背了黑锅。” “我也知道他不敢去刺杀赵王,也绝对不会去刺杀赵王。可现在,不但有找王护卫做人证,更是有怀来卫的士兵亲眼所见,王元手持绣春刀,朝着赵王乱舞。我真不知道他是吃错了什么药,要如此之做。可是,东厂办案,讲究的就是证据,王元已经被赵王的护卫斩杀,这锅,他不背也得背。” 徐开英低着头,胳膊放在桌面,气的浑身发抖。 “王千户成了刺客,我们锦衣卫恐怕也难辞其咎。”旁边的千户小声的说道。 “唉。”徐开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还用说?!怀来卫指挥使董超,现在已经被东厂拿下。没有拿我,只是因为皇上忙着‘狩猎’事宜,还没顾上而已。等那‘狩猎’结束,皇上回到京城,第一个要拿下的,就是我徐开英。”说着,徐开心又在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大人,那‘狩猎’刚刚开始,离皇上回京还有个把月时间,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周旋一下?”旁边的千户说道。 “怎么周旋?刺杀赵王,皇上的亲儿子,我可没那个能力周旋。”瞪了一眼旁边的千户,徐开英心情异常的烦躁。 刚刚调到锦衣卫,还想着大干一场,在皇上跟前将锦衣卫丢失的信任找回来,就出了柳如风那一档子事,被林尚礼狠狠的踩踏了一番。 这次,跟随皇上去怀来卫,和东厂联合警戒。原本想着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让皇上看见锦衣卫的崭新面貌,顺便和东厂缓和一下关系。这倒好,锦衣卫的千户,成了刺杀皇子的刺客。 连同着自己,都成了东厂的问责对象。 “大人,您说,东厂会相信王千户真的要去刺杀赵王么?”那千户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道。 “你想说什么?”看着对方神秘的样子,徐开英不禁问道。 “属下是想说,虽然东厂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可东厂的锦衣校尉,更是注重于事情的真相。他办理的几起大案子,将我们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人物,都一一搬倒了。王千户所背的黑锅,这锦衣校尉说不定可以将它卸下来。”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那千户恭敬的说道。 “紫衣校尉?那就是个愣头青。将汉王的右手都给砍掉了,皇上能放过他?我估计,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机会查办这起案子。”徐开英摇了摇头,“不过,若真是他经手此案,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柳暗花明,还王元一个清白。” “紫衣校尉砍了赵王右手一事,已经是震惊了整个朝野。就因为此事关系重大,那些想要和紫衣校尉示好的朝廷官员,便偃旗息鼓,并未站出来替他说好话。汉王在大兴县私设武装一事,若是他人,乃是株连诛九族之罪。就因为他是皇子,便没有人敢提及此事。这件事上,紫衣校尉不但没错,反而是手下留情了。我们锦衣卫,若是能在旁人唯恐躲避不及的情况下,尊重事实,站到紫衣校尉这一边来,他恐怕会记着我们的好吧?!” 听闻此话,徐开英不禁一怔,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旁边的千户:“你一介武夫,什么时候竟然能够想到这么些花花肠子?雪中送炭,解救了紫衣校尉,再利用他的能力,解救我们自己?” “属下想了想,现在,能救锦衣卫的,也只有紫衣校尉了。若是他不经手此案,整个锦衣卫,恐怕真的就从此垮台了。”那千户忧心忡忡的道。 “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来。不过,我们突然站出来力挺紫衣校尉,会不会目的有点明显?”徐开英道。 “大人您忘了,我们锦衣卫可是奉命在大兴县驻守着校尉?只要将当地百姓,对紫衣校尉斩杀大兴商会那些非法武装的高度认可与欢呼,直接上报皇上,不就是间接的支持了紫衣校尉?” 那千户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的筹划。 第362章 笑脸相迎接 原来,当初大兴县令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被明成祖拒绝之后,思来想去,最后安排了锦衣卫百十名的校尉,进驻了大兴县城。 一来,可以安抚民心,将大兴县令所汇报的百姓恐慌之情,稍微的驱散一下。 再一个,明成祖有着更深的一层意思,就是想让锦衣卫进驻的同时,留个心眼。看看这大兴县城,是不是真的和上报的官文情况相同。 而今,如实上报,还是按照原本官文的意思走,就在锦衣卫的一念之间。 或许,锦衣卫的这番举措,对肖尘的真实状况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但是,稍微的出点力,在众人都持观望态度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是需要极大勇气,也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至少,这个时候站出来,就站在了赵王,汉王的对立面。 “现在赵王突然崛起,按理说,我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贸然的站出来。可是王元莫须有的背上一个‘刺客’的罪名,显然是赵王想用我们锦衣卫立威。豁出去了,你现在就去大兴县,将那里的情况再核实一下,即刻向皇上汇报。”徐开英右手握成了拳头,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千户抱手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大人,大人。”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刚跨过大门的门槛,就大声喊道,“东厂紫衣校尉到了都指挥使司大门口,说是求见大人。” 上次十三役的事情之后,肖尘在锦衣卫的名声,就如同地痞流氓一样。睚眦必报,不行就打,使得锦衣卫的校尉心中乃是十分的恐惧。 虽然后来,他办的一系列案子,也是的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但这种藏在心底的恐惧,却是并没有随着他的功绩而烟消云散。 今个一大早,当肖尘来到都指挥使司大门口,亮出他那东厂唯一的紫色梅花令之后,守门的校尉第一反应就是撒腿跑来报告。 “什么,紫衣校尉到了?他不是跟随东厂厂公去了土木堡么,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京城,而且来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大门口?莫非,皇上命令他来,问责我们锦衣卫?”徐开英脸色瞬间苍白。 这个时候,肖尘的突然出现,除了查办王元刺杀赵王一事,徐开英是在找不出他来锦衣卫的其他理由。 刺杀赵王,王元已经被当场斩杀。可是刺杀皇子所犯的罪,乃要株连九族。自己虽然不是王元的族人,可是,作为他的顶头上司,监管不力,窝藏罪犯,这种罪名随便一个扣在头上,自己这辈子也就算是完蛋了。 稍微的再连带一下,锦衣卫的千户,百户恐怕也会被一一拿下。 整个锦衣卫,因为王元一次愚蠢的行动,将会彻底的被改头换面。 看着徐开英的变化,众人也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这个时候,说是不紧张,那是假的。 “紫衣校尉带了多少人来?”那千户稍微的冷静了一下,看向报告的校尉。 “就一个人,而且,他没有穿紫衣,而是一身普通的东厂校尉服。”那校尉急忙回道。 “一个人,还乔装打扮了一下?”那千户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头看向徐开英,“大人,或许紫衣校尉是隐藏身份,回来调查此事而已,要不,先请他进来再说?” “他来了,我还敢拒绝不见?走,我们去亲自迎接!”说着,徐开英站了起来,就要向门外走去。 “大人且慢。”那千户制止了徐开英的举动,“锦衣卫负责京城安全,也是事务繁忙,大人您应该忙于处理事务才对。属下前去迎接,您就在这里等候便是。” “也好。”徐开英点点头,“热情一点,不要让他有被冷落的感觉。” “嗯,属下明白。”那千户转身,和校尉一同出了大厅。 看着两人去迎接肖尘,徐开英有点坐立不宁。一边将扣在桌子上的茶碗翻转了过了,一边看向自己的贴身校尉:“去,将我珍藏的云南普洱茶拿出来。” 这个时候,徐开英已经是有点六神无主,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献给肖尘,只求得他能公正的查办王元刺杀赵王一案。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肖尘那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徐开英的视线之中。 一身普通的东厂校尉服,双手背在身后,边走,边和身边的千户说笑着,没有一点办案的严肃之态。 徐开英坐不住了,急忙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厅的门口。 “紫衣大人!”站在门口,徐开英抱起双拳,恭敬的就是一礼。 按理说,指挥使乃是朝廷的三品官员,而肖尘封赏之后,也不过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今日又没穿戴紫衣,徐开英不必行礼。 更何况,锦衣卫和其他的卫所不同,乃是掌握整个京城安危的重要卫所,徐开英的职位,应该和东厂的林尚礼平起平坐。 可今天,徐开英有求于人,心中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肖尘的身上,这一礼,却是比平时拜见其他人,更是真诚了许多。 “哎呀,徐指挥使。”听见声音,肖尘急忙抬头,看见站在大厅门口和自己行礼的徐开英,也是一怔,也急忙将双手从身后放下,抱了起来,“大人怎的如此客气,让我颇感荣幸啊。” 脸上堆满了笑容,肖尘急急向着徐开英走去。 “看来,今日和锦衣卫借些校尉应该没有问题,这厂公大人的面子,还真是非同小可啊。”肖尘心中暗暗想道。 “紫衣大人百忙之中能来到我锦衣卫,乃是锦衣卫的荣幸,我哪里敢坐在椅子上等候您进来。”徐开英身体微弓,脸上堆满了笑容,如同春天的田野一般灿烂,“快,里面请。” “好说,好说。”肖尘应着,朝着大厅里面走去,心中却是一阵纳闷。 按理说,上次十三役的事情之后,这徐开英都冷落了柳如风,应该也不待见自己才对,今个这是怎么了,突然变的这么热情? 走到了桌子旁边,无意中看见桌上那落款东缉事厂的公文,肖尘瞬间明白,怀来卫王元刺杀赵王的事情,锦衣卫已经知晓,这徐开英是感觉到了压力。 也好,今个顺便了解一下,这王元在锦衣卫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363章 捆绑在一起 大厅里,锦衣卫校尉早已经按照徐开英的人吩咐,泡好了两碗上好的云南普洱熟茶,放在了桌面上。 看着肖尘坐在了座位上,徐开英才自己也缓缓坐了下来。 “紫衣大人不是去往了土木堡么,怎么突然来到了锦衣卫?是不是专程来调查王元的事情?”徐开英也毫不忌讳,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个时候,遮遮掩掩的,反而显得自己心中有鬼。 肖尘轻笑了一下,看向徐开英:“指挥使大人,您认为,王元有刺杀赵王的动机没有?” “没有。”徐开英摇了摇头。 “那他为什么一个人跑到怀来卫,当着赵王护卫,还有怀来卫士兵的面,当众刺杀赵王,反而被就地格杀?”肖尘又问。 “这个,我真的想不明白。就算是刺杀,凭借王元谨慎的性格,绝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刺杀。这哪里是刺杀,这分明是背锅去了。”徐开英愤愤不平的道。 “呵呵。”肖尘也忍不住的对徐开英有点同情,“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证据,都指定王元是刺杀赵王的刺客,这一定,是毋庸置疑的。但事实上呢,此事漏洞百出。别说是指挥使大人不相信王元回去做这等傻事,就是我,也不相信王元是刺客。” 听闻肖尘这么说,徐开英的脸上现出一抹惊喜:“紫衣大人也这么认为?” “嗯。”肖尘点点头,“种种迹象表明,就像您说的那样,王千户不过是替别人背了一口黑锅而已,他们用刺杀,来混淆视听,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而已。” “紫衣大人能这么认为,我真的打心里感激您。这件事,若是最终被定性为刺杀,整个锦衣卫恐怕都少受到牵连。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着复杂的真相,还希望紫衣大人严密调查,给天下人一个真相,给锦衣卫一个清白啊。”说着,徐开英站了起来,双手抱起,朝着肖尘就要鞠躬。 “使不得,使不得。”肖尘急忙站了起来,抬手挡住了徐开英的鞠躬,“查办此案,乃是东厂的职责所在,指挥使这躬,可是万万不能鞠。怎么说您也是朝廷的三品武官,对我行礼,有违礼仪啊。” 见肖尘阻挡了自己,徐开英也不再坚持,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这件事,锦衣卫太委屈了,我的心情,希望紫衣大人能够理解。”想到自己情绪失控,徐开英有点尴尬起来。 “能理解。这件事出在怀来卫,怀来卫指挥使董超大人,已经按照皇上的意思,羁押在了东厂。这都是连带责任啊,谁也没有办法。只要事情的真相不水落石出,董大人恐怕也就一直呆在东厂里面了。”看着徐开英,肖尘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徐开英怎会听不明白。 等皇上回来,自己恐怕也就会被拿到东厂大牢去。此事不了,东厂大牢就是自己后半生的养老之地。 自己被关进东厂大牢,锦衣卫不可能就此瘫痪,一定会任命新的指挥使。即便是自己得以沉冤昭雪,从大牢出来,这锦衣卫,恐怕和自己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徐开英的心中万分焦急,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边的千户,看见徐开英的窘态,急忙打着圆场:“有紫衣大人亲自查办,此事一定很快就能够水落石出。说不定,怀来卫的‘狩猎’还没结束,这案子已经了结了。” “难啊。”肖尘苦笑了一下,“此事,牵扯到赵王。若是说王元的刺杀不存在,那就是赵王在耍阴谋。想要搬倒赵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得将真凭实据摆在皇上的面前才行。” “唉,我们锦衣卫的命就如此,其他的不想了,只希望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好。”徐开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皇子,不是说搬倒就能搬倒的。没有皇上发话,皇子无论是犯了多大的罪,谁又敢动他,谁又能动得了他? 除过紫衣校尉,这赵王,恐怕还真的没有人能搬倒了。 看见徐开英彻底的没了底气,肖尘知道,这火候差不多了。再打压,恐怕他真的一点斗气都没有了。 “徐大人不必气馁,此事其实并不复杂。所有人都知道,王元不会去刺杀赵王,我们所缺的,不过是一些证据罢了。那赵王身边有一个绝顶高手,也是这次当场斩杀王千户之人,他已经潜回了京城。”肖尘慢条斯理的说道。 “王元不是被赵王的护卫合力杀死的?”徐开英一愣。 王元的身手,在锦衣卫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安排他去土木堡给皇上警戒。 被一人当场击杀,那此人的身手得有多好?! “王千户被人一刀劈成了两半,连头盔也被劈碎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啊,劈成两半,头盔都碎了?”徐开英的嘴巴张的老大,似乎压根不敢相信肖尘的话。 不仅是徐开英,连一边还略显镇静的两名千户,以及那些贴身校尉,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对方武功之高,我生平未曾见过。”肖尘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此人潜回京城,意欲如何?”徐开英反应了过来,急忙问道。 端起桌上的茶碗,肖尘轻抿了一口:“柳千户被皇上圣旨调往东厂,这件事徐大人应该已经接到了通报吧。” “通报已经抵达锦衣卫。圣旨调动,皇上一定有他自己的安排,锦衣卫绝对服从。”徐开英急忙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那赵王的神秘护卫,抵达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击杀柳千户。东厂大牢的铁门,都被那人一刀劈掉了一半。还好,柳千户躲避的快,只是收了一点皮外伤而已。”肖尘将柳如风在东厂大牢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下。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此人为了击杀柳如风,竟然在东厂大牢动手?”徐开英摇了摇头,似乎这一切,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 “徐大人可知道,皇上为什么着急的用圣旨调动一名千户到东厂么?”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皇上的用意,一直不是我们能够猜出来的。”徐开英尴尬的说道。 “太子被羁押在东厂大牢,而现在的东厂大牢,人手有点薄弱。皇上担心太子的安全,才紧急之下调动柳如风到东厂,目的就是让他回来,协助东厂,保护太子的安全。”肖尘放下茶碗,意味深长的道。 徐开英抬头,有点不解的看向肖尘:“这么说,在皇上的心里,并没有真正的放弃太子?” 肖尘有点不满的瞪了徐开英一眼:“太子监国多年,早已是皇上认定的接班人,怎么会轻易放弃?” “那此刻,太子还在东厂大牢,处境岂不是很危险?”徐开英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肖尘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您的目的。现在,东厂大牢总共也就是五百来名校尉,负责太子的安危,已经是捉襟见肘,有点力不从心。这次,太子若是出事,就不是赵王遇刺那么简单了。皇上一怒之下,整个东厂恐怕都会被夷为平地。到时候,还管什么怀来卫案子。” “绝对不能让太子出事。”徐开英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虽说太子羁押在东厂大牢,可大牢外围依旧是锦衣卫负责警戒。若太子真的出事,东厂完蛋,锦衣卫也得跟着完蛋。” “是啊,现在就是这么个理。东厂已经兵力严重不足,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和徐大人寻求援助。”肖尘一脸诚恳的说道。 “援助?大人说的生分了。”徐开英转过头,紧紧的盯着肖尘的眼睛,“无论是怀来卫,还是现在的东厂大牢,锦衣卫和东厂,已经紧紧的绑在一起了。锦衣卫一共有校尉一万五千多名,除去土木堡的两千多名,现在京城的,还有一万三千多名校尉。除去各个岗位不能调动的,我派出五名千户带领五千名校尉,协助大人镇守东厂大牢。” 听闻此话,肖尘心中不由得对徐开英的气魄有点佩服。 来此之前,自己还想着,只要借到两千名校尉,大牢的安全就基本上可以保证。 可是现在,徐开英抱着一损俱损的态度,居然给自己安排五名千户外带五千校尉。若真是这样,这太子就是在东厂大牢里面随便溜达,谁又能动他分毫? “锦衣卫负责这皇城大部分的安全,还是应当以皇城为主。要不然,大人给上我三千校尉就成,可别影响了锦衣卫的分内警戒?”肖尘客气的推辞了一下。 “皇城警戒,还有其他的禁军呢。太子的安全,就是我们目前首先应该保证的。按我说的来,我们,五名千户带上五千校尉。大人稍等,我这就调集人手,您直接带回去就成。”徐开英郑重的道。 “此事一过,我一定将怀来卫的事情调查清楚,不让锦衣卫背这口黑锅。”肖尘呀向着徐开英承诺道。 第364章 骨肉情难舍 五千人马,将整个东厂大牢围了个水泄不通。 相比于之前在门口张望,现在的东厂大牢,一百丈之内休想靠近。 其实,徐开英这样做,有着他自己的想法。 怀来卫,锦衣卫莫名的背上了一口黑锅,无法洗刷。徐开英只想利用在京城对太子的忠心表现,来冲淡一点皇上对自己的怨恨。 顺便,用这五千人马,在紫衣校尉的心中落下一个人情。 现在的朝廷,都认为紫衣校尉已经受到了皇上的冷落,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不但将自己的行营交给肖尘负责警戒,而且连太子的安危,都交在了他的手中。 这就表明,紫衣校尉非但没有受到冷落,反而一直处于皇帝心目中不可或缺的位置。让他欠一个人情,和皇上欠一个人情,还真是差的不多。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温暖的照耀着大地。 东厂大牢的院子里,在围墙的周围,密密麻麻的站着东厂校尉。 外面的锦衣卫,更是水桶般的将东厂大牢包在里面,要多安全又多安全。 而在院子的中央,一字排开,放置了五块门板,上面分别是肖尘,朱高炽,段天明,杜少勤,再加上新来的柳如风。 五个人分别用胳膊或者双手遮挡着眼睛,悠闲的躺在太阳底下,吸收着温暖。 “殿下,您这腿伤,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了啊?”肖尘翻了个身,随意的问道。 这次回来,自己给太子换药的时候,感觉他的腿伤基本上已经对药物不再需要了,需要的只是静养而已。 “嗯。”听见肖尘这样问自己,朱高炽也抑制不住的有点心动,“若是痊愈,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东厂大牢了?到时候,父皇看见我这个模样,不知道会惊讶到什么地步呢?” 朱高炽心情不错,哈哈大笑了起来。 重新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在父皇面前,多少年来的屈辱,终于可以洗刷干净了。 “殿下的身子底子不错,若没有那一身的肥肉,也恢复不了这么的快啊。”肖尘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还别说,还真是那一身肥肉的功劳。这么些日子,没有好好的进食,全凭那些肥肉里面的能量支撑着到现在。要不然,腿伤还没恢复,我早就饿死了。”朱高炽一脸认真的道。 “唉,又吹,若是没有虎骨汤,你就是肥肉再多点,现在也站不起来是真的。”肖尘没好气的白了朱高炽一眼。 “落了东厂这么多好,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就让我找个解脱的台阶,减轻一下心中的愧疚不行啊,非要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朱高炽有点不情愿。 听闻此话,肖尘直接坐了起来:“你以后,可是大明皇帝,现在让你欠的多一点,以后我们也在你跟前好混一点不是?” 用手在朱高炽裸露的小腿上,肖尘轻轻的拍打了几下。 “先别说继承大统成为皇帝,就现在这状况,我们也只能躲在东厂大牢里晒太阳了。柳千户乃是锦衣卫数一数二的高手,被人隔着铁门击中,这对方的实力高深莫测啊。难不成,我们就这样一直等着父皇回来?”想起所面临的严峻形势,朱高炽不禁板起了面孔。 虽然说,自己身在大牢,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可是,就这样被人困在大牢里面不敢行动,父皇多少对自己的能力会有所怀疑。 肖尘笑了笑看向朱高炽:“殿下,您可知道对方这名神秘高手,是来自哪里?”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朱高炽有点纳闷的道。 自己只是知道,对方很是强大。具体怎么回事,由于东厂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也没有人和自己静静的坐下来仔细的说过。 肖尘嘿嘿一笑,有点诡异的看向朱高炽:“殿下,此人可是你那三弟赵王的贴身护卫啊。” “赵王的护卫?”朱高炽有点不可思议的坐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相信,“他身边怎会笼络到如此的高手?按理说,父皇将他囚禁在京城之后,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发展自己的势力,这神秘秘护卫,到底从何而来?” 肖尘摇了摇头,有点可怜的看向对方:“从何而来,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他回到京城的目的,一个是击杀柳如风,在一个就是想顺便对殿下您不利啊。” 一边的三人,静静的躺在门板上晒着太阳,一言不发。 有肖尘在,他们没必要说话,静静的听着就行。 尤其是柳如风,作为东厂的新来千户,对于肖尘可算是真正了解了。 就拿今天在院子里晒太阳来说,外围的锦衣卫,整整五千多人,五名千户。各自紧张的防守着自己所负责的区域,丝毫不敢马虎。 而院子里,肖尘却看着头顶的太阳和大家说,这么好的天气,不晒太阳就是一种暴殄天物。 拿着凳子来都不行,非要弄了几张门板来,舒舒服服的躺着才行。 这要是搁在锦衣卫,早被指挥使大人拿下了。搞不好,头顶的乌沙都保不住。 而肖尘呢,好像对这些规矩不太在意。 他更注重的,是相互间的私人关系。 想到此,柳如风不禁想起了之前,自己到十三役找肖尘事的时候,东厂那团结一致的团队精神,想着都让人羡慕。 这恐怕就是肖尘的个人魅力,也是他所要的一种状态吧。 既然来到东厂,那就入乡随俗。至于官场上的那些东西,就不去考虑了。 而那边的太子,听见肖尘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呵呵,无论是赵王还是汉王,他们都巴不得我死,好让他们继承大统。他这次安排人回来针对我,这才是他的性格么。” “殿下想的很开啊。看来,殿下以前给赵王汉王在皇上面前说情,并不是走走过场而已,而是真的希望皇上放过他们。”肖尘一脸意外的道。 “你与那些在朝为官的大部分人不同,不追求名利。而我,也和其他的皇子不同。我身为太子,理应以社稷为重。可是,骨肉亲情我还是割舍不下。一母同胞,无论他们如何的针对与我,作为大哥,我还是会原谅他们。” 朱高炽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 第365章 劝太子出手 以前,肖尘对于太子,压根没有什么印象,从来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参与到皇子们之间的夺嫡之争中来。 而对于太子本人,只是认为他好吃懒做,一身肥肉,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 而且,对于赵王汉王的三番五次的联合针对,不但不奋起反击,反而在皇上对他们进行惩罚的时候,跑去说情。 当时,肖尘心里认为,这太子,要么就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气。要么,就是故意做给世人看,好给自己留下一个仁义宽厚的口碑而已。 而今天,太子这么一说,肖尘倒是从心里对赵王,还有汉王有点嫉妒了。 有这么一位仁义的大哥,二人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若是太子也和他们一样,狠毒,暴戾,那么二人恐怕在多年前,已经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 有着这么一位真正宽厚仁义的太子继承大统,百姓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 想到这里,肖尘拥护太子上位的决心,更加的坚定。 一边的段天明,似乎是晒得有点热了,也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坐了起来。 “现在锦衣卫大部队将外面重重警戒,那神秘老者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冲不进来的。他们会不会也调集人手,对东厂大牢进行大规模的围攻?” 段天明睡眼朦胧的道。 肖尘一愣,直接从朱高炽的身上爬了过去,“砰”的一声,就在段天明的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 “你还是东厂百户,京城驻扎着多少卫所你不清楚?要说对方凭借极高的身手来东厂大牢进行捣乱,还说的过去。大举进攻?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说,他们傻到鸡蛋碰石头的道理都不懂?” 敲完之后,肖尘返回来躺在了自己的床板上,没好气的道。 这家伙,有自己在前面顶着,就开始什么心都不操了。这么无知的话语,竟然也能说的出来。 揉着自己的脑袋,段天明有点委屈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他们会不会纠集一批江湖高手,来针对东厂大牢。那神秘人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可能冲破锦衣卫的防线。可是他们若是纠集一批高手,在某一个方向突然发起进攻,只怕还真有可能冲进来。” “进来怎么了?你们三个是干什么吃的?就好好的,舒舒服服的晒太阳,不干活了么?”肖尘忍不住的又瞪了他一眼。 “若是那神秘人冲进来,我们三个也挡不住的啊。”段天明转身,看向旁边的杜少勤,柳如风,想得到他们的附和。 “若他们朕的冲了进来,经过锦衣卫的消耗,体力应该是有所下降。我们东厂,还有五百名校尉不是,加上我们,应该可以将他们拿下。若是真的不敌,也必须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柳如风一脸严肃的道。 被人隔着铁门劈了一刀,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若真的直面相对,就是拼着性命,也要讨回这一刀所带给自己的耻辱。 说话间,柳如风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右手习惯性的抓在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之上。 “看看,看看柳千户的觉悟,再看看你自己。就知道说自己打不过。都没打,你怎么就知道打不过?”肖尘又想过去敲段天明一个暴栗,看着他那幽怨的眼神,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种话,说着有什么用啊。该打一定是要打的。难不成对方若是冲进来,我还能抱头逃跑了不是?那也不是我们东厂的作风啊。我的意思呢,这几天,你就别回土木堡了,等那神秘人出现,说不定还能一举将他拿下呢。”段天明一脸坏笑的道。 “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原来你是打我的主意啊?”肖尘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肖尘对于段天明的说法,并不反感。若是对方真的敢从某一个地方突破进来,那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与其任由那神秘高手游荡在外,弄的东厂人心惶惶,肖尘倒是更希望他们突破进来,直面相对解决了此事。 对方究竟有多强,肖尘不知道。但对方越强,对于肖尘来说,挑战越大。 很久了,都一直没有遇见过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一次,肖尘心中很是期待和对方的直面交手。 段天明尴尬的一笑,扭头看向肖尘:“对方的实力,和你应该在伯仲之间,去掉其他的因素不说,单单就实力而言,你若是不在,只要对方出现,整个东厂大牢役便会全军覆没。有这么一个强大的隐患在外面游荡,东厂大牢的安全,便时刻处于危险之中。这个隐患,你应该也不允许他的存在。” 说道后面,段天明收起了笑意,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有着五千锦衣卫校尉守护着东厂大牢,貌似大牢很是安全。可是,这五千锦衣卫不可能一直这样守护下去。 现在,大家在安逸的晒太阳,可以后呢?以后没有了锦衣卫大军的守护,还能这么心安理得,一如既往的安逸么? 听见段天明的话,众人的心情不约而同的有点压抑起来。 那被劈掉半块的东厂大牢铁门,无不彰显着对方的实力。那明亮而又整齐的切口,如同一把索命的大刀,时刻悬在头顶。 “这神秘人若是真来,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他留下。就怕他看见锦衣卫的大军,知难而退躲起来。不过,若是想知道此人的来历,倒是很简单,找赵王一问便知。但没有真凭实据,东厂不好给赵王用强啊。”看着太子,肖尘故意将叹息声拉的老长。 “看着我?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找赵王相问吧?”朱高炽有点为难的摇了摇头。 别说赵王视自己像仇人一样,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就算是两人面子上过得去,赵王既然对东厂都没有交代此人的存在,又怎么会告诉他人呢? 肖尘摇了摇头,看向朱高炽:“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您去问赵王。我是想,在您重新入住东宫之后找机会给赵王安上一个罪名。只要他进了东厂大牢,背后所有的阴谋,我都有办法让他说出来。” 肖尘双眼微眯,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狠毒。 第366章 布局引仇恨 重振客栈,玉字号上房里面,张老悠闲的喝着茶。 一身华丽穿戴的王重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将军,”王重振将手一躬,有点焦急的道,“锦衣卫突然派遣了五名千户,带领着五千校尉,将整个东厂大牢铁桶一样的包围了起来。这防范之严,我们无从下手啊。” “无从下手,那就不下手了。五千人马,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倒是想看看,锦衣卫表忠心,能表多久?”端起手中的茶碗,张老轻抿了一口,若无其事的道。 “这锦衣卫,乃是皇帝的直属机构,保护太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属下只怕,太子不离开东厂大牢,他们就不会撤走。”王重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张老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鸡腿:“唉,老是呆在王府,都没有好好的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说着,张嘴狠狠的咬了一口,又看向王重振:“你刚才说什么,担心他们不会撤走?不撤就不撤,大不了太子不杀了就是,又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看着张老那寒碜的吃相,王重振眉头一皱,却什么也不敢说,只得缓缓的低下了头。 那么多的海鲜,烧烤您不爱吃,就是对这种清水煮出来的鸡腿情有独钟。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是多么的小气。 王重振心中嘀咕着。 自己手中的财富,不说是富可敌国,但是支撑着整个大明军队五六年的军饷经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自己的这位当家人,住着京城最高级的上房,吃的却是没盐没油的水煮鸡腿,还自己乐呵的不行。 这份情怀,王重振怎么也想不通。 看王重振低下了头,不敢看自己的吃相,张老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 将最后一口肉啃掉,顺手将鸡骨头放在的桌上的盘子里。 又用手掌抹了一下嘴巴,才缓缓的道:“怎么,才积累了一点财富,就看不惯穷人吃鸡腿了?” 王重振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张老:“没有,属下是看着将军心疼,不忍心看。” “心疼?”张老轻叹了一声,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窗口,静静的看着外面的景物,一时间不再吭气。 看着伫立在窗口,一言不发的张老,王重振有点不知所措。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沉思半天,王重振鼓足勇气,低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头也没回,张老依旧静静的看着窗外,轻声说道。 王重振明白,张老说的陈年旧事,一定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件事。 每每提起此事,张老都如同现在一般,一句话不说。不说对,也不说错,就像当年那样,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 “将军,今日不同往昔,我们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您总览大局,处处都要操心,属下是担心您的身子。要不,您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属下让人将您的一日三餐伺候好。”弓着身子,王重振轻声说道。 “伺候?你看我这身材,还敢什么都不去做,静静的呆着让人伺候吗?”张老笑了起来,转过身,双手轻轻的揉着滚圆的肚子。 “属下的意思,你也现享福一下,吃点山珍海味什么的。”王重振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老将手一摆,脸色严肃了起来:“大业未成,我们积累再多的财富,也不过是寄人篱下。我不是不想享福,而是不敢享福。我怕,一旦松懈下来,会丧失了继续争斗的底气。” 闻言,王重振心中一阵尴尬。 张老这一番言语,不就是指责自己么。 “不要误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看着王重振,张老缓缓地说道,“你主管着我们经济,以商人的身份示人,绝对不能小气。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渐渐的感觉老了。我不想在我临时之前,都看不到大业成功。现在,几位皇子明争暗斗,也是我们将水搅浑的最佳时刻,但切记,无论做什么,都要有人给我们背锅。我们的势力,绝对不能浮出水面。” “张老还是忌惮东厂?”王重振轻声问道。 “呵呵。”张老又笑了起来,“将我们江浙的势力尽数拿下,更是连同积累多年的财富,也一并贡献给了朝廷,这东厂,可是比锦衣卫难对付多了。” “若是没了紫衣校尉的东厂,张老恐怕不放在眼里吧?”王重振颇有深意的嘿嘿笑了起来。 张老摇了摇头:“没那么夸张。这东厂厂公林尚礼,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一身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测。紫衣校尉,只是东厂明面上示人的一把绝世好剑,在他的身后应该还有着一群厉害人物。” “将军的意思,是东厂的那几名百户?”王重振一怔,“他们的身手虽然厉害,可也算不上绝顶高手。” “那是因为紫衣校尉太过耀眼,遮挡了他们的光芒。你想想东厂办的这几起大案子,哪一件是紫衣校尉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的?东厂的这几名百户,身手虽然差了一点,但心思一样的很是缜密。最主要的,东厂和锦衣卫完全不同的地方就是,东厂的人,似乎对仕途看的不是很重,他们更看重的是个人感情,心往一处使,铁桶一般。这样的东厂,比锦衣卫恐怖多了。” 张老表情严肃的说道。 王重振点点头,脸上也是一片严肃:“现在锦衣卫包围着东厂大牢,我们的行动取消?” “暂时取消,以后伺机再动。” “那属下现在就去通知下面。”王重振躬身一礼,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张老叫住了他,“紫衣校尉回到了东厂大牢,他是一路追着我回来的。也就是说,现在太子已经知道了,针对他的是赵王,却苦于没有证据,对赵王毫无办法。” “将军的意思是,给他们证据,还是不给证据?”王重振小声问道。 “组织人手,将外围的锦衣卫杀掉一些,做出想要冲击东厂大牢的假象,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撤退,不要留下任何东厂可查的线索。将矛头引向夺嫡之争。”张老冷冷的道。 第367章 怀来卫变故 怀来卫,明成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面,面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的“王牌部队”神机营的表演。 在明成祖的旁边,赵王朱高燧面无表情的站立着。其他人都是陪同皇上坐着观看,唯独他自己一直是站立着观看。 倒不是朱高燧不想坐,而是明成祖要他站在自己的旁边。 这是一次国际性的“狩猎”活动,而自己的三名皇子,只有朱高燧带在身边。这也是向异国使节宣示大明皇室人丁兴旺的一个机会。 自己的身旁,必须有皇子站立。 而在父亲面前,哪里有儿子的座位,这就是朱高燧之一站着的原因。 若不是有异国使节参加这次活动,凭借明成祖的心性,哪里容得张老就这么随意消失,而赵王不给一个交代。 所有的账,都记着,不过是在“狩猎”活动结束之后再去算而已。 自从张老离开以后,朱高燧就和没魂了一样,彻底的失去了主心骨。虽然东厂并没有继续追问张老的事情,但他知道,那一刀将王元劈成两半,在紫衣校尉的眼里,并非是自己说的,众人合力劈下去的。 他心中的这份怀疑,也一定会回去禀报父皇。而父皇到现在,都没有单独的召见自己询问此事,看来,父皇一经认定,自己的问题很大,已经并不想听自己的解释了。 而赵王被刺杀一事,虽然多方封锁消息,除了那些异国使节不知道,大明的这些前来观看“狩猎”的朝臣们,已经私底下传开了。 礼部尚书王昌连端坐在看台上,下面的神机营在精彩的表演着火器的威力,他的心里却是在思考着肖尘的事情。 从传出来的消息看来,肖尘能着手调查此次刺杀事情,应该和外面的传言不太一样,应该并没有受到皇上的冷落。 相反,他能插手这么重要的,关乎皇上面子的刺杀案,应该在皇上的心目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只要肖尘没有事,王昌连的心情就大好。 和旁边的礼部侍郎陈谔,指着下面的神机营,有说有笑。 而朝中的其他大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朝廷刻意封锁了消息,那么自己就当做不知道这一回事好了。 和王昌连一样,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表演,不时的对旁边的异国使节轻声的解说着。 东厂厂公林尚礼,弓着身子,站在明成祖的身后。 偶尔将明成祖看得高兴,不小心甩到一边的披风,轻轻的拉正。 这种场合,有着二十多个国家的使节在场,皇上的仪表仪容,还是非常重要的。 太阳渐渐偏西,今天的表演,基本上落下了帷幕。 明成祖站了起来,朝着下方的神机营,远远的挥了挥手,看着神机营退去,才缓缓的朝着看台下方走去。 看台下方,随行而来的随从,早已经将仪仗队和马匹准备妥当。 在林尚礼的搀扶下,明成祖跨上了他那匹心爱的白马。 广场上,一身铠甲的兵部尚书洪天仁,侧面飞驰了过来。 到了明成祖的马前,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 单膝跪地,就是一礼。 “皇上,微臣想和您说几句话。”洪天仁恭敬的道。 “说话,这里人多眼杂的,你要和朕说什么话?”明成祖呵呵的笑着,看着眼前头发花白,仍旧威风不减当年的洪天仁。 抬头,看着皇上身边的仪仗队,在看看后方那跟着走下来的异国使节,洪天仁到了嘴边的话语,却是没有说出来。 “也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作为兵部尚书,主管着整个大明的武官任命。而怀来卫,乃是这次“狩猎”的主办卫所。指挥使董超,里里外外招呼着所有的来客。 尤其是这些异国使节,大部分都是由董超接待的。 由于刺杀赵王一事的牵连,董超被东厂拿下。而今,副指挥使虽然代行权力,可临阵换人,总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自己作为怀来“狩猎”活动的总指挥,虽然负责的只是现场,可作为兵部尚书,卫所指挥使突然换人,自己也是刚刚知道。 虽说东厂拿人,从来不需要经过朝廷的任何部门,可这因此而造成的误解,却是让自己不得不慎重考虑。 而今天,他就是想当面的问一下皇上,董超到底是什么原因被拿下的,若是不是太严重,可否等“狩猎”活动结束,再继续追责。 传到自己耳朵里的,是赵王被刺杀一事的牵连。可那必定是小道消息,洪天仁想在皇上这里问个明白。 而明成祖,也是看出来洪天仁的心思。 作为兵部尚书,一名忠心耿耿的老将军,他一定想将这其中的缘故弄清楚。尤其是有异国使节在这里,洪天仁不想因此而对大明的威望有损。 “这怀来卫‘狩猎’已经好几天了,朕天天看你在广场上忙碌,想听听你对‘狩猎’活动的建议,都没有机会。要不,你随朕一起去土木堡,我们坐一起好好的聊聊?” 看着有点为难,有点不甘的洪天仁,明成祖笑着说道。 “可是,臣忙活一天,还没吃饭呢。要不臣回去随便吃点,自行赶往土木堡?”低着脑袋,洪天仁的声音越来越低。 按理说,这么庄重的场合,即便是没有吃饭,也应该硬撑着不能说出来。 可是,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是真的太过劳累,一天没有吃饭的洪天仁,感觉自己都快撑不起这一身铠甲了。 若是不说出来,到了土木堡,若是晕倒在那里,反而是一个更大的笑话。 “你一天没吃饭了,朕也一天没吃饭了。朕只是坐在看台上面观看,而你,身着沉重的铠甲,整个广场跑来跑去的。现在,朕的肚子已经是有点饥饿,你已经是饿的浑身无力了。要不,去土木堡,陪朕吃一顿饭?”看着洪天仁,明成祖笑道。 “皇上,微臣还是稍后,自行过去吧。”低着头,洪天仁婉言谢绝。 自己真的饿了,到了土木堡,坐在皇上面前,那好意思大口的吃喝啊。 “怎么?你是怕朕管不起你的饭,还是说,不愿意陪着朕吃一顿饭?”明成祖板起了脸。 “臣不敢,臣不是那个意思。”洪天仁急忙说道。 “那就上马,随朕去土木堡。”明成祖不耐的摆了摆手。 第368章 虎毒不食子 回到土木堡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在仪仗队的前方,早有随身校尉提前回到了土木堡,让御膳房将饭菜加热,摆放到位。 忙活一天,皇上一回来就要用膳,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耽搁的大事。 进入大殿,早有太监打了温水端上来。 明成祖坐在了椅子上,舒舒服服的洗了一把脸,周身的疲劳,也似乎被洗掉一般,整个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而洪天仁在林尚礼的带领下,前往洗漱房进行洗漱。 圆桌上,二十余道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坐在桌子旁边,明成祖鼻子使劲的嗅了嗅,却是忍着没有动筷子。 “皇上,饿了您就先动筷子吧。”身后的老太监弓着身子,看着明成祖,有点心疼的道。 跟随了皇上几十年,朝夕伤处,又不图名利。这老太监已经和皇上有了深厚的感情。 “皇上,您先吃吧。洪大人和林公公马上就来。”一边的王小四也跟着道。 搁在平日,皇上一回来,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开了。 今个,因为要等人,竟然就这么直直的坐着。王小四也有点看不下去。 “急什么。小林子到没有什么,洪大人今天可是朕邀请的客人。客人未入席,哪有主人就动筷子的。”明成祖说着,眼睛却朝着洗漱房的方向看了几眼。 片刻功夫,洪天仁已经洗漱完毕,在林尚礼的陪同下,身上的铠甲哗啦啦作响着,缓缓走了进来。 “屋里暖和,将你身上的铠甲脱掉。”看着洪天仁,明成祖笑着说道。 一把年纪,忙活了一天。到现在再穿着铠甲吃饭,这不是活受罪么。 “谢皇上,微臣还是穿着吧。”洪天仁双手一拱,急忙回道。 这是哪里,这是皇上行营啊。自己脱了铠甲,只剩一身棉衣。面对着皇上,这成何体统。 “让你脱,你就脱了。这只是行营而已,又不是宫里,没那么多讲究。”明成祖笑着,朝着洪天仁摆了摆手。 “可是,铠甲一脱,微臣里面只有棉衣。”洪天仁一脸的为难。 “棉衣就棉衣,怕什么?难不成还要朕给你找一件外套穿着?这里面,都是太监,要不朕让小林子将他的换洗衣服给你拿来?”明成祖笑了起来。 他还真想看看,这堂堂的兵部尚书,要是穿一身太监服,是个什么样子。 “微臣哪敢麻烦林公公。微臣这就脱了铠甲。”说着,洪天仁哗啦哗啦的将身上沉重的铠甲脱掉,放在了王小四拿来的椅子上,方才坐在了圆桌旁边。 三人坐定,旁边的王小四便开始吩咐人,将后面的菜品,全部端了上来。 二十个凉菜,二十个热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朕饿了,就不管你们了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客气。”明成祖说着,将面前的米饭碗端起,夹了一口最爱吃的红烧肉,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在明成祖面前,林尚礼永远都是那么的文气。 端起米饭,只是给自己的碗里夹了一些素菜,细嚼慢咽着。 看着两人风格各异的吃相,洪天仁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太文气,怕皇上说自己做作。狼吞虎咽吧,又怕林尚礼说自己太虎。 只好端起碗,夹了一筷子看起来挺漂亮,却是他压根不知道名字的菜品,细嚼慢咽起来。 三两下,明成祖已经将碗里的米饭吃了一大半,抬头一看洪天仁那故作斯文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点来气。 站起身子,将盛放着红烧肉的盘子端了起来,朝着洪天仁的饭碗就拨了一半。 “兵部尚书虽说是文官,可你也是一名曾经带兵打仗的将军。忙活一天,这么斯文的吃饭,你不累,朕都看得有点累。大口的吃。”放下盘子,明成祖有点生气的道。 明成祖知道这洪天仁是放不开,可再放不开,也不能和肚子过意不去啊。 朕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好好的让你吃一顿。 一把年纪,朕还让你做怀来卫“狩猎”活动的总指挥,说实话,从体力上说有点为难你了。 可是,从资格上说,除了你,谁还有你的资格老? 给朕卖命,要是连一顿饭都吃不舒服,还真是对不起朕的一片良苦用心。 “这,这。”看着米饭上面盖满的红烧肉,洪天仁一时间竟然眼睛有点潮湿。 整个大明,皇上亲自给碗里拨肉的大臣,恐怕是凤毛麟角吧。而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待遇。 “别说话,吃饭。吃完饭朕有的是时间,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明成祖又端起自己的饭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唉!”洪天仁应了一声,开始狼吞虎咽。 不大功夫,几人已经吃饱,放下了碗筷。 “吃饱,可别说,朕让你吃饭没吃饱。”抹了一下嘴巴,明成祖看着洪天仁,笑呵呵的说道。 “饱了,这下真的饱了。”洪天仁尴尬的一笑,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哈哈哈。”明成祖大笑了起来,“看样子,这是真的饱了。走,我们去偏殿坐坐。” 说着,明成祖站了起来,向着偏殿走去。 洪天仁,林尚礼也紧随其后,急忙跟上。 偏殿里,王小四已经搬来了两张椅子,放在明成祖的案几前方。 一屁股坐在了自己那宽大的龙椅上,伸手一指前面的两张椅子,明成祖道:“这偏殿,一直都是只有一张龙椅,今天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说说话。” “谢皇上抬爱。”洪天仁急忙拱手又是一礼。 “别这么光行礼了,朕想听听,你今天来,到底想和朕说些什么。”明成祖道。 关于赵王一事,明成祖也是心知肚明,朝中的大臣对他不是很愿意结交。但无论如何,他是自己的儿子。 就算以后他和嫡位毫无关系,但明成祖还是希望,即便是一名亲王,和朝中大臣的关系,处理好一点还是相对有利的。 而现在,赵王在怀来卫处心积虑图谋的一切,明成祖已经是彻底的失望。 可就算是他罪恶滔天,明成祖的心里,还是想给他一条活路。 毕竟,虎毒不食子,皇帝也是人。 第369章 皇帝又翻脸 偏殿里,气氛有点异常。 原本打算询问怀来卫指挥使董超被突然拿下一事,听见皇上这么问自己,到嘴边的话,洪天仁却是不敢继续说出口了。 “微臣是想说,神机营作为朝廷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在怀来卫的表演,是不是可以多安排几天,让那些异国使节充分的看到我大明朝的强大。”做在椅子上,洪天仁恭敬的道。 “这个当然可以。你不说,朕都想着让神机营多表演几天。神机营,就是我大明南北征战的绝对利器,也是对周边国家的强大威慑。”说起神机营,明成祖一脸的自豪。 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乃是京城禁卫军三大营。尤其这神机营,更是让明成祖最为喜爱。 在神机营强大的火器面前,就没有打不垮的敌人,攻不破的城防。 每次北征,明成祖必须带着神机营,足以说明,神机营在明成祖心目中的重要性。 但今天,明成祖的心,并不在神机营身上。他想听听,洪天仁这位老将军,老尚书,到底如何看待赵王这个人。 但是,既然他绕开了这个话题,明成祖自然而然的也只能接了下去。 “如此甚好,有了神机营大规模的火器演示,臣相信,那些异国使节心中定然有数,回去也一定会对其国家如实汇报。如此一来,臣服于大明王朝的国家,就会增加不少啊。”洪天仁也东拉西扯的说道。 看着洪天仁一脸认真的样子,明成祖淡淡一笑,看着旁边的王小四,岔开了话题。 “小四,将肖尘给朕的西湖龙井泡上三碗。” “皇上,您面前茶碗里的,就是西湖龙井。”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说道。 “哦。”明成祖端起了茶碗,轻抿了一口,“洪爱卿,这可是最好的西湖龙井,来,尝尝。” “唉,好。”洪天仁应了一声,急忙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别说,这肖尘还真是个有心人。去杭州办案,回来还不忘记给朕带一点当地最好的茶叶。”明成祖有意的开始引导话题。 林尚礼也端起了茶碗,听着明成祖的话,却是一言不发。 今天,自己的主要任务就是作陪洪天仁,这话语权,就给他留着。 “皇上,听说这紫衣校尉也是跟着您来到了怀来卫,怎么没看见他在您身边?”洪天仁抿了一口茶水,顾不上嘴里的茶水到底是个什么味,便匆匆问道。 外面都在传言,说是因为砍了汉王的右手,肖尘已经被皇上冷落。 而昨个又传言,说肖尘到了赵王住处亲自查办案情。 前前后后扑朔迷离,使得洪天仁也不知道到底哪个传言是真的。 而今,皇上突然提起紫衣校尉,肯定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自己顺便的这么一问,既显得自己关心皇上,又显得关心紫衣校尉,应该没什么问题。 “肖尘,就是朕手中的一把利器,是用来做大事,而不是用来在身边相陪的。”明成祖呵呵笑了起来。 这句话,倒是让洪天仁听的云里雾里的。仔细斟酌一下,好像对自己的问题,并没有正面回答。 自己若是不正面的提出问题,皇上也就会和自己捉迷藏,这样的谈话,还有什么意义? 放下茶碗,身子稍稍前倾,洪天仁一脸郑重的看向明成祖:“皇上,现在的异国使节都住在怀来卫营地,起居饮食基本上都是怀来卫指挥使董超一手安排的。昨个,臣一觉起来突然发现董超在怀来卫突然消失了。一打听之下,才知道他已经被东厂拿下。” “嗯,然后呢?”明成祖端起茶碗,等候着下文。 “朝中大臣,到没有什么。可这些异国使节,对于董超的突然消失会怎么想,恐怕就不得而知了啊。”后面的话,洪天仁没敢往下说。 看着手中的茶碗,明成祖抬起了头:“你是想问朕,为什么将董超拿下么?” “臣怕会在那些异国使节的心目中引起猜疑,所以想问问,这董超到底怎么了,正值‘狩猎’活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突然就被东厂拿下了。”洪天仁站了起来,弓着身子,恭敬的朝着明成祖一礼。 自己这般问话,很显然不太合适。可是,为了大局,自己不得不问个清楚。要不然,那些异国使节若是向自己问起董超的去向,自己该如何回答呢。 “你若说,你什么都没有听说,朕可是一点都不信啊。”明成祖呵呵的轻笑了一下。 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消息封锁,也是针对那些异国使节封锁而已。自己的这些朝臣,多多少少的应该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怀来狩猎总指挥,洪天仁更应该是听说了此事。 “微臣听说,锦衣卫千户王元,在赵王住处对赵王进行刺杀,董超被连带了。”洪天仁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负责吧。既然发生在怀来卫,就由怀来卫指挥使负责。朕以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妥。至于后续的事务,有副指挥使负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看着洪天仁,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锦衣卫千户刺杀赵王,臣不信,臣也不敢信。”洪天仁的声音很低,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定。 “洪爱卿这话有点不合适啊。事发当场,不但有着赵王的护卫,也有着怀来卫的士兵亲眼目睹。”明成祖饶有兴趣的道。 他就想借此机会,看看赵王在众大臣心目中,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 “锦衣卫这次随同皇上来怀来卫,目的就是配合东厂一起负责土木堡的安全。锦衣卫的行营在土木堡附近,他一个千户,不住在自己行营,跑去兵强马壮人手众多的怀来卫刺杀赵王,这哪是刺杀,这就是去送命。微臣实在想不出来,这锦衣卫千户和赵王,能有多大的过节,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进行刺杀。”洪天仁声音低沉,缓缓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你的意思,这锦衣卫千户不是去刺杀赵王的?”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这一点,微臣不敢轻易下结论。不过,若是因为这事,就将怀来卫指挥使拿下,那他也有点太冤枉了。”洪天仁低声说道。 “大胆。”明成祖一声怒喝,“皇子被刺杀,指挥使负连带责任,哪有冤枉一说?” 第370章 君臣相对峙 偏殿里,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刚才还是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吃饭。又是往碗里拨菜,又是害怕洪天仁吃不饱饭。 可现在,明成祖因为一句话,便开始拍桌子了。 看见此等情景,一边坐着的林尚礼也是急忙站了起来,腰身微弓,低着脑袋丝毫不敢搭话。 自己跟随了皇上一辈子,对明成祖的心性还是有点吃不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皇上的决定,和他的心情关系很大,尤其是处理朝中事务的时候,完全是一个人说了算。 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听听其他人的建议,若是心情不好,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半点的反驳。 而今天,皇上居然开始拍案几,看样子是真的有点上火。 不过,也不怪皇上。 一个人大权在握,掌控大明江山社稷将近二十年,早已经是养成了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性格。 而今天,对于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的拿下,竟然被人指责成冤枉,这句话,明成祖又如何受的下去。 搁在五六年前,若是有人这样当面的指责,明成祖一定不会说什么,反而会夸奖对方勇于直言。等回头,再找个理由,将此人彻底的收拾掉。 既不会落下一个小气,听不得不同意见的名声,又彻底的将心中的不满排除。 虽说有点阴险,有点不地道,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场面。 而如今,明成祖或许是真的老了,心胸还有没有以前大气不知道,但似乎做事,已经不考虑影响不影响,完全是照着自己的心情而来。 就像今天,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应该拍打案几。 至少,这种行为,有点恼羞成怒的成分在里面。作为皇上,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才对。 反观洪天仁,似乎是对明成祖的这一举动,感觉到不可思议。 自己又没有说错,皇上干嘛这么激动,难道真的不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存在么?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今天也就不想再继续多说了。 心中虽然如此之想,可面子上的活儿,还得做着才行。 急忙站起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脑袋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个响头,口中的语气已经是变得十分的恭敬与惧怕。 “微臣口无遮拦,一时口误说错了话,还望皇上看在微臣多年为朝廷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做事的份上,不要与微臣计较,饶恕微臣的罪过。”洪天仁身子颤抖着说道。 其实,在洪天仁的心里,虽然想不到皇上会因为一句话而拍打案几有点感觉意外,却是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前段时间,因为肖尘的事情,明成祖在御书房里,婉言的劝退自己。 对于这兵部尚书一职,洪天仁感觉自己做的还算称职。而仅仅因为对一名皇上看中的校尉,有了点不同的意见,便被皇上劝退,他的心里,已经是埋下了不满的种子。 之所以尽量的想要保住自己的职位,洪天仁不过是想让自己的仕途圆满一些,正常的退下,而不是被皇上劝退。 而今天,又是一句话,皇上开始发火。洪天仁心里没有不满,而是好像本应该就是这样,只不过自己想多了而已一样。 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说着一些理亏的话语,洪天仁不过是故意给明成祖台阶下而已。自己这一把年纪,说不定晚上睡觉,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兵部尚书一职,在他的心里,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自己也就是个“狩猎”活动的总指挥而已,只要“狩猎”活动能够正常进行,其他的事情,又何必问的太多。 皇上已经定夺的事情,自己非要指责不对,这是嫌自己活的时间有点长了吗? 看着跪在地上讨饶的洪天仁,明成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是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这老东西,朕给你面子,让你做天下瞩目的怀来卫“狩猎”活动总指挥,你做好就成了,非要指责拿下怀来卫指挥使是冤枉的。 作为兵部尚书,战场失利,总得有人负责,这一点你都忘记了么? 不过,心中再不满,还是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后悔。 自己乃是堂堂大明皇帝,对于自己的大臣拍打案几,这是一种没有胸怀,无能的表现。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脑子已经不如以前那般的考虑周全了么? 闭上眼睛,明成祖将身子缓缓的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像是回顾自己这一生一样,一言不发的静静的坐着。 林尚礼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将身子弓的更为弯曲。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到底是原谅了洪天仁,还是一阵让人错不抵挡的狂风暴雨。 林尚礼的心里,还真没有谱。 “你说,东厂拿下怀来卫指挥使董超,有点冤枉,朕倒是想听听,这冤枉在何处?”沉思半天,明成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洪天仁,丝毫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皇上是想听真话,还是想要微臣按着您的意思来说?”洪天仁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哦?”明成祖坐直了身子,嗓子中发出一声冷笑,“洪大人似乎对朕的意见很大啊。按照朕的意思来说?你知道朕是个什么意思?” 听见双方突然间针锋相对,一边的林尚礼不禁手掌渗出了一丝冷汗。 鹬蚌相争,殃及鱼池。今天自己就是来作陪的,却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相互较劲,还不敢参与任何的话题。 就算想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也得得到皇上的许可才行。 可眼下,皇上哪里顾得上自己。 一会二人若是吵起来了,自己可就是一个见证人。 若是这洪天仁说的太过分,皇上为了保全面子,当场要求东厂击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尚礼心中默默的替洪天仁祈祷着。做了一辈子的清官,您就忍忍,善始善终吧。和皇上对着干,这不就是将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宰么。 第371章 老辣洪天仁 地上跪着的洪天仁,不卑不亢的抬起了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成祖,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在臣的心里,皇上一直都是个明君。无论对错,对于大臣的进言,一直都是愿意听取。所以,为皇上效忠一生,臣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洪天仁一脸严肃的道。 “继续。”斜眼看着对方,明成祖淡淡的道。 “今个,臣以为皇上还是以前的皇上,开明睿智,思想豁达,所以就和以前一样,说了一句实话。想不到惹得皇上心生不满,心情不好。所以,皇上若是还能够像以前一样,可以听取进不同的声音,臣就说实话。皇上若是想耳根清净,臣就学着其他大臣,阿谀奉承一下就行。” 跪在地上,洪天仁的表情虽然恭敬,看起来也很是坦然,可这话语,任谁听着都是异常的刺耳。 林尚礼弓着身子,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怎么替他说好话。 这番说辞,按照皇上的性子,当场问斩都是轻的。 只要能劝着皇上不诛灭他的九族,为洪将留下香火,也算是对得起他这么多年给朝廷做出的贡献了。 然而,林尚礼以为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明成祖反而笑了起来。 “你这先将朕一番肯定,紧接着又拐着弯说朕的不是,看样子,今天你是和朕过意不去了?作为朝中重臣,你基本上可以代表大臣们的态度。今天这么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和朕针锋相对,朕还真想听听,朕现在你们的心目中,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明成祖轻声说道。 刚才闭目那一会,明成祖也是将整个大明王朝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大概的捋了一番。 皇室尊贵,这是天经地义不容反驳的事情。可自己的几名皇子,对朝中大臣,野外百姓的欺压,也是有目共睹。 太祖曾说过,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可自己,真的做到这一点了么? 无乱是朝臣,还是百姓,只要触及了律法,当抓则抓,当杀则杀。 可是,自己的皇子呢? 除了太子宽厚仁义,并未与朝中大臣有过争斗,其他的两人,哪一个没有杀过朝廷命官,杀过普通百姓。 自己虽然将他们都重重的惩罚了,可是和律法的规定,却是相差甚远。 此事,百官心中虽然不说,但对于自己在百官心目中的声望,却是影响不小。 今个,这老臣洪天仁,不惜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对自己进言。倒不是说他不知好歹,有意冒犯圣威。而应该是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这么以命相搏。 明成祖心里明白,洪天仁跟着自己一辈子,对自己也是十分的忠诚。或许他看着自己大限将至,想要在他的有生之年,将自己唤醒而已。 对于他这样的忠义之举,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的心里话听完。 跪在地上,洪天仁的眼里一片真诚:“在微臣的眼里,皇上永远都是一个好皇帝。即便今个因为言语不慎,丢了性命,微臣的心里对皇上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嗯,这话朕相信。”明成祖站了起来,绕过案几,走到洪天仁的跟前,双手扶着他的胳膊,“起来吧,朕想听听,那些不好的话。” “皇上,说皇上不好的话语,可否允许臣跪在地上来说?作为您的臣子,在臣的心里,早已经不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了。几十年来的朝夕相处,共同担当,大明如同一个大家庭,而您是家长,微臣只是一名家庭成员。对于家长,臣不仅是尊敬,更多的则是一种爱戴。说家长的不是,虽然是出于好意,可臣心里还是愧疚。只有跪在地上,臣心里的内疚,才能稍微的减轻一点。” 看着面前准备搀扶自己的明成祖,洪天仁婉言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好吧,那朕就站在这里,陪着你。”明成祖放开了搭在对方胳膊上的双手,微笑着道。 “皇上最大的改变,就是没有以前杀戮果断了。”洪天仁一语惊人。 “哦?!”明成祖一愣?这,这又是什么话? 不如以前杀戮果断,意思现在朕已经变得优柔寡断了么?洪天仁的这句话,却是大大的出乎了明成祖的意料之外。 这近五六年还好一点,以前,朝中大臣,尤其是太子,都说自己执政太过于严厉,太容易就对触犯了律法的人按死刑处置。 而今天,洪天仁大老远的跟着自己来到土木堡,居然说自己现在杀戮不果断,这样的话语自己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洪爱卿这是话里有话啊。”明成祖笑了起来,“有话不妨直说,朕今天用心听着。” 跪在地上,洪天仁抬起头,双拳抱起:“按照皇上以前的性格,在怀来卫发生刺杀赵王一事,作为怀来卫的指挥使的董超,安全防范意识淡薄,差点铸成大错。将他关押起来,显然不够。皇上理应下令,将他即刻处死,方能以正朝纲,在军中树立起安全防范意识。” 看着明成祖,洪天仁的言语缓慢,却是字字落地有声。 听闻此话,明成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洪天仁,是真的感觉自己老了,不会轻易杀人了么?今天,硬着头皮三番五次的挑衅与自己,他想干什么? 而一边的林尚礼,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以前,这洪天仁不是这个样子啊。处处以皇上言听计从,马首是瞻。今个,好好的话非要反着说,这是真的想将皇上激怒,杀了他么? 可是,又有谁会嫌弃自己活的太久,甘愿一心赴死?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深意?想和皇上表明一种什么态度? “这是你的心里话?”明成祖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道。 “若是锦衣卫千户王元,去往怀来卫真的是对赵王进行刺杀,那么,作为怀来卫指挥使的董超,死一百遍都不足惜。”洪天仁终于绕回了正题。 “你这句话的意思很是明确,这刺杀罪名不成立?”霍然转身,明成祖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洪天仁。 第372章 心思各不同 夜色降临,整个怀来卫灯火通明。 今天,大明的王牌军队神机营的火器表演,不但震撼了那些异国使节,更是将朝中前来观看的众官员,彻底的震撼到了。 以前,大家也就是听说过神机营的强大而已,并没有真正的见识过。而今天,近距离的观看着,耳朵听着那火器发射时,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一个个除了震撼,更多的是骄傲和自豪。 大明朝,有着这样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强大军队,作为大明的臣民,感到安全的同时,更是对神机营有着说不尽的敬仰和崇拜。 各自吃过晚饭之后,相互关系较好的官员,开始去往对方的住处寒暄,顺便对今天的震撼,用语言抒发一番。 而那些异国使节,也是趁机相互走动。在和大明交好的同时,也和其他国家建立着关系。 整个怀来卫,一片祥和。 而在十里之外的土木堡,气氛却是比刚才还过紧张。 洪天仁今天如同吃错了药一样,和平时大不相同。每一句话,都如同带刺了一般,刺的人耳朵,连同心里,都极不舒服。 “有着赵王护卫作证,有着怀来卫士兵眼见为实,这刺杀一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东厂具体调查结果如何,臣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将董超拿下,显然也是认为他安全防范意识淡薄,才让赵王差点发生意外。不过,臣想不通,皇上为何不下令将董超斩杀呢?正好趁着“狩猎”活动,朝中各个部门的官员都有代表在场,将此事当众宣布,以儆效尤。” 跪在地上,洪天仁的双腿好像不知道困一样,将腰身挺得笔直。 “你非要逼着朕,杀了董超么?还是说,你想用你的性命,来给他陪葬?”明成祖的话语,逐渐的冰冷了起来。眼中的杀机,更是越来越浓。 洪天仁双手抬起,将刚才吃完饭又重新带在脑袋上的头盔缓缓摘下,轻轻放在地上。 “作为‘狩猎’活动的总指挥,在狩猎场所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故,臣一样负有连带责任。臣请求皇上,将臣和董超一并处死,以儆效尤。”洪天仁满头白发,静静的跪在地上,一脸的坚毅。 转过身来,明成祖一脸的不可思议。 刚才还好好的坐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转眼间又求自己将他处死,这洪天仁心中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他一心逼着自己处死董超,在董超处死的同时,自己一定会让他陪葬。可现在,他居然主动要求陪葬。这是万念俱灰,看破红尘了么? 还是说,他已经对朕彻底的失望,只求一死来获得解脱? “洪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去说么?非要将生死挂在嘴上?”一旁的林尚礼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摘掉了头盔的洪天仁,低声说道。 对于洪天仁,林尚礼虽然不是特别的要好,可也是非常熟悉。 跟随着明成祖,一起打下江山。又得到明成祖的信任,一直掌管大明最有实力的兵部至今。 忠心耿耿,毫无私心。 今个,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来和明成祖进言。 不过,有话你好好说不行么?非要这样好话反说,难不成,只有这样,皇上才能彻底醒悟? 想到此处,林尚礼的心里豁然明朗。 对于怀来卫赵王遇刺一事,洪天仁一定是不相信。而从董超没有被当场斩杀一事上看来,皇上显然也是不相信警衣卫的千户会去刺杀赵王。 他要求处死董超,顺便处死自己,这是想逼着皇上,承认这刺杀罪名不存在,想换董超一个公道而已。 天下的卫所,不计其数,而兵部尚书,只有一位。 可即便是这样的一个比例,洪天仁还是见不得自己的指挥使蒙受不白之冤,承受无妄之灾。 这洪天仁,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给董超讨还公道而已。 而最为主要的原因,是他应该是看不惯赵王,不想让他轻易的度过此事而已。 对于洪天仁的举动,林尚礼不由得肃然起敬。 明成祖何许人也?乃是可以称之为一代枭雄的大明皇帝,对于洪天仁三番五次的以死相逼,以及之前指责自己杀戮不够果断,早就判断出来,他这是对自己处理赵王遇刺一事,很是不满。 也就是说,他也在怀疑赵王遇刺的真实性。 能对朕已经定性的案子持怀疑态度,不惜以性命逼着朕重新查办此案,看来,洪天仁对于赵王,也是意见蛮大。 “杀了董超,顺便也杀了你?你以为朕就是个杀人机器,可以不问理由的去随便杀人么?”明成祖轻声说道。 虽然洪天仁三番五次的冲撞自己,可他是出于好心,是想还给天下一个公平而已。 不可否认,对于他的无理,自己是动了杀机。 毕竟,圣威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容侵犯的。 一个为了自己的下属,为了大明的公正,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顾的大臣,一个朝代能有几个? 杀了他,不为过,是他冲撞圣威在先。 像太祖当年,一起案子,就斩杀了两万余人。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跟随他一起征战天下的功臣。 明成祖明白,功高盖主,不得不杀的道理。明成祖也明白,自己的大哥死后,先祖怕那些功臣拥兵自重,对大明的统治产生威胁,不得已而尽数杀之。 但这些,都是太祖为了以后的江山社稷安稳,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不论后人会对此如何评价,但确实是保住大明始终姓朱。 而今天,说白了,洪天仁归根结底,也就是以死进谏而已,若是自己真的杀了他,留给后世的名声,恐怕就是心胸狭窄了。 自己英明一世,绝对不能晚节不保。今天的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下去。 “微臣斗胆问皇上一句,皇上不杀董超,是不是也认为他不该杀?”抬起头,洪天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明成祖。 抬起头,看着门外漆黑的夜空,明成祖摇了摇头:“你也是跟了朕一辈子的人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何必非要一心的去较真呢?” 明成祖的脸上带着一点无奈,也隐含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惭愧。 第373章 底层锦衣卫 其实,洪天仁就是想从皇上的口中听到,他也不相信锦衣卫千户会对赵王进行刺杀。 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仇恨不说,即便是有仇恨,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选择这个地点来进行刺杀。 更何况,锦衣卫千户王元,是被护卫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仅不是刺杀,很有可能是赵王杀人灭口而已。 可是,堂堂赵王,能和一名千户,有什么过节,非要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杀人?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王元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该涉足的东西,才被杀人灭口。而且,还是最近才发现的。 那么就是说,赵王在怀来卫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点,皇上应该也是想到了,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好吧,皇上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着自己的难处。微臣不问了。”洪天仁抬起了头,看着明成祖道。 今天,可以说自己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搏。到头来,皇上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怀来卫指挥使董超,看样子自己是救不出来了。 也罢,大明,乃是皇上的大明。皇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自己已经尽力,也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 只要皇上不杀董超,说明还有缓和的余地,或许,这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而已。 “你放心,这件事情,等东厂调查清楚,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转过身,明成祖背对着洪天仁,轻声说道。 不知道他是不想看见洪天仁,还是说心中有愧,无法面对! “皇上不必考虑太多,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去办就行。天色已晚,微臣这句告退。”说着,洪天仁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嗯,去吧!”明成祖转过身,对着洪天仁点了点头。 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除了个别还在营业的客栈酒馆,大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亮着的灯光。 锦衣卫的校尉,将对于东厂大牢的防线,向外推出了整整两里路程左右。 在防线的最外围,隔着一丈距离,就站着一名锦衣卫校尉。手中拿着火把,将四周照的通亮。 连续几天的守卫,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那些带队巡逻的锦衣卫百户,已经不知道巡逻道哪里去了。在这组外围的地方,千户更是从来没看见过。 两名相互较为熟悉的校尉,朝着对方移动了一步,使得低声说话能够听见。 这样站在这里,周围什么情况也没有,实在是太无聊了。 说说话,时间过得还能快一点。 大冷的天,两个时辰的一次换岗,若是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也太过于煎熬了。 “这好好的,将我们调到东厂来站岗,以前,一天也就站一班岗就行了。现在倒好,白天一班岗,晚上一班岗。”个子稍微低点的校尉眼睛看着前方,嘴里嘟囔着。 “可不是,要是平常,这会我们早都睡大觉了,还用站在这里受罪。”高个子校尉也附和了起来。 “咱也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意思,好好的来这里站岗。东厂大牢里面不就是关着太子么,用得着这么的兴师动众?”小个校尉继续埋怨着。 “你可小声点,别让巡逻过来的百户听见了。上面交代什么,我们照做就是,说多了心情还不好。可是心情好与不好,我们还不都得站在这里?”高个校尉急忙直指了对方。 “嗨,咱们百户大人也对这次行动意见蛮大的。昨个,刚好在这里他与另外一名巡逻的百户相遇,听他们聊天,也是觉得这么多人守护东厂大牢,有点太浪费人力物力了。”小个校尉道。 “他们说是他们说,可他们不愿听见我们说不满的话语。我估计,上面的千户大人也是有着怨言,可他们一样不愿意百户大人抱怨。不过,这什么都没有的,哪里有上面说的那样,有人要对太子不利。” “可不是,站了有几天了,哪有什么意外发生?谁知道这一站,要站到什么时候去。” “估计得怀来卫狩猎活动结束吧。”高个校尉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消息,顺口道。 “这么久?怀来卫狩猎活动,最少需要个把月,我们就这样站个把月啊?我还想着,趁着卫所不忙,回一趟老家呢。”小个校尉又抱怨了起来。 “回老家?你们老家不是在山东么?这么远的回老家,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高个校尉在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又开始问道。 “嘿嘿。”小个校尉笑了一下,火光下幼稚的脸庞微微一红,“俺娘说,回老家给俺说一门亲事。” “哈哈哈。”高个校尉盯着对方的小脸,不由得大笑起来,也不怕吵到旁边的校尉,“你小子,今年才多大,就准备找媳妇?” “俺没有,是俺娘说的回去相亲。”小个校尉脸变得更红了。 这小个校尉,也就十四五的年纪。他父亲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丢了性命,他自然而然的顶了上来,成为了锦衣卫中年龄最小的校尉。 按理说,十四五相亲也不算早,可是,大家这么一说,小个校尉还以为真的太早了一样,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相亲就相亲,卫所里找个谁家的姑娘不就成了,还非要大老远的跑回去?”高个校尉看着对方尴尬的样子,不忍心再继续逗他,换了一个话题。 “再过半个月,就是俺爹的忌日。俺娘说,想回去给他坟上烧点纸。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怕俺爹一个人在老家埋着孤独。”小个校尉说到这里,眼睛有点微红。 “好了,不说,你爹那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回去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也买点纸钱你给他带上。我和你爹一起执行过多次任务,他是个好人。”高个校尉似乎回想到了以前,轻声说道。 “嗯。”低声应了一下,小个校尉便不再做声。 作为一个没有了爹的孩子,能在锦衣卫拿上军饷贴补家用,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其他的事情,慢慢的来吧。 毕竟,这个家还指望自己扛起来呢。 第374章 危险已逼近 夜色的掩护下,十余名黑衣人手握各式兵器,用黑色的头套蒙着脑袋,只露出两只眼睛,蹑手蹑脚的摸到了锦衣卫最外围几十丈远的街道拐角处。 “听着,从这个地方向东厂方向杀过去,使出最强实力,尽量做到一击必杀。速战速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离。”人群里,最前方的一名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今天不冲进东厂大牢?”不知道是何人低声问了一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次的命令,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最好不要拖拖拉拉。一旦落入锦衣卫之手,锦衣卫的酷刑能不能熬得过去不说,我提前告诉你们,就算锦衣卫不杀你们,雇主也会安排人将你们杀掉。”那头领冷冷的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杀掉一部分锦衣卫校尉,就这么简单?”有人继续问道。 “之所以到现在才告诉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怕有人提前走漏风声。这次的雇主非同寻常,给的价格也是以前的三倍之多。任务执行的好,我们才有命花那些银子,若有差池,咱们都得死。”看了众人一眼,那头领似乎也有些恐惧的道。 “咱们都得死?好大的口气。”有人不屑的道。 “这是雇主的原话,你们都给我记在心里。干了这一票,我们就从京城消失。锦衣卫,可不是一般的卫所。对方和锦衣卫为敌,你们最好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下对方的实力。不要心存侥幸心理,老老实实的按照对方的要求做就是了。”那头领不放心的继续叮嘱着。 “锦衣卫有什么可怕的?朝中的那些大员害怕他们,是因为那些大员的根在这里,无处可逃。敢雇人杀锦衣卫,又能说明得了什么?拿钱办事,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我们不会胡来。可是,话要是说的太过难听,我立马拍屁股走人。钱已经拿在手里,我们若是想躲,他们还真能将我们找出来不成?”一名汉子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 很显然,这些人的伸手不弱,行事也是颇有个性。即便是为了银子,太过于难听的话,也是不愿意听。 “老二,别起哄。这笔生意做完,我们就撤离京城。我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有来有回。”看向说话的黑衣人,那头领轻声说道。 这头领也明白,这次的雇主,似乎压根将自己这些人不当回事。若不是看在三倍银子的份上,自己也不会接这趟买卖。 可是,既然接了,就按照别人的要求做好就成。 虽然作为江湖人,背地里干着这种杀手般的勾当,已经让人不齿。但练就一身的功夫,若是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要这一身的功夫有何用。 “好,看在三倍银子的份上,不和他们计较了。从哪里开始杀,大哥您发话就是。”那被称作老二的黑衣人,将手中的长剑晃了晃。 那头领将手一指前方:“看见那两名靠的比较近的校尉没有,先杀了他们,从他们身后的巷子一直杀进去。不过最多半刻钟时间,大家到时候看我手势撤退。锦衣卫的巡逻队一刻钟过来一次,我们要在他们过来之前退走。”黑衣人头领紧紧的盯着那一高一矮对危险毫不觉察的锦衣卫校尉,将手中的刀柄一下子握紧。 远处,一队火把走了火来。 那两名聊天的校尉急忙站回了原来的地方,眼睛四处张望,一副看起来很是警惕的样子。 随着整齐的脚步声临近,那一队火把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足足三十多人的巡逻小队。 领头的汉子身着锦衣卫百户服,腰挎绣春刀,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何处捡来的草枝,晃晃悠悠的走在队列的最前方。 到了这两名校尉跟前,那百户停了下来。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停了下来。 朝着两人身后的巷子看了一眼,那百户道:“你们这里,是我们锦衣卫防区的最前沿。身后的巷子,直通东厂大牢附近。虽然里面也是校尉遍布,但你们这里也要提高警惕。发现情况,大声高呼。” “是。”二人左腿往右腿上猛地一靠,发出“啪”的一声,行了个标准立正礼。 看着矮个校尉那冻得通红的脸颊,这百户走了上来,在他的胳膊上捏了两下。 “以后晚上站岗的时候,穿厚一点。现在虽然是三月,可京城依旧寒冷。你爹走了,你就是家里的男人,以后要撑起整个家。别冻出格三长两短,那可就是我们锦衣卫的笑话了。” “是,大人。”矮个校尉急忙应道。 这百户在身后的队伍里一指:“你,站到他的这个位置,让他回去再穿点衣服。这么冷的天,两个时辰还不冻坏他。若是真的冻坏了,我怕他爹在地下怪罪我。” “噗”的一声,这百户将嘴里的草枝吐掉,双手背在身后,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而那名被指到的校尉,走出队列,站到了矮个校尉的身边:“去吧,回家换衣服去。” “您若是站在这里,一会他们走远了,您怎么跟得上队伍?”矮个校尉迟疑了一下。 虽说这几天一直平安无事,可上边说了,此次面对的敌人很是强大。 一个小队,在街头巡逻倒还安全,可若是一个人在街上行走,可就是危险的多了。 矮个校尉一是怕对方跟不上队伍,再有一点,也确实不敢一个人从这里回锦衣卫宿舍去。 “看你这熊样,明里是担心我,其实是自己不敢回去吧?”那校尉笑着说道。 看见对方说中了自己的心事,矮个校尉脸上一红,急忙分辨:“我是担心您好不好。这里距离我们兵营虽说不近,可也不是太远,我有什么不敢回去的。” “去吧去吧。百户大人跟你爹关系好,这是不想让你晚上受罪。不好明说,只能说让你回去换衣服。我也就在这里替你站岗了,你回去睡觉吧。”那换岗的校尉手里举着火把,笑着说道。 “百户大人可真是照顾我。”低着头,矮个校尉嘴里说着,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那是因为当年百户大人还是校尉的时候,你爹也很照顾他。” 身后传来换岗校尉的声音。 第375章 伤亡很惨重 街道拐角处,那一伙黑衣人,将身体紧紧的贴在墙上,依靠身上的黑衣,和这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看着巡逻队消失在了视线里,黑衣人头领将手中的利刃向前一挥:“上。” 一道道疾风响起,一个个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不远处的两名校尉冲去。 火光下,两道寒光闪过,高个校尉,连同那换岗校尉的咽喉瞬间就被切断。 两人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双手捂着脖子,任由殷红的鲜血带着气泡,从手指间涌出。 想要大声的呼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一使劲,只有一个个血泡,奋力的从喉咙冒出,发出一阵“噗嗤噗嗤,咕咚咕咚”的声音。 似乎对于自己的身手无比自信一般,一刀将二人的咽喉割断,毫不停留的向着巷子里面杀去。 这些黑衣人的身手,相比较锦衣卫校尉来说,高明的不是一点半点,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百十人被割断喉咙,倒在了地上。 “有袭击,有袭击。。。”一名校尉发出了高呼。 然而,声音还没传出多远,声音嘎然而止。 火把丢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脖子,再也发不出声音。 可即便是这稍纵即逝的喊声,在宁静的京城夜晚,也是传的好远。 顿时,整个巷子乱了起来。 原有的队形早已消失不见,校尉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做着临时防御。 同时,高声的呼喊声,在巷子里响起,一阵接着一阵。 听见校尉们的高呼声,那被称作老二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头领:“怎么办,我们撤不撤?” “向前继续杀,尽量做出一副要冲击东厂大牢的假象,我们再撤。”头领吩咐了一声,手中的利刃,瞬间又将一名锦衣卫校尉砍翻在地。 东厂大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坐在火炉房里的肖尘几人惊动。 扔掉手中的木炭,肖尘一步冲了出去。 门口的校尉已经将大门打开,身着锦衣卫千户服的一道影子闪了进来。 看见肖尘,双手一抱,急匆匆的说道:“锦衣卫外围遭遇袭击,死伤数百名校尉,请紫衣大人在大牢里做好防备,以防对方的再一次袭击。” “现在还在战斗?”肖尘不禁一愣,右手瞬间就按在了腰间离刃的刀柄上。 “敌人已经退去,我们的人正在清理现场。”那千户急忙答道。 “你们几人全副戒备,我出去看看。”肖尘回头,看向身后的段天明,柳如风几人。 “好。”几人应了一声,转身去招呼所有的东厂校尉。 跟随在那名千户的身后,肖尘来到了发生激战的那条巷子。 最近的战斗的地方,距离东厂大牢,不足半里地了。 巷子里一片灯火通明。众多的锦衣卫校尉,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 即便如此,那些躺在地上东倒西歪的许多尸体,还是没来得及清理。 剩余的四名千户,也已经到了现场,正蹲在地上,对那些尸体做着检查。 看见肖尘来到,四人急忙站了起来,同时向肖尘行礼:“紫衣大人。” “伤亡如何?”肖尘脸上一片严肃。 “还没统计完毕,目前的数目,死亡四百多人,侥幸活下来的只有一名。”其中一名千户脸色沉重的道。 “那一名活着的校尉在哪里?”肖尘问道。 “在巷子口。” “带我过去看看。”肖尘道。 “是。” 巷子口,那名刚刚离去的矮个子校尉躺在地上,虽然努力的忍受着,可嘴里还是忍不住的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呻吟声。 巡逻的百户蹲在他的身边,将自己身上的百户服几下撕成了布条,将对方的左臂,紧紧的裹了一圈又一圈。 矮个校尉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心中恐怖。之前红扑扑的脸蛋,此刻已经是一片煞白。 紧闭的双眼,一串串的泪水从眼角涌出。 等肖尘到了跟前,那百户也正好包扎完毕。直起身子的同时,看见自己的五名千户,陪同着一名年前人走了过来。 “他怎么样,能说话不?”看着躺在地上,胳膊被紧紧包裹着的锦衣卫校尉,肖尘轻声问道。 对于肖尘,锦衣卫的几名千户见过画像,这百户可是压根不认识。 虽然是自己锦衣卫的五名千户陪同,可若是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就回答问题,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请问您是?”看着肖尘一身东厂校尉的打扮,这百户还是言语恭敬的问了一声。 旁边的几名千户,看见自己的属下居然敢问肖尘是谁,正要回答,肖尘的话语已经出口。 “东厂肖尘。” 听见肖尘二字,这百户心中一颤,急忙抱拳一礼:“紫衣大人。” 虽然不知道肖尘长什么样,但这名字,却是在锦衣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怪不得自己锦衣卫的五名千户都陪在身边,原来是东厂的无冕之王紫衣校尉。 多亏自己问的还算客气,没有因为这惨烈的现场而贸然发火。想起刚才对方的问话,这百户又急忙道:“他只是胳膊被砍了一刀,属下已经包扎完毕,应该可以问话。” 听见几人的对话,那矮个校尉已经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站了起来。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看着肖尘。 抬头一看,肖尘这才发现,眼前的这名侥幸存活下来的校尉,还只是一个孩子。那一脸的稚气下,是掩饰不住的满满的惊恐。 “叫什么名字?”肖尘问道。 “周然。” “今年多大了?” “十五。”周然答道。 看着对方那矮矮的个子,显然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肖尘的心里突然感慨万千。 当初,自己正式加入锦衣卫,也就是十五岁。 凭借着一身武功,自己在锦衣卫虽然没有建树,可也是平平安安。 但眼前的这名少年,在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众人眼里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又有谁知道底层的校尉,活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惶惶不可终日。。。。。。 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肖尘道:“这么小就加入锦衣卫,你爹也忍心?” “回大人,他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他是世袭他爹的名分,进入锦衣卫的。”旁边的百户急忙说道。 肖尘一怔,看着对方那苍白的面孔,才缓缓说道:“你爹在下边保佑着你,没事了,不要害怕。” 第376章 冷静徐开英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徐开英刚刚泡了一碗上好的茶叶,坐在大厅的中堂下面。 这几日,皇上并没有因为埃及锦衣卫的千户刺杀赵王一事,而对自己做出任何的惩罚,或者询问。 越是这样毫无声息,徐开英的心里越是紧张。 就算是受到连带,你也早点开始连带啊。这么不吭不哈的吊着,算是那一门子的事情。 虽然为了太子的安全,自己已经派遣了五千兵力前去支援东厂,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虽然皇上应该能看在眼里,可王元这狗东西刺杀赵王,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一边刺杀着皇上的儿子,一边又竭尽全力的保护另外一个儿子,自己这遇见的都是什么事情啊。 手扶着脑门,徐开英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希望,太子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自己都安排了这么多的人手,若是出个差错,皇上一生气,连同刺杀赵王的事情一并算起,自己不但要死,自己的族人恐怕也性命不保啊。 不过,这都过去几天了,东厂大牢那边都是风平浪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既然肖尘说有危险,那自己就当做真有危险。 只要保证太子的安全,其他的事情倒是无所谓。对于锦衣卫来说,无非就是浪费了一些人力物力么。 这么大的人员配置,即便到时候一点功劳都没有,只希望这些苦劳,皇上能看在眼里。 端起茶碗,徐开英轻轻的吹了一下上面漂浮的茶叶。 锦衣卫的指挥使,和其他卫所的指挥使相比,虽然都是三品武官,可在朝中大臣心目中的地位,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搁在以前,自己见了这朝中的大员,虽然级别差不多,可对方对自己都是爱理不理的。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莽夫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自从纪纲倒台,自己上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那些朝中大员见了自己,大部分都开始点头哈腰了,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很是不错。 若是不出王元这档子事,徐开英还一直沉浸在自己良好的自我感觉中。但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明面上,光鲜艳丽。一旦出点事,转眼就可能性命不保。 瞬间,徐开英也感觉茶碗里面的普洱茶不香了。嫌弃的看了一眼,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 “大人,大人。。。”门外传来一阵高呼,紧接着,一名百户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顾不上行礼,那百户双拳抱起就要汇报。 “住口。”徐开英大喝一声,站了起来。 锦衣卫,怎么说也是京城禁军里面的门面卫所,这样深更半夜大呼小叫,一点礼数都不懂的慌张态度,哪里和锦衣卫这三个字相匹配。 听见徐开英的呵斥,这百户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急忙朝着徐开英行礼。 “属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嗯。”徐开英正了正身子,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下,“这么晚,匆匆忙忙的大呼小叫,就不怕打扰他人休息?说吧,有什么事?” “启禀大人,”这百户依旧抱着双手,“我们支援东厂那边的军队出事了。有人突然袭击了我们,伤亡五六百名锦衣卫校尉。” 抬起头,不知道是冷汗,还是一路赶来累的热汗。顺着这百户的脸颊,一直流到了下巴上。 还有几滴汗水,已经滴在了地上。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徐开英脸色大变,“东厂大牢如何?太子有没有谁出事?” “对方杀到距离东厂大牢还有些路程的地方,可能是感觉无法成功,抽身而退了。”跪着的百户急忙说道。 “东厂没事就好。”徐开英仰起头,抬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可是,我们伤亡了五六百兄弟,凡是和他们动手的,几乎没有人活下来。”这百户跪在地上,脸色铁青,心中显然已经是极度的愤怒。 在京城,锦衣卫走在大街上,别人看都不敢睁眼相看。 可今天,五六百兄弟,在自己的岗位上,被人偷袭致死。这是对锦衣卫的正面挑衅,也是对锦衣卫尊严的极大侮辱。 几名千户安排自己回来,就是想请示一下指挥使大人,要不要锦衣卫全部出动,连夜在京城中搜寻对方。 刚刚经历了一番厮杀,他们的体力也一定消耗不少,走不了多远。大规模的搜索,一定可以将他们找到。 就算不能全部拿下,只要拿下一名活口,这番大仇,就算要报,也算是有个眉目。 “对方能够击杀我们五六百名校尉,很显然实力不容轻视。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徐开英转过身,低头轻声说道。 其实,徐开英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 只要太子没事,锦衣卫校尉,伤亡越多越好。 伤亡大了,事情就大了,才能够引起皇上的注意。锦衣卫拼着性命保护东厂大牢,单单这份心,也足以被皇上评价为英勇无畏四个字。 “大人,几名千户想请示大人,要不要连夜搜城?”听见徐开英说从长计议,又看见他转过身去,不慌不忙的样子,这百户心中有点想不通。 一下子损失了五六百名兄弟,就算是指挥使大人和这些底层的校尉并无多大感情,可皇上那里,总得有个交代吧? 这样不慌不忙的样子,好像损失的是别人的军队一样。 听见百户这么说,徐开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于冷漠了。虽然自己考虑的是锦衣卫的前途,可这五六百人的性命,也是不容忽视。 尤其是这些一线的百户,校尉,经常在一起相处,感情已经如同兄弟一般。面对他们的伤亡,自己这个指挥使,必须和他们同仇敌忾。 “杀了我们这么多的校尉,他们一个都别想逃。走,我们去往现场再做决定。”徐开英说着,将搭在椅子上的黑色披风往后背一甩,边走边绑着披风的系带。 那百户急忙站起了身子,紧紧地跟在身后。 第377章 决定起争执 街上,一道道的身影匆匆而过。 那是锦衣卫校尉,两人抬着一副或者门板,或者直接是两根长长的木棍,中间用绳子随便的网了一下,然后将尸体往上面一放,抬离现场。 看着一具具尸体被从身边抬过,肖尘将胳膊搭在了周然的肩头,将他拉到了一边。 “和我说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肖尘问道。 “当时,我回去换衣服,走到半道上,心中害怕,就又返了回来。”周然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已经倒下,火把在一旁继续燃烧着,可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 说到这里,骤然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巷子深处一片嘈杂,紧接着,十几名黑衣人就冲了出来。他们似乎没有看见我一样,只是向着远处逃去。看着他们的打扮,我猜想他们应该就是杀害锦衣卫校尉的凶手,于是,我就大喊起来。听见我的喊声,跑在最后的黑衣人,反手就是一刀,向着我的脑袋砍来。或许是他们已经力竭,这一刀速度已经不是很快了。我侧身躲了过去,头没有受伤,对方的刀砍在了我的胳膊上。” 周然低声说道。 “黑衣人?他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或者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肖尘引导这对方的思维。 “没有。”周然摇了摇头,“他们都是紧身黑色劲装,头上蒙着黑色的头套,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有长剑,有短刀,更有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把子母环。” “嗯,好,我知道了。”肖尘看向刚才替他包扎伤口的百户,“带他下去休息吧,记着,回去之后给伤口上上点药。” “谢紫衣大人。”那百户躬身一礼,转身,带着周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肖尘看在上边的五名千户:“将防线收缩一点,不要铺的这么开,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收缩的太紧,我们只怕距离东厂大牢太近,对方更容易冲进大牢。”一名千户急忙说道。 “收缩紧一点,这样锦衣卫的校尉自身相对安全一点。至于东厂大牢,我就在里面守着,只要他们进来,一个都别想走掉。”肖尘的眼中喷射出无尽的的怒火。 虽然死亡的,都是锦衣卫的校尉,但自己之前不也只是一名校尉而已。这些校尉的苦,自己很是是清楚。 拿着微薄的俸禄,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本身已经很是艰难了。 今晚,死亡了五六百的校尉,这不仅仅是五六百条性命那么简单,这后面是五六百个家庭,一下子没有了顶梁柱。 “我已经安排人去和指挥使大人汇报,只要大人同意,我们今晚就对整个京城进行拉网式搜索。这些人从此刻应该是精疲力尽,他们逃不了多远。”那千户又说道。 “他们敢明目张胆的冲击我们的防线,要么就是京城之人,要么就在京城之中有人接应,这么大的京城,是搜素不出来的。”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 “大人的意思是?”那千户有点不明所以。 “收缩防线,保证大家的安全。”肖尘看着对方,用力的点了点头。 还没等那千户回答,远处的一阵马蹄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徐开英骑着一匹枣红军马,在那百户的带领下,疾驰而来。 看见众人,徐开英将胯下军马马缰一勒,在马匹站定的同时,人已经跳了下来。 看着肖尘,急忙将双手一拱:“紫衣大人也来到现场了。” “嗯。”肖尘点点头,“我也是刚到。” “那边的现场,我刚刚也查看过了,锦衣卫,这次伤亡不小。”看着肖尘,徐开英一脸的心痛。 对于徐开英的痛惜,肖尘也是看出了他的含义,轻笑了一下道:“为了东厂大牢,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锦衣卫这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禀明皇上,对锦衣卫的那些死去的兄弟,好好的抚恤一番。” “只要东厂大牢安全,只要太子殿下安全,锦衣卫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不过,大人您也知道,这些校尉,每人后面都是一个家庭,若是能得到朝廷的抚恤,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也算是解决了实际困难。”身子微躬,徐开英轻声说道。 “大人放心,我会向皇上申请一下,尽量将他们的死亡抚恤银子的标准,提高一点。” “谢谢紫衣大人。”徐开英弓着身子,向着肖尘就是一礼。 “大人客气了。”肖尘急忙挡住了对方,“他们为国捐躯,再多的银子,已经不能将他们复生。这只是朝廷对于他们的一种肯定,同时对他们家人今后生活的照顾。今天,若是没有锦衣卫,东厂大牢一定会受到袭击。锦衣卫立了大功,皇上也会心中有数。” 肖尘心中明白,徐开英的心里,在乎的并不是这五六百人的伤亡,他在乎的,是这个伤亡,皇上会不会知道。 最主要的,他想让皇上知道,这些伤亡,都是因为保护太子,才出现的。 校尉损失了,可以从其他卫所挑一些优秀的校尉补充进来,对于锦衣卫的编制,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但若是损失了五六百人,都不能让皇上知道,他的这个忠心,就表的太不值当了。 听见肖尘这么说,徐开英一下子似乎也有了干劲。刚才,他在指挥使司还不太同意晚上进行大规模搜索,此刻,却是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这些人找出来。 保护了太子安全,乃是一功,若是能将这些凶手绳之以法,将会又是一功。 有个词语叫将功补过,自己若是能在太子的这件事上,多立点功劳,即便怀来卫那边连带到自己,有着这边的功劳,或许自己可以平安的度过此事。 徐开英的心里,还在算计这自己的小九九。 “杀了我们这么多的校尉,他们应该已经力竭,我想调动所有的锦衣卫,对京城大规模的搜索一遍。”徐开英干劲十足的说道。 “这样不太妥当。”肖尘摇摇头,一盆冷水就泼在了徐开英的头上。 “趁着他们力竭,走不了多远,我们将其一网打尽。大人为何又说不妥?”被人泼了凉水,徐开英心中有点不服,可嘴上,还得恭敬的问道。 第378章 皇上笨不笨 对于锦衣卫,肖尘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这种不好的感觉,不是针对锦衣卫的校尉,而是锦衣卫之中的那种自私自利的官僚作风。 眼前的五名锦衣卫千户,有人是为了给这五六百名死去的兄弟报仇,才建议连夜搜城,但不排除有的千户是立功心切,才会抓住正所谓的机会不放。 但这真是一个抓人的机会吗?肖尘并不认同。 而眼前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已经一个回合就损失了五六百人,都连对方一人也未曾留下,还不审时度势认清现状,积极的要求连夜搜查。 这种为了立功,而将校尉们的性命于不顾的做法,肖尘心中很是反感。 当初因为安排五千人来支援东厂,而对徐开英的那份感激之情,随着他对底层校尉性命的忽视,而烟消云散。 看着徐开英,肖尘的淡淡的道:“大人可知,今晚这么一个回合,锦衣卫损失了多少校尉?” 徐开英一怔,不明白肖尘为何这样问,他是在考验自己,对今晚所发生事情的掌握情况么? 多亏刚才那百户和自己汇报了一下,要不,自己还真的被问住了。 刚才过来的时候,只是大概的看了一下情况,具体的事情并没有细问。 看来,以后在这方面,自己还得注意一点才是。 这紫衣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的一句话,很有可能左右自己今后的仕途。 “具体的数目,还在统计当中,不过,大概也在六百人左右。”叹了一口气,徐开英说道。 虽说这损失的校尉,以后可以从其他卫所补充过来,但怎么说都是人命,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理智。 太理智,那就是无情,就是冷血。 对方是紫衣校尉,也曾是一名实打实的校尉而已,这些底层校尉之间,感情之深厚,自己也是听说了。 这一声叹息,既是表达自己的心痛,也是叹息给肖尘听的。 “大人可曾知道,对方一共来了多少人不?”肖尘又问。 “刚才听下面的百户和我汇报说,对方一共是十几名黑衣人。”徐开英自信满满的说道。 若是连这一点情况都不了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夸夸其谈。 “十几人,杀死了六百左右的锦衣卫校尉,而且只要出手,几乎没有活口。这种实力的相差,可不是一点半点啊。”肖尘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算他们都是铁人,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应该也是精疲力尽了,若是不趁着现在搜索他们,等他们缓过劲来,再要想将他们拿下,恐怕要费事许多了。”徐开英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他们只有十几个人,敢来冲击锦衣卫的防线,若是没有绝对的自信,也是不会来的。最主要的是,刚刚战斗完毕,都没有将他们留下一人,现在去搜索,凭什么大人认为,就可以将他们轻易拿下?”肖尘淡淡的道。 话语的含义,已经很是明显。半夜搜索,唯一的结果,就是锦衣卫再多死点人而已。 “伤亡的都是锦衣卫校尉,这次搜索,有千户压阵,百户带队,拿下他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似乎是没有听明白肖尘的意思,徐开英依旧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其实,这不怪他,而是怀来卫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需要功劳,他需要让皇上重新看中自己的筹码。今晚,这是一次机会,一旦错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机会了。 肖尘说的,他其实也是听明白了,可是,他装着没有听懂。 战斗,哪有不死人的。最差的结局,就是再死一点校尉,无功而返么。 可万一呢,万一有黑衣人在战斗中受伤,被搜索出来,这不就是等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么。搜索,就有立功的机会,否则,就什么也不会有。 再退一步,今晚主动出击,说明锦衣卫的强势依旧存在。若是就此罢休,虽然皇上知道了此事,会对锦衣卫的忠心加以肯定,但对于锦衣卫的实力和气魄,恐怕在心里要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所以,今晚的搜索,即便是走走过场,也必须要搜。 思量间,徐开英暗暗打定了主意。 “徐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肖尘轻笑了一下,低声说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肖尘实在不忍心打徐开英的脸。但是,若是让他拿着锦衣卫校尉的生命去赌自己的仕途,肖尘可是不答应。 此事,若是自己不在场,他是指挥使,当然他说了算。可今晚,自己目睹了一切,明明实力相差悬殊,他还执意要进行搜索,自己断然不能同意。 “好,我们去那边。”徐开英欣然的配合着。 而身后的众人,也失去的往远处退了一点。 “敢问徐大人,锦衣卫一共有多少名千户,多少名百户?”走远之后,肖尘微笑着看向徐开英。 “现在能动的千户,少说也有十名。而相应的百户,也在百十名之多。这些人员,已经足够带队了。”徐开英应了一声。 肖尘这么问自己,很显然还是担心校尉们的安全。将锦衣卫的实力摆出来,只要让他不再担心,今晚的搜索就一定可以进行。 “我想问一下,在徐大人的心目中,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肖尘又笑着问道。 这句话,却是将徐开英彻底的问懵了。 牛头不对马嘴,说的可能就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吧。正在讨论搜索不搜索的问题,这紫衣校尉怎么突然又问起皇上是个什么人了?! “当今皇上,英明神武。被称为一代枭雄,一点不为过。”想了想,徐开英将自己心里能赞美皇上的话语,全说了出来。 “皇上乃是一代枭雄,这一点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那徐大人认为,皇上英勇之余,聪明不聪明,睿智不睿智?”肖尘笑了起来。 徐开英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紫衣大人,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样绕来绕去的,我实在不明白,您到底要说什么?” “我问你,皇上笨不笨?” “不笨!”徐开英干脆的回答着。 “那你今晚的心思,我都能看出来,您说,皇上能看出来不?”肖尘轻声笑了出来。 第379章 喝不下参汤 看着远处低头窃窃私语的二人,这几名千户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是大明的无冕之王,哪一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无论他们说什么,自己权当没有听见就是了。 而徐开英听见肖尘的这句话,心里虽然明白的他想要说的什么,但还是有点放不下面子。 “我是有一点立功心切的意思,可是,这五六百的校尉,就这样被人杀死,对于皇上,我也不好交代啊。我只是想将这些黑衣人找出来,即便不能拿下,也应该对他们的落脚点稍微的知道一点。否则的话,锦衣卫在皇上的心目中,和酒囊饭袋有什么区别?” 看着肖尘,徐开英一脸真诚的说。 “徐大人,今晚已经损失够多的人了,收缩防线,就不要在大张旗鼓的去搜索了。这些人,敢对锦衣卫动手,背后的势力一定不会小。十几名人而已,那势力还无法将他们藏起来?今晚的这件事,兄弟们心中已经是惊恐万分,不要在折腾了。”盯着对方,肖尘淡淡的道。 “好吧,那我就按照紫衣大人说的办。”徐开英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轻声回道。 “怀来卫的事情,我是不相信锦衣卫千户会当众去刺杀赵王,只要我还有办案的权力,就不会让锦衣卫背这个黑锅。”肖尘笑了起来。 虽然今晚的决定,可能会让徐开英不悦,心底会对自己有所埋怨。但是,怀来卫的事情,却是他心中的一个梗。 只要用这个梗牵引着他,对于东厂的支援,徐开英应该还会一如既往的那么慷慨的。 重振客栈,三楼的玉字号上房,一身布衣打扮的张老,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窗口,透过那琉璃做成的窗户,静静的看着京城中的夜色。 眼前的京城,已经是漆黑一片,偶尔有那么几盏灯火,远远的闪烁几下,微弱的几乎合衣忽略。 今夜,王重振对东厂大牢外围的锦衣卫,发动了一次袭击。 到现在还没传回来消息,张老的心中难免有一点担心。 虽然这一次的目标并非是东厂大牢里面的太子,只需要将外围的锦衣卫校尉斩杀一部分,做出冲击大牢,想要刺杀太子的样子就成。 可是,那锦衣卫的校尉,毕竟有着几千人。 虽然他们并没有守候在一个地方,可一呼百应。若是有人不幸落入锦衣卫之手,又得费神,将他杀死灭口。 唉,这些江湖人,用起来就是不趁手。 张老摇了摇头,离开窗户,又回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端起桌上的茶碗,送到了嘴边又无心品尝,随即轻轻的又放在了桌面。 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跟着,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嗯,我在。”看着房门,张老淡淡的应了一声。 “嘎吱”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却是重振客栈的掌柜。 身子微弓,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置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碗,不知道盛着什么,只是一阵阵的热气,从小碗里向上冒着。 “大人,这是刚刚熬好的参汤。”脸上带着不尽的恭敬,掌柜将汤碗往桌上一放,就要躬身退出。 “粗茶淡饭我吃惯了,这么贵重的参汤,放在这里也是浪费,端走吧。”看着那连汤碗都无比贵重的参汤,张老眉头微皱,心中有着一丝的不悦。 “这是东家专门吩咐小的给大人您熬的!”似乎是怕张老误会,那掌柜急忙解释着。 “他这又唱的是哪出戏?”苦笑了一下,张老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王重振,以商人的身份潜伏在京城,为大业做钱财上的准备。同时,更是掌管着分布在大明各个地方自己这方的商业运作。 平常忙于应酬,也大手大脚习惯了,一碗参汤在他的眼里,应该和一碗茶水差不多。 但张老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 这一碗参汤,可以换取一户平常百姓一年的口粮。大业未成,自己又怎敢大肆挥霍,忘记初心。 “回大人,东家专门吩咐小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玉字号上房的油灯还亮着,就说明大人您还在熬夜想事。东家说,大人您辛苦了一辈子,到现在还要如此操劳,一碗参汤可以提提神。”将头低下,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掌柜的细声细语道。 “好,这碗参汤就放在这里吧,以后,不许再熬了。”不想太过于为难一名下人,张老点点头,轻声说道。 “是,小人谨记在心。” “下去吧。”张老挥了挥手。 能在重振客栈做掌柜,一定是王重振的心腹。但很多的事情,张老只和王重振单线联系。 毕竟,大业未成,在当政者的眼里,自己应该属于逆臣。 再没有真正的起事之前,所有人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尤为重要。 “东家,您来了。”门外面,传来掌柜的招呼声。紧接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走上了楼梯,又走到了房间门口。 “咚咚咚。”又是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直接进来吧。”张老说道。 今晚,自己一直在等消息。这回都回来了,还非要坚持这些不必要的礼节。 房门再度被推开,一身青衣的王重振,脸上带着微笑抬步跨进门槛。随即转身,又将房门轻轻的合上。 张老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汇报。 “属下参见将军。”王重振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就是一个大礼。 “起来,以后这么多繁琐的礼节,就不要再行了。”长老道。 “是。”王重振应声站了起来,却是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立着。 等候片刻,没有听见自己想要听见的汇报,张老不禁一愣,眼中露出一丝不解:“失败了?” 王重振点点头,还是一言不发。 “对方人手众多,我还是小瞧了锦衣卫的战斗力啊。”长老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又缓缓的走到了窗户跟前,看向那漆黑的夜空。 沉默着,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将军深夜操劳,拒绝了继续熬制参汤,身子一旦垮了,没有了主心骨,其他事情就是再成功,又有何意义!” 身子微弓,王重振轻声说道。 第380章 您可曾后悔 张老闻言,不禁回头。 眼前的王重振,一身青衣,身子弓着,眼睛看着地面,卑微的样子,哪像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大富豪。 “我刚才和那掌柜说了,这一碗参汤的价值,和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不相上下。我明白你的好心,可我真的喝不下去。”走到王重振身前,张老轻声说道。 “属下明白,这是将军体恤民情。可是,整个大业,您就是主心骨,这样操劳,熬夜,属下怕您的身子吃不消啊!”王重振一脸的心疼。 “呵呵,”张老轻笑了一下,“大明王朝兵强马壮,我们虽然图谋已久,但有句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真的注定朱棣一脉延续下去,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一切自有定数,参汤这种暂时调节身体的东西,就不要浪费了。” “将军。。。” “不必再劝我。”张老坚定的说道。 自己主导这一切,虽然引子是因为仇恨,可如此的奢侈浪费,鱼肉百姓,自己和朱棣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张老那坚定的表情,王重振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的整个局势,看起来好像对我们很有利,我总觉得有点太顺利了。等怀来卫‘狩猎’活动结束,我估计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雨。我现在熬的是朱棣,等我们都不在了,就轮到你和他的儿子们去熬了。”张老深邃的眼里,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将军?”听着张老的话,王重振心中竟然有点泄气。 “我们只是在小打小闹,要想彻底的推翻朱家王朝,整个大明必须乱起来。可我们的那位,一心保着大明王朝,这一时半会,恐怕是乱不起来啊。”张老苦笑着摇了摇头。 “今晚行动之前,将军还是信心满满,为何突然说这么丧气的话?”王重振一脸的不解。 “对了,今晚的行动如何?”张老换了一个话题。 “出动了十几名江湖高手,斩杀了锦衣卫校尉六百余名,动手的几乎没有活口。”王重振轻声说道。 似乎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们有没有伤亡?” “没有,属下名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杀戮。得锦衣卫的那些千户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成功撤退。”王重振回道。 “六百余人,按照锦衣卫的防御布局,距离东厂大牢已经不远了,只希望此举,可以收到我们想要的收获。”张老轻声说道。 “将军放心,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东厂大牢,由于对方人手实在太多,不得已才退走的。”看着桌上的参汤,王重振双手端了起来,往张老面前一递。 “将军,以后的参汤不熬了,可这一碗,却是已经熬好了。将军若是不喝,就太浪费了,这可是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价值啊。” 王重振的口气,简直和张老刚才的一模一样。 “你小子,居然将我的军?!”轻笑了一下,张老伸手接过汤碗,喝酒一般,仰头就干了个底朝天。 用衣袖抹了一下下颚的汤水,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张老笑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咱不提参汤了,咱说正事。”王重振嘿嘿一笑,“第二队人马已经到位,若是锦衣卫今晚敢大规模的搜城,不敢说让他们全军覆没,但灭掉他们大半,属下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张老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窗口,抬手向着窗外一指:“你来看看,现在大街上,一片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们的第二队人手,恐怕是白安排了。” 打量着窗外的街道,王重振也是一阵纳闷,心中还是有点不相信。 “或许,锦衣卫还没搜索到咱们这里呢。” “从行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快两个时辰了吧?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行动,估计是真的不会行动了。你去通知第二队人手,行动取消。” 张老轻声说道,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窗外。 “行动取消?” “取消!让大家回去睡觉。”张老淡淡的说道。 “按照锦衣卫的一贯风格,一下子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他们应该咽不下这口气的。而且,我们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也一定会认为,我的人手已经力竭,正是搜索的好时机。若是能搜出来一名参与今晚袭击的人员,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功一件,他们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才对的。将军,要不,我们再等等?” 王重振一脸真诚的说道。 “按照锦衣卫一贯的作风,今晚上一定会全城大搜捕。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制定这二次计划。可是,从目前这安静的街道上看,锦衣卫的大搜捕,是不会出现了。等下去,也只是耗费时间而已。”张老淡淡的道。 “就算是耗费时间,也就一晚上而已,我们还是等等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等不到就等不到,万一锦衣卫行动迟缓,我们可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王重振笑了起来。 张老摇了摇头:“我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紫衣校尉制止了锦衣卫的行动。对付锦衣卫,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可对付他,我总是感觉到头疼。” “投鼠忌器。”王重振坏坏的笑着。 “不。”张老一脸的严肃,“锦衣卫指挥使,对自己的仕途看得颇为重要,立功心切。而紫衣校尉,对这些官职什么的,毫不在意。越是这样淡薄,看待问题越发的能够看到根本。短短的一会时间,我们十几个人斩杀了锦衣卫六百余人,这中间的实力差距,他清清楚楚。再加上我在东厂大牢给柳如风那一刀,更是让他认为,大规模的搜城,只会给锦衣卫增加伤亡。” “将军是不是有点后悔了?”王重振小声问道。 “后悔?我只是后悔一时着急,在东厂门口给了柳如风一刀。其他的,我从来未曾后悔过!”张老将身子挺得笔直。 那帽子下的花白头发,在这一瞬间竟然无风自动! 第381章 起火做烧烤 街道上,锦衣卫校尉的身影渐渐消失。 那一具具尸体,被全部抬走,现场的血迹,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锦衣卫的方向,从原来的两里地左右,收缩成了两百丈左右。 在东厂大牢的四个方向,分别有一名千户值守,另外一名千户负责游动。 剩下的四千多名校尉,也紧紧的收拢了起来。从原来一丈多的间距,变成了现在的三尺。而那些百户,更是紧紧的守护在自己下属的校尉跟前,发现情况,立马发出警报。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也是骑上自己的军马,离开了现场。 既然肖尘答应自己,不会让锦衣卫背上刺杀赵王的这口黑锅,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他全权处置吧。 在锦衣卫开始重新排列阵容的时候,肖尘也转身离开。 有着五名千户现场指挥,自己就不再多嘴了。 推开东厂大牢的大铁门,段天明几人匆匆围了过来,身后更是跟着上百名的东厂校尉。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么多人集合在一起,不站岗了么?”肖尘一愣,随即问道。 “岗位上都有人,我们这是将精英集合在一起,应变突发情况。”段天明嘿嘿一笑,大嘴咧了一下。 而身后,杜少勤柳如风,也跟着点点头,算是附和。 “唉,锦衣卫要是也像你们这样做,就不会白白死了五六百人。危险已经解除,你们安排一下,继续按照之前值守岗位就成。该休息的,让休息去。”肖尘叹息一声,带头走进了火炉房。 段天明三人对视一眼,对身后的校尉们吩咐了一下,也跟着肖尘走了进去。 京城的三月中旬,寒气已经渐渐散去,火炉房里,烧的通红的火炉,使得众人感到一身的燥热。 “怎么今晚这么热?”段天明揭开了棉衣的扣子。 “是你紧张吧!”肖尘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屁股坐在的火炉旁边的凳子上。 “嘿嘿,有可能。”段天明嬉皮笑脸的拿了一个凳子,挤在了肖尘的身旁,“既然危险已经解除,反正大伙现在都没有睡意,要不,我去伙房弄点肉来,我们喝一下?” “就知道喝,我的酒,都快被你喝完了。”瞪了他一眼,肖尘没好气的道。 在十三役,自己的酒,有一大半都被这家伙喝了。每次借着找自己之名,进屋先拿起自己的酒壶灌上两口。好像不喝酒,就不会说话一样。 “你放心,这次不喝你的,杜役长那里有两坛子好酒。”段天明眼睛一挤,不怀好意的看向身边的杜少勤。 “人家锦衣卫那边刚刚伤亡了五六百人,还沉浸在一种悲伤和痛苦的气氛之中,我们却在这里喝酒,这样不合适吧?”肖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努力的压抑着心中对烧酒的那种渴望。 到了土木堡,肖尘就已经没有喝过一口酒了,回到京城之后,心中有事,更是滴酒未沾。若是段天明不提起,肖尘也不会特别的想喝酒,。 可是,他这么一说,心底那种对烧酒的渴望,一下子好像旧病复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但外面的事情刚刚处理完,这会就这么的开始喝酒烤肉,对那些死去的锦衣卫校尉,多少有那么的一点不尊重。 “柳千户来到咱们东厂,我们还没有给他接风,今天,就趁着这个间隙,权当是对柳千户接风洗尘,欢迎他的到来吧。顺便,你将外面的情况给我们说一下,也好布置大牢里下一步的事情。”段天明今天的嘴皮子特别溜,连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都给想了出来。 “别说了,你去伙房找点精瘦肉来。杜少勤,回去将你珍藏的好酒,也给咱搬过来。”肖尘伸手捏了一下鼻子,看向二人,吩咐了一声。 “好唻。”二人应了一声,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看着三人相互没有一点上下级的互处关系,柳如风心中很是羡慕。 在锦衣卫,相互之间除了勾心斗角,就是小心提防,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风头,影响自己的仕途。 而这三人,相处的和江湖朋友一般,没有丝毫的利益牵扯,高兴就可以海吃海喝,不高兴可以抱头睡觉,谁也不理。 这东厂,才是自己所喜欢的地方。 柳如风心底暗暗的想道。 “看看,我给咱们找来了什么?”段天明兴奋的端着一个木盆,从门口跑了进来。 “什么东西,瞧把你乐的。”肖尘轻声的回了一句,将火炉下的木炭往里面捅了几下。 “鱼,两条大鲤鱼!今晚,你们有口福了,我来给大家烤鱼吃。”将木盆放在了地上,又从怀来抓出来几个红色的干辣椒。 “杜役长还会烤鱼?要不要我给你帮忙?”一边闲坐着的柳如风,也凑了上来。 想要在东厂和大家处理好关系,必须得先努力的融入到大家所喜欢的这种气氛中来。 即便是自己不爱吃鱼,这个时候,也得装着很感兴趣的参与进来。 “这鱼是伙房处理过的,没有什么忙需要帮。不过,为了口味好,还是要先腌制一下。”段天明有点嘚瑟的说道。 看柳如风那好奇的眼神,在锦衣卫一定是没有弄过这种事。今个,就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东厂的融洽气氛。 “腌制,什么叫腌制?”柳如风和傻子一样的问道。 在锦衣卫,柳如风从来未曾私自进入过伙房,只有到了开饭的时候,才进入伙房打饭去吃。 尤其是自己在锦衣卫受到排挤之后,更是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这种年轻人在一起偶尔的小聚会,连想也都不曾去想过了。 而今天,段天明又带来了一个新名词,柳如风还真的想知道,一条鱼是怎么腌制的。 “腌制,就是用盐给鱼肉入味,你连这都不知道啊?来,这里刚好两条,我们一人一条,我教你。”段天明挽起袖子,朝着柳如风招了招手。 听见二人的对话,肖尘在一边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论武功,段天明是不敌柳如风了。有了之前十三役的“过节”,段天明明着不说,心里一定是想压着柳如风一头的。 论武功不行,那就从其他方面着手。 给大家搭建场子,搞个小聚会,可是段天明的拿手好戏。看来,今天之后,柳如风这个东厂的千户,恐怕要和段天明这个百户,称兄道弟了。 第382章 各方的反应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徐开英合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今夜,损失了六百左右的校尉,朝廷一定会拨下来一批不小的抚恤金。 若是每个人拨发一百两银子,六百多人,可就是六万两银子啊,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锦衣卫里,还没有拨发过这么庞大金额的抚恤金。关键是,锦衣卫从来都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损失过。 以前,一个人几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徐开英问都不问,直接就发给死者的家属。 但这次不同,基数太大了。 若是从每个人的抚恤金里面,扣除十两银子出来,就是六千两。自己一辈子的俸禄,除过家用,也是积攒不了这么多。 可是,为了区区六千两银子,若是将自己拖下水,也有点太不值得了。 算了,一个人扣除二十两,一共一万两千两银子,上下再打点一下,自己落下个整数,这风险也算是值得去冒一下。 以后,若是怀来卫的事情能够平安的过去,还好。若是中间还有个磕磕绊绊,这些银子,也够自己的家人找个偏僻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了。 而在锦衣卫京城的驻地,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摆了一片直挺挺的尸体。 有的人还好一点,脖子上只是割断了咽喉,看起来是个全尸。 有几名就惨不忍睹了。 整个脖子都被砍断,只剩下后颈的一点皮肤,将脑袋连着而已。 最惨的,是有十几名校尉,身手已经分家,现在已经搞不清,哪个脑袋和哪个身体,是原本的“一套”了。 所有阵亡校尉的家属,都已经被通知。 每一个尸体旁边,都跪着一名家属,低声的抽泣着,和遗体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些家属,有白发苍苍的父母,有刚刚过门的媳妇,还有着十几岁的孩子。 由于院子大小有限,每一名校尉,只允许来一名家属进行最后的告别。虽然被提前告知,夜深人静不许大声的哭泣扰民,但此刻,这低沉的抽泣声,让整个大院里的气氛,更加的压抑。 那十几个头颅旁边的人,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眼中留下的泪水,甚至将脑袋上的血迹,都快要冲洗干净。 负责此事的两名百户,静静的站立一边,将身体背转过去,不忍心看见眼前的一幕。 这些人中,有的是自己的属下,有的虽然不相识,但也曾和自己一起战斗过。他们都是锦衣卫的校尉,最底层的校尉。 这种大批阵亡之后,会被集体埋葬,埋到一个家属找不到的地方,以让其他人看不见这种悲痛,继续为锦衣卫效力。 此举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为了卫所的前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院子的大门口,锦衣卫校尉周然,那个只有十五岁的侥幸活下来的校尉,双膝跪在地上,整个人伏在地面。 一只手向前长长的伸出,打着绷带的胳膊,紧紧的贴着身体,眼泪已经将地面的泥土和成了稀泥。 若没有临时换岗,此刻的自己也已经躺在了这一堆尸体当中。 而自己的母亲,也一定会在自己的身边,将眼泪哭干。 此刻,周然的心中,除了无尽的悲痛,更有着天大的仇恨。 有生之年,自己一定要将那些黑衣人全部斩杀,以告慰院子里这六百多亡魂。 整个人伏在地上,周然心中暗暗的起誓! 东厂大牢火炉房里,却是飘起了一阵阵诱人的烤鱼香味。 嘴角流着哈喇子,段天明将火炉上的烤鱼拿了下来,伸手撕下一块,递给了旁边一言不发的肖尘。 “来,吃鱼。锦衣卫被袭击,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了的事情,回头上报朝廷,抚恤金多发一点便是。”看着肖尘,段天明明白,肖尘一定是为那六百阵亡的锦衣卫校尉而心情不好。 “战斗哪有不死人的,这抚恤金我要向皇上申请最高级别的给他们。我是在想,今晚他们为什么眼看着临近东厂大牢,却匆匆撤走了?就他们那个级别的高手,杀这么多人,根本到不了力竭的程度,莫非,匆匆撤走,也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将烤鱼拿在手上,肖尘却是无心去吃。 段天明又分别撕了两块递给杜少勤和柳如风,最后自己拿着剩下的烤鱼,直接啃了起来。 “呸。”将嘴里的鱼刺吐出,段天明道,“或者,他们就是想杀锦衣卫的人而已。锦衣卫平时招摇过市,竖立的敌人多了去了,这突然被袭击,也是有可能。” 说着无意,听者有意。 肖尘豁然回头,看着嘴角沾着鱼刺的段天明:“专门杀害锦衣卫??” “也有这可能啊。我看,他们不一定是冲着咱们东厂来的。”段天明随声说道。 将手里的烤鱼咬了一口,肖尘又端起面前的酒碗,一干而尽。 锦衣卫竖立的敌人多,这是京城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小到黎民百姓,大到朝中大员,锦衣卫可以说是将他们得罪了个遍。 但是,这样有组织,大规模的对锦衣卫进行屠杀,应该不是平常得罪的那些人所为。 这是一起阴谋。 “不管对方是谁,他们为什么临近东厂,却又撤走,这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肖尘低声说道。 “锦衣卫不是断定,他们是力竭而退的么?”想起肖尘刚才的话语,一边的杜少勤补充了一句。 “所不定,他们就是做给锦衣卫看的而已。他们在给锦衣卫传达一种思想,目标是东厂大牢,无奈力竭而退??”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肖兄弟,我可以说两句不?”一直在旁边没有插话的柳如风抬起头,一脸诚恳的看向肖尘。 “说,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同的观点,尽管说出来。”肖尘轻笑了一下。 “我感觉,这些人的目的,应该不是东厂大牢,但他们故意做出来一副意在东厂大牢的假象,目的就是混淆视听。”柳如风道。 “说具体点。”对于柳如风的这个观点,肖尘很是认同。 “东厂大牢,目标无非就是太子殿下。而现在,急于对太子不利的,除了赵王,汉王,再无他人。这些人,恐怕就是要引起皇上和赵王,汉王之间的矛盾。” 柳如风轻声说道。 第383章 离不开牢房 肖尘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一伙黑衣人,应该就是赵王手下那名神秘高手所组织的。 按理说,他们应该一鼓作气冲进东厂大牢才对。就算是不能将太子拿下,至少也应该进入东厂大牢厮杀一番。 若是柳如风的这番推测是正确的,那就说明,这一伙人真的不是那名神秘高手所组织。 难道,他们真的就是锦衣卫的仇人,仅仅是为了杀害锦衣卫校尉,以泄心中私愤? 想到这里,肖尘又摇了摇头。 一下子杀害六百多名的锦衣卫,一般人谁又有这个能力? 若是被追查出来,诛灭十族都有可能。 从那侥幸活下来的锦衣卫校尉周然的说法来看,对方统一的黑色劲装,而手中的武器却是五花八门。 单单这一点上看,对方并非是一个统一的组织,而是临时拼接起来的江湖人士。 而此事,到底是这些江湖人士自发的对锦衣卫进行报复,还是说有人对他们精心组织了? 他们杀害这么多的锦衣卫校尉,若是只为了引发皇上,太子,赵王,汉王之间的矛盾,他们在图谋什么? 朝廷内乱,得利的是谁? 目前看来,朝廷内乱,有利可图的,依旧是赵王和汉王,难道说,这次袭击,就是他们组织的不成。 不知道是因为几碗烧酒下肚的原因,还是说此事真的扑朔迷离,肖尘越想,脑海里越是纷乱。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从武器装备上看,对方是一群江湖人士,那就从江湖上开始查起。 只要将这些人抓住,就不信从他们的口中,自己问不出来真相。 还有一点,赵王手下的那名神秘高手,有可能一直潜伏在暗中伺机而动,这也是自己急需要针对的事情。 “我建议,将锦衣卫外围的校尉,全部撤掉,你们认为怎么样?”肖尘抬起头,看向忙着吃肉的三人。 “锦衣卫要是都撤了,我们哪有机会在这里吃肉喝酒?”段天明一愣,这个紧要关头,太子的安危是第一,怎么能将外围的锦衣卫撤走。 “是啊,若是锦衣卫都撤走了,今晚那伙人冲进东厂大牢,混乱中,太子的安危很难保证。”杜少勤也跟着附和道。 不说那一刀将东厂大牢铁门劈掉一半的神秘高手,就是今晚的那十几名黑衣人,二人也不敢说,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对付。 这锦衣卫撤走,将东厂大牢彻底的暴露出来,那躺下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自己倒下了倒是没有什么,太子要是有个闪失,东厂的罪责可就大了。 看向柳如风,肖尘道:“柳千户,你认为如何?” “肖兄弟是想和他们直面相对?”柳如风不禁问道。 “这样一直守着,始终不是个办法。若不能将他们除去,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隐患。用太子的安危,将我们牢牢的拴在大牢里面,他们在外面兴风作浪。对方的这招棋,下的很是高超啊。”肖尘摇摇头,有点无奈的道。 “你是说,很有可能对方在某些方面很是忌惮我们,所以将我们牵制在这里,因为在外面他们有着更大的图谋?”段天明一瞬间也反映了过来,不禁问道。 “不知道,我们现在想到的,都没有事实根据,有可能存在,也有可能只是我们臆想而已。可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一直就这样被他们牢牢的困在这里了。”肖尘道。 “直面他们倒也可以,关键是太子怎么办?激战之下,万一有个闪失,这可是关系到大明社稷继承,大明百姓疾苦的大事,我们马虎不得。”柳如风也是一脸的担心。 在大门口,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刀。虽然知道对方的身手深不可测,可作为一名以身手见长的千户,柳如风心中很是憋屈。 直面相对,哪怕是死在对方的刀下,那也是光明磊落的。 可真要是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太子的安危,又如何保证? 反正,在那神秘高手面前确保太子的安全,不知道肖尘如何,自己的心里反正是一点谱都没有。 “将太子想办法安全的转移出去。”肖尘轻声说道。 “怎么转移,转移到何处?这个问题我们需要仔细的斟酌一下。”段天明道。 长距离的转移,等于是给了对方一个活动目标。就算他们的目的并不在太子,可为了混淆视听,选择对太子下手,也是极有可能。 近距离,又不知道将太子转移到何处更为安全一点。 皇宫里,那安全是绝对有着保证。可是,没有皇上的命令,不适合将太子转移到皇宫。 再说了,进了皇宫,太子住哪里?住东宫么?没名没分的,东宫怎么去住? “怀来卫,太子是绝对不能去。虽然皇上在那里,可赵王也在那里。万一被赵王知晓,他亲自动手对太子不利都是极有可能的。”肖尘摇了摇头。 京城里面,肖尘还真的想不出来一个既能藏着太子,又让自己放心的地方。 “要不,将太子殿下易装打扮,送到锦衣卫大营里面去?”柳如风道。 在京城,锦衣卫大营,一般人还真的不敢闯。 作为曾经的锦衣卫千户,柳如风自然而然的认为此处最为安全。 “锦衣卫大营是很安全,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因为锦衣卫里面,没有我信任的人,我不可能将太子的安全,交付到不信任的人手中。”肖尘淡淡的说道。 就在众人抓耳挠腮向着将太子如何妥善安排的时候,段天明却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说啊,太子就是呆在牢房里的命。”段天明卖起了关子。 “呆在牢房里有什么用,我们东厂大牢一旦动起手来,那大牢的铁门,还不是纸糊的一般。”听了他的话,杜少勤摇了摇头。 “就是,我们现在想将太子安排到何处妥当一点,以便我们放开手脚,和对方大干一场。将太子放在牢房,谁还能放得开施展拳脚啊。”柳如风也跟着摇了摇头。 肖尘却是猛的将大腿拍了一下,看向段天明:“我怎么一着急将这茬给忘了,李安可是没有去怀来卫。你明天去一趟刑部,让李安过来一趟,告诉他,多带几名护卫。” “好的。”段天明笑着应了一声。 第384章 暗中度陈仓 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今个的大明京城,是一个好天气。 偶然吹过的阵风,已经没有了凛冽的寒意,凉飕飕的感觉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暖。 到了早饭的时候,街上行人更是熙熙攘攘。有来来往往的生意人,更多的是从城外田里赶回来吃饭的种田百姓。 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扛着铁锹,三五成群,聊着准备在田里种点什么,会有一个好收成。 刑部,李安将负责缉拿人犯主事孟飞叫了进来。 这孟飞,将近六尺高的身材,人高马大,魁梧无比。黝黑的肤色,一看面相都是一个狠角色。 此人,也是李安的心腹。 “大人!”双手抱拳,孟飞对着李安就是一礼。 “带上十几名精干的刑部侍卫,随我去一趟东厂大牢。”李安轻声的吩咐着。 “东厂大牢?这马上就到了开饭时间,要不,我们吃过饭再去吧?”看了看门外天上的日头,孟飞犹豫了一下道。 “就是因为马上吃饭,所以我们才要过去。”李安站了起来。 “去东厂吃饭?”孟飞一脸的不解。 若是自己和李安两个人去东厂混一顿饭,也没有什么,可大人还让带上十几名侍卫,这么多人在东厂混饭,恐怕不太合适。 “过来。”李安朝着孟飞招了招手。 孟飞急忙走了过来。 踮起脚尖,李安伏在孟飞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听着李安的耳语,孟飞的脸色一变,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记着,挑一些你认为精明的侍卫带上。”李安再一次的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抱手一礼,孟飞躬身退去。 东厂大牢,肖尘双手背负,站在院子里,不停的打量着天上的太阳。 而段天明三人,则是站在东厂伙房的门口,不时的观察着大门口。 终于,大门被人“砰砰砰”的敲打了几下。 大门口值守的校尉,转头看向肖尘。 肖尘点点头。 “咯吱吱。”大门从里面被拉开。 门外,站着一身官服的刑部尚书李安。身后更是跟着十几名的刑部侍卫。 “江南一案,有些情况刑部需要和紫衣大人商讨一下,不知紫衣大人可有时间?”李安对着门口的东厂校尉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大人稍等,容我去通报一番。”校尉回了一句,又将大门重新关上。 随后,转身走到了肖尘跟前,站立一会,看着肖尘点点头,方才重新走向大门,将大门打开。 “大人里面请。”校尉左手一抬。 李安点点头,走进了大门。 后面的十几名侍卫也要跟着一起进来,却被校尉拦了下来。 “尚书大人进去就可以了,你们在外面候着。” 听闻此话,李安脸上一红,随即又返身退出了大门,看向校尉:“这些都是我刑部的侍卫,可否通融一番?” “李大人,东厂大牢重地,这么多人随意出入,恐怕有些不妥吧?”校尉也是有点为难的道。 “要不,你再去和紫衣大人汇报一下?这些真的只是刑部侍卫而已。”李安有点讨好的道。 “以前大人来东厂大牢,也没见带人啊,今天不但带了侍卫,而且一下子带了这么多,只怕是紫衣大人也不会允许他们进去。”校尉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 “昨个,前面的锦衣卫不是发生了点事情么,我本不想今天来打扰东厂。只是江南案子牵扯的内容,不和紫衣大人了解一番当时的情况,刑部没法继续审理量刑。所以,只能多带了一点人手前来。”李安笑着说道。 “让李大人的侍卫一起进来。”肖尘扯起嗓子,朝着大门口喊了一声。 “是。”校尉应了一声,随即将身子让开,“大人请进,您的侍卫们也可以一起进去。” 随着身后大铁门“咣当”一声重新关闭,李安抬起头,朝着肖尘摆了摆手。 “李大人,您这是赶着饭点来,是不是想在我东厂混一顿啊?”肖尘笑着说道,声音却是平常的几倍之大,铁门几丈之外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案情紧急,要不我也不急着赶过来。说实话,饭确实没有吃,你这里要是还有饭菜,就让弟兄们混一顿。我们回去的时候,刑部的伙房也没有饭了。”李安同样的扯高了嗓门,大声回应着。 “东厂不差这么一点伙食,来,一起吃饭,我们边吃边聊。”肖尘笑了起来。 东厂大牢改建之后,伙房也是比较大,同时容纳两百人一起吃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伙房里面,连同段天明三人,一共有七八个人。 将李安迎了进来以后,肖尘的表情豁然变的严肃了起来。 “这些侍卫都可靠么?”盯着李安,肖尘低声问道。 “都是自己人,肖兄弟放心。”李安道。 刑部主事孟飞走了过来,双手抱拳,对着肖尘就是一礼:“紫衣大人。” 还没等肖尘答应,李安一指孟飞,介绍了起来:“刑部主事孟飞,主管刑部大牢和人犯缉拿,绝对的自己人。” 肖尘点点头,看向对方:“李大人都给你交代清楚了?” “回大人,此事的重要性,属下心里清楚。”孟飞躬身说道。 李安和肖尘的关系,孟飞清清楚楚。肖尘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李安,乃是对李安的信任,对刑部的信任。 若是此事办的漂亮,自己在紫衣大人这里,也就算是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对方虽然只是一名千户的职务,品阶也不过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但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那一身紫衣,就是无冕之王。 若是得到他的认可,飞黄腾达不敢奢望,往上提升一下,还是很有盼头的。 “清楚就好,我就不再重复了。不过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此事若是办砸了,别说刑部,连同东厂,我们所有人的脑袋将会不保。”肖尘严肃的说道。 “大人放心,此事若是办砸了,属下将自己的脑袋亲手割下来。”孟飞急忙躬身说道。 “提你的脑袋有什么用?记着,此事不但不能办砸,还要办好,办漂亮。” “大人放心,此次来的侍卫,都是属下一手带出来的,口风绝对紧。” 肖尘点点头,看向一边的李安,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后悔答应我此事了?” 第385章 只是灯下黑 李安咧了咧嘴,有点尴尬的笑了一下。 当初,肖尘让段天明找到自己的时候,听说了此事,自己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保护太子的安全,有着极大的风险,可是他能找到自己,绝对是对自己的信任。整个京城里面,目前来说,他除了自己还能找谁? 从最初的和肖尘敌对,到后来成为朋友,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怎可以推辞? 话又说回来,以后太子要是登基为皇,自己就是大大的功臣。这份殊荣,可不是想要就有机会的。 不过,这风险,却也是十分的大。 对方能够在锦衣卫反应过来之前,就斩杀了六百余名的锦衣卫校尉,这实力,绝对不是一般人。 按照肖尘的说法,对方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组织,自己或许因此而命丧黄泉,也是极为有可能的。 但是,李安不后悔。 有些时候,就需要一定的胆魄去赌一下。有时候,朋友所托,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也得完成。 不过,李安有点怕! 他知道这些事情必须做,而且要做好,但是他怕,而且是真的怕。 他怕保护不好太子,对肖尘,对朝廷不好交代。 同时,他也怕一点消息走漏风声,刑部会成为第二个锦衣卫,成为他们大肆屠杀的场所。 所以,当肖尘问起自己,是否有点后悔的时候,李安不由自主的尴尬的笑了起来。 “现在人还没带走,你后悔还来的及。”肖尘也跟着笑了起来。 今早,自己只是让段天明送达了自己的意思,并没有直面李安。 而现在,李安就站在自己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对段天明说的话,完全可以和自己说出来。 此事关系重大,乃是东厂大牢,准确的说是自己一手所为,他不想李安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被牵扯进来。 虽然说,作为刑部尚书,有着替朝廷,替皇上分担忧愁的责任,但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拒绝。 因为刑部大牢,也不是用铁通一片。 一旦消息走漏了风声,李安的身家性命,甚至整个刑部,都有可能被惹上无妄之灾。 李安摇了摇头:“后悔什么,若是后悔的话,我就不来了。” “此事的重要性,李大人心中应该十分清楚。接手此事,就等于你在几位皇子的夺嫡之战中,开始站队。以后会是个什么前途,就在于你今天的决定了。”肖尘笑着说道,尽量让这个话题不是那么的沉重。 “其实,关于皇子间的夺嫡之争,我是不打算参与其中的。这一点,皇上也不愿意看到。皇上的意思一直都是,三位皇子凭借本事自己上位,并不希望朝中的大臣参与其中。但这次不一样,关系到太子的身家性命,我就是再想逃避,也无法逃避。最主要的还是,肖兄弟站那里,我就站那里。至于这以后的事情,就不想那么多了吧!” 李安的脸上,带着一抹苦笑。 “好,那大家就坐下一起吃饭吧。”肖尘轻声招呼了一下。 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放上来,刑部的众侍卫也是毫不客气,在刑部主事孟飞的安排下,开始进食。 伙房的后门口,段天明三人,将换上了刑部侍卫衣服的太子带了进来,默默的坐在桌子上。 肖尘和李安会心的点点头,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看着太子随着李安的侍卫队伍走出了东厂大牢,肖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看着湛蓝的天空,肖尘的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瞒过对方的耳目。 “我现在去锦衣卫,让他们从东厂撤离?”看着肖尘,段天明走了过来,轻声的问道。 摇摇头,肖尘说道:“暂时还不能撤,若是现在就撤了锦衣卫,李大人今天的举动,就等于告诉对方,他们带走了太子。” “那我们怎么办?出击,还是等待?” “出击!” 肖尘斩金截铁的道。 重振客栈,玉字号上房,张老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皇宫那一片宏伟的建筑,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怀来卫的事情一出,自己是不能再回去了。 不管赵王用什么说辞搪塞过去,肖尘这里,一定是搪塞不过去的。 而今,自己的计划正一步步的实现,可肖尘这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直面相对。 “咚咚咚。。。”三声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张老转身,应了一声。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王重振都了进来。 “有新情况?”张老不禁问道。 一般情况下,没有事情,这王重振从来不轻易的打扰自己。今个大白天的,跑来见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王重振将手一拱,恭敬的道:“将军,今个刑部尚书李安,带着不少的侍卫,去往了东厂大牢。” “哦?”张老一愣,“这是准备将太子接出东厂大牢么?” “下面汇报上来,李安一共带去了十八名侍卫,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带任何的人。”王重振道。 “呵呵,就是带人,也一定是混在他的侍卫队里面,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接走的。”张老淡淡的说道。 王重振一愣:“就说,这李安出门,很少带侍卫的,今个怎么一下子带了这么多,原来是准备将太子藏在自己的侍卫队里。” “或许,只是昨晚的事情,惊到了他而已,并没有我们想的这么复杂。” 张老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东厂大牢里面现在的主事人,是肖尘。若是换做别人,这将太子藏在李安侍卫里面带出去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肖尘,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凭借他的睿智,一定没有轻视自己这方势力的意思,也绝对不敢将太子乔装打扮的藏在李安侍卫里。他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那将军的意思,不管刑部?”王重振低声问道。 “这种博弈,刑部哪有资格参与进来?除了东厂,整个大明其他的机构,都不足以为患。”张老淡淡的说道。 皇上不在京城,很多事情无人做主,趁机将京城秩序搞乱,才是自己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第386章 背后有小人 三月的时日,白天已经比较长。 结束了一天的“狩猎”活动,明成祖回到了土木堡自己的行营。 用膳之后,便坐在了偏殿的龙椅上面,准备喝点龙井茶,小憩一会。 这几天,异国使节对于神机营的表演,已经到了一种近乎崇拜的地步,这一点,让明成祖很是满意。 宣扬国威,彰显大明的实力,就是自己大规模的巨型狩猎活动的主要目的。 看着士兵们表演到兴头上,明成祖真有一种想走下去,自己动手的念头。 近几年,大明边防稳定,自己也是有些日子没上战场了。虽然年逾花甲,可若是边防有问题,自己不妨披甲上阵,再御驾亲征一次。 端着茶碗,脸上带着微笑,难掩心中的豪情壮志。 “皇上。”门口传来一声细细的声音。 明成祖侧头看去,林尚礼手中拿着一份书信,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看着林尚礼手中书信,明成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己累了一天,这林尚礼就是来,也就是给自己按摩而已。今个手中拿着信函,一定是拖延不得的事情,或者说,和大明有着重大关系的事情。 “锦衣卫在东厂大牢外围的守卫,被人斩杀了六百余名。”林尚礼小声的说道,将手中的信函,双手递到了明成祖的面前。 “嗯?”明成祖脸色不变,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案几上,将林尚礼递过来的信函接了过来。 看着信函上的内容,明成祖平静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的怒气。 “将锦衣卫一下子杀了六百余名,这股势力不会小。”将信函放在案几上,明成祖的右拳压在了上面。 “对方只有十几名人手,能在锦衣卫反应过来之前,杀害这么多人,这些人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林尚礼弓着身子,说着自己的看法。 “着手查办,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明成祖冷冷的说道。 “是,东厂一定将这股势力,彻底清除。”林尚礼急忙向皇上保证着。 “朕有点想不明白,锦衣卫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手,去东厂大牢附近?以前,大牢扩建的时候,锦衣卫驻守外围,而今,扩建已经完毕,锦衣卫还没有撤离吗?”看了一眼林尚礼,明成祖轻声问道。 “皇上,”林尚礼轻轻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双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今个您累了一天,这事得从前几天说起,奴才就给你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吧。” “也好。”明成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双手轻揉着明成祖的肩膀,林尚礼道:“前几天,锦衣卫千户柳如风调到东厂之后,连夜被肖尘安排回东厂大牢保护太子殿下。在刚进东厂大牢的大门之时,遭遇到了强大的攻击。” “进门了,还会遭受攻击?”明成祖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 东厂大牢,自己虽然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门,但这种地方,大门应该是那种坚不可摧的大铁门才对。 柳如风都进入了大门,还会遭受攻击,这大门形同虚设么? 若真是这样,那此人要是想和朝廷做对,岂不是连皇宫都不再安全了么? “皇上有所不知,东厂大牢的铁门,是特制的,异常结实。可即便是这样,那大铁门的门扇,生生被对方劈掉了一半,残余的刀气,贴着柳如风的胳膊划过,将衣服撕得粉碎。”林尚礼轻声说道。 明成祖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有这么夸张?” “皇上可否记得,锦衣卫千户王元刺杀赵王,也是被人一刀劈成两半的。”林尚礼轻声的转移了话题。 “这两件事,有关联?” “没有证据,奴才不敢轻易的下结论。但是,无论是王元,还是柳如风,都是锦衣卫的千户,这两件事若是凑巧,倒也没有什么。但若是有关联的话,其中隐藏的秘密,恐怕不会小啊。” 老奸巨猾的林尚礼,巧妙的解释着此事。 “线不是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锦衣卫也就是因为东厂大门被毁,所以在在外围继续值守?”明成祖问道。 “此事一出,肖尘刚好赶了回去。看着被一刀劈毁的铁门,便意识到了东厂大牢的危机。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他便去往锦衣卫请求支援。那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倒也很是识大体,一下子就拨了五千校尉,在东厂大牢外围警戒。”林尚礼轻声说道。 明成祖轻轻的点点头:“锦衣卫这次的反应,朕还是颇为满意。以太子的安全为重,这徐开英,还算是合格的锦衣卫指挥使。” “按理说,五千人马的锦衣卫,即便不战斗,单单站在哪里,对人都是一种极大的威慑。这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锦衣卫出手,而且一次就斩杀了六百余名锦衣卫校尉。这不光是六百条任命,背后更是六百个家庭啊。”林尚礼不失时机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都是为了朝廷而殉职的,你明个和户部说一声,对这些人的抚恤,按最高规格进行。而他们的家人,若是有男丁,无论大小,允许他们进入锦衣卫继续当差。”看着桌上那冒着热气的茶碗,明成祖轻轻的说道。 只要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而殉职,每一名校尉都值得尊敬。 “是,这个奴才记下了。明个到了怀来卫,看见户部尚书,奴才就将皇上的意思交代与他。”林尚礼急忙应道。 明成祖将胳膊放在了案几上,整个人伏了下来,让林尚礼揉捏着后背。 这几天,后背有时会突发的抽着疼一下,忙于狩猎活动,便也未曾交过太医。 “皇上,这后背疼,可能是肌肉受损了。” “受损,受什么损?朕这许久都未曾活动过了,你居然说受损,还真敢说啊你。”伏在案几上,明成祖有点不满的道。 林尚礼卖力的揉捏着,没敢继续再说话。 在民间,有一个说法,背后莫名其妙的疼,就是小人在背后捣鬼。 但这种说辞,林尚礼又怎么敢对明成祖说呢。 第387章 王昌连插手 怀来卫,赵王住处。 朱高燧站在屋里的油灯前,将一份信函,缓缓的点燃。 看着那信函渐渐的成为了灰烬,方才扔进了桌下的炭火盆里。 张老回京之后,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可以倾心相谈之人。虽然偶尔会有一些朝中官员前来坐坐,因为遇刺的事情,顺便安慰一下他,但大多数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敷衍之词。 刚刚烧掉的,乃是张老派人送来的信函。 虽然杀掉了锦衣卫几百名校尉,可最终竟然连东厂大牢都没有冲进去,朱高燧多少有点失望。 趁着皇上不在,太子又身陷大牢,正是对付他的好机会。 可这次又是以失败而告终。 手扶着脑门,朱高燧低着头,心中有一种沉甸甸的挫败感。 这几天以来,父皇的状态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看样子那错乱散,并没有张老说的那名神奇,自己所有的计划,没有一处让他满意。 一名护卫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站在朱高燧面前双拳抱起,低声说道:“殿下,礼部尚书王昌连求见。” “礼部尚书王昌连?”朱高燧一愣,将脑袋从右手上抬了起来,有点敢相信的看小护卫。 “是的殿下,礼部尚书王昌连求见。”护卫再次说了一声。 对于王昌连,朱高燧不是很熟悉。但是,他是紫衣校尉肖尘向皇上举荐的人,这一点,整个朝廷上下的大小官员都知道。 目前为止,自己虽然并没有和肖尘正面敌对,但对于他的阴谋,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今个,这王昌连突然造访,他究竟所为何事? “让他进来吧。”朱高燧淡淡的说道。 自己在这里胡乱的猜疑,还不如让他进来,听听他的言辞,不就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了。 片刻功夫,一身朝廷二品大员官服的王昌连,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下官王昌连,参见赵王殿下。”王昌连行了个礼,恭敬的问候了一句。 “王大人,稀客稀客,快请坐。”朱高燧站了起来,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招呼着。又回头朝着后堂喊了一嗓子:“来人,给王大人上茶。” “谢殿下。”王昌连客气了一下,不卑不亢的坐在椅子上。 听见朱高燧的招呼,后堂的护卫,急忙泡了一碗茶,匆匆的端了上来,恭敬的放在王昌连的对面,躬身退了下去。 “王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材,今个怎么突然造访我这里了?”端起自己之前的茶碗,朱高燧朝着王昌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着问道。 王昌连呵呵一笑:“可能礼部在朝廷来说,并没有什么实权,所以,这消息传到礼部也是很慢,今个我才知道,殿下遇刺的是事情。趁着狩猎活动结束的时间,特地来看望一下赵王殿下。” 说着,从怀来拿出半包茶叶,往桌子上一放:“下官刚刚上任不久,手上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再加上这里是怀来卫防区,附近并无集市,所以,只能将这半包茶叶来送与殿下,也算是下官对殿下的一片诚心。” 看着那皱巴巴的半包茶叶,朱高燧差点笑出了声。 虽然自己被父皇限制许久,赵王府也是在京城没落的没有了什么声望,但是,用半包茶叶来慰问自己,还不如什么也不带,就寒暄几句也行。 半包茶叶,半包自己喝剩的茶叶用来送人,这礼部尚书还真是个人才啊。 想到此处,朱高燧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礼部,还真的是与众不同。之前的礼部尚书仓成,就是个认死理的穷酸尚书。而今天,这新上任的尚书,还是一如既往的穷酸。礼部,以后不打交道也罢。 看着朱高燧对于自己的话语,有点不想理睬的样子,王昌连知道,对方一定看不上这半包茶叶,甚至有可能认为,自己拿着半包茶叶来看他,对他堂堂赵王殿下,乃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殿下可不要小看了这半包茶叶,这可是真正的极品西湖龙井啊。”将茶叶往前一推,王昌连轻笑了一下。 闻言,朱高燧也是轻笑了起来。 即便自己如何的不满,对方可是堂堂的礼部尚书,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大权,可皇家礼节,所有的祭祀活动,说远一点,下一任皇帝的登基大典,可都是由礼部主办的。 面子上,还是不能让对方太过于难堪。 “王大人太客气了,茶叶,我这里倒是带了不少。您看看,这茶叶您都喝的只剩下半包了,我怎么好意思接受。这样,一会您走的时候,我再给您带上几包上好的茶叶。”看着王昌连,朱高燧微笑着,很是大方的说道。 王昌连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朱高燧,意味深长的道:“这茶叶,据我所知,只有寥寥几个人喝到过。第一个,就是当今皇上,在一个就是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还有东厂厂公林公公,再一个,就是我了。” “哦?!”朱高燧不禁一愣,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被一阵严肃所替代。 “王大人此言,颇有深意。恕本王愚钝,有话,还请大人明说。”将身子坐正,朱高燧收起了自己那居高临下的口气。 “这包茶叶,乃是紫衣校尉在江南办案的时候,回来顺便带上的。茶叶是极品,若是再配上送茶叶人的身份,这茶叶的价值,自然更是非同小可了。”王昌连伸手,将桌上的半包茶叶往前又推了一点。 看着那半包茶叶,在听着王昌连的话语,朱高燧心中迟疑不已。 他这是要干什么?要在自己和紫衣校尉之间充当说客?自己的夺嫡之心,谁也无法动摇。而肖尘一直力挺太子,这种矛盾,谁来了也无法调和。 “王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王府的茶叶,这辈子都喝不完,这茶叶,您还是给自己留着吧。”朱高燧婉言谢绝道。 “好,这半包茶叶,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既然殿下不收,那我可就自己收着了哈。”王昌连笑着,又将那半包茶叶收进了怀里。 随即,压低了声音:“殿下,你可曾听说,有人想要对太子不利,杀了锦衣卫六百多名校尉。” 一脸严肃的朱高燧,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第388章 想起蓝玉案 作为礼部尚书,王昌连本应该不插手此事。 皇子间的夺嫡之争,这是千百年来都存在的,也是没有人轻易愿意放弃的。成为皇帝,拥有一个王朝最高的统治权力,身为皇子,都有资格去争取。 若是轻易的不去争取,在皇上的眼里,反而是一种不求上进的表现。 而这次,赵王遇刺,手下的护卫竟然可以将锦衣卫的千户一刀劈为两半,这绝对不简单。 在百官的传言中,此事已经不是刺杀的性质了,传的最多的,乃是赵王看那锦衣卫千户王元不太顺眼,直接将其找了个借口斩杀了而已。 而柳如风在东厂大牢遭遇袭击一事,肖尘也是信函告诉了林尚礼。林尚礼在狩猎休息的间隙,也是和王昌连聊天的时候,顺便的提说了一下。 林尚礼知道,王昌连和肖尘的关系非同寻常,最近肖尘一直没有露面,想必他心中一定很是担心,便将肖尘回了京城,连同之后遭遇的一切,都一一毫无保留的告知了王昌连。 所有的事情前后仔细的分析了一下,王昌连得出一个结论,这赵王,想杀了太子,取而代之。 在王昌连的心中,自己的仕途道士无所谓,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不遭受战争之苦,不流离失所,就是他为官的最终目的。 赵王若是一直坚持和太子敌对,将朝纲搅乱,一旦发生兵变,最终遭罪的,依旧是老百姓。 最主要的是,赵王努力的在皇上跟前,将肖尘之前砍掉汉王右手的事情提说,久而久之,即便是皇上但是能够理解肖尘的用意,但也禁不住长时间的软磨硬泡,最终对肖尘开始不满。 而这种不满一旦开始,只会越来越大,而不会逐渐消失。 只要赵王打消夺嫡的念头,一心做一个好王爷,去辅佐太子登基为皇,治理天下,势必对于汉王的事情也必将不会太过于上心。 这样一来,肖尘便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更是多了一分安全。 “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朱高燧装作刚刚听到一般,脸上露出一副惊诧的表情,“锦衣卫,在京城里面,可是权利最大的机构,什么人胆大妄为,竟然敢对锦衣卫动手。而且一杀就是几百名,这得多大的仇恨啊。” 朱高燧否认此事,乃是在王昌连的意料之中。但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却是有点装的有点过头了。 凡是京城里发生的大事,第一时间就会通报怀来卫,毕竟,朝廷许多大员,此刻可是在怀来卫参加狩猎活动呢。 牵扯到的各个部门,都应该是得到了消息。赵王若是上面也不知道,王昌连是压根的就不信。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但你不知道罢了。 “听说,这些人的目的是冲击东厂大牢。殿下您也知道,太子可是关押在东厂大牢里面啊。这些人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太子殿下。就算是关在大牢,只要皇上没有废除,太子就依旧还是太子,是大明的储君。多亏这些人没有得手,一旦得手,整个大明恐怕就要乱套了。”王昌连夸大其词的笑着说道。 “王大人为何如此之说?”朱高燧很是不解。 “太子若是遇难,皇上就是将整个大明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真凶。按照皇上的脾气,敢在太子身上打主意,无论是谁,下场都是一样,格杀勿论,诛灭九族。”盯着朱高燧,王昌连轻笑了一下。 “太子吉人自有天相,这次不是平安无事么。”朱高燧心中苦笑了一下,嘴上却不得不捡一些好听的话说。 “这次是躲过了,可是下次呢?只要对方那些人,心中的念头不死,现还会有这下一次,下下一次。。。一旦惹怒皇上,大明王朝究竟会走向什么结局,这个就不得而知了。”王昌连叹了一口气道。 “王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朱高燧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口气逐渐变得不太友好起来。 王昌连似乎并没有看出来朱高燧不悦的心情,依旧我行我素的道:“哪有什么特意想说的,我不过是来到了殿下这里,随便的和殿下您唠叨唠叨而已。” “哦。”朱高燧的脸上露出淡淡一丝笑意,“看来,王大人并没有对我这里太过于见外。既然大人有兴致,那就随便的聊吧。反正,这长夜漫漫,本王爷很是无聊,就当和大人您一起消遣吧。” 王昌连微笑一下,有点“不知好歹”的点点头,“其实,我也是和殿下您一样,一个人呆在怀来卫安排的住处里,倍感无聊。和殿下坐在这里,相互的随便诉说一下心中所想,倒也不失为一种高雅的解压方式。” “只要王大人喜欢,本王倒是不介意陪王大人天南地北的聊聊天。”朱高燧笑了起来。 在此以前,他和王昌连从未私底下单独的见过面。 而今,王昌连既然愿意和自己聊天,自己倒是从心底的乐于陪他。毕竟,他脑袋上顶着的,可是礼部尚书的关怀光环。 不管自己将来会走到哪一步,若是真的能和这王昌连走近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其实,担心太子的安危,我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前途着想而已。人啊,都是自私的,绕来绕去,始终绕不过自己这一关。”王昌连笑道。 “此话怎讲?”王昌连的这番言辞,让朱高燧突然间感觉有点意外。 “我是感觉,朝廷目前的形势,和太祖当年,很是相似啊。当年,若是太子不死,也就不会有牵连到两万余人的蓝玉案。当年,太祖从小就将太子朱标当成储君培养,更是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感情,多次让太子监国,介入朝政处理。可是,后来太子的去世,对于太祖的打击太大了,加上太子身边的那些文武大将,也以为时势造英雄,对皇位开始觊觎,最终以斩杀两万余人为代价,而告终。” 王昌连的脸上,满是忧虑。 当年,太子朱标若是不死,顺利继承皇位,那些大明朝的开国大将,各位功臣,又怎会在后来所谓的“逆反”一案中,尽数被杀呢?! 第389章 发现新情况 听闻王昌连突然提说蓝玉案,朱高燧的心底,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这蓝玉,有勇有谋,对敌之时异常勇敢,只要是战事就一定是胜利而告终。从最初的管军镇抚,到后来被太祖封为永昌侯,再到最后总管军事,拜大将军,梁国公。一生都被辉煌的光芒所环绕。 但他是当时太子朱标的有力拥护者,在当朝皇帝几次觊觎皇位之时,都是蓝玉出面对其威胁,才使得朱棣一心做个燕王,而不敢再起任何的觊觎之心。 这个时候,王昌连将被太祖定为企图谋反的逆臣的蓝玉,突然的提了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大人,这些事情早有定论,太祖当年斩杀蓝玉**,也是因为他有谋反之心而已,并非是因为太祖震怒,而匆忙做出的决定。”朱高燧进行反驳着。 “是啊。”王昌连淡淡的一笑,“当时因为太子撒手人寰,太祖心中也很是悲哀,这蓝玉又企图谋反,所以导致将近两万人被尽数斩杀。而当朝太子也是皇上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若是被人暗中陷害,皇上会咽下这口气么?皇上会震怒到何种地步?皇上又会斩杀多少人?” 每一个字,王昌连都说的清清楚楚。眼睛盯着赵王朱高燧,恨不得每一个字都烙在对方心上。 “太子乃是储君,若是他能继承大统,作为兄弟,我也定会辅佐他治理天下。至于京城这些企图对太子不利之人,我心中也很是希望父皇下令查办,将这些人早日的绳之以法,还京城一片安宁。”朱高燧站了起来,明确的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朱高燧很蠢,可刚才那一刻,他也是听出来了王昌连的言外之意。 当朝皇上,也不是从燕王一步步的当上了大明皇帝? 但是,只要有先皇在世,夺嫡这种事,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有些事情闹得太过了,最终只会将自己葬送掉。退一步不是妥协,而是忍让。韬光养晦,东山再起。 “殿下英明。”王昌连也站了起来,“顺从皇上的意思,辅佐太子,做一名贤王,或许可以留名万年!” “留名不留名的倒是不重要,只要我大明王朝国泰民安,雄霸天下,我们也就算是对得起姓朱了。”朱高燧倒是谦虚了起来。 不管朱高燧的心里到底如何想的,但至少,在言语上,他是放下了夺嫡之心。 不争夺嫡位,肖尘便也不会再是他的心头大敌,在目前这个敏感的时刻,自己能为肖尘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王昌连抱起了手:“夜色已深,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告辞。” “王大人且慢。”朱高燧叫住了王昌连,转身朝着身旁的护卫道:“到里面将我从京城带来的茶叶,给王大人拿一包。” “是。”护卫转身进了里屋。 片刻功夫,就拿着一大包的茶叶走了出来,双手递于朱高燧手中。 接过茶叶,朱高燧走到了王昌连的面前:“王大人,你能将半包茶叶视为你最珍贵的东西,可见你平时也是个清廉之人。大明王朝有您这样的礼部尚书,乃是大明之幸,父皇之幸啊。这包茶叶,或许比不上你怀里的西湖龙井,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王大人不要嫌弃。” 说着,抬起右手,将茶叶递了过去。 对方都这么说了,王昌连自然也不能拒绝,双手恭敬的接过茶叶:“谢谢殿下的馈赠,王昌连感激不尽。” “明个还要继续参加‘狩猎’活动,王大人请自便吧。”朱高燧颇为大方的点点头。 “告辞。”王昌连再次抱手,转身离去。 看着王昌连在门口消失不见,朱高燧的脸色渐渐冰冷。 “老狐狸,为了那紫衣校尉,竟然用当年的蓝玉案来威胁我。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当一名王爷,未免就没有再做皇帝的机会。”朱高燧心中骂道。 而走出赵王住处的王昌连,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都说赵王有勇无谋,而今天一见,此人并非人们口中那种一点都没有谋略之人。或许,是他夺嫡之心太切,才使得一系列行动有点急躁,漏洞百出。 今天自己的这一番话,对方应该是压根就没有当回事,但有一点,当年的蓝玉案,对他应该是有一点震动。 皇帝一怒,世间没有不可杀之人。 只希望他能将行为收敛一点,不要继续给肖尘制造麻烦,不要给天下百姓制造动乱就好。 京城,东厂大牢。院子里一排站立了十几名精干的校尉。 两头,分别站着段天明和柳如风。 肖尘双手背负,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看着东厂大牢的大铁门。 铁门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溜了进来。 乃是大牢役长杜少勤。 “我的信函送到了?”看着走过来的杜少勤,肖尘轻声问道。 “送到了,徐开英当面拆开了信函。”杜少勤也是将声音压得很低。 “他如何说?” “他说,一切按照你的意思执行。”杜少勤道。 “好,我们走后,你将大牢的按照之前的模式运行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肖尘吩咐了一声。 “是。”杜少勤抱着双拳,严肃的应道。 肖尘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右手轻轻一挥:“出发。” 东厂大牢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行十余人蹑手蹑脚的出了大门,朝着怀来卫的方向匆匆而去。 队伍中,一名体型臃肿的校尉,似乎是太胖了,很是吃力的跟着队伍,却是又那么的力不从心。 “等一下。”肖尘大声喝道。 随着肖尘的这一道声音,整个队伍缓缓的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将他搀扶着。记着,脚步尽量放轻一点,跟上队伍。”肖尘有点不满的呵斥了一声,焦急的向着远处张望了一番。 而随着肖尘等人的离开,东厂大牢外围的锦衣卫,也在渐渐的好像是在撤离。 就在距离锦衣卫最外围的岗哨,三四十丈远的墙角处,两道黑影,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一举一动。 “刚才东厂里面突然出来了十几名校尉,他们去干什么?”一人轻声说道。 “这锦衣卫也突然撤离,我们还是回去汇报吧。”另一人道。 “你去汇报,我去跟着那一队东厂校尉。” 第390章 静候敌人至 重振客栈,灯火通明。 大厅里,还有着几桌客人,喝着酒,划着拳,一片嘈杂。 大门被推开,王重振的身影匆匆闪了进来。 柜台里的掌柜刚要起身招呼,还没来的及张口,王重振已经急匆匆的走向了楼梯。 三楼的玉字号上房里,张老坐在桌前,右手拿着一块干净的白色丝帛,擦拭着手中那把只有两尺来长的小号鬼头刀。 这把鬼头刀,就是张老平时挂在腰间的配刀。 谁也想不到,三尺长的刀鞘里面,居然是这么一把短刀。 “砰砰砰。”三道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王重振不管有多么着急,在张老的房门前,永远都是这么的小心翼翼。 “进来。”张老应了一声,继续的擦拭着手中的短刀。 “将军,有情况。”王重振有点气喘吁吁的道。 “怎么,东厂将太子转移了?”似乎是已经想到了一样,张老头也未抬的道。 “这个不敢说,不过,确实是有一队东厂校尉离开了。”王重振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属下留守在大牢附近的眼线汇报的。就在那一队东厂之人离开后,锦衣卫的人也开始撤离。”王重振又补充着。 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张老将短刀收进了腰间的刀鞘,缓缓的站了起来。 “锦衣卫撤离,那就说明,东厂大牢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可守护的重要人物了。刚才离开的东厂之人,很可能就是紫衣校尉带着太子,朝着怀来卫去了。”张老笑了起来。 “属下留守了两名眼线,一名回来报告,还有一名去观察东厂人的去向。我们要不要集合人手,展开行动。”王重振一脸的焦急。 对太子动手,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错过,等太子到了怀来卫皇上的身边,那重兵把守的土木堡,自己暂时还没有动手的胆量。 “集合人手,准备动手。”张老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王重振面露难色:“可是,若是紫衣校尉也在队伍里面呢?” “我也去,负责对付他。集合人手,先找到另外那名眼线,问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再决定是否真的需要动手。”张老冷静的说道。 两个时辰之后,肖尘一行人气喘吁吁的已经到达了玉泉山下。 这玉泉山,乃是皇宫饮用水的采集之地。 平时这里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都是皇宫里运水的马车。而此刻,路上却是异常的安静,平坦的官道,使得众人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走到了一棵大树下,肖尘挥了挥手:“停下,休息一会。” 听到命令,众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尤其是那名身材臃肿的校尉,更是气喘吁吁,似乎连坐下来都有点困难。 “好了,将你身上多余的棉衣扒掉吧。”肖尘轻声说道。 “终于不用穿这么多衣服了,我终于是理解了,胖子的行动有多么的不方便。”那校尉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衣服一层层的扒了下来。 一连扒掉了三件棉衣,整个人瘦小了不止一圈,方才重新将一件校尉服套在身上。 “将这些衣物,扔到远处的乱草堆去。”肖尘吩咐着。 这颗大树,乃是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苍柏树,巨大的树冠,使得坐在下面的人影,在这稍微有点星光的夜晚里,很难发现。 或许,此树也是往来拉水车队的歇脚点,使得围绕着大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地。 没有任何的杂草,一片平坦。 “到现在都没有人影,他们会不会跟上来啊?”段天明绕过几名校尉,向着肖尘靠了过来。 “着什么急。对方汇报,组织人手,不是都需要时间么?”肖尘背靠着大树,淡淡的一笑。 今个,让一名校尉扮成太子之前的体态,就是为了将这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引出来。 不将他们全部斩杀,京城就一日不得安宁。 即便太子以后回了东宫,可每一次出行,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防范稍微的不到位,就有可能酿成事故。 就是连皇上,京城中有着这么强大的一股势力存在,也是时刻会吗,面临着安全的考验。 东厂,作为皇上直属的特别行动机构,将这股势力彻底的打掉,连根拔起,就是东厂的职责所在。 “那位神秘高手,会不会也跟着来?”身边的柳如风轻声问道。 “怎么,你怕了?”段天明嘿嘿的笑了起来。 “没有怕,”柳如风脸色平静,“不论他伸手有多么的好,至少应该正面出手,背后偷袭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英雄好汉呢。放心,一会他若是来了,我们将他给你留着。”段天明坏坏的笑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一刀能够将东厂铁门劈掉一半的高手,自己可不想和他直面交手。 “嗯,他若是来了,我要和他决一死战。”柳如风冷冷的说道,右手紧紧的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柄上。 肖尘从地上摸起一个草枝,叼在了嘴里。 “你们打起精神,对付其他人就好,这位神秘高手,交给我吧。我还想将他生擒,了结怀来卫赵王刺杀案呢。”肖尘轻声说道。 “就是,能够快速的斩杀锦衣卫六百余名校尉,这些人也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今晚,恐怕是我们东厂成立以来,最为难打的一仗。”段天明收敛了嬉笑,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从那些人在锦衣卫的战斗力来看,今晚这十几名兄弟,能不能都活下来,还真是个未知数。 “你们怕不怕?”段天明看向自己精心挑选的这些东厂校尉。 这里的每一名校尉,都是自己的好兄弟。他不希望任何一人,留在这里,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怕。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我们早就习惯了。若是真的撂倒在这里了,只说明我们技不如人。”一名校尉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 “任何人,都不许撂倒在这里。一会,大家抱团在一起,不许单独厮杀。”肖尘淡淡的说道。 虽然这句话看似平常,可听在众人的心里,却是温暖异常。 “就是,大家抱成一团,不给他们单独击杀的机会。”柳如风情绪似乎也被影响,顿时和众人融为了一体。 第391章 言语先劝退 京城,十余人的队伍,站在王重振安排眼线的地方,静静的观察着东厂大牢的动静。 众人皆是一身的黑色劲装,脑袋上带着头套,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压根无法分辨真实长相。 最前方的,乃是一个身材有点肥胖的人影,真是张老。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也换了黑色劲装的王重振。 而身后的这些人,也已经不是那些江湖高手,乃是他们自己所发展的势力中的一部分精英。 就在众人等待的时候,又一道人影从远处匆匆而来。 “大人。”看见众人,来人将手一拱。 “什么情况?”王重振站在张老身侧,低声问道。 “东厂的人手,向着怀来卫而去,他们走的是玉泉山那条官道。”来人急忙回答。 “可否看清楚,里面是否有紫衣校尉?”王重振急声问道。 “他是领队。而且,太子也被乔装打扮了一番,带在其中。” “你如何知道是太子?看清楚了?”张老淡淡的问了一声。 “天色太暗,属下只是看清楚了紫衣校尉的面貌,太子只是看了个轮廓。体型肥胖,连走路都很是吃力。紫衣校尉让两个人架着他,一路飞驰而去。”来人低声回答道。 听闻此言,王重振一脸兴奋的看向张老,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杀掉太子,整个大明就算不彻底大乱,也一定会乱上一阵。 而想成就大业,天下大乱,乃是必要的前提。 然而,张老却是迟疑了一下:“让两个人搀扶着,是怕我们不知道哪是太子么?为什么不骑马,此去怀来卫少说也有两百里地,他们让太子徒步前行?” “或许,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怀来卫?也或者,他们在半路上会换乘马车。”王重振道。 “按照他们的脚力,此刻应该距离玉泉山也不是太远了。玉泉山有负责皇宫饮水的看守驻军,他们在那里换乘马车的概率极大,事不宜迟,准备马匹,我们追上去。”张老思索了一下,下了命令。 “是。”王重振急忙应了一声。 繁星闪烁,使得夜空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光明。 十余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扑出了京城,向着玉泉山的方向而去。 马队在宽阔的官道上,扬起一阵阵的灰尘,被特意用布片包裹了的马蹄,并没有特别大的声音。 玉泉山山脚的大树下,背靠大树的肖尘眉头微微一皱。 马队虽然几乎没有声响,但在官道上踩出的震动,却是无法消失。 而靠在大树上的肖尘,正好感受到了这点。 闻言,段天明迅速的伏在了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 几个呼吸之后,霍然起身:“马蹄杂乱,至少十几个人之上。震动有力但并不清脆,说明对方刻意的包裹了马蹄,可以断定,应该就是追我们的人。” “按照他们的速度,距离我们已经不远了,兄弟们,抄家伙,准备接客。”肖尘站了起来,摇了摇脑袋,双臂前后活动了几下,很是随意的人说道。 大敌当前,心态更要放松,这是肖尘一贯的做法。 然而,众人却是没有肖尘那种心态,一个个将身上的配刀抽出,虎视眈眈的盯着官道的方向。 柳如风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今晚,是自己到东厂以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战斗,绝对不能失了水准,而且,也一定要尽量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树冠下,众人几乎和黑夜融为一起,等候着“贵客”的出现。 一刻钟不到,十余匹快马就出现在肖尘的眼幕里。 或许也是感受到了树冠下的异常,一阵阵骏马的嘶鸣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十多匹骏马,在距离大树十余丈的距离上,被生生的勒住。 对方在这里故意等待自己,太子应该根本不在这里,这是对方给自己设的一个局! 一连串的想法在张老的脑海出现。 然而,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套路都是摆设。张老看着树冠下走出的那道修长而又熟悉的身影,没有任何的慌乱。 “你故意诱惑我们前来?”张老跳下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肖尘也是上前一步,冷冷的道。 “什么人?替天行道之人?”张老不由得笑了起来。 今个,自己这个玩弄了一辈子阴谋的人,却被肖尘所欺骗,引了出来。 不过,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很是欣慰。 今个,他还没打算和肖尘直面相对。对于他来说,两人见面的时机尚未成熟。 “替天行道?杀了锦衣卫六百余名无辜的校尉,也配说自己是替天行道?那不仅仅是六百名校尉,那后面可是六百个家庭!”肖尘的情绪也变得有点激动起来。 “自古以来,哪一番成功的大业背后,没有成千上万的亡魂?六百人而已,这只是成就大业的第一步。”张老的言语很是轻松,好像那六百人命,根本不值得提起一样。 “大业?你们莫非还想真的颠覆整个大明王朝不成?”肖尘冷笑了起来。 只要自己活着,这些人就休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有所成就。不说自己乃是御赐紫衣校尉,就算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大明子民,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朝廷被人颠覆。 “怎么,你认为就凭你一人之力,可以阻挡我们的大势?”张老不失时机的将冷水泼向了肖尘。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张老,肖尘淡淡的道:“我要是没猜错,阁下就是赵王手下那名神秘高手吧?能够将锦衣卫千户一刀劈成两半,阁下的身手倒也是属于出类拔萃。怪不得说话如此张狂。不过,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赵王有什么好的,值得阁下追随?” “人各有志,我愿意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情,而今,你将我们引到此地,不会是想和我聊天吧?哈哈哈。。。”张老仰头大笑了起来。 “皇上现在,还不想杀了赵王,所以我劝你早点收手。怀来卫的事情,我也可以按照刺杀来对待。若是你非要逼得我将此事彻底的查一个水落石出,让皇上不得已只能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你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一个人都休想逃过我的追查。” 肖尘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的如同三月的桃花。 第392章 果然够无耻 对于怀来卫赵王遇刺一事,明成祖心知肚明,这并非是赵王所说的那样。 但是,面对二十多个异国使节的驻守观望,明成祖并不想因为皇室的事情,而影响了整个大明王朝的外在形象。 就在肖尘和自己说出疑点的时候,明成祖并未提出反驳。相反,他很是认可肖尘的猜测。 但是,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冤死,相比于大明王朝的对外形象,明成祖只能选择后者。 这也是为什么将怀来卫指挥使董超以连带责任拿下,而并没有处死的真正原因。 对于兵部尚书兼怀来卫“狩猎”活动总指挥洪天仁的以死相逼,明成祖的心里也是苦不堪言。 没有告诉洪天仁,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并不是不信任对方。而是明成祖觉得,这种牺牲一名锦衣卫千户的声誉,而保全大明外在形象的做法,看似顾全大局,实则自私至极。 说白了,明成祖没有脸让跟了自己一辈子,兢兢业业一心为大明着想的忠臣,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对于肖尘,他只能合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若是自己不说,肖尘一定会彻底的查下去。这件原本就不复杂的刺杀案,根本经不起肖尘的任何推敲。 虽然面对皇上这样的要求,肖尘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大明王朝的外在形象,再加上明成祖答应肖尘,“狩猎”活动完毕,异国使节都撤离大明之后,详查此事,肖尘才放下了对怀来卫刺杀事件的深度挖掘。 而今天,这个怀来卫事件的制造者,就站在自己面前,肖尘也只能委婉的表达了皇上的意思。 对于肖尘这样的言辞,张老身后的王重振,却是感觉异常的意外。 但看见肖尘在故意等着自己一行的时候,王重振就认为,今天一定是一场恶战。 好在张老来了,否则自己这些人,一个人都休想安全的离开。 听见肖尘这样说,就如同看见了一个可以下坡的台阶一样,轻轻的扯了一下张老的衣襟。 “将军,看样子太子并未在此,要不我们撤吧?” 似乎并没有听见王重振的言语一般,张老只是盯着肖尘,紧紧的盯着。 能被当今皇上御赐麒麟紫衣,更是将廖向河在锦衣卫隐藏的势力一网打尽。张老还真想看看,肖尘的身手,到底到了何种的境界。 “明人不做暗事,无论你怎么劝说,这替天行道的大业,我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张老的言语中充满的挑衅,右手更是缓缓的摸向了腰间那配刀的刀柄。 “这么说,阁下是想要动手了?”肖尘也是嘿嘿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张老仰头,大声的笑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晚,那笑声在田野里回旋,让人听了却是莫名的产生一种恐惧。 “不动手?听你的话转身离去?我只怕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你手中的利刃,恐怕就会向我等挥出吧?”张老止住了笑声,淡淡的说道。 对于肖尘,赵老从来都没有低估过。 即便这样,这一次还是上当,被他引到了这里。 千方百计的将自己引出来,却告诉自己可以退去,这番话,有几个人能够真的相信? “阁下想多了,这种无耻的事情,我肖尘还是做不出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肖尘的心中很是尴尬。 不仅尴尬,更是心虚。 因为对方说的没错,自己就是想趁着对方转身的瞬间,进行偷袭。 能够将东厂大门劈掉一半,此人的身手与自己旗鼓相当。 虽然高手过招,讲究的是光明磊落,可今天,肖尘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和对方过招,一决高下。 今天要做的,是以迅雷急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快速斩杀,将京城这股强大的隐患,尽数的消除。 “行了,将我引诱至此,又要劝说我等离去,这话你自己信不信?”张老冷冷的道。 一般的高手,都不屑进行偷袭。 这紫衣校尉,也绝对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怎么如此龌龊?东厂的那些太监的与一般人不同的行径,将他传染了么? “皇上的意思,我已经传到,机会只此一次。今后,你等若是继续胡作非为,我也就不得不替皇上收拾你们了。”肖尘说着,朝着段天明等人看了一眼,“我们走。” 说话间,肖尘竟然真的转身,打算离开。 看着肖尘转身,张老也是心中一愣。 看来,这明成祖是真的心中有所顾忌,并不想将此事闹大。 转过身来,朝着王重振等人挥了挥手:“上马,我们回去。” 话音刚落,夜空突然变得暗淡起来,周围更是被一片幽兰的光芒所包围。 “将军小心。”王重振甩开手中的马缰,猛的朝着张老扑了过来,抓住张老的手臂猛的一拉,就要将自己的身子,挡在张老的身前。 然而,还没等王重振闪到张老身前,只感觉大脑一阵眩晕,整个人却被张老拖着,生生横移了一丈左右。 天地间,一道十余丈长的幽兰刀茫,从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劈过。 一声悲惨的马鸣声在天地间响起,王重振刚才牵着的马匹,却是成为了这道蓝色幽光下的牺牲品。 好好的一匹骏马,被那蓝色的幽光从马鞍旁边一分为二,“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四只马蹄还在努力的挣扎着,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随着挣扎,肚子里的肠子,心,肺等器官,被甩了一地。殷红的马血,更是甩出了几丈开外。 旁边的几名黑衣人,不得已,只能将手中已经受惊狂乱挣扎的马匹缰绳一一松开,看着它们撒开丫子,口中嘶鸣着,消失于夜幕之中。 又抬起衣袖,将甩到了眼睛上,将视线弄的有点模糊的马血,一一擦拭干净。 对面,肖尘直直的站立在东厂校尉的最前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中那薄如蝉翼的离刃刀刃,在点点星光之下,闪烁出一丝丝的蓝色寒芒。 张老收起了脸上的自信,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右手缓缓的摸向了腰间的配刀刀柄。 “你还真是卑鄙。”王重振口中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第393章 不为自己生 对于王重振的辱骂,肖尘置之未闻一般,微笑着看向此刻一脸铁青的张老。 “身手不错,如今这大明,能躲过我这一刀的人不多。” 对方能躲过自己这一刀,并没有出乎肖尘的意料之外。若是这一刀就轻易的将对方斩杀,哪里值得自己千方百计的将对方引诱至此。 而张老,心中愤怒异常,却是无法发作。 他想到肖尘一定会趁着自己转身的时候偷袭,但他没想到,肖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是这种无耻之人后,还会继续做出这种无耻之事,张老真的有点无言以对。 若不是自己有着过人的身手,只怕今天就在这里含笑九泉了。 而自己若是倒在了他的刀下,今晚这里的所有人,将没有一人可以生还。 那自己图谋了半生的大业,也会因此而彻底的失败。 一向冷静的张老,额头也渐渐的渗出了一层虚汗。 抬起左臂,张老将王重振往后一推:“带着大家,迅速撤退。” “将军,您呢?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王重振被推开了一步,依旧固执的站在原地道。 他知道张老的身手很是厉害,可今天看见肖尘的身手,心中不禁为张老担心起来。 这个时候,肖尘是一心想要斩杀自己这些人,而张老却是心存顾虑。这种情况之下,张老已经落了下风。 若是张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些人,以后还怎么作为? “走,我的命令你不听了么?”张老低吼了一声。 听见张老发怒,王重振心中更是担心起来。 一直以来,张老在王重振的面前,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过。这只说明一点,肖尘刚才的那一刀,已经将张老震慑。 这种情况之下,自己若是一走了之,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即便是要死,自己也决不允许张老一人孤独的死去。 “属下不走,属下要与将军共存亡。”王重振大喝一声,就将腰间的利刃罢了出来。 看见王重振如此,那些黑衣人纷纷拔出了兵器:“与将军共存亡!” 张老脸色铁青,正要再度呵斥他们,肖尘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好感人啊,连死都要死在一起。” 转头,看向心中嫉妒郁闷的张老,冷冷的道:“你还是一位将军?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将军?是大明的将军,还是乱臣贼子的将军?” 那冷冷的语气,俨然已经将众人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随意。 “唉。。。”张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倒不是叹息自己技不如人,今晚恐怕要遭受屠杀。而是叹息王重振跟了自己几乎一生,都不能明白,什么东西更为重要。 对肖尘的言辞置耳不闻,缓缓看向旁边怒目圆睁的王重振,以及那些同样愤怒的黑衣人。 “你们,真的让我好失望啊。” 看见张老那一脸落寞的表情,王重振一愣,有点惭愧的低下了头:“将军!” “你们忘记我们的初衷是什么了么?你们忘记我们的使命是什么了么?为了我,你们居然忘记了当初我对你们的唯一要求:不论什么时候,保存实力乃是第一。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一瞬间,张老好像苍老许多,那原本挺直的腰身,竟渐渐的变得有点驼背。 “你们记住,”张老豁然抬起头,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我今天再说最后一遍,我们这些人,全部都是为了使命而生。” 听闻此话,王重振眼中的惭愧更甚。 将手中的利刃重新插回腰间,王重振朝着张老就是一礼:“将军,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带着众人离开。” 随即,原地一跃,跳上了马背。右手猛的一挥:“撤退。” 夜色中,王重振带头疾驰而去。 而那些黑衣人,似乎也是自知理亏,纷纷上马,在官道上扬起阵阵灰尘,消失于夜色中。 看着那些黑衣人离开,段天明就要出手,肖尘猛的伸出手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他们走。”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们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拼死也不撤退的气概,却是在心底让肖尘有了一番触动。 今天,看在你们义气的份上,放你们一马。他日,再将你们彻底斩杀。 转身,看向如今已经孤零零一人的张老,肖尘淡淡一笑:“可否告诉我,你是哪里的将军?” “这个重要吗?”张老淡淡的道。 随着王重振的离开,张老身上的那种自信,又重新出现。深邃的双眼看着肖尘,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很重要。你的回答,将决定你的生死。”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离刃,肖尘言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我若是不说,你是否就准备将我斩杀当场?”张老双手背负,俨然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你这种绝世高手,斩杀了的确是一种浪费。但留你在世上,对朝廷若是一种祸害的话,我不介意和你动手。所以,趁你还有机会说话的时候,将你的身份背景,都说出来吧。”伸出左手,肖尘在离刃那薄如蝉翼的刀刃上轻弹了一下。 “叮。。。”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空中飘然远去。 似是悦耳的琴瑟声,又似乎是地狱的勾魂声。 “不必浪费口舌,我也想感受一下,大明唯一的御赐紫衣校尉,无冕之王,到底有多好的身手。”张老深邃的双目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低声淡淡的道。 “动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在动手之前,我始终有一事想不明白。阁下如此的身手,为何甘于在赵王手下做一名护卫?难道阁下认为,赵王可以继承大统,夺得皇位。”看着张老油盐不进,肖尘只得换了一个话题。 动手容易,但肖尘更想知道的,乃是此人的真正身份,和他所图谋的一切。 “朱高燧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染指大明大统?”张老微微转身,看向肖尘的双目中似乎带着一丝微笑。 而那言语,却让肖尘一瞬间,浑身冰冷刺骨,如坠冰窖。 第394章 提说建文帝 在对方的眼里,赵王朱高燧,居然都不配称之为东西?! 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头? 突然间,肖尘想起了廖向河,想起了那发放馒头腐蚀百姓思想的清河店,又想起了囤积大量财物的杭州巨商王大川。 这一系列的事情,若是联系起来细想一下,肖尘心中不由得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要颠覆大明朝的阴谋,而能对大明仇恨到这种地步的,除了之前的建文帝,肖尘再也想不出来,会有何人不惜一些代价的和朝廷做对。 那些走掉的黑衣人,称呼眼前之人为将军,那么就是说,眼前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建文帝麾下的某一个将军。 若真是如此,那么眼前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掉。 “阁下好大的口气,身为赵王的护卫,却这样的诬蔑自己的主子。”肖尘淡淡的说着,却暗暗示意柳如风,对张老缓缓的包围了过去。 虽然正面对抗,柳如风等人或许根本不是对方的一招之敌,但是,今天有自己的牵制,只要堵住对方的退路即可。 “我的主子,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别说朱高燧那熊样不配,就是他爹朱棣,都没有给我主子提鞋的资格。”说到此,张老的心情明显的有点激动,声调突然提高了许多。 现在,已经是永乐十九年了,也就是说,明成祖成为皇帝,也已经十九年了。或许是一个人,带领着少许的精英,隐藏在明成祖的统治之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声的发过牢骚。一旦打开话匣子,张老的言语似乎就收不住了。 似乎只是顾着发泄心中的牢骚,对于柳如风等人的背后包抄,张老视若无睹。 然而,肖尘不同。看着自己的人手已经到位,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既然你愿意说,那我很是愿意做一名忠实的听众。 “这么说来,阁下是建文帝的残部了?”肖尘呵呵笑了起来。 对于建文帝,肖尘没有任何的歧视之意。不过成王败寇,既然明成祖得了天下,朝廷对于建文帝的评价,自然不会太高。 这些事情,肖尘不屑参与,也参与不了。 毕竟,明成祖发起靖难之役的时候,自己也不过是几岁的小孩子而已,又能知道些什么。 双手背负,张老如同苍松一般将身体挺得笔直,抬头看向那漫天的繁星:“朱允炆?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虽然继承了大统,但始终是因为遗传了他父亲懿文太子的温文尔雅,缺少勇武,而最终将建文王朝葬送在自己手中。” 听闻此言,肖尘的心里再一次感到震惊。 听对方的语气,显然也并不是建文帝的下属,那么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对当今的朝廷,如此的敌视? 肖尘心中如同乱麻一般,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的询问对方,只能一步步的将对方的思绪,按照自己的目的,尽量缓缓的牵着走。 “在永乐王朝,谈论建文王朝,本身就是一种忌讳。不过,说句实话,我还真的想听一些关于建文时代的事情。”肖尘淡淡的说道。 将廖向河抓捕归案之后,肖尘从来没有问出一句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要说其他事情,廖向河都是夸夸其谈,不吝赐教。但只要是问起他真正的图谋,廖向河要么改变话题,要么闭口不言。 今天的这位,虽然举动出乎肖尘的意料太多太多,但是对于整个案情的明朗,却是有着太多的帮助。 只要对方不闭嘴,肖尘打算,自己绝不动手。 对于一名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只有在他愿意开口的时候,才能听到他的言语。若是想将对方抓获,用强硬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肖尘知道,那比登天还难。 “哦?”张老淡淡一笑,“作为明成祖的御赐紫衣校尉,对前朝的事情格外的感兴趣,这合适不?” 看着肖尘,张老的眼神有点得意。 “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再说了,前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难道问一下,了解一下,都是罪过?”肖尘也是无所谓的道。 在肖尘的眼里,只要对百姓好,自己就拥护。至于对方是谁,这个真的不太重要。 吃着百家饭长大,肖尘早已将那些普通的村民,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只要对百姓不好,不将百姓的疾苦当回事,不论对方是谁,肖尘也都会反对到底。 张老淡淡一笑,似乎很是认同肖尘的观点一般,点了点头。 又抬头看向肖尘:“既然你对建文帝有兴趣,我倒是可以与你说道说道我对他的了解。” “这建文帝从小聪明好学,更是极其的孝顺。十四岁,懿文太子生病的时候,他更是昼夜伺候,不离开半步,一直持续了两年,只到懿文太子病逝。” “年轻的建文帝,温文尔雅书生气十足,和他父亲懿文太子一样,性格温和善于思考。性格腼腆,没有丝毫的治国经验。别说是和他的祖父明太祖相比,就是比起他的那些雄才大略的叔父们,他也没有那种皇帝该有的自信心和坚强的性格。甚至说,他压根就没有做皇帝的能力。” “这位年轻的皇帝他温顺的性格和从小所受的儒家教育,使得他衷心向往实行仁政,在他执政期间,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实力,实行了一些较大的变革,而就是这些变革,给他自己连同他的建文王朝,招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张老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对于建文帝的遭遇,也有一些同情。 “这么来说,这建文帝,还算是一名好皇帝了?”肖尘淡淡一笑,紧紧的盯着对方的双眼,想从对方的眼睛里,得到一些更为有用的东西。 “好皇帝?”张老轻轻的摇了摇头,“将一个朝代葬送在自己的手里,又如何可以称得上为一名好皇帝?” 闻言,肖尘一愣,随即也是跟着点了点头。 这建文帝,最多可以算是一名好儿子,好孙子,但绝对算不上一名好皇帝。 丢了先祖传给自己的基业,他这个皇帝,还真的很不称职。 第395章 生平第一败(加长章) 寂静的夜,玉泉山下的官道上,十几名东厂校尉,将张老紧紧的包围在中间。 不过,虽然每个人手中配刀早已出鞘,没有肖尘的命令,一个人都没有行动。 相反的,张老的一番话,却是将众人听的有点入迷。 这永乐王朝禁言的秘密,而今却也是从对手的口中听来,这些校尉也是有点意想不到。 “阁下千方百计的与但尽朝廷过意不去,处心积虑的对付太子,应该是对当今皇上,已经是水火不容了?”肖尘进一步的探听这对方的意图。 “当今皇上?不过是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从自己温文尔雅的侄子手中抢夺了皇位而已。虽然之后他也算是一心为国,兢兢业业,但也难以掩饰他皇位来之不正的事实。”双手背负,在包围着自己的东厂校尉脸上轻扫了一下,张老淡淡的说道。 这句话,又让肖尘心里刚刚有一点眉目的思维,彻底变得凌乱起来。 无论是对建文帝,还是明成祖,此人的评价并不是很低。很显然,这两人应该不是此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究竟是为何,此人要与朝廷做对? 难道说,清河店发放馒头麻痹百姓思想,杭州城,不惜拉拢百十名官员,私底下积累巨大的财富,这些事情都与眼前之人无关? 想到此,肖尘又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没有证据,自己不能说此人与那些事情有关。可同样的道理,没有证据,有怎能说,此人与那些事情无关? “既然建文帝,明成祖都不曾惹了阁下,那阁下为何要处处与朝廷做对?难道说,是太子私底下得罪了阁下?还是说,阁下见不得大明百姓安居乐业,非要搅出一番是非,弄的天下大乱,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肖尘淡淡的问道。 不管对方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杀害锦衣卫千户王元,又在经常杀死锦衣卫六百余名校尉,这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和建文帝无仇,和明成祖也无仇,这样无辜的夺取人命,就是无中生有,寻衅滋事。 作为皇上的直属机构,京城最大的权力的稽查机构,今天还是将此人拿下,满满的审问吧。 拿着离刃的右手,渐渐的握紧了离刃的刀柄。 “哈哈哈。。。”张老大声的笑了起来,“存在感?对老夫来说,生命都不属于自己,要什么存在感?” “既然这样,我想知道,你为何要这样与大明为敌?”肖尘问道。 张老将背负的双手缓缓放下:“我现在,已经没有继续和你们说话的兴趣了。是放我走,还是送我走?” 言语间,一种无比的自信,从张老的身上散发出来。 “走?你想多了吧?今个你还是跟我回东厂大牢更为合适一点。说不定,大牢里面还有你的熟人,你们可以好好聚聚。”肖尘冷冷的道。 想起大牢里面一直守口如瓶的廖向河,若是他们真的有所关联,将此人拿回东厂,或许可以从廖向河那也打开一个突破口。 “我若是反抗,你是不是要将我当场击杀?”看着肖尘,张老笑了起来。 “我想从你的嘴里,知道更多的东西。不过,为了京城的安全,为了皇上的安全,为了整个大明王朝的安全,若是不能生擒你,将你斩杀,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肖尘的右手,缓缓的开始用力。 “好,动手吧,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紫衣校尉,是否言过其实。” “哗啦”一声,张老抽出了腰间的那柄两尺长的短刀。 看见张老的举动,四周的校尉在段天明的指挥下,纷纷后退五尺左右。 肖尘之前已经交代,众人的任务就是牵制此人的背部。直面相对,还是留给肖尘,更有把握一点。 “我也想领教阁下的身手了。” 肖尘大喝一声,手中薄如蝉翼的离刃,带着一股蓝色的幽光,在繁星的映衬下,如闪电般,瞬间就化作一柄一丈长的蓝色刀影,向着张老的头顶砍落。 看见肖尘的这一刀,段天明也是心中颇为惊叹。 之前,肖尘即便是斩杀锦衣卫的死士,也是顺间击杀,并没有刻意凝聚出幽兰的刀影出来。 就在顺义县,一刀击杀八百名顺义商会的武装力量,肖尘也没有凝聚刀影。 按照常理,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力度和速度。而今天,肖尘显然是追求了力度,而将速度放在了后面。 这只说明,肖尘对于对方的身手,其实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凝聚出刀影,是想将自己的力度发挥到最大化,来碾压对方。或者说,抗击对方。果然,即便是肖尘凝聚出刀影,张老都丝毫的没有任何的行动。 在别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一种自大的行为,但看在肖尘的眼里,不由得又将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这是自信,绝对的自信。 一丈长的幽兰刀影,撕破虚空,狠狠的斩落在张老的头顶。 眼看着这一刀,就要将张老一分为二,段天明等人已经准备喝彩的时候,张老动了。准确的说,是他手中的那把两尺长的短刀动了。 “当啷”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张老手中的短刀,以众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和肖尘那一丈长的幽蓝色刀影撞击在了一起。 “咚”的一声,张老整个人重心不稳,被击退了一步。 而对面的肖尘,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中,“咚咚咚。。。”连续退出了五六步。 夜色下,虽然看不清肖尘的脸色变化,可从他那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来看,肖尘似乎已经落了下风。 众人大惊。 肖尘,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更是东厂中,实力最为巅峰的存在。现在,居然不敌?!! 肖尘若是败北,大家今晚的遭遇,可想而知。 就说,关于前朝那些私密的话题,此人居然愿意和肖尘说起,原来在对方的眼中,自己这一伙人,根本入不了对方的眼睛。 按照肖尘的性格,那会甘于就此败北。 猛的一个深呼吸,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道从小腿直冲而上,经过腰部,背部,右臂,直达离刃。 瞬间,一个长达两丈的幽兰刀影再度形成,呼啸着又要朝着张老砍去。 “行了,好像就你会凝聚刀影一样?”张老冷哼一声,右手随便一挥,一道同样长短的青色刀影瞬间形成,在虚空中,和肖尘的幽兰刀影碰撞在一起。 “砰”的一声闷响传来,张老原地未动,肖尘“蹬蹬蹬”一连退出了一丈有余。 而在两道刀影相互接触的地方,一股龙卷风刹那间出现,卷起地面的灰尘,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段天明等人,右手持刀,左手掩面,纷纷后退到了龙卷风之外。 眼看着那龙卷风,带起地面的灰尘,将肖尘淹没,肖尘却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任风沙扑面,灰尘落衣,肖尘只是凝视着手中的离刃,一动不动。 自己手中的这把离刃,即便不是神兵,也是一把绝对的利器。有着离刃的加持,自己在锦衣卫办案的过程中,无往不利,从未有过败绩。 但今天,自己败了。 然而,即便是败了,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自己这些兄弟的性命,绝对不能交付在对方的手中。 肖尘瞬间清醒过来,转身朝着段天明等人大声高呼:“撤退,都给我马上撤退。” 对于肖尘的不敌,众人虽然不想看到,可眼前的一切,使得他们知道,肖尘,恐怕真的打不过这神秘高手。 作为兄弟,肖尘为他们挡过太多的危险。而今晚,肖尘面临危险的时候,众人又怎能将他丢下。 “柳如风,带着兄弟们撤退,我留下来帮助肖尘对敌。”段天明大喝一声,非但没有退去,反而迎风冲了过来。 柳如风一愣,看向那一群东厂校尉:“你们自己先行撤退,我去帮肖兄弟和段役长。” 说着,拿着绣春刀,柳如风也冲进了风沙里。 而那些东厂校尉,相互看了一眼,大声高呼:“若是不能共患难,还叫什么兄弟。” 言毕,十几名校尉,也一头扎进了风沙,来到了肖尘的身边。 这一幕,和之前那些黑衣人誓死要和张老在一起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我并没有拿下对方的信心,但我可以全身而退,你们快走。”肖尘低喝一声。 若不是大敌当前,肖尘恨不得转身,在带头冲过来的段天明脑袋上,敲几个暴栗。 “想不到,你的实力没有长进多少,和东厂这些人相处的倒是不错。关键时刻,他们不惜冒着死亡的危险留下来和你一起面对,你还是有成功的地方么。”张老淡淡一笑道。 肖尘一愣,心中的狐疑又起。 此人到底是谁?我实力没有长进?他凭什么说我的实力没有长进?他以前见过我?和我交过手? 一连串的问题,在肖尘的脑海萦绕。 “你到底是谁?”肖尘冷声问道。 “我是谁?时间一到,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不过,想要战胜我,你还需要加倍的努力,不但自己努力,身边也需要帮手。”张老颇有深意的道。 “你打算如何?”肖尘警惕的问道。 “放心吧,你刚才没有对我的人出手,此刻,我也不会杀你们东厂的人。”话音刚落,张老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中。 第396章 就没当回事 东厂大牢,肖尘静静的坐在火炉房里,一句话也不吭。 段天明,柳如风,还有闻讯赶来的杜少勤,三人分别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今天,是他们所知道的,肖尘的唯一一次失败。 三人认为,肖尘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好。所以,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手中拿着一块木炭,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往炉子里面填充,肖尘就那样呆呆的看着火红的炉膛,一言不发。 “杜役长,将你的酒坛子拿过来,这个时候,肖尘喝点酒,发泄一下获取就过去了。”段天明看着杜少勤,低声说道。 “好,那我去了。” 杜少勤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一会,手中提着一个陈旧的酒坛子走了进来。却是没有敢上前直接给肖尘,而是递给了段天明。 在东厂,就数段天明和肖尘走的最近,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敢上前和肖尘提及此事。 “来,喝一口。”段天明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前一递,对着肖尘低声说道。 也不答话,肖尘接过酒坛子,仰头就是两口。 “喝醉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当时,我在十三役受了委屈,就是这样熬过来的。”柳如风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 “嗯,肖尘一定能够挺过来。”段天明也跟着附和。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肖尘心情不好的时候,肖尘却是放下了酒坛子,回头在几人脸上扫了一遍:“你们说,那个神秘人,不是建文帝的人,却和大明王朝过不去,而且被称作将军,你们能不能猜出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啊?”几人张大了嘴巴。 在大家看来,肖尘应该是心情不好,正在郁闷当中,谁知道他竟然是在考虑对方身份的事情。 肖尘回头,看见众人的表情,不由得眉头一皱:“不就让你们猜猜对方的身份么,有这么吃惊啊?难不成,你们这脑子不是用来想事情的啊?” 肖尘有点不满的道。 “不,不是,我们以为。。。”段天明尴尬的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以为什么?以为只需要我一个人动脑子,你们都不用动脑子啊?”肖尘抬起右手,就要在离自己最近的段天明的脑袋上敲暴戾。 知道肖尘的目的,段天明急忙躲了开来。 “我们还以为,你这次打败了,心情不好,一个人在那郁闷呢。”段天明站的远远的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失败不是很正常么。不过,这次我的实力稍差一点,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最近这几年,我也是疏于练功,一直在吃老本。这也是等于给我提了一个醒。这都是小事,要是真正的以命相搏,胜负还真不好说呢。不考虑这个了,好好想想,对方到底是谁,这是个关键的问题。”肖尘有点心不在焉的道。 段天明沉思了一下,轻轻的看向肖尘:“对方说建文帝是长不大的孩子,又说皇上是从自己侄子手中抢夺的皇位。而处处与大明为敌,会不会是懿文太子的人手?” “有可能,很有可能。说不定真是懿文太子留给建文帝的秘密力量。只不过还没走到前台,建文帝就不再是皇帝了。”肖尘也是若有所思的道。 柳如风一脸的紧张:“肖兄弟,我们这样的提说建文王朝,皇上若是听见了,恐怕不好。” “我们这是在办案,不提说,怎么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现在,想要抓捕对方,就得先弄清楚此事再说。要不然的话,就算是布下天罗地网将对方捉拿归案,皇上一怒之下不问青红皂白的将对方宣布砍头丢很有可能。不将此案弄清楚,即便是杀了几个带头之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肖尘道。 “此人实力太强,我们就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牙不好抓捕。”段天明有点揪心的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肖尘嘿嘿一笑,站了起来,“你们弄点吃的去,饿了一夜,这会肚子咕咕叫了。我去廖向河的牢房里,找他聊聊天。吃的弄好了记得叫我。” 看着肖尘没事一般的走出了火炉房,段天明不禁摇了摇头。 “这家伙,心可真大。居然压根就没在乎失败一事。” “别说打斗的输赢了,我看他啊,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压根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的让他上心。段役长,你去伙房弄点肉来烤上。”杜少勤笑着说道。 段天明将头一扭:“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去?” “你轻车熟路啊,知道伙房洗干净的肉在哪里放着。”杜少勤嘿嘿一笑。 段天明白了杜少勤一眼:“我看你,是怕你们的伙房老头,说你的不是才不敢去。” 说着,挠着脑袋,朝着大牢役的伙房走去。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再过一两个时辰,也就该天亮了。 肖尘来到了廖向河的牢房门口,从铁门下的递饭口,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牢房里的小床上,廖向河面朝墙壁和衣而睡。 门口值守的校尉,看见肖尘的这一举动,有点不解,却也不敢阻挠,只得轻轻的问了一句:“肖兄弟,要不要,打开牢房的门?” “算了吧,我看廖大人应该睡的正香呢。我还是天亮再来吧。”虽然心中很想和廖向河说说话,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可是,这个时候将他叫醒,还是有点不合适。 摇了摇头,肖尘既要离去。 “是肖兄弟么?”牢房里,传出了廖向河的声音。 “哈哈哈,廖大人,原来你早就醒了啊。”肖尘又趴在了门下的递饭口,朝里面张望着。 “呆在大牢里,天天都在睡觉,哪有那么多的瞌睡。肖兄弟这是有事么?”廖向河坐了起来。 “有,当然有,我想和你好好聊聊。”肖尘嘿嘿的笑着,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口值守的校尉道:“廖大人早醒了,你将牢房大门打开吧。” 随着一阵“咯吱吱”的声响,廖向河的牢房门被从外面拉开。 肖尘一个闪身,就走了进去。 “廖大人,这段时间有点忙,没顾得上来看你,很是想你啊。”肖尘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嘿嘿笑着走了进去。 第397章 试探廖向河 “你想我?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廖向河从床上下来,将身上衣衫的扣子轻轻的扣上。 看着廖向河那仅存的一只胳膊,肖尘有点尴尬的道:“当时有点冲动,砍掉了大人的一只胳膊,其实事后我也挺后悔的。”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砍掉了,那就说明那只胳膊是多余的。这大半夜的跑来,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兴奋?”廖向河微笑着道。 原本就蜡黄的皮肤,又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只靠着墙上的油灯照一点亮,使得此的刻廖向河,脸上看起来更是憔悴,没有一点血色。 看着廖向河,肖尘双手背在身后,将后背挺得笔直:“廖大人,说句实话,您感觉我的身手如何?” 廖向河一愣,有点诧异的看向肖尘,瞧着他那嘚瑟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他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何突然这么问起?”廖向河道。 大半夜的将自己叫醒,不会就是为了让自己夸他几句吧? “没什么,我就想知道,在廖大人的心目中,我的身手到底如何。”肖尘笑着问道。 “一连杀了我三名死士,这身手还用说啊?”廖向河呵呵的笑了起来。 将自己那空落落的袖子,在肖尘眼前摆了摆,似乎就在证明肖尘的实力。 “凭借我的实力,京城中能否找到对手?”肖尘又接着问道。 廖向河眉头一皱:“这个,不好说。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不过,即便是有对手,应该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哈哈哈。。。”肖尘笑着,将小床上的被子往里面推了推,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今天晚上,我和人打了一架,打输了。”肖尘笑着说道。 “哦?!”廖向河也跟着笑了起来,“京城里还真有这的存在啊?对方是谁,说出来我听听。” 看着廖向河,肖尘的眼珠子翻了几翻到:“一群黑衣人,专门和朝廷做对的黑衣人。” 说这话的时候,肖尘紧紧的盯着廖向河的双眼,似乎想抓住他每一个表情的细小变化。 似乎知道肖尘的心思,廖向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语气更是异常的平静。 “和朝廷做对?那不就是东厂的大敌么?看来,这一次你可要好好的准备准备,否则,胜负难料啊。”廖向河笑了起来。 肖尘摆摆手:“有什么好准备的,我打不过,那就找人一起打呗。又不是比武擂台,谁规定的非要一对一啊。” “啊?你准备以多胜少?”肖尘的回答,很是出乎了廖向河的意料之外。 这家伙,还真的不将武林道义,不按常理出牌啊。 “只要拿下他们,人多人少都无所谓了。”肖尘嘿嘿一笑。 廖向河咬了摇头:“你也知道,到了你这种境界,有时候人多不一定有用啊。东厂的事务很忙,可这武功修为,坚决不能拉下。” 廖向河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于肖尘,廖向河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 他希望肖尘优秀,希望肖尘出类拔萃出人头地。但有了麒麟紫衣这道护身符,他怕肖尘因此而荒废了武学修为。 “嗯。”肖尘点点头,“这几年,我就是有点懒惰了,以至于修为止步不前。要不是今天吃了败仗,我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但是,就目前的这种情况,想要一时半会的将修为提上去,显然不太可能,所以,我只能以人多来取胜了。” “没用,再多的人,遇见这种高手,只是白白牺牲。”看着肖尘,廖向河摇了摇头。 他并不想打击肖尘,但事实就是这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数左右不了什么,除非超出对方太多太多。 “廖大人不懂了吧。”肖尘诡异的笑了起来,“我准备在东厂里面设立一个役的校尉,训练他们使用神机营的火器。” “火器?神机营?”廖向河猛的反应过来,“你准备用火器对付你的对手?” “打又打不过,总不能任由他们在京城兴风作浪吧?身手再好,在我强大的火器面前,只能变成一张筛子。嘿嘿嘿。。。”肖尘无耻的笑了起来。 廖向河摇着头,嘴角砸吧了几下:“你这,可就没有江湖道义了啊?!” “您的这句话,我得纠正一下。这是东厂办案,缉拿朝廷人犯,并不是武林上的打擂台。看得只是结果,过程并不重要。”肖尘嘿嘿的笑着,笑的很是得意。 “好吧,好吧。你今天来,是想告诉我,你准备在东厂建立一个神机役?”廖向河笑着问道。 “嗯。”肖尘用力的点点头,“有了神机役,不论对方修为多么的高深,只要他敢出现,我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唉,这火器的出现,倒真是省去许多的刻苦训练啊。”廖向河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看着自己将廖向河打击的唉声叹气,肖尘将脸上的笑容收起,变得严肃了起来。 “廖大人,您这案子基本上可以说,已经过去了。在我看来,皇上也是不舍得杀你,可能准备让你在这东厂大牢里面度过余生了。您可不可以不撒谎的告诉我,清河店发放馒头,是不是你让人做的?”肖尘一本正经的问道。 廖向河将头一歪,嘴角挂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盯着一本正经的肖尘:“你不是说此案已经过去了么,怎么突然又要开始翻旧账?不将我的嘴巴撬开,你不舒服?还是说,不撬开我的嘴巴,你睡觉都睡不着,以至于半夜来找我聊天?” 尽管如此之说,廖向河的语气中,却是没有一丝的责备,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奈。 “廖大人这是什么话,我说了找你来聊聊天的,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这伙人的出现,不知道为何,我总是会将他们和清河店发放馒头,杭州府囤积财物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我只怕,若这些人和大人你出自同一个地方,按照咱俩现在的关系,我若是用火器将他们打成筛子,以后见了你,都会感到惭愧啊!” 说着话,肖尘的人眼角却是偷偷的瞄向一边的廖向河,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 第398章 重提当初事 虽然肖尘现在还不能断定,这伙人到底和廖向河有没有关系。但他们有这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与朝廷做对。 今天晚上,那黑衣人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肖尘是一点的办法都没有。 但是,虽然不敌,却不代表肖尘会就此的放过他们。 身为东厂的头号校尉,京城中出现了这么强大的敌人,肖尘必须想尽各种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为朝廷,为皇上解除烦恼。 到廖向河这里,肖尘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运气。 然而,就在自己说那句话的时候,肖尘从廖向河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果然有牵连。”肖尘的心中泛起一丝喜悦。 “肖兄弟,”廖向河转身看向肖尘,“能和你说的,我是一点都不会隐瞒。至于我隐瞒的,那当然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说的东西。你说的这些人,我都不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怎么能判断出来,他们和我来自同一地方?” “廖大人的意思,想听听京城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肖尘笑着问道。 “京城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关心了。我想知道你说的这伙人,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廖向河淡淡的道。 想从我的嘴里听到有用的东西,还在这里东拉西扯。 “这伙人,想要对太子不利,将守护在东厂大牢外围的锦衣卫校尉,斩杀了六百余名的。这是他们明面上最大的一次行动。”肖尘笑着说道。 “东厂大牢外的锦衣卫校尉?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廖向河有点不解的道。 太子,住在东宫,有着上千名的个人护卫,外围更是皇城禁军层层设防。这和东厂大牢外的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太子暂时关押在东厂大牢。”肖尘挠了挠头,道。 “你将太子都缉拿到东厂大牢了?”廖向河似乎吃惊不小,表情夸张的问道。 “不是我要缉拿的,这是皇上的意思。不说这个了,这和我要问的事情无关。您知道太子在东厂大牢住着就行。”肖尘生怕扯得太远,将话题硬硬的扯了回来。 “哦,我明白了。”廖向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太子住在东厂大牢,外围的锦衣卫是协助东厂,负责外围的安全。那些人为了冲进大牢,和外围的锦衣卫校尉发生战斗,杀了六百余名的锦衣卫校尉。是不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肖尘表情夸张的伸出一个大拇指,竖在了廖向河的面前:“廖大人不愧是执掌诏狱多年,逻辑思维还是这么的清晰啊。” “少拍马屁。执掌诏狱多年,如今还不是你东厂大牢的阶下囚?”廖向河没好气的瞪了肖尘一眼。 “嘿嘿,过去的事情咱不提了。单单击杀锦衣卫六百余名的校尉,对方的实力,确实是不同凡响。”肖尘轻声说道。 “冲进大牢了没有?” “没有,在距离大牢还有点距离的地方,他们撤退了。”肖尘说道。 廖向河低着头,在牢房里轻轻的走来走去。 “那不对。”廖向河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肖尘,“有着快速斩杀锦衣卫校尉的实力,却连东厂大牢的院子都没有冲进来,这有点不合逻辑。” “他们估计是怕锦衣卫合围过来,所以匆忙撤退了。”肖尘解释道。 其实,对于这一点,肖尘心中的疑惑也是很大。但没有确切的理由,他也不知道感如何解释。而今天,廖向河也提出了这个疑点,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不过,他想听一下廖向河具体的分析,所以故意为那伙人找了个理由。 “撤退?他们若是真的目的是刺杀太子,又哪里有撤退一说?在京城,在锦衣卫和东厂的双重防御面前,他们敢大开杀戒,又怎会有匆匆退去的道理。除非,他们的目的,并不在太子身上。”廖向河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不在太子身上?他们就是为了杀掉六百余名的锦衣卫校尉?莫非说,他们是锦衣卫的仇人,来寻仇的而已?”肖尘故意装作想不明白的样子。 “故意的是不?”廖向河瞪了肖尘一眼。 “什么故意的?”肖尘问道。 “我们若是还能聊天,那就继续聊。你要是继续在我跟前装糊涂,我可就什么话都不说了哈。”廖向河有点不满的道。 对于肖尘的装疯卖傻,老奸巨猾的廖向河怎能看不出来,若不是他对肖尘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早就闭口不言了,哪里还会说这么多的话。 此刻,他只是想帮着肖尘正确的分析一下他所面临的事情,肖尘却在一个劲的装糊涂,看的廖向河心中火冒三丈。 “好了好了,廖大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给你道歉。”说到这,肖尘双拳抱起,对着一身囚服的廖向河,恭敬的就是一礼。 “行了行了,道歉就不必了。”廖向河随意的摆摆手,似乎也没有真正的生气。 “其实,是只能怪刚刚附发生的时候,我真的这样想过,以为他们只是锦衣卫的仇人,来寻仇而已。”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廖向河摇摇头,看向肖尘:“有这种想法,说明在考虑事情原委上,你还有所欠缺。若真是锦衣卫的仇人,他们要杀的,乃是锦衣卫的负责人员。而若是锦衣卫办案人员的仇人,他也不需要一下子杀这么多。而这样大规模的杀人,而又安全的撤退,我若是没有猜错,他们是在造势。” “让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冲进东厂大牢,对太子不利?”肖尘接了一句。 “对,他们就是要嫁祸于人,引起当事方之间的矛盾,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廖向河点点头道。 “针对太子,无非就是想要夺嫡,而有资格参与夺嫡的人,也就是赵王和汉王,这伙人是想要三位皇子相互内斗。”肖尘笑了起来。 “不会是赵王。依我看,这件事应该是汉王所为。”廖向河一脸严肃的说道。 “廖大人这次猜错了。筹划此事的,乃是赵王的一名护卫,也就是这次和我交手,将我打败的神秘高手。”肖尘笑了起来。 “真的?”廖向河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399章 往前想一想 对于京城出现的其他人物,自己身陷东厂大牢,无从得知。 但肖尘说,筹划此事的,乃是赵王身边的人,廖向河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眉目。 怪不得英明一世的紫衣校尉,会吃了败仗,这也属于正常。若是他赢了,那才不正常呢。 但若是他真的成立一个神机役,用来对付这些人,那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若是赵王的人,那就很有可能,他们真的是冲到了东厂大牢之外,遭遇到了锦衣卫的强烈反抗,不得已才退去了。”廖向河接上了肖尘之前的问话。 这个肖尘,你倒是早说这伙人是赵王的人啊。让我分析了半天,差一点将自己分析到坑里去了。 “廖大人,您是否认识赵王手下的这名神秘高手?”肖尘淡淡一笑。 听闻是赵王的人,这廖向河的话语的态度,变化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廖向河摇了摇头:“不认识。以前在诏狱的时候,我便与那赵王不太来往,至于他手底下的人,更是从未打过交道。” 自己在这东厂大牢,呆了有一些日子了,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无所知。有些事情,无法拿捏分寸,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嗨,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肖尘摇了摇头。 廖向河不禁一愣:“为何会这样说?” “没什么,只是感觉而已。我有一点始终也想不通,那人跟着赵王,却在心里从未看得起过赵王,不过是利用赵王想要夺嫡之心,在朝中兴风作浪。今晚,听他的语气,他也不是建文帝的人。但除了建文帝,还有谁会对永乐王朝如此敌视呢?”肖尘侧头,看向身边的廖向河。 “这个,一言难尽啊。”廖向河摇了摇头,“当今皇上的这个皇位,来的不明不白,对此有说辞的人,大有人在。不过大家都是将自己的看法埋藏在心底,不敢拿出来议论而已。”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看法归看法,真正有所行动的人,还是凤毛麟角。大家也不过是将此事当做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而已。但组织人手,处处与朝廷做对,甚至企图天下大乱,趁机推翻朝廷的统治,若是没有一定的深仇大恨,是不会有人会如此之做的。”肖尘进一步的说道。 “当然,能和朝廷做对,应该知道失败所会带来的下场。没有恨到极致,谁会将生死置之度外,千方百计的和朝廷做对?”似乎想起了什么,廖向河不自觉的冷哼了一声。 自己所图谋的,也是将整个朝廷的统治打乱。至于能不能彻底的推翻永乐王朝,那只是后话而已。不过,在自己的实施这件事的过程中,却因为其他的一些小事,落在了东厂的手里。但廖向河知道,自己的那一脉,星星之火,从未熄灭。 看着廖向河突然变得有点冷摸起来,肖尘微笑着说道:“廖大人,您是属于谁的人?” “我?”廖向河抬头,“这个问题,你还是不要问了。不到时候,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廖向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以说出自己来路的这一天。 倒不是担心自己活不到那一天,而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自己可以轻松的说出自己的来路,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程要走。 至少,两方现在还站在对立面上,针锋相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任何的缓和余地。 “好好好。”肖尘尴尬的一笑,“那我就不问你了。不过,那神秘高手既然不是建文帝的人,廖大人可否为我分析一下,他会是哪个势力的人?对了,他的手下称呼他为将军,应该是军队里的人。” 对于这些和朝廷做对的人,肖尘很想一网打尽,还京城,还朝廷一个安宁。 但是,这些人到底来自哪里,他们为什么不惜一切,不惜性命的和朝廷做对,这个原因,肖尘一样的很想知道。 “万一,我分析的不够准确,错误的引导了你,怎么办?”廖向河淡淡一笑。 既然肖尘这样的问起自己,自己将大明王朝建立以来所发生的一些重大事情,和他讲一讲,也没有什么。 “这一点,廖大人不必担心。作为东厂的人,我也有着自己主见。我就是好奇,这些人来自哪里,怎么会如此执着的和大明唱反调。”肖尘笑道。 “好。”廖向河走到床边,也坐了下来,“那我就帮你分析分析。” “嗯。”肖尘点点头,很是虚心的看向对方。 这廖向河,也是与大明做对的人。他的分析,很有可能无意中暴露出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从而让肖尘猜出来,廖向河的真正出处。 正因为如此,肖尘才努力的让廖向河帮自己分析此事。 说到底,不过是换了个方式,来从廖向河的嘴里,套出真话而已。 按理说,凭借廖向河的老奸巨猾,肖尘此举的目的,他应该是一清二楚。但他还是装作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欣然的答应了肖尘的要求。 或许,他也是想借助这个机会,向肖尘表达一些什么东西而已。 各自心怀鬼胎,表面却都是异常的严肃,两人分别坐在床边,看似真诚的交谈起来。 “只要是反对朝廷,所有人都会想到,一定是建文王朝的遗臣。因为当今皇上,就是从建文帝的手里,夺走了他的皇帝之位。这种丧国之耻,足以让建文帝不惜一切代价的和当今朝廷抗争到底。但你既然说了,那神秘人并不是建文帝的人,这可供猜测的范围,那可就大了。”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愿闻其详。”肖尘一脸恭敬的道。 “正常人的思维,和朝廷做对,就一定是皇上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但是,当今皇上的仇人,能提升到颠覆朝纲地步的仇人,除了建文帝,好像再也就没有其他人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廖向河笑着,看向肖尘。 肖尘一愣,这廖向河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啊。 “廖大人的意思,既然建文帝已经被排除,那么久要考虑建文帝之前了?” “大明建立也才几十年而已,往前想一想,或许真的可以找到答案。”廖向河淡淡的道。 第400章 重翻陈年账 牢房里,墙壁上巨大的灯油盆里似乎已经没有了灯油,原本亮堂堂的牢房,在指头大小的一颗火苗的映照下,感觉很是昏暗。 即便如此,肖尘也顾不上喊来校尉添加灯油,而是紧紧的盯着廖向河,生怕一不留神,听漏了什么。 对于建文朝代,还有之前的洪武时代,肖尘由于年龄的问题,所知甚少。 加上东厂之前一直在锦衣卫效力,一直是一名最底层的校尉,始终忙活在第一线。偶尔休息下来,也总是有着睡不醒的瞌睡,几乎没有和人聊起大明朝的那些陈年旧事。 今个,几乎和大明一起成长起来的廖向河,说起永乐之前的一些事情,肖尘听的可是津津有味。 “其实,若不是懿文太子英年早逝,大明就不会是现在这幅状况,也不会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廖向河似乎回到了之前,双眼看着一片漆黑的屋顶,毫无表情的来了一句。 “这一点,我倒是听人说过。这懿文太子当时可是太祖钦定的接班人啊。”肖尘轻声说道。 “嗯。”廖向河点点头,“懿文太子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性格仁慈宽厚。作为嫡长子,和普通百姓一样,对弟弟们十分友爱。秦王,晋王,燕王,周王等几名弟弟多次犯错,这懿文太子从中调和求情,使得他们免受惩罚,在诸王中的威望极高。” “洪武元年,刚刚登基,就立他为皇太子。太祖对懿文太子十分爱护,从立为皇太子的那天起,就为他配备了少师,少傅还有少保,以教授他治国安邦之道。同时,太祖给懿文太子配备了当时超一流的武人班子,以便懿文太子登基之后,可以直接号令天下。” “等等,等等。”肖尘打断了廖向河的言语,“廖大人,您的意思,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将军们,太祖都将他们配备给了懿文太子?” “是啊。”廖向河点点头,“天下已平,武将们总不能即刻就归田卸甲,离开军队。而这个时候,太祖就将他们推荐给了懿文太子。只希望,懿文太子手握兵权,从自己手里接过治理大明的接力棒,可以顺利的执掌朝政,不会产生祸端。” “看来,这懿文太子的英年早逝,对太祖的打击,可是不小啊。常言说得好,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没有登基就离开了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太祖当时的心情应该是差到了极点。”肖尘插了一句。 听见肖尘这么说,廖向河身体前倾,缓缓的站了起来。 “懿文太子的死,也导致了后来一系列大事的发生。更是给后人留下了一系列无法调和的矛盾。”廖向河的语言,变得冷若冰霜。 “此话怎讲?” 廖向河转身,直勾勾的看着肖尘:“你可知道明朝开国大将,梁国公蓝玉?” “蓝玉?知道啊。他手握大明兵权,企图谋反,被太祖从头到脚整张人皮剥了下来。后来给里面填充了稻草,挂在城门口示众三日,之后又递给了他女儿蜀王妃处做‘留念’。”肖尘道。 其他的,他不知道,但这件事,当初和胖师傅在一起的时候,练功之余,师父都会和他一次次的提及此事。 甚至,连蓝玉被剥皮的细节,肖尘都能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 虽然道东厂以后,自己抓捕人犯,或者审问犯人的时候,也会用一些比较使人痛苦的手段,可是,和蓝玉被剥皮一事相比起来,自己已经仁慈的没法说了。 “你说,太祖这样做,可对?”廖向河言语平静的问道,可那看向肖尘的目光中,却有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怒火。 肖尘摇摇头:“自己的开国功臣,就算是功高盖主,就算是他有着谋反的实力,可他毕竟并没有谋反的事实啊。凭着自己的一己猜想,就将功臣拿下,更是如此残忍的剥皮,还送给人家女儿做‘留念’,太祖是有多恨蓝玉啊?!” “那起案子,元功宿将,一共被诛杀了一万五千多名,可以说,将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们,都杀完了。”仰起头,廖向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达到太祖的高度。”肖尘也是摇了摇头,有点无可奈何的道。 对于权力,肖尘并无多大的追求,也不屑于因为权力之争而玩弄心计。 但即便如此,肖尘也知道,蓝玉真正的死因,就是因为他是大明军队的总兵,手底下有着太多的强兵悍将,成功的引起了太祖的猜忌与杀心。 “杀人诛心,这一点上,太祖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做狠毒。剥了父亲的人皮,填充稻草,送给女儿。你说,这蜀王妃若是你的姐姐,蓝玉若是你的父亲,这口气,你能咽得下去吗?”廖向河的语气,明显的变得凌厉起来。 “要是我的话,我会将这一切连本带利的还回去。”肖尘淡淡的说道。 作为帝王,或许考虑的和常人不一样。为了国家的稳定,会牺牲一些无辜的人和事。 但是,作为常人,这种受尽侮辱的杀人方式,肖尘并不认同。 若是蓝玉真的造反,剥皮一千次都不为过。 可仅仅因为自己的猜疑,和对方有着谋反的实力,就这般的诛杀一名给自己打下江山的功臣,肖尘的心里,对于明太祖没有任何的好感。 缓缓的转过身,廖向河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这是明太祖,对开国武将的屠杀。在此之前,他感觉文臣让他不放心。当时,朝廷还有着丞相一职。朝中的大小事务,皆由左右丞相负责。为了集中皇权,他便想着废除丞相一职。但是,这丞相一职,牵扯关系重大,也不是说废除就很容易废除的。于是,还是以谋反之罪,将当时任丞相一职的胡惟庸诛杀。那一起案子,更是株连了三万多人,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开国文臣。” 廖向河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似乎在他的心目中,若是不杀光所有的开国功臣,就不是明太祖的做事方式了。 第401章 梁国公旧部 “这么说,太祖得罪了人,而使得复仇计划代代相传,延续下来了?”肖尘小声的问道。 廖向河点点头:“当时,太祖为了永绝后患,便斩草除根,将所有牵连到的人,老少通杀。可即便如此,几万人呐,怎会没有漏网之鱼。经过长时间的修生养息,这些人的力量便成长了起来,就出现了如今对抗朝廷的这个局面。” 看着墙上几乎就要熄灭的油灯,肖尘站了起来,走到了牢房门口。伸手将牢房的铁门轻轻推开。 也不知道和廖向河聊了多久,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看着推开牢房铁门的肖尘,门口值守的校尉急忙恭敬的问道:“肖兄弟,有何吩咐?” “这牢房里面的灯油都已经快熬干了,去拿点来添上。”肖尘轻声说道。 “是。”校尉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将房门重新带上,肖尘又走到了小床边。 “廖大人,以您的见解,这将我打败的神秘高手,他会是太祖制造的冤案里面,哪一起的‘漏网之鱼’?”肖尘笑着问道。 还没等廖向河回答,牢房的铁门从外面被拉开,校尉已经端着满满的一盆灯油走了进来。 “肖兄弟,灯油来了。”校尉说道。 “这么快?来了就添上吧。”肖尘指了指那快要熄灭的灯盆。 “昨个给廖大人清理牢房,属下就发现这灯盆里面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几。便准备了一盆灯油放在旁边,想着天亮了再进行更换。”一边说着,校尉便将油盆放在了地上。 打开铁门,使得外面的光线将屋里照亮一点,又将墙上的那一丝火苗吹灭,方才端起灯油盆,添加了进去。 等重新点亮灯盆的时候,那充足的灯油,使得火光大胜,牢房里一片通明。 看着校尉缓缓的退出了牢房,廖向河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油灯可比我幸运多了,油熬干了,还有人添加。而我却被困在这牢房里,苟延喘息,等待着死亡。” 肖尘一愣,看向廖向河。 “廖大人还在为自己所图谋的事情没有成功,而耿耿于怀?” “我想好了,反正我这辈子,恐怕也离不开这东厂大牢了。有些话,憋在肚子里,憋得我好难受。你刚才不是问我,你所面对的这伙人是什么来路。这一点,我不知道,没法回答你。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什么来路。”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廖向河那蜡黄的脸上,带着些许激动的表情。 “廖大人一向都守口如瓶,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肖尘真的感到有点意想不到。 在此之前,自己千方百计的想要从廖向河的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说辞,从来都没有实现。现在,对方却突然主动的要求告知自己,肖尘惊喜之余,隐隐的有着一种廖向河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想找人诉说的地步。 “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人不一样。虽然你是东厂的当红人物,深得皇上的重用,但在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权势之争。你遵从的是自己的原则,而你的这种原则,我很是认可。”廖向河轻声说道。 “那就是说,你也比较认可我这个人?”肖尘笑了一下,故意调节着牢房里压抑的气氛。 “当然,不认可你,我也就不会站着不动,任凭你砍掉我的一只胳膊。”廖向河朝着肖尘,抖了一下自己那空着的袖子。 “你的案子,已经完结,即便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不会继续的往下再查。”朝着廖向河,肖尘用力的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一种保证。 “查不查的都无所谓,我这一脉,除了我,参与的人员全部都死了。你就是查,也无事可查了。”廖向河笑了起来。 “说句实话,咱撇开朝廷的公事不说,单单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对于廖大人大,我还是非常认可的。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这一点,你比我强太多了。” “我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好拖泥带水的。只要对我的目标有利,我就执行。对我的目标有影响,我就清除。”廖向河干脆的说道。 肖尘轻笑了一下:“在廖大人说出自己的来路之前,我先猜猜,可以不?” “可以,机会只有一次。” “廖大人,应该是梁国公蓝玉的旧部。”盯着对方,肖尘的双眼带着淡淡的微笑。” “是。”廖向河用力的点点头。 “廖大人是想推翻永乐王朝,为梁国公报仇?” “是。”廖向河又点点头。 将双手背在身后,肖尘在牢房里缓缓的走了起来。 “其实,在今晚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建文帝的旧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从皇上的手里,夺回原本属于建文帝的一切。不过听了您刚才对于太祖制造的冤案的描述,我知道,您应该就是梁国公蓝玉的旧部。当你说起梁国公被剥皮一事的时候,双眼中的怒火,已经有点压抑不住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是。这怒火我若是还能压制得住,便不会和你说起这些了。梁国公,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武将而已,他彻底的灭了元朝,更是带着十五万远征军,一举打到了元朝的发源地。他是坚定的太子党,是太子党武将派的首脑人物。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明太祖,献给了懿文太子,他肚子哪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何时有过谋反之心?” 很显然,廖向河的心中异常的激动,声调也不由得高了起来。 抬起手,肖尘拍了拍廖向河的肩膀。 “廖大人,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会揭竿而起,为梁国公复仇。可是太祖已死,他所铸成的大错,就随着他的死亡,随风去吧。如今的永乐王朝,皇帝英明,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天下苍生,放下心底的这份仇恨吧。” 对于廖向河的坦诚,肖尘心中很是同情,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若是将天下再度弄乱,民不聊生,即便梁国公在世,恐怕也不愿意看见。 “朱棣,就是一个小人。若没有他的背后谗言,梁国公也不会被活活的剥皮。” “啪”的一声,廖向河一拳击在了牢房那厚厚的墙壁上。 第402章 肖尘的立场 对于梁国公蓝玉,肖尘听自己的师父提说过不止一次。 正如廖向河说的那般,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夫而已。 蓝玉是安徽定远人,最初在姐夫常遇春麾下效力,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常遇春作为一代名将,自视甚高,可以说是目中无人。却唯独对蓝玉偏爱有加,经常在明太祖朱元璋面前夸奖他。 这倒不是说,蓝玉和自己的亲戚关系,而是蓝玉带兵作战的能力,是真的让常遇春很是欣赏。 但明太祖朱元璋并没有轻易的相信常遇春的话,他手下的名将实在是太多了。将中将徐达,‘常十万’常遇春,外甥李文忠。。。每一个都是战功赫赫,小字辈的蓝玉根本排不上号,进不了明太祖朱元璋的法眼。 如果说少年蓝玉有望成为大明朝的名将,那他需要的就是历练。所幸的是,大明成立之初,北有强虏,南有蛮藩。常遇春早逝后,蓝玉作为副手经常随同前辈们一起出征。 从洪武四年起,蓝玉便跟随傅友德取四川,跟随徐达征沙漠。。。山地战,骑兵战,火器战,全部得到了很好的历练。 洪武十四年,征讨云南一役中,蓝玉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昆明,又攻下大理,最后在曲靖活捉残元平章。活脱脱一名新秀猛将。 蓝玉的勇猛,得到了明太祖朱元璋的认可。后来的云南战役评功中,蓝玉的功劳尤大。不但增加俸禄五百石,更是册封蓝玉之女为蜀王朱椿妃。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待遇,应该已经是达到了人生的巅峰,但对于蓝玉来说,这不是他的巅峰,因为他心中还有遗憾。 他永远忘不了,洪武五年,他随徐达北征,作为中路军先锋官的他,亲眼目睹数万兄弟葬身漠北,埋骨荒野。 这是蓝玉一生都忘不掉的痛。 让蓝玉折戟沉沙的人,便是被明太祖誉为‘天下奇男子’的元末名将王保保(扩廓帖木儿)。王保保佯败,诱蓝玉孤军深入,最后导致主帅徐达判断失误,从而遭遇生平的惨败。 可以说,王保保是蓝玉心中的一根刺。对于一名有追求的武将来说,将曾经打败自己的人重新击败,才算是超越自己,才算是圆满。 可惜,蓝玉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王保保在洪武八年就已经死去。但王保保虽死,但蒙古铁蹄犹存。 洪武二十年,北元太尉纳哈出拥兵金山,屡屡侵犯大明辽东地区。 这纳哈出曾经被明太祖朱元璋俘获过。太祖念其年幼,放其回归北元。而三十年后,羽翼丰满的纳哈出竟然又开始侵犯大明边境。 明太祖大怒,命冯胜为大将军,傅友德,蓝玉为左右副将军。率领二十万大明军队北征。而这一次,蓝玉又是先锋官—左副将军。 二月初三,主帅抵达通州。得知庆州有元兵驻守之后,便命蓝玉率领轻骑冒雪突袭。 奔袭乃是蓝玉的拿手绝活,通州到庆州,一千三百多里地,蓝玉率精锐部队到达目的地,翩若惊鸿。蒙古驻军没有丝毫防备,被一举拿下。 蓝玉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当精锐部队抵达纳哈出的老巢金山的时候,纳哈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最后只好弃城投降。 一举拿下蒙古铁蹄,拔掉了扎在自己心头多年的那根刺,蓝玉心情极好,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肖尘一直认为,蓝玉遭受冤案,不过是朝廷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是懿文太子的陪葬者而已,听见廖向河突然说出,当今皇上也是蓝玉案的参与者,不禁心中一愣。 “诛杀蓝玉,乃是太祖所为,就算是被剥皮,也是太祖的意思,与当今皇上何干?”看着廖向河,肖尘忍不住的问道。 “梁国公乃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妻弟,而开平王常遇春又是懿文太子朱标的岳父,作为太子妃舅父,梁国公极力维护懿文太子的储君地位,与一直觊觎大统的燕王朱棣交恶。” “因为和懿文太子有着亲戚关系,两人之间走的甚近。梁国公从蒙古班师回朝,面见懿文太子的时候,曾和懿文太子说道,‘我观察燕王朱棣在他的封地,一举一动和皇上一模一样。燕王不是一般人,我找人望过他的气象,有天子之气。恐怕会有造反之举,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就是这句话,便让朱棣怀恨在心。在太祖后来给梁国公定罪的时候,大进谗言,嫉妒的挑拨太祖心中的怒火,使得梁国公最后被活活剥皮。” 廖向河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一般。 “你们与永乐王朝为敌,就是要为梁国公报了此仇?”肖尘轻声问道。 按照,廖向河的说法,既然蓝玉力挺太子,肯定就是燕王的敌人。对自己的敌人进行攻击,无论多残忍,也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 政治斗争,没有谁对谁错,作为蓝玉旧部,廖向河如此这般的义愤填膺,属于正常。可作为一名旁观者看来,皇上的进言攻击,也无可厚非。 “报仇?这等仇恨,就是将朱棣杀一万次,也解不了我等的心头之恨。梁国公一生战功赫赫,更是极力的拥护太子上位。可你们朱家的人身体不好,自己不争气的英年早逝,却非要将别人拉着一起陪葬。为了让后世不说自己滥杀无辜,更是给梁国公安上一个莫须有的谋反之罪,这朱元璋的嘴脸,也着实丑陋到了极点。” “我们不仅仅是要推翻永乐王朝,我们要让整个朱家在大明没有立足之处。” 廖向河的话语,到了最后,变得异常冰冷。 看着廖向河,肖尘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很同情梁国公的遭遇,我也不反对你们为梁国公报仇雪恨。可是,既然是东厂的人,我就要对皇上负责,对朝廷负责。所以,将你缉拿归案,将你在锦衣卫隐藏的势力尽数斩杀,我也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意。” “嗯,我是人犯,我们本来就是两个对立面。我又怎会祈求你的支持。”看着肖尘,廖向河淡淡一笑。 第403章 是人都有情 走出牢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京城的三月,多以晴天为主。而今天,整个天空却是一片阴沉,几滴零星的雨点,打在肖尘的脸上,凉凉的。 随手带上牢房的铁门,肖尘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下雨了?春雨贵如油,好好的下一场吧。” “是啊,一个冬天都是干燥的,这春天来了,下点雨,让地里滋润一下。”门口值守的校尉看着肖尘出来,笑着应了一声,重新将牢房的大门锁起。 “你家里有地没有,这会,应该是准备着播种了吧?”任由越来越密的雨滴打在脸上,肖尘站在校尉身边,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将房门锁好,轻声问道。 东厂校尉,大部分都是从锦衣卫调拨过来的,不管祖籍是哪里,在锦衣卫里面,都是以家的形式存在着。 调到东厂之后,虽说是脱离了锦衣卫,可东厂也是专门开辟了地方,安置校尉们的家人。 而这些校尉的家人,有脑子的,做点小生意。有体力的,在城外开辟一点土地,种上了庄稼。 自己一直是单身一个人,从未有过后顾之忧,但也从未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今个,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肖尘的心,也随即湿润了起来。 “有。从锦衣卫调过来以后,家里原来的地就还给锦衣卫,不能继续耕种了。东厂提倡大家做点小生意,可我的家人太过于实在,也习惯了在田里劳作,便在城外找了点无人耕种的荒地,开垦出来,准备种点作物。”站直了身子,校尉有点腼腆的说道。 一直忙于办案,加上自己的职务负责的就是一线事务,对于东厂校尉家人的生活,肖尘还真的一直没有关注过。 “东厂没有自己的土地,来分给大家种么?”转过头,肖尘不禁问道。 每一个卫所,都是拖家带口的兵团。校尉们一线作战,家人在卫所的辖区内种田养蚕,自给自足。 就算是皇城禁军最大的锦衣卫,在京城之外,也是有着大批的良田,供卫所的家属们耕种。 东厂虽然成立不久,这自己的辖区土地,也不能没有。虽说做点小生意也可以贴补家用,但更多的校尉家属,早已习惯了种田,让他们全部突然改行去做小生意,显然也不太合适。 东厂校尉,现在也有两千名左右,那就是两千个家庭。靠着在城外开辟荒地耕种,那得混乱到什么程度? “咱东厂不是将俸禄提高了么?厂公大人对家属的安排,就是做生意。从来没有说,有田地可以给大家分着耕种。”校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这事,我还真的没有过问过,等厂公大人回来,我便建议他上报朝廷,给咱们东厂也要一点土地。后面有着几千个家庭,靠着开垦荒地,又有多少的荒地让我们去开垦。”抬头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肖尘认真的说道。 “我替兄弟们,先在这里谢谢肖兄弟了。”那校尉一脸的惊喜,诚惶诚恐的想着肖尘急忙行了一个礼。 轮守空闲的时候,这校尉便会回到家中。 大部分的时间,家里只有母亲。而父亲不是在城外开垦荒地,就是在开垦荒地的路上。 若是东厂能和锦衣卫一样,有着自己的田地,父亲哪里用的着起早贪黑,去寻找那无人耕种的土地,还得小心翼翼的和旁边耕种的人家说着好话,生怕受到人家的驱赶。 “谢什么谢,都是自家兄弟,还这么客气。没有考虑家人们的生活,是我的失职。这事,我来解决。”拍了拍校尉的肩膀,肖尘向着火炉房走去。 听了廖向河的一番话,尤其是梁国公蓝玉的事情,肖尘的心里感触颇多。 在同情蓝玉遭遇的同时,更令他心里震撼的,便是太祖朱元璋,将蓝玉的人皮,送给了他的女儿蜀王妃做“纪念”。 感受着太祖的残忍与无情,肖尘的心里对梁国公蓝玉,竟也有着几分羡慕。 至少,他还有着家人,即便是人皮,也有后人妥善的保管着。 而自己的家人又在何处?就这样孤零零的来到人世,最后又这样孤零零的离开么? 其他的校尉,在值守空闲的时候,都可以回到家中,陪着父母,喝着热乎乎的玉米粥,聊着自己在东厂的喜怒哀乐。 只有自己,在没事的时候,蒙着脑袋就是睡觉。 以前,总感觉这是一种自由,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可廖向河的话语,使得肖尘心里产生了一种沉沉的失落感。 都说伴君如伴虎,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落得蓝玉一般的下场,真的死后被人扒皮抽筋,这尸骨,皇上又该递往何处? 从牢房通往火炉房,也就几十丈的距离,平日里,肖尘也就眨眼间便可以走完。而今天,他感觉这一段路程,异常的漫长。 雨越下越大,从点点滴滴已经变成了绵绵细雨。 丝丝柔柔的打在肖尘的脸庞,如同母亲的抚摸,温柔而又体贴。 肖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般的渴望亲情。从他开始记事起,他就没有父母,根本不知道家庭的温暖是为何物。 他想起了遇见师父之前,那名用身上仅有的一个铜板,为女儿买糖葫芦的母亲。那一刻,他对那小女孩所拥有的母爱,有着一种浓浓的嫉妒。 颠沛流离,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练就了自己不屈的性格,可心底那种对亲情的渴望,却是他永远不会改变的软肋。 “肖尘,你这是在雨里洗澡呢么?”段天明从火炉房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院子当中淋雨的肖尘。 转身从火炉房里拿出一个斗笠,急匆匆走了过来,捂在了肖尘的脑袋上。 “没什么,突然间有点伤春悲秋。”肖尘尴尬的一笑。 “呀?!!这还是不是你了?一刀斩杀八百人的紫衣校尉,居然也会伤春悲秋?”段天明一愣,嘿嘿的笑了起来。 “杀人,那是他们该杀。可我也是人,就不能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感情啊?”肖尘反驳了一句。 雨还在下,肖尘却是走进了火炉房。 第404章 筹备神机役 火炉房里,一片狼藉。 杜少勤和柳如风早已经吃饱喝足,去睡觉了。只留下满地的骨头渣子和东倒西歪喝空了的酒坛子。 “你们这是风卷残云,一点都不给我留啊?”瞪了段天明一眼,肖尘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时候,东厂大牢也即将吃早饭,看来,自己也就是喝点稀饭,吃个馒头的命了。 “这酒一开始喝,心底就没有节制了。加上昨晚的事情大家都比较郁闷,所以就。。。”段天明挠挠头,尴尬的说出不后面的话了。 “你们还郁闷,最应该郁闷的人是我好不好?”肖尘狠狠地怼了一句。 “就是。不过说真的,对方那么厉害,以后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这一点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段天明一脸严肃的说道。 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神秘高手,连肖尘都在其手中落败。那么东厂之中,还有谁可以对付他?整个大明朝,还有谁可以力敌他?若是威胁的不仅仅是太子,而是皇上,东厂,作为皇上身边最强大的直属机构,只能再次作壁上观么?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东厂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连皇上的安全都保障不了,整个大明王朝,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肖尘笑了笑:“在咱们东厂,你带领着集合了所有精英的十三役披荆斩棘。杜少勤负责大牢役,无论多么重要的角色,进入东厂大牢,就一定是安全的。而刚刚调到东厂的柳如风,虽是千户级别,手底下却没有一个校尉带领。” “你是想,给柳如风配备一个役的校尉?”段天明有点好奇的问道。 按理说,东厂现在有着将近两千名校尉,除了那些太监,肖尘和柳如风都是千户级别,两人分别统领一千校尉,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厂公大人之前说了,整个东厂的校尉,都归肖尘节制。也就是说,东厂除了厂公大人之外,就属肖尘最大。 可那是以前,肖尘还是校尉的时候。 现在,肖尘被提升到了千户,而突然调来的柳如风也是千户级别,两人分别统领东厂,也是很有可能。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柳如风在东厂的地位,也不过是和自己差不多,统领东厂一半的校尉,显然不太可能。 再说了,东厂和锦衣卫虽然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可东厂,明显的离皇上更近,权利更大。柳如风的能力,还不足以撑起东厂的半壁江山。 可是,让一名千户,统领一个役的校尉,也真的有点大材小用了。 “不,一个役的校尉不够,我要给他三个役的校尉,给东厂打造出最强战斗力的神机役。”肖尘的脸上,慢慢的自信。 昨晚,吃了一个败仗,肖尘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火力的不足。这神机役的成立,刻不容缓。 而柳如风,也是这神机役役长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神机役?你是说,给他们都装备火器?”段天明一脸的激动。 神机营,乃是大明最有战斗力的王牌军队,其手中的火器,拥有强大的杀伤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若是东厂能有这么一个使用火器的校尉队伍,别说昨晚那神秘老者只带了十几名高手,就是再多带一点人,东厂也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肖尘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有了想法。现在太子安排在刑部大牢,只要不走漏风声,还是很安全的。我打算尽快去一趟怀来卫,和厂公大人商讨一番此事,同时看看皇上能不能答应。” “皇上肯定会答应的,东厂强大了,皇上才更为安全不是?”段天明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皇上若是答应,就得从他最为器重的神机营里,调配三百火器过来不是。我就怕皇上不舍得啊。”肖尘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着神机营的主意。 “嗨,我当是多大点事情呢,原来只是火器的事情。东厂皇上最贴心的机构,三百火器,皇上还能不舍得。”段天明揉了揉猩红的眼睛,蹲在地上,又开始侍弄那火炉子。 虽然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气温大幅度的上升,可早上的一场春雨,让人又感觉到了一丝冷意的袭来。 趁着火炉烧着,再把温度给兄弟们调起来。 “一般的火器,我可看不上。我想要的,是那种携带方便,威力又大的火器。在整个神机营,这种火器的数量,也不过千。皇上那,多说说好话就可以搞定,就怕神机营心疼,推三阻四的不肯答应。”肖尘也蹲了下来,往火炉子里面扔了一块木炭。 “只要你说动了皇上,这火器的事情,神机营还敢推辞?”段天明道。 “推辞肯定是不敢,可是,他若是说没有那么多,皇上即便是知道他们不想给,还能来硬的不成?都是自己最为宠爱的机构,厚此薄彼哪一方,皇上也不愿意啊。”肖尘摇了摇头。 看着肖尘,段天明右手在地上拨弄了几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人家神机营,有着五六千的兵马,这种便于携带而火力强大的火器,也不过千。你这一张口就要三百,是不是有点多了?”双手抱着膝盖,段天明直直的盯着肖尘。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神机营,就是靠着火器横行疆场,所向披靡。你这要抢夺人家吃饭的家伙,数量那么大,人家就是赶制,也一下子补充不上来啊。 还净挑拣人家的好东西索取,这个愿望恐怕不好实现。 “多什么多,一点都不多。原本我想着,给柳如风配备五百名校尉,成立神机役。可想了想,五百名校尉,虽然战斗力更为强大,可机动性就有点差强人意了。柳如风的身手不错,让他带领神机役,我就是想让我们东厂在京城,不会再有打不过的敌人存在。这三百火器,我一定要从神机营拿到。”肖尘说的斩钉截铁。 “神机营要是真的不给呢?你不会打算用强吧?”看着肖尘那势在必得的样子,段天明有点担心的道。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不讲理以势压人的人么?他们若是不给,我就穿上麒麟紫衣,去和神机营总兵讲道理。”肖尘嘿嘿一笑。 段天明:“。。。。。。” 拿起木炭,“吧嗒”一下扔进了炉膛中。 第405章 柳如风役长 一心想着建立神机役的事情,这东厂温暖的火炉房里,肖尘有点待不住了。 扭头看向身边的段天明:“柳如风他们,都去睡觉了?” “是啊,他们都喝的有点多,醉醺醺的就去睡觉了。”坐在火炉边,双手张开,段天明睡眼朦胧的说道。 “我还说给他们交代一些事情呢,算了。”回头看向段天明那打瞌睡的模样,肖尘道,“你也去睡觉吧,等睡醒了,大家集合在一起,我交代一些事情。” “我不瞌睡,就在这里陪你吧。”硬撑着那忍不住往一块挤得眼皮,段天明道。 “行了,别硬撑了,去睡吧。醒了过来找我。”抬起脚,肖尘直接蹬了过去。 一个趔趄,段天明差点摔倒在地,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好吧,那我先去睡一会。若不是想着你也没休息,我早就和他们一块去睡觉了。” 站起身子,段天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用手拍了拍嘴巴,摇摇晃晃的走出了火炉房,向着自己新建的宿舍走去。 晌午时分,下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小雨,也停了下来。 大牢的院子里,那青石铺就的地板,一片漆黑,异常干净。 饭堂里,挤满了人。段天明,柳如风和杜少勤三人,各自打好了饭菜,又给肖尘打了一份,便向着火炉房走去。 一夜未眠,在段天明走后不久,肖尘也是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呼呼的睡着了。 双手随意的摊开着,低着脑袋,哈喇子流了一胸口。 哪里像是大明王朝的无冕之王,活脱脱一个街头要饭的乞丐。 听见众人进门的脚步声,肖尘也是睁开了眼睛,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边的哈喇子:“你们都醒来了啊?!我往这一坐,也没人陪着说话,不小心也睡着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还不容易放松下来,能不睡着么?来,吃饭。”段天明说着,就将手里的大海碗递了过去。 今个,东厂大牢伙房做的是臊子面,碎肉炒熟了拌在面里,再浇上一点骨头汤,吃起来很是美味。 或许是饿了,肖尘三下五除二就将一海碗的臊子面,给吃下了肚子。 饭饱之后,人也清醒了许多。将海碗往地上一放,肖尘抹了一下嘴巴:“刚好,你们都在这里。大家也知道,东厂现在冲在一线办案的,也就是我们几个人。杜少勤负责大牢,段天明带领着十三役。” 肖尘看向柳如风,轻笑了一下:“作为锦衣卫的千户,调到东厂来了之后,没有给你配备一兵一卒,心里有没有想法?” “我这刚来,情况都还没有熟悉,给我校尉让我带领,我还怕带不好呢。”柳如风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现在情况也大概了解了,和段天明,杜少勤,你们也算是熟悉了。作为一名千户,你可不能只拿俸禄不办事啊。”肖尘嘿嘿一笑,故意逗着柳如风。 “有事你就吩咐,我也是看出来了,整个东厂,两千多校尉,真正干活的,还真就像你说的,也就我们几个。下来给我什么任务?”柳如风一脸的兴奋。 在锦衣卫,自己可是堂堂的千户,手底下也是有着上千名的校尉可供差遣。今个,无论肖尘安排什么任务,自己完成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肖尘活动了一下脖子,“昨晚大家也是看见了,我作为咱们东厂战斗力最高的人手,吃了个败仗。还好,对方并没有下死手。虽然说若是真的拼命,我也可以护着大家逃离现场,可是,咱东厂是什么机构?是皇上直属,整个朝廷权力最大的的东缉事厂。” “以前,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是头颅高高的昂起,哪有逃跑一说。可是,像昨天的那种场面,对方的那种实力,我们不跑,还等着送人头啊?可是,这一跑,我们的心态,就不好再恢复到以前的自信了。没有了自信的东厂,还叫什么东厂?” 看着众人,肖尘严肃的说道。这口窝囊气,他是死活也咽不下去。 听着肖尘这样说,柳如风惭愧的低下了头。 对方的身手之高,连肖尘都不是对手,自己上去,恐怕连一刀都接不住。 晚上行动之前,自己还想着,找对方一雪被偷袭之耻。可真正看见了对方的实力,才知道,自己在对方的偷袭之下能活下来,是多么的幸运。 刚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有什么任务尽管交给自己,可若是却和对方对阵,即便是死在了当场,这个任务也是完成不了啊。 “或许再好好的修炼个几年,我就可以将对方打败。可关键是,这几年,我们就要做个缩头乌龟,东躲西藏的做人么?不行,绝对不能这样。让东厂的人低头,还不如让我们去死。这个可以让我们扬眉吐气,从此再也不惧怕对方的任务,今天,我就要交给柳如风。”肖尘笑了起来。 “啊?你都打不过,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我恐怕也完成不了这个任务。”柳如风抬头,有点为难的低声说道。 自己不怕死,可是完成不了任务,只怕会影响东厂的其他安排。 “不是让你去对付那神秘高手,我是想给你配备三百校尉,组建我们东厂自己的神机役。不论对方多好的身手,在火器面前,他是退,还是不退呢?”肖尘挤着眼睛,嘿嘿的笑了起来。 似乎已经看见那神秘高手,遇见自己的神机役,一脸无奈的转身而逃。 “神机役,你要组建神机役?”柳如风和杜少勤,不约而同的叫出了声。 这神机营之所以是大明实力最强的军队,乃是因为其手中火器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东厂可以建立一个使用火器的神机役,还怕什么神秘高手。 肖尘点点头:“神机役,以后就由柳如风负责。现在大牢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带着他,在东厂的校尉里面,挑出三百名精干的人选,开始着手组建。火器的事情,我去怀来卫,和皇上要去。” “要不,我带着十三役,直接加入神机役吧?”段天明笑了起来。 “不行,十三役和大牢役的人手,都不许动。这三百名神机役的校尉,从其他地方挑选。” 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第406章 厂公的顾虑 一一交代完毕,肖尘心中着急,连夜出了京城,向着怀来卫赶去。 等赶到怀来卫的时候,皇上在林尚礼的陪同下,已经去往了怀来卫“狩猎”广场。 将手中的马缰绳往门口值守的校尉手里一扔,肖尘就一头钻进了土木堡自己的房间。 这次参加“狩猎”活动的所有军队,东厂都有着详细的资料。 肖尘迫不及待的找出了神机营的资料,在他们武器装备那一部分,仔细的研究着。 神机营,大部分都是五尺多长的单眼火铳,也有着威力更为强大的盏口炮,碗口简炮。 这些火器,适合大规模,大范围的常规作战。对于东厂的神机役,肖尘希望他们在保证良好机动性的情况下,尽量的加强火力。 当看到手铳这种火器介绍的时候,肖尘眼前一亮。 神机营的这种手铳,也就一尺多长,攻击距离可达五丈开外。并不是大规模的作战火器,更多的是配备给将官,和一些后勤人员。 手铳的优点是便于携带,缺点是威力和那些单眼长火铳相比,攻击距离就近了不少。 “一尺长,藏在身上倒也是很方便,不过,五丈左右的攻击距离,着实是有点太近了。若是能够将这手铳的长度加长到两尺左右,对于东厂来说,岂不是更为完美一点?” 肖尘心中想道。 不过,若是直接和神机营讨要这种手铳,或许很快就可以将东厂的神机役装备起来。但若是要将这手铳按照自己的想法改良一下,就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可以完全将三百支手铳制造出来。 东厂神机役的组建,迫在眉睫。直接使用神机营的手铳,威力上有点不尽人意。改良重新制造,时间上又得耽搁不少。 想想,还真的是有点头大。 不得已,肖尘有开始仔细的研究着其他类型的火铳,看有没有更为适合东厂神机役使用的。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砰砰砰”,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嘎吱”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 “厂公大人,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听见声音,肖尘抬头,看着一脸笑容走进来的林尚礼,急忙站了起来。 “早吗?都已经是傍晚,要不了多久,天就黑了,你居然说早。”林尚礼弯腰看向肖尘手中拿着的资料,“这神机营的狩猎表演,都要即将结束了,你还研究神机营干嘛?” 肖尘诡异的一笑:“我本来打算您从怀来卫回来,就去找您的。对了,您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刚进土木堡大门,校尉就和我说,你一大早就回来了。我这不是也担心大牢的事情,就想着过来问问你。谁知道你居然研究神机营的资料,连时间都忘记了。”林尚礼呵呵笑着,在靠墙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看见林尚礼坐下,又想着他在外面观看了一天的狩猎表演,一定很是口渴。肖尘便开始手忙脚乱的准备倒茶。 等将茶碗茶叶都放到位,才发现,屋子里连一个热水壶都没有。 “我这屋子里,好几天没有住人,热水也忘记烧了。厂公大人稍等,我去外面其他房间找一壶热水来。”肖尘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看着肖尘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林尚礼摆了摆手:“行了,别忙活了,一会回去了我再喝水。和我说说,太子那边怎么安排的。” 肖尘能回到怀来卫,太子那边一定是安置好了的。不过,不听他说出来,林尚礼还是有点不放心。 肖尘看着桌上只放着茶叶的茶碗,尴尬的挠了挠头,坐在了林尚礼的对面。 “这次回去,为了太子的安危,锦衣卫是出了不少的力。遭遇敌人的一次袭击,就伤亡了六百多名校尉。这件事,厂公大人有机会的话,在皇上跟前多提说提说,给锦衣卫那些伤亡校尉的抚恤标准,按照最高的执行。他们这次,完全是替我们东厂受过了。”说起那些枉死的锦衣卫校尉,肖尘的心情瞬间有点压抑起来。 “这件事,你通报过来以后,我已经和皇上提说过了。皇上自己的意思,也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毕竟,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才失去性命的。”点点头,林尚礼轻声说道。 “鉴于对方实力强大,又一直隐藏在暗中,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我已经将他转移到了刑部大牢。”肖尘道。 “刑部,李安哪里?”林尚礼一愣。 将太子的安危,交到外人手里,肖尘此举,可是十分的不明智啊。 “厂公大人不必担心,为了将太子平安的转移到刑部大牢,属下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只要刑部内部不出现问题,太子藏在刑部大牢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他人知道。这李安,经过这段日子的交往,属下认为,他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太子的安危,厂公大人就不必担心了。”盯着林尚礼,肖尘仔细的解释着。 “太子关在我们东厂大牢,作为东厂厂公,我怎能不担心呢。不过,只要你认为是安全的,我也就认为太子安全。对于动手那伙人的来路,有没有调查出来什么眉目?”林尚礼道。 这伙人,在京城这次弄得动静不小。若不是因为“狩猎”一事分了心神,皇上一定会立马要求东厂彻查此事。 虽然皇上并没有直接表态,但这件事情,乃是和东厂的冲突所导致。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尽快的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乃是东厂目前最迫在眉睫要做的事情。 “这伙人,乃是赵王手下那名神秘高手所带领的。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我们还是无法对赵王下手。”肖尘严肃的说道。 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林尚礼有点一筹莫展的道:“只要没有将对方抓住,拿到口供,在皇上面前,我们还是不能说赵王和此事有着莫大的关联。虽然皇上心中也是疑虑重重,但赵王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骨肉相残,没有真凭实据,我们还是不要犯这个忌讳。” 第407章 火器兵部管 明成祖的一生,不仅仅是一名执政朝廷多年的皇帝,更可以用枭雄两个字来形容。 但即便是枭雄,对于自己儿子的包庇与纵容,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林尚礼说的没有错,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还是不要去触碰这个眉头。 尤其是当下,汉王一只手被砍,等于成了废人。太子关押在东厂大牢,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处理。只有赵王一人跟来了怀来卫“狩猎”,若给他也安上一个罪名,即便是证据确凿,皇上的心里也一定不会舒服。 看着林尚礼,肖尘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回怀来卫之前,属下将这伙人引了出来,准备将他们一举拿下,拷问出他们的来处,将其余党尽数捉拿,还京城一片安宁。” “都引出来了,没有拿下,是不是又被谁给破坏了,还是说,对方有保护伞,你受到了其他势力的阻挡?”林尚礼的语气,变得冰冷了起来。 很明显,只要肖尘说出谁阻挡了东厂执行公务,林尚礼绝对不会放过他。 肖尘摇摇头:“没有任何人阻挡,事情进展的很是顺利,他们完全按照属下的设计,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地。” “哪是为何,没有拿下他们?”林尚礼很是不解。 按照这种情况,理应将他们全部拿下才对。 “属下和对方交手,没有打得过,属下落败了。”肖尘很是惭愧的道。 林尚礼一愣,满眼的不可思议,紧接着,脸色又变得温和起来,看着肖尘,轻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东厂成立以来,你一直是无往不利。这次不敌对方,仔细想想也是一件好事。可以使你正确的认识自己,在以后办案的过程中,更加的小心谨慎。” “嗯,属下并没有因为挫败而气馁,但不敌对方的这个事实,却是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下去。这些人,因为将我击败,之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在京城兴风作浪,若不将他们彻底拿下,我们东厂以后的事情,恐怕是没法再顺利进行。”看着林尚礼,肖尘表达着东厂目前所面临的的严峻形势。 “实在不行,我们就向皇上上报上去,请求其他禁军,共同协作,一起对付这伙人。我还就不信了,他们可以对抗整个朝廷的军队。”林尚礼将要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也似乎变得犀利起来。 肖尘明白,厂公大人是不愿意看着自己为难,像用其他的禁军,来替东厂打前锋。 “厂公大人,这样虽然也可行,但我们东厂的声望,势必会受到影响。咱们东厂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为好。”肖尘轻声说道。 林尚礼缓缓的转头:“咱们东厂,你可以说是最为巅峰的存在。连你都不敌对方,其他人去,出了送人头还能做什么?听我的,让其他禁军协助我们。大明的军队,就是为朝廷服务的。我们一起协作对敌,没有什么,不要介意别人的看法。” 这个时候,性命比面子更为重要。肖尘不好意思做的决定,那就由我来做。 林尚礼心中想道。 “厂公大人,其实这次着急的回来,我就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的。”肖尘道。 “说吧,我先听听,你要上联什么事情。” “我们东厂,无论在京城,还是在地方上,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自信。这一次,东厂所面临的问题,我想我们自己解决。”肖尘道。 “说说看,自己怎么解决。”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林尚礼静静的看向肖尘。 既然他能这么说,应该是有着更好的安排,不妨听听他怎么想的。 “在和你商量之前,我想先咨询一下厂公大人,我们大明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是哪一个?”肖尘很是认真的问道。 “这个还用说,当然是皇上最为喜欢的神机营了。” “神机营的士兵,和其他军队的士兵基本上相同,也不是说都是江湖高手那种类型。为何战斗力能够成为大明军队里面最强的呢?”肖尘又问。 林尚礼微笑了一下:“这次神机营的‘狩猎’表演,你是没有看到,他们手中的火器,威力强大的有点怕人。有这些火器在手,即便是一般的士兵,也能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火器,就是他们的致胜法宝。” 说起神机营,林尚礼也是一脸的兴奋。皇上拥有这样一支战斗力超强的王派军队,走到哪里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属下想在东厂里面成立一个神机役,平常操练火器。有了使用火器的神机役,即便对方身手再好,面对火器,他们也只有乖乖投降的份。”肖尘小声说道。 “使用火器,战斗力那是没法说。可是,我这几天也注意了一下,神机营的那些火器,杀伤力很是强大,可使用起来颇为麻烦,机动性不是很好。我们东厂不同于一线部队,不会铺开战场,进行大规模的作战。这些火器,对于经常在外办案的东厂来说,反而不好操作。” 林尚礼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肖尘呵呵一笑:“所以,我今天研究了整整一天神机营的资料。他们的那些单眼火铳,盏口炮等等,都不适合东厂使用,但他们有着一种名为手铳的火器,若是稍微的改良一下,就是东厂神机役不作二选的火器。” “手铳?就是那种一尺左右,神机役的将领挂在腰间的短小火铳么?”林尚礼不禁问道。 肖尘点点头:“就是这一尺长的手铳。不过想要装备东厂的神机役,这种火器还是要稍微的改良一下。将它们从原来的一尺,加长为两尺左右,这样威力提高了,携带依旧很是方便。” “哈哈哈,嘴上说是和我商量,其实你早已经将神机役的构想给想好了吧?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解决火铳的事情?”林尚礼笑了起来。 “这火铳,厂公大人能解决?”肖尘一愣。 “其他卫所的兵器,都是有同一部门进行赶制。但唯独这神机营的火器,却是由兵部直接管理。兵部尚书洪天仁,和我还是有着几分交情的。” 林尚礼看着肖尘,一脸的轻松。 第408章 共同商计谋 听见林尚礼这么的说话,肖尘知道,自己的这位厂公大人,对于东厂成立神机役,不但同意,还是大力的支持。 “厂公大人,火器这里,我们可以找兵部尚书洪天仁商议,可皇上不点头,咱东厂的神机役恐怕也是成立不了。要不,我们去和皇上‘汇报’一下此事?”看着林尚礼,肖尘小声的说道。 这火器,可不同于其他一般的兵器。在远距离上,就可以对人进行攻击。最为致命的是,只要火器瞄准发射,凭借人体的自然反应,是躲避不及的。 东厂,经常在皇帝身边进行值守。以前没使用火器,一两丈就可以算作是安全距离。而若是使用火器,十丈之内,都是极度的危险。 就算是再信任东厂,皇上愿意自己的安全距离之内,隐藏着无法言喻的危险么? 林尚礼点点头:“你说的很在理,成立神机役不是多难,关键是皇上,是否同意东厂有一个使用火器的小团体。” “我们现在就去征询一下皇上的意思?”肖尘挤着眼睛道。 不成立神机役,在那神秘高手面前,自己就没有任何的胜算。这神机役一定要成立起来。今个无论怎么样,都要将黄硕说动。 “一会见了皇上,先不要提成立神机役的事情。你将对方的身手,再夸大其词的在皇上跟前描述一下。只有让皇上充分感受到了危急,此事才有可能获得皇上的允许。”林尚礼意味深长的道。 “要不,我们配合一下?”肖尘嘿嘿一笑,附在林尚礼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皇上行营大殿里面,明成祖已经是用过了晚膳,坐在偏殿那巨大的龙椅上,品尝着肖尘送给他的西湖龙井茶。 虽然东厂大牢遭遇了一点危机,太子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但只要肖尘在,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在明成祖的心里,肖尘这两个字,几乎已经是代表着安全。 这几天,神机营的“狩猎”表演,也是接近了尾声。但不论从哪方面来看,神机营这次给自己,给大明着实是长了脸。 看着那些异国使节一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明成祖的心里,就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尤其是那帖木儿帝国使节扎依木,之前在京城觐见自己的时候,居然以他们国家没有跪拜一说,而拒绝对自己行跪拜礼。 但观看了神机营的火器表演之后,那扎依木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眼眸中原本的高傲,已经消失不见。回答自己问话的时候,始终弓着身子低着头,尽可能的体现着他心中的卑微。 能让国力基本上可以和大明持平的帖木儿帝国使节甘愿低头,神机营功不可没。 端着茶碗,明成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或许是心情的原因,今晚的这龙井茶,光闻着都感觉特别的香。 一边的王小四,手中拎着一个热水壶,轻轻地走了过来。 “皇上,茶碗里该加热水了。” “哦,呵呵。”明成祖一愣,看着早已经被自己不知不觉喝干了,还依旧拿在手中的茶碗,轻笑了一声,将茶碗放在了桌上。 一边倒着热水,王小四低声说道:“皇上今个心情很好,要不要奴才给您再揉揉肩膀,舒坦一下?” 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揉捏按摩这种事,理论上就应该是王小四来做。 但习惯了林尚礼的按摩,王小四的按摩,无论是手法还是力度,明成祖总感觉少了那么一点什么,不是很舒服。 衣食住行,都由王小四负责,唯独这按摩一事,明成祖最为依赖的,还是林尚礼。 “可能是小林子给朕按摩了一辈子,朕已经习惯了,以后让他多教教你。”明成祖笑了一下,婉言拒绝了王小四的提议。 其实,在按摩上面,王小四和林尚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心态的问题。 林尚礼的按摩,随心所欲。他完全将皇上当成了自己,感觉哪里不舒服,就揉捏哪里。 而王小四不同,他的眼里只有皇上,生怕不舒服,就很是在意对方的感受。而这种感受,需要不停的询问,方能知晓。 按摩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放松的事情,而若是有人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这番吵闹,早已经让人没有了继续享受的按摩。 明成祖明白,王小四这样,也是因为太在意自己的感受。所以,他并没有怪罪王小四,大不了按摩这种事,找小林子就可以了。 似乎明白了明成祖对自己的嫌弃,王小四拎着水壶,缓缓的退至一边,撅着小嘴,一声不吭的站着。 “皇上。”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林尚礼弓着身子,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来的正好。小林子,你过来给朕揉揉脖子,让小四好好的学着。”朝着林尚礼招招手,明成祖一脸笑容的说道。 刚才王小四,听自己拒绝了他的提议,一脸不高兴的站到一边生着闷气,明成祖可是心里清清楚楚。 但那种苍蝇一样嗡嗡叫的问东问西,明成祖实在是无福消受。 有心换了贴身太监,可这王小四其他各方面都挺好的。再加上这是林尚礼专门推荐,应该是司礼监太监里面的佼佼者,若是重新换一个,恐怕还不如王小四呢。 再说,这王小四也跟着自己有些日子了,明成祖还是有点不舍得换人。 “伺候皇上这么久了,揉捏肩膀还需要人教?”林尚礼一愣,随即有点严厉的看向手中还拎着水壶的王小四。 “奴才。。。”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王小四哪里还敢继续生气。慌忙间,说话都开始结巴。 “拎着开水壶站那,皇上喝茶有这么快么?一不小心弄洒了,烫着了自己,还怎么伺候皇上?”林尚礼又呵斥了一句。 能让皇上说,按摩还需要自己再教一下,这贴身太监的事情,恐怕是干到头了。但作为司礼监的最高领导,这王小四可是自己推荐给皇上的。若是被皇上换人,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既然你按摩不行,但拎着热水壶,准备随时给皇上加水的这种一心想着皇上的敬业精神,我可得让皇上知道。 第409章 扰皇上心情 作为司礼监的大太监,林尚礼对自己的人,还是异常的照顾。 大部分的太监,从小净身进宫,就是为了能够吃穿不愁的好好活下去。 除了有一部分是好吃懒做的原因之外,大部分人,都是因为生活所迫,家里实在是人口众多揭不开锅了,便才会将孩子送进宫里讨一条活路。 而这王小四,便是这种情况。 对于王小四,林尚礼是异常的照顾。加上他本人也是聪明过人,又性格腼腆,才有了被林尚礼推荐到皇上跟前做贴身太监的机会。 而今,皇上当着自己的面,说王小四的按摩还需要自己再教一教,这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皇上都已经无形中训斥了,自己可得给他找回一点面子,其他的事情,自己回头说他就行。 王小四也是异常的聪明,听了林尚礼这句话,又是感激司礼监的最高领导,担心自己烫伤,又是感激对方将自己对皇上的照顾,这样直接说出来。 “奴才经常提开水壶,烫伤自己倒是不会。今个皇上高兴,喝茶和的很快。奴才是怕扰了皇上的心情,所以就提着开水壶在一旁候着。” 王小四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 见王小四很是聪明的接住了自己的话,林尚礼不再说什么,而是匆匆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伸出双手,开始轻柔的揉捏起来。 看着两人看似呵斥,实则赞扬的对话,明成祖也是笑了起来。 “小四,还不过来看着小林子怎么按摩?以后他不在的时候,朕还是要靠你给朕放松的。”明成祖说道。 听见皇上这么说,王小四心中一阵欣喜,急忙将手中的热水壶往炉火上一放,高兴的应了一声:“是。” 一边揉捏着明成祖的肩膀,林尚礼将目光看向了案几上的那个茶碗。 茶碗里面漂浮的,乃是肖尘从杭州带回来的西湖龙井茶叶。 “皇上今个心情好,是因为神机营的狩猎表演,将所有的异国使节都震惊了么?”林尚礼轻声说道。 “是啊。朕不顾朝臣的反对,耗费人力物力举办这一场重大的‘狩猎’活动,目的就是向周边列国,宣扬大明的国威。而这次,确实也是让那些异国使节对我大明的国力,真正的认识了一番。他们恭维的态度,就是朕所想要的。”明成祖双眼微闭,缓缓的说道。 听着明成祖的话语,林尚礼略微的思索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皇上今个高兴,原本奴才不应该扫皇上的兴。可是不和皇上汇报一下,此事却也是不能拖着啊。” “嗯?什么事?”明成祖心头微微一紧,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 能让林尚礼这么小心翼翼的和自己说起,应该不是小事。 “要不,等奴才给皇上您按摩完了,再说吧。这会,您就闭着眼睛,好好的享受一下。”林尚礼卖起了关子。 “话说一半,你让我闭眼享受,你是故意的么?说。”明成祖不满的哼了一声。 “肖尘回来了。”林尚礼故意压低了声音,生怕继续惹明成祖不高兴一般。 “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肖尘回来了。这有什么打扰我心情的。对了,他回来了,怎么不和你一起过来,给朕汇报一下京城的事情?”明成祖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是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按照常理,这肖尘从京城又赶回来,应该是将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才对。他应该知道朕其实心里很担心太子的安危,为什么不直接过来和朕汇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肖尘这次,在京城遇到了一些麻烦。”林尚礼小声说道,手上的力度,也突然变轻了许多。 “什么麻烦?”明成祖抬起手,轻摆了一下。 林尚礼会意,缓缓的退至一边。 “肖尘这次遇见的对手,实力很是强大,相互对战,肖尘被打败了。”林尚礼轻声说道。 闻言,明成祖一声不吭,静坐了许久,方才缓缓的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看向林尚礼。 “肖尘的身手,在整个京城都属于高手范畴。自从在东厂办案以来,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从未败过。这次,居然败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肖尘此次败北,也属于正常。好在他已经将太子妥善安排了。”工弓着身子,林尚礼道。 明成祖知道,太子应该是被妥善安置以后,肖尘才离开了京城,返回土木堡。太子要是有什么意外,肖尘应该早就会和自己汇报。 虽然他很是担心太子,可肖尘的落败,也就是说,东厂今后,不能再延续之前的不败神话。 “太子,安置在什么地方?”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肖尘将太子乔装打扮了一番,安置在刑部大牢。”林尚礼急忙回答。 “刑部?李安能够担当起负责太子安危的重任?”明成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东厂大牢,已经是那伙敌人的首要目标。为了太子的安全,肖尘才想出这等下策。虽说刑部大牢没有东厂大牢守卫闫森,但对方并不知道,太子已经被偷偷转移。据肖尘所说,太子目前,是绝对安全的。”林尚礼看了明成祖一眼,又匆匆低下了头。 一只手撑在案几上,明成祖的双眼中,带着意一丝怒火:“现在是安全的,意思是以后安全不安全,还不好说了?大明京城,连皇太子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岂不是要背世人笑掉大牙?这些人在京城兴风作浪,那朕还敢不敢回京城了?” “噗通”一声,林尚礼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东厂将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伙势力连根拔起,还京城一片应有的安全,祥和。”林尚礼急忙说道。 “连根拔起?肖尘被人家击败,都不敢来见朕,东厂用什么将对方连根拔起?用嘴吗?”明成祖的声调搞了许多。 林尚礼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跪着有什么用,去,将肖尘给朕叫来。”看着地上跪着的林尚礼,明成祖很是不满。 第410章 演绎苦肉计 偏殿里,一片紧张的气氛。 刚刚开心起来,准备和林尚礼学习按摩揉捏,讨皇上开心的王小四,此刻也是低着脑袋,不知所措。 听见皇上的吩咐,地上跪着的林尚礼,急忙应了一声,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跑了出去。 余怒未消的明成祖,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端起案几上的茶碗,喝酒一般的仰头一饮而尽。 匆忙间,那茶叶却是也一同灌进了嘴里。 “噗”,明成祖将茶叶一口吐了出来。 随即,抬起龙袍,直接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 “当皇帝有什么好,没有一天是让人省心的。”将手中的茶碗朝着呆立一旁的王小四一递,明成祖今个的大好心情,算是被彻底破坏了。 走出了偏殿的林尚礼,抬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肖尘这家伙,出的这是什么鬼主意,非要将皇上给气的的发火。这皇上一生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哎,就为了成立一个神机役,这次玩的有点大了。”林尚礼摇了摇头,朝着肖尘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看见坐在桌子旁边的肖尘,林尚礼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一样,愣在了门口。 “肖尘,你这是做什么?” 眼前的肖尘,身着麒麟紫衣,左眼睛连同脸庞,却是一片青紫。 刚才自己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功夫,自己去了一趟皇上的偏殿,回来他就成了这副德行。 “一会见皇上,穿着紫衣显得庄重一点啊。”肖尘解释道。 “我说的不是衣服,而是你的眼睛,还有脸庞,怎么是青紫一片?”林尚礼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哈哈,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肖尘嘿嘿一笑,将双手摊开。 他的两只手掌,居然也是青紫色的。 “这是?”林尚礼更是茫然。 肖尘一指那早已经熄灭了好几日的火炉:“弄了点炉灰,将自己打扮一下。” “炉灰?我还以为就这么一会功夫,你又出去和人打架了。别说,这还真的看不出来是你故意抹上去的。”站在肖尘面前,林尚礼仔细的打量着他脸上的那一片青紫。 肖尘双手合在一起,用力的摩擦了一下:“先将炉灰弄到手上,搓均匀了,再往脸上搓就成。” “这么做,可是欺君之罪啊。”看着肖尘,林尚礼无奈的摇了摇头。 用这种方式欺骗皇上,只有肖尘能想得出来,也只有他敢这么想。 “我们这也是善意的谎言,就算皇上以后知道了,也是能够理解。厂公大人放心,就算以后皇上追究起来,您就说不知道,这责任,我一个人担着。”肖尘嘿嘿的笑着,在水盆里,将双手洗了个干净。 “真有你的,我这是和你同流合污啊。”林尚礼摇着头,有点后悔刚才答应肖尘,和他相互配合了。 拿起一片布帕,肖尘擦了擦手:“为了我们东厂强大的神机役,厂公大人受委屈啦。” “别贫嘴,皇上的怒火已经被成功的激起来了,后面怎么摆平,那可就是你的事情,别想着我再出力。我可不想面对发怒的皇上。”看着肖尘打扮妥当,林尚礼转身出了房门。 坐在偏殿的龙椅上,明成祖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闷茶。 肖尘的失败,就代表着东厂的失败。而东厂的失败,就等同于自己的失败。 刚刚在怀来卫,用神机营的表演,赢得了诸多异国使节的高度赞扬与尊重,在大明自己的京城里,却听到了东厂失利的消息。 这种失利,明成祖接受不了,也绝对不允许这种失利的存在。 “皇上,肖尘来了。”大门口,林尚礼弓着身子,低声的汇报了一下。 “来了还不进来,等着朕亲自出去迎接么?”明成祖心情不好,说话更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尚礼闻言,也不敢吭气,转过身,朝着外面摆了摆手。 片刻间,一道紫色从大门走了进来。 肖尘弓着身子,低着脑袋,“噗通”一声单膝就跪在了地上。 “臣肖尘,参见皇上。” “嗯,听说你在京城,吃了败仗?”缓缓的抬起头,明成祖盯着面前跪着的肖尘,冷冷的道。 “是。臣学艺不精,遭遇了生平第一败。”依旧低着头,肖尘急忙回道。 “败了就是败了,谁生平还不遭遇几次失败?想当年,朕带兵出征的时候,也是遭遇了好几次的不利。若是朕像你一样,遭遇失败就不敢见人,哪会有今天这强盛的大明王朝?”双手放在案几上,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其实今天,明成祖生气的,并不是肖尘没有打过对方,给自己丢人。而是生气他失败了,回到土木堡,却又不敢来见自己。 一个不能正确面对失败的人,还怎么指望他从失败中吸取教训,重新走向成功。 肖尘还年轻,也是东厂的标杆性人物。明成祖不希望这个标杆倒下。 “臣没有不敢见皇上,臣只是怕惊扰了皇上。”肖尘低着头,小声说道。 “惊扰了朕?你又不是猛虎野兽,也不是什么丑陋无比的怪物,怎么会惊扰了朕。”听到肖尘这一句话,明成祖有点纳闷。 今个这肖尘是怎么了,进来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难道他被人打的毁容了么? 想到这里,再看着一直不敢抬头的肖尘,明成祖更是认定自己的猜测试试对的。 “失败又不是你的错,是对方太过于强大而已。不要再跪着了,起来,站着与朕说话。”带着猜疑,明成祖又道。 肖尘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考虑再三,才撑着地板,缓缓的占了起来,慢慢的将头抬起,看向明成祖。 “你,你怎么被打成了这样?”明成祖不由得抬起手臂,指着肖尘,不知道说什么好。 怪不得不敢来见自己,这青紫的伤痕,出门都怕人笑话。 “对手的实力实在过于强大,微臣为了保护一起动手的东厂兄弟,只得让他们先走,自己断后。慌乱中,被人击中了脸部,就成了这样。”肖尘低声说道。 “东厂有人员伤亡没有?” “回皇上,没有任何伤亡。”肖尘急忙回答。 “好了,你都成这样了,下去休息吧。此事,朕让神机营出面解决。”明成祖挥了挥手,轻声说道。 第411章 利害须兼顾 看着肖尘那半张脸成了青紫色,明成祖心中是极度的不爽。 虽然说自己嘴上说,成败乃是兵家常事,可肖尘一直没有过败绩,更何况乃是大明唯一的御赐紫衣穿戴者。让人打成这幅模样,实在是有点太丢自己的脸了。 这伙人既然如此的强大,那就干脆让神机营出战,一举将他们歼灭,免得整天在京城里寻事生非。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岂是他们随便掀起风雨的地方。 “皇上。”林尚礼上前一步,双手一拱急忙说道,“京城里到处都是大明百姓或者官府衙门,神机营乃是摆开架势,大规模杀伤的战斗利器,让神机营对付这些人,恐怕打不到这些人,反而会伤了我大明子民啊。” 神机营,天生就是和军队正面作战的,对付这么一小股的敌对势力,神机营即便出动,也是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更何况,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精明而又武功高强之人,等神机营的人马到位,他们早就溜之大吉了。 “东厂倒是专门对付这些反对朝廷的阴线之辈的,可是,东厂目前的实力,却是无法和对方抗衡。朕若是不让神机营出手,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伙人肆无忌惮的在京城兴风作浪。这种事情,朝廷不允许,朕更不允许。明天,神机营的狩猎表演就全部完结,到时候,朕命他们即刻回京,配合东厂行动,一举歼灭这活过街老鼠。” 明成祖满脸的怒气。 自己的一生,可以说是叱咤风云,想不到在自己的京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冒出这么一伙实力“强横”的过街老鼠,不将他们即刻收拾,自己的脸还往哪里搁? 若是连一股小小的,还隐藏在暗中,不敢露头的小人都不能拿下,这大明王朝,在百姓,在这些异国使节的心目中,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皇上,奴才倒是有一个主意,既能将这伙人对付,又不动用神机营进行大规模的杀伤。”弓着身子,林尚礼小声说道。 明成祖一怔,看向林尚礼:“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其实明成祖也不想动用神机营在京城展开大规模的行动。就像林尚礼说的那般,京城里面,不是大明百姓,就是官府衙门。随便一个闪失,受到伤害的,就是大明自己人。 更何况,东厂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地方上,都是自己一等一的执法机构。若是让神机营代替东厂对这伙人进行抓捕行动,对于东厂在外面的声望,多少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最主要的一点,明成祖心中是很看重肖尘的。此次失败,多少会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一道阴影,若是能够让东厂自行解决此事,倒也是可以解开他心中那个不愉快的结。 所以,对于林尚礼的提议,明成祖倒是心里有着很大的期待。 “皇上,东厂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外出行动的时候,太过于依赖肖尘。就像这次,肖尘若不是为了保护大家不受到伤害,对方还不一定可以击败肖尘的呢。毕竟,在单打独斗这方面,肖尘的能力,皇上也很是清楚的。可是,为了一起出去行动的东厂人员的安全,肖尘虽然力挽狂澜,可腹背受敌,他才会感觉力不从心。”林尚礼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 虽然林尚礼的话语,有着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面,可事实也就是这样。 若是当时只有肖尘一个人,不用顾虑其他人的性命安全,拼死一战,肖尘就算是不赢,但也绝对不会输。 “东厂的校尉,都是从锦衣卫挑选过来的。而锦衣卫,乃是在整个大明的卫所之中,挑选优秀的校尉,充实其中。想要要求每一名校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个显然不太可能。”明成祖摇了摇头,显然对于林尚礼的话语,有点失望。 东厂校尉的整体实力,已经是大明所有卫所里面最为优秀的了,想要再提高一点,已经不太可能。 像肖尘这种绝世高手,属于凤毛麟角,自己也想整个东厂都是这种高手,可事实上呢,根本只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 “皇上说的,奴才明白。想要再次的提高东厂校尉的实力,已经是基本不可能了。奴才的意思是,既然他们的实力已经不能再做提升,他们的兵器,却是可以弥补这一点。”林尚礼脸上带着笑容,小声说道。 “兵器?”明成祖一愣,“东厂的佩刀,不都是专门定制的么?已经被其他卫所的兵器,工艺上复杂了许多。无论是锋利程度,还是携带方便与否,都是很不错了。还能怎么弥补?” “给他们配上火器。” “火器?”盯着林尚礼,明成祖一时半会没有缓过神来。 弄了半天,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这林尚礼是想将东厂打造成第二个神机营啊。 神机营乃是征战天下所用,火器的优势显而易见。而东厂,乃是自己身边的警卫兼打击异己只用。若是人人手持火器站到自己跟前,多少让人心里有点不安全之感。 虽然说,东厂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将自己处于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明成祖心里还是有着很大的顾虑。 “无论是东厂的佩刀,还是锦衣卫的绣春刀,都是身份的一种象征。给东厂配上火器,是不是有点不伦不类?”明成祖婉言的拒绝道。 林尚礼明白,皇上心里担忧的是什么。 当即脸上带着笑容,讨好的看向明成祖:“不用所有的校尉都配备火器,只选择一部分精明的校尉,组建百十人,给他们配上火器,应付这种对方整体实力比较强的敌人。” “一部分人?” “嗯,有这种难以对付的对手出现,东厂调动配置火器的校尉出面对付。百十人的队伍,机动性好,平时多对他们进行城区战斗训练,用起来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林尚礼努力的表达着,装备火器之后的东厂校尉,有可能带来强大的战斗力。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容朕考虑一下。”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第412章 终于做决定 看着厂公大人对着皇上一步步的引导着,肖尘站在偏殿的中央,微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成立神机役,虽然是自己想出来的,而且以后也归自己指挥,调动。可是,东厂的最高领导,毕竟是身为东缉事厂厂公的林尚礼。 在东厂的兵力安排,火力部署等方面,还是由厂公大人和皇上直面相对,更为妥善一点。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接触,对于明成祖,肖尘也多少的有了一点了解。 其他方面,都还好一点,唯独那藏在心底的,对任何人都保持一份戒心的心态,却是在任何时候,只要和皇上交集,都一定要注意的事情。 像这次成立神机役,皇上最大的顾虑就是,火器的攻击范围,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佩刀。只要是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存在。 而且,按照明成祖的心性,你想要某种东西,表现得越迫切,他反而不会快速的满足你。明成祖会思索,你要这东西干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想要。 想要获得明成祖的批准,自己必须一声不吭。 所有的事情,让林尚礼出头。 一连喝了两碗热茶,似乎是考虑的差不多了,明成祖抬起了头,并未看向一旁的林尚礼,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偏殿中间躬身站着的肖尘。 盯着肖尘,明成祖淡淡的道:“给东厂校尉配备火器,是你想出来的?” 听见皇上的询问,肖尘缓缓抬头,一脸严肃的答道:“微臣没有想过给东厂校尉配备火器。对方是用一把刀,将微臣击败,微臣誓要用同样的方式,一雪前辱。” “东厂,是朝廷的办事机构,不是江湖。只要能够将对方击败并拿下,顺便录了口供,挖出他们的背后所有力量,一网打尽,就是完成了自己的职责。”明成祖仔细的观察着肖尘的表情,缓缓的说道。 只要肖尘有一丝想要给东厂配备火器的念头,自己就不答应林尚礼的建议。 肖尘上前一步,将腰身挺直,双拳一抱,斩金截铁的道:“厂公大人想要给东厂一部分校尉配备火器,属下认为并不需要。火器的威力太过于强大,而东厂执行的任务,大部分都是在城区进行。一旦稍微有点失误,对周边的大明子民造成了伤害,东厂就成了罪人了。” 明成祖一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配备一部分,不到这种拿不下的紧要关头,轻易不动用。” “大可不必。”肖尘一脸严肃的道:“若是真的拿不下对方,微臣可以向皇上申请,借用百十名神机营的人手。” “借用他人的人手,哪有自己的人手用起来方便。”明成祖摆了摆手,笑了起来,“怎么,你怕给东厂配备了火器,有损你的大侠风范?” “不不不,臣不是那个意思。”肖尘急忙摇起了脑袋,“微臣听从皇上的安排。只要皇上决定的,怎么着都行。” 脸上一本正经的拒绝着,肖尘的心里,却是笑出了花。 皇上英明一世,这次绝对想不到,自己给他来了一招欲擒故纵。 明成祖又将目光转向了林尚礼:“小林子,你打算给东厂配备多少火器?” “这个,奴才没有仔细想过,东厂现在有着两千多名校尉,要不,就配备两百火器,先训练着吧。”林尚礼思索了一下,低声回道。 肖尘的原话,是准备给东厂建立三百人的神机役。可从今天皇上的态度来看,似乎对于东厂配备火器一事,顾虑挺大。自己若是开口报的人数太多,只怕是会引起皇上的反感,从而导致配备火器的事情泡汤。 “嗯。”明成祖点点头,又看向肖尘:“若是真的配备的火器,这一部分校尉,可是要好好训练,严格管理。既要有强大的输出能力,也要有高度的安全意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负责这一部分校尉?” 明成祖的这句话,隐藏着太多的意思。 肖尘作为东厂的标杆性人物,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做。若是他回答,自己亲自带这些配置了火器的校尉,那么自己便会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回绝。 若是他能说出一名可以让自己放心的人,来负责这些配置了火器的校尉的日常领导,给东厂建立一支强大的火器队伍,又有何妨! 肖尘看着明成祖,不卑不亢的道:“若是真的要建立一支配备的火器的校尉队伍,属下还真的有一名合适的人选。” “哦,是何人,朕认识么?”明成祖笑着问道。 “皇上不认识,但皇上一定知道。” “不认识,却又知道?你这么一说,反而将朕说糊涂了。”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明成祖轻抿了一口。 肖尘抱着双拳,恭敬的朝着明成祖就是一礼:“皇上可还曾记得,那名皇上用圣旨从锦衣卫调到东厂的千户?” “锦衣卫的那名不愿意收取街头商户,孝敬的保护费的千户?你别提醒,让朕想想他叫什么来着。”用手轻轻地叩击着案几,明成祖努力的思索着。 这道圣旨,是自己唯一一道用来调动一名千户的圣旨,对其中的内容,还是有着一些印象的。 “对,朕想起来了,那千户叫柳如风。”一瞬间想起人名,明成祖有点激动的道。 “皇上好记性,就是柳如风。”肖尘也不失时机的拍起了马屁。 “此人到达东厂之后,表现如何?”明成祖却是岔开了话题。 “回皇上,此人作战英勇,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身为锦衣卫的千户,到达东厂之后,与众人迅速打成一片,没有任何的千户架子,此时他手下,连一个校尉都没有。火器校尉交给他,是再合适不过了。”肖尘认真的道。 “此人乃是千户级别,可东厂只有两千校尉。刚刚调到东厂,若是就给他一千兵力,岂不是分了东厂半壁江山。可若是人手太少,也是有点不合适。要不,就给他五百校尉,全部配置火器,作为东厂的杀手锏。”将身子往龙椅背后靠去,明成祖终于做了决定。 第413章 圣意难揣摩 得到了皇上的首肯,肖尘神机役的成立已经是基本定型。 而要成立神机役,火器的配备,却是第一大事。 虽然从林尚礼的口中,肖尘早已经知道,这火器的管理在兵部。可是他哪里敢说自己知道此事。 现在皇上已经答应建立东厂的神机役,这火器的配置,自己就要提出来。 “皇上,那这些火器,微臣是不是要去和神机营讨要?”弓着身子,肖尘小声的问道。 “神机营的火器,都是按照自己的人数配发,哪有多余的。”明成祖笑了起来。 “神机营的火器,不是自己制造?”肖尘装作不解的问道。 摇了摇头,明成祖看向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王小四:“小四,过来给朕揉揉脖子。刚才小林子揉捏的时候你可是看过了,让朕感受一下,你学到了精髓没有。”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急忙弓着身子,跑到了皇上的身后,开始揉捏起来。 看见明成祖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肖尘一脸的郁闷。 不知道哪里又出了问题,成立一个神机役,居然这么的困难。 心中再不满意,脸上却是丝毫的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恭敬的站立原地,等候着皇上的话语。 “小四,知道你和小林子的按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关于火器的话题,明成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边的林尚礼也是一怔,有点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肖尘。 作为跟了双上将近二十年的太监,林尚礼实在想不出,皇上这又是唱的哪出。 “奴才不知道,还请皇上明示。”王小四卖力的按摩着,生怕自己按得不到位。 “你呀,还是来宫里时间太短,时间久了,自然会领会其中的精髓。”明成祖缓缓的说道,没有任何继续刚才关于火器话题的意思。 肖尘尴尬的站在原地,心中却是一阵怒火。 您这已经同意在东厂建立五百名的火器校尉队伍了,关键时候,却又卖起了关子。我在东厂兢兢业业的做事,为了大明百姓的好日子,极力的保护太子的安全。我图了个什么? 都是为大明做事,为朝廷尽忠,您这疑神疑鬼的,咱还能不能继续合作? 若是不是为了大明的黎民百姓,我还真的想脱下这身紫衣,拍屁股走人。 天下之大,我想去哪里去哪里,谁又能管得了我。 肖尘不知道,自从听了廖向河的一番话,自己的内心,已经不知不觉的和以前,有了些许的变化。。。 “奴才刚才用心的观察了一下林公公的按摩,发现他是将皇上想象成了自己,按摩的很是随心所欲,却又十分到位。而奴才因为太在意皇上的感受,生怕伺候不到位您,所以总是怕东怕西,还时不时的要问您一下感受如何。这样,自然是影响了您的按摩体验。”一边揉捏着,王小四一边说道。 “哈哈哈,这话你可是说到点子上了。按摩和为人处世一样,要想对方感觉舒服,就要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听见王小四的回答,明成祖很是肯定的夸奖起来。 “是,奴才以后一定换位思考的给您揉捏。”王小四应了一声。 这话,听在肖尘的耳朵里,却是听出了一番言外之意。 很明显,皇上这是在和自己说,火器这件事,需要换位思考。 火器和刀剑这般的冷兵器相比,攻击距离确实是延长了许多倍。皇上之所以不太同意东厂配备火器,就是不想在自己的身边,出现潜在的危险。 这一点,肖尘想到了,也是能够理解。 所以,林尚礼才会按照两人之前说好的,和皇上解释,只配备一部分东厂的校尉,而且,这部分校尉,并不参与皇上的站岗执勤,只是用来应对东厂有可能遇到的那种难啃的骨头。 可刚才,皇上明明已经答应自己,给柳如风五百校尉并配置火器。又为何见自己问起火器的来源,突然改变话题,对此不闻不问了? 换位思考,换位思考。。。 肖尘的脑子急速的转动着,想着皇上到底是何处不满意,要自己换位思考。 见肖尘和林尚礼待在原地,不再说话,明成祖也是闭着眼睛,享受着王小四的按摩,一言不发。 没有办法,肖尘只能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着。从明成祖刚才的每一句话仔细想起。 突然,肖尘的脑海里灵光一闪。 皇上说,给柳如风配备五百名校尉,后面便不再说话。在此之前,厂公大人说的是两百名校尉。会不会是皇上故意大方的说给柳如风五百名的火器校尉,其实是等着自己“还价”? 对,一定是这样,皇上在等着自己“还价”而已。 三百,皇上心中的火器校尉人数,一定是三百名。 其实,按照东厂校尉的整个人数来看,三百名不多不少,刚刚好。剩下的那些校尉,无论是站岗执勤,还是外出办案,人手已经足够。 三百名校尉单独训练火器使用,对东厂的整个事务正常运行,没有丝毫的影响。 想到这里,肖尘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的病,一定是害在这里。 “皇上,微臣以为,给柳如风配置五百校尉,人数有点多了。三百足矣。”抱着双拳,肖尘小声说道,生怕打扰了明成祖享受按摩一般的小心翼翼。 “哦,此话怎讲?”明成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启禀皇上,锦衣卫虽然在京城中,有着不低的地位,可我们东厂,乃是有着办案之时,除了皇上任何人不拜的特权。相比之下,东厂的级别,已经在了锦衣卫之上。柳如风虽是锦衣卫的千户,但他在东厂来说,不过是个新人,给他五百校尉,已经是极高的荣耀了。若是加上东厂比锦衣卫地位稍高的这点差别,微臣以为,最多给他三百校尉,让他先带着。” 生怕明成祖听不明白,肖尘放慢了语速,言辞清晰的说道。 “你这么一说,朕觉着还真有点道理。东厂乃是朕最为贴心的机构,以后就这样规定,任何外来人员进入东厂,必须降一级。”睁开眼睛,明成祖轻声说道。 看向肖尘的目光,很是满意。 第414章 累垮洪天仁 听见明成祖这样说道,肖尘的心里,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看样子自己确实是没有猜错,皇上是嫌东厂配置火器的校尉人数有点多了。 “回皇上,和锦衣卫统领上千名校尉相比,柳如风真正的权力,已经降得不止一级了。”肖尘急忙回道,丝毫不敢提说关于火器的事情。 “嗯。”明成祖点点头,“关于火器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找兵部尚书洪天仁。神机营的火器使用以及保管提供,均是兵部直接管理。” “谢皇上,属下回头便找兵部尚书商讨此事。”肖尘答道。 “京城的治安,不可耽误。早日给东厂配备上火器,早点将这伙人拿下。白日里洪天仁作为狩猎总指挥,基本上一直都在忙碌。现在,他应该无事,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明成祖道。 “谢皇上,臣这就告退。”肖尘抱拳一礼。 “嗯去吧,需要什么样的火器,和洪天仁说清楚。看了一天的狩猎表演,朕也是有点乏了。”明成祖说着,缓缓站起了身子,走出偏殿,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怀来卫,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原本的街道,现在灯火通明,行人熙熙攘攘。两边的商铺,也是坐满了人。几家酒馆,更是人满为患。 这几天神机营的表演,已经将所有人的情绪,调动到了一个极高的兴奋点。 高级一点的将领,在自己的家里设宴,请来一些相好的朋友,同僚,喝着小酒,聊着神机役所带来的精彩。 普通校尉,还有那些家属,则是三五成群的来到了街上,一头扎进酒馆里,开怀畅饮,相互攀谈。 而兵部尚书兼怀来卫狩猎总指挥的洪天仁,却是洗漱完毕,连晚饭都没有吃,准备休息。 别人都是在看台上坐着观看表演,即便是广场四周的百姓,虽然也是站着,可也没有剧烈的活动。 但是自己,一把年纪,还得身披铠甲,全程陪同神机营的火器演练。这身子骨早已经和散架了一般,浑身酸疼。 桌子上,厨房准备的饭菜早已经冰凉。 护卫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轻轻地摇着脑袋。 白天忙活一天,晚上回来,却连一口饭都没有吃,这样下去,身子骨可怎么吃得消。 “这么晚了,你们才吃完晚饭?”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身着飞鱼服的林尚礼,双手背负,缓缓走进了洪天仁在怀来卫的临时住处。在他身后,跟着一身紫衣的肖尘。 此时的肖尘,早已经将脸上的炉灰洗了干净,看起来异常的精神。 “厂公大人,紫衣大人。”听见声音,护卫回头看向门口。 看见林尚礼和一身紫衣的肖尘,急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路,抱拳行礼。 “洪大人可在?”林尚礼笑着问道。 “在,在。”护卫急忙回答。 看着桌子上原封不动的饭菜,林尚礼一愣:“怎么,洪大人晚饭没有吃么?这桌子上的饭菜,我看好像筷子都没有动过啊。” “回厂公大人,洪大人回来之后就开始洗嗽,饭菜看都未看。”护卫小声说道。 “这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这洪大人忙活一天,回来不吃放,这是不要自己身体了,还是打算罢工,明个不做狩猎总指挥了?”看着桌上那冰凉的饭菜,林尚礼摇了摇头。 “这样下去,洪大人的身子骨,肯定吃不消的。” “将饭菜热一下,我去叫他来吃饭。”林尚礼朝着护卫点点头,吩咐了一下,随即又朝着后屋走去。 后屋里面,是一张简单的大床。 洪天仁斜靠在床头,双脚还在床下的热水盆里,人已经睡着了。 “唉,都累成这个样子了,再不吃饭,我看你想要平安的回京城去,就是一种奢望。”林尚礼摇着脑袋,缓缓走到了洪天仁的身边。 “洪大人,洪大人。”轻轻地拍了两下洪天仁的肩膀,林尚礼轻声呼喊着。 一个激灵,洪天仁猛的睁开了眼睛。 看见眼前的林尚礼,迟疑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林公公,您怎么来了。瞧我这个样子,真是尴尬死人了。” 林尚礼乃是东厂厂公,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突然造访,一定是皇上有什么交代。而自己这幅模样,哪里有兵部尚书兼狩猎总指挥的样子。 说着,匆忙将双脚从热水盆里拿出来,手忙脚乱的开始穿靴子。 “慢点,慢点。我这是来你这里找你说说话而已,不是皇上的安排。”看着惊慌失措的洪天仁,林尚礼小声的解释着。 “就是您来,我也不能这样的不修边幅啊。这护卫真是的,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洪天仁一边嘟囔着,一边穿好了靴子,站了起来。 “你这忙活一天,晚饭都不吃,还好意思怪罪护卫?”林尚礼板起了面孔。 “吃了,我已经吃过了。” “行了,我进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饭菜,一筷子都未动。咱们也是交往多年,更是年纪相仿,这不吃饭,你是不打算活着回京城了么?”林尚礼继续责备着。 “唉。”见被揭穿,洪天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恐怕真的是老了,这忙活一天,回来了一点食欲都没有,就像洗刷一下早点睡觉。走,林公公,我们外面堂屋里说话。” 抬起手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洪天仁说道。 “好,走。”林尚礼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堂屋走去。 堂屋里的桌子上,护卫已经安排人将饭菜热好,重新摆放在了上面。 而桌子的旁边,一身紫衣的肖尘静静的站立着。 “紫衣大人,您也来了?”看见肖尘,洪天仁心头一紧。 林尚礼来看自己,这是两人交情不错,也说得过去。自已校尉来到了自己这里,难道说皇上因为前几天的事情,要来对自己追责了么? “洪大人。”肖尘笑着,抱起双拳就是一礼,“今个来到您这里,乃是皇上的意思。” 听见肖尘说是皇上的意思,洪天仁的心里更为紧张。看着热气热腾腾的饭菜,顿时来气。冲着护卫大吼一声,“都说了我不吃,还不端走?” “我让护卫热的饭菜,怎么,我们俩人可是都还没有吃饭呢,想在洪大人这里一起混个饭,都不行么?” 林尚礼笑着说道。 第415章 商定出货日 洪天仁脸上一阵尴尬。 刚才,自己没有一点形象的在后屋洗脚,被林公公看见,而现在这么一桌家常便饭,又怎么好意思让皇上跟前的两位红人,在这里吃饭。 “二位大人还没有吃饭?要不,我们去外面吃如何?这怀来卫的街道上,有着几家不错的饭馆,我这几天倒是出去吃过几次,环境也不错。”洪天仁脸上堆满了笑容,就要带着二人向外走去。 “外面的饭菜,哪有家里吃的合口。我看洪大人的这几个菜就不错,怎么,洪大人是不舍得我们吃么?”林尚礼笑了起来。 看着洪天仁一把年纪,忙碌一天连一口饭都吃不下去,林尚礼心里有点心疼。 这样说,只不过是想陪着他,让他吃点饭而已。 “既然林公公这样说,那我们就在这里吃饭。”扭头看向护卫,“去,将我泡的药酒拿来,我要和两位大人,好好的喝上一顿。” “是。”护卫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进了里屋。 洪天仁向着肖尘二人招呼道:“二位大人,坐,坐。” 林尚礼点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肖尘也跟着坐了下来。 作为主人,洪天仁首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方才招呼二人,一起用餐。 “其实啊,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在土木堡吃过了。”林尚礼笑了起来。 “刚才,林公公不是说,你们还没有吃过饭么?”洪天仁一愣。 “我是进来,看见护卫收拾饭菜,一问之下,才知道你回来之后,压根是没有进餐。洪大人啊,咱们相识时间也是不短了,基本上,也属于地道的老朋友。您这样不吃饭,可是真的不行啊。”林尚礼道。 听见林尚礼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吃一口饭,洪天仁心中一阵感激。 “林公公的这句话,让我心中很是温暖啊。这一天劳累下来,真的是一点食欲都没有。都已经让林公公费心了,我若是再不吃饭,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轻声说着话,洪天仁不再客气,大口的吃了起来。 那护卫也将药酒,从后屋拿了出来。拿着三个小碗,分别倒满,放在了三人面前,躬身退至一边。 端起酒碗,洪天仁一脸认真的看向林尚礼:“林公公突然来到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若说林尚礼和肖尘,只是来自己这里坐坐,洪天仁打死也不会相信。 先不说土木堡距离怀来卫,有着十余里的路程,这东厂的两名实力派人物,一起出现在自己这里,绝对不是简单的来坐坐而已。 “今天来洪大人这里,是为了东厂自己的事情。”林尚礼笑着说道。 “东厂?东厂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端着酒碗,洪天仁的右手停在了空中。 看着洪天仁,林尚礼淡淡一笑:“皇上决定,给东厂之中配备三百套火器。而这火器,乃是神机营的专用兵器,一直是兵部负责管理。所以,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和洪大人商量一下,这火器的配置问题。” 看着洪天仁已经是吃了点饭菜,林尚礼这才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之上。 “火器,皇上要给东厂配置火器?东厂是遇见了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了么?”洪天仁问道。 神机营,乃是大明唯一一个被皇上许可使用火器的军队。而现在突然要给东厂配备一些火器,应该是东厂遇见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对于火器的控制,朝廷很是严格。东厂本身要是没有遇见危险,皇上又怎么会,给东厂校尉,一份使用火器的权利呢。 “洪大人的触角,依旧还是那么的敏锐。”林尚礼笑了起来,“不瞒大人说,东厂确实是遇见了一些那一解决的事情。” 林尚礼将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的说了出来。 “什么这伙人居然敢对锦衣卫下手,而且一下子杀害了那么多的锦衣卫校尉。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妄为啊。”端着酒碗,洪天仁有点不敢相信,京城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目前为止,东厂还没有掌握这些人的详细资料。至于说抓捕,也只能是从长计议了。这些人的实力。却是异常的强大,东厂和他们直面相对,居然有点不是对手的感觉。所以,只有借助火器的威力,来对对方造成压力。” 林尚礼缓缓的解释着。 对于洪天仁这样一个一心为了朝廷,兢兢业业的忠臣,林尚礼没有丝毫的隐瞒。 兵部掌握着大明军队的火器配置,若是不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凭借洪天仁的忠诚,即便是自己前来,在火器上面推三阻四,也不算是不可能的。 “皇上打算给东厂配备多少的火器?”放下了手中酒碗,洪天仁问道。 配置火器,这个是一个很重大的事情。东厂作为皇上身边的军队,会不会因此而对皇上的安危产生影响,这是自己作为兵部尚书,掌管天下火器的唯一部门,所必须考虑的问题。 神机营,全营兵力:步兵3600人(全配火器);骑兵1000人;炮兵400人(管理野战重炮及大连珠炮);共计官兵5000人。 装备火器:霹雳炮3600杆(步兵火铳);合用药9000斤;重八钱铅子90万个;大连珠炮200杆(多管火铳);合用药675斤;手把口400杆(炮兵防身用手铳);盏口将军160位(野战重炮)。 就这么一个编制,已经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可见火器的威力,是多么的强大。 而今,若是真的要给东厂配备火器,最多配备一些便于携带的火铳,像那种野战火炮,是坚决不能配置的。即便是自己这里可以通过,皇上那里也不会允许东厂有着野战火炮的存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东厂火炮的炮口对错了方向,所造成的后果,自己不敢想象。 对于洪天仁的提问,林尚礼心知肚明。对方不过是和皇上自己一样,对皇宫的安危担心罢了。 看向肖尘,轻轻地点了点头。 肖尘会意,轻笑一声,看向洪天仁:“洪大人,皇上这次的安排,是打算给东厂配备三百名火器校尉。而这三百名校尉所使用的火器,用一般的火铳就行。像那种威力巨大,而且机动性差的盏口将军,东厂却是不需要的。”肖尘说道。 这盏口将军的威力,一炮几乎可以将一间房屋夷为平地,东厂要来没用,也不敢要。 “只是需要一些火铳么?”洪天仁再次确定道。 “是,只需要一些火铳。而且,是那种携带方便的火铳。”肖尘点点头。 “携带方便,那就只有一尺来长,通常情况下用来防身的手铳了。东厂可否需要全部配置手铳?”洪天仁问道。 若是配置火铳,这个问题倒还不是很大。 “洪大人,可否将这手铳稍微的改善一下?”肖尘问道。 “如何改善?这手铳,本来就是用来防身,而并非用来杀敌。” “我想将这手铳的长度,增加到两尺左右。这样一来,携带方便的优势依旧存在,而威力不足的缺点,又能改善许多。东厂作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案的机构,这种火力,已经足够了。”肖尘笑着说道。 “这样啊,倒是可以改善。不过,紫衣大人若是需要三百套的话,可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您说的这种火器,兵部没有成品,需要重新加工。”洪天仁一本正经的说道。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不好说,快则半个月,慢的话,个把月也是能赶制出来。”洪天仁回答。 肖尘摇了摇头:“洪大人可知道,太子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 “太子?不是羁押在东厂大牢么?难不成,这些人想冲击大牢,对太子不利?”洪天仁道。 对于东厂的实力,洪天仁很是认可。紫衣校尉凭借一人之力,办了这么多的案子,从未出过问题。而太子,就羁押在东厂大牢之中,有着重兵把守,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东厂的大铁门,被人一刀劈成了两半。”肖尘道。 “什么。大铁门被人一刀劈成两半?”洪天仁张大了嘴巴。 自己也是个武将,对于用刀,也是有着一定的体会。但若是要用刀,将一扇铁门劈成两半,根本做不到。 能将铁门劈开之人,实力到底有多高,自己真的不敢想象。 “而且,此人是一直追着锦衣卫千户柳如风,从怀来卫一直追到京城的。眼看着柳如风进了东厂大牢的大门,匆忙之下出了一刀。”肖尘轻声说道。 他知道,这洪天仁对于赵王遇刺一事,有着很大的看法。而自己这种说辞,无非就是委婉的告诉他,这神秘高手,很有可能就是赵王的人,其目的就是对太子不利。 “胆大包天,竟敢将东厂大牢的大门毁去。我回头多安排一点人手,争取将紫衣大人要求的火器,在十天之内赶制出来。”洪天仁冷冷的道。 “五天怎么样?”肖尘问道。 “五天不行,最少得七天。” “好,那我就等着洪大人的好消息。”肖尘笑了起来。 第416章 精致的手铳 东厂,柳如风几人挑拣了三百名精干的校尉,将神机役的队伍,建立了起来。 神机役的驻地,建立在了十三役驻地的旁边。 原本附近的一个大院子收购之后,又将旁边散落的民房商户,一一收购。 两个大院彻底的建立好之后,段天明又命人将中间的围墙拆掉,两个大院合二为一。 里面驻扎着一共将近五百名东厂精英校尉,分别由段天明和柳如风带领,基本上算是东厂的两把利刃。 带着兵部尚书签发的火器使用公函,肖尘连夜赶回了京城。 和兵部一番交代,又好言催促一番,便静等着五天后,三百件改良后的火铳,交付东厂。 新建的十三役大院内,进门不远的地方,修建了一处不是很宏伟的建筑。外面苍柏围绕,将这处建筑衬托的更为神秘。 这处建筑,被肖尘命名为东厂行动处。 建筑的里面,有一个大厅,乃是商讨事务所用之地。大厅的后面,是三个小一点的房间,分别是肖尘,十三役,神机役的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除了几名亲信校尉在里面当差,其他的人员,轻易不会靠近。 现在的行动处,就是东厂战斗力的核心。 一大早,肖尘已经坐在了大厅中堂的椅子上,自己泡上了一碗热茶,细细的品味着。 段天明和柳如风,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今天的操练,已经开始了?”肖尘抬头,轻声问道。 “嗯,十三役今天新增的科目,演练还算可以,基本上全部校尉都已经熟练掌握。”段天明顺势坐在了肖尘的旁边。 “神机役那边呢?”肖尘又看向柳如风。 “三百人刚刚集合在一起,相互配合的默契性还需要继续演练。不过,经过这几天的演练,进步很大,等火器到位,就可以进一步的演练分段射击了。”看着桌面,柳如风将桌上的两个茶碗翻起来,放了点茶叶,便去提炉子上的热水壶。 虽然身为千户,柳如风一点架子都没有。 有了神机役役长这个实职,自己也算是真正的融入到了东厂之中。柳如风的心里,其实还是美滋滋的。 “今个,是兵部交付火器的时间,一会,带上十几名校尉,我们去将火器拉回来,分发到兄弟们手中。”喝了一口茶,肖尘轻声说道。 “我还去不去?”一边的段天明抬头问道。 这火器,乃是神机役所使用,好像是没自己什么事。 “不去也可以,兵部的神秘礼物,你就不要想了。”看着段天明,肖尘神秘的笑了起来。 “神秘礼物?是什么好东西?”端着茶碗,段天明一脸的好奇。 “都说是神秘礼物了,若是说出来,哪里还有什么神秘性?”肖尘放下茶碗,站了起来,就要出门。 柳如风也站了起来,准备招呼外面已经准备妥当的十多名校尉,连同拉火器的马车。 “我去,我去。”段天明生怕少了自己的神秘礼物,也急忙站起,跟了上去。 兵部,在京城的正南方向,而兵部交付火器的仓库,却是在距离东厂十三役两里远的一处巷子里。 三人缓缓的行走在街上,后面跟着十几名校尉,还有三辆马车。 看着肖尘并没有朝着兵部衙门的方向走去,段天明心中有点迟疑:“不是去兵部么,我们这方向,好像是背道而驰啊?” 很久没有鄙视段天明的肖尘,不失时机的瞪了他一眼:“兵部衙门,乃是兵部处理事务的地方,这火器,他能放在衙门里?” “说的也是啊。”段天明尴尬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直在考虑着他的神秘礼物。 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大门紧闭的院子。大门口站着十几名的全副武装护卫。 看见一身紫衣的肖尘,护卫头领急忙上前行礼:“紫衣大人。” “嗯。”双手背负,肖尘轻轻地点点头,“今个是兵部交付东厂火器的日子,不知道兵部的侍郎大人,有没有和你们吩咐?” “侍郎大人在库房里清点火器,特命属下在这里迎接紫衣大人。大人请。”护卫头领回头,将身后虚掩着的大门缓缓推开。 “嗯。”肖尘点点头,带头走了进去。 身后的一干人等,鱼贯跟上。 院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重兵把守的样子,堪比军营重地。 护卫一指中间一处高大的房屋道:“大人这边请。” 听见外面的动静,房间里走出一名身着朝廷三品大员朝服之人,双拳抱起,一脸笑容的就迎了过来:“紫衣大人,您过来的正好,下官已经将您要的火器,装箱完毕。” “侍郎大人辛苦了。”肖尘也是抱起双拳,给对方还了一个礼。 “给紫衣大人办事,何来辛苦一说。大人里面请。”侧身让开大门,那侍郎一脸的恭敬。 “侍郎大人请。”肖尘客气一句,抬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三个巨大的木箱子,静静的陈列在大厅中央。箱盖都没有钉上,似乎是静候着肖尘验货。 走到一个木箱的前面,肖尘伸手,从箱子里拿起一把火器。 这火器,两尺长短,六寸长的木托柄上,用三道铁皮牢牢的固定着一根黑色的铁管。火器的末端,是一个三寸长的握把,打磨的很是光滑,一看都是精工细作。 “不错,不错,很是精致啊。”肖尘一脸的笑意,不由得赞扬道。 “紫衣大人工期紧,虽然兵部是加工加点,但这程序上,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弓着身子,侍郎含蓄的表功。 “这件事事情上,兵部是尽力了,东厂会记住兵部的好的。”肖尘笑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句话,可这兵部侍郎心里明白,东厂记一个好,可比什么东西都有价值。只要能得到东厂的认可,自己这几日来,一直守在生产的第一线监工把关,也算是没有白劳累。 看着手中精致的手铳,肖尘轻轻一笑。 “侍郎大人,这手铳怎么使用,您可否让人示范一下?我们将这三百支手铳拉回去,若是不会使用,岂不是让校尉们笑话?!” 第417章 新手铳威力 兵部仓库的院子里,靠着围墙的地方,竖立着一块块人形大小的木板。 木板上,有着不少的指头大小的眼孔。 “这火器的使用,兵部当然要给大人演示了。同时,小人也想让大人看看这新式手铳的威力。”那侍郎笑着,一脸的自信。 “这里,可以看见威力?”肖尘笑着问道。 “兵部库房,有着专门试验火器威力的地方。大人请和我来。”那侍郎接过肖尘手里的火器,向着围墙走去。 在距离围墙二十丈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着一些肖尘不太认识的东西。 在桌子跟前站定,那侍郎将手中火器,递给了之前门口迎接肖尘等人的那名护卫头领:“给紫衣大人演示一下手铳的使用方法。” “是。”头领恭敬的应了一声,接过手铳,走到了桌子前面。 首先,那头领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两寸长,灰色的细绳状的东西。 “这叫火绳,乃是手铳使用的第一步。”说着,将那灰色的火绳拿起,塞进了手铳铁管最底部的一个细小的圆孔里面。 “这是引火装置,也是火铳能否正常使用的关键,要注意的是,一定要将火绳塞进圆孔里面,尽量多塞一点。” 说着,又拿起桌上一个小勺子类似的东西,从旁边的一个小罐子里,挖出一勺子黑乎乎的粉末。 “这是火药,也是手铳威力的决定因素。这个东西,往铁管里面填充的多少是有固定的量的。少了,手铳的威力大打折扣,太多的话,铁管承受不住,有可能产生意外。所以,这个特定的勺子,就是衡量工具,每次就是这么一勺子。” 解释完毕,头领将手铳竖起,将那黑色的火药,从铁管口部灌了进去。 接着,又拿起一团好像是纸张做成的小圆片,放进铁管:“这是火药和铁珠子的隔离片,也是将火药压实,保证它有足够爆发力的重要一环。”说着,拿起旁边的一个特制铁棍,从铁管的口上,将那小片捅了进去,又重复了几下,将火药夯实。 做完这一切,头领拿起桌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圆珠子:“这是一个铁珠子,也就是手铳杀人威力的制造者。” 说着,将那铁珠子放进了手铳的铁管,又拿起一个小片塞了进去,再次拿起那特制的铁棍,将这铁珠子和下面的火药,一起夯实。 做完这一切,头领转过身,将手中的火铳抬了起来:“这样,一个手铳便填充完毕,可以使用了。” 看着这一切,肖尘心中嘀咕了一下,这也未免太繁琐了。 这种准备工作,一定要提前做好。若是和人对阵的时候才做这一切的话,还没等那火绳塞进那个小圆孔,恐怕对方的利刃已经将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了。 而柳如风和段天明也是这样的想法,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底对于火铳的期待感,却已经是降到了最低。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想法,那头领轻笑了一下:“火铳的填置火药过程,也就是敌人的突破时机,所以,这种火铳,需要百十人以上进行配合,方能尽显其威力。” “这个具体如何操作?”肖尘不禁问道。 “十到二十人一排,进行射击。设计完毕之后,蹲下填充火药,由后面的人员继续射击。以此类推,所有人射击完毕之后,前面的人已经价格火药填充完毕,可以继续射击。这样一来,等于是射击就不会间断,对敌人造成的压制,就会一直存在。”那头领笑着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 “这个岂不是说,需要整个队伍的严密配合,方能尽显火铳的威力,不给敌人可乘之机?”肖尘问道。 “是啊,需要严密的配合才行。否则,火器的射击连贯不起来,就给了敌人反击的机会。”头领说道。 肖尘点点头,认可了头领的说法。 原本他以为,只要给东厂配备了手铳,便是如虎添翼,立马可以增加东厂的战斗力。现在看来,是自己想的有点简单了。 这火器,毕竟是一个稀罕的新生东西,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知道,这改良后的手铳,威力到底如何?”肖尘笑着问道。 神机役的团队合作作战,经过训练便可以做到严密配合。但若是这手铳的威力不尽人意,训练再好,也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头领笑着,将靠在桌子旁边的一块人形木板拿了过来。 “紫衣大人请看,这是一块一寸厚的木板,防御能力和正常人的身体差不多,若是手铳可以将这块木板击穿,也就是说,在相同的距离上,手铳可以击穿一名正常人的身体。当然,若是铁珠子击中了人体的其他部位,只会对敌人造成创伤,可若是击在了头部或是胸口,便可以一击致命。” 护卫头领一脸的自信。 闻言,肖尘等人心中对于火铳的期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等于说,一名普通校尉,拿着手铳,只要是打的准,都可以将那神秘高手,一击致命? 若真是这样,不就是说,东厂无形中又增加了三百名绝顶高手? “那这改良后的手铳,能不能击穿这一寸厚的木板呢?”看着那头领,肖尘满是期待的道。 “紫衣大人稍等,我给您看看这改良后手铳的威力。”说着,头领命人将那一寸厚的人形木板,竖在了二十丈开外的围墙上。 看着护卫将木板放好,退至一边。头领从腰间拿出一个火折子,将那手铳上的火绳点燃。 “吱吱吱”的燃烧声音响起,头领右手紧握手铳的握柄,将手铳抬起,瞄向了远处的人形木板。 众人眼睛都不敢眨,期待着后面的结果。 旁边的兵部侍郎,脸上带着微笑,对于自己的手铳好像有着绝对的自信,静静的观望着远处的人形木板。 几个呼吸之后,“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手铳的前方出现一片蓝烟,几乎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将那木板拿回来。”朝着远处,头领高声呼道。 片刻功夫,之前的那名护卫,已经抱着人形木板跑了回来。 木板上,那人形脑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圆孔,将整个木板贯穿。 “这么远的距离。居然真的将木板击穿了。”段天明和柳如风,不禁张大了嘴巴。 对于这一寸厚的木板,二人也是眨眼间就可以劈得粉碎。但是,那是近距离,是在自己攻击范围之内,也就是五尺,最多不超过一丈的距离。 但这手铳不同,那可是在二十丈开外啊。 肖尘却是并没有两人的那份惊奇,而是心中有一点顾虑。 看着那护卫头领,肖尘笑着说道:“刚才手铳使用的过程手中,那一片蓝色的烟雾,阻挡了不少的视线,会不会影响后面人的射击?” 肖尘可是记得,刚才那头领说的是,前一排的校尉射击完毕之后,蹲下填充火药。而后面的校尉可以接着进行射击。 但那一片烟雾,阻挡了视线,岂不是影响下一排校尉的瞄准? 那头领笑了起来:“紫衣大人说的很对,这烟雾,确实会影响后面的射击。但同样的道理,烟雾阻挡了我们的视线,也同时阻挡了对方的视线。这样一来,为我们填充火药争取了不少的时间啊。若是需要十排校尉一起作战,才能达到连续射击的话,有了烟雾的遮掩,五排校尉便可以达到连续射击的效果了。” “嗯,头领说的很有道理。这样确实可以减少参与对战的人数,而且不影响所需要的效果。”肖尘道。 这手铳的威力,确实是不错,但其中存在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 填充缓慢就不说了,那影响视线的蓝烟,保护自己的同时,也确实是给对方机会。 遇见绝顶高手,那蓝烟,便很有可能就是对方冲过来的时机。就算是不冲过来,对方借着蓝烟的掩护,转身而逃,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不过呢,这只是一支手铳的缺点。若是数十支手铳同时开火,那漫天的铁珠子,便会横扫一片。即便是伤不到人,就那气势,也是将敌人会吓得屁滚尿流。 和之前的佩刀相比,火器的团队作战威力,还是相当的明显。 “侍郎大人,这批改良后的手铳威力,我很是满意。回头,我一定会禀明厂公大人,让他在皇上面前,对侍郎大人的能力,加以肯定。”肖尘笑着说道。 这些朝廷官员,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仕途。答应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可比一些小恩小惠实在得多。 “紫衣大人客气了,能为东厂,为紫衣大人做一回事,乃是下官的荣幸。只要大人对这批改良后的手铳威力感到满意,下官就心满意足了。”弓着身子,那兵部侍郎尽量卑微的说道。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有着一点点的失落。 您是紫衣大人,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一句话,不见得没有东厂厂公大人的话好使。还要说禀明厂公,上报皇上,这分明就是一种应付的说辞而已。 第418章 神秘小礼物 对于东厂这个新生的机构,朝中各个部门的反应,基本上是一个模样。 单独相对的时候,表面上都是相当的客气,可心里,还是有着很大的抵触情绪。这些校尉,反对的声音还不是很高,最为反对的,乃是东厂的那些太监们。 因为东厂,有着太多的随堂太监,分布在朝廷各个重要的部门里面。尤其是有稍微大一点的事情的时候,东厂有时候会派遣好几名的随堂太监,旁听各个部门处理事务的全过程。 这样一来,使得各个部门在处理事务的过程中,总感觉放不开手脚,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便又称为随堂太监立功的好机会。 对于各个部门的失误,那些随堂太监便会一一的上报上去。 这样一来,使得各个部门的主官,可是相当的为难。 要是原模原样的汇报上去,自己的执政就有了瑕疵。长此以往下去,皇上那边对自己的看法便会越来越大,以至于最终自己的职务便会被他人所代替。 而若是不想让这些太监向上汇报自己的失误,便只有简介的去贿赂他们。 而在贿赂一道上,便又有着太多的学问了。 首先,得了解这个人是否属于那种为朝廷办事一根筋的人。如果真是这种油盐不进的太监,那就只有自认倒霉,等着皇上处理自己就好。 若是那种相比较,能够通融的人,又得想方设法的投其所好。 太监,都没有后人,大部分对银子不感兴趣,喜欢的,反而是一些奇珍异宝,或者是稀奇古怪的玩意。 肖尘的名声,在整个朝廷中,已经是响当当的存在。即便是有一种传言,说皇上因为汉王的事情,开始疏远与他。 可是,那毕竟是传言。 而这次,东厂破天荒的被皇上允许使用火器,在京城禁军中,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来交接火器事宜的,还依旧是自已校尉。 这等同于说,皇上压根就没有疏远自已校尉,相反的,给了他更大的权利。 作为兵部最有可能接替洪天仁而成为兵部尚书的侍郎大人,深知为官一道的精髓。和皇上身边的人拉好关系,对于自己的仕途,绝对没有坏处。 这也是今天,他亲自过来,在仓库里和肖尘交接火器的原因。 “侍郎大人,这火器改良的相当不错,数目我刚才也是清点过了。火器的使用,还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训练过程,才能真正的交于校尉使用。我就将这些火器拉回去了,让东厂的校尉,先熟悉一下火器的构造,和使用原理。”看着三木箱崭新的手铳,肖尘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断过。 “紫衣大人稍等,下官给大人准备了几件小礼物。”那兵部侍郎说完,转身朝着护卫头领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谢谢侍郎大人了。”肖尘也是客气的说道。 那护卫头领转身进了另外一间仓库,没多大功夫,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箱子走了过来,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 肖尘明白,这木箱子里面,一定就是之前这兵部侍郎给自己说的神秘礼物了。 这侍郎伸手,将小木箱子缓缓的打开,右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也就八寸来长的缩小版手铳。 “这是?”肖尘不禁问道。 这个缩小版的手铳,和刚才那改良版的手铳,外表看起来很是相似,却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好像握把前面,多了点东西,而且铁管的旁边,也是多了一个铁制的螺旋状的东西。 “这是兵部最新制造出来的一种手铳,它和其他火铳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不用火折子,而且可以随时击发。”这侍郎笑着,将手里的小手铳,交到了肖尘的手里。 接过那小小的手铳,肖尘将其拿在手中,反复的看着,可就是看不出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对于火器,肖尘今天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火器的好坏,说句实话,没有对方的演示,他真的分不出来好坏。 “这个东西,是个新玩意,我还真的看不懂,还请侍郎大人解说一下。”肖尘笑着,又将手里的手铳交还给了对方。 接过手铳,这侍郎笑了起来:“这把新式的手铳,威力方面,和那改良后的手铳,不可同日而语。想要击穿一寸厚的木板,和木板的距离,最多不能超过三丈。” “才三丈?刚才那手铳的杀伤距离,可是足足二十丈啊。”听见对方的话语,段天明沉不住气的喊了起来。 肖尘瞪了段天明一眼,又回头看向那侍郎:“大人请继续。” “嗯。”那侍郎点点头,“刚才我也是说过了,此手铳的最大优点便是不用火绳,随时可以击发。我现在就演练一下,请大人过目。” 说着,那侍郎向前走去,在大概距离围墙三丈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左手抬起,将手铳上那个鸟嘴一样的东西往后一拉,随即举起手铳,瞄准不远处的木板,右手扣动了一下握柄前的一个装置。 “砰”的一声巨响,和之前头领演示的效果一样,手铳前方冒出一股蓝烟。 众人急忙朝着围墙边的人形木板跑去。 木板上,一个指头大小的圆孔,出现在人形的胸口位置。 “不用火绳,这是如何点燃火药的?”肖尘站在这侍郎的旁边,对他手铳缩小版手铳,十分的好奇。 这侍郎一指手铳上那螺旋状的装置:“这叫篢簧,连接的这个鸟嘴一样的东西,叫击锤。而控制这些东西的,也就是握柄前方的这个东西,叫扳机。” 这侍郎笑着说道。 “这个,也太方便了吧?我们大明,还从来不曾有这种火器出现过。”肖尘看着对方。由衷的赞叹着。 “下官在兵部,主要负责的就是火器的制作与研究,这是我最近的发明。”这侍郎笑了起来。 指着那鸟嘴一样,被对方称之为击锤的东西,肖尘难以抑制心中的惊奇:“就这么敲一下,火器就可以击发了啊?” “大人有所不知,这击锤下方,放置着一种可以因为击打而产生火花的打火石。要不,没有火,火药就无法点燃,火器也就无法使用,拿在手上,也就只能是一个样子货了。” 这侍郎很是谦虚的笑了起来。 第419章 可能是阴谋 兵部仓库,众人被这缩小版的手铳,彻底的惊呆了。 “侍郎大人,您可是我们大明的杰出人才啊。这种火器若是能够普及,大明军队的战力,将更上一个台阶。”肖尘从心里佩服眼前的这名侍郎大人。 “呵呵。”这侍郎下了一下:“大人有所不知,这种引火装置,也是下官刚刚才摸索出来,很多地方还有待改进。而且,这种装置也是繁琐至极,想要全部装备军队,一时半会还是做不到的。” “有了第一件,就可以做出第二件,我相信大人一定可以不负众望,为我们大明军队的火器,全部的改进击发装置。”肖尘笑着说道。 “惭愧啊。”这侍郎摇了摇头,“就这么一把缩小版的手铳,我已经是研究了一年多的时间,最近刚刚做出来。很多的材料,需要深度加工,就我们大明目前的国力,想要全部装备军队,真的很有难度。” “做一把火器,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肖尘也是一愣,“看样子,我们大明火器的改良,任重而道远。此事,也只能寄托在大人的身上了。” “身为兵部侍郎,又主要负责火器这方面的事情,下官会尽最大努力,改良我们大明的火器。”身子微弓,这侍郎将手中的小手铳,往肖尘跟前一递。 肖尘一愣:“大人这是?” “当初下官说,赠与大人的神秘礼物,便是这缩小版的手铳。”这侍郎笑着说道。 肖尘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大人耗费一年的心血,而造出来的结晶,更是今后大明火器改良的参照物,我怎能随便拿走。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这手铳,我万万不能接受。” 看见肖尘拒绝了自己,这侍郎明显的感到了意外。 这世界上,对新生事物不好奇的人不多,自己运气怎么就这么的不好,偏偏就碰上了一个。 原本还指望着,用这把手铳,和紫衣大人拉拢一下关系,好让他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让自己的仕途,更为开阔一点。 而今,他居然拒绝了自己的礼物,着实是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大人有所不知,这手铳虽然耗费下官一年多的心血,可若是要制造出第二把,最多半年时间就可以做到。这是下官的一片心意,还请大人笑纳。”这侍郎再次将手铳递出。 洪天仁担任兵部尚书,已经十多年了。而今,年逾古稀,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之感。而觊觎这兵部尚书的人,朝廷之中也是大有人在。 自己虽然也是在朝中四处活动,结交关系,可这紫衣校尉经常为皇上做事,他的一句举荐,可是比其他人的分量,要重很多。 努力的将三百支火铳的制造时间,提高到了五天,就是为了在对方面前有一个办事给力的好印象。 而今,这三百支改良版手铳按时交货,原本用来锦上添花的小手铳却被对方拒绝,这侍郎的心里,却是十二分的不自在。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心思,肖尘上前一步,微笑的看着对方:“侍郎大人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拒绝您这礼物,并不是我不喜欢,相反,我特别的喜欢您的这把小手铳,更想将它占为己有。但这是您的心血,留在您的身边,对我们大明军队火器的改造,更为有用。” “大人真的喜欢这把小手铳?”听着肖尘的话语,这侍郎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喜欢,非常的喜欢。以后没事的时候,我想来兵部,再看看您的这把小手铳,不知道侍郎大人欢迎不欢迎?”肖尘笑着说道。 “欢迎,欢迎。”这侍郎脸上堆满了笑容,连续点头。 送礼物给肖尘,无非是想讨好一下对方,而便于自己升职为兵部尚书。 而今,他说以后要经常来兵部仓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只要给自己接触的机会,就不信讨不了他的欢心。 只要能够坐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就算是低三下四,又如何?! “行,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先将这三百支火铳运回去,日后来打扰侍郎大人,还希望大人不要嫌我烦就好。”肖尘笑着说道。 “大人说笑了,您这一身紫衣,整个兵部都是随便出入,何况我这小小的兵部库房呢。这只手铳既然大人不要,那我就收起来了。不过,若是下官做出第二支,还希望大人不要推辞。”看着肖尘,这侍郎笑的很是欢畅。 “第二支,我绝不推辞。”肖尘也是郎爽的笑了起来。 三辆马车,在众人的护卫之下,缓缓的出了兵部库房,朝着十三役的方向走去。 “刚才那玩意,可是精巧的很啊,人家一心送你,你怎么就不要呢?”走在旁边的段天明,心情很是不爽。 来的时候,肖尘还说有一个神秘礼物。这倒好,礼物见了一面,并没有收到。 肖尘停下脚步,狠狠地白了段天明一眼:“那是什么玩意?” 段天明一怔:“手铳啊。” “是不是火器?”肖尘厉声问道。 段天明挠着头,有点想不明白,肖尘怎么突然这么严厉,嘴里小声说道:“手铳,当然是火器了。” “你可知道,东厂能够配备这三百支火器,我和厂公大人费了多大的周折?大明对于火器的管理,严格的程度你也不是不知道,而皇上对于火器的忌惮,更是如同爆发战事一般。这三百支火器,不光是在皇上那里好话说尽,就是兵部尚书洪天仁那里,也是层层把关之后,最终才同意的。而这兵部侍郎送我一支手铳,东厂的火器就变为了三百零一支。皇上若是知道了,兵部尚书洪天仁若是知道了,东厂的神机役就别想建立。” 看着段天明,肖尘的眼中一片凝重。 “那你说,这兵部侍郎非要送你一支手铳,他想干什么?他应该更为明白大明火器的管理严格才是?!”段天明似乎也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他啊,无非是盯上兵部尚书的位子了。我若是没有这一身紫衣,他也不会送我手铳。”肖尘淡淡一笑。 “万一,他故意想将东厂的火器数目,变为三百零一呢?”一直没说话的柳如风,小声的说了一句。 第420章 汉王府变故 京城的街道上,三辆东厂的马车静静的站立在街道中间。 数十名东厂校尉,不经意的站立着,而队形,刚好将马车包围在中间。 最前方,肖尘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若有人真的暗中给东厂使绊子,东厂大牢就是他的最终归宿。”肖尘的声音不高,其中所隐含的意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作为东厂的扛把子,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肖尘心中却有着说不尽的苦衷。 随着东厂事务的进一步落实,现在的东厂,已经逐渐步入了之前锦衣卫的后尘。 太大的权利,已经成为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光是要和那些对朝廷有危害的势力斗智斗勇,更要堤防朝中大员暗中的套路。 像之前以李安为代表,借助原礼部尚书仓成之死大做文章,极力的声讨肖尘,这些明面上的针对,还好对付一点,至少,大家可以理论。 而这种暗中使绊子,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陷阱,从此万劫不复。 “那以后,你还去不去那兵部库房?”段天明有点担心的说道。 “去,为什么不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兵部侍郎大人,是真的讨好东厂,还是想陷害东厂。”肖尘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段天明长叹一声。 “段役长,你又叹息什么?”一边的柳如风有点不明白的问道。 “我在叹息我们东厂的命运。明明一心为朝廷办事,却成为了朝中大臣的公敌,真是可悲啊。”段天明又摇了摇头。 柳如风不再作声。 在锦衣卫的时候,自己已经领教了这种特殊的“待遇”,而今,到了东厂,这种特殊“待遇”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恐怕也是皇上嫡系机构,所无法避免的结局了。 “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们问心无愧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想多了也没用。走,我们回去,神机役的校尉们,还等着见识他们的新武器呢。”肖尘笑着,带头向着十三役的方向走去。 乐安州,汉王府的大门口,站着一名身材臃肿的老者。 经历了肖尘的洗礼,汉王身边的谋士,连同护卫头领,已经撒手人寰,离汉王而去。而汉王朱高煦被砍掉了右手,更是彻底没有了往日的霸气,龟缩在汉王府内,再没有出府门一步。 汉王的心灰意冷,并不是自己的谋士,护卫头领被杀,也不是自己的右手被肖尘砍掉。而是发生了此事之后,父皇如同不知道一般,非但没有降罪于肖尘,更是对自己不闻不问。 没有了父皇的庇护,朱高煦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被遗弃。以前的那些雄心壮志,一瞬间似乎变成了笑话一般,让他彻底的一蹶不振。 随着汉王的改变,汉王府的护卫也变得低调了许多。 以前只要有人敢靠近王府,无不是乱棒加身,武力驱赶。而今,汉王府已经是门可罗雀,一班岗,几乎都看不见一个经过的人影。 有时候,看见一个路过的行人,护卫都想主动上前说几句话。 落寞后的汉王府,似乎都已经被乐安州的百姓遗弃,走路,都会绕行而过。 虽然乐安州知州李进宏,偶尔会过来王府拜见,但一蹶不振的朱高煦已经无心接见,匆匆几句言语,便将其打发。 而今,看见一名老者站在王府的大门口,不停的向里面张望,门口的两名护卫,不禁心中一阵激动。 “老人家,您是打算进王府里面吗?”一名护卫笑着问道。 这位老者,一身的平民打扮,一看都不是什么富贵之人,在门口张望,也一定只是好奇而已。 护卫这么问,也不过是想逗他一下而已,给自己枯燥的门外值守,找一点乐趣。 “这是王府?”老者听见护卫的问话,有点怀疑的回了一句。 “这么大的汉王府三个字,您不认识?”护卫笑了起来。 这老头,原来不识字啊。 老者摇摇头:“字,我倒是认识,可这门口如此冷清,里面也是一片安静,哪里像是王府,连一个被遗弃的庙宇都不如。” “你?”护卫大怒,可到嘴边的呵斥声,被他生生的收了回去。 现在,自家的主子已经是苟延残喘的过日子,自己还是低调一点,不要给他惹是生非了。一旦惹怒了主子,杀了自己的护卫,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被人遗弃的庙宇,至少还会有以前的香客,不时地前来参拜。这汉王府,曾经也是名震朝廷,就是因为遭遇强敌,而颓废到现在的这步田地,还真是令人惋惜啊。”老者摇着头,就要离去。 听闻老者这样说话,那护卫心中一惊,不由得多看了老者几眼。 此人身着布衣,双目却是如同一汪潭水,深不见底,绝对不是寻常百姓。而胆敢站在汉王府的大门口,当着汉王府护卫的面,对汉王府指手画脚,应该是有备而来。 想想汉王府往日的霸气,再看看如今的没落,此等高人,怎能就此错过。 “老人家请留步。”那护卫匆忙追了上来。 缓缓回头,老者盯着护卫:“怎么,老夫就说几句话,你们就要像以前那样,对老夫棍棒加身么?” 老者的这句话,再次让护卫心惊。 能说以前那样这句话,老者一定知道王府护卫以前的作为。而如今敢这样指点王府,老者一定是有恃无恐。 “没有没有。”护卫急忙说道,“我是看老人家向王府里面张望,便想着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进王府。所以,便上来询问一下,您若是真有事的话,我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通报?汉王府的护卫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乖巧,还主动询问来人是否要通报了。”看着护卫,老者一脸的讥笑。 “你?!”护卫气的满脸通红,却还是忍住没发火。 不过,却是没有继续追问老者,而是转身,向着王府大门走去。 “往昔的汉王,多么的霸气。不就是经历一次劫难么,便变得如同缩头乌龟般不敢出门。老夫就在前面的街边酒馆饮酒,他若是有兴趣,出府一叙。” 撂下一句话,老者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第421章 世子朱瞻壑 汉王府,一间华丽的房间里,放置着一张模仿龙床形式的大床,摆放在屋子的正中间。 四周围帐垂下,汉王朱高煦静静的躺在里面。 自从被肖尘砍掉右手之后,这朱高煦便一直躺在这张床上,再也没有出过门。即便是乐安州知州李进宏来了,也是站在大床旁边,客套的说上几句话,便被打发离去。 寝室的门口,站着两名带刀侍卫,静静的守候着。没有汉王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入内。 大门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刚才门口值守的那名护卫,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今个还没有起来?”这护卫看向门口的两名同僚,低声问道。 “没有。你这不在门口值守,来到这里,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寝室门口的一名护卫低声问道。 那护卫弓着身子,朝寝室里面张望了一下,肖尘说道:“刚才,大门口来了一个怪人,或许,此人就是咱们王府的贵人,我是来想和王爷汇报一下。” “贵人?你小子什么时候能够识得贵人了?去门口好好值守吧。别惹得王爷不高兴,给自己带来麻烦。”寝室门口的护卫显然和大门口值守的这名护卫很是熟悉,挥了挥手准备让他离开。 “想想我们王府,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忍心王爷就这么一直沉沦下去?”那护卫却是没有离开,继续向里面张望。 “唉,我们当然不想了。可是,王爷现在的这个状态,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这寝室门口的护卫摇了摇头。 “要不,你让我进去和王爷汇报一下,让王爷做决定?” “王爷正在休息,别汇报了,走吧。”寝室门口的护卫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王爷现在的心情,自己哪里敢随便的放人进去。若是惹得王爷不高兴,自己都会受到牵连。 “唉,我感觉对方可真的是一名奇人啊,或许,这就是我们汉王府的转机。”那护卫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门口人头晃动,一道高挑而又消瘦的人影走了进来。乃是朱高煦的长子,也是被册封为汉王世子的朱瞻壑缓缓走了进来。 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看向小声说话的几名护卫:“父王在里面休息,你们在此喧哗,不怕惊扰了父王么?” “世子。”三人看见朱瞻壑,急忙抱拳行礼。 这朱瞻壑虽然一直是病恹恹的样子,但他毕竟是汉王世子,很是得汉王的宠爱。虽然现在的汉王府,威望已经大不如以前,但有着汉王在,王府的护卫对这位瘦弱的世子依旧很是恭敬。 “启禀世子,小人在门口值守,在大门外面发现的一名奇人,,故此前来和王爷汇报。谁知王爷正在休息。小人这就告退。”那大门口值守的护卫解说一番,便要退去。 “奇人?有何奇特之处?”朱瞻壑小声问道。 “那人是一名身材臃肿的老者,他指着王府的大门,对王爷一阵责骂,然后说他就在不远处的酒馆喝酒,王爷若是有兴趣,可以前往一叙。”那护卫急忙说道。 “责骂父王?什么时候,一名外人都可以随便的责骂父王了?还不带人将他拿下。”朱瞻壑提高了声音。 虽然汉王府现在已经落落寞,可被人站在门口责骂,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去。 “小人以为。。。”那护卫还要解释。 “以为什么?怎么,本世子的话,你没听清楚么?”朱瞻壑眼睛瞪了起来。 “哗啦啦”,房间里那一直低垂的围帐被缓缓掀开,一双大脚从围帐里伸了出来,踩在了地上的靴子上。 “本王就是睡个觉,都不得安生,你们还非要在外面吵个不停。”坐在大床的边沿,朱高煦看向了寝室的门外面。 “父王,您醒啦。”朱瞻壑急忙走了进去。 而那三名护卫,“噗通”一声就单膝跪在了底下,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声。 “壑儿,你过来有事?”看着朱瞻壑,朱高煦的眼睛散出一种难得一见的温情,说话的语气,俨然没有往日的狂躁,满满的全是慈爱。 “几日没有给父王请安,孩儿心中很是想念父王,便想着过来看看。”看着已经穿上了靴子的朱高煦,朱瞻壑急忙拿过一件披风,披在了朱高煦的后背上。 “嗯。”朱高煦点点头,抬起右手,一指大门口值守的那名护卫,“你,过来。” 听见朱高煦的召唤,三名护卫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那名被指着的护卫,脸色煞白,连爬带滚的爬到了汉王朱高煦的面前:“王爷。” “说,那名老者如何责骂本王?”朱高煦缓缓的站起身子,将身上的披风轻轻额拉了一下,那被砍掉了右手的胳膊,轻轻地背在了身后。 之前,世子朱瞻壑的发火,这护卫已经是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现在,被有着活阎王之称的朱高煦叫到跟前再次提问,早已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啊,抖什么呢你?”朱高煦的声音很低,言语里也没有任何的发火之意,可是,听在那护卫的耳朵里,却是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锤一般,击打在心头。 “回王爷,那人责骂的很是难听,小人不敢重复他的话语。”结巴了半天,那护卫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抬起左手,朱高煦揉了揉自己的眉头:“那是别人责骂本王,你只是复述而已,本王不会怪罪于你的。” 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朱高煦今天的语气,异常的和蔼。 那护卫一怔,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混身发抖着看向朱高煦。 “说吧。”朱高煦淡淡的又重复了一句。 那护卫一脸惊恐的小声说道:“那人说,不就是经历了一次劫难,王爷就准备从此彻底的沉沦下去么。” 没有敢将老者的原话说出来,这护卫只是用自己的话,委婉的表达了老者的意思。 “说原话。”朱高煦的声调,再一次提高。 “那人说,往昔的汉王,多么的霸气。不就是经历一次劫难么,便变得如同缩头乌龟般不敢出门。老夫就在前面的街边酒馆饮酒,他若是有兴趣,出府一叙。” “啪”的一声,朱高煦一脚,将身边的一张椅子踩碎。 第422章 汉王的改变 汉王府,汉王寝室里外一片安静。 不但跪在朱高煦面前的那名护卫浑身筛糠,几乎要被吓得晕死过去,就连门口的两名护卫,也是脸色苍白,浑身不停的颤抖着。 朱高煦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那可是以杀人为人生乐子的主。 就番乐安州之后,单单乐安州衙里面关押的人犯,被他要过来用鞭子活活打死的,就不下上百名。 而因为心情不好,随手杀死的护卫,下人,更是不计其数。 而今,一连卧床好多天的朱高煦,起床之后就踩碎了一张椅子,就连站在身后的世子朱瞻壑,也开始为地下跪着的护卫默哀。 只希望父王看在对方只是复述他人话语的份上,给他留下一具全尸。 “骂得好。我堂堂汉王,当朝皇上的二皇子,就因为一次劫难,就要真的变成缩头乌龟么?”朱高煦的要背瞬间挺得笔直,双眼暴射出两道精光。 听闻此话,众人的内心再次受到震撼。 汉王没有发火?没有要杀人?这是真的么? 尤其是跪在朱高煦面前的那名护卫,更是如同逃过一难一样,任由身子继续颤抖着,缓缓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朱高煦。 “父王?”世子朱瞻壑也是有点不敢相信,静静的看向朱高煦,似乎想确定对方是不是说错了话。 “这番话语,不仅仅是那老者对本王的看法,更是天下人对本王的看法。躲在王府,就可以躲过天下人的鄙视么?不可以!” 朱高煦低头,看向面前跪着的那名护卫:“你说的没错,敢于在王府门口责骂本王,此人就是想让本王清醒,说是奇人,一点都不为过。” 看着朱高煦,那护卫的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惊喜,身子却是不由自己的,依旧在颤抖着着。 “起来,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朱高煦淡淡的说道。 听见朱高煦的命令,那护卫手扶着墙壁,颤颤的站了起来,弓着身子,小声的回道:“回王爷,小人乃是王府普通护卫张进宝。” “张进宝,好。能够在正常的值守当中,发现有着至高见解的奇人,说明你本人,也是一个善于动脑,勤于思考之人。以后,就不用在大门值守了,回去收拾你的东西,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贴身护卫。”看着面前那有点受宠若惊的张进宝,朱高煦很是灿烂的微笑着。 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张进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颤巍巍的有点迟疑。 “怎么,不愿意做父王的贴身护卫?”身后的汉王世子朱瞻壑,故意将脸一板,低声说道。 “没有没有,小人是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做王爷的贴身护卫。”张进宝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有点惊喜的道。 “那还不快去收拾行李?”朱瞻壑也笑了起来。 “是,小人这就去收拾东西。”张进宝一溜烟冲出了房门,脸上已经是笑开了花, 门口的两名护卫依旧跪在地上,心里却是有着十分的羡慕,夹杂着九分的失落。 同样是王府护卫,这贴身护卫和一般的护卫,却是有着天地之差。待遇的高低就不说了,关键是从此以后便成为了随时跟在汉王身边的人。只要是好事,汉王便会优先考虑自己的贴身护卫。 最为主要的是,只要稍微有点能力,这贴身护卫摇身一变,成为护卫统领,也就只是汉王一句话的事情。 “你们两人也起来吧。”看着门口依旧跪在地上的两名护卫,朱高煦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便抬步向着门外走去。 院子里,青草已经吐出了嫩芽。一支支的桃花,也布满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奋力的迎接着春天的到来。 几只灰色的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搁在往昔,朱高煦一定会拿起随手便的东西,向这吵得他心烦的麻雀扔去。而今天,他非但没有驱赶麻雀,反而觉得这几只麻雀异常的可爱。 “不知道这几只麻雀,是怎么熬过寒冷的冬天的,去伙房拿点小米来,扔在它们活动的地方。”看着前方,朱高煦笑着吩咐道。 身后的汉王世子朱瞻壑虽然心中异常的差异,可还是吩咐旁边的护卫,按照父王的意思照办。 今天的朱高煦,太与以往不同了。 暴躁的性格,消失不见,让朱瞻壑有点难以接受。而喂食麻雀这种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今天却是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父王,您真的打算去见那所为的奇人?”朱瞻壑有点担心的说道。 随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朱高煦走到了院子里的花园中间。 朱瞻壑紧跟其后,不敢离开半步。 “那人不是说了,本王若是有兴趣,不妨前往一叙。去听听他的见解,倒也无妨。”朱高煦站在一株桃树面前,淡淡的说道。 这是一棵碗口粗的桃树。黑褐色的树皮,显示这桃树已经有了不小的树龄。朱瞻壑不知道父王为何站在这里,只能也跟着站下。 “去外面转转倒也无妨,孩儿只是担心,那人不过是哗众取宠,博人眼球罢了。”朱瞻壑轻声说道。 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用不寻常的套路,来为自己谋取功名的江湖人士,大有人在。仅凭着一句常人不敢说出口的话语,便将其定义为奇人,未免有点太过于唐突了。 闻言,朱高煦缓缓的转过身,静静的看着身后的朱瞻壑:“现在的汉王府,还有什么值得他人挖空心思前来投靠的?一个被人砍了右手的皇子,一个即便如此,自己的父皇都不闻不问的皇子,值得别人来哗众取宠?一个落败的人,也好意思说别人哗众取宠?” “父王?!”朱瞻壑脸上满满的心疼。 这一切,都是东厂所为,都拜那紫衣校尉所赐。这断父右手之仇,不共戴天! “壑儿,你可知道,父王为何要站在这课桃树之下良久,不愿离去?”朱高煦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淡淡的问道。 第423章 狠毒的极致 朱瞻壑思量半天,也不知道朱高煦为何为一直站立在这棵不起眼的桃树底下良久。 虽然这满树的花骨朵,配上暖暖的春风,放在那些喜欢赋诗作词的文人墨客眼里,一定会因为这良辰美景吟诗一首。 但很显然,父王并不是那种伤春惜秋的角色,不会因此而静立于此。 若说是舞刀弄枪,此处乃是花园,并没有练功场所,也不会对父王有什么太深的记忆。他朕的猜不透,今日的父王,到底心中想的什么。 “孩儿愚昧,并不知道父王为何在此静立。”脸上带着一抹惭愧,朱瞻壑轻声咳嗽了几下,缓缓的说道。 听见朱瞻壑的咳嗽声,朱高煦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转过身来,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最爱的儿子。 “你这咳嗽十几年了从未断过,京城太医配的方子,你坚持着服用没有?”朱高煦一脸的慈祥,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生人勿近的暴躁模样。 “谢父王关心,孩儿一直按照太医的方子,熬药服用着。”身子微弓,朱瞻壑双拳抱起,恭敬的小声应道。 在此之前,父王虽然也曾关心自己的身体,可除了在京城安排太医给自己看过几次之后,便一直是不闻不问。 而今天,听见自己的咳嗽声,便这样的关心自己,朱瞻壑心中不由得一片温暖。 “都说帝王之家无亲情,可父王不是帝王,却和帝王一般无情,这么多年,父王有愧与你啊。”伸出左手,朱高煦轻轻在儿子肩膀拍了两下。 朱瞻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自己还围绕在父王身边的时候,父王最喜欢的动作,就是用右手摸自己的脑袋。 而且,无论是练功使用兵器,还是吃饭使用筷子,父王也都是右手操作。 而今天,父王那表达爱意的动作,却不得不交给了笨拙的左手。 看着朱高煦那背在身后,没有了右手的胳膊,朱瞻壑心中一阵难过。更为激烈的,则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愤怒。 “父王,或许那老者说的对,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劫难,就一蹶不振。那紫衣校尉砍了您的右手,孩儿发誓,一定要用他九族的性命来偿还。”或许因为太过于激动,朱瞻壑忍不住的又大声咳嗽了几下。 “呵呵,”朱高煦笑了起来,“他砍掉的,只是父王的右手,父王的左手还在。况且,作为汉王世子的你,更是四肢健全。东厂,是父王的头号敌人,便也是你的头号敌人。世人或许认为,在这件事上,父王败给了紫衣校尉,败给了东厂。但是,世人忘记了,父王姓朱,你也姓朱。” 说到此处,朱高煦那曾经充满怒火的双眼,变得无比深邃。 “可是,皇爷爷他。。。”后面的话,朱瞻壑没敢说出口。 看着欲言又止的朱瞻壑,朱高煦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说,皇上对此也是不闻不问,并没有问责东厂,问责紫衣校尉?” “嗯。”朱瞻壑一脸委屈的点点头。 “你可知道,皇上为何这样做?”朱高煦依旧脸上带着笑容。 朱瞻壑一脸的懵,摇了摇头:“孩儿不知。” 缓缓转身,朱高煦又看向了那棵桃树:“那是因为,父王不是储君,不是皇上的接班人。” “可父王也是皇爷爷的儿子啊,他就这么冷血,任由他人砍掉自己儿子的右手,而不闻不问?”朱瞻壑一时间也变得有点义愤填膺起来。 “呵呵,”朱高煦又笑了起来,“刚才父王不是说了么,帝王之家无亲情,皇上乃是真正的帝王。” 朱瞻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而又摇摇头。 “父王要是皇上,那东厂怎敢对父王动手?父王一句话,那紫衣校尉便会被诛灭九族,怎会这样的被人骂做缩头乌龟。”朱高煦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看着朱高煦脸上那无奈的表情,再看看那右手已经不存在了的隔壁,朱瞻壑似乎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这样,那父王就去做皇爷爷的接班人,或者,直接做大明的皇上。” “哦?”朱高煦一愣,脸上的表情换成了诧异,“以前,父王给你安排的事情,你总是不愿意去做,总说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去和他们争抢么?” “帝王之家无亲情。父王虽然不是帝王,但皇爷爷是帝王。我们是一家人,是帝王的家人。”朱瞻壑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好好好。”朱高煦又拍了拍朱瞻壑的肩膀,眼中竟然泛起了丝丝的泪花。 自己虽然不得皇上的喜欢,可自己的这个儿子,在皇上面前,还有着几分得宠。今个能将他说动,还真是让自己大费心机啊。 若是通过朱瞻壑,在皇上的心目中稍微的找回一点点的地位,东山再起,便不会是空想。 只是,自己这个儿子,身体太过于不好。常年的咳嗽,几乎已经是病入膏肓。若是让他静心修养,或许病情可以有所好转。 这样让他参与到自己的权利之争中来,过度的劳累,只怕会加重他的病情。 可是,生在帝王之家,就该为此做出牺牲。并非是父王不顾你的生死,谁叫你姓朱,又偏偏生在帝王之家呢! 看着眼前的桃树,朱高煦的脑子又一阵转动。 “刚才,父王问你,可知道父王为何站在这桃树下久久不愿离去。那是因为这棵桃树,见证了你大伯,也就是当今太子对父王的无情。” “啊?”朱瞻壑嘴巴张的老大。 对于这件事情,他从未听说过。 “太子为了监视父王的一举一动,竟然安排自己的人,潜伏到了父王的护卫里面。也就是在这课桃树之下,那护卫意欲行刺父王。”朱高煦一脸沉痛的说道。 “父王受伤了没有?”朱瞻壑一脸的焦急。 “没有,那护卫行刺失败,被父王拿下,一番拷问之下,才知道这一切竟然都是太子所为。所以,每次看见这棵桃树,父王就会揪心的痛,无法相信太子竟然会这样针对父王。” 说着,朱高煦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第424章 终于出府门 看着伤心欲绝的朱高煦,世子朱瞻壑心中替父王讨回公道之心,更为强烈。 “父王,此等事情您应该和皇爷爷汇报一下。”朱瞻壑愤怒的说道。 “说什么,都是一家人,父王不想因为此事而弄得太子和皇上不和。虽然皇上已经对父王不闻不问,更是将父王流放到了这贫瘠的乐安州,可父王的心里,还在想着大明的事务,还在想着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皇上和太子相安无事,大明没有战事燃起,黎民百姓才会有平安的日子过。只不过,作为皇上的二皇子,守在这弹丸之地,不能为大明社稷出一份力,父王的心里,很是惭愧啊。” 说着,朱高煦低下了头,无奈的表情堆满了脸庞。 一直在王府中长大,整日忙着吃药调理身子的朱瞻壑哪里知道朱高煦的真正意思,对于朱高煦满腔抱负却不能被皇上重用,瞬间感到很是愤愤不平。 “皇爷爷现在怀来卫主持狩猎活动,等他回来,孩儿就进京,给皇爷爷说道一下父王的委屈。”朱瞻壑低声说道。 “你身子不好,这些朝中的事情就不要太过于的参与了。调理好自己的身子,以后为大明王朝尽一份我们朱家人该尽的力气,无愧于朱姓,就好了。”瞄了一眼自己这“懂事”的儿子,朱高煦淡淡的说道。 “孩儿不会在皇爷爷跟前去说太子的坏话,可父王满腔抱负却不能为国出力的这份遗憾,孩儿还是会委婉的转告皇爷爷的。” “狩猎结束,你进京去看看皇上就好。虽然皇上不待见父王,还是很喜爱你这个皇孙的。皇上年纪大了,不忙的话,你就在京城多陪陪皇上,顺便让太医再给你调理一下身子。”朱高煦道。 “孩儿谨遵父命。”朱瞻壑抱拳就是一礼。 在他的心目中,父王朱高煦是一个一心为朝廷做事的人,只不过是受到了东厂的陷害,才落到如今的这步田地。 等见到皇爷爷,一定要听父王多说好话,让他可以为朝廷效力。同时。动用一切力量,将东厂这颗毒瘤彻底的铲除。 “王爷。”一道声音传来,护卫张进宝换了一身贴身护卫的打扮,走进了花园。 这一身崭新的护卫服,加上腰间特制的佩刀,整个人一瞬间精神了许多。 “哦。”朱高煦转身,笑呵呵的看向对方:“行李都搬来了?” “回王爷,小人也没有什么行李可收拾,就是几身换洗衣服而已,已经搬到了王府里面。”抱着双拳,张进宝一脸恭敬的说道。 “那好,我们这就去见见,那在门口责骂本王的奇人。”说着,朱高煦转身,就要朝着王府的大门走去。 朱瞻壑有点担心的道:“父王,您真的要去见那人?” 听见儿子的话语,朱高煦停住了脚步,一脸慈祥的看向朱瞻壑:“古来成大事者,无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父王已经错失了天时,更是没有地利,而今能做的,只有在人和让面努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方到底有多少的才华,父王也只有去见见才知。” “可是,孩儿担心对方只是江湖游士,骗吃骗喝的主,骗父皇白跑一趟。”朱瞻壑道。 “若真的只是骗吃骗喝的主,那就说明他缺少吃喝。既然不能为朝廷做事,让一个缺少吃喝之人饱餐一顿,也不就是在为大明王朝解决百姓疾苦吗?再说了,这段日子,父王也在这汉王府里面呆的太久了,出去透透气,权当散心。”朱高煦笑着说道。 “父王保重。”看着朱高煦那空落落的右臂,朱瞻壑心中还是有点担心。 其实,他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真正担心什么,他担心的是,这不过是东厂的一个计谋,想将父王诱骗出去,再行不利。 不过,就凭借东厂现在得势的这种情况,已经将父王的右手砍掉,应该不会再做这等龌龊之事。 “嗯,”朱高煦点点头,走回来,又用左手轻轻地拍了拍朱瞻壑的肩膀:“这几天在王府好好的调养身子,过几天皇上从怀来卫回来,你可是要进京的。” 朱高煦意味声长的道。 “嗯,孩儿明白。”朱瞻壑轻声回了一句,站在换地,静静的看着朱高煦在护卫的陪同下,缓缓走出了王府的大门。 当初,汉王朱高煦在乐安州选择王府地址的时候,特别选择这条最为繁华的街道。之后,随着自己暴戾之名传了出来,街上的居民以及商户,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悄悄的搬离了这条街道。 而现在剩下的,要么是无力搬移之人,要么是一些混沌混日子之人。反正已经将日子过的一地鸡毛,也不怕什么突然降临的天灾人祸。 昔日异常繁华的街道,现在是冷冷清清。 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遇见几名匆匆行走之人,在街上来回穿梭。 有晚起准备下田的农户,也有沿街叫卖的小商贩,更有着三三两两无所事事之人,聚在一起,八卦一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琐碎事情。 唯独街上的商铺,却是大部分关着门,没有丝毫的商业气氛。 “本王记得,以前这条街上,商铺林立,热闹非凡。怎么现在这么多的商铺都关门了?乐安州的经济现在如此的萧条么?”打量着街道两边,朱高煦不禁自言自语道。 身后的张进宝,当然知道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可是,他又怎么敢直接说,这都是您的暴戾之名,一手造成的呢。 可是,作为王府的护卫,若是对周边环境的改变,一问三不知,恐怕也不是一名合格的王府护卫。 更何况,现在自己是王爷的贴身护卫,不仅要时刻保护对方的人身安危,更是要对王爷的提问,做出让他满意的答复。 “当初,东厂在王府行凶,已经是惊扰了街上的居民。大部分的商户和居民,害怕东厂之人再行闹事,已经举家搬离了。”斟酌良久,张进宝只想道了这一种唯一可以说得过去的说法。 可是,他忘了,断掉右手,乃是汉王朱高煦的奇耻大辱。 这句话,无意间已经触碰了朱高煦心中的那根神经。 第425章 汉王的无奈(加长章) 顺着大街,大概走了一里的路程,一个在空中飘荡的大大的“酒”字旗帜,挡住了朱高煦前进的道路。 这条街上,现在剩下的酒馆不多,而这个酒馆,便是两人遇见的第一个酒馆。 站定身子,朱高煦轻声说道:“进去看看,你说的那位奇人,可否在里面。” “是。”张进宝应了一声,匆匆走进了这家没有招牌的酒馆。 “官爷,您几位?”一名掌柜打扮的中年人,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我找人。”张进宝也是很客气的回了一声,便跨进大门,抬头在酒馆的大厅里面四处张望。 酒馆很小,说是大厅,也不过就是两间门面而已。柜台占了一部分,剩下的地方摆放了五六张的桌子。 酒馆的生意很是惨淡,只在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个身材有点臃肿的灰衣人。 背对着大门,张进宝一时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不过,从这身材,连同穿着来看,应该就是在王府门口责骂的那位老者。 虽然从背影看差不多,可作为汉王的贴身侍卫,办事哪能用差不多来衡量。张进宝缓缓向着对方走去。 走了两步,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但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是一清二楚。 一坛子没有任何标识的老烧酒,一个盘子。 桌面上随意堆放着几根吃剩下的骨头,盘子里还有着一个剩下的水煮鸡腿。 张进宝匆匆走到了对方的面前,登时心头一喜。这圆乎乎的脸庞,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不是那责骂王爷的老者,又是谁?! 老者抬头,看了张进宝一眼,呵呵的笑了起来:“一会不见,你这行头都变了。” 看见对方识得自己,张进宝心花怒放,急忙抱起双拳:“老人家,让您久等了。王爷已经到了门外,我这就请他进来。” 老者呵呵一笑:“老夫还琢磨着,今个吃了掌柜的酒菜,身上没有银子可怎么办。你去告诉把你家王爷,若是愿意替老夫清了这酒钱,那就进来一叙。若是没带银子,就打道回府吧。” 张进宝一愣,心中迟疑了一下。 我在王爷跟前将你夸成了一位奇人,感情你是想骗吃骗喝啊?若真是这样,回头王爷收拾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心中这样嘀咕着,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 可是,奇人的定义也是自己下的,若是发火的话,岂不是立马就证明自己的眼光有问题。只能陪着笑脸,也不回话,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匆匆走回来的张进宝,朱高煦一脸期待的问道:“怎么样,那奇人可在里面?” “里面倒是有一位喝酒的老者,可刚才小人一时激动,光想着给王爷您汇报,竟然忘记仔细打量对方的长相,小人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刚才的老者。”张进宝低头说道。 若说里面的就是责骂王爷的老者,单单他等着王爷付酒钱的话语,也一定会惹得王爷不高兴。 若说不是,这天街上,自己又去哪里找这么一位老者,来证命自己刚才所言属实? 无奈之下,张进宝只能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想给自己找一个平安落地的台阶下。 “嗯?”朱高煦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明显心中不悦。 若是搁在自己以前的脾气,这张进宝的回答,等待他的已经是立斩刀下了。可是,经历了这次劫难之后,朱高煦如同凤凰逆磐一般,重新换了一副心性。 最大的区别便是,以前那种人人恐惧的暴戾,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隐忍,和更为让人防不胜防的阴险。 “以后做事谨慎一点,不可再出这等低级的失误。”朱高煦淡淡的说道。 现在的朱高煦,如同一个真正的宽厚仁义之人一般,并没有责怪张进宝,而是轻描淡写的提醒了他以后不能再次这样。 劫后重生的朱高煦,心思已经变得缜密的可怕。 对于张进宝,他没有任何的欣赏之处。之所以将他提为自己的贴身护卫,无非就是想对那位敢于在王府门口责骂自己的“奇人”一个好印象。 自己都将传话的门口护卫一下子提为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便是对那“奇人”的一种间接高看。 而今,这张进宝,先是无意的提说自己的痛楚,现在又这般模棱两可的敷衍自己,可为了重新获得皇上的器重,这宽厚仁慈的形象,既然自己打算以此示人,便只能一直这样做下去。 而张进宝,也是一名有头脑的护卫,自己这般回答,经不起王爷的任何推敲。之所以没有发怒,便是上天有眼,使得重新振作的王爷心性大变,自己才得以逃过一劫。 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张进宝急忙回道:“不会有下次了,小人今后一定谨记王爷教诲,谨慎行事。” “嗯。”朱高煦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既然出来了,我看这条街上,再也没有其他酒馆,进去坐坐吧。” 说着,朱高煦将双臂背在身后,缓缓走进了酒馆的大门。 因为生意萧条,酒馆掌柜连小二的工钱都已经付不起。只得辞退了原来的小二,独自一个人支撑这赖以养活全家生计的小酒馆。 刚才看见张进宝进来,兴奋的迎了上去,原本想着一身官服的官爷,应该能够给自己带来不少的收入,结果只是来找人的。 悻悻的重新坐回了柜台,正感叹着如今生意难做的时候,一声华丽服饰的朱高煦走了进来。 虽然不识得汉王朱高煦,但看着对方身材高大,着装华丽,眉宇间一种长期养尊处优的上位气质,掌柜的不由得心花怒放。 “客观,您几位?”还没等朱高煦回答,突然发现刚才找人的那位官爷,恭敬的跟在此人身后,越发的认为朱高煦非富即贵。 拼命的将身子往下弓着,生怕错过这一单应该不小的生意,将所有的笑容都挤在了脸上:“客观里面请。” 说着急忙走到一张桌子旁边,没敢使用手上的白色抹布,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衣袖,努力的将桌子连同板凳,擦了又擦。 朱高煦走到桌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有什么拿手的酒菜,尽管端上来。”朱高熙笑着看向一脸热情的掌柜,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向了靠墙的那名老者。 “好唻。”掌柜兴奋的应了一声:“客观稍等,我这就给您去做。” 说完,麻利的将桌上的茶碗翻起,又匆匆从柜台提过来一个茶壶,倒了多半碗,往朱高熙跟前一推,鞠了个躬,匆匆小跑着进了里屋。 张进宝站在旁边,心中恐惧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小腿肚子,不由自己的微微发抖。 刚才这老者,吩咐自己,去请王爷进来清算酒钱。也算是证实了他就是那责骂王爷之人。可自己却说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 原本想着,将王爷糊弄走。谁知道他竟然走进了这家酒馆。 若是这老者说出了刚才的事情,自己撒谎的事实,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就算是王爷心性大变,可这贴身护卫的差事,恐怕便会烟消云散。 当下,只得装模作样的朝着老者打量了几眼,悄悄的附在了朱高熙的耳朵边:“王爷,小人仔细看了,此人就是那位‘奇人’。” 从一进门,朱高熙已经确定了此人不同凡响。 就自己这身打扮,在整个乐安州也是没有一人可比。进了酒馆,那掌柜的恭敬的几乎想要伏在地上。 但是这老者,头都没回,自顾自的喝着小酒,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很显然,自己这种打扮之人,在对方的心里,没有任何的分量。 如此的镇静,和他身上的布衣,极度的不匹配。 “坐下,陪本王喝点酒。”似乎是没有听见张进宝的话语一般,朱高煦看着对面的椅子,对张进宝道。 “王爷,小人还是站着吧。”小腿肚子已经在发抖的张进宝,哪敢在朱高煦的面前落座。尽量的压低声音,小声的回了一句。 朱高煦淡淡一笑:“本王今个心情好,一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你就坐下陪本王喝一回。” “这,这。”张进宝还想拒绝,看见朱高煦那瞬间严厉的可怕的眼神,只得浑身颤抖着,缓缓的将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的边缘。 张进宝的心中,现在很是后悔。 以前在大门口值守,虽然数九寒天也得直挺挺的站立在那里,可是一班岗站完,便可以回道护卫宿舍,安宁的睡大觉。 处在护卫里面最低的位置,什么心也不用操,粮饷虽然少一点,可也落得一个无忧无虑。 今天刚刚成为王爷的贴身护卫小半天,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提心吊胆的考验。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荣华富贵没有享受上,自己可能要活活被吓死。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给王爷做贴身护卫,没有八面玲珑的本事,还真的不能做啊。 看着战战兢兢的张进宝,朱高煦心中失望至极。 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没有,这贴身护卫,以后自己还得好好的教导他。 “茶壶就在桌上,你等着本王给你倒茶吗?” 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张进宝,朱高煦笑着说道。 第426章 老夫乃姓张 不大功夫,掌柜已经端着脸盘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走了上来。 往桌上一放,满脸笑容的道:“客官慢用,小人再去给您准备其他的菜品。”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你这菜品上来的倒是很及时,没有酒,只让我们吃菜么?我可是看见你这酒馆门口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朱高煦呵呵的笑着。 掌柜伸手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竟然忘记给客官上酒了。我这就去拿酒。” 转身,匆匆跑进了里屋。 眨眼的功夫,就抱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酒坛子,乐呵呵的小跑了出来。 将怀里的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右手拿着的两个酒碗分别放在了朱高煦和张进宝的面前,就要拆开酒坛的泥封。 “你去忙吧。”灵性过来的张进宝,急忙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吩咐掌柜去做菜。 轻轻地打开酒坛子的泥封,从怀来拿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的在酒坛子里面蘸了一下。只到看见那银针洁白如初,方才端起酒坛子,给朱高煦满满的倒了一碗。 而后,又分别用银针试探了一下那两盘看起来很是可口的菜品,方才将桌上的筷子双手递在了朱高煦的面前。 “嗯,你也尝尝。”朱高熙点点头,接过筷子,伸向了其中一道菜品。 “掌柜的。”一声高呼,从旁边的那张桌子上传来。 人家喊的是掌柜的,尽管声音很高,朱高熙却是丝毫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品尝着这小酒馆的菜品味道。 “哎,来啦来啦。”左手端着一个盘子,右手在腰间抹了几下,掌柜将手中的菜品往朱高熙的桌子上一放,满脸歉意的鞠了个躬,就急急的朝着旁边的桌子走去。 双手握在一起,身子微弓,掌柜道:“客官,您还要点什么?” “我已经吃饱,菜品就不要了。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那身材臃肿的老者,将一根筷子折断,分成细条,剔着自己的牙缝。 “客官您尽管吩咐。”掌柜急忙陪着笑脸道。 将剔牙的竹签往桌子上一扔,老者一指面前的酒坛子道:“这样的老酒,给老夫再来一坛子带走。所有的账目,算在他们身上。” 老者微微转头,看向了一脸悠闲的朱高煦。 “啊???”掌柜嘴巴张的老大,看看老者,又看看衣着华贵的朱高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从穿着上看,两人有着天地之别,再加上根本不是一起进来的,这将所有账目算在人家头上,又是哪门子的事情? 静静的呆立原地,搓着双手,不知道如何是好。至于老者要的那一坛子酒,更是不敢再去拿来。 朱高煦如同没有听见一般,悠闲地吃着自己的菜品,对此毫不理会。 而对面坐着的张进宝,哪里能够容忍此人这般无理的对待自家王爷,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自己吃了酒菜,却让我家王,我家老爷付账,你这小算盘打的不错啊?”张进宝大声的呵斥道。 似乎是没有听见张进宝的呵斥,老者将后背往墙上一靠,“噗”的一声,嘴里剔除的碎肉渣子就吐在了地上。 “若是没有老夫的一席话,某些人此刻恐怕还在家里继续做缩头乌龟呢。付点酒钱,这不就是理所应当么。”老者淡淡的说道。 “大胆,我看你是活腻了。”张进宝大喝一声,腰间的佩刀瞬间就抽在了手里。 脚下发力,瞬间就到了老者面前。 汉王府的护卫,都是精心挑选之人,没有几分身手,是进不了护卫的队伍。而这张进宝,不但脑袋瓜子聪明,身手更是中等偏上,一把佩刀舞起来,五六个人难以近身。 而此刻,心中不但恼怒,更是想在汉王面前表现一把,手底下的力道,更是使出了十二分,只求一刀毙命,让王爷的耳根子清静一点。 眼看着那寒光闪闪的精钢佩刀,就要劈在老者的脑袋上。 反观那老者,却是对头顶的刀刃视而不见,竟然好像喝多了一般,张嘴打了一盒长长的哈欠,抬起右手,上下轻拍了几下嘴巴。 旁边一直矗立的酒馆掌柜,早已被吓得脸色煞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老者轻拍嘴巴的时候,张进宝只感觉一道很是轻柔的力道,将自己的刀刃,阻挡在老者头顶三寸的地方,再也劈不下去。 张进宝心中大惊,暗道,今个可是踢到铁板上了。对方竟然是一名高手。 可是,自己乃是汉王的贴身护卫,有着汉王这个大靠山,别说你是铁板,就是钢板,今个也要给你化成铁水。 脸庞憋得通红,猛的一下将钢刀抽回。右手一轮,换了个角度又向老者的脖子削去。 面对张进宝的突然出手,朱高煦依旧的不闻不问,吃着自己的酒菜。眼角却是留意着这边的动向。 若是被张进宝取了性命,那就证命此人也就是一个名副其实混吃混喝的主,压根不值得自己和他对话。 若是能够躲过张进宝的攻击,而幸存下来,自己在追问他辱骂自己的罪责,也不为迟。 看见张进宝不识好歹,竟然继续使出杀招。老者那拍打嘴巴的右手手指叠在一起,看都不看的向着张进宝的刀锋弹去。 张进宝心中冷哼一声,手中的力道更是加持了几分。 还真以为你是江湖高手,竟然敢用指头来接我这锋利的刀刃。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当啷”一声脆响,张进宝今天刚刚领到的贴身护卫佩刀,就这样眼睁睁的被人用一个手指,将刀头弹断。 呆立原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佩刀,张进宝再也没有了任何进攻的勇气。 一直装作毫不在意的朱高煦,也是心中大惊,扔下手中的筷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眉头紧皱,浑身暗暗发力,一脸紧张的看向老者:“你到底是何人?” 老者缓缓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朱高熙的面前,淡淡一笑:“老夫姓张,人称老张。若是再尊敬一点,你可以叫我张老。” 第427章 等待神机役 酒馆里,朱高熙的脸色变幻了几下,终于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大明王朝,若是说狂妄,自己要是排在第二,第一就绝对不会有人排列。 今个,竟然有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老夫,还要求尊敬一点。朱高煦的心底,已经是隐隐的动了一丝杀意。 然而,此刻的自己,谋士,护卫统领皆被肖尘所杀,乃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自己需要助手,需要人才,需要谋士啊。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从王府里面出来,跑到街上的小酒馆里,食用这些民间菜品。 看着对方桀骜不驯的样子,朱高煦给自己找了一个原谅对方的理由:强者自有强者的脾气,才子自有才子的傲骨。 “张老。”朱高煦缓缓转身,双臂背在身后,对着老者微微点头,“本王合适感激你的激励之词,若不然,本王现在依旧沉沦在失败之中不能自拔。一顿酒钱不算什么,张老若是愿意,以后来此喝酒的费用,记在本王的名下便是。” “汉王就是汉王,果然气宇不凡。既然汉王如此大气,我若是推辞倒显得不给您面子了。就这么定了,以后在此的吃喝,全由汉王支付。”张老哈哈大笑起来,看向墙角发愣的掌柜,“掌柜的,听见没?以后老夫的酒钱,有人支付。” 那掌柜急忙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身子还在发抖,额头豆大的汗水,顺着鼻梁直往下流。 一指弹断钢刀的本事,哪里会是一般人。最主要的是,他针对的对象,居然是乐安州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汉王。 以后此人在酒馆的吃喝,乃是由汉王结账。可打死自己,自己也不敢收汉王的银子。 今个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还以为遇见了贵客,可以赚点钱养家糊口,哪知道都是惹不起,还不敢收钱的主。 “听见了?听见了还不赶快将老夫要的老烧酒拿来?”张老看着那掌柜,笑着说道。 “这就去,小人这就去拿。”拿掌柜愁眉苦脸的,缓缓向着里屋走去。 虽然心中不愿,掌柜的还是很快就将没有开封的一个酒坛子饱了出来,往张老的桌子上一放,也不言语,静静的退至一旁。 “吃饱喝足,那老夫就先走了。”张老朝着朱高煦微微一笑,抱起桌上的酒坛子,就要出门。 朱高熙横跨一步,挡住了张老的去路:“张老可否赏光,陪本王喝上一杯碗?” 用力的摇了摇头:“今日老夫已经吃饱喝足,需要休息了。明日此时,老夫在这里恭候汉王。” 说着,抱着酒坛子,从朱高熙的身边绕了一下,走出了酒馆大门。 看着张老离去,朱高熙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逐渐被一片阴冷所替代。 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的肚子里没有本王有用的东西,就用你的老命来偿还这顿酒钱吧。 虽然你身手看着不错,但本王的三千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想到此处,朱高熙再也无心品尝桌上的美味,转身,就要朝着门口走去。 呆立一旁的酒馆掌柜,低着脑袋,不敢做丝毫的阻拦。 那初次出手就败北的张进宝,弯腰捡起地上被人弹断的半截刀头,匆匆跟上。 左脚刚刚跨出酒馆的门槛,朱高熙停了下来:“今日的消费,本王会让人前来结算。” 撂下一句户,匆匆朝着汉王府的方向而去。 京城,十三役。东厂行动处的大堂里,肖尘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茶碗,悠闲地抿了一口。 在肖尘的对面,坐着十三役役长段天明。同样的一碗热茶,也放在他的面前。 “这伙人最近消失了么?京城风平浪静的有点可怕。十三役的兄弟们四处出动,这伙人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的踪迹。”看着悠闲自得的肖尘,段天明轻声说道。 放下手中的茶碗,肖尘淡淡一笑:“这样不是更好么?神机役正在加班加点的训练着,等神机役的火器训练到可以实战的地步,就用这伙人,来检验一下神机役的战斗力。” 玉泉山下那一败,肖尘虽然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东厂的这些校尉,肖尘不允许有失败两字的阴影存在。 费尽心机成立的神机役,就是为了扭转东厂在战斗力方面的劣势。而这第一仗,便是对付那神秘高手。 “对于我们来说,对方的暂时隐匿的确是好事。可我担心,他们会在其他地方展开行动。太子放在刑部大牢,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要不,我们往刑部派遣一些校尉过去,一是协助刑部进行防范,再就是有东厂校尉盯着太子,我们也能放心一点。” 段天明忧心忡忡的说道。 右手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肖尘道:“太子的安危,我也很是担心。但这个时候我们若是往刑部派遣校尉,不就等于告诉对方,太子就在刑部么?若是这个消息走漏了出去,太子出事,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等于白费,东厂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可是,就这样将太子放在刑部不闻不问,也不是个事啊。”段天明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一脸的焦急。 这几天,所有派遣出去的十三役校尉,没有一人带回这些神秘黑衣人的任何消息。这种突然的销声匿迹,凭借自己以往的办案经验,对方一定是在筹划着更大的行动。 “现在的刑部,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去。在神机役还没有真正的可以实战之前,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的,呆在十三役。只要柳如风带领的十三役熟练掌握的火器的使用,我们可以和对方正面相对,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太子从刑部接回来。” 听着段天明的说道,肖尘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担忧。 虽然当初抓捕太子,是皇上的命令,自己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可后来,考虑到大明百姓的日子,自己便认定了太子,一心扶持他上位,继承大统。 又是医治腿疾,又是减肥瘦身,若是现在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前功尽弃不说,大明百姓的好日子,又去指望谁? 第428章 东厂人不易 门口人影晃动,一脸汗水的柳如风,匆匆走进了东厂行动处的大厅。 拎起桌上的热水壶,倒了满满一碗,想要端起来喝,似乎是有点烫,便又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神机役的训练怎么样?”肖尘一脸期望的问道。 “单人火器的熟练度,还是不错,就是队列射击还是不行。有些校尉装填火药的节奏跟不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柳如风道。 这几日,对于神机役的训练,柳如风是亲临现场,没日没夜的督促着。 玉泉山的战败,柳如风深知东厂战斗力的薄弱之处。若是不能尽快的将神机役的实战能力训练出来,若是和那伙神秘黑衣人遭遇,东厂还得继续败北。 作为一名千户,始终在拖肖尘的后腿,这是柳如风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若是能早日将神机役训练出来,就可以早一天一雪前耻,将东厂因为那一战所损失的荣誉和信心,全部的找回来。 “火器不同于刀剑,有着极大的杀伤力。训练上一定要严格,做到令行禁止。若是有实在跟不上节奏的校尉,可以将他们换下来。神机役,就是东厂的杀手锏,绝对不允许有拖垮队伍之人存在。”看着柳如风,肖尘轻声说道。 东厂的行动范围,大部分都是在城池里面,这火器的使用,一定要异常的小心谨慎。若是误伤到平民,一定会成为朝中言官指责东厂的把柄。所以,即便是凑不够三百的整数校尉,也一定要保持神机役的精英状态。 点点头,柳如风道:“我就是按照你的意思执行着。到目前为止,神机役已经重新换了十多名校尉,凡是跟不上节奏之人,三次机会。若还是不能跟上,便只有淘汰。” 休息了一会,柳如风额头上的热汗也渐渐消失。端起桌上变得温热的茶碗,仰头一口将碗里的温水,倒进了嘴巴。 一边的段天明,早已拎起水壶,接过柳如风喝干的茶碗,又满满的倒了一碗。 “这几天的训练强度有点大,虽然很辛苦,可还是得坚持。”看着柳如风,肖尘轻声说道。 “嗯,这个我明白。”柳如风道,“在训练方面,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东厂带出一个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拥有强大战斗力的神机役。” “我相信你。”看着柳如风,肖尘的脸上尽是鼓励的表情。 又是抬头将茶碗里的温水喝完,柳如风看向肖尘:“那伙神秘人,有没有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肖尘淡淡一笑,朝着段天明努了努嘴:“这几天,十三役一直在追查这伙人的踪迹,你问段役长呗。” 柳如风扭头,又看向段天明。 段天明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踪迹,这些人好像一下子就在京城销声匿迹了一般。十三役没有追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柳如风站了起来,伸手在段天明的肩膀拍了一下:“一起努力吧。” 说着,转身走出了大厅的大门,朝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看着离去的柳如风,段体明收回了目光,又看向身边的肖尘:“怀来卫狩猎,距离结束的时间不多了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肖尘也是一愣。 “我在想,若是狩猎结束,太子是否就可以回归东宫了?若是太子回归了东宫,我们东厂一直紧绷的这根弦,也就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了。”段天明轻声说道。 “怀念以前无所事事的日子了?”肖尘笑了起来。 “别说,还真是有点。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这汉王,赵王,为什么非要打破头的去争夺嫡位。当个衣食无忧的王爷多好,非要去当日理万机的皇上。我们东厂就这么一点事,都将我操劳的这几天都长了不少的白头发,皇上操心着整个天下,你说,皇上的心里得有多累?”伸着脖子,段天明小声说道。 “这一点,你想不通,我也一样的想不通。要是我的话,我也和你一样,选择当个王爷,不当皇上。不过,我和你的想法还是有点不同,我就是当王爷,也得当个为朝廷做事的王爷。要不然,哪里对得起朝廷优厚的待遇。”抿了一口茶,肖尘笑了起来。 “唉,为了争权夺利,弄得朝廷鸡犬不宁。皇上若是只有一个儿子的话多好,也不用相互争抢了。”段天明嘿嘿笑了起来。 “多子多福,你懂不懂?!”肖尘白了段天明一眼。 “多子多福,咋不见你生个一儿半女的?”段天明反驳了一句。 “我一天忙的哪有闲时间考虑那事。倒是你,今年快三十了吧,是不是该考虑娶个媳妇,生个一儿半女了?”看着段天明,肖尘很是认真的说道。 看看东厂,现在的顶梁柱基本上就是段天明,柳如风,杜少勤,还有自己。可自己四人,都是光棍一条。 说句难听的话,按照大明世袭的制度,四人若是真的有一天遭遇意外,都没有后人可以“接班”。 难道这东厂就这么一点点的人数减少下去? “我啊,和你一样,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段天明叹了一口气,摇动了几下脑袋,“这种事,都是父母张罗的,像我们这种没有父母的人,谁给张罗?” “要不,我给你张罗一下?”盯着段天明,肖尘笑了起来。 四人中,就属段天明年龄最大,若再不张罗,恐怕以后还真的不好找媳妇了。 “再说吧,这阵子忙的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想这事。”段天明淡淡的道。 “是啊,我们哪里有这个心思啊。”手扶着椅子,肖尘占了起来。缓缓的走到门口,看向远处训练场上忙活个不停的柳如风。 “怀来卫狩猎,神机营已经几日前就表演完毕,接下来还有五军营,三千营。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等阵法演示下来,也得半个来月。听着时间挺长,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皇上回京,太子能否重新获得皇上的赏识,回到东宫,还是个未知数。朝廷会有什么大的变故,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这种情况之下,个人问题,也只能抛到脑后了。” 肖尘轻声说道。 第429章 我找你合作 乐安州,汉王府,太阳升起一人多高的时候,朱高煦已经有点坐不住,开始在大厅里来回的转悠。 今个,是那无论是伸手还是见地都很是与众不同的张老,和自己约定第二次见面的日子。 现在的朱高煦,是一个地道的孤家寡人,他太需要一个与众不同的能人异士,来辅助自己,重新开辟在朝廷中夺得一席之地的伟业了。 桌子上,一碗热茶静静的摆放在桌面,昨个铩羽而归的张进宝,已经没有了任何成为汉王贴身护卫的喜悦,低着脑袋,小心谨慎的打量着朱高煦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犯了王爷的忌讳。 走到大厅的门口,朱高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时间差不多了,随我去那家酒馆。” “王爷,马上就是早饭时间,要不,您吃了早饭我们再去?”张进宝低声说道。 刚才,伙房的人已经来通知了自己,早饭马上就好,让自己稍等片刻就可以带王爷过去。这早饭都不吃就出去喝酒,对身体难免有些伤害。 “不吃了,走。”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朱高煦双手背负,已经抬脚跨出了大厅的门槛。 今个,比昨个出门地时间要早很多,田里干活的人们还没有回来,整条大街,除了几个无所事事的人,聚在一起八卦着一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空荡荡的街道,显得很是冷清。 或许是心急如焚,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会儿,朱高熙就来到了昨个的那家酒馆。 酒馆的大门敞开着,老远就可以看见那掌柜拿着一个白色的抹布,将大厅的桌子,逐一的擦拭着。 随便看了一眼酒馆那唯一的当做招牌的旗帜,朱高熙走了进去。 “王爷,您来了。”看见朱高煦,掌柜急忙放下手中的抹布,毕恭毕敬的迎了上来。 昨个,从几人的交谈中,掌柜的已经知道,这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人,就是乐安州汉王府的主人。 虽然以前他从未见过朱高煦,但朱高熙那无比暴戾,杀人如麻的传言,却早已经在他的脑袋中根深蒂固。 但昨个,朱高煦的举动,却是彻底的颠覆了他脑海中的这种印象。 说话不但和气,还专门让下人来到酒馆,结了昨个的所有费用。看来,以前对于汉王的传言,都不能相信。 今个看见朱高煦再次登门,掌柜心中乐开了花。但对于王爷的那种骨子里天生的仰视,使得他没有了昨个的热情,只有发自肺腑的敬意。 “嗯,”朱高燧应了一声,“昨个有没有人,来给你结了酒钱?” 朱高燧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四周打量了一番。一个人都没有,心中稍微了有那么一丝失望。 “有,有。”掌柜急忙恭敬的点着头,“昨个的所有账目,都已经结清。王爷今个要点什么?” “随便上点拿手的就行。”朱高煦淡淡的道。想要向掌柜的问起昨个那老者什么时候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忍住了。 无论自己有多么的求贤若渴,但在这些小老百姓面前,该有的矜持,还是一定得保持着。 “好唻,王爷稍等。”掌柜急忙小跑进了里屋。 或许是早有准备,不大功夫,几道精致的小菜,已经摆放在了朱高煦的桌子上。掌柜又将昨个的那种老烧酒抱上来一坛子,方才恭敬的退去。 没有等到张老,朱高煦一点动筷子的心思都没有。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而门口依旧不见一个人影,朱高煦几乎都要沉不住气的想骂人了。 可是,经历了被人砍掉右手的挫折,朱高煦彻底的学会了隐忍。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积攒人气,厚积薄发,争取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张进宝给朱高煦倒了满满的一碗烧酒,然后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昨个是王爷要求自己坐下,而今天,看着王爷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张进宝哪里还敢坐下。 “掌柜的,来一盘水煮鸡腿,外加一坛子上好的老烧酒。”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进来,紧接着,张老那有点肥胖的身影,映入了朱高煦的眼帘。 “好唻,客官您随便坐。”掌柜的半天静立在柜台里不敢作声,看见昨个的老主顾,不由得趁机大声应道,释放一下心中的压抑。 “呀,王爷来的早啊。”看见已经开吃的朱高煦,张老径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本王闲来无事,便出来溜达一圈。更何况和张老今日有约,不想让你在此等待,便早早过来了。”放下筷子,看着张老,朱高煦脸上现出了笑容。 掌柜的已经端着一盘子水煮鸡腿走了出来,看见张老居然坐在汉王的桌子上,先是一愣,随即挤出一丝笑容,将鸡腿放下,匆匆离去。 这次,掌柜的并没有走进柜台,而是直接进了里屋。 能在大街上开酒馆,就是不懂,可见过的事情已经是太多太多。 两人今个,一定会相谈一些重要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自己一个老百姓,还是不要听见为好。 好奇害死猫。自己还有一家老小,不想早早的离开他们。 随手拿起盘子里的一个鸡腿,张老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又将桌上的酒坛子拎起,自顾自的倒了满满的一碗。 看着张老的吃相,朱高煦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敢问张老是何方人士?” “京城。”端起酒碗,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张老道。 “京城?”朱高煦脸上带着一丝狐疑,“此地距离京城,还是有着一些路程的。张老来到乐安州,不会就是为了提醒本王,不可一直颓废吧?!” 两个鸡腿下肚,张老似乎已经不是那名的饥饿。抹了一下嘴巴,抬头看向朱高煦:“让你的护卫去门口把守。” 朱高煦一愣,随即抬起左手,轻摆了一下。 张进宝早已心神领会,二话不说,走到了酒馆的大门外,顺手将大门也给带上。 “汉王今个能来这么早,说明你还是有点诚意,我就不再和你绕弯子了。我来乐安州,就是想和你合作。” 严肃起来的张老,那深邃的目光,让见多识广的朱高煦,也无法看透。 第430章 我要他的命 “合作?”朱高煦不由得再次一愣。 在他看来,张老这种有才华有身手的能人异士,在自己面前展露能力的唯一目的,就想得到自己的赏识,从而投靠汉王府,谋一个荣华富贵。 所以,在此事上面,虽然自己求贤若渴,可始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主次之分,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乱。 但今天,张老竟然出乎意料的说,来找自己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合作。一介布衣,有什么底气找大明朝汉王进行合作? “本王想听听,张老说的合作,到底是指什么?”朱高煦淡淡一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本王再落魄,那也是皇子。想要合作,便是和本王平起平坐,若是没有一点筹码,合作二字,说的恐怕有些大了。 “我给王爷你提供一条消息,而要求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王爷可以派人相助于我。”张老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言,朱高煦眉头皱的更深。 一条消息,便要求自己派人相助,这消息有这么值得自己兴师动众?自己手底下,现在只有汉王府的护卫了,难不成,此人要在乐安州谋事? “哦?”朱高煦淡淡一笑,“张老的消息,有这等分量?” “汉王身为当朝皇帝的二儿子,常年跟随皇上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无论是作战风格,还是为人处世,都与皇上极为相似,在朝中大臣看来,应该是大统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可是,自太祖以来,长幼有序,却是一直被视作皇室继承人的有力依据。所以,才有了当朝那连走路都需要他人搀扶的太子殿下。”看着朱高煦,赵老意味深长的说道。 而对面的朱高煦,则是脸色越来越沉重,却没有任何发言的意思。 关于嫡位的这个话题,没有一定的高度,绝对不会谈及。即便是朝中的六部大员,也不敢轻易的谈及。此人到底是什么背景,一开口就说到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上。 最主要的是,能涉及到这个问题,对方的背景一定不会小,他又在图谋什么?以后就算是合作,自己的实力,能否可以和他相持平,而不被吞掉? 这一刻,朱高煦心里思绪翻滚,所想的问题,比没有出事之前,所想的都多。 看着朱高煦没有发言的意思,张老又道:“而今,汉王被东厂强力的打压了一番,而导致王爷差点一蹶不振,从此消沉。归根结底,是王爷没有名分而已。” “此话怎讲?”朱高煦不由得问道。 没有名分?汉王乃是皇上亲封,这还不算名分么?当今朝廷,也就紧紧一个赵王,一个汉王而已。若是汉王都不算名分,朱高煦还真不知道,什么算作名分。 看向朱高煦,张老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起来:“王爷若被立为太子,东厂就是有一万个胆子,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也不敢动手。” 说完此话,张老不再言语,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口。又伸手拿起一个鸡腿,旁若无人的啃了起来。 若是说被肖尘砍掉右手,是朱高煦一生的痛,那没有被册封为太子,其中的痛楚,远比被砍掉右手更甚。 “侧封太子,那是父皇考虑的问题。既然父皇册封了大哥为太子,就说明大哥有着被父皇认可的过人之处。这件事,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朱高煦苦笑一下,淡淡的说道。 闻言,张老停下了啃食鸡腿的动作,不可思议的看向旁边挺直腰身,一本正经的朱高煦:“王爷,你若是没有争夺大统之心,那今天这酒,我也就不喝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不再提及。一个没有雄心壮志之人,老夫没有时间搭理。” 朱高煦还想继续维持虚假的面孔,可看着张老那似乎很是认真的表情,只得卸下了面具。 “作为皇子,哪一个不想争夺嫡位,获得大统?只是,就我目前这种状况,还能高调的去争夺大统么?这次被东厂打压,父皇竟然没有做任何的过问,在父皇的心目中,我已经是一颗弃子了,拿什么去争夺嫡位,就凭一腔热血么?” 既然放下了面具,朱高煦干脆也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憋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王爷若是有着争夺大统之心,我们便可以坐下来商讨合作一事。若是王爷愿意从此对朝廷不闻不问,做一名只享受荣华富贵的王爷,我们今天一别就各自东西。”看着朱高煦,张老淡淡的说道。 其实,张老明白,即便是死,朱高煦心中那颗想要争夺嫡位之心都不会泯灭。之所以这番的说道,也不过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同时,也是对朱高煦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此次合作,对方必须有着强大的争夺大统之心。 “好。”朱高煦似乎也是下定了决心,“本王也就不绕弯子了,对于争夺大统,本王不死,此心便不会泯灭。不过,你用什么可以表明,你有着可以和本王合作的实力。” 看着张老,朱高煦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一个没有实力的人,仅靠着几乎看似海阔天空的话便要和自己合作,这种画饼充饥的事情,朱高煦还不想欺骗自己。 “不知道王爷这段日子,对外界的事情还有没有关注?”张老淡淡的一笑,看着朱高煦问道。 “本王虽然没有踏出王府半步,可天下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关注着。” “京城,锦衣卫一夜之间被杀伤六百余名校尉,此事,王爷可曾知晓?”张老将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闻言,朱高煦心中大吃一惊,眼睛也是跟着微眯了一下。 这件事情,京城的探子将消息传回的时候,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在京城里面对锦衣卫展开屠杀? 而且,后面更是传言四起,说是这伙人屠杀锦衣卫的真正目的,乃是东厂大牢里面的太子殿下。 当时,朱高煦便有着复出的想法,甚至想主动联系这伙人。 虽然不知道这伙人的真正身份,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对付太子,这便已经足够了。 而今,坐在对面的张老又再度提起此事,朱高煦的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 “张老难道想说,此事便是你所为?”朱高煦淡淡一笑,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态,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即以往的冷静。 “不知道做出这件事,有没有和王爷合作的资格?”张老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酒碗,开始自斟自饮。 听见张老承认了此事乃是自己所为,朱高煦的心中震惊之余,更是有着说不出的惊喜。原本就打算寻找的势力,如今主动找到了自己,这对于自己来说,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若是真的能他们合作,借助他们的力量,将太子做掉,按照太祖定下的,长幼有序的理论,这大明太子的位置,非自己莫属。 只不过,这件事情,大明民间也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若是随便一个人站出来说,此事是他所为,自己便就可以轻易相信么? “此事闹得动静不小,不过,听说那位置距离东厂大牢也就是一步之遥。我想问问张老,你们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接冲进东厂大牢,将大事做成呢?”朱高煦笑着问道。 这个疑问,在自己心里徘徊许久了,自己也想不明白,到了东厂大牢跟前,这伙人又为何突然撤离。 在一个,朱高煦想从这个问题的解答上,进一步落实张老言语的真实性。 若是和一个江湖骗子谈合作,日后让人知道了,岂不是笑掉了大牙。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人将怀疑对象锁定为汉王你,还有赵王。毕竟,最想让太子的死的,大明王朝,也就是你们两人了。哈哈哈。。。”张老放生大笑了起来。 这样的说辞,虽然说真实,可听在朱高煦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 对方居然算计自己和赵王,想让太子记恨与两人。不经意间,自己居然成为了对方的猎物。而和这样狡猾的猎人合作,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张老还真是一个实在人,丝毫没有隐瞒真相。你这样针对于本王,让本王如何敢和你谈合作的事情?”朱高煦一脸尴尬的道。 “汉王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张老一语直达朱高煦心底。 “正是。你为何要与朝廷作对,搅起我们皇子间的争斗?”朱高煦的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 争夺嫡位,那也是皇子间的事情,这样一个外人搅合进来,无乱是否对自己有利,朱高煦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我就问你,想不想当皇上?”张老抬头,双目如同利剑一般,射向朱高煦。 “想!”朱高熙毫不犹豫的回答。 “不妨告诉你,我乃是当今皇上,也就是你爹的仇人。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想推翻他的统治而已。至于后面谁来当皇上并不重要。你若是行,我们便合作。若是不行,我们和找找王合作。甚至找太子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要的,不是皇上的皇位,而是他的命!” 张老的话语,让一向狠毒的朱高煦,也不禁感到说不尽的寒意。 第431章 最终的选择 靖难伊始,这汉王朱高煦便开始跟着当时还是燕王的明成祖,征战天下。 三番五次的救明成祖于水火之中,一是作为同一战线的将领,援助对方乃是作为军人本应该做的事情。再有一点,便是两人间那浓浓的骨肉之情。 而长久的共同作战,朱高煦英勇善战的一面,充分的展示在了明成祖的眼前。无往不利的战绩,使得明成祖对于朱高煦也是越来越喜欢。 曾经,再一次的将明成祖救出重重包围之后,心有余悸的明成祖听着后面追兵那如天的喊杀声,坐在马背上,语重心长的对着身后的朱高煦道:“努力吧,世子多疾。” 而明成祖口中的世子,便是当今太子朱高炽。 这句话,任谁也能听出来,这不但是对朱高煦的鼓励,还隐隐的告诉朱高煦,经常生病的世子名分,只要你努力,便会加在你的身上。 而朱高煦也是,听了这句话之后,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的冲锋陷阵,英勇杀敌,只为取而代之,继承明成祖的世袭之位。 然而,随着永乐王朝的建立,越来越多的文武官员开始对太子人品以及能力很是肯定,再加上朱高炽并没有因病而倒下,太祖以来长幼有序的规章道理明成祖没有特殊原因,也没法违背。这太子的名分,最终还是加注在了朱高炽的头上。 看着明成祖言而无信,再加上被册封为太子的朱高炽人气猛涨,而自己征战半生,最终却是只捞到了一个汉王的名分,朱高煦心中的怨气,一下子几乎要冲到天上。 后来不间断的针对太子,却收效甚微,反而使得自己在明成祖那里形象大跌,最终被摘了衣冠,差点废为庶人。 至此,朱高煦心中对于明成祖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 而这次,肖尘来到乐安州,杀了自己的谋士护卫,更是砍掉了自己右手,自己的父皇,大权在握的当今皇上,竟然对此不闻不问,似乎压根不知道发生了此事一般,朱高煦心中那几乎就要泯灭的骨肉之情,便彻底的化为泡沫。 此时此刻,对于明成祖,朱高煦心中除了无尽的恨意,再无其他。 可即便如此,当听到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的面前,说要取皇上性命的时候,朱高煦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咯噔一下。 此人若不是胆大包天,就是压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在儿子面前说要老子的命,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毫不忌讳,这简直就是对自己毫无掩饰,赤裸裸的侮辱。 “阁下的这句话,是不是有点过了?我和父皇之间矛盾再大,那也是我们朱家的家事。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说要取父皇的性命,你当真以为我猪狗不如,人性泯灭到可以和你合作共同谋害父皇的地步?” 朱高煦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冰冷,而之前那“张老”的称呼,也被阁下二字所代替。 “呵呵。”张老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身边的朱高煦:“王爷想将我擒获,然后到皇上那里去邀功么?” 朱高煦没有回答,双眼却还是依旧的冰冷。 若无其事的又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口,张老道:“先不说就凭王爷你目前的这点实力,能不能拿住我还不好说,就算你能拿住我,想要将一名人犯送到皇上跟前,东厂哪一关恐怕都过不去吧?东厂杀了您身边的谋士和护卫统领,就是要砍掉您的左膀右臂,让您从此再也翻不起任何的浪花,而不会再对太子造成任何的威胁,若是您还有擒拿老夫的能力,您好好想想,东厂还会留着您么?” 张老笑了起来,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目中无人。 朱高煦脸上一阵红白交替,心中一是尴尬异常。 若是搁在从前,说这话的人,早已经被自己五马分尸,身首异处。而今,趁着自己落魄之机,这般的落井下石,此人,也真是够卑鄙无耻的了。 “既然在阁下的眼里,本王如此的一无是处,又何必处心积虑的来找本王合作?阁下既然敢在天子脚下,对锦衣卫进项杀戮,这个已经毫无实力的汉王,对阁下的计划,又能起到一点什么作用呢?”朱高煦冷冷的说道。 合作的前提,乃是双方站在同一高度,没有尊卑之分。而现在看来,对方非但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是在肆无忌惮的践踏自己的人格,这样的合作,还有什么意义? “我要的,就是你的汉王名分。”看着朱高煦,张老缓缓的站了起来,“我要看见的是朱棣的儿子相互不择手段的争夺嫡位,我要的是他看着朝纲混乱而无能为力的样子。什么一代枭雄,什么杰出帝王,我要将他辛苦树立起来的声誉,彻底的摧毁。” 张老言语的声调不高,可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朱高煦的胸口,将他那仅存的一丝皇室的尊严,一锤锤的彻底击碎。 “你到底是谁?你这么针对父皇,对你有什么好处?”已经彻底崩溃的朱高煦,除了嘶吼已经别无他方。 就对方单指弹断张进宝佩刀的实力,自己断然无法将其拿下。用他强大的实力来碾压自己,这哪有一点合作的诚意? “我说了,我是朱棣的仇人,我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句话,你愿意合作,我便尽最大努力,让你坐上大明皇位。不愿意合作,就继续回家窝着去,我另找他人。”张老的话语很是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原本还在苦苦维持皇室尊严的朱高煦,听见大明皇位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的那份坚持,不由得动摇了起来。 大明皇位,这是自己一生奋斗的目标。就目前自己的状况来看,这大明皇位,已经是彻底无缘了。 虽然受尽了侮辱,可对方最后抛出的这个筹码,其诱惑力实在是让自己无妨抗拒。 不过,若是自己真的可以坐上大明皇位,成为皇帝,举国之力还不能灭了对方这股势力?到时候,这份屈辱,连本带利的让他一起偿还。 想到此处,朱高煦狠了狠心,看向那仇人一般的张老:“好,我与你合作。” 第432章 大风雨前夕 酒馆里,气氛很是怪异。 张老笑的很是自然,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而朱高煦的脸上,虽然也挂着笑意,可那笑意之下,隐藏着一种不易觉察的杀机。 “好,王爷还真是不拘小节,有大抱负之人。既然我们开始合作,那我就先送您一个大礼物。”张老笑了起来。 “哦,张老请说。”朱高煦笑着问道。 既然合作,之前的所有不愉快就必须装在心底。最起码脸上,始终得以笑容示人。 “王爷可知太子现在身藏何处?”张老看着朱高煦,眼角微眯,轻声问道。 “太子?不应该在东厂大牢么?难不成,东厂将太子移往了他处?”朱高煦一怔。 东厂大牢外围,锦衣卫六百名校尉惨遭杀戮,东厂更应该调动援兵,重兵把守东厂大牢才是。他们不会铤而走险,反而将太子藏在了东厂大牢之外吧? 双手背负,张老向前移动了一步:“不得不说,东厂的紫衣校尉还真是个人才,硬生生的将太子藏在刑部尚书李安的护卫里面,偷偷带出了东厂大牢。现在,太子被安置在刑部大牢里面。王爷,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看着朱高煦,张老笑的意味深长。 “刑部大牢?若真是这样的话,还真是一个机会。”朱高煦摇摇头,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接着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继而又点点头。 “刑部大牢,虽然和东厂大牢相比,防守力量差得多,但也是朝廷重地,我们行动之前,还是要多加考虑。”张老笑了起来,“听说王爷可是在李安的尚书府安置了眼线,现在,可就是那眼线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朱高煦一愣,随即使劲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唉,本王再尚书府的眼线,早已经被东厂打掉。原本,那刑部尚书李安还在我的控制之下,可由于我考虑欠缺,鲁莽行事,现在对他已经是无法掌控了。” “眼线没了?那王爷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在刑部就没有其他的暗中势力了么?”张老又道。 朱高煦摇了摇头:“刑部,没有了。其他地方,倒还是有些可用之人。” “罢了,罢了。这次行动,就由老夫来完成吧。擦屁股的事情,就交给王爷。”张老道。 。。。。。。 数日后,重振客栈三楼玉字号的上房里面,油灯再度燃起。 京城富豪,重振客栈的东家王重振,恭敬的站在桌子旁边,看着一脸疲惫的,坐在桌子边上的张老,满脸的心疼。 “其实,这次乐安州之行,换作他人也是可以的,将军非要亲自前往,这一路舟车劳顿,又没个人陪伴,属下看了,都不由得有点心疼。”想要吩咐属下熬制参汤,又怕张老指责,王重振只得拎起水壶,给张老泡了一碗上好的茶水。 摇摇头,张老轻声说道:“那汉王一生狂放不羁,虽然遭受打击,但也不是随便就可以降服的。要想让他放下戒备,真心与我们合作,也只有将我们的目的,如实的告诉他,才会打消他心中的顾虑。其他人去,我不放心啊。” “属下就怕这汉王,现在是和我们合作,之后便开始过河拆桥。”王重振有点担心的道。 若是真的登上皇帝的宝座,这汉王要是不翻脸,就不是汉王了。 “过河拆桥?谁又不是准备过河拆桥呢?等三名皇子闹得天翻地覆,朱棣被活活气死的时候,这朱高煦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端起桌上的热茶,张老双手抱着茶碗,似乎在暖手一样,淡淡的说道。 “那按照将军的意思,这次若是刑部得手,太子还不能当场斩杀?”王重振微躬身子,小声问道。 “当然不能杀。杀了他,谁来和汉王,赵王相互争斗?关键时候,我们或许还要帮他一把也说不定。这朱棣当年向朱元璋进谗言,害的大将军被剥皮,若是让他痛快的死去,岂不是便宜了他。儿子争斗,朝纲大乱,我要朱棣看着自己奋斗一生的基业遭受涂炭,活活气死,来告慰大将军的在天之灵。” 说这话的时候,张老那端着茶碗的双手,都在暗暗发抖。 “那若是将太子劫持,我们将他羁押在哪里?”王重振不由得问道。 既然不能杀,总得找个地方关押。可堂堂太子,无论是关押在哪里,都是烫手的山芋。以后若是走漏了风声,关押之地的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 “哈哈哈,这个地点,我早已经想好了。就将太子关押在乐安州汉王府。”张老大声的笑了起来,似乎对于自己的这个安排,很是满意。 “汉王府,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到时候我们稍微的向外放出一点消息,朝廷中便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不过,属下担心,那汉王夺权心切,一刀杀了太子,我们想要的,他们相互争斗的场面,少了太子,恐怕不会太过于精彩?”王重振有点担心的说出了自己的见地。 “嗯,这个问题,我们确实应该考虑一番。要不然,京城这边的行动,你全权处理,我以掌控全局的名义,跟在太子身边,防范那朱高煦擅自下手。”思量了一番,张老说道。 “跟在太子身边,将军可要注意安全。京城这边的事务,属下随时会和您通报。”王重振抱拳道。 “安全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就是以前,那朱高煦的身手,我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他现在少了一只右手。”张老很是自信的笑了起来。 “属下担心的不是这个。”王重振道,“那次败北之后,东厂组建了一支三百人的火器队伍,取名叫神机役。这几天正在加紧训练。属下担心,刑部出事之后,东厂一定会出动这支火器队伍。面对火器,属下很是担心将军的安危。” “神机役?他们距离训练出实战能力,大概还有多久时间?”张老一怔,随即问道。 “已经训练了七八天,这几天应该就可以拉出去实战了。” “召集人手,加快对刑部大牢的资料搜索,尽快动手。”张老眉头微皱,急急的说道。 第433章 王昌连试探 土木堡,皇帝行营。 天空刚刚泛起一阵鱼肚白,明成祖便在龙床的围帐里睁开了双眼。 有了前几日神机营的精彩表演,这几天三千营的表演虽然也是异常的精彩,可和神机营相比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的逊色。 空闲之余,明成祖稍微的有一点点后悔。若是将神机营的表演,放到最后压轴出场,或许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即便如此,三千营的表演,依旧引起了不同凡响的反应。毕竟,火器的制作工艺复杂,而且火药还有铅丸这种消耗品,没有强大的国力支撑,也是无法正常运转的。 传统的军队,还是有着一定的存在必要。 大明所有的军队之中,传统的骑兵步兵还是占着一定的比例。三千营作为传统军队的代表出场,也是很恰当的彰显了大明军队的真正实力。 打了一辈子仗的明成祖,对于传统军队的战斗模式已经是了如指掌。故而这几天的狩猎活动,倒是不用太过于耗费精力。 每天的怀来卫之行,和游山玩水一般,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良好,就连瞌睡也比平时少了许多。 等明成祖洗漱完毕,到了大厅的时候,东厂厂公林尚礼早已经在大厅里面恭候圣驾。 “皇上今个起来的可真早。”看见气宇轩昂的明成祖,林尚礼一个马屁就拍了过来。 “呵呵,这几天的狩猎活动,没有前几天那么惊心动魄,朕看的也不是很费神。故而回来稍微休息一下便缓过了神来。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倒不如早点起来,随便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看见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林尚礼,明成祖笑着,便要向着大厅门口走去。 门外面,因为皇帝的到来,当初就修建了简单的花园亭台。虽然没有皇宫中的那么精致,却也是错落有别,很有门道。 地上的草芽,配着树木上的刮骨朵,即便是天气阴冷,也使得人的心目中如沐春风,温暖异常。 “这土木堡的花都要开了,京城里面的花,可别等朕回去的时候,已经谢了。”看着院子里那含苞欲放的一树树的花骨朵,明成祖笑着说道。 “皇上这是想念京城了。”林尚礼躬身回道。 “呵呵。”明成祖笑了一下,算是肯定,“肖尘回京也是有点日子了,东厂的神机役也不知道训练的如何。还有那股实力强大的神秘力量,东厂可否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听闻皇上这么问,林尚礼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据肖尘派人送来的消息,神机营的火器已经到位,训练也在加班加点的进行当中。只不过,散出的东厂校尉,却是没有任何那股神秘力量的消息。这些人似乎已经撤离了京城,一下子消失的无踪无影。” “哦?”明成祖的脸上稍微的有了一点不悦,“无论他们藏匿在什么地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杀戮了朕的锦衣卫六百余人,就是动用大明全部的力量,朕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是,奴才马上给肖尘下令,动用一切力量,将此案侦破。”林尚礼急忙躬身回道。 “嗯。”明成祖似乎没有了任何赏春的兴致,转身向着大殿里面走去。 怀来卫,赵王朱高燧的住处,一片忙乱。 几名贴身护卫,正在收拾朱高燧的一些行李。而朱高燧本人,则是双手背负身后,一脸铁青的看向京城的方向。 这几天,明成祖的状态越来越好,很显然,张老所提供的错乱散,并没有发挥作用。 对于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的朱高燧,休书一封,直接送回了京城。 没多久,便收到了张老的回书。 书信上大概阐述了错乱散没有凑效的原因,最有可能的一条,便是东厂发现了错乱散,并采取了措施。 若是东厂真的发现了错乱散,想要在怀来卫有所建树,便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倒不如趁着遭遇刺杀这个事由,赶回京城,重新谋划。 思量了半天,看着自己在怀来卫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站在明成祖的身后,充当一个木桩子的角色,朱高燧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明成祖告假,打算回赵王府。 朝中的大部分官员,在嫡位一事上,大多倾向拥戴太子。而能到怀来卫参加狩猎的官员,以六部居多。这些人当中,和朱高燧走的稍近的,几乎没有。 看着自己要走,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道别或者送行,朱高燧的脸色越发的漆黑。 “殿下,您这是打算离开怀来卫,回京么?”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是那清贫的视半包茶叶为珍贵之物的礼部尚书王昌连,打量着搬放行李的护卫,缓缓走了进来。 “王大人。”看见王昌连,朱高燧脸色缓和了几分,放下背负的双手,抱起来向着对方就是一礼。 王昌连一指那些忙碌的护卫:“殿下真的要回京?” “前个日子遭遇刺杀,我就一直睡不踏实,这几日更是精神恍惚,夜不能寐。这怀来卫狩猎也即将进入尾声,想着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和父皇告假,准备回京城去。”朱高燧笑着说道。 虽然这王昌连是肖尘举荐的人,但至少在怀来卫,他也曾来宽慰过自己。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番。 “前些日子,京城锦衣卫遭遇不明身份之人杀戮,死伤六百余名校尉。现在,这起案子还没有侦破。殿下在京城的护卫是否够用?若是不够的话,下官向皇上上道折子,让皇上安排一些人手,保护殿下一同回京?”王昌连很是认真的道。 虽然肖尘回来怀来卫,见到自己曾说,在京城行凶之人,很有可能是朱高燧手下的那名神秘护卫,可无凭无据仅凭猜想,谁也拿朱高燧没有办法。 自己的这番说辞,朱高燧若是同意,或许这其中是有些误会。 他若是拒绝,便只能说明,他对京城的纷乱毫不忌讳。屠杀锦衣卫之人,很有可能真的就是朱高燧的那名神秘护卫。 第434章 太子被掠走 朱高燧淡淡一笑:“承蒙大人担心,恳请父皇派遣人手护送的这件事,就不劳王大人费心了。” “哦,皇上已经安排人手了么?”王昌连笑着问道。 “嗯,”朱高燧点点头,“父皇已经吩咐怀来卫,派遣一部分人手护送我回京。” “既然这样,那下官就预祝赵王一路顺风。”王昌连抱起双手,朝着朱高燧鞠了一躬。 京城,十三役训练场,柳如风虽然脸上带着焦急,但仍然一丝不苟的督促着神机役的训练。 今天,已经是永乐十九年三月二十三日,这神机役的训练,今个也是第八天了。 可是,依旧是一部分的校尉,在给火器填充火药的过程中,会拖整个队伍的后腿。虽然神机役目前这个状态,也能够拉出去战斗,但是和大明的神机营比起来,填充火药连续射击的速度,还是相差甚远,总是让人感觉不尽人意。 训练场的边缘,肖尘负手而立。 对于神机役训练的速度之慢,肖尘心中也很是着急。可是,再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火器,对于东厂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比较陌生的新生事物,还是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瞬间就抵达了十三役的大门口。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李安那近乎是嘶吼的声音从大门外面传来。 “肖尘,肖尘,大事不好。。。” 听见李安那惊慌失措的声音,肖尘几步就窜到了大门口。 而此时,大门口值守的校尉,也已经将大门打开,李安的身影,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就闪了进来。 满头大汗,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大口的穿着粗气,一时半会竟急的说不出话来。 “李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你慌张成个样子?”肖尘的心中,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太子可能出事了。 半弓着身子,李安双手扶着膝盖,连续喘了五六声粗气,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刑部大牢被劫,太子被人掠走了。” “什么?”肖尘大喝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是天亮之前,大牢士兵换岗之后发生的事情。”李安六神无主的道。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柳如风已经顾不上神机役的训练,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听见李安的汇报,登时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感觉,这天恐怕是要塌下来了。 二话不说,招呼了一下柳如风,肖尘就冲进马厩,随便牵出一匹军马,一跃而上,向着刑部大牢的方向而去。 身后的柳如风也是牵出一匹军马,招呼了一下浑身已经有点瘫软的李安,朝着肖尘追去。 刑部大牢,此刻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兵士。 看见远处的人群,肖尘已经顾不得下马,直接从马背上跃起,几个起伏,落在了大牢门口。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名看守大牢的狱卒,身底下的鲜血,已经有点凝固。 关押太子的牢房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蹲下身子,肖尘查看牢房门口那名狱卒的伤势。 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有脖子上一个小小的刀口,割断了血管以及咽喉。 身后,柳如风拉着刑部尚书李安,拨开人群,也冲了进来。 “一刀封喉,悄无声息,对方这些人,都是高手。”看了牢房里面的状况,肖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安浑身颤抖的道。 “向皇上汇报,然后等待皇上的处决。”肖尘淡淡的说道。 皇上将太子交给了东厂,而自己又将太子交给了刑部。现如今,刑部出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听闻此言,李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肖尘缓缓走了过去,抬起右手,拍了拍李安的肩膀:“李大人,这次对不住你了。” “哇”的一声,大庭广众之下,李安竟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周围的兵士,看见这等状况,也纷纷背过身去,不敢作声。 “要不要组织东厂势力,对此事做进一步的追查?”一边的柳如风,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向肖尘,小声的问道。 “查,一定要查,在皇上的处决还没有下来之前,我们一定要查办此事。”肖尘道。 京城里,东厂所有的校尉尽数出动,连同锦衣卫的所有校尉,开始对整个京城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而各个城门以及通往城外的关卡处,也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兵士,盘查着每一个过路的人。 两名信使,一骑绝尘的出了京城,向着怀来卫的方向疾驰而去。 怀来卫,明成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饶有兴致的观看着下方的狩猎表演。不时的朝着下方挥着手。 一名东厂校尉,悄悄的靠近了站在明成祖身后的东厂厂公林尚礼,附在对方的耳朵边上,轻声的说着什么。 言毕,林尚礼便看了明成祖一眼,匆匆离开了看台。 不大功夫,林尚礼手里拿着两封官文,急匆匆的走了回来。 “皇上,出事了。”林尚礼弓着身子,在明成祖的身边轻声说道。 “嗯?”明成祖回头,不满的看了一眼对方。 今个心情不错,又有什么事情,来打扰自己兴致? 林尚礼双手颤抖着,将手里的两封公文,递向了明成祖。 眉头微微一皱,明成祖缓缓接过公文,双手打开。眉头渐皱,脸色也是阴沉了起来。 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明成祖的脸色又恢复了过来。 “此事,朕知道了。今个这狩猎表演,看完再说。”说着双手将手里的公文紧紧攥起,脸上却如同没事一样,努力的挤出了几分微笑。 “是。”林尚礼低声回道,额头的冷汗,却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太阳逐渐偏西,下方的狩猎表演,终于告一段落。 朝着看台之下挥了挥手,又向着看台上的异国使节以及朝廷大员们点了点头,明成祖缓缓的走下看台,骑上下方仪仗队中属于自己的那一匹白马,缓缓的朝着土木堡的方向而去。 林尚礼跟在身后,心情忐忑不安。 第435章 双双入大牢 土木堡,似乎是天塌了一般,安静的没有一道声音。 明成祖面无表情,缓缓的走进大大殿,没做丝毫的停留,又走进了偏殿,坐在了那张象征大明最高权利的龙椅上。 林尚礼紧跟身后,等明成祖坐定以后,“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太子虽然犯错,可在朕没有处罚他以前,他还是太子身份。小林子,朕可是将太子交给了你,交给了东厂。现如今,有着几千人的东厂,却将太子弄丢了,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负责,将他找回来?最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突然不见了,朕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看着跪在地下林尚礼,明成祖的语气,阴冷的可怕。 “东厂,以及锦衣卫已经全体出动,正在京城进行大搜捕。”双腿颤抖着,林尚礼急忙回道。 这一次,别说是找不到太子,即便是找到了太子,自己这个东厂厂公的职务,恐怕也将不复存在了。 若是能将太子完好无损的找回来,自己或许还可以侥幸逃得一命。若是找不回来,整个东厂恐怕都要为太子陪葬。 “你即刻启程,赶回京城,亲自查办此事。”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是。”林尚礼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等一下。”明成祖叫住了林尚礼,“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负责。将兵部尚书李安,紫衣校尉肖尘拿下,送督察院看管,其余人等,先尽力搜寻太子下落。” 说完这句,明成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已是身心疲惫。 虽然早已想到了这个结果,林尚礼还想分辨一下,可看着明成祖的那副表情,嘴巴张了张,转身悄然离去。 大明京城,除了大队的兵士在街上巡逻,街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不过,在兵士走过之后,便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 “天啊,太子关押在刑部大牢,竟然都被人劫持走了。” “可不是,因为此事,刑部尚书李大人,已经被收押到督察院里,全面审查呢。” “当初,不是流传说,太子被东厂缉拿了,怎么又关在刑部大牢里面?” “这个谁知道呢,反正就是在刑部大牢里面,将人弄丢的。” “前几天,不是有人企图攻击东厂大牢,还杀了六百多名锦衣卫校尉,我猜啊,东厂就怕出事,才将太子转移到刑部大牢的。” “这下好,将刑部一起连累了。” “听说,东厂那紫衣校尉,也被一起收押在督察院了。” “收押了紫衣校尉,谁来查找太子的下落?” “嗨,这个你瞎操心。东厂那么多人,除了紫衣校尉,其他人不会办案啊?无非就是比他差一点而已。这世上,没有说离开谁就不行的事情。” “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东厂那么多人出动,集合大家的智慧和力量,一个紫衣校尉,倒也是可有可无了。” “哎,你们说,”一人压低了声音,“皇上将太子羁押在东厂大牢,应该就是准备收拾太子。前段时间,不是街上流传皇上要立汉王为太子么。这次,好不容易太子出事,皇上会不会是故意收押了紫衣校尉,就是怕他将太子找回来?” “我看不会。呐喊王被紫衣校尉砍了右手,皇上都没发作,应该是传言不实,皇上已经放弃汉王了。我可是听说,这次怀来卫狩猎,皇上可是将赵王又带在了身边,会不会以后大明的太子会是赵王?” “我看啊,皇上心里还是将太子看的重要。毕竟,太子监国那么多年,皇上要是想换,早就换人了,还能等到现在?” “唉,谁当太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时候不早了,我家那口子也该从田里回来了。看见我在这里溜达,又得一顿臭骂。散了散了。。。” 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官帽下飘着几缕白发,端坐在大厅里。 桌子上的茶碗里飘出一阵扑鼻的茶香,他却是眉头紧锁,丝毫没有品尝的意思。 右都御史万顷,静静的坐在对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督察院,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的部门。所有大臣奸邪、小人结党、作威福乱政的,便弹劾他。所有百官卑劣贪鄙败坏官纪的,便弹劾他。所有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现成章法、企图进用的,便弹劾他。 而今,太子在刑部大牢被掠走,此案之重大,惊动的不是整个京城,而是整个大明王朝。 作为刑部的最高官员,尚书李安,被皇上交给了督察院。曾经红极一时,更是大明唯一被御赐紫衣的东厂校尉,现在的东厂千户肖尘,也被皇上交给了督察院。 而且这些,恐怕只是个开头。 若是太子被杀,整个京城的禁军首领,包括负责京城治安的顺天府,恐怕都难辞其咎。 但是,督察院权力虽然重大,却是没有自己的监狱。肖尘,李安二人,则是被安置在督察院里面临时看管人犯的房间。 “江大人,”看向一直沉默的督察院一把手,左都御史江千啸,身为右都御史的万顷终于按奈不住道,“这二人,一位是刑部尚书,一位是紫衣校尉,将他们二人关押在我们督察院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恐怕不妥吧?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换个地方?” “换哪里?换刑部大牢还是换东厂大牢?”江千啸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案虽说重大,他们也应当担此责任,但是,一个主管刑部,一个是东厂的实力派人物,将他们关在自己的大牢里面,别说皇上不允许,他们自己也不会同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几乎是承担了此事的全部责任。可若是关押在他们自己的大牢,后面牵连刑部或者东厂的人,只会更多。 万顷尴尬一笑:“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将他们关押在锦衣卫大牢,更为合适一点。” “锦衣卫大牢?这个,我也是想过,不过,就怕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啊。现在的锦衣卫,四处出动,搜寻太子下落,那徐开英完全有理由拒绝我们这个要求。再说了,自从锦衣卫北镇抚司倒台以后,锦衣卫的大牢几乎就没有再关押过人犯,整个大牢形同虚设,若是将他们关在哪里,一旦人犯丢失,我们督察院就又要步他们的后辙了。” 摇摇头,江千啸苦笑着道。 “人犯丢失?他们又不是太子,还有人会劫持他们?”万顷有点不解的问道。 “劫持倒是不会有人劫持,刑部尚书李安,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那紫衣校尉,一身高强的本事,一个想不开,自己离开了,我到哪里去找他?到时候,我们督察院,恐怕也要跟着被皇上处罚了。” 江千啸脸上,满满的为难。 只要是皇上的旨意,督察院办谁,自己都从来没有皱过眉头。可是,这紫衣校尉,身手高强,行事从来不循规蹈矩,他一个不高兴,自己离开大牢,谁又能挡得住? “嗨,原来大人是担心这个事啊。”万顷轻笑了一下,将桌上的茶碗往江千啸跟前推了推,“这紫衣校尉虽然行事不太遵守章程,但从他在东厂的这些所作所为来看,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应该不会扔下这个摊子一走了之。我可是听说,他在东厂的声望很高,和那些校尉都是称兄道弟。一个无冕之王,愿意和东厂的普通校尉平等相处,一定是很讲义气之人,他不会抛下那些东厂之人,一个人独自离开的。” 江千啸一愣,笑着看向右都御史万顷:“万大人就这么肯定,他不会临阵逃跑?” 摇了摇头,万顷一脸认真的道:“我肯定他不会逃跑。退一步说,他若是要逃,关在我们督察院,他就逃不掉么?” 江千啸点点头:“万大人说的也是,他若是要逃,督察院的这几个兵力,又怎么能挡得住他。这起案子,不是一时半会可以了解的,那我一会去锦衣卫走一趟,以督察院的名义,要求锦衣卫看管他们。这临时关押人犯的地方,凑合几天还行,时间久了确实不太妥当。” “这件事情,在朝廷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对东厂,对刑部有意见的人,一定会趁火打劫,对我们施加压力,要求严办他们二人。可是,归根结底,他们也是个失职之罪,可轻可重。皇上若是打算换了太子,此事恐怕最终也是不了了之。对于这个度的把握,这次可真是不好掌握啊。”万顷也是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督察院办案,最为重要的就是秉公执法。可有时候,揣摩圣意更为重要。在皇上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还是将这二人收押起来,先走走过场算了。 “难就难在这里,若是我们知道皇上的真正想法,那可不就好办了许多。现在,整个京城都在寻找太子,我们还不能给他们下定论。这样,你先以失职罪给他们准备材料,我去锦衣卫商讨借用大牢一事。” 摇着脑袋,江千啸走出了督察院的大厅。 第436章 谁也不想要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徐开英坐在堂前,端着一碗热茶,却没有心情去喝。 现在,锦衣卫凡是能够出动的校尉,已经全部出动。太子被劫持,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虽然出事是在刑部,但是防御京城的所有禁军,谁也逃不了干系。 而在这些禁军之中,就属锦衣卫的权利最大,人员最多。太子若是找不回来,自己这个锦衣卫的职务,恐怕也真就做到头了。 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也只有看皇上的心情了。 徐开英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替刑部喊冤。 虽然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从刑部劫走了太子殿下,徐开英的心里,却是怀疑到了之前屠杀锦衣卫的那一伙神秘的黑衣人。 这李安也真是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那伙人为了进入东厂大牢,杀害了六百余名锦衣卫校尉,这种强大的实力,他都敢接受太子进入刑部大牢。 唉,这下大牢失守,太子被掠走,整个大明都不得安宁。 这紫衣校尉也真是的,皇上将太子交给了东厂,他都知道请求锦衣卫支援东厂,却还敢偷偷的将太子转到刑部。这是对刑部有多信任啊?! 虽然他和刑部尚书李安,现在的私人关系很是不错,可这样,不就是害了李大人么。 就算李安是绝对的可靠,可刑部里面,谁又知道是不是铁桶一片呢?更何况,面对的是那名实力强大的对手,街上的暗哨应该撒的到处都是,东厂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紫衣校尉这次,铤而走险,险中出错了。 这么大的京城,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唉。。。 徐开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指挥使大人,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江大人求见。”一名值守的校尉走了进来,双拳抱起,朝着徐开英一礼,恭敬的道。 “督察院江大人?皇上不是将紫衣校尉和刑部尚书李大人,交于他审查么,他不忙自己的事情,跑到我们锦衣卫来干什么?”放下手中的茶碗,徐开英沉思了一下。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可对方乃是和六部大员平起平坐的存在,自己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还是不敢随便的将之拒之门外。 “走,随我一起去大门口。”徐开英站了起来,招呼着那校尉,急急的朝着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江千啸一身的朝廷二品大员礼服,站在自己的马车跟前,静静的等候着。 “江大人,您不是忙着处理皇上交给您的案子么,怎么突然就到了我们锦衣卫。”徐开英满脸笑容,抱着双手,对着江千啸就是一礼。 “哦,徐指挥使。”听见声音,江千啸回头看见一脸笑容的徐开英,抱拳回礼道,“今个我来锦衣卫,乃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徐指挥使商量一下。” “哦?重要的事情?那一定是公事了。江大人,里面请。”说着,徐开英身子往旁边一让,将大门让了开来,右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恭敬的道。 “请。”江千啸也客气了一句,缓缓移步。 走进大厅,徐开英将江千啸让在了上座的位置,自己才缓缓的坐了下来。随即,又急忙命令值守的校尉,给江千啸沏了一碗热茶。 一切客套的事情做完,徐开英正了正身子,看向对方:“江大人,您今个来锦衣卫,有事不妨直说。” “咳咳咳。。。”清了清嗓子,江千啸微微一笑,“今个我来,是想麻烦徐指挥使一件事。” “大人请讲。”徐开英客气的道,心头却是微微一怔。 督察院和锦衣卫,平时并没有事务上的交集,这江大人说要麻烦锦衣卫,却是让人有点想不通。锦衣卫有什么值得督察院麻烦的地方? “刑部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整个京城所有军队尽数出动,搜寻太子殿下的下落。而东厂和刑部的两名直接负责人,紫衣校尉和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皇上却是将他们交给了督察院查办。现在,他们二位就羁押在督察院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我总感觉不妥,所以呢,就过来,想找徐指挥使帮帮忙。”一手扶着茶碗,江千啸笑着说道。 徐开英一怔:“江大人的意思,是要锦衣卫协助调查么?” “不不不,”江千啸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督察院的临时看押犯人的地方,设备简陋,无论是住还是吃,平时凑合一下还可以,可这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在我看来,此事一时半会也结不了案。可他们二位,无论是东厂大牢,还是刑部大牢,都不适合关押他们。所以呢,我就想到了锦衣卫。想将他们二人,先关在锦衣卫大牢。” “这恐怕不妥吧。”徐开英急忙拒绝,“这二人,乃是皇上指明交给督察院的,怎么可以随便的改变关押地点,而换做锦衣卫大牢呢。再说,自从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被东厂拿下之后,锦衣卫的诏狱已经是名存实亡了。而这次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锦衣卫凡是能够出动的校尉,都已经上街搜索太子去了。就是我接受将这二人关押在锦衣卫大牢,现在也是无人看守啊。” 徐开英一脸尴尬的摇着脑袋,诉说着锦衣卫的难处。 现在的紫衣校尉和刑部尚书李安二人,可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更是皇上所迁怒的对象,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大家都是有多远躲多远,自己吃饱了撑的,接受他们到锦衣卫大牢,这是怕皇上看不见,故意找存在感啊。 “徐指挥使是顾忌他们是此事的罪魁祸首,怕连累了自己么?”江千啸笑着说道,言下之意,徐开英心目中的那些小九九,自己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听见对方直接说道了自己的心上,徐开英脸上一阵的尴尬:“江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刚刚担任锦衣卫指挥没多久时间。还没建立什么功勋,倒是前一阵子一下子就损失了六百余名校尉。虽说是因为保护太子的而损失的,但一下子损失这么多,在皇上的心里,锦衣卫的办事能力,可是大打折扣啊。况且,自从东厂成立以来,锦衣卫的监狱,已经再没有关押过新的犯人了。这突然的重新启用北镇抚司的诏狱牢房,只怕有人会说闲话。” “说闲话,说什么闲话?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都是为皇上办事。皇上没有废除锦衣卫大牢,那就说明大牢有着它存在的价值。现在,东厂大牢不能用,刑部大牢也不能用,就只剩下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了,徐指挥使真的不打算让督察院用一下么?”江千啸看见徐开英丝毫不开窍,直接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上去。 现在的东厂和以前的锦衣卫,都是依靠皇上的恩宠,用武力杀人。 而督察院,却是依照大明的律法,用嘴皮子杀人。 若是被督察院盯上了,十有八九都逃不过最终的制裁。因为在那些御史的手底下,一个小小的过错,都能给你绕一个大圈子,然后换成一顶大帽子,扣在脑袋上。 而这徐开英,听着江千啸的语气有点沉重起来,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叫苦。 我们锦衣卫都已经这么的低调了,你们就不能绕过锦衣卫啊?就两名人犯,关在督察院又有什么不妥,非要关在锦衣卫。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的好话,您还不放过锦衣卫。现在,又准备用大帽子扣我,唉,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江大人若是非要将他们二人关在锦衣卫,下官还能说什么呢。现在下官就派人去将他们接到锦衣卫大牢?”苦笑着,徐开英道。 看见对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江千啸脸上也现出了笑容,语气也跟着和蔼了许多,端起桌上的茶碗,摇晃了一下,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是云南的普洱熟茶吧?徐指挥使还真是会喝茶,这个季节,这种熟茶喝起来暖胃。” 徐开英点点头:“江大人好眼力,这茶,正是云南的普洱熟茶。暖胃不暖胃的我真不知道,不过,喝起来肚子感觉很是舒服。” “徐指挥使很低调啊。明明是暖胃的熟茶,却装作不懂,只说是喝起来很舒服。难道,在徐指挥使的眼里,我江千啸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不值得讲心里话么?”又抿了一口茶,江千啸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徐开英心中一怔,嘴上却是急忙的分辨道:“江大人乃是和六部平起平坐的朝廷二品大员,下官只是一个三品武夫,哪里敢和大人您套近乎。大人若是不嫌弃下官,下官定当大人为座上宾。” 这江大人今天是抽什么风,一会说是办公事,一会又扯什么不将他当自己人。不就是关押两名人犯么,至于这样的东拉西扯? “好,徐指挥使既然这样说,那我也不妨该诉您,将这二人关押到锦衣卫,对于徐指挥使来说,乃是一次不会再有的机会。” 江千啸的眼中,闪过一丝神秘。 第437章 谁知道结果 锦衣卫的大厅里,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江千啸说,将紫衣校尉肖尘和刑部尚书李安关押在锦衣卫的大牢里,对徐开英来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这句话,却是将徐开英弄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此之前,太子被掠走一事,在徐开英看来,这就是一场劫难。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京城其他的禁军,凡是在京城负责巡逻治安的,都逃不了干系。 刚才还在思量着,这指挥使的职务恐怕不保,结果江千啸却说这是一次机会。 要是别人这么说,徐开英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怼回去。可是江千啸,乃是督察院的左都御史,绝对的督察院一把手,可以与六部尚书平起平坐的人物,说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也绝对不是想将这二人放到锦衣卫,才这么说的。 拎起火炉上的开水壶,徐开英亲自将江千啸的茶碗倒满,才满脸微笑的凑了上去:“江大人,您的这句话属下是真的听不懂啊。您可不可以给属下解说一番?” 看着一脸讨好的徐开英,江千啸将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徐指挥使现在不仅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更是兼任北镇抚司镇抚使。这前任镇抚使廖向河,可是皇上最为宠爱的人物,掌管的可是让天下人闻之色变的大明诏狱。东厂成立,尤其是廖向河被拿下以后,诏狱濒临解散,而锦衣卫在皇上心目中地位,也是日趋下降。徐指挥使就没有想过,改变这种现状么?” 将桌上的茶碗端在手里,江千啸慢条斯理的说道。 “改变?”徐开英摇了摇头,“东厂厂公,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经常陪伴在皇上身边,皇上最为宠信的人物。这东厂的建立,就是制衡锦衣卫为目的。现在看来,皇上更是想让东厂取代锦衣卫的位置。现在的锦衣卫,在皇上心里面的地位,早已经在东厂之下。想要改变现状,我是没有那个能力啊。” “那是出这事之前的东厂,太子被掠走,东厂的责任最大,连紫衣校尉都被关押,锦衣卫再不努力,更待何时?”看着徐开英,江千啸淡淡一笑,言语中的含义,却是意味深长。 “江大人的意思?”看着江千啸,徐开英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出来。 “徐指挥使想说什么?”江千啸笑着,反问了一句。 “针对东厂?” “呵呵,”江千啸笑着,摇了摇头:“徐指挥使误会了。且不说东厂虽然办了不少的案子,也得罪了朝廷不少的官员,可在我看来,东厂并没有制造冤案,而办的那些官员,也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那江大人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徐开英问道。 东厂对锦衣卫是取而代之的趋势,不针对东厂,锦衣卫还有什么机会? “和平共处,相辅相成,真心对待,共渡难关。”看着徐开英,江千啸的脸色变得异常的严肃。 听闻此言,徐开英又低下了脑袋,思量起来。 对于紫衣校尉肖尘本人,徐开英还是有求于他。怀来卫赵王遇刺一事,若是不能真相大白,还锦衣卫一个清白,自己这指挥使的职务,依旧不保。 而这次太子出事,锦衣卫更是不遗余力的出动人手,全城搜查,目的也是想早日找到太子的下落,为东厂,为肖尘解除危机。 可以说,现在的锦衣卫,和东厂还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看来,江大人也是想帮助东厂,渡过此劫。”徐开英轻声说道。 “嗯。”江千啸点点头,“东厂的所作所为,我一直看在眼里,到目前为止,我本人对东厂还是首肯的。虽然这次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说到底也就是个渎职罪,可是,牵扯对象的身份,决定了这次对他们来说,就是劫难。能不能平安的渡过此劫,找到太子是一方面,皇上的态度,更为重要。也就是说,我们的帮助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唉,说实话,我看这次,他们恐怕是过不去了。万一太子找不到,等待他们的除了砍头,再不会有其他结果。”说到这里,徐开英低下了脑袋,一脸的失落。 肖尘若是被砍头,怀来卫赵王遇刺也就是铁板钉钉了,自己连带的被砍头,也是极有可能。 “将他们关押在锦衣卫大牢,好生的对待着。尤其是紫衣校尉,一定要让他和东厂保持联系,即便是在大牢里,也能发布命令。东厂没有了他,就如同一把利剑没有了剑尖。在此之前,一直是他在保护太子,应该对掠走太子之人,有着怀疑的范围。有了他的分析和指挥,找回太子破获此案的机会,才会大一些。”叹着气,江千啸语重深长的道。 “可是,他现在是人犯,若是让他和东厂保持联系,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我们恐怕担当不起啊?”听着江千啸的安排,徐开英有点担心的道。 “皇上在意的并不是真的将他们处置,皇上要的是太子平安归来。我们若是这样做,太子最终平安归来,锦衣卫就是大功一件。”江千啸笑着道。 “若是到最后,太子没有找回来,或者说,找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呢?”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二人自然难逃死罪。而东厂厂公也是难辞其咎。没有了核心人物的东厂,自然已经没有它存在的价值。而关押他们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极有可能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对东厂取而代之。这,也就是我对徐指挥使说的机会。” 看着手中那暗红色的茶水,江千啸双眼缓缓闭上。 督察院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乃是院子里几间普通的住房。里面有桌子,有床,更像是居家过日子一般。 尤其是那木质的大门,根本不像是牢房。 虽然皇上说关押二人,其实是二人接到旨意,肖尘扶着双腿发软的李安,自行过来的。 江千啸并没有为难二人,也没有镣铐加身,只是象征性的在门口安排了两名兵士,算是看管他们。 李安整个人伏在桌子上,浑身发抖。 而坐在对面的肖尘,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第438章 肖尘的打算 “肖尘。我们这次是不是要彻底完蛋了?”半天之后,李安终于抬起了头。 “哦?什么?完蛋了?可能是吧!”肖尘淡淡的说道。 其实,肖尘并没有在想这件事,自己会有个什么结果,他考虑的是,这些人既然将太子掠走,应该是准备用太子来要挟什么,而太子的性命,暂时还是没有危险的。 不过,这些人到底将太子掠道什么地方去了?应该已经出了京城吧! “我已经在大牢安排了人手,更是小心翼翼的每天都去查看。按照你说的,我给太子也换上了兵士的衣服,可最终,他还是出事了。”叹着气,李安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末日,如同想开了一般,身上的颤抖也渐渐平息下来。 “这个不怪你,而是对方在一心针对。对方这伙人,不但在实力上让我吃了败仗,在心计上,也是让我吃了个大亏。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找回太子。只要太子找回来,其他的事情都好说。”静静的看着房间的墙壁,肖尘心中很是有点无助。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正在全心的寻找太子的下落,而皇上却一纸诏书将自己关了起来。 就是自己责任重大,需要惩罚,也等到自己将太子找回来再说。现在就直接将自己交给督察院,难道皇上不知道,太子消失一天,就有一天的生命危险么? 还是说,皇上故意借机将自己关起来,而只是为了太子不能平安归来? 想到这里,肖尘的眉头皱的更为厉害。 “肖尘,您说这次太子出事,我们要是被杀头,会不会连累家人?”李安歪着脑袋,六神无主的问道。 “你是刑部尚书,你自己感觉呢?”肖尘道。 “唉,可怜我那妻儿,没有死在汉王的手里,却要死在皇上的手里了。”李安的声音,有点哽咽起来。 看着他的那个样子,肖尘想要指责,却最终没有张口。 这件事,说到底是李安给自己帮忙。虽说若是保的太子平安,以后太子继承大统,李安便是功臣。但是这件事的风险,远远是他始料不及的。 当时,李安完全可以拒绝将太子接到刑部大牢,可他还是没有拒绝。一方面是想着以后的好处,可更多的,还是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李安懦弱,但是他够义气! “放心吧,这次若是皇上要杀我们,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连同你的妻儿救出去。丢官就丢官,性命我要给你保下来。”拍了拍李安的肩膀,肖尘点点头。 “忤逆圣意,那可是大逆不道。今后,整个大明恐怕都将容不下了你?!”闻言,李安吃惊的抬起头来。 “这件事,我连累了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遭罪。我手里还存了些银子,到时候给你带上。”肖尘低声说道。 “你呢,不和我一起走么?”李安一愣。 到时候,自己就是皇上钦点的死囚。肖尘将自己救出,就是和皇上对抗。就算他个人实力再大,可和一个帝国,又如何去对抗? “若是太子出事,我应该负全责。这一点我不能逃避。”消沉淡淡的说道。 “你若是甘愿被杀,我们就一起死好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也不想过。”李安将胸脯一挺,抹了一下眼角。 “不。”肖尘摇了摇头,“我是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可你不同,你还有家人。他们刚刚逃出魔爪,我不能让他们因此而受牵连。将你们送走,我会和那伙神秘的黑衣人死磕到底。不将他们彻底的收拾,我怎会甘心受死?” “将他们抓到以后,你是不是就准备人命?”李安紧张的问道。 “这件事,责任在我。若是太子真的被杀,收拾了这伙人之后,我会回来,给皇上一个交代。”肖尘道。 “你回来,只有一死。皇上不会因为太子的大仇被报,而放过你的。”李安一脸的焦急。 “那又如何?只要做完自己心中的事情,便再无牵挂。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看着李安,肖尘微微一笑。 “啊。。。”李安捂着脸庞,再也忍不住的放声痛哭起来。 傍晚时分,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连同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肖千户,李大人。”面带微笑,江千啸冲着二人抱起了手。 被关押起来,那御赐的麒麟紫衣,便在同一天被收了回去。想了半天,江千啸感觉称呼肖尘为肖千户,还是比较合适的。 虽然他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但千户却是他现在的职务。 作为人犯,往日的荣誉便不能再提起,以职务做称呼,对谁都不尴尬。 “江大人。”肖尘很是客气的还礼,又看向身后的徐开英:“徐指挥使今个也来了?!” 无论什么处境,顺境也罢,逆境也罢,这份自信和从容,肖尘有生以来便具有。 看见肖尘招呼二人,李安也站了起来点点头,却是一声未吭。 搁以前,自己乃是刑部尚书,对他们二人想理便理,不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可现在不一样,自己乃是人犯。对方还这么客气的和自己打招呼,自己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失了体面。 “紫衣大人。。。”徐开英就要说话。 “别,别。我现在紫衣已经被收回,只不过是一名人犯而已,徐指挥使叫我肖尘就行。”肖尘摆摆手,自嘲的笑了起来。 这句话,倒是说的徐开英有点尴尬:“你我相识一场,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局面。肖兄弟,我今天来,是想将你接到锦衣卫去。” 徐开英开门见山。 “哦,皇上是准备重新启用锦衣卫的诏狱么?”肖尘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淡淡一笑。 皇上已经下旨,要督察院查办此事。而自己和李安作为第一批到案的人犯,哪里值得他人来请。 请到锦衣卫,便是换个地方,关在锦衣卫的大牢而已。 而锦衣卫的大牢,便是北镇抚司的诏狱。 想不到,皇上竟然用活人进去死人出来诏狱来招待自己,皇上可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第439章 各方风云动 “肖千户误会了,这不是皇上的意思,这是我和徐指挥使自己的意思。”一边的江千啸见肖尘如此之说,急忙解释道。 “哦?是江大人的意思?江大人是害怕这督察院的临时看守处不安全,我会带着李大人一起越狱么?”肖尘半开玩笑的笑着说道。 对于这督察院的左都御史江千啸,肖尘的记忆就是,当初朝中大员集体反针对自己的时候,此人选择了退出。 由此看来,此人乃是一个有立场,有见地的人。而且,对自己好像也并无敌意。 这将自己安排到锦衣卫的大牢里面去,到底是什么目的。 “越狱?肖千户要是想越狱的话,整个大明恐怕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了。”江千啸呵呵一笑,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间房子,乃是看守犯人的地方,他毫不忌讳的就坐了下来,倒也是让肖尘心里瞬间没有了隔阂。 “这么说,江大人是另有安排?”看见对方坐下,肖尘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其他人也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抬头环绕了一下房间,江千啸太瘦指向门外:“这里是督察院,也是皇上指明查办你们二人的地方,东厂之人若是随便出入,我倒是不介意,可若是让那些有心之人看见,指责肖千户的同时,也不会放过督察院。” 听闻此话,肖尘双眼微微一眯:“东厂的人出入?江大人的意思,想让我只是住在大牢里面,而继续对调查太子被掠走一事进行参与?” 看着肖尘,江千啸微微点头:“肖千户一直负责太子的安全,之前也是和那伙人正面较量过。对那伙人的了解,整个京城恐怕除了肖千户你,再无他人。皇上也是在气头上,才会下令将二位关押。这样全城搜铺,依旧毫无进展,现在我们要做的,恐怕是从以往的蛛丝马迹上面,找到他们的老巢,从而解救太子。” 一旁的徐开英也跟着点点头,算是认可对方的说法。 肖尘苦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也多亏皇上让督察院查办我们二人,若是换做其他衙门,绝对不会有江大人这种眼光。其实,对于能不能将太子平安的救回来,我现在心里也没有底。既然江大人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尽力的先找出对方的藏身之处再说。” “此事不容耽搁,请二位委屈一下,入住锦衣卫大牢。锦衣卫戒备森严,有心之人就是想探听一些小道消息,也是很有难度。对了,肖千户,有一件事我还是提前和你说一下,免得产生误会。”江千啸严肃的道。 “江大人请说。” “你们住进锦衣卫大牢之后,为了你和东厂的沟通保持畅通,东厂之人难免会经常出入。为了不引起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徐指挥使会准备几套锦衣卫的衣服,要求东厂之人换上然后出入。”看着肖尘,江千啸脸上挂着一丝歉意。 “理应如此。”肖尘点点头,“我毕竟是皇上的人犯,若是任由东厂之人出入锦衣卫大牢,只怕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同时,我会安排人送消息给东厂,随时和你保持联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徐开英占了起来。 “好,我们走。”肖尘也跟着站了起来。 东缉事厂大厅,厂公林尚礼双手背在身后,从中堂的桌子旁边走到大门口,张望几眼,又走回来。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没有几个呼吸的功夫,心神不宁的又站起来,朝着大门口走去。 一天的功夫,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走了多少趟。 而小李子,则是一直站在大门口,看着东厂大门外的那条街道,等候着每一名回来报信的东厂校尉。 东厂的校尉,包括大牢役的校尉,只留下了一部分值守岗位的,其他人全部出动,只为寻找太子的下落。 可是,天色已黑,一路路的人马也已经渐渐回来,可是,却是没有带回来一条好消息。 柳如风和段天明,并肩走进了东厂的大门。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一点线索?”林尚礼急急的迎了上去。 “没有。”二人哭丧着脸,将头轻摇了一下。 “唉。”林尚礼一声长叹,缓缓走到了中堂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太子被掠走已经三天了,整个京城已经被翻了个遍,依旧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若是太子找不回来,我们东厂,恐怕就。。。”段天明说到此处,后面的话再没说出来。 “若是肖尘没有被皇上关起来,或许他可以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双眼缓缓闭起,林尚礼将脑袋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大厅里,充斥这一种沉闷的气息。 大家不再说话,似乎已经认命了一般,沉默着。 随着段天明二人的归来,小李子也回到了大厅里。原本想着给大家倒一碗茶,缓解一下气氛。可看着林尚礼那副似乎已经彻底放弃的模样,只得静静的呆立一旁,不再言语。 同乡三人,王三已经去世,肖尘被关押了起来,现在只剩下了自己,小李子忍不住的一阵难受。 “太子被掠走,皇上就算是再怎么着,也应该让肖尘先寻找太子的下落才是。将他关起来,无形中却是帮了对方的忙。这样全城搜索能有什么结果,对方动手之前,早已经安排好了退路。”看着大家不再言语,柳如风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听闻此言,林尚礼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这话,在东厂说说就行了,到外面可不能说。皇上无论怎么安排,都有他的理由。我们做臣子的,服从就好。” “是,属下鲁莽了。”柳如风急忙站了起来,抱拳对着林尚礼躬身说道。 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柳如风早在十三役闹事的那次,已经领教了他护犊子的厉害。想着肖尘被关押起来,柳如风心里着急,没忍住就发起了牢骚。 只是这次,关押肖尘的是皇上,厂公大人想要再护,也是护不住了。他的心里,一定比自己更难受。 “都回去吧,明天继续查找太子的下落。”林尚礼站了起来,朝着二人挥了挥手,就要转身走进后堂。 “厂公大人,锦衣卫送来了一封信函,还有一包东西。”门口值守的校尉手中拿着一个大包,急急走进了大厅。 “锦衣卫送来的?送信函的人呢?”林尚礼抬头问道。 “人已经走了,说是锦衣卫指挥使让送来的,厂公大人看了便会明白。”校尉躬身说道。 “哦?”林尚礼向前一步接过信函,“包裹放下,你下去吧。” “是。”校尉将包裹往地上一放,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整个京城的禁军都在忙着搜寻太子的下落,锦衣卫这又是唱的哪出戏?”看了一眼地上那软绵绵的包裹,林尚礼在桌子旁坐下,打开了手上的那封信函。 段天明和柳如风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看向了地上的那个包裹,心中有点不明所以。 看着信函,林尚礼的脸色渐渐缓和:“这督察院的江大人,还真是用心为朝廷做事。徐指挥使也是不错一个人。” “哦,信函上说什么?”段天明一脸好奇的看了过来。 “他们将肖尘和李安大人安排到了锦衣卫大牢,地上的包袱,里面是两套锦衣卫校尉衣服,你们两人换上,现在就去锦衣卫大牢见肖尘,听一下他对寻找太子下落的意见。”放下信函,林尚礼匆忙的说道。 “这是锦衣卫的衣服?肖尘不是在督察院关押着么,怎么又到了锦衣卫?”段天明一脸的不解。 “别问这么多,这都是江大人还有徐指挥使两人的费心安排。快上上衣服去见肖尘,我等你们的消息。”林尚礼催促了起来。 看见厂公大人这么着急,两人急忙站了起来,打开地上的包袱,在大厅里面就往身上穿了起来。 。。。。。。 重振客栈,玉字号上房里面,张老双手背负,站在那镶嵌着琉璃的窗户边上,静静的打量着远处皇宫那宏伟的建筑。 身后,站着一脸恭敬的王重振。 “这几天,京城查的很紧,让弟兄们都小心点,别被一下子翻了出来。”转过身,张老走到桌子前面,缓缓坐了下来。 “大家都已经恢复了京城百姓的身份,京城禁军就是挖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王重振一脸自信的道。 “马虎不得。此事牵扯巨大,这些禁军找不到人,他们都有连带责任。所以,这次办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负责。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张老道。 “是,属下回头吩咐他们。”王重振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张老倒了一碗,微笑着递了过去。 “固安县那边怎么样?”接过茶碗,张老问道。 “一切安排妥当,只要将军下令,随时可以启程,将太子送往乐安州。” “先不要送,就安置在固安。保证太子的一切需求,更要保证它的安全。” “将军是担心紫衣校尉?”王重振躬身问道。 “太子在刑部出事,按理说拿下刑部尚书,命紫衣校尉全力查找太子下落才是。可我们的大明皇帝,却是连紫衣校尉一起关押了。难道他要借此来放弃太子么?” 张老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 第440章 都在棋局里 重振客栈里,东家王重振和张老相对而坐。 “不要老是衣一副恭敬的态度,在这里,你是东家,这样坐着说说话,不是更好。”张老笑着说道。 桌上的油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王重振虽然坐下了,还是有着一丝不自在的拘谨。 在这里,自己是东家,说一不二。在京城,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富豪。虽然没有多大的权力,但只要有银子,那些有权力的官员,还是愿意给自己出力。 可是,面对张老,这种面对上级的拘谨感,就是存在,谁也没办法。 “将军,皇上这次的态度,很是让人浮想联翩啊。他这样将紫衣校尉拿下,到底是想拖延寻找太子的时机呢,还是说,他在汉王一事上,对紫衣校尉已经真的心存不满?”正了正自己的身子,王重振缓缓说道。 “这个,说实话,我也想不通啊。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将太子先安置好,不着急送往乐安州。原本想着,以此事来搅起皇子间的争斗,顺便带乱超纲。可是这明成祖的决定,显然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静静的看着桌上的油灯,张老的脑海,却是在快速的转动着。 帝王的心思,从来都和常人不同。 若是用常人的思维来猜测帝王的心思,结局总是那么的让人意想不到。 “若是皇上舍弃了太子,同时又将整个罪名安置在紫衣校尉头上,朝廷中,恐怕是会跳出来不少的人,开始翻说紫衣校尉的种种不是。这群见风使舵的朝臣,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对他们产生巨大威胁的东厂,进行全力打压。”王重振道。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朝臣的打压,对紫衣校尉产生不了生命威胁。我只怕朱棣这个老狐狸,用太子出事对紫衣校尉施加心理压力,从而对于朝廷的处决,不作任何的反抗。一旦他认命,可就是中了朱棣的圈套了。”张老有点担心的道。 “我不明白,紫衣校尉作为东厂最锋利的尖刀,皇上为什么要对付他?”王重振眉头紧皱,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道理。 就如同自己一样,若是有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手下,又怎么舍的将他拿下? 端起桌上的茶碗,张老轻轻地转动了一下。 茶碗是转动了,可里面漂浮的茶叶,还是刚才那个方向,几乎没有改变。 “这茶碗,就是朱棣的各种安排和谋略,而里面的茶水,就是朱棣那永远恒古不变的,只想着自己的心。你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让东厂抓了太子么?” 王重振摇摇头:“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可大概意思就是太子设局,间接的让内阁大臣杨士奇,向皇上转达自己的意思。皇上对于太子玩弄心思的这一套很是反感,一怒之下拿下了太子。”王重振思索了一下,轻声说道。 “嗯,外面就是这样传言的。可是,你知道当时,太子让杨士奇给皇上传达了一个什么思想?” “这个,属下倒是没有仔细的去打听。”王重振有点尴尬的回答。 其实,张老安排他在京城经商,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收集朝廷中所有的情报。不管有用没有,全部都得收集。 而王重振关心的是太子被东厂拿下,以及拿下的理由。而对于他当时向皇上表达了一个什么思想,还真的没有在意,所以也没深入的打听。 “你啊,做事还是有点粗心。”张老的言语中带着一丝指责,“当时,杨士奇向皇上表达的是,百官迎接紫衣校尉杭州办案回归的场面,几乎可以比肩皇上的早朝。虽然朱棣对于这件事,驳回了杨士奇的进言。可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紫衣校尉堪比早朝的排场,便在朱棣的心目中,留下了阴影。” “听您这么一说,这皇上,很早就对紫衣校尉开始不满了?”王重振一怔。 他记得,那件事之后,皇上不但没有惩罚紫衣校尉,更是给他升职加爵。在外界看来,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若是说那个时候皇上便已经心中不满,还能依旧的赏赐紫衣校尉,这份心机,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张老点点头:“这是一个开始而已。后面,紫衣校尉追查京城舆论风波的事情,追查到了乐安州。虽然以大兴商会八百武装图谋不轨的借口,杀了汉王的谋士连同护卫统领,更是砍掉了他的右手。在外界看来,紫衣校尉用了私刑,但是挽救了汉王一家的性命。毕竟,私藏兵力,图谋不轨这一条,可是谋反之罪。可是,那汉王,乃是朱棣的亲儿子。什么叫骨肉之情?紫衣校尉就是再大义,他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照将军这么说,紫衣校尉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要不,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放了太子,让他自己回来?”王重振急忙说道。 自己跟从张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但那个人若是出了意外,就算大仇得报,就算是推翻了朱家的统治,那又有何意义?! “放?”张老摇摇头,轻声笑了起来,“若是朱棣真的想舍弃太子,收拾紫衣校尉,你认为太子进得了京城么?” “哪可怎么办?就让皇上落实这个罪名,处死紫衣校尉么?”王重振心中无比着急,一下子站了起来。 张老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朱棣想处死他,哪有那么容易?就他现在的身手,想要越狱,就是一个念头事情。不过,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才是我最担心的。” “缺点?”重新坐下来的王重振,越听越是迷糊。 对于紫衣校尉,他有着绝对的一手资料。但他还真没发现,紫衣校尉的什么缺点足以致命。 “太强的责任心,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张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朱棣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在太子出事这件事上做文章,让他不再反抗,任由宰割。” “我们筹划了许久的计谋,结果却是在为皇上做事?”王重振苦笑着,摇了摇脑袋。 “是啊,我们设计许久的套路,却是走进了朱棣的棋盘里。”张老冷笑了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大不了我们将太子送回东厂,我倒是要看看,他朱棣怎么破解这招。” 第441章 绝不会逃避 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虽然已经不在有新的案情办理,但戒备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森严。 大牢门口,两名锦衣卫校尉持刀而立,腰身挺得笔直,双眼警惕的来回扫着门口空旷的街道,似乎是害怕来一只小鸟,飞进大牢一般。 不远处,街上出现了两名身着锦衣卫校尉衣服的人。 不紧不缓的行走着,眼睛的余光,却是四处打量。 乃是段天明和柳如风。 现在,他们倒是不怕其他人,他们怕的是哪些想趁机对东厂发难之人。一旦让人发现肖尘被关在锦衣卫大牢,还有东厂之人出入,这便又是一道针对肖尘发难的口舌。 “站住,你们是哪个部门的?”看见二人,大牢门口的值守校尉抬起右手,阻止了二人的继续前进。 段天明没有说话,只是将腰间的梅花令朝着对方展示了一下。 值守校尉一怔,随即朝着两人的身后张望了一番。确认没人跟踪,方才压低了声音:“不要说话,跟我进来。” 说着,一并值守校尉转身推开了身后的大门,走了进去。 二人也不言语,急急跟了进去。 大门的里面,还有两名校尉值守。 这带领段天明二人进来的校尉,对着里面的一名校尉使了个眼色,继续朝前走去。 而那名接到眼色之人,转身走到了大门外,顺便带上了大门,站在了刚刚空缺的位置。 这锦衣卫曾经的诏狱,可不是东厂大牢所能比拟的。单单从占地面积之大,已经是东厂大牢的好几倍。里面的牢房,更是多达几百间。 里面没有了人犯,曾经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已经不存在。可是十丈左右站一名校尉,整个大牢盘算下来,也是耗费了几百名校尉的兵力。 而肖尘和李安,则是被安置在了大牢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肖尘在大牢里的一切活动,变得更为隐秘起来。 牢房里,有着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徐开英刻意将二人安置在了一间牢房里,只是为了减轻李安心中的恐惧感。 知道了督察院还有锦衣卫,都一心在帮助自己,紧张了好几天的李安心态放松下来,竟然躺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香甜的鼾声,在大牢里回荡。 使得这原本让人恐惧的锦衣卫诏狱,散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 跟着那名校尉,段天明二人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终于看见道路尽头的一间牢房门口,散发出一丝淡淡的光亮。 “二位一直走,最后一件牢房,就是关押‘人犯’的地方,牢房门没有上锁,我在这里等候你们。”那校尉转过身子,停下脚步对着二人说道。 “嗯。”段天明应了一声,点点头,和柳如风一道,向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 牢房里,“欣赏”着李安的鼾声,肖尘坐在桌子旁边,一手扶着脑袋,在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肖尘。”一道小声的招呼声传来,段天明和柳扶风拉开牢房的栅栏门,走了进来。 “你们来的时候是否留意可有人跟踪?”抬起头,肖尘小声问道。 “我们在街上绕了好几个弯子,确定没人跟着,才来到了锦衣卫大牢。”段天明走了上来,低声回道。 “嗯,这件事,我已经连累了李安大人。为了早日找回太子,督察院和锦衣卫共同安排我们住在这里,不要因为我们的一时疏忽,而又连累了他们。”笑尘点点头,看向二位。 段天明上前一步,从腰间摸出一个椭圆形的兽皮酒壶,放在了桌上:“来的时候,我专门回了一趟十三役,将你的酒壶带来了。里面的酒我也是给你装满了,就你的酒量,可以喝上个三两天。” 段天明的语气很是低沉,好像要和肖尘生离死别一样。 “看你那熊样,江大人和徐指挥使这样安排,不是叫你进来哭丧的,振作起来。”看着段天明,肖尘吼了两句。 “太子被掠走已经三天了,京城禁军将整个京城搜索了四五遍都不止,没有一点线索。太子找不回来,皇上一旦从怀来卫回来,恐怕就要真的追究东厂和刑部的责任了。” 站在肖尘的面前,段天明丝毫的振作不起来。 一旁的柳如风似乎想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张,最终却是没有说出来。也是一脸的消沉,静静的站在段天明旁边。 看见二人这个模样,肖尘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一下就冲上了脑门。右手在桌子上一撑,直接站了起来。 “你们二人,一个负责东厂一线办案的十三役,一个负责东厂具有强大攻击力的神机役,都是东厂的中流砥柱,现在耷拉个脑袋,阴沉着脸,是等着我给你们加油打气,鼓舞斗志么?”盯着二人,肖尘真的想给一人一脚。 “这事,已经是惊动了整个朝廷,太子更是被掠走三天,我们四处寻找蛛丝马迹,但毫无头绪。我是担心,等找到太子的时候,恐怕只是一具尸体了。若真是这样。。。”后面的话,段天明没有说出来。 “对方要是想杀了太子,牢房里便会是太子的尸体。既然是掠走,他们一定是想用太子的身份图谋什么,或者说要挟什么。在对方还没有提出条件之前,太子就是安全的。你瞎担心什么?”看着段天明,肖尘没好气的道。 “可万一呢,万一太子已经被杀害呢?”似乎并不认同肖尘的推测,段天明倔强的道。 “唉。”肖尘被这句话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如风,“你也是这么想的?” 柳如风嘴巴咧了一下,有点尬尬的道:“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对方丝毫的没有要挟或者谈判提要求的迹象,我也认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好好好。”肖尘转过身,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既然这么想,你们倒是说说,费老大神的来到锦衣卫大牢里面见我,是想干什么?” 自己住到这里的目的,就是避过那些有心之人的耳目,对此事继续进行调查,从而找到太子的下落,将对方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但今天看见东厂的两名骨干人员,他们这种消极颓废的态度,却是让肖尘心中极度的不满。 “今天一大早,厂公大人从怀来卫赶回来了。”段天明低声道。 “嗯,然后呢?”肖尘看都没看对方,拿起桌上的酒壶,扒开塞子,仰头大口的猛灌了几口。 “厂公大人说,皇上本不应该将你关起来,应该让你尽力查办此案才对。如今这么做,恐怕是怕你真的将太子找回来了。”看着肖尘,段天明小声的嘀咕着。 “厂公的意思,皇上要舍弃太子?”肖尘放下酒壶,不禁问道。 “皇上可能不仅要舍弃太子,恐怕还要针对你。” “针对我?皇上为什么要针对我?好了,先不猜测皇上的意思,说说你们今天来,想要干什么?”肖尘摇摇头,看向二人。 听见肖尘这样问起,段天明抬起左手,偷偷的捅了一下身边的柳如风。 而柳如风似乎没有觉察到一般,反而往旁边避开一点,躲过了段天明的暗中示意。 看着柳如风躲开,段天明只得硬着头皮,说出了今天的来意。 “趁着皇上从怀来卫还没有回来,我们离开京城。”段天明小声说道。 “离开京城?我现在是一名人犯,你说离开京城,你是想怂恿我越狱吗?”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俩二货,还真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按照厂公大人的分析,你和李大人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既然皇上不仁,我们又何必太义。扔下这个烂摊子,我们离开京城。”说起这话,段天明明显的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这是厂公大人的意思?”摇着头,肖尘苦笑着问道。 “不是,是来的路上,我们俩人决定的。” 肖尘抬头,看向旁边的柳如风:“你也认为应该这么做?” 柳如风点点头:“反正已经基本上是绝路了,我们只有选择离开。” “我们?你俩的意思,我要是越狱,你们也要离开东厂,和我一起走?”肖尘轻声问道。 “不是,到时候将杜少勤也叫上,我们四个一起离开。”段天明嘿嘿一笑,凑了上来。 肖尘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两人:“那太子呢?就这么被人从我们的手里掠走,我们就不闻不问了?” “作为父亲,皇上明显已经放弃了太子,我们为何还要再一味地执着?不管了。”段天明笑着说道。 “就算是我们对太子忙活许久,准备努力帮他继承大统的事情不提了。将他弄丢这个责任也不负了,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厂公大人?四名东厂的顶梁柱临阵脱逃,这东厂的烂摊子,就这样丢给厂公大人么?”看着二人,肖尘神情严肃的问道。 想起林尚礼,段天明低下了脑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不要管皇上想要怎么样,我们只想着自己要怎么样就行。我们不仅要将太子找回来,还要将他扶持为大统继承人,重新入住东宫。以后,越狱一事不许再提起,那是弱者的行为,我不屑为之。” 油灯下,肖尘的身影消瘦而又修长。 第442章 背后刀子现 京城的大街上,忙活了一天的各路禁军,都已经渐渐散去。 被压抑了一天的百姓们,趁着官兵回营,也开始走上了街头。 街道两边的店铺,也趁机打开了店门,开始做生意。 连续三天了,一拨又一拨的京城禁军,又是盘问,又是搜查的。虽然没有搞出什么名堂,却是将老百姓的生活,扰乱的不成样子。 一直憋着不敢出门的人们,也是被禁军所制造的压抑气氛所感染,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随着大街上出现了人影,街道两边的店铺开门营业,越来越多的百姓走出了家门,来到了街上。 相互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只要有人聚堆,便会有更多的人围绕过来,对这几天京城的大搜查进行猜测,询问,打听。 一家颇为豪华气派的酒馆里,大厅中已经是人满为患。 进来喝酒的人不少,更多的人是借着喝酒,想听听,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续三天满城不间断的大搜查。 “这几天,搜查的好像不仅仅是锦衣卫,其他的禁军也在全城搜查啊。”有人拉开了话题。 “可不是,我家今天先是被锦衣卫的人盘查,后来东厂的人又来盘查了一遍。”有人接道。 “东厂?就是新建立起来的东缉事厂?” “是啊,就是那个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都拿下了的东厂。” “那不对啊。东厂,好像是皇上的直属机构,专门办理一些大案要案。上次不是从江南押回京一百多名大小官员,他们,怎么也参与大搜查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东厂的校尉服,和锦衣卫的校尉服,很是接近。” “怎么可能认错。他们进门就亮出了东厂特有的梅花令。锦衣卫的令牌上写着一个‘卫’字。一前一后,拿的令牌区别很大。” “这就奇怪了,连东厂都参与进来了,这次的事情一定很大。” “这还用说?整个京城的禁军都参与了,城门口更是站着许多的官兵。我大姑准备出城去地里干活,都没出得去。城门口的官兵说,现在京城只进不出。” “不会是有飞贼偷了皇宫里的重要东西吧?” “谁知道,这也难说。皇上还在怀来卫,这飞贼一定是想着皇宫里面空虚,便开始行窃。” “你们说,会不会是皇上的传国玉玺被偷了?要不然,一般的东西,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你还真该想,我听说,这玉玺皇上可是走到哪带到哪的。皇宫里有个司礼监,里面有一名专门保管玉玺的掌印太监,时刻背着玉玺,跟在皇上身边的。怎么可能是玉玺被偷了。” “我看,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人丢了。那伙官兵在我家搜查的时候,还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伙黑衣人。” “黑衣人?黑衣人一定是偷东西的人,你瞎说什么。” “就你聪明?人家问的是,有没有看见一伙黑衣人,押着另外一个人。” “是不是?那很有可能是大牢里面的重犯被人劫持了。”有人有开始胡乱猜测。 “唉,这伙人,趁着皇上不在京城,就犯上作乱,连大牢里面的人犯都敢劫持。” “唉,我们还是想想什么时候城门放行吧。我家在城外的地,干的不成样子了,我还打算在附近的小河沟里引水过来浇一下呢。” “你家的是干枯,我家的倒好,处在一片低洼里面。年前的那场大雪,融化的雪水都淤积到那了。我还准备这几天趁着天气好,将整片地翻一下呢。” “唉,到底出了什么乱子,我们安排,全被打乱了。” “等吧,老百姓能干啥,只有等了。” “来来来,喝酒。” “喝。。。” 。。。。。。 这家酒楼,一共有两层。 大厅里坐着的,都是经常的百姓。 二楼,有着五六个包间。里面的顾客,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之人。不想在外面抛头露面,便在包间里面,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菜。 楼道的最里面,是一个特大号的包间。里面装饰奢华,专门为那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而准备。 而今天,这件包间也是坐上了顾客。 人不多,也就是七八个。坐在那偌大的桌子旁边,感觉七零八落的,有点浪费地方。 坐在上位的,只一个中年男子。头发已经花白,可依旧整齐的梳理在头顶,显得一丝不苟。 围绕在桌子周围的其他人,各个也是衣着整齐。虽然不是很华丽,可也是异常的端庄。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脸色苍白,皮肤细腻。一看都是经常呆在屋子里,没有经受过农田里风吹日晒的人。 桌子上,菜品也上的不多,可一个个很是精致,基本上全是这家酒馆的招牌菜。 旁边的酒坛子,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上面的泥封,已经落满了尘土。 应该是酒馆里价格不菲的陈年好酒。 这些人,应该是这家酒馆的常客,连上菜,小二都没有资格。 掌柜的满面笑容,将最后一道菜品端上来,恭敬的放在了桌面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又带上包间的房门,缓缓退去。 上位的中年人,拿起桌上的筷子,随便的家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大家吃菜,先垫垫肚子。” “吃,吃。。。”听见招呼,众人相互客气着,也开始动筷子。 然而,狼吞虎咽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大家都是蜻蜓点水般的象征性的夹了口菜,便又将筷子放了下来。 很明显,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喝酒,而是准备谈论些什么。 “大家可知道,这几天京城禁军尽数出动,在搜寻什么?”上位的中年人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道。 “大人,下官倒是得到了一点消息。据说是太子殿下被人掠走了。”下方的一人小声回道。 “李大人消息挺灵通啊。”上位中年男子笑了起来,“不错,太子被人掠走了,而且,是从刑部大牢掠走的。” “太子不是一直关押在东厂大牢么?怎么会从刑部大牢掠走了?”有人惊呼道。 “不管是从哪里掠走,东厂的责任,这次是注定逃不掉了。众位都是那紫衣校尉的受害者,而这次,就是我们彻底翻身的机会。大家可要同心同力,把握好啊。” 中年男子目光环扫一周,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第443章 蠢蠢都欲动 这坐在上位的中年人,不是别人,乃是刑部右侍郎张忠恩。 在以前,这右侍郎张忠恩虽然说在刑部只是排在第三的位置,可也是和刑部尚书李安,左侍郎方启相处的很是融洽。 说不上是同流合污,但也绝对是一个鼻孔里面出气。 但是,自从那次针对肖尘的百官联名上书,李安最终倒戈,立场倾向于肖尘之后,左侍郎方启保持了中立,谁也不倾向。 而右侍郎张忠恩,因为固守己见,在针对肖尘一事上,最终受到了惩罚,一年不发放俸禄。 若是因为一年俸禄的事情,还不至于和肖尘的矛盾,到了要落井下石的地步。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张忠恩的品性,和被肖尘杀了的原礼部尚书仓成,极度的相似。自命清高,目中无人。 人家仓成,乃是持才放狂,至少肚子里面有学问。 而这刑部右侍郎张忠恩,肚子里面也有点学问,但这些学问,被他的小肚鸡肠给掩盖的,没有了任何的光芒。 偏偏又不自知,处处以仓成的自命清高自居,向世人展示着他视金钱如粪土,当名利如凉水的境界。 对于这种人,刑部尚书李安倒是能够容纳。一个不会时刻觊觎自己位置的下属,呆在刑部里面,低级还是很安全的。 而今,李安被皇上下旨关押到了督察院,张忠恩才知道,对方居然将太子偷偷的转移到了刑部大牢。 一瞬间,自己被隐瞒的憋屈,和对肖尘心里的那种痛恨,一起涌上了脑子。 一气之下,便召集了几名在针对肖尘一事上,被皇上惩罚的官员,来到这家酒馆,商讨落井下石的事宜。 “张大人,太子被关到刑部大牢的事情,出事之前,您一点都不知道么?”一名官员小声的问道。 这次,连刑部尚书李安都被一起牵连了。这张忠恩毕竟是刑部的人,虽然对紫衣校尉有意见,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在受难,谁又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立场。 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合适,按照对方小肚鸡肠的性格,一定又会记在心里。若是在以后某一个自己不小心的情况下进行报复,自己可是吃不消的。 “呵呵。”张忠恩自嘲的笑了一下,“若是不出事,我估计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太子居然羁押在刑部大牢。尚书大人什么时候将太子转移过来的,我是压根不知道。可能在他的眼里,我就是空气一般,根本不存在。” “张大人为人正直,高风亮节,没想到在刑部里面,竟被排挤到这种地步。这么大的事情,李尚书居然没有和大人您说一下。就算是怕走漏风声,私底下稍微的说一下,也是对大人您的一种尊重不是。李尚书的这种做法,着实是有点不妥。”又一名官员咬着脑袋说道。 在刑部,李安虽然才学有限,可也是将权力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无论大案小案,大事小事,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点头,都是不能进行的。 事事亲为确实是有点劳累,可长久下来,刑部养成了一个规矩,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也必须上报尚书大人定夺。 将刑部的大小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让大家都对自己产生一种依赖性,这也是李安的为官之道,也是他的精明之处。 但现在,李安栽了,因为太子被掠走一事栽了。 在做的诸位,除了张忠恩算是朝廷里面有头有脸之人,其他的人,都是各部下属,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发言权的人。 李安若是没出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没有人敢指责李安半句。 但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太子被掠走,和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三天已经过去,整个京城的禁军尽数出动,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太子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而刑部尚书李安,恐怕也是要用全家的性命,来给太子陪葬。 所以,这些在百姓面前,是大的不能再大的官员,在朝廷中却并没有多少分量的小官们,才敢用一些相对不是太难听的话语,来指责李安的不妥,进而在张忠恩跟前示好。 “呵呵,尚书大人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不相信我了。不过呢,我也是因祸得福。此事就算是皇上回来彻查,我也是不会受到任何的牵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堂堂的刑部右侍郎,都被尚书大人蒙在鼓里啊。”张忠恩笑了起来。 努力的装出一种苦笑的样子,可是任谁看,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话语有点太过于直接,和自己“高风亮节”的形象不太匹配,为了缓和一下,张忠恩拿起了筷子:“菜都凉了,大家都动起来。虽说是我们自己花银子喝酒吃饭,但这些东西,可都是经过多少人的努力,才能端到桌子上来。浪费是可耻的,大家努力吃完。” “吃,吃。。。” 听见他的提议,虽然有人明白,可也只能装糊涂,附和着开始说起不能浪费的事情。 一阵筷子碰到盘子的叮咣声,一阵“津津有味”的咀嚼声,还有一阵相互敬酒的恭维声,在包间里响成一片。 半个时辰之后,桌子上一片狼藉。 除了盘子,也就是是一些骨头渣子,菜帮子了。 就算是有人不饿,可为了讨好面前这朝廷的四品大员,也能装作饥饿的样子,努力的将饭菜,用筷子往肚子里面捅。 或许是陈年老烧酒的作用,在坐的众人,一个个脸色微红,眼睛也是眯了起来。 尤其是张忠恩,自己带头提议不浪费,菜吃的最多,酒也是来者不拒。此刻的状态,哪里还有半点的“高风亮节”形象,就是一名有点喝多的路人而已。 坐在椅子上,身子已经是有点瘫软,整个人的重量,已经全部放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张大人,您能坚持不?要不,属下安排人送您回府?”一名官员小声说道。 今个,张忠恩召集大家来,一定是有事情要说。可看他现在这幅模样,似乎已经是口齿不清了,还能说个什么事。 “怎么,你也要学尚书大人,看不起我么?”张忠恩微微抬头,翻着白眼,看向说话之人。 “没有没有,下官哪敢看不起张大人。”那人站了起来,倒了一杯热茶,就端到了张忠恩跟前,“张大人先喝点热茶。您若是身体无恙,那我们就在坐一会。” “给每人都倒一碗热茶,我们再坐一会。”张忠恩点点头。 开什么玩笑,今天叫大家来,正事都没有说,自己怎能回去?若是不喝点酒,装作微醺的样子,那些和自己以往风格完全不同的话语,又怎能说得出口?! 那官员会意,拎着茶壶,给每人倒了一碗,方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缓缓的坐下。 “在做的诸位,都是当初帮仓成尚书讨回公道的时候,被皇上惩罚的人。而今,那罪魁祸首已经被皇上收回了御赐麒麟紫衣,更是被督察院立案查办。大家若是想放过他,倒是无所谓。若是心中还有一口怨气,那我们就团结起来,痛打落水狗,让他再也翻不起身来。” 双眼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张忠恩口齿不清的说道。 “怨气,我相信再做的诸位都有。不过,在动手之前,我们应该弄清楚皇上的意思才对。上次,就是和圣意相违背,我们才都受到了惩罚。这次,还是慎重一点好。”一名看起来和张忠恩年纪相仿的官员,小声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马大人言之有理。我们吃了一次亏,可不能同样的亏,吃两次啊。照我看来,皇上对此事的处理,着实是让人有点想不通。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圣意之前,我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又一名官员小声的说道。 那被称为马大人的,乃是礼部主事马运山。 这马运山,乃是仓成的老部下。虽然现在的礼部尚书换成了王昌连,但马运山对仓成,还是有着较为深厚的感情。 一是两人一起共事,时间久了。而是这王昌连乃是肖尘举荐的人,马运山从心里,便有着一种排斥。 可排斥归排斥,自己不过是正六品的主事而已,面对正二品的尚书大人,还得经常的点头哈腰。 但对于肖尘的仇恨,却并没有因为王昌连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有所减轻。 今个,张忠恩之所以将他也着急来了,就是想用他心中的仇恨,带头往肖尘的身上砸石头。 “大家难道没看出来,皇上这次的意思很是明确么?”张忠恩淡淡一笑,开始给大家吃定心丸。 “哦,张大人是不是又什么内幕消息,不妨说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马运山笑着说道。 “按理说,皇上收押了李安大人就可以,这次却是将紫衣校尉也一起羁押,很明显的意思就是,阻止他寻找太子的下落。皇上这一次,想要收拾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以东厂校尉为串联的那一伙势力。” 张忠恩压低了声音,开始运用自己的脑袋,揣摩皇上的心思。 第444章 醉翁之真意 东厂大牢,肖尘还在为段天明劝说自己,越狱而走保全性命而告诉他们,太子一事责任在自己,自己不能逃避的时候,却不知道,朝廷中的那些和自己不对路的官员们,已经开始筹谋着对自己落井下石。 “皇上真的要放弃太子?”酒馆包间里,众位官员,还是不敢相信,皇上真的能够做出此事。 “好好的,皇上为什么让东厂羁押了太子?一定是太子在某些方面,已经触碰了皇上的利益。这一次刚好,有人替皇上做了他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而收押紫衣校尉,更是收回了御赐麒麟紫衣,皇上就是为了阻止这紫衣校尉凭借自己的能力,再次将太子找回来。” 看着众人,那刑部右侍郎张忠恩自信满满的说道。 好像自己就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若真是这样,这紫衣校尉这一次,或许不需要我们出力,他就已经逃不脱皇上的制裁。”一名官员笑了起来。 因为肖尘,自己所受的这口恶气,终于可以出了。 “不不不,”张忠恩摇了摇头,“这紫衣校尉的能量,可是有点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太阴差阳错的逃开了,我们岂不是再也等不到这样的机会了?既然机会来了,就将他彻底的打死,永远无法翻身。”张忠恩道,眼眸里满满的尽是狠毒。 “张大人说的对,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将他目无皇威,砍掉汉王右手一事,大肆的向皇上奏上一本。”有人说道。 “这还不够,在太子被掠走一事上,也要大力的追究他的责任。这件事,才是皇上动他的最直接原因。”又有人说道。 “我听说,东厂竟然设立了神机役?大明的火器,管理十分严格,东厂作为皇上身边的机构,不知道火器的杀伤力有多强么?建立这么一支使用火器的队伍,他意欲何为?” “在杭州办案,他可是向朝廷上缴了一个仓库。我就不信,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动仓库里面的东西,没有贪污。。。” 一时间,随着皇上要处置肖尘的消息被逐渐推演出来,这伙人那刀子一样的嘴巴,便开始充分的发挥作用。 “这些东西,都可以指责他。凡是和他搭边的事情,都可以罗列出来。这个时候,罪状越多,他便无法翻身的几率越大。大家回去了都再仔细的想一想,还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全部都写到折子里去。” 看着众人积极发言,张忠恩心中很是满意。 “这次,紫衣校尉算是彻底完蛋了。礼部尚书王昌连,也是他推荐的人,按照张大人的说法,皇上应该也会动他吧?”礼部主事马运山,板着面孔,一本正经的道。 肖尘杀了礼部尚书仓成,却又推荐自己的人来上任礼部尚书,这种事在谁的眼里看来,他的杀人都是有预谋的行为。 而皇上若是要清除和肖尘有关联的一干人等,这礼部尚书王昌连乃是首当其冲。 张忠恩摇了摇头:“皇上动的,乃是朝廷有根基的和紫衣校尉走的比较近的那一干人等。这王昌连,上任不久,在朝廷中没有任何的势力,只是在为朝廷实实在在的做事。这次,皇上或许有可能会放过他。” “但是,每次看见他,我就想起仓成大人。这次有没有可能,将他也一起连累上?”马运山一脸询问的看向对方。 “呵呵,马大人的意思,将王重连拿下,你想朝着那个位置奋斗?” “没有没有,张大人误会了。”马运山急忙摆手,“我现在,不过是礼部六品的主事而已。礼部尚书,可是朝廷六卿之一,堂堂的二品大员。这其中的差距骂我自己心里有数。或许就是因为那紫衣校尉的原因,我总是看他不爽。”马运山道。 “按理说,朝廷官员的任命,都有自己的正常规章制度。这王昌连,一来就是礼部尚书,虽然说是皇上亲自任命,若是想要找出他的问题,还是可以找出来的。既然马大人说了,那我们就连他一起上奏。就算不能将他彻底的拉下来,也绝对不能让他继续坐在尚书的位置上。” 对于自己这些“小弟”的意见,张忠恩欣然接受。 能不能做到那是另外一回事,先答应他,稳住人心最为重要。 “这紫衣校尉,就目前的形势看来,已经不足为惧。张大人,这李安尚书这次,恐怕也是难逃其咎吧?”一名官员笑着说道。 “这还用说?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实力,也敢将太子随便的接到刑部大牢。这一点,我们必须奏明皇上。”马运山不失时机的急忙说道。 自己这伙人的“老大”,乃是刑部的右侍郎,更是在刑部不受待见。 这次,大家不遗余力的针对紫衣校尉,以出之前的那口恶气。若是不将刑部尚书李安也彻底的搬倒,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老大”? “我认为,这李安尚书应该对此事负主要责任,而作为尚书副手的刑部左侍郎,也有着做事不力的嫌疑。他在明知道刑部没有保护太子安全的能力的情况下,非但不对李安尚书进行阻止,更是对于太子来到刑部大牢之后,不加强兵力安排。这种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的态度,哪里是一名左侍郎该有的态度?”有人开始向“重点”话题方面靠拢。 “对,这刑部左侍郎,也应该一并被拿下。” “张大人兢兢业业,为官清正廉洁,理应做刑部尚书才对。” “就是,我也认为,应该将张大人适合任命为刑部尚书一事,也写进奏折里。”有人说道。 “可别,”张忠恩急忙摇手,“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将此事的一干责任人,全部一个不留的挖出来,至于刑部以后谁来主事,那都是后话了。为朝廷除去这些害群之马,才是当务之急。” 看着众人,张忠恩一脸的严肃。 将这些和自己相处不到一起的人,趁此机会全部打压。若是顺便可以让自己坐到刑部尚书的职位上,倒也是可以的。 张忠恩的心底,泛起一丝笑意。 第445章 厂公的智谋 东厂大厅,灯火通明。 林尚礼坐在桌子旁边,等候着段天明二人从锦衣卫大牢里面带回的消息。 今个整整一天,林尚礼都思绪不宁。 按照皇上在怀来卫和肖尘的筹划,显然已经是对那赵王起了疑心。对于赵王怀来卫遇刺一事,不过是将怀来卫指挥扣押了而已,并没有进行处罚。 这一切都说明,皇上不相信赵王遇刺一事是真。 若不是遇刺,赵王为何要突然杀了负责土木堡皇上警卫的,锦衣卫主事千户呢? 自己都会对此事异常的怀疑,本就多疑的皇上,更应该将这件事,偷偷的想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管是什么原因,杀害皇上的行营警卫千户,原本就不太受宠的赵王,断然不会进入皇上传位之人的序列之内。 汉王也是犯了不少的错,这次更是在大兴偷偷的安置八百名武装人员,再加上右手已经被肖尘砍断,理论上也不是皇上的传位人选。 唯一剩下的就是太子了,可皇上为何要扣押肖尘,阻止他寻找太子的下落? 看着桌上的油灯,林尚礼百思不得其解。 东厂要对此承担责任都是次要,要是太子真的不能回来,大明的明天在哪里? 门口两道身影闪过,段天明和柳如风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见到肖尘了?”林尚礼抬头问道。 “嗯。”段天明点点头,“肖尘和李安尚书都关押在锦衣卫大牢。” “对于太子的寻找方向,他怎么说?” “肖尘说,不用寻找,静候对方开出条件之后,在进一步行动?” “开出条件?对方?”林尚礼一愣,“这么说,肖尘有着怀疑目标?” “肖尘说,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刑部大牢里面劫走太子,对方就是在东厂大牢外面杀害六百余名锦衣卫校尉之人。而这些人的首领,便是赵王手下的那名神秘高手。”弓着身子,段天明道。 “哦!”林尚礼沉思着,缓缓的站起了身子,“赵王的护卫?这么一说,此事还真有一种拨开云雾之感。” 看着思考的林尚礼,段天明不再作声生。 刚才,自己和柳如风还劝着肖尘越狱而逃,此刻面对自己的厂公大人,心中不由得一阵尴尬。 若不是肖尘拒绝了自己的建议,越狱之后,若是听见厂公大人被惩罚的消息,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要活在后悔之中。 “肖尘的意思,此事的背后策划之人,乃是赵王?”林尚礼双手背负身后,缓缓抬头看着段天明,有点不敢相信的意思。 “不是,此事背后错综复杂。厂公大人您一直在怀来卫,京城发生的许多事情,没办法和您细说,公函只是说了个大概。此人,是赵王的护卫不假,可他真正的目的是隐藏在王府,趁机兴风作浪。赵王说白了,就是他的一个傀儡。” 段天明小声说道。 “这么复杂?”林尚礼一愣,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给我详细的说道一下。” 说着,自己也走到了桌子旁边,缓缓的坐了下来。 现在,肖尘被限制了行动自由,东厂的所有行动,都由自己亲自负责。若是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安排再多的人出去搜查,也是无头苍蝇瞎碰一气而已。 在怀来卫的时候,当肖尘告诉自己,锦衣卫刺杀赵王的千户,被当头一刀劈成了两半,自己心中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锦衣卫的千户,哪一个不是身手了得?赵王作为一个被皇上一直打压的皇子,身边隐藏着这样的高手,本身就是一种不合乎逻辑的事情。 现在肖尘查了出来,对方乃是是将赵王作为在朝廷搅动风雨的傀儡,这样一来,此事倒也是能够想通了。 只是,这神秘高手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不遗余力的在朝廷作乱,此事,若是深究起来,其重要程度,也是绝对不可忽视的。 看着林尚礼,段天明将心中的那份愧疚感化作了办案的动力,抬起了头道:“肖尘说,这伙人的目的,是要推翻大明现在的统治。” “什么?”手扶着桌子,林尚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件事,为什么一直没有通知我?” 推翻当今统治,那就是造反! 作为皇上给与了至高权力的东缉事厂,对此事的态度,可比查办那些朝中官员要严厉的多。 若是说朝中官员犯罪,要被诛灭九族,那这些企图造反之人,被诛灭十族都不为过。 “这个结论,也是肖尘今天才告诉我的。他说,此事他还在进一步的深挖当中,没有定性之前,不宜上报朝廷。” “深挖中?唉。。。”林尚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坐了下去。 “皇上若是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此案告破指日可待。就算是最终太子没有平安归来,可能为朝廷消灭一股企图造反的势力,我就算最终被皇上砍头,也是笑着瞑目了。” 将身子靠在墙壁上,林尚礼有一种强烈的力不从心之感。 “厂公大人不必灰心,肖尘说了,这伙人需要的朝廷的动乱。既然没有当场杀掉太子,就一定想用太子来威胁,或者交还什么。我们只需要等待,等着对方按奈不住,跳出来提条件的时候,再雷霆出手,将他们一网尽。”看着有些失意的厂公大人,段天明将肖尘的原话,又复述了一遍。 “现在也没有办法,只有这样了。不过,将太子作为钓饵,以后太子若是归来,只怕会心生怨言。只要太子是平安的,我们就可以从长计议。”说着,林尚礼将目光看向旁边的柳如风。 “柳千户,咱东厂的神机役是由你负责的,训练的怎么样,可不可以拉出去实战?”林尚礼问道。 柳如风急忙站了起来,抱起双拳就想着对方行礼:“回厂公大人,神机役训练的基本到位,出去实战,应该没有问题。” “坐下,坐下。”抬起右手,林尚礼朝着对方轻轻地摆了摆,“朝廷对于火器,管理的严格程度,你以前在锦衣卫做事,应该心里很是清楚。东厂能够成立神机役,我和肖尘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啊。肖尘将神机役交给你,这是对你的信任。这副担子不轻,你一定要挑起来。”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将神机役带好,不负厂公大人和肖兄弟的厚望。”柳如风急忙回道。 “东厂使用火器,这在朝廷里面,可是史无前例的。所以,火器的安全性,你一定要和校尉们讲清楚。由于火器的杀伤距离较远,神机役以后只执行缉拿重要人犯的事务,对于皇宫,绝对不能靠近。”林尚礼语重心长的说道。 说到此,林尚礼突然灵机一动,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皇上这次问责肖尘,恐怕真正的目的不是放弃了太子,而是后悔答应东厂成立神机役! 对,一定是这样,也只有这样,皇上的决定才不会让人总是想不通了。 这件事情,他一定是暗中受到了皇上的安排。 皇上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一边关押肖尘,又一边给肖尘最大的自由,所以才让江千啸说,这些都是他的个人意思。 皇上啊,此事你将老奴也瞒的好辛苦! 林尚礼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厂公大人,您这是?”柳如风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小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林尚礼抬起头,“以后,神机役不能靠近皇宫半步,这是神机役生死存亡的首要条件,你一定要执行下去。” “是,属下一定将这一条,作为神机役的行为规则执行。”柳如风大声应道。 神机役刚刚成立,他可不想还没出去战斗过一次,就被原地解散。 “第二点,在城区执行任务,安全一定要保证。记着,我说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城中百姓的安全。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绝对不能有任何误伤百姓的事情出现,否则,神机役也一样会被皇上解散。”林尚礼严肃的说道。 “是。”柳如风又大声应道,随即,将声音又缓和了下来,“厂公大人,要不,您再给神机役一段训练的时间,再拉出去实战可好?” “刚才不是说可以实战么?怎么,心虚了?”林尚礼有点不满的道。 “厂公大人您说了,安全,将决定着神机役的生死存亡。属下想将神机役训练的万无一失,再出去战斗。毕竟,神机役的成立,您和肖兄弟,可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脸上带着一丝尴尬,柳如风小声的嘀咕着。 “既然肖尘说了,我们等候对方提条件的时候再雷霆出击,在对方没有冒头之前,东厂便不会有任何行动。从明天开始,你就一心的继续训练神机役。安全不达标,训练不停息。”林尚礼道。 皇上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就是想收回神机役的火器。安全做不好,神机役恐怕真的没有出战便要解散。 “那我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一边的段天明小声问道。 “等?东厂从来都是主动出击的。”林尚礼站了起来,“你们时刻保持警惕,我明天去一趟督察院,看看能不能让肖尘出来,我们暗中行动。” 第446章 用心去迎接 清晨,连日来的大好晴天,却是被漫天的乌云所代替。 一阵凉风吹过,偶尔飘起了几滴雨点。 街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出了东厂的大门,在人群中穿行,风尘仆仆的朝着督察院的方向而去。 督察院的大厅里,左都御史江千啸早已经坐在了桌子旁的椅子上。 对于皇上交代的事情,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等候着其他人的到来。 片刻功夫,右都御史万顷也匆匆走进了大厅。 一身蓑衣,上面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一滴滴雨水,顺着蓑衣滴落在地面上。 “江大人早啊。”看见江千啸,万顷满脸笑容的问候了一声,开始在门口脱着身上的蓑衣。 “雨下大了么?我刚才来的时候,还只是零星的滴了几滴。”江千啸笑着回话。 按照往常,即便是督察院有案子要办,逢见下雨的天气,大伙自觉的便不来报道了。 可今天,不但自己早到了许久,这万顷更是冒雨穿着蓑衣一路泡来了督察院。 “江大人来的早,我倒是有点赖床了。”嘿嘿一笑,将身上的蓑衣往门外面一放,万顷就急急走了进来。 “下雨天,万大人怎么不坐马车过来?这样要是淋点雨,万一感染风寒,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是不是希望你病倒啊。”江千啸说着,面带微笑的将一碗热腾腾的茶水,朝着对方面前一推道。 接过茶碗,万顷点点头表示谢意,随即便坐了江千啸的对面:“我住的距离咱督察院比较近,让下人准备马车的功夫,就已经跑过来了。谁知道雨越下越大,往年的春季,哪里有这么大的雨。” 说着,端起热茶,美美的喝了一口,顿时感觉浑身暖和了许多。 看着对方那被淋的有点发抖的身子,江千啸却是摇了摇头。 “这要是搁在往常,我们哪里用得着这么的一会都不敢耽搁的早早来做事。可这事,关系实在是太过于重大。太子的事情已经是顶天了,皇上又要我们悄无声息的办理其他事情。我们督察院,可也是真的难啊。” “有什么办法,我们不就是替皇上分忧的么。一会,其他人来了,我就安排他们开始收集这紫衣校尉的过失资料。”抬起双臂,万顷前后使劲活动了几下,尽量的让自己不再发抖,进入办事状态。 “嗯,”点点头,江千啸道:“这些证据,其他人收集就行了,关于火器的问题,只有我们两人自己收集了。唉,皇上给我们的这个任务,可是异常的艰巨啊。” “可不是,东厂的火器都还没有拿出来使用过,皇上就要找他们的问题,还将这个任务给我们督察院,我们总不能跑到东厂的训练场上去找问题。此事,也是急不来。”以便活动着身子,万顷说道。 “是急不来,可皇上着急啊。”江千啸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人,大人。”一名门口值守的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这么急匆匆的干什么,有事就说。”万顷看了一眼对方,高声说道。 自从太子出事以后,京城全部禁军出动,在京城里面进行大搜捕,已经是弄的人心惶惶了。 大清早的,这门口值守的士兵便又匆匆的跑进来,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此事过后,督察院的这些护卫士兵,也该好好的整顿整顿了。 “回大人,东厂厂公林尚礼林公公求见。”值守士兵急忙躬身回道。 在督察院的这些值守士兵眼里,朝廷的六部官员来了,也就是那样而已。按照正常的程序汇报,放行即可。 可是,东厂不同。东厂的人不但做事跋扈,更是对朝廷所有的部门都有着随堂监听的权利。 这次,要不是因为督察院审理的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为了避嫌,东厂才没有安排随堂太监前来监听。 今个,东厂的厂公亲自上门,值守士兵又敢大意? “什么,东厂厂公来了?”和六部尚书起名的左都御史江千啸,也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而对面的万顷,也是跟着站了起来。 看看那汇报的士兵,又看看江千啸,一脸的担心道:“这林尚礼来干什么?他不会是来要人的吧?” “要人?要什么人?我们督察院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对紫衣校尉进行查办,他有多大的胆子,敢来要人?”江千啸将脸一板,淡淡的说道。 “这个时候,外面可是大雨,不是要人,他急匆匆的来干什么?太子被掠走,东厂乃是要负最大的责任。这林尚礼,应该是坐不住了,来找我们督察院的麻烦。”眼睛一转,万顷幽幽的说道。 “不会,绝对不会。”江千啸摇了摇头,“这林尚礼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生活在皇上身边,哪里敢忤逆皇上的意思来督察院要人。再说了,我们已经将紫衣校尉移交到了锦衣卫大牢,更是让他参与指挥东厂查办太子失踪一案,他没必要和我们督察院太过于计较。” “这可是个人精,他会不会发现了什么?”万顷急忙道。 “呼”,江千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管他来干什么,我们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听听就知道了不是。” “大人说的对。”万顷点点头,看向那一直等候回复的值守士兵,“去,将厂公大人迎接进来。” “是。”那值守士兵急忙应了一声,就要转身而去。 “等等。”江千啸却是叫住了对方。随即,走进了后堂。 万顷一愣,有点不明白,江千啸这是要干什么。 这大雨天,人已经到了大门口,耽搁太久,于公于私,都不太好看啊。 片刻功夫,江千啸已经从后堂走了出来。手里却是多了一件崭新的蓑衣。 “这么早来到了督察院,这林尚礼一定是坐马车过来的。从大门进来,还有一段距离,你穿上蓑衣,再带上这件干的蓑衣,亲自去接他。” 将手中的蓑衣往万顷手里一递,江千啸道。 万顷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接过蓑衣,朝着自己放在门口的蓑衣走去。 这般温暖的迎接你,你怎么好意思找督察院的麻烦。 第447章 相互斗心机 雨越下越大,马车外面,人已经是不能站立。 稍微的待一会,便会被淋湿全身。 赶车的小李子,一身蓑衣披在身上,倒是抵挡了不少飘来的雨滴。 枣红色的军马,静静的站立在雨中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打在背上,从那溜光的马肚上滑落。 林尚礼身着华丽的飞鱼服,闭着眼睛,静静的坐在马车里。 这门口的士兵进去汇报也是有些功夫了,自己冒雨跑来督察院,他们还真的准备给自己吃闭门羹么? 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自己猜的没有错。 这江千啸是害怕自己知道了皇上给他的私人任务,而要求他给肖尘自由,去追查太子被劫持一事。 马车外面的小李子,看见督察院竟这样对待东厂,心中有点按奈不住了。 “厂公大人,督察院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大的雨,就这样让我们在雨中候着?虽然太子被劫持,东厂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厂公大人你可是刚刚从怀来卫回来,乃是奉旨亲自查办太子一案的。督察院现在的权力这么大,可以忽视东厂的存在了?” 看着面前的一丝丝雨线,顶着斗笠,小李子不满的发着牢骚。 “不要着急,等的越久,越说明江千啸心里有鬼。”马车里,传出林尚礼沉稳的声音。 今个,自己突然造访督察院,江千啸一定在思量着自己的来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若是他心里没鬼,应该早已经让人接自己进去了。 “今个他们要是一直不出来人,我们就这样一直的等着?”小李子道。 马车里,林尚礼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自己虽然没有官职,可掌印太监这四个字,也不是一般人随便敢忽视的。再加上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这个职务,就是六部尚书见了自己,一个个也得笑着对待。 他不相信,督察院的江千啸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将自己一直冷落在这大雨中,不闻不问。 “放心吧,江大人正在思量们如何将我们迎接进去呢。”说着,林尚礼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雨越下越大,不知道为何,今年的春雨竟然比往年大了好多。不大的功夫,地上的雨水已经汇成了小河,从马蹄间流过,从马车的车轮间流过。 小李子坐在马车上,冷的浑身发抖,身子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心里面将督察院的人,齐齐的骂了个遍。 “咯吱咯吱。”督察院的大门缓缓的全部打开。 小李子抬起头,目光穿过雨幕看了过去。 一顶朱红色的马车华盖,被两名士兵用尽全力的抱在怀里,缓缓的走出了大门。 后面,跟着一名一身蓑衣的男子。 看见这等情景,小李子不禁一愣。这伙人是吃饱了撑的么,怎么将马车上的华盖给拆了下来? 还让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抱着,这是准备干嘛去。 正思量着,那跟在华盖后面的蓑衣人,从行动迟缓的华盖旁边绕过,匆匆的朝着马车跑了过来。 朝着小李子点点头,就冒雨站在了马车的旁边躬身说道:“厂公大人光临督察院,右都御史万顷迎接来迟,还望厂公大人海涵。” 小李子心中一惊,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抬手将马车的帘子,缓缓拉开。 这人居然是督察院的二把手,右都御史万顷!难道,这后面两人抱着的马车华盖,就是为了来给厂公大人遮风挡雨? 怪不得准备这么长的时间,这迎接的规格,着实不小啊。 “哎呀,原来是万大人亲自出来迎接。”林尚礼笑着,抬脚就要下马车。 “厂公大人稍等。”万顷微微躬身,“今个雨大,厂公大人下马车会被淋湿。江大人考虑到天气虽然转暖,可一下雨,还是异常的寒冷,若是被淋着,难免会感染风寒。所以,费了些功夫,让人将他自己马车上的华盖拆了下来,拿出来给厂公大人遮雨。” 说着,转身有点焦急的看着那抱着华盖举步维艰的两名士兵。 “江大人费心了。”听着万顷的解释,林尚礼点点头,收回了准备下马车的左脚,又稳稳地坐了下来,等候那巨大华盖的到来。 心里面,林尚礼不由得对江千啸又高看了几分。 自己虽然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可说到底,也就是一名太监而已。 督察院,乃是朝廷最高的监督部门,是与六部起名的朝廷“第七部”。江千啸不惜拆了他的马车华盖来给自己挡雨,单单这个举动,已经是对自己莫大的尊重。 而今,又是安排右都御史万顷,穿着蓑衣亲自迎接,这是想通过对太监的重视,来表达他对皇上的忠心么? 都说江千啸是一把剑,刚正不阿,雷厉风行。而今看来,在玩心机方面,他更是一名高手。今个,要想给肖尘要来人身自由,不费些心机是不行了。 思量间,那朱红的华盖,已经到了马车的上方。 “厂公大人,请。”弓着身子,万顷抬手,指向督察院的大门方向。 “万大人请。”林尚礼抬步缓缓的走下马车,客气的回了一句。 督察院大厅里,左都御史江千啸早已命人安排好了茶饮,只等着林尚礼的到来。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透过大厅的大门,看向院子里的雨幕。 按理说,刚才命万顷带着蓑衣去迎接林尚礼,已经是极高的规格了。 可是,江千啸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林尚礼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拿下肖尘,并不是为了太子被劫持而这样做的。 本身,作为太监,能够在皇宫里的种种勾心斗角之中活下来,已是不易。这林尚礼能够爬到太监最巅峰的位置,无论是自己的心机还是对皇上心思的揣摩,或者说对朝中种种事情的分析,都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太子被劫持,皇上不让他戴罪立功,迅速查找太子的下落,却是将他拘禁起来,这有违常理的事情,林尚礼一定会反复的思考皇上的真正想法。 而自己装作是为了太子的安危,才将紫衣校尉移交锦衣卫大牢,又让东厂之人可以随便出入,这件事,只怕是瞒不过林尚礼这只老狐狸的眼睛。 若是他猜到了这一切都是皇上另外一种目的,要自己给肖尘自由,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若是听从了他的意思,让紫衣校尉权利侦办太子一案,岂不是等于告诉他,皇上拘禁紫衣校尉,并不是因为太子一事。 但若是不给紫衣校尉自由,他又以太子的安危相威胁,自己又该如何处理? 只希望,他并没有猜出这一切,自己只是想多了而已。 这般高规格的接待他,只希望他看在自己很是尊重他的份上,不要对督察院提出太为难的要求。 这也是江千啸将蓑衣换成华盖的真正目的。 院子里,一阵阵相互寒暄的声音传来,那顶朱红色的马车华盖,也是进入了江千啸的视野。 不敢懈怠,江千啸急忙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厅的门口,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江大人。”看见毕恭毕敬的站在大厅门口的江千啸,林尚礼在华盖底下,抱拳就是一礼。 别人也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这般的礼遇自己。自己又怎能不知轻重的自以为是。 “林公公。”隔着一段距离,江千啸也是抱起了双拳,“今个天公不作美,竟然扰了您对督察院的视察。拆掉马车华盖为林公公遮风挡雨,我看这老天,怎么阻止您的到来。” 嘴上抹了蜂蜜一般,江千啸笑着说道。 平时办案,东厂都是派遣一些随堂太监来督察院旁听。而今,林尚礼亲临,就算不是来旁听,自己也要说他是来旁听的。 至少,这次督察院办理的的东厂的案子,林尚礼不避嫌,他自己首先落了下风。 “视察督察院,是皇上专用的名词,我就是一个提督东厂的办事太监,哪有资格来督察院视察。江大人可真是说笑了。”言语间,那巨大的华盖已经到了大厅门口。 督察院的额大厅,可是比院子里的路径高出了好几个台阶。 两名士兵抱着沉重的华盖,想要走上那台阶,却是并不容易。 看着华盖外面的雨幕,林尚礼道:“你们就不用上去了,这华盖沉重,上台阶很不易。” 随即,轻轻一跃,穿过雨幕,落到了大厅门口,江千啸的旁边。 “林公公的身手,还是这么的矫健。里面请。”江千啸笑着,很是有礼的道。 “老了,和以前相比,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啊。江大人请。” 走进大厅,两人分别在中堂的木桌旁边落座。 右都御史万顷,也是脱下了身上的蓑衣,安排两名抱着华盖的士兵离开,方也走了进来。 识趣的拎起炉子上的热水壶,开始给二人倒茶。 “万大人亲自倒茶?这些事情,交给督察院的护卫做就是了。快过来这边坐。”看着万顷,林尚礼满脸微笑的招呼着。 “林公公可是稀客,这端茶倒水的事情,护卫们哪里有哪个资格。”万顷笑着,将倒了满满的一碗热茶,放在了林尚礼的面前。 脸上带着笑容,林尚礼心中却是万分的小心。 今个的督察院,相互配合着将自己捧上了天,这分明想让自己无法开口么。 第448章 大义林尚礼 外面的阴雨,淅淅沥沥的开始逐渐变小。督察院的大厅里,几人坐在一起,很是客套的说着话。 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说出的话语,几乎每一句不是对东厂的恭维,就是对东厂厂公林尚礼本人的恭维。 而右都御史万顷,则是扮演起了下人的角色。不停的给林尚礼的茶碗中加着热水。看起来好像督察院并非是传说中的那般冷酷无情,一切按照朝廷的律法为准则行事。 大门外,小李子坐在马车上,将马车赶到了一处可以稍微避雨的屋檐下,双手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江大人这么多年以来,在朝廷中做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深得皇上的信赖。这次,太子被人劫持,所有的责任都在东厂。既然皇上将此事交给了督察院,江大人可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关系而徇私舞弊啊。这件事,整个天下都在看着,我东厂对于此事,也绝对的不逃避责任。现在,只是肖尘被皇上限制了自由,若是太子最终真的有一个三长两短,就算是皇上也砍我的脑袋,我也是没有任何的怨言。” 端起桌上的茶碗,林尚礼双手抱着,似乎是在暖手一般。 “这件事,太子没有找到之前,皇上应该不会轻易下结论的。话说回来,太子出事的这段时间,厂公大人身在怀来卫,皇上就是追责,也应该追责紫衣校尉。厂公大人,倒是不会负主要责任。” 江千啸笑着说道。 这个老狐狸,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陷阱。和他交谈,时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 “不不不。”林尚礼摇起了头,“肖尘乃是东厂一线办案的千户而已,作为东厂厂公,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我的同意,他才执行的。若是说负责,我应该负主要责任。” 看着江千啸,林尚礼缓缓的说着话,脑子却是在飞快的转动。 “呵呵,所有的定论,都以皇上为准。我们督察院,也不过是替皇上走一些必要的程序而已。毕竟,追责是一方面,将太子平安的接回来,才是重中之重。”江千啸道。 这个老狐狸,一大早的跑到督察院,难道是对寻找太子一事感到希望渺茫,想要督察院将他一起查办么? 且不说皇上并没有这样指示,单单紫衣校尉被关押起来,东厂便已经没有了领头羊一样,做事畏手畏脚。 现在,这林尚礼被皇上从怀来卫安排回来,意在全权负责东厂接下来的所有事务。若是将他也关押起来,日后太子真的无法回来,督察院也绝对少不了贻误时机的罪名。 其他的都好说,若是今个他要求督察院查办他,这个要求绝对不能答应。 “太子已经被掠走三天了,追查一事我们却是毫无头绪。照这样下去,只怕太子真的会凶多吉少。三位皇子里面,就属太子仁义厚道,若是继承大统,也必将是一名好皇帝。若是就此杳无音讯,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大明的黎民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看着对方,林尚礼一脸的沉重。 江千啸也是点点头,算是认可对方的说法。 他确实说的没错,三位皇子里面,也就是太子可成大器。其他的两名皇子,无一不是劣迹斑斑。就算是以后继承大统,朝中百官不服的人数居多。 群臣不和,对于朝廷来说,这便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这次,太子若是真的找不回来,朝廷必然会经历一次动荡。”江千啸道。 “江大人所说的动荡,指的是皇上发怒,处理我们这些责任人,还是说,两名皇子为争夺太子之名,又斗的不可开交?”林尚礼笑着问道。 挺了挺腰身,江千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处理一干牵连之人,皇上是肯定要做的。太子监国多年,在皇上的心目中,应该就是大统的继承人。在我看来,皇上将太子收押在东厂大牢,也不过是对太子一次意志上的磨炼而已。若是真的毫无结果,受打击最大的,还是皇上本人。” “江大人的意思,皇上悲伤过度,会大开杀戒?”林尚礼不禁问道。 当年,因为懿文太子的病逝,太祖心中也是异常的悲伤。原本给懿文太子安排的大明所有的精英,也因为皇太孙太小不能驾驭,而被太祖一一杀害。 一个个开国元勋,沙场老将,朝中重臣,无不是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诛灭九族。 此事,往大了说,让所有充当看客的大明百姓,对于皇权产生敬畏的同时,心中也产生了许多不满。 往小了说,太祖开创大明王朝,这也是他后半生的一个污点。 而今,太子若是真的死亡,太祖手里的一起起让人心寒的冤案,是否又要重新上演? “大开杀戒倒不至于,但肯定会有许多人受到牵连。我担心的是,随着太子的死亡,其他两名皇子便又看到了希望。相互拉拢朝中大臣,争权夺利,对于朝廷来说,这将是一场悲剧。”江千啸摇摇头说道。 “所以说,查找太子的下落,将他们平安的接回来,乃是当前的重中之重。我虽然是东厂厂公,可对于查案这方面,还是有所欠缺。指挥整个东厂去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太子,还是感觉力不从心啊。” 看着江千啸,林尚礼语重深长的说道。 “我不是已经给东厂开了绿灯,将紫衣校尉关押在锦衣卫大牢,并允许东厂之人出入么。怎么,这样等于说紫衣校尉还在参与救助太子一事,这样都不行么?”江千啸道。 皇上的意思,寻找太子的下落,乃是第一要事。至于收回东厂的火器,只是顺便而为。 若是因此而耽搁了找回太子,皇上怪罪下来,督察院可是担当不起的。 “江大人,”看着江千啸,林尚礼笑了起来,“按照督察院以往的谨慎作风,应该不会随便的将肖尘移交到锦衣卫大牢。今个,咱都是为了大明的未来着想,江大人可否如实的告诉我,这个安排,是不是皇上吩咐的?” 虽然笑着,可林尚礼的这句话,在江千啸的心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个老家伙,先是和自己说找回太子的重要性,进而又绕了回来。他应该是早就猜出来了,督察院不敢自己做主,随便的移交肖尘的关押之处。 可是,若是就这么的承认了,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便显得异常虚伪。 “哈哈哈,厂公大人想多了。我督察院虽然以大明的各项律令为办事之根本,但对于朝廷的未来,也是放在心底的。之所以给紫衣校尉和东厂开绿灯,乃是我江千啸的个人所为。” 江千啸笑着说道。 虽然这句话很假,对方也一定不会相信,但至少,可以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江大人。”看着对方,林尚礼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很是严肃的说道,“太子找不回来的严重后果,江大人应该可以猜得出来。不管将肖尘移交到锦衣卫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大人您的意思,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太子早日找回,以解当前之困局。我只想问一句,在大人的心里,我林尚礼作为东厂的厂公,是不是应该为此事负全责?”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江千啸心中很是为难。 东厂出事,责任最大的,当然是东厂厂公。 虽然现在关押了紫衣校尉,可林尚礼,才是将来最应该受到惩罚之人。 “林公公,您这个问题我真的不好回答。按照大明律令,您确实是东厂的第一责任人。不过,您一直在怀来卫。。。”还没等江千啸把话说完,林尚礼便打断了他的回答。 “我是第一责任人就好。刚才我也是和江大人说了,肖尘所有的行动,都是经过我的允许,所以,在怀来卫这件事,并不能成为我推卸责任的借口。今天我来的目的,便是想以我,东厂厂公,和肖尘交换一下。” “交换一下?林公公的意思是?”江千啸虽然已经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可还是想确定一下。 “将我关押起来,放肖尘出去办案,查找太子的下落。”看着对方,林尚礼满眼的决绝。 看着林尚礼,江千啸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种敬重。 面对责任,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逃避。而这林尚礼,却是用厂公之名,来要求自己换紫衣校尉出去,单单这个举动,却是已经被很多人更值得人敬佩了。 想要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厂公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您应该也知道,此事不是我督察院能够做主。要不,我派人先和皇上汇报一下此事,等皇上同意,再做交还也不迟。”江千啸商量着道。 “太子在外面一刻钟,就多一刻钟的危险。这件事情,经不起推迟了。要不,江大人先关押我,放了肖尘。汇报的事情一同进行。”林尚礼道。 “这,这,这我可是不敢啊。”哭丧着脸,江千啸使劲的摇头。 “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自行前往锦衣卫大牢。若是皇上因此而发怒,责任我林尚礼一人承担。江大人说我带领东厂之人,武力威胁与你便是。”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林尚礼站了起来,冲进了雨幕之中。 第449章 到头一场空 督察院大厅里,左都御史江千啸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消失在雨幕中林尚礼的背影,脸上带着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尚礼的霸气,他早已经听说过,可今天,总算是见识了一番。 若真是按照他的说法,和皇上汇报说,东厂武力威胁自己,林尚礼断然不会又好果子吃。即便是他为了太子的安危出此下策,也是一样的没好结果。 可是,为了找回太子,他竟然将自己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说他霸气,倒不如说他大义。 “江大人,我们怎么做?”过了半天,一旁已经惊呆的右都御史万顷似乎才反应过来,小声的问道。 林尚礼的果断,竟然没给二人丝毫的回旋余地,似乎不是来和督察院商量的,而只是来通知一下而已。 “林公公不顾个人安危,我们怎能落井下石。如实向皇上汇报便是。”江千啸满脸严肃的说道。 “我看,这东厂厂公名面上是为了太子着想,其实也是为了找回太子,让东厂受到皇上的惩罚少一点而已。能这样维护自己的东厂,这林尚礼还真的让人钦佩。”看着院子里又逐渐变大的春雨,万顷说道。 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毛病。甚至可以说,林尚礼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此话听江千啸的耳朵里,却是很不入耳。 “一名太监,连个后人都没有,他完全可以选择自保。就算是为了东厂不受惩罚,用自己去换取属下的自由,朝廷中又有几名官员可以做到?”江千啸有点不高兴的说道。 “属下没有诋毁林公公的意思,大人误会了。”听见江千啸话中的不满,万顷急忙解释道。 虽然在督察院,江千啸是左都御史,万顷是右都御史,听起来好像是平级,可大明以左为尊。 左都御史,才是督察院真正的一把手。右都御史,在很多的事情上,都是要征求左都御史的意见的。 “我督察院之所以受到皇上的器重,那就是因为我们做事刚正不阿,尊重事实。林公公心系东厂,心系太子,乃是一种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怀。我们可以不具有这种情怀,但不能怀疑别人具有这种情怀。”江千啸的话语,明显的不悦。 “大人说的对,属下确实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怀了。”万顷惭愧的低下了头。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督察院,自己虽然贵为右都御史,但江千啸的指责,自己也只有默默的承受。 “安排传令兵,我去给皇上起草汇报此事的公函。”撂下一句话,江千啸转身走进了后堂。 “是。”看着对方离开,万顷急忙应道。 。。。。。。 乐安州,汉王府大厅,几名护卫匆匆走了进来。 双拳抱起,单膝跪地,朝着端坐在中堂之上的汉王朱高煦就是一礼。 “京城大功告成,属下回来复命。” “成功了?”闻言,朱高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奋的问道,“太子人呢,是不是已经押到了乐安州?” 此次行动之前,自己按照张老的要求,派遣了几名精干的护卫参与对刑部大牢的劫持。 当时,张老也是和自己说好了,一旦劫狱成功,太子便会被押运到乐安州,拘禁在汉王府里面。 虽然答应了张老,一旦太子被押送到汉王府,要以礼相待,不能虐待欺压,但朱高煦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太子,就是自己继承大统的最大障碍。只要他不再活在世上,这大明的江山,便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随便用个什么法子,将太子弄死,便是朱高煦心中的真实想法。 无色无味的毒药,他已经是准备了好几种。在众人前往京城的时候,朱高熙更是将王府中鱼池与水井旁边的地板,命人打磨的很是光滑,准备太子来了之后,制造一种落水而亡的假象。 甚至,专门将王府内给太子精心准备的那间房子,屋顶的大梁掏空内部,只需要一个机会,真个屋顶便会落下来,让太子死于“意外事故”之中。 对于太子死法,朱高煦挖空心思的准备了没有一百种,也在几十种。每一种,都在表面上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 对于太子,朱高煦已经将他将死人一般的对待。 而今,听见护卫汇报说大功告成,朱高煦难掩心中的喜悦,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入住东宫,号令百官,开始监国。 “回王爷,太子并没有按照原计划押往乐安州,而是被张老他们押往了固安县。”跪在地上,护卫急忙回答。 “没有押往乐安州?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将太子押往乐安州,羁押在汉王府么?”朱高煦大声的咆哮了起来。 拿起桌上的茶碗,准备往地上摔。 又似乎想起了自己经历劫难之后,都是以和善示人,硬是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即便如此,脸色已经是压抑的青红交替,右手紧紧的握着茶碗,似乎是要捏碎一般。 “这个,属下不知道。劫狱的事情,都是张老带人而为,属下只是劫狱成功之后,被张老告知可以回乐安州了。”跪在地下,护卫小声说道。 朱高煦刚才的架势,显然已经暴怒。那握着茶碗的右手背暴起的根根青筋,说明他在努力的压抑心中的暴怒。 朱高煦以前的暴戾,所有的护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经历劫难,想要彻底的改变心性,显然也不是说道就可以做到的。 “呵呵,搞了半天,你们去往京城,连做看客的资格都没有啊?”朱高煦冷笑了起来。 这其中,有着对护卫身手的不满,更是有着对张老安排不公,不尊重自己的不满。 既然看不上自己的护卫,又何必让自己派人一同前往京城。 难道说,就是想让自己背上一个参与劫持太子的罪名而已么。 “张老将太子安置在固安什么地方?” “属下不知道。” “那张老现在何处?” “属下也不知道。” “砰”的一声传来,朱高煦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手里的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450章 锦衣卫发难 大雨中,一辆马车在街上穿行,匆匆的来到锦衣卫北镇抚司镇守的大牢门口。 -“站住,来者何人?”大牢门口值守的校尉,身着蓑衣,往前走了一步,将右手抬起,做了一个阻挡的手势。 小李子一步跳下马车,从腰间拿出了梅花令:“东厂的人。” 看见梅花令,那校尉向旁边让开,口气缓和了许多,小声道:“请。” 小李子走到马车旁边,轻轻地掀开了门帘。 一声飞鱼服的林尚礼,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走进了大牢的大门。 “看着点马车。”小李子也是吩咐了一声,匆忙跟了上去。 看着林尚礼既没有说话,更是没有出事令牌,就走进了大门,那名问话的校尉想要上前阻拦,却是被一边的校尉一把拉住。 “你要干什么?” “那人不但没有汇报姓名,更是没有出示令牌,就这样不声不哈的走了进去,我们锦衣卫的颜面何存?”那名校尉说道。 “东厂的人带着,还需要再出示令牌么?你看看那人的细腻的皮肤和常人有什么区别?更是身着飞鱼服,东厂里面,谁身着飞鱼服?” “这,这是东厂厂公?”那校尉一怔,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看他急匆匆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你若是上前找事,今个可能要触碰眉头。以后,做事有点眼力劲,你忘记指挥使大人是怎么吩咐的了么?” “没有啊,指挥使大人说,凡是东厂之人一律不作任何盘查的放行。”那校尉道。 “连指挥使大人都这样说话,看见持东厂令牌的人做车夫,对方的身份能简单?而今太子被劫持,东厂乃是第一责任人,听指挥使大人的吩咐就是了,只要有东厂的令牌出现,他爱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 “唉,都是皇上的卫队,为什么东厂总是比锦衣卫优越呢。” 那校尉摇了摇脑袋,将马车往街道边上牵了一下,又重新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走进大牢,看见那一排排的牢房,林尚礼才想起来,自己压根不知道肖尘关在哪里。而身后的小李子,也是第一次来锦衣卫大牢,和自己一样的并不识路。 还好,不远处的一举根插在墙上的火把下面,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校尉。 林尚礼走了上去:“东厂的紫衣校尉,关在何处?” 那校尉远远的就看见了两道人影,等走到自己身前,借着火把的光亮,方才看清两人的打扮。 外面下雨,一人身穿蓑衣到还能说的过去。而向自己问话的人,却是一身飞鱼服。 大牢里关押着紫衣校尉,指挥使大人异常的重视,特别的吩咐了一下,凡是手持东厂梅花令的人,一概放行。 这两人能够从大门走进来,门口值守的校尉也应该是盘问过了,按理说,自己不应该再过问。 可是,前几次来大牢见紫衣校尉的东厂之人,都是身着锦衣卫的校尉服。这两人的打扮,却是有点怪异。 最主要的是,两人竟然不知道紫衣校尉关在大牢的最里面,很显然,这两人并不是之前来过的那两人。 可就是算是换人,也应该换上锦衣卫的校尉服才对。这两人,难道不是东厂之人? 想到此处,这校尉心中一阵警惕。 来劫持紫衣校尉的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但是,朝廷中的有心之人,趁机假扮东厂之人来探听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是何人?怎会如此之问?”那校尉小心谨慎的说道。 小李子又将梅花令拿了出来:“东厂的人。” 看了一眼小李子手中的梅花令,那校尉似乎是想接过来看看真假,片刻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是将目光看向身边的林尚礼。 “你的腰牌呢?” “我?我没有腰牌。”林尚礼尴尬的道。 整个东厂,所有人都持有梅花令,唯独林尚礼没有。 并不是他们有资格拥有梅花令,而是那梅花令拿在他的手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作用。 朝中的大员,他几乎都很熟悉。大部分出行的时候,都是跟在皇上身边。这个大明,凭借他的这张脸,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今个,被人问起,还真是让他不好回答。 “没有梅花令?你是何人,为何混进锦衣卫大牢?”说着,那校尉竟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大声的招呼着不远处的其他校尉。 太子被劫持,整个京城的禁军都紧绷着心中的那根弦。而秘密关押着肖尘的锦衣卫,更是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现在,遇见一个没有腰牌,更是没有按照两个单位之间的约定着装之人,这名校尉心中的警惕性,高度爆发。 锦衣卫大牢,本身就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这一道高声的呼喊,在大牢里回荡,绵延着传出去好远。 而不远处的校尉,听见这声呼喊,一个个也是紧张的跑了过来,将林尚礼二人团团的围在中间。 林尚礼倒是没有生气。此事,毕竟是自己理亏。没有腰牌,对方怀疑自己的身份,这也属于正常。 这反而说明,锦衣卫对待肖尘被关押在这里,还是非常的重视安全。 而锦衣卫的校尉可不是这个态度。没有腰牌却是混进了大牢,不讲你们拿下,在指挥使大人那里如何交代。 随着众多校尉的围将过来,一场冲突眼看爆发。 大牢的门口,一辆马车也是在雨幕中冲了过来。 这次,门口的值守校尉,却是没有做任何的阻拦,反而急忙走上前去,拉住了马匹。 因为他们都认得,这是自己指挥使大人的马车。 在林尚礼离开督察院的第一时间,江千啸便差人通知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赶快赶往锦衣卫大牢。 他不担心林尚礼换走了紫衣校尉,他担心锦衣卫的校尉,没有接到换人的命令不会放人。而按照林尚礼的脾气,又哪里允许校尉们给自己发难。 本来大家都是为了早日找回太子,才费这么大的周折。若是因此而发生矛盾,产生冲突,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最主要的是,若是出了人命,皇上追责起来,三方都是费力不讨好。 第451章 如同杀蝼蚁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就落在了大牢的大门口。 “指挥使大人。”另一名校尉急忙躬身问候。 “嗯。”徐开英点点头,正要询问林尚礼是否来到,突然发现不远处在街边停着一辆马车。 “这马车,是谁的马车?”抬起右手,徐开英向着前方指去。 “回大人,是一名东厂之人赶着马车,车上下来的,是一名身着飞鱼服之人。”那校尉急忙回道。 按照江千啸的说法,林尚礼就是乘着一辆马车来的。 这是东厂的马车,车上身着飞鱼服的人,一定就是东厂厂公林尚礼了。 不过,为了妥善期间,徐开英继续问道:“那穿飞鱼服之人,是不是年级挺大?” “这个么,小人倒是没看出来太大。不过,那人的皮肤细腻,和个女人差不多。”校尉回忆了一下说道。 和女人一样? 不用说,这一定是林尚礼了。 “你们有没有为难他?”徐开英急忙问道。 江大人说,今个这东厂厂公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锦衣卫的校尉,千万不要触碰这个霉头。 “没有没有。有东厂之人带领,属下没有过多的盘问。”那校尉答道。 “嗯。”徐开英点点头,朝着大牢里面走去。 大牢里面,看着众多的校尉围了过来,小李子心中一阵紧张。 在外面,东厂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何曾被人这样的对待过。 自己分明手中持有梅花令,这些人还敢抽出腰间的佩刀。更何况,他们居然是朝着厂公大人而去。 大明皇宫里的的这些太监,没有习武的是凤毛麟角。 这小李子,闲暇之余也会跟着他们练习拳脚功夫。虽然和肖尘相比,距离不是一般的大,但对付一两名普通校尉的进攻,还是能够抵挡一阵子。 而今,眼看厂公大人即将受到围攻,虽然凭借厂公大人的身手根本不惧,可小李子又怎能坐壁观望? 一挺身,就挡在了林尚礼的面前,更是从蓑衣底下抽出了自己的拂尘,有点惊恐的看向对方:“我们乃是东厂的人,你们可不要胡来。” 不说这句话还好,因为心中惊恐,小李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带了一点颤音。 这种情形,看在锦衣卫那些如狼似虎的校尉眼里,分明就是欲盖弥彰的狡辩。 那从蓑衣底下拉出来的拂尘,更有可能是为了掩盖身份而专门携带的。 “你们是东厂之人?东厂之人什么时候怕过我们锦衣卫?你说话都开始打颤,分明是心中害怕,你这是假冒东厂之名,想要探听消息么?”一名校尉恶狠狠的说道。 听见此人这么一说,众人想着小李子刚才的发音,心中也是认同了这个观点。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也是曾经将朝廷大小官员心中异常忌讳的存在。 居然真的有人敢混进锦衣卫大牢刺探消息,这是赤裸裸的打锦衣卫的脸。 一时间,众人扬起手中的佩刀,就要动手。 被小李子护在身后的林尚礼,看着小李子这般的护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 按照年龄,自己做小李子的爹,乃是绰绰有余。 太监乃是不完整的人,从做太监的那天起,就注定不会再有后人。 一直以来,林尚礼也是将小李子当做儿子一般对待。教他揣摩皇上的心思,教他在朝廷的权力争斗中,明哲保身。 可以说,小李子在自己的照顾下,才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今个,面对众人的围攻,虽然林尚礼丝毫不惧,可是,能被小李子挡在身后,单单这个举动,自己这么多的付出,也算是得到了回报。 今个,自己没有令牌也是事实,被对方盘查,能想得过去。 所以,即便是被围攻,林尚礼也是没有发怒,更是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假冒东厂之人?”听见对方这样质疑自己,小李子心中有点上火,“你们眼睛瞎啊,这么大的梅花令不认识?” 说着,将梅花令又拿了出来。 对方这么多人,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 而且,自己来锦衣卫,也不是打架来了。 锦衣卫和东厂,一直是协作关系。若是因为一点误会而动手,还真的有点让人大跌眼镜。 “梅花令?我们怎知道你手上的是不是真的梅花令。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若查明你们真的是东厂之人,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即刻释放。”一名校尉大声说道。 抓错人不怕,若真的是东厂的人,大家说开了就好。 不过,若是不抓,而对方正好就是蒙混过关的“有心之人”,这个责任,自己这些普通校尉就是被砍头,也担当不起。 看见对方质疑梅花令的真假,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泛起一丝不悦。 “梅花令也能作假?整个大明,有谁敢造假梅花令?好,就算这梅花令是假的,难道我手中的拂尘也是假的吗?大明王朝,除了宫里的太监,还有谁出门抱着一根拂尘?”小李子被气得脸庞发紫,大声的喊了起来。 “梅花令都能作假,一根拂尘为何不能作假?”那名校尉大声的只问了起来,“不过,这太监的身份,倒是真的不能作假。要不,你脱了裤子,让我们验明真身?” 原本很是紧张的气氛,竟因为这最后的一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就是这个理。你若是能够证明你就是太监,我们便也相信,你就是东厂之人。” “脱啊,将裤子脱了给我们看看。” “脱,脱了裤子,证明你没有说谎。” 众人没有注意到,小李子身后护着的林尚礼,脸色逐渐冰冷,双目中泛起了一股杀气。 “你们太过分了。”小李子恼羞成怒,挥舞着手中的拂尘,就要扑上去和对方拼命。 你们可以怀疑东西的真假,但你们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我净身进宫伺候皇上,我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我招谁惹谁了? “还敢动手,真是不知死活。”一名校尉大喝一声,抡起手中的佩刀,就朝着小李子的拂尘砍去。 搁在平时,小李子断然不会用拂尘和对方的利刃硬碰硬。 毕竟,这竹子做成的拂尘手柄,可是经不起精制钢刀的切割。 然而,此刻的小李子早已散失了理智,心中只有着无尽的愤怒,想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丝毫的不做躲避,拂尘就和钢刀碰在了一起。 “咔嚓”一声,拂尘被钢刀从中砍断。那锋利的刀刃,顺势朝着小李子的右臂砍去。 这一刀,若是被砍中,整个胳膊,便会与身子分家。 然而,小李子似乎是突然清醒一般,整个人瞬间左移三尺,险之又险的化解了那劈向胳膊的钢刀。 同时,松开了还握在手中的拂尘把柄,右手握拳,朝着冲向自己的那名校尉的左眼击去。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紧接着,那校尉口中传出一道惨叫,“啊。。。我的眼睛。” 扔掉手中的钢刀,双手捂着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鬼哭狼嚎着。 “你竟敢出手伤人?”众校尉大怒,一起朝着小李子扑了上来。 刚才的恐惧已经消失不见,赤手空拳的小李子就要扑上去,却被身后的林尚礼一把拉住。 “好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下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林尚礼淡淡一笑,移步走到了小李子的身前。 “打了小的,来个老的。看来,只有将你们一起拿下,强行录取口供了。” 瞬间,空中一片刀光剑影,众人挥舞着手中利刃,一起朝着林尚礼砍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远处传来一道急急的呼声,紧接着,徐开英在空中几个翻身,就落在了众人之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最前面的那名校尉脸上,直将对方抽的原地转了一圈,头冒金星的晕倒在地上。 “砰”的一脚,就踹在了第二名校尉的胸口。 直接将对方踹出去一丈多远,只到碰到身后的墙壁,方才跌落在地上。 后面的几人,更是一阵的拳脚相加。只到将所有人都打翻在地,方才气喘吁吁的抱起双拳,将身子几乎弯成了一张弓一般,朝着林尚礼就是一躬。 “厂公大人,这些校尉不认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他们计较。”徐开英的声音开始发颤,额头隐隐渗出了一层冷汗。 林尚礼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清清楚楚。 将督察院的江大人都不放在眼里,自己和他说话,都不敢挺直腰身。这帮不长眼的校尉,居然在他面前扬起了佩刀,这不是纯粹找死么。 只希望自己将这些校尉痛打一顿,可以减少林尚礼心中的怒气,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这几个人,不配活着。”看着徐开英,林尚礼微笑着。 徐开英心中一颤,暗道一声:“完了。”却是丝毫没敢争辩。 林尚礼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校尉跟前,将对方从地上缓缓拉起,右手张开,放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一捏。 “咔嚓”一声,那校尉的头骨已经被捏碎。 双眼凸起,两道血丝从眼睛流出。 林尚礼将此人放下,又缓缓的走向下一位。 第452章 我陪你坐牢 地上躺着的众校尉,即便是被自己的指挥使大人痛打一顿,心里也只有恐惧和不解而已。但是,当徐开英说出对方就是东厂厂公的时候,一个个面如死灰,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太监,心中最自卑的,就是不是一个完整地男人。 而刚才,自己这么多人,竟然当着对方的面,不但极力的侮辱太监,更是要求他们脱了裤子验明身份。 传言中的东厂厂公,不但阴毒,一身的功夫,也是登峰造极。 看着对方捏碎同伙的脑袋,如同捏碎鸡蛋一样的轻松,众人便已经想到了自己下场。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林尚礼将周围那五六名锦衣卫校尉逐一杀死,没有敢做任何的阻拦。 刚才,他在远处,亲眼看见了这几名校尉,手持钢刀向着林尚礼砍来。 对方是谁?对方乃是东厂厂公,是皇上派出的钦差太监。 不说这些,仅凭对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自己的校尉对他动手,就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别说是被当场击杀,就是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刚才自己赶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痛打他们一顿,目的就是想降低对方心中的火气。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这林尚礼,比自己想象的,要恐怖太多。 直到将最后一名校尉的脑袋捏碎,林尚礼拍拍手,看向徐开英:“这件事,徐指挥使尽管和皇上汇报就是。” “厂公大人,其实,您教训他们一顿也就可以了,这么一下子杀死五六名校尉,我就是想包,也包不住啊。”徐开英看着地下一个个脑浆胡了一身的校尉,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当着我的面,杀我的人,即便你是东厂厂公,也是做的有点过了。 我是拿你没办法,可这是五六条人命。 此事,我不汇报给皇上,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做锦衣卫的指挥使? 怨妇一般,徐开英准备将此事添油加醋的汇报给皇上,替这些被杀死的锦衣卫校尉,讨还一个公道。 “指挥使不用隐瞒,这事,就是告到皇上哪里,我也是有话可说。我今天来,是换肖尘出去查找太子的下落,还请指挥使大人尽快安排。” 将此事一笔带过,林尚礼直奔主题。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太子的安危重要? “此事,督察院的江大人已经通知我,我这就安排。”听见林尚礼说起正事,徐开英哪敢怠慢,急忙回道。 也顾不上地上的几具尸体,带着对方,急匆匆的向着大牢最里面走去。 不大功夫,几人便来到了关押肖尘和李安的牢房门口。 门口的锦衣卫校尉,看见自己的指挥使亲自陪同,更是不敢多问,急忙推开了牢房的栅栏门。 “厂公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外面又有新的情况?”肖尘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林尚礼问道。 这个时候,厂公大人应该是待在东厂大厅主持大局才对,跑到大牢里面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似乎没有听见肖尘的问话一样,林尚礼绕着肖尘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才道:“还好,没有饿瘦。” 一旁的徐开英听见这话,心里又想骂娘。 虽然将肖尘关在大牢,可无论是伙食还是其他,自己哪里敢虐待他? 这林尚礼一来,不说正事,先关心自己的人有没有饿瘦,您这是不相信锦衣卫,还是不信任督察院啊? “没瘦,没瘦。就是太子没有下落,属下心里很是担心他的安危。”肖尘笑着说道。 “我今个来,就是换你出去查找太子的下落。”朝着肖尘点点头,林尚礼一脸的微笑。 “厂公大人,这大牢里面您怎么能呆呢。我已经吩咐段天明他们了,只需要等候对方出来谈条件,我们就雷霆出动。”肖尘急忙说道。 先不说林尚礼是东厂的厂公,是东厂的面子,被关押在大牢的经历,无异于是给东厂抹黑。 就说林尚礼本身,已经很是苍老了。这锦衣卫大牢里面虽然衣食无忧,但因为是在地底挖掘而成,这潮气却是重的不能再重。 一旦住进来,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他的身体,是受不了这种潮气长时间的侵蚀的。 “东厂人的脑袋都要保不住了,我住个大牢又算什么?等候对方提出条件,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这样被动的办案方式,不是我东厂的风格。你出去之后,尽快的查办太子下落。太子找不回来,朝廷将会乱的一塌糊涂啊。”看着肖尘,林尚礼的眼中充满了信任。 “厂公大人,我就是出去,也不一定可以顺利找到并救出太子。”肖尘如实的说道。 自己这次面对的敌人,不仅身手非凡,思维更是缜密异常。 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看着肖尘,林尚礼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改变:“将你从大牢里面换出去,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了。此事,我已经尽力。你也一样,尽力就好。若天意让我们找不到太子,而导致天下大乱,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说着,抬起右手,在肖尘的肩头轻轻地拍击了两下:“去吧,不要耽搁时间。” “噗通”一声,肖尘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拳抱起对着林尚礼:“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查找太子的下落。” “嗯,安全第一。”林尚礼伸手,扶起了肖尘。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刑部尚书李安,晃动了几下他的大脑袋:“有人关心就是好,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刑部的人来看我。唉。。。” “哈哈哈,李大人说笑了。”林尚礼转头,看向李安,“今后,我就留下来陪李大人在这里坐牢。我保证,每天都关心一下您。” “厂公大人您年龄大了,这牢房里阴暗潮湿,我们相互关心着吧。只希望肖尘出去旗开得胜,早日找回太子,我们便能早日的离开这个地方。”李安有看向肖尘,用力的点点头。 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因为太子被劫一事关押在了大牢里面。早点离开这里,回归以前的生活,便是众人目前最大的人心愿。 第453章 四处现危机 看着肖尘等人离开了大牢,李安缓缓地走到了林尚礼的身旁。 “厂公大人,有一事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不知道大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李大人乃是堂堂的刑部尚书,朝廷的六卿之一。位高权重,没有一定的心智,怎能坐到这个位置?您想不通的,我一个太监,又怎会想通?”林尚礼笑着委婉的拒绝道。 虽然李安和肖尘如今关系不错,更是在东厂面临危机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肖尘将太子转移到刑部大牢的请求。 但是,在林尚礼的心里,当初他带领百官,联名上书针对原礼部尚书仓成被杀一事而进行指责,这道坎一直都没有迈过去。 说林尚礼霸气也好,说他小气也好。但凡是谁针对过东厂,这个仇想要在林尚礼这里化解,却是难上加难。 听见林尚礼这么说,李安脸上一阵尴尬。 看了一眼桌子,讨好的拎起热水壶,走到桌子旁边开始泡茶。 等屋子里飘起一阵茶香,方才笑着看向林尚礼:“牢房里潮湿,厂公大人过来喝碗热茶吧。” 虽然心中不舒服,可对方毕竟是因为帮助东厂才被连带的入狱,林尚礼沉默了一下,转身走了过去。 看见对方过来,李安喜出望外。 和肖尘,两人现在处的和兄弟一般。可当初针对肖尘,却是得罪了东厂。这林尚礼极度护短,对此事到如今还耿耿于怀,李安倒也是没有计较。 毕竟,自己当初可是抱着将肖尘置于死地的目的。 若是在这大牢里面,可以和林尚礼修好关系,那这朝中百官人人惧怕的东厂,就真的成为自己避风的港湾了。 “厂公大人,以前我对东厂不是很了解,对肖兄弟的为人也只是道听途说。所以,在仓成被杀那件事上,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后来,经过和肖兄弟的深入接触,我才发现,我对东厂,对肖兄弟的误会,太深了。所以,从那以后,我非但不指责肖兄弟,还尽可能的维护他。厂公大人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以前的过错吧。” 李安满脸笑容,将茶碗推到林尚礼的面前,点头哈腰着。 “唉,李大人,您可知道,那次要不是皇上力挺肖尘,他将会面临多大的危险?百官联名上书,这种事情针对一名东厂校尉,你们可还真是好意思出手啊。”看了一眼李安,林尚礼摇着脑袋。 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是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那次,确实是我的错。我已经给肖兄弟道歉过很多次了。以后,只要我还执掌刑部,遇见关押太子这种极具风险的事情,只要东厂张口,我还是不会拒绝。这么做的原因,是真的感觉欠着东厂太多,更重要的是,和肖兄弟后来的相处,我愿意替他承担风险。”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任谁都能够听出这句话的分量。 “罢了罢了,以前是李大人对不起东厂,而这次,确实是东厂连累了李大人。咱们就相互抵消,谁也不欠谁了。”说着,林尚礼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 看着林尚礼喝了自己倒的茶水,李安知道,对方真的已经不再和自己计较了。 当下,面带微笑凑了过去:“厂公大人可否为我解除心中疑惑?” “解除疑惑?李大人就这么肯定,我能为你解除疑惑?”林尚礼淡淡一笑说道。 “厂公大人一直陪在皇上身边,揣摩圣意肯定要比我们这些人强的多。我是不理解,皇上将我关押起来,属于正常。可是皇上将肖兄弟也一同关押起来,却是为什么?皇上是不顾太子的安危了么?”李安一脸神秘的说道。 “李大人认为呢?”林尚礼巧妙地将这个问题踢了回去。 这种问题,你和我探讨有点不合适吧? 咱俩也是刚刚冰释前嫌,揣摩圣意这种事情,哪里是随便可以说出来的。 李安明白,对方这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而已。 可是,想要真正的和林尚礼拉好关系,单单几句关心的话语,显然是不够的。 只有更为深入的探讨一些关系重大的话题,才能真正的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林尚礼和肖尘不同,常年伴在皇上身边,无论是心机还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都让李安感觉是一堵高墙一般的难以逾越。 可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这种人物一定要攻克下来。 一点过错,可以因为对方在皇上耳边随意的说辞,而化解。同样,也可以将自己的过错无限放大,最终受到惩罚。 既然上天给了这个一起坐牢的机会,若是不能把握,自己也就太失败了。 “我认为,皇上不应该放弃太子。而将肖兄弟关押起来,恐怕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吧!”李安笑着说道。 听见这句话,林尚礼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李安有点门道,居然也能猜到这方面来。若是连他都能猜到,想必朝中也会有其他人往这方面想。 东厂,作为一个主要针对朝中各大部门的机构,他们对东厂并没有什么好感。 相反的,他们更是希望东厂这样的机构不存在更好。 若是他们知道皇上在针对东厂,一定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这次,要是找回太子,东厂的劣势还能搬回一点。若是不能找回太子,东厂恐怕真的就要万劫不复了。 可是,就算东厂被皇上解散,在此之前,东厂也一定要将这些想要针对东厂的人,先彻底的收拾了再说。 “东厂为朝廷办事,忠心耿耿。肖尘作为东厂的中流砥柱,更是一心的维护着朝廷的安危。李大人可不能胡乱猜想。”林尚礼轻笑了一下,淡淡的看向对方。 让我给你解答疑惑,我看,今天你是想和我说一些东西。 “厂公大人,您认为肖兄弟的个人能力如何?” “江南一行,带回百余名涉案官员,李大人认为他能力如何?”林尚礼笑着说道。 “我问的是肖兄弟的个人身手。” “拿下锦衣卫三明死士毫不费力,整个京城恐怕也是难遇敌手吧。”林尚礼一脸的骄傲。 能够将肖尘从锦衣卫挖过来,真是自己的福气。 自从到了东厂之后,肖尘办的漂亮案子,一件接着一件。 肖尘就是东厂的招牌,只要有人在林尚礼面前问起他,林尚礼都感觉很是骄傲。 “厂公大人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肖兄弟一直表现突出,各方面都得到了皇上的认可,所以,这次京城接连失利,皇上才会怪罪与他?”李安小声说道。 听闻此言,林尚礼不由得缓缓转头,眼睛微眯看向对方:“李大人这是有话要说?” “前面东厂危急,请求锦衣卫相助,导致锦衣卫损失六百名校尉。而后,因为害怕出事,东厂将太子转移到刑部大牢,最终大牢被劫,太子下落不明。皇上对此事有了看法。” 说话的时候,李安偏头,看着牢房门口,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是害怕他人听见一样? “李大人是想说,皇上已经对肖尘的能力不满?” “若真是不满他的能力,那还是好事。大不了收回紫衣,重新做回普通校尉,也就到尽头了。”看着林尚礼,李安的话语开始有了深度。 不得不说,自从和肖尘交往以来,这李安受到肖尘的耳濡目染,整个人变化最大的,便是心思变得缜密起来。 很多简单的事情,都会绕个圈迂回过去。 而今天,为了达到和林尚礼搞好关系的目的,不惜挖空心思的揣摩着皇上的心意,分析着肖尘可能遭遇的种种不测。 “李大人,您说话能不能一次将话说完?这样是在吊我的胃口吗?”听着对方这种半截子的话,林尚礼一时间竟然有些恼火。 皇上说话的时候,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让人猜测他的真正意思。 对于皇上,林尚礼除了猜测,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可长久以来,对于这种说话方式,林尚礼从心里极度的反感。今个李安又这样说了前半句留着后半句,林尚礼真的都想站起来动手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皇上会不会怀疑,肖兄弟是故意不作为?”李安询问的看向林尚礼,好像在等着对方的答复一般。 “不作为?”林尚礼一愣,随即紧张起来。 若是皇上真的这么想的话,可是比后悔给东厂批准使用火器严重的多。 不作为,就是忤逆圣意。而不作为导致太子被劫持,那就是间接的造反! 就是打死林尚礼,他也不会想到这方面来。 “李大人,您为何会这么认为?”看着李安,林尚礼的语气有点焦急的问道。 “肖兄弟砍了汉王的右手,皇上就算是再大度,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意见,那是不可能的。加上之前肖兄弟给大家的印象,便是无敌一般的存在。皇上刚刚离京,东厂便遭遇无法对付的敌人,这一点便有点蹊跷。而后来,太子被劫持,东厂竟然一无所知。皇上可是将太子交给了东厂,皇上有理由怀疑,这是东厂故意给敌人机会。”李安小声说道。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东厂和敌人串通一气?”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李安小声说道。 第454章 李安的猜想 听了李安的话语,林尚礼的内心,久久的无法平静。 自己只是想到,皇上是为了收回东厂的火器使用权,才有意的针对肖尘。 若是按照李安所说的,皇上认为肖尘故意给敌人机会,使得太子被劫持,这其中的事情,可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 “李大人,你为何会这么想?”林尚礼的语气,委婉了许多。 李安尴尬的一笑:“说实话,这也是我刚刚想到的。我也只是想和厂公大人套近乎,所以才努力的拓展自己的思维,将这件事情无线的扩大。不小心,就想到了这个方面。不过,厂公大人不必太过于担心,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或许,皇上想的没有这么复杂。”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话有点分量太重,李安如实的告诉了林尚礼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 “不不不。”林尚礼双手背负,缓缓地占了起来,看向牢房那结实的栅栏门,“李大人能够想到这里,皇上也一定会想到这里。李大人往这方面想,就是因为之前的肖尘,在众人的心目中,一直属于不败神话么?” 李安点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一点至关重要,还有一点,那就是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势力,实力强大的离谱。再有一点,就是肖尘一直在三位皇子之间徘徊的时间有点长。” “三位皇子之间徘徊?李大人可否说详细一点?”林尚礼脑子急速的转动着。 虽然他已经想到了许多可能,但还是想听听李安的说辞。 毕竟,朝中大员很多,李安能够想到的说辞,和有可能成为他人共计东厂的理由。 “乐安州,肖尘砍了汉王的右手,这已经在皇上的心目中留下了隐患。怀来卫赵王遇刺,虽然凶手,锦衣卫的千户已经被当场格杀,可东厂始终没有拿出一个调查结果出来。肖尘负责这整个怀来卫皇上行营的保卫工作,而锦衣卫的人员,临时属于肖尘节制。皇上很有可能会认为,那刺杀赵王的锦衣卫千户,是受肖尘所指使。有了这两方面的偏见,京城太子出事,皇上自然不会往好的方面去想。” 说到最后,李安自己都感觉到一阵害怕。 他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但愿自己想多了,皇上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听着李安一句句的讲完,林尚礼的脸色变得尤为凝重。 皇上是一个多疑的人。 尤其是近些年来,随着自己体力的不支,总感觉许多事情已经脱离的他的掌控。一些原本很是正常的事情,在皇上的眼里,都是对方费尽心机而为。 这一次,皇上很有可能,怀疑肖尘别有用心。 皇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的皇上,除了担心自己的皇位被人夺取,就剩下疑神疑鬼的猜测身边重臣到底还对自己忠诚不忠诚,有没有异心了。 这件事情,一定要通知肖尘。 若是皇上真的想对他动手,放下东厂,远走高飞也不是不可以。 作为人臣,本应该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但若是皇上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再继续选择留下,那便是一种愚忠。 当年的蓝玉,若不是相信太祖不会对他起杀心,而选择留了下来。也不会最后被太祖剥了人皮,还送给他的闺女当做“留念”。 自己不过是个太监,因此而被连累杀头,死就死了。 可肖尘还很年轻,更是有着大好的前途。没必要成为皇帝多疑下的无辜亡魂。 等东厂再来人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让肖尘做好逃走的准备。 看着门口,林尚礼暗暗下了决心。 。。。。。。 锦衣卫大牢门口,肖尘看着那阻挡的视线的雨幕,心中不免感怀万千。 这种润人心脾的泥土气息,可是比锦衣卫大牢里面那潮湿空气中的那股霉味好闻多了。 雨下的这么大,厂公大人急匆匆的赶来,用他的自由,给自己换取查案的机会。虽然他只是一名被人看不起的太监,可朝廷中又有哪个部门的主官,能像他这样做。 “小李子,你和厂公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站在门口,看着地上已经汇集成不少水洼的街道,肖尘不知道该不该冲进雨中。 说实话,对方若是不露头,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干葱什么地方查起才好。 若是当时从现场查起,或许可以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现在,事发已经好几天了,就连街道也被雨水冲刷的一片干净,自己到底该从何处下手? “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是大早上了。一大早,我和厂公大人去了督察院。”小李子轻声说道,一头扎进了雨里,去牵还在雨里淋着的马车。 看着马车走近,肖尘也顾不得头上的大雨,冲了过去,掀开门帘就上了马车。 “你们去和督察院交谈换人的事情么?”坐在马车上,肖尘趴在车厢前方的观望口,看着小李子问道。 “嗯,厂公大人今天给督察院的江大人发火了。更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面杀了人。”小李子勒着马缰,让马车原地掉了个头,朝着东厂的方向,缓缓而去。 “杀人?你说厂公大人杀人了?他杀的谁?锦衣卫的校尉么?”肖尘一怔,有点不解的到。 虽然说东厂杀人很正常,作为东厂厂公杀个人,又有谁敢去指责他。 不过,目前来说,锦衣卫和东厂是合作关系,厂公大人在锦衣卫大牢里面杀人,还是有点不太合适。 小李子没有做声,却是抬手,抹起了眼泪。 “怎么回事,你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了?”肖尘心中更是不解。 今天这小李子是受了大多的委屈? “厂公大人没有梅花令,大牢里面的校尉便开始为难我们。还说我的梅花令是假造的。没办法,我只得拿出拂尘,说自己是太监。可他们,他们。。。” 小李子又抹起了眼泪。 “他们怎么了,说。”肖尘的脸色,也逐渐变冷。 一起长大的三人,王三已经被人杀害,只剩下了自己和小李子。将小李子欺负到这步田地,不管对方是谁,那都不行。 第455章 中了套中套 听见马车里传出肖尘那略带怒意的话语,小李子渐渐止住了抽泣的声音。 “我说我是东厂的太监,有拂尘作证。那伙校尉又说我的拂尘也很有可能是假的。他们要我脱了裤子证明我是太监。我气愤不过,便冲上去与他们打斗,却不想,连拂尘都被他们砍断了。”小李子小声说道。 “就因为这,厂公大人便杀人了?”肖尘的目光,渐渐阴冷了下来。 东厂的梅花令不认,东厂的太监的拂尘也不认,厂公大人的飞鱼服,他们也不放在眼里,锦衣卫的校尉,有这么厉害么? “停下,掉头回去。”肖尘大喝一声。 “吁。。。” 闻言,小李子一下勒住了马匹,回过头,看向观望口肖尘的那张脸:“回锦衣卫大牢去?” “嗯,马上回去。我要见厂公大人。” 看见肖尘这么着急,小李子二话不说,调转马头,朝着锦衣卫大牢疾驰而去。 大门口,值守的锦衣卫校尉,看见去而复返的马车,心中带着些许的不解。 “那被砍断的拂尘,你收了没有?”肖尘跳下马车,站到小李子跟前问道。 “嗯,那拂尘跟了我多年,虽然被砍断,可我还是将两截都收好着呢。”虽然心中不解肖尘的意思,小李子还是如实答道。 “带好拂尘,你先回东厂去。”说着,肖尘转身就要走进锦衣卫大牢。 “那你呢,你一会怎么回去?”小李子大声问道。 这么大的雨,没有蓑衣,回去一定淋湿。 “不要管我,你马上回去,将你的拂尘保管好等我回来。”说着,肖尘伸手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 那马匹发出一声嘶鸣,蹄子溅起大片的水花,撒开丫子狂奔而去。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肖尘才方才走向大牢的大门。 门口的两名锦衣卫校尉,似乎是想询问什么,又硬生生的将话语憋了回去。 “需要我出示梅花令么?”知道了小李子受辱的经历,肖尘冷冷的问道。 “肖兄弟说笑了。咱锦衣卫的大牢,可以说就是为你而重开的,怎么会和你要令牌呢。”一名校尉笑呵呵的说道。 “不要?那我可就进去了。”不等对方答话,肖尘已经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七拐八拐,肖尘就来到了大牢的最里面。 在肖尘还在里面的时候,牢房距离门口一丈远的地方,还有着一名锦衣卫的校尉值守。 而今天,随着肖尘本换出,门口的那名值守校尉,似乎也得到了放松,竟然跑的不知踪影。 不管这些,肖尘直接来到了牢房的门口,将那从未上锁的栅栏门拉开。 “肖尘,你怎么又回来了?正好,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看见肖尘进门,林尚礼急忙走了上去。 李安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抬头看了一眼二人:“你们自己人说话,要不要我回避一下,去门口给你们把风?” “李大人,来来来,过来一起坐下。”林尚礼微笑着朝着对方招了招手。 之前,他对李安还真的有点意见。不过,刚才的一番分析,到时让林尚礼感觉到,这李安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至少对肖尘,还是很够意思,很是在意。 “有厂公大人这句话,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我去门口替你们把风去。”说着,李安一骨碌爬了起来,几下走到了牢房外面一丈远的地方,静静的站立着。 “厂公大人,您想说什么?”肖尘跟着林尚礼走到桌子边坐下,轻声问道。 “刚才,我和李安分析了一下。我们共同认为,皇上这次很有可能要给你扣一顶大帽子。不过,在你查找太子下落的这个过程中,皇上还不会有所行动。我想说的是,一旦有风吹草动,你就离开京城。”看着肖尘,林尚礼有点不舍的道。 “给我扣大帽子?想扣就扣去呗。”肖尘淡淡一笑,“太子被劫持,皇上不让我查找太子的下落,却将我扣押,这本身就不正常。昨个,段天明也曾劝我越狱逃走,可是,我走了。东厂不但要承担太子被劫持的罪过,还要承担出现逃兵的这个罪名。将所有的责任都让厂公大人你一人承担,我做不到,也不屑去做。” 听见肖尘这么说,林尚礼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可依旧劝道:“你没有错,没必要去承担什么责任。听我的,发现问题,马上就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那您呢?段天明他们呢?都一起走么?” “你可以带着他们走,顺便将小李子也一起带走。”林尚礼道。 “您呢,您一起走么?” “我不走。”林尚礼摇了摇头,“作为东厂厂公,我必须坚持下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保全自己。” “你不走,我们也不会走。”肖尘轻轻一笑,“只要将太子找回来,皇上就是想制裁东厂,理由也是牵强的。我想,皇上还没昏庸到置天下人的看法于不顾,而一心打压东厂。” “唉,我就怕,皇上的疑心太重,导致当年的蓝玉案重演。”林尚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厂公大人放心,我不是蓝玉,没有那么自大,也不会那样愚忠。”肖尘笑着说道。 “你能这样想,我心里的担心稍微的放下了一点。对了,你急匆匆的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林尚礼笑着问道。 “没有,我是听小李子说,厂公大人杀人了。”肖尘道。 “你是担心我,中了徐开英的计?” “厂公大人难道已经发现,锦衣卫有点问题?”肖尘一怔。 自己就是担心徐开英使坏,所以才匆匆跑来,想提箱厂公大人一番。却不曾想,厂公大人好像已经看出来一些问题。 “说实话,自从当上这个东厂的厂公以来,我便将东厂当成了自己的家,而你们,就都是我的孩子。太子出事,势必会牵连到东厂。我不希望我们东厂的任何一人因此而受到牵连,所以,尽快将太子找回,乃是我们东厂的当务之急。” “不过,对于这次的敌人,我了解甚少,有点无从下手之感。所以,便想到了将你换出去查办案子的办法。督察院和锦衣卫合伙演的这一出戏,一定是皇上的主意。没有皇上的同意,他们绝对不敢擅自做主,给你继续参与查办太子案的权利。所以,由此看来,太子的安危,在皇上的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 “我便利用这一点,强行要求江千啸换你出去。而来到锦衣卫大牢的时候,锦衣卫的校尉居然对小李子百般的阻拦羞辱。若是没有徐开英的指使,给他们一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样做。” “徐开英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动手。一旦动手,便给他落下了把柄。不过,他们砍断小李子的拂尘在先,有了断拂尘这个证据,徐开英的这些心腹,也就只有送人头的命了。” 说到这里,林尚礼哈哈大笑了起来。 先拿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再动手杀人。给对方一个哑巴亏吃,这是林尚礼最喜欢做的事情。 “明着和督察院一起帮东厂渡过难关,暗地里却在对东厂落井下石。这徐开英,留不得了。”看着林尚礼,肖尘冷冷的道。 强大的敌人不可怕,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却是让人防不胜防。 “当然留不得。”林尚礼的脸色也阴冷了下来,“之所以杀了那几名校尉,我就是让徐开英去皇上跟前告状。” “这个时候,他若是去皇上跟前告状,对东厂可是很不利啊。”肖尘有点担心的道。 搁在以前,东厂压根不将锦衣卫放在眼里。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再小的一条罪状,到了皇上那里,都会被无线放大。 “呵呵,这个你就不懂了。”林尚礼笑了起来,“皇上对于太子,可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怀来卫的‘狩猎’活动,牵扯到二十多个异国使节回去的汇报,皇上是抽不开身处理这件事情。就算他对东厂有再大的意见,但太子的安危,还是得依靠东厂,依靠你来解救。若不然,你能在大牢中,还可以掌控东厂的事务?” “皇上这是又想收拾东厂,又想让东厂办事啊?”肖尘苦笑着摇了摇头。 “东厂呢,可以由皇上随便收拾。可是,若是有他人在这个时候对东厂不利,影响东厂解救太子的一系列计划,那便是和皇上过不去。我就算是再想收拾徐开英,可我在大牢里关着,怎么去告状?拿了锦衣卫动手的证据,再杀了徐开英的心腹,逼着他去皇上跟前作死,这样不好么?” 林尚礼笑了起来,从未见过的猥琐。 肖尘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厂公大人的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啊。徐开英这个时候,以为他拿到了把柄,应该正在写奏折,岂不知,他是给自己在写催命符!” “自作孽不可活,这样怪不得我。我们东厂,都是善良的人,他这样的暗算我,我若是不反抗一下,哪里对得起东厂,对得起你们?” 双手一摊,林尚礼一脸无辜的道。 肖尘嘴角肌肉抽搐了几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456章 春来播种忙 固安县,隶属于顺天府涿州。 植被荒凉,黄沙裸露。虽然称不上是不毛之地,却也是荒凉至极。 尤其是沿着卢沟河流域的两边田地,由于过度的伐木开地,稍有大风便是黄沙漫天,风沙打的人睁不开眼。 田地里,有着三三两两的百姓,将卢沟河的河水,往田地里面引流,只希望多浇点水,这沙地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固安县县衙,知县魏亮挽着袖子,和衙役们称重着今天朝廷发下来的农作物种子。 固安县太贫瘠了,打的粮食从来都不够吃,第二年种地的种子,都需要朝廷发放。而县衙下的各个村镇,数目却是不少。为了能够将这些种子真正的分到百姓手里,魏亮也是登记造册,按照人头给每个村镇发放,再由他们发到村民的手里。 每年的三月份,便是发放种子的时候。 可今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朝廷的粮食种子,迟到了半个多月,这要是逐一发放完毕,又得耽搁十多天。 农作物赶得就是开春播种,别看是迟到半个月,可到最后的粮食收成,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趁着雨小了一点,魏亮便招呼人手,开始分发种子。 这魏亮,今年也是四十出头了,朝中无人,一直在这固安县默默无闻的做着知县。 俸禄虽然不多,可养活一家人还是可以的。虽不能大鱼大肉,粗茶淡饭还是可以管饱的。 “魏大人,永清的种子称好了,下来该给曹村分发了。”两名衙役将几个粗布麻袋抬着放在一边,抬起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道。 “好,我看看曹村应该分多少。”魏亮放下手中的大秤杆,转身走到房檐下的桌子旁边,将上面的账本拿了起来。 “曹村,人口五百一十四,耕地一百一十三亩,今年朝廷的种子发的不多,就给他们每亩地十斤的种子吧。一共一千一百三十斤,过秤。”魏亮说着,又重新走到了大秤跟前,等候着衙役从库房里将种子搬出。 不大功夫,两名衙役抬着一个布袋走了出来。吭哧吭哧的样子,这布袋里面应该有着百四五的种子。 往地上一放,一名衙役道:“大人,库房里的种子,就只有这一袋子了。” “啊,没啦?曹村应该分一千多斤种子才对,这一袋子最多百十来斤,让他们回去怎么分?没有种子,今年又要将田地荒芜不成。”看着地上的布袋子,又看看那空落落的低矮仓库,魏亮心中很不得劲。 固安县原本就贫穷,靠着吃朝廷的救济过活。自己上任以来,本想着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带着固安的百姓,逐渐的摆脱贫困的帽子。 过不上多好的日子,做到家有余粮也是可以的。 可是,固安这贫瘠的沙土地,农作物本来产量就低。有些村民,不顾自己的劝说,直接将准备下地的粮食种子,煮到了锅里。 原来还是产量低,这下倒好,没有种子,田地荒芜,产量为零。 可即便如此,魏亮也是没有过多的惩罚那些村民。若不是饥饿难耐,谁会将种子煮了吃? 在田里刨食的人,能不知道种子的重要性? 就这样,固安县越来越贫穷,也因为没有政绩,魏亮一呆就是十几年。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到了今天这邋遢的中年人,知县的官衔从未改变。 “要不,我们再找李掌柜去‘借’点种子?”一名满脸胡茬子的衙役小声说道。 “还借,以前不知道借了多少次,县衙一次都没有偿还过,再去借,李掌柜恐怕不会给了。”摇摇头,魏亮一脸的无奈。 说实话,曹村若是没有种子下地,以后的日子自己睁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可是,若是让自己再去借,这话又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常言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自己一次都没还过,哪有脸再去和人家张口。 “可是,曹村若是没有种子下地,靠着树皮青草果腹,到年底,能够活下来二百人,都是好的了。”胡茬子衙役抬起袖子,抹了一下眼睛。 袖口处那破烂的样子,看在魏亮的眼里,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么一个粗狂的汉子,说起年底曹村将会饿死的只剩下两百人,竟然忍不住的落泪,魏亮的鼻子也不由得一酸。 “唉,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再去借一次。我若是借回来了种子,你专门送到曹村去。今年,可一定要看着他们将种子种到地里,你再回来。” 将挽起的袖子放下,魏亮就要出门。 “大人,要不要属下拉着板车一起去?”胡茬子衙役大声问道。 若是能够借到种子,今年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煮着吃了。想起曹村附近河沟里,都是在草丛里找野菜吃的人,衙役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们将种子送过去。 “拉着板车去,人家万一不借怎么办?”魏亮回头,瞪了衙役一眼。 刚欲离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匆匆走进了县衙自己那办公住宿集于一体的土房子。 给人张口,若是两手空空,也着实不好看。 可是,自己的俸禄,也是刚够一家人的粗茶淡饭而已,想要拿出个像样的礼物,还真没有。 翻箱倒柜的寻找一气,终于在门后的木箱子里找出了一个纸包裹。 这里面,是自己的兄弟,在杭州府护卫队做千户的兄弟魏起,去年托人捎来的一包茶叶。 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被自己的内人藏了起来,说是涿州的知州大人来固安巡查的时候,送给他。 一包茶叶,还不足以让知州大人对自己另眼相看。 可一点礼物都不给,知州大人一定会将固安的贫穷落后如实上报。 没有政绩,自己的升职就永远没有希望。 “你拿着茶叶干什么?那可是给知州大人巡查固安准备的。”内人走了进来,看见魏亮手中的包裹,就要抢夺。 魏亮急忙退后,将包裹藏在身后,讨好的说道:“这茶叶,反正是要送人,今个,我正好也是去送人。” “送谁?除了知州大人,这茶叶谁都不能送。你一辈子清苦,家里连个能拿得出手的礼物都买不起,这茶叶,我是想留着,让你送给知州大人。咱不想升官,只要少挨骂就行了。你把茶叶放下吧。”看着魏亮,内人似乎想起了知州大人那劈头盖脸的痛骂。 “知州大人若是要骂我,就让他骂去吧。今个这茶叶,我可是要拿去救命的。”看着内人,魏亮一本正经的说道。 “救命,救谁?” “朝廷的种子,分到曹村的时候没有了。我打算将茶叶送给李掌柜,从他那再借点种子来。”魏亮道。 “你都和人家李掌柜借了多少次了,一次都没有还。人家是生意人,也要过活的。” 看着魏亮,内人小声说道。 “就是因为没有还,我心中惭愧,才想将茶叶送给他。再说了,曹村今年要是没有种子下地,年底还有没有人活着,都不一定。曹村的人若是都饿死了,我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魏亮道。 看着魏亮,内人憋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当了一辈子的知县,总是想着百姓。你看看,我们自己家,已经揭不开锅了么?” 说完,一转身,抽泣着跑了出去。 原本想着用这仅有的“贵重东西”给魏亮在知州大人跟前换一点“好感”,却不曾想被他拿去给曹村借粮食种子。 魏亮的内人,伤心至极。 魏亮则是拿着包裹,看了看,又看看那生气跑掉的内人,把心一横,走出大门,朝着李掌柜的商铺走去。 第457章 神秘的大院 固安县贫穷,固安县城也是很小。 很多生意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人们连吃饱肚子都成了问题,哪有闲钱去消费其他的东西。 狭窄的街道上,酒馆只有一家,简单的摆了几张桌子就开始营业。 其他的商铺,多以经营米面油这种生活必需品为主。偶尔有一两家出售农具的店铺,里面人头攒动,购买着春播的一些必备品。 而这些和民生相关的店铺,身后只有一个东家,便是固安知县魏亮口中的李掌柜。 谁也不知道这李掌柜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在魏亮就任知县的时候,李掌柜已经在固安了。 街上的商铺,不知道易了多少个主,李掌柜的商铺,却是从来都没有关过门。 遇见上门乞讨的人,商铺里面的小儿都会施舍一番。 所以,在固安人的心目中,这李掌柜是一个地道的大好人。 雨后的街道,泥泞一片。 魏亮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固安县最大的一家米店门口。 以前,魏亮也是在这里多次的和李掌柜借的种子。 看着米店门口那干净的青石地板,魏亮在米店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上,将鞋子上的泥巴,使劲的蹭了蹭。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伸手将衣袖皱着的地方拍打了几下,方才将装着西湖龙井茶的布包裹从怀里拿了出来,挺了挺胸膛,朝着米店走去。 平日的店铺里,都没有几个顾客,今个道路泥泞,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小儿依旧在清扫着地面。 掌柜的说了,米店卖的吃的东西。其他的不重要,干净卫生是必须做到的。 刚打扫到门口,一双泥乎乎的大脚走了进来。 小儿心中不满,想要发作,抬头一看,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 “魏大人,今个街上道路泥泞,可是不太好走,您怎么过来了?”说着,小二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弓着身子问道。 “我今个来,找李掌柜有点事情。”回了一句,魏亮并没有在柜台前看见李掌柜的人影,四处打量了一番,除了这名小二,店铺里再无他人。 “小二,你们这店铺里平时人挺多的,今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魏亮又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天,店铺里就我一个人忙活。李掌柜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好几天都没来店铺里了。大人若是找他有事,不妨去他家里找吧。”小二躬身笑着回答。 现在正值春播时节,这魏大人不顾泥泞来到店铺,八成又是来借粮食种子的。 虽然说每一次有借无还的借种子,李掌柜都会毫不犹豫的借给他。自己也知道春播赶得就是时间,耽误不得。但是,这种事情,自己一个小二也是无能为力。 “李掌柜这几天都没有来?看来应该是家中有事,那好,我去他家找他。”说着,魏亮一扭头,走出了大门。 虽然以前借的粮食种子,都发给了老百姓,可李掌柜的这份人情,是自己欠下的。 李掌柜几天都没来店铺,一定是家中有事。自己没有其他能力,可毕竟是固安知县,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人,若是能给他行个方便,也算是对他大方借种子的一种报答。 李掌柜的家,魏亮知道。那是城墙底下一个很大的院子。 不过,李掌柜是生意人,那种豪华的住所,魏亮也只是知道而已,并没有去过。 一是面对这种财大气粗的生意人,魏亮的心中,有一种不愿意说出来的自卑感。 再一个就是,自己是官,对方是商人,走的太近,容易引起一些闲话。 从店铺,到李掌柜的那处大院子,需要穿过几条街道。 湿滑的泥泞道路,魏亮好几次差点摔倒。一路的小心翼翼,路程还没走到一半,整个人已经是气喘吁吁。 “这李掌柜,又不差钱,将院子置办的那么远作甚?”魏亮不由自主的埋怨了一句。 从街边的树木上折下一根树枝,魏亮使劲的刮着鞋子上的泥巴。 道路本来就湿滑,脚上沾满泥巴,更不好掌握平衡。 费了半天的劲终于将鞋上的泥巴刮了个差不多,看着自己那已经被泥水溅满下摆的官府,魏亮苦笑的几声,又继续向前走去。 喘着粗气,终于看见了城墙底下偌大的院落。 这院子大,是真的大,反正比自己的县衙大好几倍。 不说里面青砖灰瓦的大房子,单单这一个半人高的围墙,从气势上看,可是比自己的县衙,都气派许多。 与这围墙格格不入的,是院子的大门。 没有修建任何的门楼,只是在院墙上,装了一个巨大的铁门。 此时,大门紧闭,两道人影,站在大门的两侧,一动不动。 右手搭在额头,魏亮朝着大门打量过去。 门口的这两人自己认识,乃是李掌柜米店里的两名小二。 此时已经脱掉了小二的着装,换上了一身百姓的衣服。虽然挺直的站在大门口,眼睛却是来回的打量着四周。 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魏亮,两名“小二”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忙迎了上去。 “魏大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说着,小二伸手搀扶住了步履瞒珊的魏亮。 “我去米店里找李掌柜,小二说李掌柜好几天都没去店里了。没办法,我只能跑到这里来了。”魏亮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道。 “李掌柜家中有事,所以这几天就没有去店铺里。您看,这路上多难走,我送你去店里,一会李掌柜去店里找您。”说着,“小二”就要搀扶着魏亮离开。 “这不能。”魏亮挣扎了一下,“李掌柜帮了固安百姓这么多次,家里有事我怎么能装作不知道而不闻不问。这都到了家门口,怎么说也得进去看看才是。” 听闻此言,搀扶着魏亮的“小二”眉头一皱,朝着大门口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魏大人稍等,我这就进去叫李掌柜出来和您去店铺里。”门口的“小二”朝着魏亮大声喊着,转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魏亮心中微微一怔,这李掌柜家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到了门口,都不敢让自己进去? 管他呢,只要借到了粮食种子,解决了曹村的种地问题就好。 一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魏亮心中一阵焦急,不由得又将手里的茶叶包裹摸了摸。 盏茶功夫,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身天蓝色长袍的李掌柜,从里面走了出来。 “魏大人,什么风将您吹来了?”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李掌柜也不管脚下的泥巴,径直走了过来。 “我找您,有一点小事情,想麻烦李掌柜一下。”想起借种子的事情,魏亮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道。 “魏大人都说是小事情了,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都到家门口了,走,随我进去喝口热茶。”李掌柜热情的招呼道。 “不了不了,”魏亮急忙拒绝,“我们还是去店铺里面商谈吧。” 这两名小二就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看来李掌柜的家里不方便去。自己有求与他,怎么能不识好歹的真的进去。 “这都到家门口了,魏大人若是不进去坐坐,到是显得我小气。还是说,魏大人怕进了我这个商人的家,背后被人说闲话,影响您一世清明?”李掌柜很是豪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实不相瞒,我是想和李掌柜再借一些粮食种子的。这场春雨,正是春播的好时节,耽误不得。”魏亮找了个推脱的理由。 “着急也不在这一会。魏大人若是没来,倒也没什么,这已经到了家门口,不进去坐坐,我也是心里难安啊。” 李掌柜一脸诚恳的说道。 第458章 穷也有原则 看着李掌柜盛情难却,魏亮也不好意思坚持拒绝。不过,自己手里的这包西湖龙江,和这偌大的院子比较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若是在李掌柜的米店里,这包茶叶送去出,感觉还挺有档次。 可是,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这包茶叶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魏亮心中思量了一下,一会若是进了院里,里面的风格太过于豪华,这包茶叶自己也就不送了。 不送礼,只落得一个小气的说法。若是太过于寒酸,只怕是从此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下降,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好处理了。 自己毕竟是固安县的知县,该有的威望,还是一定要有的。 “既然李掌柜这么的盛情难却,我再推辞就显得做作了。”魏亮微笑着说道。 虽然一身的泥泞,可还是将腰板努力的挺了挺,让自己看起来更为精神一点。 “这就对了嘛。走,魏大人请。”李掌柜亲自带路,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有了主人相陪,门口的“小二”没有做人的阻拦,在二人距离大门还有几步的时候,识趣的将大门缓缓拉开。 进了大门,魏亮心中将茶叶不再送出的想法,更是坚定。 这院子里,和外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地上铺的,已经不是黑色的青石地板,而是洁白如玉打磨光滑的汉白玉。院子里亭台楼阁,似乎是到了仙境一般,谁敢相信,这是贫瘠的固安县里的一处院子? 一株株桃花怒放,鲜红的花朵如同鲜血一般灿烂。几株白玉兰,那洁白的花瓣如同手掌般大小,一看都是花中富贵之物。 在花园的四周,有几处高大的雄伟的房屋。 青砖灰瓦,门口的明柱被粉刷成朱红色,和屋子整体的灰色对比起来,更显得鲜艳夺目。 “李掌柜,您这院子气派啊,都快赶上皇宫了。”魏亮身着溅满泥水的知县官服,看着院子里的美景,由衷的赞叹起来。 “魏大人说笑了,我这一点院子,就是闲来无聊做了一点景观而已,哪敢和皇宫相比。魏大人若是喜欢,以后经常来赏景就行。现在是桃花和玉兰相继开放,再过些日子,那一片牡丹也会盛开。反正我这院子里花种的多,下雪之前,都是有花可赏的。”双手背负,李掌柜笑着说道。 “多谢李掌柜的好意,咱固安土地贫瘠,百姓吃饭都是个大问题。我这个知县费尽心机,却是始终不能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百姓饿着肚子,我哪里有心情赏花观景啊。”叹息一声,魏亮开始为自己借种子的事情做铺垫。 “魏大人作为固安县的父母官,已经可以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形容了。至于始终能给固安摘掉贫穷这顶大帽子,也是和固安这不长庄稼的沙土地有着很大的关系。不毛之地,能够到如今这步境地,魏大人功不可没。劳累之余,偶尔的给自己一点时间,放松一下,这叫劳逸结合。”李掌柜笑了起来。 从院子里那别致的景观上移开目光,魏亮缓缓转身,一脸关切的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我去了米店里,小二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店里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么?” “家里一切安好,魏大人看看四周,有没有出事的样子?”抬起手臂,李掌柜环指了一下。 “没事就好。李掌柜为咱固安百姓坐了不少的好事,真有什么事情,只要固安县衙能够出的上力气,还希望李掌柜不要客气。”魏亮笑着说道。 “唉,就是这段日子,气候变化无常,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已。走,进屋里喝口热茶,别光顾着看美景了。”李掌柜急忙将魏亮往屋里招呼。 走进旁边的一处房屋,魏亮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赞叹。 这种奢华的装饰,自己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却没想到,还真的在固安这个贫穷的县城中存在。 中堂下面的方桌,并不是平常的实木做成,而是在实木上面,又铺了一整张的汉白玉石板。 不但打磨光滑,边上更是雕刻了一些精致的花纹。 站在桌子旁边,魏亮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落座的感觉。 “魏大人不必拘谨,请坐吧。”似乎看出来了魏亮的心思,李掌柜招呼着,自己首先坐了下来。 一名乖巧的丫鬟,拎着个精致的水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碗热茶,缓缓的退至一边。 这种架势,已经完全的超出魏亮所能猜到的情景,只得跟着坐了下来。 “就外面的院子,已经是让人感觉到了天堂,而这屋里的摆设,我更是从未见过。”抬头环顾四周,魏亮不可思议的连续摇着脑袋。 将桌上的茶碗往魏亮面前缓缓一推,李掌柜笑道:“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也就积攒了这么一个院子。可就算这样又如何,还不是一介布衣。” 听闻此话,魏亮脸上一阵尴尬,摸着茶碗的左手,不由得收了回来:“朝廷的功名,都是需要多年寒窗去考取的。” 其他的都好说,若是要成为朝廷的人,自己可是没有这个权力。 “哈哈哈,”李掌柜大声笑了起来,“魏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种读书少的人,只能做点生意,就连后人都是不好好读书,没有考取功名的那个本事啊。” 听着对方这么说,魏亮悬起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这李掌柜是给固安县做了不少的好事,自己也有心报答与他。可若是因此而违反朝廷的规定,自己是万万不能做的。 “李掌柜家境殷实,倒也不用求什么功名。您看看我,也算是朝廷官员了,一贫如洗,连官服,也就是这么一身。”拿着茶碗,魏亮自嘲的说道。 只要能够打消李掌柜在自己这里走后门的念头,其他的要求自己都可以答应。 “考取功名,我李家这一辈子是不敢想了。不过,在固安地界做生意,很多地方还得仰仗魏大人的照顾。”李掌柜笑着说道。 “这个没问题,只要是不违反朝廷的规定,固安县衙一定会鼎力给李掌柜大力的支持与帮助。”魏亮也是很客气的说道。 李掌柜做生意能够做到如今这步田地,应该不仅仅是固安的这一点生意。若是正常的生意往来,自己不会进行干预。 但若是要做一些朝廷不允许的事情,自己这里绝对不能给他行方便。 贡献是贡献,原则是原则。说自己迂腐也罢,这就是自己做官的底线。 “魏大人想多了,我就是做一点小生意,哪里敢违反朝廷的规定,做那些犯法的事情。对了,魏大人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么?”看见魏亮油盐不进,李掌柜也不再引导。 听闻此话,魏亮思量了一下,还是将桌子上的布包裹往前一推:“这么多年,李掌柜为固安百姓做了许多实实在在的事情,我魏某心存感激,却也无力回报,这是一包上好的西湖龙井茶,乃是我兄弟托人从杭州带来的,李掌柜尝尝茶味如何。” “西湖龙井,这可是茶中极品啊。魏大人的兄弟托人带给您的,我怎么能够收下呢。这茶叶您留着,有什么事您直说,只要我有能力做到,绝不推辞。”李掌柜道。 “这包茶叶李掌柜先收下,您若是不收,这下来的话我真的不好意思出口了。”魏亮又将茶叶推了过去。 自己借种子已经很多次了,从未偿还过。李掌柜虽然家境殷实,可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固安县的事务,人家没有帮助的义务。 看着桌上的布包,李掌柜点点头:“好,这茶叶我收下了。魏大人可以说,到底是有何事?” “眼看着要春播了,朝廷发下来的种子,到了曹村那里,又没有了。”魏亮尴尬的说道。 “这个好说,大概需要多少斤?” “一千斤就够了。”魏亮急忙道。 “我这就安排人,从米店给魏大人将种子送过去。”看着大门口他不时往里探望的人影,李掌柜加快了说话的语速。 第459章 人命如草芥 听着李掌柜有着将自己快速打发的意思,魏亮也是瞥见了门口的人影晃动,心里明白,这李掌柜应该是有事情了。 当即站了起来,双拳抱起:“李掌柜能够再次借种子给我,救曹村百姓众多性命,魏某感激不尽。此番恩情,魏某记下了。” “魏大人严重了,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春播耽误不得,这场雨更是恰到好时。只希望曹村的百姓,这次能够将种子真的种在地里就好。”李掌柜笑着说道。 “这次,魏某一定派人盯着他们播种完毕。李掌柜若是不忙,就安排人去米店拿种子吧。”魏亮识趣的道。 李掌柜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安排,顺便送魏大人一同去米店。” 笑呵呵的将魏亮送出了大门,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李掌柜的脸色豁然严肃起来。 门口观望的那道人影,也匆匆走了过来。 “魏亮在这里,你不停的在门口转悠什么?他乃固安知县,虽然官职不高,可毕竟是朝廷的人。进来之前我已经是将院子里所有人支开,就怕引起他的怀疑,你倒好,不停的转悠,有多紧急的事情?”板着面孔,李掌柜的话语中透出一股威严。 “小人哪里敢自己前来打扰您,是里面的那位大人,对您将魏知县迎进大院好像有点不满,命小人叫您过去说话。”那汉子急忙答道。 “说话?是想训斥我吧?此事事关重大,我自有分寸。在固安经营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该注意什么?”说着,李掌柜转身,朝着院子里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一堵看上去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的院墙,李掌柜走到跟前,伸手在上面轻轻地推了一下。 “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一道暗门出现在了院墙之上。 阴沉着脸,李掌柜走了进去,身后的那名汉子,也急忙跟上。 里面的情景,和外面截然不同。 所有的亭台楼阁一概没有,就连地面也是普通的碎石铺就。一个巨大的广场,周围建立着一些青石垒成的房子。 这些房子都很低矮,甚至连窗户都没有。每间房子上只有一个两尺来宽的铁门,铁门的上方有着一个碗大的窟窿,应该就是房间里唯一的采光点。 每一间房子的门口,都有着两三道的人影。 这些人全部都是百姓打扮,要么在编制着竹筐,要么在坐着其他的事情,反正是没有一个是闲着的。 广场的中央,堆积着许多的成品半成品,似乎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手工业作坊一样。 在广场靠右边的墙跟前,搭着一个一丈多高,可以容纳十多个人的凉棚。 凉棚的底下,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酒坛子,和几个盛放着不同肉类的大盘子。 一名清瘦的中年人,一袭黑袍,坐在桌子的正中央,双眼微眯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李掌柜。 身边站立着两名汉子,虽是百姓打扮,可腰间却是各自别着一把三尺左右的钢刀。 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一般。 径直走到了那凉棚底下,李掌柜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桌子旁边。 “大人,这卢沟河水酿造的米酒,口感可好?”李掌柜又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微笑,看着那中年男人,小声的问候道。 “米酒是不错,清凉可口。这几种肉类,也是很合我的口味。可是,我从京城赶来,可不是为了喝李掌柜的米酒,吃李掌柜的烤肉的。”微微抬头,中年人的语气显然不太友好。 “大人请勿生气。我们都是听命于王大人,不过我是负责的经济这一块,大人负责的是作战的那方面。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即便是有分歧,坐下来说清楚就好了,大人您说是不是?”李掌柜笑着,拎起桌上的酒坛子,倒了满满一碗,往哪中年人跟前一推。 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大人,我们干一个。”李掌柜笑着,端起了酒碗。 那中年人似乎心中并不痛快,端起酒碗,朝着李掌柜的酒碗碰了一下,也不管酒水撒了一桌,扬起脑袋,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随即将酒碗往桌上一撂,抬起袖子抹了一下嘴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掌柜淡淡一笑,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咱们都是提着脑袋做事,该有的谨慎,一定要有。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回避,只能坦然面对,才更合适一点。” “李掌柜这是教训我么?固安是你的地盘,就应该你说了算?”中年人目光如炬,直直的盯向李掌柜。 “大人说笑了,都是自己人,哪有教训一说。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固安是我一手打造起来的没错,可我始终知道,我是为谁打造的。这次被派上用场,乃是王大人对固安的信任。大人您负责这件事情,也是王大人对您的信任。只要不出差错,办好王大人交代的事情,谁对,就应该听谁的。”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李掌柜毫不示弱。 李掌柜想不通,就此人这幅居高临下的模样,王大人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李掌柜可曾知道,我这次来固安,所负责的事情有多重要?”中年人淡淡的道。 “知道,当然知道。王大人亲自和我说了此事的重要性。临走的时候还特别吩咐,就算是牺牲了固安的一切,也要保证大人您,和您负责事情的安全性。”李掌柜很是严肃的说道。 “既然李掌柜知道,为何还将那固安知县放进了院子里面?难道王大人没有和你交代,所有朝廷的人,一概回避么?”看着李掌柜,那中年人缓缓的道。言语中隐含着满满的质问之意。 听闻此言,李掌柜淡淡一笑:“且不说这固安知县官职低微,就他的眼界,即便进了院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照常人的想法,都走到了家门口,再将人家推走,会不会被人当做心里有鬼?” “哼。”中年人冷哼一声,算是没有反驳。 “这固安知县,一生清贫却是处处为民着想。他一路泥泞的寻到了这里,不过是想为曹村的百姓,借得一点粮食种子。外人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傻子知县,自己的日子已经是一地鸡毛,却还是见不得半点的人间疾苦。可是,他是知县,是朝廷的人。就算是落魄到这种地步,对身边事物的敏感直觉,应该是还存在着。” “今个,若是不让他进来,我这个大院对他来说,一定是神秘的神秘事情都可能存在。相反的,让他进来看个够,他也就知道,这不过是个奢华一点的富人家院子而已。一目了然,比遮遮掩掩应该更好一点吧。” 声音很低,李掌柜的话语却是不无道理。 “李掌柜说的很在理,可谁又能保证这固安县令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呢?这件事情,不容有任何的闪失。相比李掌柜也知道,东厂的耳目无处不在,他们现在就和疯狗一样四处出动。若是给他们闻见一丝气味,我们或许会前功尽弃。” 或许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思量了一番,中年人道。 “我在固安呆了多年,这固安知县还很是了解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将他请进院子里,用以打消他的疑虑。”李掌柜笑着说道。 看着李掌柜,中年人摇了摇头,用手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李掌柜的话我信,但是为了此事万无一失,这固安知县,还是让他永远的闭上嘴巴,更为妥善一点。” “大人不可!” 李掌柜“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460章 明争又暗斗 固安县贫瘠,偏远。但魏亮毕竟是知县,是朝廷编制之内的人。 若是杀了他,势必会惊动朝廷,这是怕别人不知道,固安县城里面有大问题么? 话又说回来,这魏亮是一个真正为老百姓办事的好官。 若是连这样的一心为民的好官都要杀,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不杀他,走漏了风声,这责任谁也担当不起。”中年人淡淡的说道。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这固安知县绝对没有发现什么。若是将他杀了,反而会引来官府的调查。到时候,若是查到他曾来过这个院子,我们岂不是适得其反,彻底的暴露了?!” 看着中年人,李掌柜据理力争着。 “若是风声被走漏,到时候出了事,你我谁也担当不起。”中年人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缓缓的朝着远处的一座房子走去。 这处院子,不是他处,正是王重振在固安关押太子的地方。 而那阴沉着脸走开的中年人,乃是张老手下的第一悍将呼延庆。这次劫持太子,呼延庆便是带头人。 后来张老临时决定,将太子自己关押,不再送往乐安州的时候,王重振便亲自和呼延庆一道,将太子秘密押送到了固安李掌柜经营的这个地方。 呼延庆身手过人,便是这次太子安全的主要负责人。 而这李掌柜,全名李道。头脑灵活,为人和善。一开始便被王重振安排到了固安县,经营着这处秘密基地。 固安距离京城不是太远,加上贫穷,被朝廷忽视已久。 正因为这样,作为自己这方势力的秘密基地,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在这伙人当中,和朝廷一样,也有着文武之间的不和。 在呼延庆看来,除了张老,自己应该是所有人中,说话最为管用的一个。 然而,张老却是将只会经商,积累经济的王重振,摆在了他之下的第二张交椅之上。 看着自己在一线拼杀,却被他人抢了风头,这呼延庆的心里很不舒服。 若是照此以往,就算真的推翻了朱家王朝,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自己恐怕也是会排在王重振之后。 有了这么一层矛盾,李掌柜的所作所为,即便是中规中矩,在呼延庆的眼里,总有这不少的问题。 李掌柜是地地道道的王重振的人,打压他,多少可以使得呼延庆解气一点。所以,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看着呼延庆远去,李掌柜也走那暗门走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掌柜,小人看这呼延庆好像对您很有意见啊。你是处处想方设法的保证大院的安全,可他,好像不闹点事情出来,就不安心一样的。这样下去,咱们大院的安全,还有保证么?”跟在李掌柜身后的那名汉子轻声说道。 “称呼大人就行,呼延庆三个字也是我们能够随便说出来的?”李掌柜抬头,狠狠地瞪向身后的汉子,“以后这种容易激化矛盾的话语少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不要轻易评价。” “是。”那汉子低下脑袋,脸上有点尴尬的看着地面。 说实话,刚才自己那样的替李掌柜打抱不平,也就是想讨好一番李掌柜而已,可谁知,这李掌柜非但不吃这一套,还将自己收拾了几句。 “不过,这一天还是多留个心眼,盯着他们。其他的倒是,我只怕他真的会对魏知县出手。若是魏知县被杀害,引来朝廷的侦查是一方面,这么一个好官,却因为我让他进了院子而失去性命,我心里难安啊。”坐在桌子旁边,李掌柜有点担忧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内院里的一处房间里,呼延庆却是朝着身边平民打扮的护卫招了招手。 “大人?”那护卫凑了上来,小声问道。 “这几天出去的时候,有机会的话,将那固安知县做掉。”呼延庆低声说道。 “每次我们出入,都在李掌柜那做了登记。他不是不让杀那知县么,我们若是杀了,会不会激化矛盾?”护卫小声的回道。 “杀你的就是,其他的不用担心。” “可是,对方乃是固安知县,被人杀害,朝廷一定会来调查。到时候,我们恐怕在此地也就呆不成了。”护卫道。 护卫也明白,李掌柜说的很有道理,这固安知县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杀。 风平浪静的固安县城,非要用知县的死亡,将朝廷的调查招惹来么? 到时候,若是来调查的是东厂,太子在这里便绝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固安呆不成,我们还有其他的地方,就非要在李掌柜的这里一直住着么?”呼延庆目光凌厉的看向护卫。 “是。”护卫不敢继续反驳,应了一声,缓缓退去。 阴雨天气,天黑的比平常早了一些。 固安知县魏亮,拖着疲倦的身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县衙大院。 院子那低矮的房子里,飘出一股久违的小米稀饭的味道。 撅着鼻子,魏亮使劲的嗅了嗅:“老婆大人,今个怎么舍得做小米稀饭了?” 一边喊着,一边朝着那间自己办公和住宿在一起的房间。 “哥。”一道声音从屋里传出,紧接着,一个高大的汉子一步冲出了房子,站在大门口,笑呵呵的看着魏亮。 “魏起,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快,快进屋里坐。” 看见自己的亲兄弟,魏亮一天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消失不见,疾步走上前去,拉起魏起的手,就往屋里走。 屋里的桌子上,早已摆放了一碟子咸菜。咸菜的旁边,则是装在盘子里面的几个有点发黄的窝窝头。 里屋,自己的内人端着两碗黄澄澄的稀饭,缓缓的走了出来。 “今个小叔子不远千里来看你,我便将这小米拿出来熬粥了。刚好一人一碗,你们先吃。”内人缓缓的将稀饭放在桌上,解释一番,又要转身进屋。 “一人一碗,那你吃什么?”魏亮不禁问道。 若是真的只有两碗稀饭,自己兄弟吃一碗,自己的这一碗,说什么也得给老婆分上半碗。 “我刚才做饭的时候,吃了一个窝窝头,又喝了点开水,现在不饿。”内人解释一番,便朝着里屋走去。 魏亮知道,老婆这样说,那她一定是没有吃饭。 不过,自己的兄弟刚过来,他不想让兄弟知道自己生活的拮据,只得含糊的应承了几句,便在桌子边坐下。 “你嫂子吃过了,我们吃。”说着,拿起一个窝窝头,朝着魏起递了过去。 接过窝窝头,魏起看着面前那黄澄澄的小米稀饭,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 “大哥,您这做知县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将日子过成了这样?”魏起咬了一口那粗糙的窝窝头,小声的说道。 “唉,这知县的俸禄,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是刚刚够一家人吃饭。固安是个地里不长庄稼的穷地方,沿街乞讨的人,随处可见。有时候,看见他们可怜,我便施舍一点。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口粮也给施舍的不够了。”魏亮夹了一口咸菜,呵呵的笑了起来。 “唉,大哥不是不小心,是故意将自己的口粮给了那些穷人吧。可是,家里还有嫂子,还有孩子,您可不能老这样大方的施舍啊。得想办法让他们自食其力才行。我可是听说,咱固安县,有人将朝廷发的种子煮在锅里吃了。虽说是饥饿难耐,可这种做法,却是在断自己后路。”魏起小声的说道。 大哥虽然是固安县知县,可老好的哪里还有一点知县的样子。 第461章 俩兄弟情深 说了半天的话,桌上的两碗稀饭谁也没有喝一口。 家里现在有三个人,可稀饭只有两碗,谁也不愿意去端起碗来。 “大哥,今个我来的时候,可是看见街上开着几家米店。您说这固安的百姓都已经吃不起饭了,那这些米都卖给谁啊?”魏起重新起了一个话题。 “你说的米店啊,那是李掌柜开的。他店里的米卖给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可是借给我几千斤的粮食种子,到现在我都没有偿还人家呢?”魏亮笑着说道。 固安县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地方,但这街上的米店老板,却是一个地道的好人。 只要自己开口,从来没有拒绝过。 借过的粮食种子,也从来没有上门来追要。这种生意人,还真是少见。 “人家也是做生意的,米卖不出去,哪有钱赚?您和人家借的粮食种子,可是要想办法给人家还上啊。”魏起笑着说道。 “这个自然。凡是借了种子的村镇,今年粮食有收成的时候,我就第一时间去将李掌柜的种子给要回来。拖欠了这么多年,若是再一点都不还,我这脸面也是没地方搁啊。”魏亮小声说道。 自己是官,李掌柜是民。官和民借种子,若是不还,有损的是朝廷的形象。 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可不为朝廷抹黑,却是魏亮心中奉行的做官准则。 “这固安太贫瘠了,大哥在这里也是当了十多年的知县,这般的尽力尽力,却是丝毫的没有一点建树。不行了,在上面活动一下,将您调离此地算了。”魏起道。 任你使出浑身的力气,可这地里他不长庄稼,谁也是没有辙。 眼不见心不烦,换个地方,大哥的日子或许还能过的好一点。 “这固安,是让我越治理越穷,如今一个烂摊子,交给他人怎么合适?还是一步一步的来,我就不信,固安百姓的日子好不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窝窝头,魏亮道。 看着倔强的大哥那鬓角已经有点花白的头发,魏起不禁摇了摇头。 他知道,大哥说的这些都是官话。 要想在上面活动,没有银子,拿什么活动?家里剩下的小米,仅够做两碗稀饭,想要拿出银子在上面活动,那只是一个梦话。 右手伸进怀里一阵摸索,魏起摸出来了两张银票。拿出其中一张,往魏亮面前一推。 “我现在也是正五品的千户,俸禄比你高了不少。加上没有成家,这么多年倒是积攒了二百两银子。一人一百,咱兄弟俩分了。”魏起笑着说道。 “这不行。”魏亮放下手中的窝头,将桌上的银票拿起,就往魏起的手里面塞:“咱爹娘走得早,你今年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再不成家,以后的老了谁来伺候你?这银子你留着,好好的找人给你说上一房媳妇,哥也就不为你操心了。” “我一介武夫,人又长得难看,哪有人愿意嫁给我啊。再说了,一个人的日子过习惯了,再找个人一起过,反而觉得不舒服。您也别操心这个,这银票,我就是专程给您送过来的。”魏起也站了起来,将银票又重新塞进了魏亮的手里。 “你就是专门送过来的,我也不要。”将银票往桌子上一放,魏亮道,“等你成家了,你再接济我都行,现在你还是个单身汉,这银子自己留着。” 看着清贫而又倔强的魏亮,魏起摇了摇头,将银票收了起来。 看着魏起收了银票,魏亮脸上的表情方才渐渐缓和。 “你现在不是杭州城的守卫军千户么,按理说没有时间来固安才是,这是出了什么是么?”魏亮小声问道。 守卫军千户,乃是一座城池防御力量的最高领导。现在虽然说没有战事,可随便放下手中事务跑这么远,也不应该啊。 “呵呵,大哥有所不知。”魏起索性端起桌上的稀饭,当做凉水般的大口的喝了几口,“前些日子,紫衣校尉不是将杭州知府,和其上下一百多名官员全部押解回京,而兄弟我,也被紫衣校尉亲自安排为杭州城守卫军千户。” “最近朝廷新安置的官员基本到位,不仅杭州知府到位,守卫军更是重新安排了一名正千户,而我,则被安排成了副职。”魏起轻声说道。 “副职怎么了?既然朝廷这样安排,那一定是有理由的。不管是正职还是副职,在其位谋其事,好好干就是了。”魏亮微微一笑道。 他知道,自己兄弟从正千户被降为了副千户,心中一定不舒服。可是有着朝廷的俸禄可拿,能够衣食无忧,倒也不必太过于计较。 官场上的事情,自己懂得不多。但风水轮流转,上下起伏,也属于正常。 “说是副职,其实是什么权利都没有了。我不知道现在的杭州知府是不是和原来的知府有关联,凡是当初给紫衣校尉在杭州办案时候出过力的人员,都被架空了手中的权力。我也是被安排在家中‘养老’。”魏起苦笑着说道。 “养老?兄弟你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就被安排回家养老?”魏亮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知道官场上有派别一说,不是一派的人,会被排挤。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会被排挤,而且用了一个‘养老’的荒唐借口。 “俸禄照发,养老就养老呗。正好,我们兄弟多年未见,我也想来看看你了。”魏起抬起头,装作不在乎的说道。 “看完我呢?继续回去‘养老’,还是另有打算?”魏亮问道。 自己的兄弟,身手很是不错,在军中就职,现在正是时候。一下子被安排回家,心中一定是失落异常。 若是不能从这种失落的状态中走出来,以后做什么事,恐怕都提不起精神。 这米店老板李掌柜,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身后一定有着他的路子。实在不行,自己再舍着老脸去李掌柜那问问,看能不能从中出一点力。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朝廷做事,这俸禄拿的我是一点都不心安理得。这次看望了大哥之后,我打算去京朝,找那紫衣校尉,看他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差事做做。”说到这里,魏起笑了起来。 怎么看,都有着一种炫耀的成分。 “紫衣校尉?兄弟你和他有交往?紫衣校尉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若是能攀上他,这杭州守卫军的千户不做也罢。”魏亮也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居然还有这个门路。 “紫衣校尉在杭州办案的时候,我带着守卫军给他出过不少力。不过,当初是在杭州,东厂的兵力跟不上,他才用的守卫军。而今,京城是东厂的大本营,里面不乏精兵强将,能不能安排个差事也不好说。不过也没什么,就当我去京城看看他好了。毕竟,他可是我这一辈子,为数不多的崇拜的人之一。”魏亮嘿嘿的笑着。 “也好着,去京城转转,就当散心。若真的谋不上差事,就说明兄弟你天生就是享清福的命。我倒想躺在家里拿着俸禄,可固安这个烂摊子,没人接手啊。”魏亮开导着说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 “打算什么时候进京?”魏亮问道。 “今个见了大哥,明要是不下雨,我就起程进京。” “今个你来,哥都没有招待你。明个,哥去街上买点肉,再买一坛子烧酒,咱哥俩好好喝一顿酒,你再出发。”魏亮慷慨的说道。 “家里都没有熬粥的稀饭了,这喝酒就算了吧。”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盘咸菜,魏起道。 “这你别管。没稀饭吃可以喝凉水,但我兄弟来了,这顿酒是坚决不能少的。” 第462章 魏亮遭袭击 一阵鸟叫,惊醒了含在酣睡的魏起。 旁边的炕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昨晚,兄弟两躺在一张炕上,可是美美的聊了一个晚上。 “大哥一定是买酒和肉去了,真不知道,他用什么去买这些东西。”魏起笑着,将怀里的银票摸出来一张,塞在了靠墙的褥子底下,方才缓缓的下了炕。 看这阴沉的天气,今个应该还会下雨。 就不着急赶路,留下来多陪大哥几天。魏起心中想道。 “快,快让开。”屋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叫声和脚步声。 魏起心中一怔,这大早上的,县衙就有这么忙碌么? 心中想着,便朝着门口走去,想要看看这固安的县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走到门口,几名衙役打扮的汉子,已经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最前面的汉子,背上背着一个人。 “大哥?我大哥怎么了?”魏起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这一身知县的脏兮兮的官服,在固安县除了大哥,还会有谁穿戴。 看见魏起冲了过来,那背着魏亮的衙役急忙喊到:“扶我一把,将知县大人放在炕上。” 魏起二话不说,上前将魏亮抱在了怀里。 而那衙役则是缓缓的转身,扶着魏亮的腿部,两人抬着,将他放在屋里的土炕上。 翻转过来的魏亮,脸部一直到道整个胸膛,已经是被鲜血染红。而脑门上一个几寸长的裂口,还在有着鲜血往外涌出。 顾不得询问情况,魏起一把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几下团作一团,捂在了魏亮的脑袋上。 随即又看向么口站立的几名衙役:“快去,快去叫郎中。” 听见魏起的喊叫声,那似乎已经被吓呆了的几名衙役这才反应过来,回头急速的跑出了县衙大院。 一手按着魏亮头上的伤口,魏起摇晃着魏亮的胳膊:“大哥,你撑着,别睡着,千万别睡着。” “老爷,你怎么了?”房间门口,魏亮的内人一下子冲了进来,手中的篮子摔在了地上。半篮子的野菜也一把小锄头,摔在了屋子的中央。 “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你到底是怎么了?”内人大声的哭泣了起来,拉着魏亮的双手,使劲的摇晃。 县衙里,一片大乱。 两个时辰之后,郎中终于将魏亮的伤口清洗赶紧,包扎了起来。 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手,方才背起放置各类草药,物品的木匣子,准备离开。 魏起急忙走上前去,微弓着身子:“先生,您的这趟诊费多少银子?我现在就给您,免得后面还要专门送去?” “银子?”郎中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魏起,“这位大人很是眼生,不是固安人吧?” “我是魏知县的弟弟,昨个刚到固安。”魏起急忙解释道。 “哦。”郎中点点头,“我行医一辈子,不收诊费的事情很少做。但魏知县的诊费,我是绝对不回收的。魏大人可真的是我们固安的父母官,心里面装着的,全是固安百姓的事情。而今,他遭遇不测,我能为他出一点力,是我的荣幸。这诊费,不要再提。” “可是,先生。”魏起还想说什么。 “不必再说,明天我还会来给魏大人重新换药,告辞。”郎中抱起双拳作了个揖,毅然离开。 那魏亮的内人,早已经哭的像个泪人一般,手中拿着一个一个打湿的布帕,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魏亮衣服上的血渍。 而魏亮,静静的躺在炕上,好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刚才郎中说了,魏亮头上的创伤,乃是钝器所致。这流的血虽然多,但不是最为致命的。 怕的是,这一重击,将魏亮的脑子给震碎了。 要是三天后魏亮还不能醒来,这一辈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送走了郎中,魏起的脸色阴森的可怕。 大哥是固安知县,更是爱民如子,寻常百姓一定不会对他做出如此要命的事情。 再加上大哥性格温和,更不可能一大早就和人发生冲突。 这件事情,一定是一起有预谋的。 “你和我哥一起出去的?”魏起看向刚才背着魏亮回来那那名衙役,缓缓的问道。 “是的,小人和魏大人一起出去的。”衙役或许也是心中悲伤,有点抽泣的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县衙的捕快呢?知县大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个捕快的面都看不见?”魏起冷冷的问道。 连自己的知县都保护不了,要这些捕快有何用? “咱固安县,没有捕快。”衙役小声说道。 “没有捕快?”魏起有点不敢相信的道。 堂堂县衙没有捕快,大明什么时候这么的节省开支,精简机构了? “咱固安贫穷,人口也少。一直都没有设立捕快。若是有事,都是涿州州衙下来人查办的。这事,要不要马上汇报上去?”衙役小声的问道。 “当然要汇报。这件事情,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朝廷还有一点威严没有?县丞呢?让他马上向涿州汇报此事。”魏起有点焦急的说道。 自己虽然是千户的职务,可在这里是一点查案的权利都没有。想要为大哥报仇,找出凶手,必须得涿州派人下来,进行查办。 “刚才郎中抱扎伤口的时候,县丞大人已经在起草公文,准备上报了。”衙役急忙回道。 “唉。。。”魏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坐在了魏亮的身边。 自己虽然心中很想知道大哥为何会成为这样,可在这里,自己就是一个百姓的身份而已。就算对方只是一名衙役,那也是公家的人,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问东问西。 突然,魏起心中一亮。 自己不是要去找紫衣校尉,谋一份差事么。大哥身为朝廷命官,被人突然暗中行凶,这件事,应该也在东厂的侦查范围之内吧? 若是东厂能够经手此事,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还大哥一个公道。 想到这里,魏起缓缓站了起来,看向坐在炕尾小声抽泣的嫂子:“嫂子,你好好的照顾大哥几天,我去找帮大哥找出凶手。” “你不在固安就职,这样恐怕不合适吧?若是你因此再出事,你个要是醒来,也会难过的。”魏亮的内人站了起来,无奈的说道。 “嫂子放心,我不会自己查办。你这几天照顾好大哥就好。”说着,魏起将自己怀里那那张银票也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炕边,“这些银子嫂子先用着,若是不够,您再和我说。” 堂堂的知县夫人,竟然挎着篮子出去挖野菜,魏起才不会相信,大哥家里还有银子可以使唤。 现在,大哥受伤,里里外外都要用银子,魏起不想因此而让一个妇道人家受为难。 “家里还有一些银子,这银票,我若是收了,你大哥醒来也一定会怪罪我的。”魏亮内人拿起银票,就要推辞。 “一家人,咱就不说两家话,这银子,嫂子收着便是。”魏起又看向那名衙役:“这几天,多安排几个人守着大哥。有什么事情,也好帮忙。” “嗯。老爷成了这个样子,我们都很难过。放心吧,我们都会一直陪着老爷。”衙役小声说道。 魏起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从门后面拿起自己来时传的那件蓑衣往身上一披,又拿起斗笠戴在了头上。 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魏亮,一扭头,走出了大门。 城墙下的大院子里,李掌柜双手背负,脸色阴沉的盯着内院的方向。 “老爷,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魏知县。”一名“小二”在旁边轻声说道。 “不用看了。呼延庆的手下做事,魏知县这次恐怕凶多吉少。此事过后,我一定要上报王大人,以后这固安城,不欢迎他呼延庆踏进半步。” 李掌柜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第463章 魏起到东厂 京城里,肖尘站在十三役的训练场上,静静的观看着神机役的训练。 从锦衣卫大牢出来以后,肖尘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急于寻找太子的下落,而是了解一下目前这神机役的战斗力。 在牢里的时候,厂公大人曾经和自己说,皇上很有可能已经后悔了给东厂使用火器的权利,而这次拘禁自己,有八成的原因是借机收回神机役手中的火器。 对于这种说法,肖尘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皇上现在还在怀来卫忙着主持狩猎一事,也没有将收回神机役火器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而自己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用这些火器,将那一群实力比自己还高的黑衣人,给先收拾掉再说。 若是真的收拾了这伙人,即便是皇上收回了火器,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看见在远处观望的肖尘,一直指挥着校尉训练的柳如风交代了一番,向着肖尘走来。 “最近这段日子,训练的怎么样?”肖尘笑着问道。 “整体来说还行,但还是有个别的校尉,会出现失误。我真不明白,神机营五千多人,他们是怎么训练的,那名的整齐划一。咱神机役只有三百名校尉,配合起来都这么的难。”柳如风摇摇头说道。 两人并排,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十三役的行动处走去。 “神机营训练了多长时间,我们神机役又才训练了多长时间?这种统一协调的配合,是一遍又一遍训练出来的结果。不过,神机营应该也有失误,人多,我们没有看到罢了。”双手背负,看着面前的小路,肖尘低着头说道。 “这伙人只要露头,就是神机役作战的时候。就这个情况,恐怕不会有想象中的那种战斗力。”柳如风侧头,看了一眼肖尘道。 他明白,肖尘之所以紧紧的盯着神机役的训练看,应该是准备将神机役拉出去作战了。 “三百人,是神机役的整体数目。我有个想法,在这三百人中,再挑出五十名绝对的佼佼者,组建一支机动队伍。而这支机动队伍,就是我要用来对付那伙黑衣人的‘法宝’。五十人,你能挑出来不?” 停下脚步,肖尘看向柳如风,轻声说道。 “五十人?这个没有问题。”柳如风很自信的拍了拍胸口。 “我要的这五十人,现在就要能够拉出去战斗。” “我知道。别说五十人,一百人现在都可以挑出来。”柳如风一脸的自信。 “就要五十人,你现在就去挑选。随时都可能有行动。”肖尘一本正经的看向柳如风。 看着肖尘那严肃的表情,柳扶风点点头:“好,我这就去挑选。” 扭头,急匆匆的朝着训练场走去。 想着下一步的行动,肖尘正要朝行动处大殿走去,大门口值守的校尉走了过来。 “肖兄弟。” “嗯?”肖尘扭头,看向走来的校尉。 “门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名叫魏起,说是要见您?”校尉道。 “魏起?我好想不认识什么魏起。说我不在。”挥挥手,肖尘打算离去。 “对方说,他是杭州府守卫军的千户。”校尉急忙补充道。 “杭州府守卫军千户?”肖尘一拍脑门,“原来是魏千户,他怎么跑京城来了?走,过去看看。” 大门从里面被拉开,肖尘走了出去。 “呀,真的是魏千户。您怎么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了?守卫军的事务最近不忙么?”肖尘走上前去,朝着魏起的肩膀上就是一拳。 看见肖尘丝毫没有架子,这么亲切的和自己打招呼,魏起也是心中一阵激动。 双拳抱起,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之礼:“杭州府守卫军副千户魏起,见过紫衣大人。” 倒不是说魏起做作,而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对肖尘打心里的那种敬仰。 “嗨。”肖尘抬起右手,在空中摆了几摆,“以后可不能叫我紫衣大人了,我的麒麟紫衣,已经被皇上收回去了。以后,叫我肖兄弟就成。” “紫衣被收回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魏起一怔,很是不解的问道。 皇上的话语,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即便是错,也绝对不能收回。 这麒麟紫衣乃是御赐,有什么原因,竟然可以让皇上不顾自己的颜面,将紫衣收回? “这事,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的,我们就先不说了。对了,你刚才说,你是杭州府守卫军的副千户?我走的时候,不是就你一名千户么?这才多久,就成了副千户了?被人排挤了?”肖尘笑着,看着魏起说道。 “杭州府知府被您拿下,朝廷前一段时间,派遣新任知府已经上任。不过,朝廷同时也派遣了一名千户,接管的守卫军,而我,也被挂着副职的名头,被安排回家‘养老’了。”魏起尴尬的笑着说道。 “这么复杂?”肖尘一怔,朝着四周围看了看,“走走走,我们进去。你大老远的来到了京城,这站在大门口说话,算那一门子的事情。” 说着,拉着魏起,朝着行动处的大殿走去。 东厂,虽然并不是六部那样的大机构,但也不是其他人随便可以进来的。 而且,来十三役办事的朝廷官员也有,但都是在校尉的带领下,得到肖尘三人的允许,方可入内。 而今,这杭州来的魏起,不但是肖尘亲自来接他,更是拉着他向里面走去。这其中的关系,应该是不一般。 看着二人的背影,门口值守校尉一脸的羡慕。 走进行动处大厅,安排魏起坐好,肖尘便拎着热水壶,倒了一碗热茶上来。 “尝尝,看你能不能尝出来,这是什么茶。”肖尘笑着,放下水壶,坐在了魏起的对面。 看着肖尘想考验自己,魏起端起茶碗,先是嗅了几下,方才轻抿一口。并没有下咽,而是砸吧了几下嘴,细细的品尝着。 肖尘歪着脑袋,盯着对方,等待着他的回答。 目前的京城,尤其是东厂,因为太子一事,整个气氛显得异常的压抑。 而这魏起远道而来,倒是让肖尘换了一种思绪,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这,好像是西湖龙井?”魏起尝试这说道。 “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你这到底是尝出来的,还是猜出来的?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尝出来的。” 看见肖尘识破了自己,魏起面漏尴尬:“我也就是一介武夫,这喝茶就是图个解渴,喝完了什么味道都记不住。” “因为你是杭州来的,所以便才是西湖龙井?” “肖兄弟让我猜,应该就是杭州的茶叶才对。其他地方的茶叶,我没有喝过,您也不会让我猜。”魏起灿灿一笑。 “在杭州的时候,魏千户就跟着我,不是抓人就是值守,干的都是‘粗活’,想不到,魏千户也挺会猜的啊。”肖尘笑了起来。 “和肖兄弟呆了那些日子,我这也叫耳濡目染。”魏起一个马屁就拍了过来。 “不错不错,魏千户不管是会猜测,这拍马屁的功夫,也是见长啊。” “。。。。。。”魏起一阵脸红。 两人相互打趣了一番,肖尘正了正身子:“杭州府做事不顺心,想在东厂谋个差使?”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能为朝廷做事,那银子花着,我也是臊得慌。”点点头,魏起道。 “东厂现在自身难保,目前,你还是不要来东厂。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早点离开京城。最近的京城,可是有点不太平。”肖尘一脸的严肃。 “还有一件事,我想求肖兄弟帮个忙。”看见肖尘拒绝自己,魏起急忙说起了魏亮的事情。 “帮忙?帮什么忙?” “查案。”魏起道。 第464章 柳暗花又明 说起查案,那可是自己的本职事务。 可是,魏起大老远的跑来,让自己帮忙查案,肖尘还是忍不住的一怔。 按理说,魏起自己本身就是千户,而且还是城防守卫军的千户。一般的案子,在当地就办了,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京城求自己帮忙。 这案子,恐怕还是不简单啊。 若是搁在以前,自己去一趟杭州城,查一起案子,倒也是无所谓的。 可如今,太子下落不明,东厂,刑部都为此而受到了连累,自己哪里有时间有心情跑那么远,去查办其他的案子。 摸了摸脑门,肖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魏千户,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上你了。” “哦。”魏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肖兄弟事务繁忙,我也是能够理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肖兄弟了。” 两个请求,都被肖尘拒绝,魏起的心中无比的失落。 看来,在杭州城的那一番交往,还不足以让肖尘将自己当做自己人看待。是自己想的有点多了。 缓缓地站了起来,魏起就要告辞。 “坐下,坐下。这来都来了,就这么着急的走?是不是我拒绝了你的要求,脸上挂不住,想要离开?”一眼看到了魏起的心底,肖尘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怕肖兄弟事务繁忙,打扰到您。”看见肖尘直接说中了自己的想法,魏起急忙掩饰着。 “我现在是帮不上你的忙,但你帮帮我的忙,不可以么?”肖尘笑着问道。 “我?”魏起一怔,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为您帮上什么忙啊?” “坐下,帮我分析一些事情。俗话说当局者迷,你对京城一无所知,或许你的见地,可以让我茅塞顿开。” 看着肖尘认真的样子,魏起手扶着桌子,又缓缓地坐了下来。 看来,肖尘真的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并不是为了推脱自己,才说目前的东厂,已经自身难保了。 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阵惭愧。自己三十多岁的汉子了,还这么的小心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的不应该。 看见魏起重新坐下,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将茶碗端在手中。 “按照皇上的意思,东厂将太子收押在东厂大牢里面。前些日子,突然遭遇一批不明身份的高手的攻击。我担心太子的安危,将太子偷偷转移到了刑部大牢。本以为这样可以高枕无忧,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刑部大牢被劫,太子下落不明。” 看着大门外那灰色的院墙,肖尘几句话将事情的大概说了出来。 “太子被劫?”魏起脸色大变,看着肖尘,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子就是储君,太子被劫持,整个大明将会因此的天翻地覆。而弄丢了太子的,便是东厂。 这么说来,东厂真的是自身难保了。 就说,自己进京的时候,城门口盘查的很是仔细,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 “太子若是找不回来,这事情可就大了。”魏起一脸恐惧的说道。 到时候,皇上发怒,到底会因此而死多少人,现在谁也不知道。 “就是找回来,这事情也小不了。”肖尘有点无奈的说道,“刑部尚书李安大人,东厂厂公,他们受到了牵连,现在都被关押在锦衣卫大牢里面呢。” “那您现在有头绪没?”魏起问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肖尘应该带着东厂的人尽快查办才对,怎么会待在十三役呢? 而且,自己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院子里有不少校尉的身影,应该是大队人马都在休息。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伙人,太过于神秘。到目前为止,我与他们正面只交手过一次。出事是在刑部,我去的时候,早都没有了人影。整个京城排查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有任何的收获。”肖尘摇摇头道。 自己虽然说,等着对方来提出条件再顺藤摸瓜。可是,对方若是不来提条件呢?自己就这么一直的等下去? 厂公大人费尽心机的将自己从锦衣卫大牢里面换出来,就是为了尽早的将太子找回。若是真的巨这么一直等着,自己出来和待在大牢里面有什么区别? 这不就等于辜负了厂公大人的良苦用心么。 “京城里没有,他们会不会已经出了京城?或者说,这些人的老巢,原本就在城外?”魏起试探性的问道。 “这个很有可能,可是,我们却是无从知晓,他们到底躲在哪里,又将太子藏在了哪里?说句实话,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我真的有点无处下手之感。”肖尘叹息了一声。 自从被掉到东厂,从王三死亡开始查起,一直到后来将廖向河一干人等全部拿下,都是有迹可循。可这次,对方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自己根本没有抓住一丝的机会,可以对对方多了解一点。 作为东厂最具有办案能力的人,肖尘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说起此事,我倒是想起了我要求你查办的案子。”魏起眼前一亮。 “哦,说说具体。”肖尘来的精神。 魏起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缓缓地到:“我大哥魏亮,在顺天府下属涿州固安县做知县。大哥是一个实在的人,同事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人。在固安县的威望很高,百姓都说他才是真正的父母官。” “可就在昨天,大哥出去到街上买东西,却被人从被背后袭击,用钝器打的不省人事。按照大哥的为人,不会有人会背后对他动手。事后,我问了一下大哥比较信任的一名衙役,大哥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那衙役说,得罪人倒是没有,却是去了一趟当地生意做得挺大的李掌柜的院子。” 魏起边回忆边说。 “院子?去一趟院子就被人背后下手?”肖尘问道。 “那衙役说,大哥是去和那李掌柜借春播用的粮食种子。在李掌柜的大院门口,两名曾经是李掌柜米店里的小二阻挡了大哥,不让进去。后来是那李掌柜亲自出来,才将大哥迎进去的。”魏起说道。 “你的意思,李掌柜的那个院子有问题?”肖尘眼睛一眯。 “我查看了一下大哥的伤势,乃是钝器所为。根据郎中清洗伤口时候的发现,凶手应该是从街边拿起的板砖对大哥行凶的。今个我来,原本就是打算让肖兄弟帮我查一查此案。”魏起道。 “魏千户的意思,这不是一起简单案子,而是对方想要灭口?”肖尘问道。 点点头,魏起道:“按理说,要想杀人灭口,一般都会用刀剑之类的凶器。因为这种凶器,更容易杀人。但对方却是选择的街边的板砖,那就说明,凶手在掩盖着什么,只是想将此案做成一般的街头斗殴案件。” “掩盖?掩盖。。。”肖尘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用板砖做凶器,掩盖最适合做凶器的刀剑,那就说明,对方经常用的就是刀剑。固安县,附近并没有驻守卫所,而县衙的衙役,平常用的也只是木棍而已。这用刀剑的人,会是什么人?” “李掌柜那神秘的院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会不会和太子失踪一事有关呢?”魏起压低了声音。 就不说自己的大哥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没有百姓会对他背后行凶。就他知县的这重身份,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轻易动他。 对方敢下这种死手,很显然并不将他这个知县的身份放在眼里。 若是自己没猜错,对方,绝对不是一般人。 第465章 我打不过他 东厂十三役行动处的大厅里,肖尘和魏起,相互对视,似乎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想要的信息。 对一名爱民如子的知县下黑手,除了杀人灭口,再也没有其他的理由。 听闻魏起这么说,肖尘突然想起,自己在顺义县办案的时候,那锦衣卫的死士,当着自己的面,将顺义知县一剑封喉。 当时,自己因为没有将顺义知县张起山从对方的手里解救下来,坐在顺义县衙的大门口懊悔了半天。 若不是后来昌平州知州段世雄叫自己进去问话,自己很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一辈子都活在懊恼之中。 锦衣卫的死士杀了顺义知县,就是为了掩盖廖向河一案的真相。 这固安县有人当街对知县行凶,应该背后也是有着阴谋才对。 “那院子,你去查看了没有?”看着魏起,肖尘轻声问道。 摇摇头,魏起道:“没有。在固安县,我也就是一名百姓而已,哪有权利去查案。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来京城,想求您帮帮忙,查办此案。此案虽然不一定和太子案有关联,但那院子里面所隐含的秘密,应该也是不小。” “是,敢对一名知县下手,背后的阴谋,应该是牵扯挺大。在京城我现在也是没有头绪,就不妨和你走一趟,咱们一起去看看,这院子里到底都有什么。”肖尘道。 “现在就走?” “嗯,事不宜迟,就是现在。”肖尘站了起来,走到大门口,朝着训练场走去。 魏起紧紧的跟在身后。 训练场上,柳如风已经挑选了五十名精英校尉,正准备去给肖尘汇报,看见肖尘走来,急忙迎了上去。 “五十名精英已经挑选完毕,随时可以参加战斗。”立正身子,柳如风一本正经的汇报道。 “叫上段天明,带上这支神机役的精英小队,即刻随我出发。” “是。”柳如风答道。 京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出了京城,穿过丰台大营,向着固安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那疾驰而过的马队,以及马背上人的着装,丰台大营门口值守的一名士兵转身跑进了大营。 片刻之后,一匹单骑出了丰台大营,沿着官道,也是直奔固安县。 。。。。。。 固安县,李掌柜家的内院里面,呼延庆双手背负,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一座如同牢笼一般的房子。 “你确保,那固安知县不会醒过来?”呼延庆道。 “属下下手很有分寸,既要不了那固安知县的性命,也绝对让他不会醒过来。”身后的一名腰间挂着佩刀的汉子躬身回道。 “今早,李掌柜已经进来质问我了,说我不应该在固安的地皮上动手。他说,这样反而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对我们带来麻烦。”歪着嘴巴,呼延庆阴冷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这个属下知道,所以动手的时候,是从街边捡了一块板砖拍上去的。这样看起来,更像是百姓对那固安知县心中不满,背后下黑手而已。就属下的力度,那知县的脑子怕是已经被拍的成了浆糊,就算是他醒过来,也绝对是和傻子一样,什么也都不记得了。”汉子很是自信的说道。 “你也怕那官府之人前来查案?”呼延庆淡淡的问道,双眼却是始终没有离开远处那牢笼一般的房子。 “我们藏在这里,官府之人若是前来搜查,一定会出大事。所以,属下尽量将此事做得更像是百姓斗殴一般。”汉子回道。 缓缓转过身来,呼延庆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你应该一刀宰了那知县才好。” “啊?”汉子很是不解,“这样,岂不是在告诉官府,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凶杀。固安县,刀剑都是不允许民间使用的。” “今早,李掌柜来找我,语气很是过分。我还真的希望官府来彻查此事,最好将他的院子,他的人一并牵连进去才好。”呼延庆的脸上,满满的尽是狠毒。 “那我们咋办?” “带着人质走。这固安,我是一天都不想待着了。” 汉子:“。。。。。” 都是自己人,如今呼延将军和李掌柜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还真是让自己不好做。 日后,王大人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这方人马,恐怕也就需要整顿了。 在距离固安县城还有十里地的时候,肖尘收了收马缰,将速度放缓了下来。 “怎么?不进城了?”身后的段天明赶了上来。 “柳如风带着神机役精英小队原地待命,我们几人换上便装进城。”肖尘说着,将身上的东厂校尉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便装。 听闻此言,段天明也脱下了东厂的制服,又接过肖尘手里的衣服,递给了柳如风。 魏起原本就是百姓打扮,倒是也不用改变什么。 “这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要不我带着队伍,往边上的荒地里面去一点?”柳如风道。 既然要藏,就彻底的藏好。 “也好,但是要保证能看到我们的召唤烟火。”肖尘点点头。 “嗯,这个我懂。”柳如风应道。 在柳如风带着队伍往一边的荒地里走去的时候,肖尘,段天明和魏起,三人骑着马,放慢了步伐,缓缓朝着固安县城的方向走去。 “我感觉,我们应该直接去搜查那所院子才对。若是让他们得到了消息,只怕又是人去楼空了。”段天明侧头看向肖尘,建议着。 肖尘摇摇头:“从魏知县出事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他们若是想跑,也早就已经跑了。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全部都是推测。那李掌柜虽然只是个生意人,但毕竟也是大明的百姓。若是大举的进行搜查,有情况还好,若是没有情况,对人家以后的影响一定很大。” 肖尘又转头,看向旁边的魏起:“我听魏千户说,这李掌柜在固安做生意,也是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尤其是每年春播的时候,朝廷发放的种子从来都没有够过。都是魏知县去和李掌柜借。一个为百姓做过事的人,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还是尽量减少对他的影响。” “事情紧急,我看我们就想不要管这些了。先搜查了院子再说。”段天明道。 太子失踪多日,整个东厂之人的心情都是浮躁的。 既然整个院子有嫌疑,那就直接进行搜查便是。 “那若是搜查完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如何给人家交代?”肖尘笑着问道。 “东厂办案,要什么交代。”段天明道。 看着段天明,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东厂,行使的是皇上给的权利。偶尔的嚣张跋扈一点没什么,但不能因此而养成嚣张跋扈的作风。李掌柜不但是大明的百姓,更是为固安做了不少好事的百姓。要搜查院子,我们必须有把握的时候再搜查。” “你说的对,或许是一直没有太子的下落,我有点焦急了。”段天明点点头,算是认错。 “太子下落不明,厂公大人被羁押在锦衣卫大牢,我们都有压力。但是,不能因为压力,我们就失去原则,乱了阵脚。这次,我们不但要救出太子,更是要将这伙人全部的挖出来一网打尽。”肖尘缓缓说道。 “对,用神机役的火器,将他们的身体打成筛子。”段天明很是解气的说道。 “其他人不用打,只要将那个带头的黑衣人打成筛子就成。”肖尘也是恶狠狠地说道。 二人的交谈,一边的魏起听得明明白白。可后面的这一句,却是有点不理解。 难道说,那带头的黑衣人,和肖兄弟有什么过节不成? “为什么只打那带头之人,擒贼先擒王吗?”魏起不解的插了一句。 段天明一愣,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指肖尘:“你问他。” “肖兄弟,为什么?”魏起傻不拉几的问道。 肖尘板起面孔,咳嗽了几声:“因为我打不过他。” 第466章 细心问经过 几人到达固安县衙的时候,魏亮的内人正在伙房里为他熬制骨头汤。 身边,是那位背着魏亮回来的满脸胡茬子的衙役。 看着魏起进门,那衙役急忙站了起来,朝着对方点点头,又分别给肖尘他们也是一一点头示意。 “大哥醒过来没有?”魏起问着,急忙走到了炕边,打量着魏亮。 “没有,一直没有醒过来。”衙役小声的回道。 “我来看看。”肖尘说着,走到了炕边,俯下身子,翻起魏亮的上眼皮,仔细的查看起来。 魏起一愣,他只知道肖尘会办案,没想到他还懂得判断伤情。 翻看眼皮,看看了魏亮的瞳孔,肖尘轻轻地放下了手。 “人还有知觉,就是脑子一片混乱。过几天,应该可以醒过来的。”肖尘轻声说道。 “唉,不是。”段天明不解的道:“你能确定,他过几天就能醒过来。魏起可是说,他脑袋上的伤口不小,而且是板砖所为。对方若是习武之人,这力度恐怕将脑袋里面都排的散做一团了吧。” “对方的目的,就是想让魏知县醒不过来,但又不致命。所以,下手的时候控制了力度。不知道是魏知县的抗击打能力强,还是说对方的力度控制的有点失误,现在,魏知县的瞳孔虽然无光,但却是在来回的小范围转动,那就说明,他身体里还有一丝意识。静养几天,应该可以醒过来。” 肖尘解释道。 “大哥若是能够醒过来,当时的情景,我们便可以了解到。对于判断对方的身份,应该是有不少的帮助。”听肖尘说大哥可以醒过来,魏起满脸欣喜的说道。 肖尘点点头,看向旁边一直站立的满脸胡茬子的衙役:“当时,是你和魏知县一起出去的?” “是,是小人和魏知县一起出门的。”衙役急忙躬身回答。 魏起乃是军中千户,朝廷的五品武官。对肖尘说话都是恭敬异常,这衙役知道,肖尘一定是魏起从京城叫来的有身份的人。 面对肖尘的问话,也是丝毫的不敢怠慢。 “说说当时的情景。” “是这样的。”衙役急忙道,“一大早,魏知县便叫上了我,说是去街上买点酒菜,回来陪魏千户好好的喝上一顿。出了县衙,也就一里地的地方,便是固安县熟牛肉做得味道最好的店铺。怕魏千户起来的早,魏知县便让我去远处买酒,他一个人前去买牛肉。” “你离开有多长时间?”盯着衙役的眼睛,肖尘的言语很是平静。 “魏知县说,自己兄弟来了,要喝就喝固安县最好的老烧酒。而那家最有名的酒馆,距离这家熟肉店,有着半里地的路程。从离开,到我回来,也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吧。”衙役急忙回答。 “你回来的时候,魏知县已经被人打倒了?”肖尘又问。 “因为魏知县说,他兄弟在家里睡觉,怕起来了看不见他心中着急,所以我去买酒的时候,也都是一路小跑过去的。回来的时候,熟肉店门口的大街上围了好大一堆人。我还心中纳闷,大早上的,大家不去干活,围在街上做什么。” “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从人缝里看见魏知县的那身官服的颜色,我心中大惊,急忙走向上来拨开人群。魏知县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面还攥紧着买来的二斤卤牛肉。” 衙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围了那么多人,没有人对魏知县施以援手?”肖尘心中有点不解。 按照魏起说的,魏知县在百姓中的威望应该很高。遭遇的这种事情,没有人站出来,哪怕只是去县衙叫人都没有,还着实是有点让人寒心。 “魏知县当时是趴在地上的,身子地下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大家七嘴八舌的人议论着怎么办。而肉店的掌柜,手中拿着一方布帕,似乎是想给魏知县擦擦身下的血迹,却是不知道如何下手。看见我走了进来,急忙让我赶快帮魏知县找郎中,先抱扎伤口。”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大早上,外面还是有点冷,魏知县躺在这冰冷的大街上肯定不行。所以,在众人的帮助下,我将魏知县背回了县衙。后面的事情,魏千户应该也都知道了。” 衙役,急匆匆的说道。 “这么说来,你没有看见凶手?或者说,众人发现倒在血泊中的魏知县的时候,凶手已经离开了?”肖尘问道。 正常情况下,大家看到这种情况,第一件事情要做的,便是先救人。 “我到的时候,心中着急,并没有想到寻找凶手。今个,我专门去了一趟那熟肉店,那掌柜的说道,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喊着报官的时候,他才出了门,并没有看见行凶之人。而且,据当时在现场的人说,发现魏知县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弓着身子,衙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听着衙役的这番说辞,肖尘心中有着好几处的疑点。可是,看着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魏知县,肖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双手背负,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着。 没有目击证人,这件案子也是急不来。可若是让他等着魏知县醒过来,再从他的口中问起当时的情景,肖尘感觉,自己并没有继续等待的时间了。 此事到底和太子一案有没有关联,目前还尚不清楚。 若是没有关联,而自己又在此事上耽搁太长的时间,眼看着怀来卫狩猎即将结束,等到皇上回京,亲自过问此事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有这样办案的自由,都不好说。 这时间,一定得抓紧。 可此事若是真的和太子一案有关联,自己更是不能打草惊蛇。 这伙人,敢于从刑部大牢里面将太子劫持,就是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即便自己找到了太子被关押的地方,自己还是要谨慎行事。 万一狗急跳墙,这伙人对太子下手,自己便是真正的千古罪人。 看着眼前一副恭敬姿态的衙役,肖尘抬起头道:“这几天,你一直和魏知县在一起?” “是,小人一直和魏知县在一起。” “说说这几天的事情。”肖尘轻声道。 “是,是,是。”衙役弓着身子,急忙点点头,“现在正是固安县春播的时节,我和魏知县一直忙于给各个村镇分发粮食种子的事情。” 说道这里,衙役停下了话语,抬头看了看肖尘。 “有话直说,不用顾虑什么。”肖尘道。 “每年年后,魏知县都会将固安县所需要的粮食种子数目如实的汇报上去。可不知道为什么,等种子运到县衙的时候,总是相差上千斤。今年也是这样,到了曹村的时候,种子还差一千多斤。眼看着百姓等着种子下地,再上报,等种子下来,早已经错过了春播的时节。所以,魏知县只有去给百姓借种子。” 衙役缓缓地说着。 “是到李掌柜的米店里面去借吗?”肖尘接了一句。 “是,是到李掌柜那里去借。”衙役急忙回道。 “你有没有跟着去?” “没有。” “一千多斤的种子,魏知县一个人去,他能够将这一千斤的种子背回来?”肖尘淡淡的问道。 “当时,我也想赶着马车一起去,但魏知县不让。在此之前,魏知县已经从李掌柜那里借了多次的种子了。他害怕自己一直没有偿还,这次恐怕是借不来了,所以自己先去探探李掌柜的口风。”衙役解释道。 “嗯。”肖尘点点头。 这么一说,魏知县一个人去李掌柜家的院子,倒还是能够想的通。 “回来之后,魏知县有没有和你说起,李掌柜家院子的事情?” “有,有。魏千户说,这次他可真是开眼界了。想不到固安县城,还有这么奢华的院子。”衙役大声的回道。 第467章 一探李家院 魏亮那低矮的县衙房子里,几人静静的站立着。 一张土炕,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固安县知县魏亮,桌子上面摆满了七七八八他所需要的东西。 洗脸的水盆,布帕。还有要给他灌食流食的碗和勺子。 房子本来就不大,现在站了三四个人,更是显得拥挤。 可是,除了这间房子,肖尘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去上面地方对这衙役进行询问, 段天明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屋子中间的那根明柱子,看着自己的脚尖,静静的听着肖尘的问话。 魏起则是坐在炕沿上,拿着魏亮的胳膊,轻轻地揉捏着。只希望自己的揉捏,可以让大哥感受舒服一点,早日的醒过来。 “奢华?魏知县和你说,李掌柜的院子,很奢华?”肖尘不禁问道。 固安县,自己也是知道,这就是一个地里不长庄稼的贫穷地方。在这个地方做生意,又能富裕道哪里去? 老百姓的日常吃饭都成了问题,哪有闲钱去购买其他东西? 没有顾客,生意人怎么赚钱? 即便是知县魏亮一贫如洗,过得的是堪比普通百姓的日子。可他是朝廷命官,也是考取出来功名。 就算他平日里足不出户,可毕竟是参加过京城会试得人。 京城里面,什么东西没有? 能让他不惜用奢华二字来形容,这李掌柜的院子,应该是真的不同寻常。 能够在固安这个地方,靠着作生意积累这么些财富,这李掌柜本人,应该也不简单。 “魏知县是这么说的。他说,里面的亭台楼阁,精致的无与伦比。选用的材料。有的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东西。就连里面的地板,都是汉白玉铺就而成。”将魏知县给自己描述的原话,衙役有重新说了一遍。 “这李掌柜,还真是个有钱人啊。这等大户,却是愿意呆在固安这种贫瘠的地方,他在图谋什么?”肖尘淡淡一笑,似乎是看见了一丝的希望。 衙役看着肖尘,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魏知县曾经和我说,他走到哪李掌柜家门口的时候,两名曾经在李掌柜的米店里当小二的汉子挡住了他,试图劝他离开。后来,是那李掌柜亲自出来,才将他接了进去。” “在门口的时候,魏知县遭到了拒绝?”肖尘一怔,这句话很有思考的价值。 “嗯,”衙役点点头,“魏知县曾说,他一开始也怀疑那院子里面有问题。要不,自己怎么说也是固安的知县,都走到了李掌柜的家门口,那些下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劝说自己离开。那只能说明一点,院子里有什么自己不应该看见的东西。” “魏知县也感觉到了异常?”肖尘紧紧的盯着衙役的眼睛。 若是这些都是事实,那么这件案子的基本案情,也已经是渐渐有了眉目。 极有可能是魏知县在里面看见了自己不应该看见的东西,所以被这李掌柜要杀人灭口。 但魏知县是朝廷官员,李掌柜又不敢要了他的性命,但又想让他永远的闭嘴,所以才选择了背后的板砖打击。 到目前为止,这李掌柜的嫌疑最大。 但肖尘更感兴趣的,是这院子里,到底是有着什么不可以让人看见的东西。 “没进去之前,魏知县是这么想的。但进去之后,魏知县才知道,自己可能是想多了。里面,除了精致的亭台楼阁,和奢侈无比的大房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衙役又接着说道。 “哦?魏知县推翻了自己猜想?”肖尘不禁一愣。 刚刚看见的一丝希望,又随着魏知县的自我否定,灰飞烟灭。 “那魏知县对这李掌柜的印象,除了奢侈,再没有其他了?”肖尘又问道。 若真的就是有钱而已,那这李掌柜也犯不着对魏知县动手啊。 要知道,对方可是固安的知县大人。虽然贫穷,可依旧是在朝廷的编制之内。没有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威胁,没有人会毫不考虑后果的对一名知县随意出手伤害。 “这李掌柜,虽然是个生意人,可并没有一般生意人的那种小气。对于魏知县借种子一事,从来不曾拒绝过。平日里,对固安的百姓,也是异常热心。回到县衙,魏知县还曾经笑着对我说,李掌柜为固安做了这么多年的好事,自己怎么可以怀疑他的院子里面有问题呢,”衙役看着肖尘,连忙解释。 “事到如今,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这李掌柜的大院子。不去看一番,怎知道这李掌柜有没有问题。我心中的也是好奇,魏知县口中的奢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肖尘笑了起来。 “我们去那李掌柜家的大院走走?”一直充当听客的段天明,抬起了他那一直看着脚尖的脑袋,双眼盯着肖尘问道。 魏起也是从炕沿上溜了下来,准备出发。 “我们并不知道,这李掌柜的大院子到底在哪里。只有烦劳这位衙役替我们带路了。”肖尘道。 “虽然没进去过,但我认识地方,带着大家一起去,没有问题。”衙役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来,大家对于这个极度奢侈的大院子,都是充满了好奇。”肖尘又看向炕上躺着一动不动的魏亮,“我们都走了,魏知县谁来照顾?万一他醒来了,身边没有个人可是不行。” “我去伙房将嫂子喊过来,她在忙着给大哥熬骨头汤。”魏起道。 肖尘点点头:“嗯,这样也好。” 等着魏亮的内人走进屋内,几人便出了县衙大院,朝着城墙底下李掌柜那神秘的大院子走去。 固安县城不是很大,半个时辰之后,几人便来到了李掌柜的那院子门口。 大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 曾经拒绝魏知县进入院子的两名“小二”,并没有在门口站立。 “不对啊,魏知县说,他来的时候,这门口可是站着曾经在李掌柜的米店当小二的汉子。如今,门口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走在最前方的衙役,有点狐疑的说道。 “说不定,今天的人站在大门里面呢。”肖尘笑着说道。 “也是。”衙役嘿嘿一笑,走到大门口,抬起右手,在大门上“咚咚咚”的就拍击了起来。 片刻功夫,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大门“嘎吱嘎吱”的被从里面拉开,一道下人打扮的人影,从里面闪了出来。 “这里是私人院落,你们找谁?”下人看着眼前的几人,满脸警惕的问道。 “请问,这里可是李掌柜的家?”肖尘走了上去,轻声问道。 “是。你们是谁?” “我们是朝廷的人,找你们李掌柜询问一些情况。”肖尘盯着对方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听见肖尘的回答,那下人面色平静,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老爷这几天身体不好,在家休养。还请几位稍等一下,我进去汇报一番,看看老爷今天的身体情况,能不能接待几位。” “好。”肖尘微微一笑,轻声答道。 院子里,李掌柜站在主屋大厅的门口,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看着匆匆跑来的下人:“几个人?” “回老爷,门外算上本县的一名衙役,一共四个人。”下人急忙回答。 “这些人,来的挺快啊。”李掌柜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老爷,见还是不见?” “不见?我怎敢不见?” “小人已经告诉他们,您身体患有疾病,不一定可以见他们。”那下人弓着身子,小声回道。 “今个是装病,那明天呢?这一关迟早要来,就让他们进来吧。” 放下双手,李掌柜轻声说着,缓缓地退到了屋子里。 第468章 讨碗茶水喝 跟随着下人的引导,几人走进了这魏亮口中极度奢侈的大院。 踩着汉白玉做成的地板,几人不由得连连惊叹。 这院子,单单这地板,也之后皇宫里才会出现。那亭台楼阁的材料选择,更是精致的无与伦比。 虽然众人很想停下来欣赏一番,可是那走在最前面的下人,却是将大家朝着一处比寻常房子高出不少的建筑走去。 肖尘走在最后,左右打量着这院子。 不知道为何,走进这院子的时候,他总有一种似曾来过的感觉。尤其那园林的布局,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才对。 “老爷。”走到了建筑大厅的门口,下人停下脚步,朝着大厅里面微微一躬。 大厅里面,坐着一名看起来较为清瘦的中年男子。脸色煞白,似乎是有重疾在身一般,手捂在嘴巴上,“咳咳咳”的大声咳嗽了几下。 听见这阵急促的咳嗽声,那站在门口的下人,急忙快步跑了进去,一手扶着中年人的肩膀,一手握成空心拳,在男子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 “老爷,您都病成了这样,应该卧床休息才对。”下人一脸关切的说道。 “咱们固安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官爷们上门来了解情况,我有怎能躺在床上闭门不见呢?”李掌柜手捂着胸口,轻轻地按压了一会,方才抬头看向已经走进了大厅的众人。 “官爷们辛苦了,小民身患疾病,就不起身给诸位行礼了。大家情随意就做。”李掌柜一直旁边靠墙的几把椅子,用听起来很是虚弱的声音说道。 肖尘坐在了距离李掌柜最近的椅子上,其他人跟着逐一坐下。 “李掌柜,您这身体是怎么?”并没有说出来意,肖尘微笑着,看向那脸色越发的苍白的李掌柜,淡淡的说道。 “启禀官爷,小人这人还是老毛病了,不碍事不碍事。”李掌柜手扶着胸口,缓缓地回着肖尘的问话。 “李掌柜怎么知道我们是官爷?莫非,是有人和你通报消息么?”肖尘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 自己这几人,都已经换上了百姓的服装,此人还能说出来自己官爷的身份,莫不是他做贼心虚,早就想到了官府会上门查问? 将身子稍微的做正了一番,李掌柜抬起右手,有气无力的指向那名衙役:“有着县衙衙役的陪同,几位大人一定就是官爷了。” “呵呵。”肖尘笑了起来,“或许,我们也不过是寻常的百姓呢?” “官爷说笑了。咱固安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县衙的衙役都忙得不可开交,能安安静静的跟随在几位大人的身后,不用说,几位应该是上面下来的官爷,想要调查魏知县被袭击一事才对。”李掌柜的声音虽低,但吐字清晰,每一句话,似乎都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 “这魏知县刚刚出事,李掌柜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李掌柜可是对魏知县很是关心啊。”肖尘笑着,意有所指的说道。 此人心思缜密,言语清晰,再加上这奢侈无比的大院子,一个米店掌柜的身份怎么能够配得上他。 小小的固安县,还真是卧虎藏龙。藏着这么一个大人物。 “现在是春播时节,魏大人刚刚从小人的米店,拉了一千多斤的种子回去。在固安县,魏大人就是处处为民着想的父母官,可是,咱米店虽小,还是要做账的。因为走得急,魏大人拉走种子,忘记给米店打手续了。还不还都关系不大,但这手续问题,还是要有的。” “小人便让店里的小二去县衙,找魏大人补上手续。这才知道,魏大人竟然在大街上让人给伤害了。唉,为了固安的百姓,魏大人跑前跑后,哪个丧天良的,居然会对魏大人做出如此不义之事。咳咳咳。。。”似乎是有点激动,李掌柜又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其实,李掌柜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是派人去县衙找魏亮要“借条”的时候,才知道魏亮出了事故。 而且,单单从个人角度而言,他从心里很是敬佩魏亮。 一般人,好不容易考取到了功名,无不是想着如何光宗耀祖。 而常人眼里的光宗耀祖,无非就是做大官,有着无上的权利,有着花不完的银子。然后衣锦归乡。 但是这固安知县魏亮,好像是脑子里面缺了根弦一样,从来没有想着如何和上级搞好关系,以便得到上级的赏识,为自己积累口碑,从而升官发财。 而是一心扑在了普通百姓的生活上,天天就活动在百姓的生活当中。谁家的耕地少了,可以去河床里面临时开垦土地先种着。要么就是谁家的年轻人不赡养老人,亲自上门一番劝导,从心里去感化那些年轻人,懂得生育之恩大于天。 反正,在魏亮的眼里,只有百姓,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仕途。 这样的一名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好官,却遭受了飞来横祸,被人打的不省人事,李掌柜心中的愤恨,几乎想自己亲手杀了那行凶之人。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李掌柜心中便已经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但是,愤恨归愤恨,自己所做的“大事”,让自己只能咽下这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李掌柜不要太过于激动。魏知县出了这种事情,我想,整个固安县的百姓,都想将凶手绳之以法,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来到府上,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肖尘笑着说道。 凭借肖尘的造诣,他隐隐感觉,这李掌柜的咳嗽有点牵强,似乎是故意故意咳嗽给自己听一样。 而且,那苍白的脸色,似乎也不是疾病的原因。 真正的疾病,脸色不仅仅是苍白,而是苍白中带着些许的蜡黄。 而这李掌柜的脸色,很有可能是他用自己的内力,阻止血液在面部循环。所以,他的脸上只有毫无血色的苍白。 当然,事无绝对。或许这李掌柜的疾病,刚好就是这种症状,也不一定。 不过有一点,当李掌柜说出魏亮出事之时,严重的那种无尽的愤恨,却是发自肺腑,毫无做作之意。 “只要能为魏大人找出真凶,为固安的百姓出了这股心头的恶气,官爷有事尽管问,只要我知道,就一定据实回答。”看着肖尘,李掌柜轻声说道。 坐在椅子上,肖尘拍了拍大腿:“李掌柜,不知道府上饮水是否方便?” 李掌柜一愣,这是个什么问题?饮水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急忙点点头:“方便,方便。院子里便有一口水井,饮水很是方便。” 肖尘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我们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此刻甚是口渴。李掌柜府上饮水方便的话,可否给我倒点水喝?” “哎呀,我真是病糊涂了。”李掌柜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脑门上轻拍了一下:“光顾着和官爷们说话,竟然忘记给官爷们上茶。” 回头,看向身后的那名下人:“去拎一壶热水来,给官爷们上茶。” “是。”下人弓着身子,缓缓退去。 片刻功夫,两名下人走了进来。 一名拎着开水壶,一名手中端着一个茶盘。 将几个茶碗放在了众人面前,一一加满了水。 看着面前那一碗淡绿色的清茶,肖尘心中轻笑了起来。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气温尚低。对方又是身患疾病,不停咳嗽之人,却喝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凉茶。 哪有咳嗽病重,还喝凉茶的人? 肖尘的心中有了结论:此人大有问题,此人是在装病! 第469章 言谈找破绽 在固安县城门外的一处荒地上,柳如风斜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看着不远处那卢沟河缓缓流淌的河水。 这处荒地,乃是一处石头沙子混合的平坦地方。 之所以荒芜,乃是无人耕种。 种不了庄稼,但青草的生长却是不受任何的限制。除了柳如风身后的这块大石头,周围基本上是长满了青草。 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未曾看见城内有东厂召唤烟花的出现。军马在这青青草地上,贪婪的啃食着鲜嫩的青草,而柳如风的肚子,却是已经在咕咕叫了。 “柳千户,我们什么时候进城?”一名校尉走了过来,小声的问道。 “等烟花呗。看见烟花我们就冲进城去。”双手压在脑袋底下,柳如风努力的忍受着饥饿,不让自己肚子的发出咕咕的叫声。 可这种咕咕的饥饿声哪里忍得住。越是忍受,反而叫的更为厉害。 “柳千户,您也饿了?”校尉面带尴尬的问道。 “这才什么时候,饿什么饿?耐心等着,只要看见烟花,我们就进城。”柳如风装作风轻云淡的说道。 带了好几年的兵,柳如风深知一个队伍士气的重要性。最容易丧失士气军心涣散的,便是饥饿。 虽然这里距离固安城,骑马也就一会的功夫,可是,肖尘临行前给的命令,是让自己原地等待。 “可是,您的肚子在咕咕叫呢。”校尉尴尬的笑着,用手指向柳如风的肚子。 “叫怎么了?叫我也不饿。”柳如风瞪了对方一眼,嘴硬的说道。 来到东厂之后,这名校尉一直跟在柳如风的身边,说不上是亲信,关系也是处的不错。 看着柳如风强忍饥饿,便往前又凑了一步。 “从早上训练完,到现在,兄弟们可是一口饭都没吃。您饿了,我也是饿得慌。我想,大家应该都饿了。肖兄弟那边没有发信号,应该是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您看这样行不行?”校尉说道。 “怎么着,你说。”柳如风歪过脑袋,看着对方。 “安排一名校尉进城去查看一番,顺便询问一下肖兄弟接下来的安排。我估摸着,按照肖兄弟谨慎的作风,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动手。若真的这样,我们该露营就露营,安排好兄弟们,随时准备战斗就可。”校尉一脸认真的道。 “这么一队人马,进城只怕是会打草惊蛇,也只有露营了。你骑马进城去,找到固安县衙,和肖尘询问一下事情的进展。我好做下一步的打算。”柳如风道。 多亏自己离京的时候,带着这些露营所必须的物品。这固安县要是打持久战,作为肖尘最强有力的神秘“武器”,神机役必须隐藏在城外。 若是暂时不能动手,就要将队伍做好安排。 “嗯,那我去了。”校尉点点头,牵过一匹军马,一跃而上,朝着固安县城奔去。 固安县,李掌柜那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肖尘看着手中那淡绿色的凉茶,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从这李掌柜的言辞上来看,他对固安知县魏亮,非但没有敌意,而应该是颇有好感。 若真是这样的话,李掌柜便不是对魏亮下手之人。 也就是说,魏亮出事,也是超出了李掌柜的意料之外。 不过,若是他真的和此事没有瓜葛,在自己面前,这么费尽心机的装病,又是为了什么? 他是想给自己制造一个当时不在场的理由,还是说,想利用自己的生病,来逃脱官府对他的追查? 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能装病,就一定是在掩饰着背后不可告人的东西。 好好的一个人,非要去想方设法的装病,住着这么豪华奢侈的大院子,一定有着相当的背景才是。而让他不得不装病,那就说明,他背后掩饰的东西,更为重要。 重要的程度,很有可能和太子被劫都几乎差不多。 或者说,他掩饰的,便是太子的下落!!! 可这一切,都仅仅是自己的猜测而已。要想知道他到底在掩饰什么,还得进一步的了解才行。 放下手中的茶碗,肖尘微笑着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是固安本地人?” “不是,小人是丰台人。”李掌柜小声的回答。 “丰台人,跑到这固安县做生意,能够修建这么奢华的院子,李掌柜的家里,应该是当地有名的人家吧?”肖尘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这个院子,不仅仅是魏亮口中的奢侈俩字就能概括。这院子里面的建筑风格和格局,完全是缩小版的御花园。 这个大厅,虽然不是仿照皇宫而建立,但这里面的琉璃制作的桌子,确实连皇宫里面,自己都不曾看到。 靠着在贫穷的固安县做生意,想要赚够修建这座院子的银子,十辈子恐怕都不够。 “家道没落,不提也罢。”李掌柜小声的答道,缓缓的低下了头。 似乎肖尘的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他心中的痛处一样,整个人的精神,瞬间萎靡了下来。 看着对方有意回避这个问题,肖尘也不再继续追问。 在没有任何的证据之前,有些问话,适可而止就成。 “既然李掌柜不愿回答家里的事情,那么我想知道,李掌柜为何要在固安这个贫穷的县城里面,修建这么一座奢侈至极的大院子?李掌柜应该知道,院子里的一切,可是和外边的贫穷格格不入。”看着李掌柜,肖尘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 “官爷有所不知,我也是经商了一辈子,眼看着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要这么多的银子干什么。修建一座院子,自己可以欣赏,以后留给后人,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李掌柜缓缓说道。 “固安县,居然可以积累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肖尘一愣,“李掌柜的生意,可不止固安县这么一处吧。” “是,小人的生意,不仅仅是在固安县。”李掌柜道。 “哦?李掌柜可以说说,你的生意,都做到了哪里么?”肖尘笑了起来。 自己果然猜得没错,这李掌柜的背景不小。 当今朝廷,想要将生意做大,没有一定背景,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生意不是太大,京城里面还是有一点的。”李掌柜很是自信的笑了起来,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丝。 “李掌柜这生意,做得挺大啊。”肖尘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李掌柜的身边,双手往桌子上一撑:“我可是听说,魏知县到你这里来的时候,可是被你的下人拒绝在大门之外,可有此事。” “嗯?”李掌柜抬起了头,有点不解的看着肖尘。 这刚才还说的挺好,突然间就开始针对自己,难道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官爷从哪里听说,小人拒绝了魏知县进入大院?我可是亲自将魏知县迎进了院子的。” “对,李掌柜是将魏知县租后迎了进来。可是在此之前,你的下人可是不太愿意魏知县进门的。我想问一下,您的这个院子里面,有什么不敢让外人看见的东西么?” 肖尘俯下身,静静的盯着李掌柜的眼睛。 “这位官爷,您若是对我有所怀疑,对我的院子有所怀疑,尽可以搜查。只要是对于找出针对魏知县的那名凶手有关,官爷随便搜查。”李掌柜面色平静的道。 “搜查倒不至于,我想在您这院子里随便看看。”肖尘直起了身子,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官爷请便。”李掌柜也站了起来,抬起右手,朝着门外一指,很是诚恳的道。 “走,我们去院子里看看。”肖尘挥挥手,向门外走去。 第470章 李掌柜老婆 一番交谈,问了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但对于案情的进展,却是没有任何的帮助。 肖尘可不是来找李掌柜聊天的。看似平静的坐在那里,心中却是思量着太子会不会就被关押在这座豪华奢侈的大院子里面。 否则的话,就算是这院子用材不一般,那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实力而已。 魏亮作为固安县的知县,进来参观一番,势必会增大院子的影响力。 然而,在大门外,那两名小二委婉的拒绝魏亮的进入,那只说明一点,院子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本想着,只要这李掌柜露出一点点的破绽,自己就将他拿下,然后招呼城外的神机役进来搜捕。 可是,此人说话滴水不漏,几乎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耗费的时间倒是不少,可却没有什么收益。 无奈之下,也只有凭借自己朝廷之人的身份,强行要求查看一番了。 就在肖尘等人走出大门,想院子里面走去的时候,那李掌柜看向身边一名下人,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思。 下人点点头。 看见对方这个动作,李掌柜端起了桌上的茶碗,悠闲的品了一口。 在院子里查看了半天,却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肖尘,会不会这李掌柜,和此案并无关联。他不想让人进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财不外露?”跟在肖尘的身后,段天明低声说道。 “财不外露就不会修建这么奢华的大院子。大家仔细一点的查看,多用手摸摸看起来个周边有些出入的东西。这明面上的建筑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要找的,是他的暗室。”肖尘小声说道。 这座院子,一共有着四座较大的建筑。除了东边李掌柜作为会客大厅的那座,还有其他三座建筑众人并没有进去。 “肖兄弟,我们要不要去其他房间里面也看看?”魏起打量着远处那高大的房屋,有砍了一眼李掌柜坐着的大厅,压低了声音。 “进去查看。既然来了,就不要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肖尘道。 “可是,刚才您和那李掌柜说,我们只是在院子里面看看的,这要是去房间里面查看,要不要只会他一声?”魏起又问。 在杭州守卫军做事的时候,魏起直接受着杭州府的节制。听着名字是杭州城守卫军,其实被杭州府压制的没有一点自己的权利。 说难听一点,和看门狗差不多。 所以,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有所动作,便一定要向上级汇报,等候指示。 像今个,这院子的主人只是答应众人,在院子里面看看,可是这房间里面并未提起。看着房间奢华的程度,魏起有点心虚,便小声的咨询肖尘。 “既然你和来了,那就代表的也是东厂。东厂办案,除了皇上,任何人都不用顾忌,进去查看吧。”肖尘大声说道。 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回荡,似乎故意说给大厅里面的李掌柜听。 确实,这道声音,李掌柜也是听到了。 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或者说早已知晓了一般,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未当回事。继续端着茶碗,不紧不慢的细细品着。 其他的房子里面,住着李掌柜的家人,还有一些相配备的下人。 看见众人走了进来,一个个也不敢多话,只是静静的站立当地,看着众人在房间里面逐一的搜查。 走到了一个青砖砌成的火炕跟前,肖尘正要将上面的铺盖揭开,一道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谁给你们的权利,在我家里这般的肆无忌惮?” 肖尘转头,一个身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在两名年轻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房间的大门。 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很显然,这女人是从外面刚刚回来。 “这位,想必就是李掌柜的夫人了?”肖尘并未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直接反问一句。 女人怒目一瞪:“我在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见对方这幅居高临下的态度,肖尘不禁笑了起来。并未答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对方。 在大明朝,女人大部分都是深居简出,即便是王公贵族的夫人,也是不会随便的招摇过市。 这李掌柜将院子里面的亭台楼阁,仿照皇上的御花园缩小而修建,就算没有在皇宫里面当过差,也一定是去过御花园。 再配上这奢侈无比的院子,李掌柜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因此,李掌柜的夫人应该也不是一般之人。 越是高贵的女人,越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的去外面抛头露面。 看着门外的马车,此人很显然是刚刚回来。 莫不是,她已经用马车,运送了一些“东西”出去? 看见肖尘非但不答话,还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女人不由得火冒三丈。 将头一偏,看向房间里低头站立的众人:“老爷呢?什么时候我们李家大院,可以让外人肆无忌惮的进来了?” “老爷。。。” 还没等下人答话,脸色苍白的李掌柜已经缓缓走进了大门:“夫人息怒,这几位都是朝廷的官爷,专门来查探魏知县被人突然袭击的案子。” 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走到了女人的身边。 “查案,和我们李家有什么关系?这都查到我们的卧室里了,你也不阻挡一下。”女人转头,一脸不满的看着李掌柜,似乎心中无比的憋屈。 “魏知县现在可是神志不清的躺在县衙里面,只要能过找到袭击魏知县的凶手,就让官爷们查看一番吧。”似乎很是怕老婆,李掌柜声音很低的说道。 “哼!”女人将头一扭,看向一边。 对于此人的闹腾,肖尘懒得搭理,直接双拳一抱:“李掌柜,既然查看,我们就要将府上彻底的查看一番,得罪了。” “官爷请便。”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李掌柜伸手就要去拉旁边的女子。 “哼。”女子衣袖一甩,抽打在了李掌柜伸来的右手上,转头看向肖尘:“这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无比贵重,损坏一样,你们这一辈子都赔不起。” 说完,猛的转头,朝着大门外面走去。 李掌柜似乎已经丧失了男人气概,朝着肖尘尴尬的点点头,快步追了上去。 肖尘摇了摇头,继续去翻看炕上的被褥。 这一辈子,肖尘最不愿意和女人打交道。一是她们根本不讲道理,再一个即便是自己生气想动手,可面对一个女人,总是感觉下不去手的样子。 在肖尘的意识里面,这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还是让男人去做更为合适一点。 揭开床上的被褥,下里面是一层黑色的青石板。 段天明伸手,在上面敲了敲。似乎是发现问题一样,有将耳朵贴在石板上,继续敲击了几下。 “肖尘,下面是空的。”段天明急切的说道。 “你家的火炕不是空的?”肖尘一脸的鄙视,“看看四周有没有烟缝,若是没有烟缝的话,在将其打开。” 这种火炕,是靠着柴火在炕洞里面燃烧而取暖的。虽说像李掌柜这种家业,不会用柴火取暖,可就算是木炭取暖,时间久了,炕面上也会有烟缝的存在。 “烟缝?烟缝还用找啊?你看这褥子,有的地方都熏黄了,肯定是烟熏得。”段天明指着旁边褥子说道。 “再去其他地方看看,这火炕没有问题。”肖尘说了一声,目光却看向了院子里那突然出现的马车。 第471章 卢沟河往事 天气一片阴沉,肖尘众人从房子里面走出,又走向了另外的一座房子。 “你们先去那边的房子里面查看。”肖尘招呼了一声,站在了马车的跟前。 这辆马车,虽然看起来比寻常的马车稍微豪华一点,可是和这个院子相比起来,就逊色了许多。 马车上的布帘子,颜色很是鲜艳,一看都是女人坐的马车。 可是,按照李掌柜的这份家世,理应已经不会再这么招摇才是,怎么他的夫人会乘坐这么一辆颜色鲜艳的马车? 马车的木轱辘上,已经沾满了泥巴,在院子里那干净的汉白玉地面上,留下两道黄泥车辙。 要是在平时,院子里面的下人早就将地上的车辙打扫干净了。可今日不同,所有的下人都要配合肖尘的查看,原地不动的站立着。 “咦,这铆钉上怎么还沾着沙土?”肖尘蹲了下去,盯着车轱辘上的一颗明亮的铆钉。 在铆钉旁边,沾着指头大小的一块沙土。 按理说,这固安城里都是黄泥巴,没有沙土才对。难道说,这李掌柜的夫人不仅仅在城里转悠,而是从城外回来的? 她是送什么东西出城了么? 想到这里,肖尘看了一眼段天明几人去搜查的房子,转头朝着李掌柜夫妇坐着的大厅走去。 大厅里面,李掌柜坐在桌子的左边,他夫人坐在右边。 两杯热茶各自放在两人的面前,很显然,在肖尘进来之前,两人已经交谈了一会。 “官爷搜查完毕了?”看见肖尘进门,李掌柜急忙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招呼道。 “没有,弟兄们还在忙活着。”肖尘笑着,随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掌柜夫人看见肖尘,似乎很是不待见,站起来,就要朝着里屋走去。 “夫人且慢。”肖尘微笑着轻道。 “想查你就随便查,我躲避起来都不行么?”女子的言语很不友好,似乎从心里讨厌看见肖尘。 肖尘眼睛微微一眯,脸上微笑的表情瞬间消失。 “我出来办案,其他人只有配合的份。还希望夫人注意自己的言辞,切莫祸从口出。”冰冷的话语,在大厅里缓缓响起。 看见肖尘的态度转变,一边的李掌柜急忙站了起来,微弓着身子朝肖尘点点头,走到了女子跟前:“官爷办案,我们百姓必须配合。既然官爷有话要问你,你就据实回答便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干什么?” 同时,在肖尘木管看不见的角度,用手指在女子的小臂上碰了一下,同时眨了眨眼睛。 “官爷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女的话语和气了下来,转过身,很是随意的坐在了椅子上。 好像面对的不是朝廷之人,而是自己的下人一般。 “夫人这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肖尘问道。 “是。” “去了哪里?” “街上。” “没出固安城?” “没有。” 肖尘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知道距离女子三尺的地方,方才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翘,脸上露出一丝说不出味道的笑意。 “夫人可否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官府办案的人。” “夫人可否知道,在面对官府办案的时候,撒谎就等同于包庇?一旦谎言被揭穿,我是有权利将你直接拿下的?”肖尘的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语气变得更为平和。 听见肖尘这么说,又看见他那人畜无害的表情出现,一边的李掌柜如临大敌,脸色变得更为苍白。 “夫人,你都去了哪里,和官爷好好说。” 看着肖尘的表情变化,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压力,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我带着两名丫鬟,去了一趟城外。” “去城外干什么?” “在固安这个地方憋了一个冬天,趁着春暖花开,我们出去看了看风景,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女子淡淡的说道。 “原来是踏青啊?可是踏青,怎么着也得找个天气好的时间出去才对。这到处都是泥泞,草地上也全是雨水,夫人是坐在马车上踏青的么?”肖尘笑了起来。 此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满嘴的谎言,因为自己看不出来。 “我们去卢沟河边上,看河水去了?”沉思了一下,女子说道。 “河水?”肖尘一怔。 卢沟河里那一股浑水,有什么好看的? “我喜欢大河,但卢沟河水并不大。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卢沟河的河水一定会上涨。所以,一大早我便带着丫鬟,去卢沟河边看河水。”双目前视,似乎眼前就是雨后卢沟河里翻滚的黄泥水。 “夫人好兴致。”肖尘轻笑了一下。 即便是男人,喜欢的风景,也仅仅是名山大川,都是一种静态的美。 而眼前的这李掌柜夫人,却是喜欢滚滚的大江之水。这种审美,自己还是真不敢苟同。 “问完了吗?问完了我要进屋去了?”女子双眼直视,看都不看肖尘一眼,淡淡的说道。 “没有。”肖尘也是冷冷的道。 自己来办案,对方一而三的这种态度,且不说自己今天一无所获,心情也不是很好。单单面对官府办案之人,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已经足以现场拿下。 若不是看在你是一个女流之辈,不和你一般见识的份上,肖尘早就一个大嘴巴子呼上去了。 “请继续问。” 一指外面的马车,肖尘道:“这辆马车,可是李家的马车?” “不是。” “哦?!”肖尘不禁又是一怔。 他以为,不费上个几句话,对方一定会说这就是自己的马车。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承认,马车不是自己家的。 “那这辆马车,从何而来?” “外面买的,随便装饰了一下。”女子淡淡的道。 “呵呵,”肖尘笑了起来,“这么豪华的一座院子,不会连一脸马车都没有,还需要临时去街上买一辆吗?” “李家当然有马车,但是老爷从来都允许我用。”女子说着,侧头看向一边的李掌柜,目光中带着淡淡的一丝幽怨。 听见女子这么说,李掌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夫人请回去休息,此事我来和官爷说明吧。” 女子并未理会李掌柜,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肖尘:“这位官爷,,夫君替我回答问题,我可以先行告退吗?” “嗯。”肖尘点点头。 不知为何,他似乎在女子刚才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在对方的眼睛中,发现了一丝泪花。 刚才还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语气说话,这一刻,居然双眼中噙着泪花。难道说,这滚滚的卢沟河水,对此人来说,有着伤感的记忆不成? “谢官爷。”女子站了起来,移动脚步,缓缓走进了后堂。 而李掌柜,看见女子走进后堂之后,双拳抱起,对着肖尘深深一躬:“多谢官爷的宽容大量。” “无妨。”肖尘摆了摆手。 他明白,李掌柜的这个深躬,乃是对自己放过他夫人的感谢。 今天,无论是换做其他任何人,就女子的这番态度,二话不说便已经被镣铐加身带走了。 自己因为要办的案子,不仅仅是固安知县魏亮被袭击,所以,也不想节外生枝的随便拿人。 倒是这番行为,让李掌柜心中有了些许的感激。 李掌柜亲自给肖尘倒了一碗热茶,在肖尘的旁边坐了下来。 “夫人去卢沟河这件事,应该是我们的家事,本不应该和官爷说起。但既然官爷问起了,我便和官爷解说一番。”李掌柜轻声说道。 “家事?” “是。”李掌柜点点头,“夫人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当年被贼人追赶至城外的卢沟河边,为了不落入贼人之手,便投河自尽了。” 第472章 暂时没线索 从李掌柜家出来的时候,众人的情绪很是低落。 众人低落的原因,是在李家大院一无所获。而肖尘的情绪低落,乃是知道了李掌柜之所以耗尽毕生的财力修建这么一座豪华的院子,乃是为自己的岳父所修。 孝心是无穷大的。像李掌柜这样,倾其所有,为岳父修建院子,却是不太多见。 更何况,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父母而修建,而是为了岳父修建。 这不单单是一种孝心,更是对那刁蛮女子一种深深的感情。 大明王朝,女人好像就只是一种男人的附属品。看看皇上,再看看那些高官大臣,哪一个是只有一个内人? 这李掌柜的财力,在大明来说,并不是第一,可是也绝对排的进前十。 他这样一个“真正”的富人,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纳个三妻四妾,倒是让肖尘很是另眼相看。 不过有一点,让肖尘心中很是不解。 为何这李掌柜修建院子,非要仿照御花园而修建呢?这是说,李掌柜本人的意思,还是那女子的意思? 李掌柜只是一个商人,按理说,进入皇宫的可能性不太大。 若是那女人的意思,那就说明,李掌柜的岳父,一定是进过皇宫的人。 进过皇宫的人,应该是为朝廷建立过功勋的人,要么是文官,要么就是武将。那么,这样一个功勋卓著的人,又有谁敢去追杀?而且逼得他不得不跳河自尽? 李掌柜说,他岳父只是一名商人,是被歹人想要夺得财产而追杀,这显然并不合逻辑。 一名商人,用得着用一个缩小版的御花园来纪念么? 而且,李掌柜的内人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但那明明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明知道自己是官府之人,都懒得抬头看一眼。 这不是装出来的,这是一种从小养成的优越感的体现。 也就是说,她一定是在一个高官的家庭里面长大的,所以,对一般的官府之人,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虽然此行,肖尘并没有找到任何和背后袭击固安知县魏亮有关的信息,更是没有任何太子的下落,但是,他隐隐的感觉到,似乎已经触碰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至于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到固安县衙的时候,神机役的那名校尉已经等了好久。看见肖尘进来,急忙抱拳行礼。 “肖兄弟。” “你怎么在这里?柳如风呢?”肖尘不禁一怔道。 “一直等不到肖兄弟的召唤烟火,柳千户让我进城来看看,是不是您有什么其他安排?”校尉道。 “哎呀。”肖尘一拍脑门,“城外连一口水都没得喝,我怎么就不知道通知你们一下原地扎营,派人进城采购食物呢。” “柳千户等不到您的指令,已经就地扎营了。不过,后面的安排,还是需要您的指示。”校尉说道。 肖尘转身,看向段天明道:“你采购一些食宿用品,随这位兄弟给柳如风送去。在这固安城,我们可能要多待几天了。别让城外的兄弟们挨饿受冷。” “送几天的物品?”段天明道。 “先送上三天的吧,日后若是需要继续送。去了之后,你告诉柳如风,隐藏好,不要惊扰过往百姓。随时等候召唤。” “是。”段天明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那名神机役的校尉也急忙紧紧跟上。 走到魏亮的炕沿边坐下,肖尘招呼这在一边打瞌睡的魏亮内人:“嫂子,你去休息一会吧,魏知县我来照看一会。” 听见肖尘的声音,女人打了个趔趄,有急忙做正了身子。睁开通红的双眼,看见肖尘顿时有点尴尬的站了起来。 “官爷是来办案的,怎能让你来照顾老爷,还是我来吧。” 肖尘身后的魏起也走了上来,看着女人道:“嫂子,你就去歇息一下吧。大哥出事之后,你应该一直都没有合过眼。现在我们回来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再来换我们。” 看了一眼躺着一动不动的魏亮,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怕他醒来了饿,骨头汤一直都热着呢。那你先看一会,你大哥醒来了叫我。” “嗯,大哥醒了我一定叫你。”魏起点点头。 女人转身,又看了一眼炕上的魏亮,缓缓走进了里屋。 京城,锦衣卫大牢,东厂厂公林尚礼和刑部尚书李安,各自躺在一张小床上,半眯着眼睛。 “厂公大人,您说肖尘现在有没有找到太子的下落?”李安在一边,幽幽的问道。 “有没有找到太子的下落,我还没有收到消息。不过,肖尘却是带着神机役的精英离开了京城,去往固安城了。”林尚礼道。 “固安?就那个一直靠朝廷救济的固安县?”李安睁开眼睛,手撑着床板,缓缓地坐了起来。 这固安县,贫穷的不是一点半点,年年靠着朝廷的救济过日子。据说,不但没粮食吃,每年春播的种子,都要和朝廷伸手。 本来,这种地方再贫穷,李安也不会知道。 就是因为饥饿,曾经发生了一次重大的抢夺粮食事件。其中,更是出了好几起的人命,最后这起案子交到了刑部审理,李安才知道大明有着这么一个贫穷的地方。 “对啊,就是那个整个大明,最贫穷的地方。”林尚礼呵呵的笑道。 “难道说,那群黑衣人,将太子劫持到了固安?” “肖尘还没有反馈回来消息,这个我目前不好回答李大人。” “唉,我以为肖尘是有了什么消息才去的。”李安又缓缓地躺了下去,左腿放在右腿上,直直的伸着,“我们就在这里熬时间吧。什么时候肖尘将太子找回来,我们也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东厂这次,可是欠了李大人一个大人情啊。若是不接手太子的事情,李大人此刻,应该在外面赏花踏青呢吧?”将手捂在脑袋上,林尚礼小声说道。 “是啊,东厂这次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厂公大人出去以后,准备怎么还我呢?”侧过身子,李安笑嘻嘻的问道。 “以后李大人若是犯了事,我特许不给您用酷刑,这个报答怎样?”林尚礼也是笑着说道。 “厂公大人还真爱开玩笑,我李安为官谨慎,怎会犯错落到厂公大人手里。” “是不是,那李大人的意思,这次是不谨慎,才导致来到了这锦衣卫的大牢里面?”林尚礼淡淡一笑道。 “这次不是,这次是技不如人。堂堂刑部大牢,被人劫持了太子,我应该负责任。所以嘛,我在牢里,安静的呆着,也没有怨天尤人啊。”李安笑了起来。 前几日,对于李安来说,被关押在大牢里面,如同天塌了一般,近乎绝望。 经过林尚礼的开导,他也想开了。 此事,皇上要说怪罪,也可以怪罪他,要说不怪罪,也完全可以开脱他。这就看皇上是个什么心情,想要怎么处置自己了。 与其一天压抑的的度过,倒不如现在这么没心没肺的过得舒坦。 反正是事情已经出了,即便是太子最后被找回来,责任大小,还是皇上说了算。自己怎么着,都是被宰割的命而已。 “你说,你要是不答应肖尘,将太子接到刑部,不就没有这么一回事了?”林尚礼笑着问道。 “这不行。”李安摇了摇头,“兄弟开口,岂能不帮?再说了,就肖尘那身手,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和我开口的。兄弟在危难之时向你求助,说明对方当你是兄弟。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帮他。” “哈哈哈。。。”林尚礼大笑了起来,“你们什么时候成了兄弟了?我可是记得,当初,你联名百官,可是想将他的紫衣脱下来的。” “不打不相识,所以,我们才成了兄弟。哈哈哈。。。”李安也是大笑了起来。 第473章 魏知县苏醒 “水,水。。。”一阵轻微的呼喊声,从土炕上传来。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魏起,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双手扶着魏亮的胳膊,紧紧的盯着对方那悠悠睁开的双眼,小声说道,“大哥,你醒了?” 熬了整整三天,魏亮终于恢复了意识。 对面的魏起,看着魏亮缓缓睁开的眼睛,喜极而泣,栓颜也是忍不住的一阵潮湿:“你等着,我去给你端水。” 说完,又飞快的冲到了桌子边上,将一直准备着的温水端了起来,走到床边,用碗里面的勺子舀了一勺子,轻轻地送到了魏亮的嘴边。 这几天,昏迷不醒的魏亮,滴水未进。内人怕他脱水,不停的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脸庞和胳膊腿。即便这样,魏亮的嘴唇还是干裂出了一个个的小口子。 面对送到嘴边的温水,迫不及待的张了张嘴巴。 可是浑身无力,只能半张着。魏起小心翼翼的将温水,用勺子倒进了嘴巴。 看着魏亮那口渴的样子,魏起的双眼再一次的潮湿。 “将他扶起来一点,用碗直接喂。”看着魏起那笨拙的样子,边上的肖尘忍不住的说道。 “哦。好。”魏起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水碗,走到炕头,双手扶着魏亮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 又拉过一床被子塞在了身后,让他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这才又将水碗端起,放在了魏亮的嘴边。 直到将大半碗的温水喝完,魏亮方才又闭上了眼睛,喘着粗气,靠在被子上恢复力气。 “大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魏起焦急的问道。 “别急,魏知县刚刚醒来,让他恢复一会。”肖尘阻止道。 “哦。”魏起点点头,坐在魏亮身边,扶着他的身子,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魏亮的眼睛再次睁开:“这是阎王爷不收我,又将我送回来了么?” “嗯,阎王爷说你的阳寿未到,他不敢收留你,将你放回来了。”魏起急忙接话。 “唉,哪有什么阎王爷,我这是命大,固安城的百姓吃饭的问题没有解决,他们就打不死我。”嘴角微微一咧,魏亮说道。 “是。固安百姓都拉着你呢,老天爷他咋敢收你。”魏起抬起右手,用手掌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 看着兄弟俩相互安慰,肖尘缓缓退出了房间。 夜色已深,除了县衙门口那两个破灯笼里蜡烛忽闪着散出两尺远的一点光亮,整个夜空一片漆黑。 在门口的石墩上,肖尘缓缓做了下来。 今个,给他感触最深的,不是权力,不是富贵,而是家人们那种浓浓的亲情。 李掌柜为了一解内人对父亲的相思之苦,倾其所有,在固安城,按照内人的意思,为岳父修建了一处院子。 魏起为了大哥被人背后袭击得以真相大白,不惜跑到京城,请求自己来查办此案。 他们都是幸福的人,至少,他们都有个奔头,有个牵挂。 可自己,自己的奔头在哪里?自己的牵挂又在哪里? 为了大明百姓以后有个好日子过,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将忠厚实在的太子重新打造一番,只为赢得皇上的赏识,重新入主东宫。 可谁知,中途却被一伙神秘的黑衣人,将太子劫持而走。 要是一般百姓,儿子丢了。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四处寻找。可皇上呢?竟然趁此机会,为了收回自己给与东厂的火器使用权,不惜耽误寻找太子的时机,将自己交给督察院查办。 皇上的奔头在哪里?皇上的牵挂又在哪里? 李安,这个曾经恨不得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却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接下了负责太子安危的这个烫手山芋。 他的奔头在哪里,他的牵挂又在哪里? 厂公大人,为了东厂众人少受牵连,不惜以他的人身自由,换取自己出来办案。他不知道公然到督察院去闹,会让皇上不悦么?他不知道锦衣卫早就对东厂虎视眈眈,一直想将东厂压在手下,或者干脆推下水么? 这种情况下,厂公不惜给锦衣卫留下把柄,依然以身犯险。 他的奔头又在哪里?他的牵挂又是什么? 看着漆黑的夜空,肖尘苦笑了一下。 若是找不到太子的下落,这些人的命运,又将会如何? 东厂换一个新任厂公,刑部重新上任一名尚书,大明的天下,依旧一片祥和。 而那些曾经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只能成为皇上震怒下的孤魂野鬼。 这一刻,肖尘的心里萌生了一种浓浓的退意。 忙完了太子这件事,将所有的危机全部化解,自己就离开东厂,离开朝廷。 这种凭借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决定天下人生死存亡的皇上,自己不陪他玩耍了。 远处,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悲伤的曲调,在夜空中更是让人心情压抑,毫无斗志。 一瞬间,肖尘想起了在易州,追查那欧阳千户的时候,那被情所困,为爱自暴自弃的欧阳家二公子,欧阳肖克。 “不知道那欧阳公子,可曾接手我专门给他留下的几间门面?”肖尘轻笑了起来。 即便再爱,可一直守在死者的坟头,终究不是个事。 若是死者泉下有知,也会怪罪他的自暴自弃。 豁然,肖尘猛地站了起来,心中一片明朗。 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岂不是也算自暴自弃? 皇上想要凭借他的喜怒哀乐而定自己的生死,怎么着也得找个理由吧?既然你对收回东厂的火器使用权,看的比太子的安危还重要,那我就偏偏找回太子,而且要用你给的火器来消灭对方,让你没有收回火器的权利。 李安被自己拖累的坐牢,厂公大人不惜以身犯险换取自己的自由,而身边的这些兄弟们个个不辞辛苦的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只为找回太子,为东厂解除危机。自己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将头发重新束紧,肖尘转身又走进了房间。 几碗骨头汤下肚,魏亮的脸色也好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精神。 “大哥,这位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专门从京城来查办您的案子。”看见肖尘进来,魏起急忙站了起来,朝着魏亮介绍道。 “紫衣大人?下官。。。”魏亮一阵激动,就要起身行礼。 对于肖尘的大名,魏亮乃是如雷贯耳。 虽然固安贫穷,自己这个知县在同僚中说话也没有多少分量,可这并不影响他对朝廷新近发生的事情的了解。 关于东厂成立,皇上广发诏书,确定东厂的地位和权力,魏亮乃是一字不落的给县衙的所有的公务人员宣读了一遍。 而后来,肖尘作为东厂的校尉,拿下锦衣卫诏狱一把手廖向河,又当众斩杀礼部尚书仓成。 再到后来破获江南一案,押回百余名涉案的大小官员。 魏亮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肖尘简直就是他崇拜的偶像。 而今天,肖尘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魏亮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不顾头上的伤势,就要起身下跪。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何况魏知县有着重伤在身,这行礼就不必了。”肖尘笑着,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了魏亮的肩膀,“好好休息,将当时的情况回想起来,协助我将此案破获,可比行个礼实在的多啊。” 肖尘笑着,看向魏亮。 “嗯。”魏亮点点头,重新靠在了身后的被子上,“当时,我被人从背后突然袭击,只感觉头脑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倒了下去。可是,在倒地的那一刻,我并没有失去知觉。拼尽所有的力气,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记住了他的相貌。” 第474章 拿下李掌柜 固安城里,一道璀璨的烟花冲天而起。 “咦,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谁没事放什么烟花呢?” “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人家就是放烟花玩呗,还能怎样?” “这世道可真的不公平。有钱人放烟花玩,穷人饿着肚子到处找野菜吃。” “这怪谁?好好的粮食种子都被你拿回家下锅煮了,饿死你都活该。地里没东西生长,只有饿死的份。” “我饿啊,看见粮食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别人咋能控制的住?现在这个时候,地里的野菜都已经长起来了,没看见知县夫人都挎个篮子挖野菜么?你就是懒,你最终要被懒惰害死。” “这怎么放了一个烟花?又不放了?” “不放了回家睡觉。我们明天还要出去挖野菜,和你不能比,你就在街上游荡吧。。。。。。” 几名固安城的百姓,被这突然出现的烟花吸引到了一起。但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第二道烟花的出现。 众人嘟囔着,纷纷散去。 城外的柳如风,双手抱着脑袋正和衣而睡,正想着这样的野外宿营恐怕还得过几天。 “柳千户,城中的召唤烟花出现了。”门口负责放哨的校尉,一把揭开临时帐篷的布帘子,大声疾呼。 从门口向外看去,那璀璨的蓝色烟花,在天空升起五六丈高,将附近都照的一片通明。 “集合队伍,火速出发。”柳如风一下子翻滚了起来。 “那这帐篷呢,还要不要?”校尉急忙问道。 “不要帐篷,你下次准备睡在土地上啊?拆掉帐篷带上,其他的消耗品就不要了。”柳如风大声喊道。 一个个火把燃烧了起来,众人极为迅速的拆掉了帐篷,几下折叠起来,往马背上一绑,鞭酒翻身上马。 远远看去,一道火龙般,急速的朝着固安城冲去。 肖尘带着段天明和魏起,站在县衙的大门口,看着城门方向,等待着柳如风的到来。 刚才,魏亮醒来之后,虽然说出了袭击他的人,很是面生,固安城里从未见过。但这些,对此案并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陌生的面孔,只能说他不是固安人,很有可能是他人雇佣来的。 但是后来,魏亮告诉肖尘,李掌柜的那个院子很不对劲。明明从外面看起来,已经占了整个的城角,但是,到了里面,不知道是修建了亭台楼阁的问题还是这么了,总感觉很小。 说到这里的时候,肖尘突然间想起,在李掌柜院子里面,还有着一道围墙。 当时,自己还以为,那道围墙外面,就是他人的地盘。 听魏亮这么一说,肖尘才知道,这李掌柜竟然弄了个园中园糊弄了自己。 再加上袭击魏亮的是一副陌生面孔,肖尘更加肯定,李掌柜的这院子里面隐藏的,一定是和朝廷有关的东西。 很有可能,在里面藏着太子。 城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来,紧接着,柳如风在之前那名校尉的带领下,出现在了肖尘的面前。 后面五十多匹军马,再加上五十多个火把,一时间将整个大街照耀的一片通亮。 “目标李家大院,给我彻底的包围起来。”肖尘一挥手,带着队伍向前冲去。 盏茶功夫,众人便已经到了李家大院门口。 “叫门。”肖尘右手一挥。 一名校尉走上前去,扬起手中的佩刀刀柄,在大门上就“咚咚咚”的砸了起来。 一边砸,一边大声的喊道:“开门,开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询问。 “官府的人,快开门,慢了将你们全部问罪。”校尉大声吼道。 院子里面,传出李掌柜的生意:“没听到是官府的人么?快将门打开。” 随着一阵脚步声朝着大门走来,大门被从里面轻轻拉开,一名下人走了出来。 “官爷们白天不是都已经在院子里面查看过了么,怎么晚上又来了?”弓着身子,下人小声问道。 肖尘伸手,一把抓在了下人的领口部位,就往大门里面拖了进去。 “官爷,您这是做什么,小人并没有犯法啊。”下人一边蹬着腿,一边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 直到站在了院子当中,肖尘才将下人松开,冷冷的道:“叫你们李掌柜出来。” “官爷,官爷。”李掌柜早已经颤颤的跑了过来,“晚上带这么多人来到我这里,官爷这是为何?” 火光下,李掌柜的脸色看起来非但不苍白,更是有着几分的红润。虽然态度依旧很是恭敬,可看在肖尘的眼里,却是那么的可憎。 “李掌柜,你还真是一名高人啊。用一手感情牌,生生的将我打发走了。”盯着李掌柜,肖尘摇了摇头,尴尬的一笑。 “这,这。。。官爷这又是从何说起?”李掌柜一怔,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此话暂且不提。”肖尘豁然抬起右手,一指园中的那堵院墙,两道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对方,“围墙的那边是什么?” “那边?”李掌柜沉默了一下,眼珠子不经意的转动了两圈,双手握在一起,微弓着身子道,“那边是小人的手工作坊。” 肖尘冷冷一笑,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走了一步,直逼到了对方身前:“手工作坊?做什么的?” “专门打造这些汉白玉地板。”李掌柜像是犯错了一般,缓缓低下了头。 “汉白玉地板?李掌柜明面上是做着大米等生意,私底下却是加工汉白玉这种奢侈品,怪不得生意做到了京城,这种东西,也只有京城的高官们才消费得起。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看来是我单纯了。”肖尘冷哼一声。 “生活所迫,小人也是不得已。”李掌柜小声说道。 “若仅仅是手工作坊,我也懒得理你。就怕你的这个手工作坊,里面藏着大猫腻。说吧,通往院墙那边的暗门在哪里?” “在这,在这。”李掌柜弓着身子,缓缓地走到了围墙旁边,伸手在围墙上稍微有点凹陷的地方用力一推。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院墙上出现了一个三尺宽的小门。 “冲进去。”肖尘大手一挥。 柳如风眼疾手快,带着神机役不由分说的就冲了进去。 等肖尘走进内院的时候,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面的大小,足足是外面的三倍有余。 外面豪华的和宫殿一般,里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贫民窟。” 碎石铺就的道路,就连中间那巨大的广场,也是碎石随便铺就而成。 一座座低矮的房子,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竹制品,碎石板,证明这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手工作坊。 除了刚进门的一座凉棚,大院子里头一共有六座低矮的房子。 全部由青石砌成,看起来异常的结实牢固。 尤其是连窗户都没有,即便是门,也是很小的一个铁皮门,紧紧的锁在上面。 看起来不像是房子,更像是防御坚固的堡垒一样。 “李掌柜,这房子里面平时都住谁啊?”肖尘走到了一处房子前面,看着铁门上那锈迹斑斑的大锁,冷冷的问道。 “平时,这里面都住得干活的人。最近,正是春播时节,所以他们都回家种地去了。”李掌柜小声的解释道。 “是不是?”肖尘回头看向段天明,“给李掌柜带上镣铐吧。”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从身旁的校尉身上卸下那沉重的镣铐,就朝着李掌柜走去。 “官爷,小人犯了什么罪过,竟然要被镣铐加身?”李掌柜不由得后退一步,双腿开始发抖。 “什么罪?一会我再和你说你是什么罪,这会我忙着呢。” 肖尘转身,又朝着另外一处房子走去。 第475章 终于有线索 大院里,火把通明。 走到最后一间房子前方的时候,放的铁门上难得的没有上锁。 “没有锁,这下不用费力气的砸开了。”段天明说着,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拉开铁门走了进去。 肖尘和柳如风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比其他的房间稍大一点,除了没有窗户,其他的生活物品一应俱全。 更为难得的,居然还摆放着一张桌子。 “这桌子有啥用?干一天活累的不行,回来睡觉就是了。咦,这房间里的床铺,好像只有一个人睡?”举着火把,段天明站在床前,不自觉的嘟囔着。 “你怎么知道只有一个人睡觉?”肖尘也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这张床虽然也比较大,但是上面的被子却是只有一个啊。”段天明得意的笑着。 “段役长现在心思很细啊。”肖尘笑着,开始在床上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将床上的褥子犯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肖尘心中很是郁闷。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房间,很有可能就是关押太子的地方。但是,对方好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将房间彻底的处理过了。 若是找不到一点的证据,自己只有从这李掌柜的嘴里,硬撬出来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不过,这个老狐狸,若是不用酷刑,恐怕死也不会招供。 但若是使用酷刑他就能张口的话,恐怕他的上级,也就不会将太子安排在李家大院了。 摇了摇头,肖尘苦笑了一下。 这许久没有用过的心理战,看样子又得在李掌柜的身上使用一次了。 房子的角角落落,众人都搜查了个遍。 和之前的几个房间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收获。 “这里都没有收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段天明担忧的说道。 眼看着皇上回京的日子即将到来,若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厂公大人那里恐怕也是顶不住了。 经过这么些日子,皇上一定想好了太子若是找不回来的退路。 若是另立他人为太子的话,东厂的一切努力白费不说,一定会被皇上当做典型而做一惩处的。 死倒是不可怕,可就这么死去,那也太憋屈了。 “怎么办?”肖尘说着,走到桌子旁边做了下来,“皇上若是真的对东厂动手,那就是他不义在先。我们去锦衣卫大牢救出李尚书和厂公大人,咱们离开京城。” “那礼部的王昌连大人,还有肖玉,也一起带走?” “凡是和我们关系亲近,有可能受到连累的,全部带走。”肖尘冷冷的说道。 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若是皇上给大家一条活路,那么自己便继续找寻太子的下落。 若是皇上借此机会,要赶尽杀绝的话,对不起,我可不是待宰的羔羊! “嗯。”段天明也跟着点点头,“我们为了朝廷出生入死,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杀头了,着实冤枉。” 说着,双手抱在胸前,往肖尘旁边的桌子上靠去。 “咯噔”一声,桌子摇晃了一下,段天明急忙收住了身子。 “这屋里地板平平的,难道是这桌子不平整?”转过身,段天明对这桌子打量了起来。 旁边的肖尘也站了起来:“将桌子抬走。” 段天明和柳如风急忙伸手,将桌子抬到了一边。 靠墙的桌腿底下,有着折叠起来的一块小碎布片。 “原来是这个东西让桌子不平衡啊。”段天明笑着,弯腰将布片捡了起来,仔细端详着。 “这颜色,有点熟悉。”身后的柳如风小声说道。 “给我看看。”肖尘伸出了手。 段天明将布片递了过来。 端详了一会,肖尘朝着四周问道:“谁的校尉服还穿在身上?” “我。”一名校尉说着,走到肖尘面前,将身上的布衣撩起,露出了里面的东厂校尉服。 拉起对方的衣摆,肖尘将手中的布片放在了衣摆之上。 两片布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段天明和柳如风不禁同时惊呼一声,“东厂的校尉服布片?” “这是太子留下的。”仰起头,肖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找到太子的线索了。” “会不会是颜色相似的布片而已?”段天明疑惑的问道。 “不会。”肖尘摇了摇头,“太子从东厂大牢离开的时候,身子里面可是穿着东厂的校尉呢。他这么做,是知道我们一定会寻找他的下落,所以故意从衣服上撕下布片留做信息。在我们来到固安县之前,消息已经走漏,对方将太子重新押走。但这里,便是我们找到太子的突破口。” “我们怎么做?”柳如风跃跃欲试。 “安排人回京调动一百东厂校尉,将这个院子彻底控制。神机役跟在我身边,随时准备将那个黑衣老者打成筛子眼。”肖尘冷冷的道。 “是,我这就派人回去调动人马。”柳如风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李家这些人呢?”段天明问道。 “控制在这个院子里面,我要彻底的撬开他们的嘴巴。”肖尘一拳打在了身边的桌面上。 京城,重振客栈三楼的玉字号房间里,张老铁青着脸,背负的双手,在身后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对面,王重振弓着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个呼延庆,他是想另立门户了么?”张老双眼微眯,言语阴冷的让人胆颤心切。 “李掌柜已经是对他百般阻拦,可他还是对固安知县下手了。按理说,固安知县出事,应该是涿州州衙安排人下去查办,可是,涿州的人还没到,东厂的人就直接到了固安。”王重振小声说道。 “东厂去的都是谁?是东厂厂公亲自带队?”张老问道。 “这个还不清楚,我们的人是从东厂特有的骑马姿势发现了倪端。” “呼延庆呢?” “接到东厂开始行动的消息之后,已经撤离了固安县,赶往我们的另外一处据点。”面对张老的问话,王重振丝毫不敢马虎。 今个,一向和蔼的张老彻底的发火了。 即便是掌控这自己势力整个经济的王重振,也不由得心中一阵发虚。 虽然惹恼张老的,是张老的旧部。但间接引起矛盾的李掌柜,却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 大业未成,就开始闹派别之争。这说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 “你的人这次没有错,错的是呼延庆。我看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完成这件事情了。给固安回消息,尽量和东厂周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放弃固安的据点。”张老缓缓地说道。 “是。”王重振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张老叫住了对方,“通知所有人,以后只服从你的命令。” “啊?”王重振眉头一皱,“那呼延将军呢?他可是一直负责的行动方面?” “以后,行动方面,我不在的时候,由你全权负责。既然一山不容二虎,那就杀掉一只。”张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听闻此话,王重振后背一阵发凉。 虽然他知道,张老说的杀掉一只,是要杀了呼延庆。可他心中依旧一阵恐惧。 这呼延庆,一直是张老的部下。劫难之后,跟随张老一直护着公子逃了出来。 论资格,呼延庆在自己之上。 而今,渐渐的恢复实力之后,这呼延庆隐隐有着将自己挤兑下去,他做张老之下第一人的迹象。 王重振还想着,大业未成,大家携手共谋大事。 却不想,固安一事,呼延庆却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退出房间,王重振的冷汗,已经将衣服彻底打湿。 第476章 又玩心理战 天亮的时候,固安县的李家大院里面,布满了东厂校尉。 李掌柜那豪华的房间,成了东厂在固安的临时落脚点。 而内院里面那修建的如同牢房一般低矮的房子,一间关押着李掌柜本人,一间关押着李掌柜的夫人。 其他的下人,则是关押在其他的房间里面。 今个,天气格外的晴朗,碧空如洗。蓝天白云下的亭台楼阁,看起来更加的让人赏心悦目。 脚踩着洁白的汉白玉地板,肖尘双手背负,走出了外院,朝着关押李掌柜的那间房子走去。 昨晚,将李掌柜关押起来的时候,肖尘并没有按照之前的想法,给他使用酷刑。 而是给他了一个反思的机会。 “人在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想必是思考了一个晚上,已经放弃了不必要的顽抗。”看着肖尘走来,在房间门口亲自值守的段天明,朝着对方点点头,低声的汇报道。 “若是能够顺利的招供,倒也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肖尘淡淡一笑,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李掌柜静静的坐在桌子旁边。那床上的被子,还是昨天的样子。 很显然,李掌柜一宿没睡,在这里静坐。 “李掌柜,早啊。”肖尘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官爷早。”李掌柜客气的回道。 只是,坐着的身子始终未动。 肖尘也不介意,径直走了过去,坐在的李掌柜的对面。双手揉捏着膝盖,看向那被子整整齐齐的大床:“李掌柜一宿没睡?” “没有。” “李掌柜在想什么?什么事情可以让你考虑一个晚上不合眼?”肖尘微笑着说道。 “或许,我将要彻底的睡过去。既然是即将长眠,我想多看看这美好的世界,不想一合上眼睛,便再也不能睁开。”李掌柜今个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相反的有着些许的红润。 “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将自己的结局早已经看透。其实,像你们这些人,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最终归宿了吧?只不过,李掌柜可能没有想到,这个结局来的比你自己料想的早了?” 胳膊支在桌子上,肖尘揉着朦胧的双眼,似乎是拉家常一般,随意的接着李掌柜的话语。 似乎没想到肖尘竟然这般的随意,李掌柜不禁侧头,看向对方。 按理说,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太子的踪迹,应该将自己连夜审问,逼问出太子的去向才对。 而现在,看着他那不急不躁的样子,早已准备好的顽抗套路,一时间竟然有点用不上场的感觉。 “做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这个追求若是超越了常态,那便是一种信仰。有信仰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李掌柜收回目光,又平平的看向门口。 听见信仰俩字,肖尘心中忽然想起了廖向河。 记得当初审讯廖向河**之人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尤其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更是为了所为的信仰,杀了自己的第一任女婿,利用自己的女儿,控制第二任女婿为自己做事。 今个,从这李掌柜的口中再一次听到信仰二字,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信仰是什么? 说白了,信仰就是控制一个人思想的“毒药”。 若是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那心中的这份坚守就是信仰。若是为了一小部分人自己的利益,和天下人作对,那这种所谓的信仰,就是执迷不悟。 “呵呵,”肖尘一脸微笑的看向李掌柜,“李掌柜的信仰是什么?” 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李掌柜沉默不语。 双手放在腿上,要办挺得笔直,静静的,毫无表情的看着门口照进来的那一缕阳光。 左手握拳,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肖尘也看向了门口。 “我从小就是孤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四书五经对我来说,不如一碗玉米粥。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中间,看着他们为生活而奔波,我便想着,有朝一日,凭借自己的能力让他们有饱饭吃,有安稳觉睡。不知道李掌柜,这算不算是一种信仰?” 肖尘缓缓地说道。 “算。”李掌柜接过了话,“只要是追求超越了自己目前的生活,并且一辈子都愿意去为之而奋斗,而不再过多的考虑自己,那便就是信仰。” “哦?”肖尘一怔,“这么说,李掌柜从刑部大牢劫持太子,又将太子羁押在自己的秘密内院当中,一心引起朝廷的内乱,不顾因此而产生的严重后果,就是你的信仰了?或者说,李掌柜的信仰,本身就是用自己的一生,来让朝廷,让黎民百姓不得安生?” “呵呵。”李掌柜终于坐不住了,手扶着桌面缓缓站了起来,“不愧是紫衣校尉,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用大帽子压我。和当今朝廷作对没错,但我从来未曾想过,置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活于不顾。” “哈哈哈,李掌柜还真是神人,我现在一身布衣,你居然知道我是紫衣校尉?看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李掌柜在陪着我演戏了?” “目前,对太子案最为关切的,也就是东厂了。而能带着火器队伍来到固安,整个东厂,恐怕也只有紫衣校尉有这个能量。”李掌柜不屑的道。 看着李掌柜的表情,肖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唉。。。” “你叹息什么,我说的不对么?”李掌柜扭过了头。 “从我来到固安,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之所以陪着我演戏,李掌柜不过是想掩盖有人已经给你通风报信的这个事实。既然你都说了,紫衣校尉能量大,又为何如此侮辱我的智商?”看着李掌柜,肖尘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通风报讯?若是有人给我通风报讯,我还固执的守在这里等候你来抓我?紫衣大人也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李掌柜冷冷的回了一句。 “有信仰的人还会逃跑?有信仰的人,不是都应该和你一样,固执的留守下来么?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 洪亮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你。。。。。。”李掌柜脸憋的通红,却是无言以对。 门口一道人影闪过,段天明走了进来。 看了一样满脸通红的李掌柜,走到肖尘跟前,似乎是想汇报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肖尘淡淡的说道。 “那女人不吃不喝而且在屋子里面大吵大闹。刚才,校尉进去制止她,却不曾想被她一口咬在了胳膊上,差点咬下肉来。”段天明尽量的压低声音说道。 “不吃不喝,那就说明她不饿,继续饿着,直到她自己哭着喊着要吃的再说。大吵大闹,那就割了舌头,我看她拿什么发音。东厂是来办案的,她居然也敢咬,嘴里的牙全拔了,一颗不剩。”肖尘若无其事的说道。 此话,听在一边站立的李掌柜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 李掌柜知道,对方口中的女人,一定是自己那被宠上天的内人。 太子一事,内人毫不知情,却要她受此牵连,即便给自己八辈子的时间,也还不上此番对她的亏欠。 “是,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旁边的段天明右手猛握了一下拳头,似乎是拿到了令箭一般,就要离去。 “等等,等等。”李掌柜横跨了一步,挡住了段天明,随即又看向肖尘:“我夫人对此事毫无所知,紫衣大人可否通融一下,不要对她动粗?” “忙活半天,我只是拿到了太子留下的一块碎布。眼看着皇上即将回京,东厂若是没有一点交代,所有人都性命难保。我通融你,谁通融我?” 抬起手,肖尘揉了揉鼻子。 第477章 我就要挟你 房间里,肖尘看着李掌柜,一脸的无能为力。 费尽心机的好不容易的找到了太子关押的地方,却是被人通风报讯,使得对方将太子提前转移。 找太子是大事,但是找出来这个通风报讯之人,更是肖尘目前最为迫切的事情。 对于李掌柜这种为自己的势力建立据点的人,想要轻易的撬开他的嘴巴,得到太子的去向,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从他的嘴里知道这个举报之人是谁,应该是难度更小一点。 “男人,敢作敢当。这件事情,她一点都不知情。还希望紫衣大人不要太过于为难与她。”李掌柜抱起双拳,再次的恳求道。 “一个女人,尤其是下嫁李掌柜这种大户人家,更应该知书达理才对。这种落难时刻,不懂得明哲保身就算了,还要咬我的校尉。李掌柜可曾知道,你们将太子掠走,这就是要东厂人的命啊。你要我的命,要我通融你?我肖尘在你的眼里,就那么的善良么?” 看着李掌柜,肖尘咧了咧嘴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点“诚意”都不表示一下,就想让我松口,就算你一晚上都没有合眼,也不能大白天的做梦啊? 更何况,还是在太阳底下。 “紫衣大人,到目前这个地步,我在固安的使命,也算是到头了。太子的下落你不要问我,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其他的事情,我会选择性的回答你。”李掌柜也是个聪明人,拿出了诚意。 “一个女人,真的不应该搅合到这种事情中来。若是真的压根不知道这回事,被无辜的牵连,着实是让人有点惋惜。李掌柜的这个选择性三个字,其中蕴含的变化就有点太大了。避重就轻也是选择性的回答。”肖尘淡淡一笑,心中有了几分的把握。 看来,这李掌柜还真的很在意他的内人。之前他说,这个院子就是为了他的岳父而修建。说白了,也是为了讨好内人的欢心。 一个人强大并不可怕,只要找到他的弱点,还是可以打开局面的。 而这李掌柜的弱点,应该就是他的内人。 在这一点上,自己可以大做文章。就算是无耻也罢,其他也罢。只要能要挟到李掌柜,听到他不愿意说出来的话,什么手段都不重要了。 “紫衣大人的意思,可以放了我的内人?”李掌柜心头一紧,肖尘好像隐隐的就是这个意思。 似乎是脖子很不舒服一样,肖尘闭着眼睛,晃动了几下脑袋。 “李掌柜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朝廷办案,凡是牵连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这便是应付人的话语。”歪着脑袋,嘴巴好像嚼东西一样砸吧着,肖尘说道。 李掌柜眉头一皱:“那真话呢?” “真话就是,在东厂里面,我肖尘还有着一点权力。尤其是固安这一片,基本上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都查获了什么,现场都有什么人,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看着李掌柜,肖尘笑的很是猥琐。 对,这就是要挟,是交换。 你给的信息有价值,我就放你夫人一条生路。 相反,你若是闭口不言,我就让你亲眼目睹你的夫人被割掉舌头,拔掉牙齿。若是她还敢反抗的胡乱抓人,那就连指甲一起拔掉。 “东厂是皇上钦点的新生机构,我以为手段会更加高明一点。想不到和以前的锦衣卫,一样的无耻。”李掌柜恨得心里咬牙,言语更是丝毫没有客气。 “此言差矣。”肖尘摇了摇头,“李掌柜对东厂了解的还是不够。东厂的大部分人,还是很循规蹈矩的。只不过为了办案,我比锦衣卫,有时候更无耻。” 李掌柜呵呵了一下:“以前,我还真是高看了你。用要挟他人,来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现在重新认识也不晚。一句话,用你内人的性命,换取你所知道的信息,换还是不换?”肖尘淡淡的道。 “你知道什么是信仰么?信仰就是可以为此而放弃一切。这一点,夫人她也一定能够理解。”李掌柜说到最后,似乎是没有了底气,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好,就这么定了。反正皇上回京已经剩不了几天时间,太子的下落,看来我也是找不到了。段天明,准备家伙,今个我亲自动手。” 扔下不知所措的李掌柜,肖尘直接走出了房间。 铁门“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一把大锁更是利索的落了下去。 李掌柜一阵的惊慌失措,趴在铁门上,从那碗口大小的窟窿,眼巴巴的看着外面。 他以为,肖尘会退让一步。只要不让他说出来张老和王重振等人的信息,他就愿意了肖尘做交换。 可他没想到,肖尘竟然根本没给他回旋的余地。 难道真如肖尘说的,皇上回京之前,若是没有一点太子的信息,东厂的人会全部受到惩处? 既然结局早已经注定,他们便不再做过多的挣扎了么? 怪不得,肖尘找到太子遗留的布片之后,并没有连夜的审理自己,他这是在走过场而已,他已经放弃了对太子下落的追查?! 趴在门上,李掌柜后悔极了。 固安县的这个据点已经沦落,自己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为了自己所图谋的大业,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 可是,内人是一个无辜的人,她对此毫不知情。 都怪自己,平时对她太宠了,以至于她天不怕地不怕。现在面对的东厂,可是一群虎狼之师。 今个,这群虎狼之师,自知自己也活不了多久,恐怕会以折磨内人来取乐。 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内人被折磨,这比杀了自己,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右手握拳,李掌柜狠狠的击打着自己的脑袋。 外面的广场上,肖尘命人搬来了一张长条凳子。 在凳子的上面,放置了一个一尺来长的磨刀石。旁边,则是一个木盆,里面放了半盆的清水。 一把五寸长的小弯刀,摆放在磨刀石上面。 旁边,摆放着几张椅子。 肖尘,段天明,柳如风,魏起,一字排开的坐在上面。 “就给一个女人用刑,不用将场面弄的这么隆重吧?”段天明手中拿着一根草枝,戳着牙缝。 “皇上眼看就要回来了,这太子的下落还是没有眉目,今个,恐怕也是我们作为朝廷之人,最后一次给人犯用刑了。隆重一点,以后也好有个念想。”肖尘笑着说道。 “你还是准备自己亲自动手?”段天明问。 “我锯过仓成的手指,可是割舌头,我还真没有割过。今个若是不亲手割一次,以后恐怕也就没有机会了。”说着,肖尘站了起来,跨坐在了那长条木凳上面。 拿起那五寸长的小弯刀,左手在地上的水盆里面沾了一点水,滴落在磨刀石上,准备磨刀。 “要不,还是我来磨吧?这刀子要是磨不利,割舌头的时候,一下子割不下来,第二刀就不好下手了。”坐在椅子上看着的段天明,轻声说道。 “为什么第二刀不好下手?”肖尘一怔,停下了磨刀的动作。 “疼啊,对方就会紧闭嘴巴,再也不张开。而且有可能会临时反扑,猛咬一口的。”好像被人反咬过一样,段天明心有余悸的道。 “先将牙拔了不就成了?”白了对方一眼,肖尘拿着弯刀,在磨刀石上来回的磨将起来,“嘴巴不张开,用棍子给她撬开不就完了?我们这么多的大男人,还撬不开一个女人的嘴?” 看着外面的场景,再听着他们的对话,李掌柜的心都要碎了。 第478章 巧使离间计 不大功夫,肖尘已经将手中小弯刀磨得无比的锋利。 “我总感觉,这割舌头没有锯舌头更有威慑力。”肖尘自言自语道。 随即,用右手的大拇指在刀锋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是有点满意。便才拿着小刀,又在磨刀上“咔咔咔”的砍了七八下,直到刀锋被砍成了锯齿状,方才停手。 “你要是想锯舌头的话,我们还是要准备一个大木楔子才行。”一直看着的段天明,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那你就去准备木楔子,柳如风,去将那刁蛮的婆娘拉出来,准备用刑。”看向柳如风,肖尘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炽热。 这边的房间里,李掌柜的心里彻底的崩溃,不停地用手拍打着铁门,对着铁门上的窟窿大声喊道:“紫衣大人,我说,我说。求你放过我夫人。” 然而,肖尘好像耳朵聋了一样,对他的喊叫压根没听见一样,继续这自己的“工作”。 没多大功夫,李掌柜的内人双手被绑在身后,两名校尉将其押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看着眼前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女子的眼神有点慌乱。 “听说,你居然咬了我的校尉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你懂不懂?”将手中的小刀放在了长条凳子上,肖尘拿起了地上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榔头。 “我犯了什么错?你拿着榔头干什么?”女子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刁蛮,剩下的只有恐慌。 “你没犯错,我们都没有犯错。”肖尘扬起手中的榔头,“听说你咬人,我原本想着拔掉你满口的牙齿。可是,这里没有趁手的工具,只有这个榔头。你就忍受一点,我轻点砸就是。” 说着,抡起手中的榔头,就朝着女子的嘴巴砸去。 女子平时的刁蛮,是因为有人宠着。 现在看见肖尘懂真个的,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朝后退去,竟然将身后的两名校尉,都挤得退后了一步。 也就是因为这一步,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肖尘抡过来的那一榔头。 “躲什么啊?你今个能躲得过去不?”肖尘不屑的摇摇头,“好好的配合着,痛苦还能减轻一点。这下别躲了啊。” 说完,手中的榔头又朝着女子的嘴巴抡了过去。 平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危难关头,竟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在榔头抡过来的同时,又向后猛的一退,躲了过去。 远处,段天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胳膊粗细的大木头楔子,拎在手中。 看见女子的躲闪,大声的喊道:“绑在凳子上,看她怎么躲?” 这边的房间,李掌柜的喉咙已经喊哑,使劲拍打铁门的双手,上面已经是血迹斑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说,我什么都说。”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好像肖尘已经对他的口供,没有了丝毫的兴趣。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榔头上面。 对于他的大声叫喊,压根没有人理睬。 广场上,女子已经被仰天绑在了长条凳子上。 按照以往,若是有人多看她一眼,都有可能招来一顿责骂。 而今天,被绑在凳子上以后,她的嘴巴紧闭,一句骂人的话语都没有。只有一行行的泪水,诉说着心中的委屈和恐惧。 女子的头发已经被散开,一名校尉将头发牵在手中,使得她的脑袋再也不能左右躲避。 “呸”,肖尘给右手手掌吐了一口唾沫,将左手的榔头交于右手,高高扬起,对着女子的嘴巴就要砸下去。 “住手,我说,我什么都说。”李掌柜做着挽救内人最后的努力。 榔头在空中停住,肖尘看向李掌柜这边,又转头看向旁边观看的几人:“我好想听见有人说,他要招供?你们听见了么?” “没有,没有。”段天明几人摇了摇头。 “哦那就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这李掌柜会救他内人呢,原来他的信仰更为重要一点。”说着,手中的榔头又抡了起来。 听着肖尘的话语,板凳上的女子瞬间明白,是自己的老爷拒绝了回答这些官爷的问话,才给自己招来了这一番酷刑。 想着平时对自己百般的好,到了该抉择的时刻,却是放弃了自己。 一瞬间,女子心如死灰,任由浑身颤抖着,双眼缓缓地闭上。 “肖尘,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情急之下,李掌柜不再哀求,而是开始谩骂和指责。 “咣当”一声,肖尘将手中的榔头扔在了地上。 缓缓转身,看向关押李掌柜的房间,对着身边的校尉道:“过去,将骂我的那个男人押过来。” “是。”两名校尉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片刻之后,李掌柜被带到了广场中央。 “欺负女人不算本事,欺负男人呢,算不算本事?今个,我还就将你们两个一起欺负。拿凳子来,将李掌柜也绑上。”肖尘一脸的微笑,似乎聊天一般的突然就下了命令。 “等等,我有话说。”李掌柜急忙后退一步。 “我什么都说,只要你放了我的内人。”看了凳子上的女子一眼,李掌柜“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肖尘的面前。 一番酷刑下来,内人恐怕会烟消云散。 而自己,牙注定要成为东厂的刀下亡魂。 什么信仰,见鬼去吧。若不是呼延庆那个老匹夫一意孤行,怎会招来东厂之人?自己又怎会落得这步田地? 他和王重振争夺地位,却将自己置于死地。 这样的人,竟然还是组织的重要人物。 为这样的组织卖命,自己愚蠢至极啊。 看着内人脸上的泪水,李掌柜对自己的过往,后悔不已。 “不用说了。”肖尘摆了摆手,“带着你的秘密,俩人一起上路吧。” “你,你不想知道太子的下落了?”李掌柜长大的嘴巴半天无法合拢。他做梦也没想到,肖尘真的不给自己机会。 “你这都拖延几天了?我就是追,现在也追不上太子是真的。行了,将我们拖住,为你们转移太子赢得了时间,此事你做的不错。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也是真的毫无情趣。既然你出来了,你们夫妻俩就一块上路,好坏也是个伴。” 说着,肖尘挥挥手,就要安排人将李掌柜捆绑。 “东厂的狗东西,你禽兽不如。”一声大叫,从关押着下人的房间里传出。 听见这声喊叫,李掌柜心中咯噔一下,暗叫:“完了。” 而肖尘的眼底,却是出现了一丝喜色。 还没等肖尘发话,段天明早已一跃而起,扑向了传出声音的房间。 这间房子,里面关押了三明下人。 而此刻趴在门洞上,身材魁梧的汉子,就是刚才发出声音之人。 一把将门上的铁锁拿掉,在拉开铁门的刹那间,段天明的铁拳就朝着对方的面门而去。 对方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相反的,抬起右脚,就揣向扑过来的段天明。 在东厂,段天明的伸手算不上顶尖,但也绝对是一流的。 侧身一闪,便躲过了踹了过来的这一脚。 右拳化掌,狠狠的砍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只感觉眼前一黑,汉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二话不说,段天明拎起汉子的后衣领,拖死猪一样,将对方拖到了广场中央。 看着被段天明拖过来的汉子,李掌柜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此人是谁?”肖尘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缓缓地走到了李掌柜的面前。 “这是一名下人。”李掌柜道。 “唉,我就知道你不可信。”肖尘摇了摇头,“关键时刻连自己的内人都抛弃的人,有那一句话还会是真的?” 躺在凳子上的女子,轻叹了一口气,又将双眼缓缓闭上。 第479章 一次挑拨够 “哗啦”,一盆冷水,浇在了地上昏迷的那汉子脑袋上。 一个激灵,汉子“噌”的一下原地跳起。打量了一下周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瞪了一眼段天明,又直直的盯着肖尘。 “盯着我看?李掌柜已经将你的身份告诉了我,现在盯着我,是想和我动手?”肖尘淡淡的道。 “李掌柜就是不说,我自己也会说的。不错,你们来到固安县的消息便是我送来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只是,对一个无辜的女人动手,我还真是鄙视你们东厂。” 汉子用手捋了一下被凉水打湿的头发,很是“豪气”的道。 一边的李掌柜,低着脑袋,嘴巴不自觉的瘪了瘪。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对方:“事到如今,太子已经被你们转移,我们东厂,也只有等着皇上回京逐一的处分了。既然我们大家谁都活不了,大家都做一个明白鬼,如何?” “皇上回京之前你们找不到太子,便是死路一条。无非就是比我们多活几天罢了。这个女人和此事无关,放了她。”汉子看了一眼凳子上绑着的女人,冷冷的道。 “多大点事。”肖尘笑了一下,“我压根就没打算动她。放过她可以,不过还得关在这个院子里面。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便是她恢复自由的日子。如何?” 汉子眼珠子转了转:“好,我信你。” “放了这个女人。”肖尘看向段天明,轻声说道。 “是。”应了一声,段天明麻利的解开女人身上的绳索,将她扶了起来。 又吩咐两名校尉,将她押回了原来的房子。 “我已经放了他,说吧,你是什么人?从哪里得到我们来到固安的消息。”走到椅子旁边,肖尘一屁股坐了下去,翘起了二郎腿。 “我潜伏在丰台大营,不过职务不高,只不过是大门口值守的一名兵士。你们前来顾安的时候,刚好我在值守。于是我便离开了丰台大营,赶来报讯。”汉子缓缓地说道。 一边的李掌柜,始终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我们可都是穿着百姓服饰,你从何认为我们就是东厂之人?”肖尘淡淡一笑道。 “东厂骑马的姿势与众不同。” “哦,有何不同之处?” “东厂办案,只要是骑马,那必定追求的是速度。所以,整个队伍都是身子贴在马背上,一道风一样的刮过,我便已经断定,你们又一大半的可能性,就是东厂之人。”汉子道。 “这才一大半,你不可能因为一大半的概率,就来固安报讯吧?” “因为你们身后背着火器。”汉子缓缓地道。 “啧啧啧。。。”肖尘摇了摇头,“东厂的火器还没有真正的使用过,你们便已经知道我们拥有火器。看来,对于东厂,你们很是关注啊。” “当然。东厂现在就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所以,对于东厂的情报,我们时刻都在搜集。” “既然情报已经送达,你为何不走?”肖尘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向对方。 “我说了,我只是丰台大营的一名大门值守军士。擅自离岗,已经是有去无回了。我往哪里走?”汉子白痴一样的瞪着肖尘。 “哦,原来是这样。”肖尘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李掌柜,“李掌柜,此人说的可是真的?” 李掌柜微微点头,依旧是一言不发。 此人的突然挺身而出,已经将自己的全盘计划打乱。 原本还想着,给肖尘提供一份假口供,先哄得内人安全离开,然后将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承担。 只要内人离开,自己便闭口不言。 随他多少酷刑加在自己身上,他们也休想从自己嘴里得到一个有用的字。 可谁知,此人竟然没有一点城府,连肖尘的苦肉计都没看出来,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可是他忘记了,对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是连廖向河都拿下了的锦衣校尉。 这一番说辞看似合情合理,可紫衣校尉会相信么? 回去后,这紫衣校尉若是不将整个丰台大营的人员调查一遍,他就不是紫衣校尉。 当初,得到情报之后就应该让他早点离去。 留下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真是所有的计划,都毁在了他的身上。 可事已至此,自己再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听见肖尘的问话,也只得点点头,算是默认。 双手扶着椅子扶手,肖尘面带微笑,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一部分是编的。你不是回不去丰台大营,而是你不放心,所以留下来善后。我说的可对?”双手背负,肖尘笑呵呵的看着头部湿淋淋的汉子。 汉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安,瞬间又恢复了自然。 “善后?这边有人负责,我就是通风报讯而已,哪有善后一说。”汉子冷冷的道。 “不不不。”肖尘摇了摇头,“你在组织里面的职务不低,不看着李掌柜平安度过这道坎,你是不放心离去。” 汉子将头扭到一边:“反正都是一死,随你怎么说。” “别介。”肖尘笑了起来,“大男人,敢做不敢当的。刚才都说了,咱们都即将是死人了,做个明白鬼不好么?” 说完,肖尘双眼颇有深意的扫了一眼低着脑袋静立一旁的李掌柜。 “事实就是这样,你让我怎么说?”汉子冷冷的道。 “你不说,还是不敢说?”肖尘看着汉子,“还是由我来说?” “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汉子将头扭向一边。 肖尘将背负的双手放下,坐在了刚才绑着女子的长条凳子上,右手在凳子上拍了拍。 “你们有离开的真正原因,是这里有你不舍得离开的人。”肖尘抿着嘴,嘴角泛起一丝坏坏的笑意。 “你胡说什么,你血口喷人。”汉子猛的转过身来,冲着肖尘大吼起来。 “安静,安静。”肖尘抬起右手,向下压了压,“这么冲动干什么?我只说这里有你不舍得离开的人,又没说是个女的,你急什么急?” 说话的时候,肖尘的眼睛瞟向一边的李掌柜。 对方耳朵后面的肌肉,很明显的抽搐了几下。 “信口雌黄,你不得好死。”汉子突然间暴跳如雷,向着肖尘扑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都没看清肖尘的动作,汉子已经被抽翻在地。 一边的段天明立马扑了上去,一副镣铐,就扣在了对方的双臂上。 “这么冲动,你是怕我说出来事实么?”肖尘摇了摇头,又看向李掌柜:“李掌柜,后面的事情,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李掌柜的脸上一阵青白交替,紧闭着双唇,可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却是听起来很是清晰。 “大人若是愿意说,就说吧。”沉默了一会,李掌柜道。 “敢问李掌柜,府上可有马车?”肖尘问道。 “有。”李掌柜答道。 “夫人出门的时候,你连一辆马车,都不舍得给她用么?”肖尘笑了起来。 李掌柜:“。。。。。。” “我进城之后,便已经在城门口留了眼线。此人在府上呆了一晚,原本打算第二天离开。可是,谨慎的性格使得他不敢亲自出城,便让李夫人去城门口打探消息。” “而李夫人此举,定然不敢让你知道,只能偷偷的溜出了李家大院。而这里距离城门口虽没有多远,可满地的泥泞,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子,怎愿意踏足泥泞?” “于是,在外面购买了一辆马车,一来自己可以乘坐,二来可以作为此人离去的工具。那曾想,我在李家大院外面布置的校尉,使这个胆小鬼一直不敢离开。若不是今天看见我要对李夫人用刑,他怎会不顾一切的站了出来。” 肖尘回头,看着一脸尴尬的汉子:“兄弟,我说的对不对?” 第480章 你真有口福 李掌柜的内院,此刻却成为了他本人想要将之摧毁的地方。 自己一心为组织做事,想到不到头来,后院却是烧起了暗火。 也不管李掌柜的脸色多么难看,肖尘恨不得将整个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 他现在要的,就是激起这几人的矛盾,从心里面瓦解他们。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口供,趁着皇上还没有回来,找到太子的下落,挽救东厂这些兄弟们的性命。 “你就凭着自己的猜想,信口开河。这哪里是一个东厂办案之人的言辞,这分明就是市井混混的无聊之谈。”汉子脖子赤红,脸上的颜色更是不用说。 然而,就这样承认肖尘说的一切,不做任何的反驳,也不可能。 虽然说自己已经是活不了了,但是,人要脸树要皮。临死之前,这么一盆子的脏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接下。 肖尘摇了摇头,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敢问这院子,真的是为了纪念你的岳父大人,你才修建的么?” “关于修建这院子的话语,我从未说慌。”李掌柜将脑袋扭向一边,低声说道。 “哦。或许,你修建这外院,真的是为了讨好你的内人,而专门为你岳父修建的。而这内院,应该是就为你的组织修建的秘密基地吧?先不说这内院的进院子的大门都是机关控制,就是这里面的房子,哪里像是人住的样子?我想问问李掌柜,在太子没有被羁押过来之前,这房子里面都放置的什么?” 双眼微眯,似乎是怕李掌柜尴尬,肖尘的话语又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没有什么,就是一些手工作坊的成品而已。”李掌柜道。 “好好好,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肖尘苦笑了一下,似乎对于李掌柜现在还是一副嘴巴紧闭的样子感到可笑。 “你夫人那天出城,你不知道吧?”肖尘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我的夫人出城,我怎会不知?” “知道?知道她出城,你不知道外面的道路都是泥泞?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踩着泥泞而去?建造这么一处豪华的院子你眉头都不皱一下,连一辆马车你都不舍得给她用?李掌柜啊,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有勇气面对现实?”肖尘笑了起来,很是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李掌柜耳朵后面的肌肉又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他真想扑上去,将肖尘的嘴巴撕烂。 在固安县,有谁敢这样和自己说话?背后嚼舌根子也就罢了,这样当着自己的面,说着自己不喜欢听得事情,非要做这种伤口上撒盐的事情? “夫人和我说,今个卢沟河的河水一定上涨,她想去看看。但考虑到河水太大,会有危险,所以我拒绝了她的要求。要是在平时,她去河边的时候,我怎么会不让她使用马车?”李掌柜冷冷的反驳道。 “敢问李掌柜,平日里夫人去卢沟河的时候,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一来一回,加上在河边观看的时间,一日足够。”李掌柜道。 “那这一天的时间,从丰台大营可以打个来回不?”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于肖尘的耻笑,李掌柜似乎已经料到,阴沉着脸道:“丰台距离固安,有着七八十里地,快马一个来回足够。可是对于我家的马车来说,却是没有这个脚力。” “不不不。”肖尘使劲的摆着右手,“李掌柜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从丰台大营到卢沟河边,是不是一天的时间都用不完,中间还有着河边看风景的时间。” 李掌柜脸色铁青,转过身去,再也不接肖尘的话。 “你这个无耻之人,挑拨离间就算了,还要用这么荒唐的借口。东厂难道都是你这样的人渣么?”被镣铐加身的汉子,内脏几乎都要气的从口里吐出来。 挣扎着,似乎是要和肖尘拼命一样,往前扑着。 旁边的两名校尉,几乎都有点拉不住。 肖尘回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们这种苟且之事,我懒得去查个明白,反正冤大头又不是我。言归正传,你在丰台大营是什么职务?”肖尘脸上的笑容消失,整个表情严肃了起来。 “你耳朵聋还是记性不好?我都说了我就是一名负责大门口值守的军士,你还问?你真的以为,我有你想象的那么有权力?”汉子眼睛中喷着火焰,似乎心中的怒火还没有平息,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说道。 肖尘转身,走到刚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铁榔头跟前,弯腰捡了起来。一指那长条板凳:“将这位硬汉子绑在板凳上。今个我精心准备的东西,若是不用,倒是辜负了寻找这些东西的兄弟们的热情。” 看着肖尘又捞起了榔头,李掌柜心中不但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恐怖之感,反而隐隐有一种想将肖尘手中的榔头夺过来,自己亲自动手的感觉。 “硬汉?你说对了,我没其他本事,还就是骨头硬。今个,你就是打死我,也休想从我的嘴里听到第二种说辞。”汉子大声的咆哮着,竟自己走向了那长条板凳。 一屁股坐了下去,按照刚才那女子被捆绑的样子,直直的躺了下去。 由于双手本身就绑在身后,这样一躺下去,将双手牢牢的压在了身下。 两名校尉也不含糊。遇见这么配合的人,倒是省了自己不少的力气。几下功夫,便将汉子在长条凳子上绑了个结结实实。 肖尘拎着榔头,走到汉子跟前,刚准备动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旁边的李掌柜。 “李掌柜,要不要榔头给你,来敲一下?” “哼。”李掌柜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并没有作答。 “你自己不动手的,可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唉,毕竟是一个组织里面的人,虽然私人关系水火不容,但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情,李掌柜不愿意做,倒还真是让我对李掌柜又高看一等啊。”见对方拒绝,肖尘收回榔头,轻笑了一下说道。 听见肖尘又这么说,躺着的汉子火冒三丈:“你废话咋那么多?老子都躺好多时了,你还不动手啰嗦什么。” “急啥,皇上回京之前,都是你‘享受’的时间,你有这么迫不及待么?你这声音有点大,吵得我有点烦躁。割掉半截舌头,声音应该能小一点。”肖尘说着,一榔头就砸在了对方的小腿上。 “啊。。。”一道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从汉子的嘴里传出。 他已经做好了肖尘敲他牙齿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却是一榔头敲碎了他的小腿腿骨。 就在汉子张大嘴巴惨叫的时候,肖尘早已经将段天明拿来的大木头楔子接在了手里,对着汉子的嘴巴,“噗嗤”一下就插了进去。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只有着沉闷的“嗯嗯”声,在汉子的口腔里回旋。 “段役长,这木头楔子谁找的?”肖尘扭头问道。 “我扳断了堂屋里的一根桌子腿做成的,不合适么?”段天明有点不解的问道。 这木楔子虽然有点粗,但那汉子的嘴巴也大,这堵了个严严实实,不是正好么? “堂屋里的桌子腿?那可是金丝楠木的,你就这样扳断了?”肖尘摇摇头,盯着眼前一脸愤怒,却因为嘴里插着木头楔子无法言语的汉子道,“你可真有口福,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你嘴里插过金丝楠木的木楔子。” 一边的李掌柜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紫衣校尉,不但异常的残忍,更是无耻到了极点 第481章 杀鸡给猴看 土木堡,皇上行营偏殿,明成祖斜靠在他的龙椅上,双眼微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口,一名太监弓着身子,朝着明成祖身边的王小四挤了挤眼睛,又朝着明成祖努了努嘴,将手中的一封信函扬了扬。 侧头看了一眼明成祖,王小四迈着轻柔的小碎步,朝着门口快速走去。 “这是?”接过信函,王小四问道。 “刚才东厂校尉送到大殿门口,让我交给皇上。说是东厂从京城送来的消息。” “好,我这就呈给皇上。”王小四低声说着,转身,又朝着明成祖走去。 看着假寐的皇上,王小四张了张嘴吧,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只是将信函拿在手中,静静的站立一旁。 “什么东西?”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明成祖眼睛都没睁开的道。 王小四急忙转身,身子弓着,将信函双手递出:“东厂密函。” “哦?!”明成祖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右手,接过了信函。 依旧斜靠在龙椅上,将信函缓缓打开。 王小四低着脑袋,打量着自己的脚尖。 自从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的折子上来之后,皇上便大发雷霆,更是将土木堡里面的东厂校尉统统赶到了土木堡之外。 并且下旨,没有重要的事情,东厂校尉不许进入土木堡大门。 虽然王小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东厂一定是在某件事情上触犯了圣威。 东厂厂公,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皇上的关系也甚是密切。而东厂校尉被驱逐出土木堡,很显然皇上对林公公已经有了看法。 自己作为司礼监的太监,又是林公公一手提拔上来服侍皇上的。面对这种情况,王小四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问。 圣意难测,凡是和东厂有关的事情,王小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传朕口谕。”明成祖将信函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坐正了身子。 王小四急忙上前一步,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低头聆听。 “令督察院,取消对东厂厂公林尚礼的拘禁,命其组织京城所有禁军,不惜一切代价,严密配合肖尘的行动,势必早日将太子找回来。” “是。”王小四躬身急忙应道。 固安县,李掌柜内院,肖尘一手摇动着手中的木楔子,一手拿着那带着许多豁口的弯刀,在木楔子旁边比划了几番,抬头看向一边的段天明。 “段役长,你这木楔子它不合适啊。将此人的嘴巴塞得满满的,我的弯刀无法切割到他的舌头。”肖尘有点不满的道。 “要不,我去弄两个小点的木楔子,塞在他的嘴巴两侧,中间撬出的空隙,刚好下刀子。”段天明道。 “不光是要两个小点的,还要短一点的。太长了阻挡人手,这刀子也下不进去。”旁边的柳如风补充了一句。 而魏起始终没有说话。 他当千户多年,虽然到了杭州守卫军之后,沦为了看门负责治安之人,可之前,他也是一线卫所的。 带兵打仗,冲锋陷阵。面对战场上的断臂残腿,从来没有退缩过。 可今天,听着肖尘言语,看着他的动作,魏起的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虽然凳子上绑着的是敌人,肖尘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拿到真实有用的口供。 可是,那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被他当做玩具一样,随意的敲打。 最为主要的是,段天明和柳如风,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不但极力的配合,更是一副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参与的样子。 这东厂的人,真的将人的生命视同儿戏么? 似乎是感觉到魏起受到了冷落,段天明站了起来,一拍魏起的肩膀:“魏千户,我们一起去寻找合适的木楔子。” “好。”魏起应了一身,和段天明一道而去。 看着空出来的几把椅子,肖尘微笑着看向李掌柜:“他们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李掌柜,你站着不累么?来,坐椅子上休息一下。” 说着,肖尘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同时,很是诚恳的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紫衣大人,有一句话我想问问您。”转过身,李掌柜缓缓说道。 “来来来,坐在这椅子上,随便问。”肖尘笑着说道。 “成王败寇,我已经是落到了你的手上,这坐着的事情,就算了。我还是站着,等候紫衣大人的裁决吧。”李掌柜拒绝了肖尘的邀请。 “此人,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的时间给他一直用刑,李掌柜就准备站个好几天?将他不折磨完毕,就轮不到李掌柜,你再着急也没有用的。”将身子靠在了椅背,双手打在扶手上,肖尘慢条斯理的说道。 李掌柜心中差点吐血。 我着急没用,我着急等着你给我用刑?看着挺正常一个人,说的这话怎么跟没脑子一样。 凳子上的汉子,因为那根粗大的木楔子已经几乎插到了他的喉咙里面,再加上双手绑在身后硌着后背,一时间呼吸紧张,从脖子一直到脑门,被憋得通红。 对于这样的情景,傍边的校尉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走上前去,手扶着木楔子使劲的摇晃了几下。 在这摇晃的时候,汉子努力的呼吸着,在木楔子摇动的间隙,尽量的多吸进来一点空气。 刚才暴躁如雷的气势已经消失不见,那急促的呼吸声,满满的都是求生的欲望。 “我想问紫衣大人,东厂之人,都是这样以折磨他人的手段,来宣扬自己的主权么?”李掌柜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宣扬主权,宣扬什么主权?李掌柜能不能不要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说的简单明了一点不可以么。”肖尘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似乎真的听不懂李掌柜的这句话一般。 “以折磨他人,来证明自己的胜利。”李掌柜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不不,”肖尘摇了摇脑袋,“证明自己胜利的事情,东厂从来不做。这仅仅是兴趣,兴趣而已。呵呵呵。。。” “无非就是想要口供么,紫衣大人这么做,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落下一个残忍的名声。”看了一眼一直在努力的从木楔子和牙齿的缝隙里呼吸空气的汉子,李掌柜耳朵后面的肌肉又抽搐了几下。 “口供?李掌柜想多了。”肖尘淡淡的说道,“找不到太子,我也是将死之人。丰台大营的事情,我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去查办?我这么做,就是因为刚才,他居然骂我。” “你做这一切,就是因为他骂你?”李掌柜一脸的不可思议。 很显然,他不相信肖尘不想知道丰台大营的隐藏结构,但是,肖尘说这么做。只是因为此人刚才骂他,却是超出了李掌柜的逻辑思维。 有这么简单么? 似乎是靠在椅背上不太舒服,肖尘又将身子微微前倾。 收起左腿,左脚踩在了椅子上,左臂随意的放在膝盖上,很是悠闲的坐着。 “我这个人没读过什么书,虽然在流浪中长大,可也不会骂人。对于别人的谩骂,一般都是换一种方式还回去。比如像这样。”肖尘朝着长条凳子上绑着的汉子,努了努嘴,若无其事的道。 李掌柜:“。。。。。。” 这紫衣校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面对他人的谩骂,就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还回去。怪不得当初礼部尚书仓成,在大庭观众之下被他“锯”掉了手指头,最后还自己爬到了断头台上,要求对方砍了脑袋。 这哪里是人,这是一个将心思都用到了折磨人上的魔鬼。 看着嘴里插着一个大木头楔子的汉子,李掌柜心中不由得暗暗发怵。 将此人折磨完了,他会怎样折磨自己? 第482章 你别和我抢 保定府,距离京城也就两百来里地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除了一些商贾会经常的在京城与保定之间来回穿梭,平常的百姓,还是在保定的街头,自娱自乐。 早春的清晨,鸟语花香。 那些以耕地为生的百姓,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出了门。 以经商卫生的人家,稍微起来的晚一点。 唯独街边的包子铺,后半夜便已经开始忙碌,天刚亮的时候,热腾腾的包子,已经在笼里向路人展示,等待着换回来一些铜板,回报主人大半夜就开始的忙碌。 大街上,开始人来人往。 一名身材不高,身体微胖的老者,缓缓地行走在保定的大街上。 看了一眼已经排起长长队伍的包子铺,老者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包子铺的对面,是一家铁匠铺。 里面只有一个人,既是掌柜,也是伙计。 春播在即,百姓闲置了一冬的农具就要开始派上用场。这几天,送来的坏锄头,断铁锹在墙角堆放了一大堆。 铁匠王然右手端着一碗热水,坐在屋子里那黑漆漆的凳子上,左手里拿着一个窝窝头,大口的啃食着。 高大的身躯,即便是坐在凳子上,也给人一种很有力气的感觉。黝黑的皮肤,一看都是长久炭火烧烤的结果。 虽然刚刚天亮不久,可他已经将三件农具修复完毕。 铁匠这个行当,也只有在农忙的时候能够赚一点零花钱。平日里,进来光顾的人是少的可怜。 趁着活多的时候多干一点,没活的时候,自己再好好休息。 将手里的窝头啃完,又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热水,王然站了起来,准备走进后堂自己的工作台上继续劳作。 “掌柜的,打造一把锄头。”一道声音穿了进来,紧接着,一名胖胖的老者,缓缓走进了铁匠铺的大门。 “这边有现成的锄头,老人家随便挑一件便是。”王然转身,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指了指另外一个墙角处,一堆崭新的农具。 “我有自己的要求。”老者缓缓说道。 “哦。”王然心头一愣,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对方,方才低声问道:“老者要打造什么样的锄头。” “一把三角锄头。”老者道。 “请问角向下还是向上?”王然心头一紧,急忙问道。 “角朝上!” “我这里有生铁,有熟铁,请问老者用那种?” “黑铁打造,泛着蓝光!”老者道。 听闻此言,王然急忙走到门口,将半掩的大门紧紧关闭,转过身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铁匠王然参见大人。” “将保定的负责人叫来,我就在这里侯着。告诉他,不要声张,一个人来就好。”老者缓缓说着,转身坐在了王然刚才坐过的黑漆漆的凳子上。 “是。”应了一声,王然起身离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老。 而他来保定的目的,就是拿下那已经不顾大局自以为是的呼延庆。 固安的消息反馈说,呼延庆已经押着太子前往了保定府。 而王重振那边,却是没有收到保定府的任何信息。而这几天,那呼延庆似乎也是失踪了一般,没有和王重振汇报自己的任何行踪。 要成大事,一套严格的制度少不了。 尤其是自己这种躲在黑暗中的组织,更是少不了制度的约束。 这呼延庆,恐怕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固安闯的祸不小,临时躲避了起来。 若是他的手中没有太子,这件事往后推推再处理也可以。 但他押解着太子,却和自己玩起了失踪,此人恐怕是已经起了二心。 张老静静的坐在凳子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不大功夫,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大门被缓缓推开,一名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一袭蓝色的长袍,头顶四角文士帽子,看起来很是雅儒。只是手背上的一道刀疤,不知道往袖子里延伸了多长。 后面跟着的铁匠王然,在进门的瞬间,就反手将大门又关了起来。 看见张老,中年人“噗通”一下就单膝跪地,双眼中带着一种炽热道:“将军,您怎么亲自来保定了?” “我来问问,呼延庆可否押着人犯到了保定?” 中年人摇了摇头:“没有。固安的李掌柜虽然知会了属下,说这几天呼延将军会来到保定,可这三天时间已过,属下丝毫没有看见呼延将军的任何行踪。” “好,我知道了。”张老缓缓地站了起来,“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来过保定。” 撂下一句话,张老拉开房门,走向了大街。 看着张老缓缓地步子,王然扭头看向中年人:“出大事了?” “将军亲临,只为杀人。呼延庆应该是出事了。” “大人,要不要通知保定各地,看见呼延庆,即刻上报?”王然小声问道。 “不但要上报,而且要一直跟踪上。” “是。” 不大功夫,王然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放着些崭新的农具,一头放了些干粮,吆喝着,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固安县,李掌柜的内院里,肖尘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等候着段天明找到小点的木头楔子回来。 而一边的李掌柜,依旧静静的站立着。 或许是太阳一直晒着的原因,额头竟渐渐的渗出了一层虚汗。 外院里,段天明拿着佩刀,正削着满是桃花的桃树枝。 找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木头,也不管什么园林布局,段天明就对身边的一株桃树下了手。 “段役长,你说肖兄弟要这般残忍的割人舌头,到底是为了口供,还是说他就喜欢那样做?”旁边的魏起小声的问道。 “哈哈哈,怎么,害怕了?”段天明大笑了起来。 “倒不是害怕,就是感觉好残忍。不过,看东厂的人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东厂一直这样做么?” “谁闲的没事弄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吃着肉喝着酒,他不香吗?”段天明白了魏起一眼。 “这么说,肖兄弟这么做,只是为了办案?” “李掌柜这个老狐狸的嘴巴,不是那么容易撬开的。肖兄弟这是软硬兼施,杀鸡儆猴。这一套要是还得不到消息,就得另想办法了。”段天明摇了摇脑袋,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哦,原来只是为了办案。看来,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魏起抬起右手,拍了拍胸口。 削好了两个木楔子,段天明又冲进了外院的伙房,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了一根应该是用来捅炉子的细铁棍。 用手使劲的打了个弯,便朝着内院走去。 “让你找个木头楔子,你这是种树去了么?”看见段天明回来,肖尘不满的说道,“我都差点睡着了。” “这院子里面,收拾的太干净了,木头楔子不好找。我砍了一棵桃树,才做了俩楔子。”说着,段天明又将手里的铁钩往肖尘面前一伸,很是得意的道,“看看这东西咋样?” “这什么玩意,干啥用的?”肖尘盯着那黑乎乎的铁钩,不解的道。 “木头楔子塞在嘴巴两边,这铁钩子从中间伸进去,随便搅动一下,再往外一拉,此人的舌头就跟着出来了。怎么样,这么大的太阳,我怕你费力,考虑的周全不?” 看着肖尘,段天明挤了挤眼睛。 听见段天明这么一说,肖尘双眼暴射出两道精光,从椅子上一下子就崩了起来。 “好兄弟,还是你想的周到。”夺过段天明手中的铁钩,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满脸兴奋的走向那凳子上绑着的汉子,就要下手。 “哎,哎,哎。木头楔子都没换呢,你咋下钩子?要不还我来勾舌头,你负责割?”段天明急忙喊道。 “别和我抢,我割了这个,你割下一个。”肖尘一把推开了段天明。 一边的李掌柜,小腿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第483章 冰火两重天 就在肖尘一把拔掉汉子口中塞了半天的大木楔子的时候,之前还满口谩骂之词的汉子,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求你了,给我个痛快吧。求你了,求你了。。。” “闭嘴。”肖尘冷喝一声,手中的桃木楔子就塞在了对方嘴巴一侧。 “呜呜,不要,不要。。。”汉子用一边还留着的空隙,努力的求求饶着。 似乎没听见一般,肖尘看向段天明:“刚才弄错了,一个木楔子就可以了,你看,他的舌头都能看见。” “是不是,那就直接勾出来。”段天明附和着道。 汉子已经是满脸惊恐,双眼死死的盯着肖尘,浑身不由自主的好像抽筋一般,僵硬起来。 一边的李掌柜,已经隐隐有点站立不稳,裤腿里面的小腿,哆嗦个不停,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一样。 这东厂的人,哪里是折磨人,他们是在玩耍。是在割这别人的舌头在玩耍。 “大爷,求你了,给我个痛快吧。”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汉子眼睛几乎要留出鲜血。 “你不是说你骨头硬么?这会软了?”肖尘摇了摇头,“我不信你是软骨头,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的。” 脸上挂着笑容,肖尘将那黝黑的铁钩子,塞进了汉子的嘴巴。 似乎是怕弄疼了对方一样,轻轻地搅动了一下,感觉挂住了什么,方才缓缓地往外拉着。 “呜呜,嗯嗯。。。” 在汉子挣扎的声音中,舌头成麻花状被铁钩子挂住,拉出了嘴巴。 “嗯额,@#¥%。。。。。。” 汉子的嗓子里,发出一阵阵听不清楚的声音,绳子下的肌肉,毫无规律的抽搐着。 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紧接着,那已经失禁的尿液流到了凳子上,一滴滴的滴落在碎石地上。 肖尘左手拉着铁钩,右手拿着充满豁口的小弯刀,在空中扇动了几下:“不就割个舌头么,这就控制不住尿了?亏你还自称硬汉。” 一边的李掌柜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也瘫倒在地。 “这是太阳晒晕了吗,李掌柜的身体不行啊。段役长,还不将李掌柜扶到一边去。他一会可是你要动手的人。”肖尘挥了挥手。 就在段天明去扶李掌柜的时候,肖尘手中的小弯刀,已经搭在了汉子的舌头中部,轻轻地拉动了一下。 一丝鲜血,缓缓地流到了刀刃上,刀背上。又从刀背上,滴落进了汉子的嘴巴里。 似乎是于心不忍,肖尘手中小刀,来来回回很是轻柔的拉扯着。 汉子那已经被拉得有两寸长的舌头,渐渐的从腰部出现了一个豁口。 李掌柜被扶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整个人如同一摊烂肉一样,脸色苍白,满脸的虚汗,双眼紧闭,嘴巴却是张的老大,大口的喘着粗气。 周围的几名校尉,静静的站立一旁,对于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就连刚才还跃跃欲试的柳如风,看着肖尘手中的铁钩子上挂着的半截血淋淋的舌头,一时间也鸦雀无声。 凳子上的汉子,已经疼的晕死了过去。 嘴里溢出的鲜血从脸上一直流到了凳子上面,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将手中的铁钩子往地上一扔,肖尘来到了李掌柜的身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李掌柜,李掌柜。”用手推了一下李掌柜,肖尘轻声的喊叫道。 缓缓地睁开眼睛,李掌柜道:“到我了?” “到你了?到你干嘛?”肖尘问道。 “到给我用刑了吗?” “李掌柜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割他的舌头,是因为他口无遮拦,胆敢骂我。虽然咱们是对立的两个阵营,但是我还是很讲究原则的。我们可以斗,不能虐待俘虏。他骂我,我只是割了他的舌头,并没有杀他。”肖尘笑了起来。 “你这样对他,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至少,现在他还活着。” “他现在活着,比死了更为难受。”李掌柜道。 “咦?”肖尘直起了身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掌柜,“他那样对你,你怎么还替他说话?我这也等于给你出气啊。”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我现在已经是心如死灰。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我再也不想为任何人保守秘密了。” 李掌柜缓缓地睁开眼睛,双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眼神,和被情所困的易州欧阳肖克,几乎一模一样。 看着李掌柜,肖尘右手在身子后面轻轻地摆了摆。 一旁的东厂校尉,看见这个手势,两个人走上前来,抬起长条凳子,连同上面的汉子一起搬向了远处。 “太子已经走了三天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就随便的聊聊天吧。”肖尘看向段天明,“段役长,拎一壶热水来,泡上茶,我和李掌柜聊聊天。” “好。”段天明应声而去。 “这院子,真是你为你的岳父而建立?还是说,你就是为组织而修建的秘密基地?”肖尘缓缓地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这院子是一个整体,里面都是景观布局。岳父生前最爱这种庭院,我就是为了他而斥资修建的。”李掌柜道。 “那后来呢?” 肖尘隐隐听出了李掌柜的话中之音。 “后来,上面的人来到了固安,看中了我的这个院子。便在中间修建了一堵围墙,将里面变成了这副模样。也是从那时候起,因为我破坏了整个院子的布局,夫人便心中不满,开始对我冷言冷语。但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组织的使命。所以,对于夫人的冷淡,我也只能忍受。心中总感觉亏欠她的,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便一再纵容,以至于有了今天的事情。” “好了好了,此事已经过去,咱就不提了。”肖尘反而安慰了起来。 段天明拎着一壶热水,手中拿着几个茶碗,缓缓地走了过来。 身后的两名校尉,更是“体贴”的抬着一张桌子。 吩咐校尉将桌子放下,段天明放下茶碗,水壶,还有一包茶叶,带着众人退到了远处。 “李掌柜,去过杭州没有?”肖尘站了起来,将桌子上的茶叶包打开,分别给两个茶碗里面倒了一点。 “没有。我一直在京城附近。”李掌柜道。 “没去过杭州,应该是没有喝过地道的西湖龙井吧?来,尝尝,我这可是在杭州办案的时候,在当地的茶叶铺子里面,买到的最好的西湖龙井。” 说着,肖尘个茶碗里面加满了热水,左手端起,缓缓地递给了李掌柜。 “没去过西湖,可西湖龙井我倒是喝过。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种场合之下,和东厂的紫衣校尉谈论茶叶?”李掌柜苦笑一下摇了摇头,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双手接过了肖尘递来的茶碗。 “咱俩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两个阵营,各为其主罢了。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藏着太子,我寻找太子,这中间,我们是敌对的。但现在,太子已经被送走,你是我的阶下囚,而我,即将成为皇上的刀下鬼。这方面,我们又是同命相连。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就这样平静的走完最后的历程,不是挺好的么?” 肖尘举起了茶碗,轻抿一口,很是惬意的点点头。 “是挺好的。若我们不是两个阵营,很有可能会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说实话,对于紫衣大人的行为做事,李某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虽然做事有点残忍,但是,很有原则。不像我们的这个阵营,大业未成,居然已经开始争名夺利了。” 李掌柜摇着脑袋,也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李掌柜说的,是对固安知县魏亮出手一事么?”肖尘淡淡的问道,似乎一切自己都已经猜到。 “紫衣大人好眼力。”李掌柜由衷的赞叹一声。 第484章 设法套真话 “争名夺利乃为正常,若是每个人都不为名利所动,朝廷里面就不好管理了。”肖尘小了起来。 古来做官,有几个人真的可以淡泊名利? 虽然嘴上在宽慰着对方,心里却是暗暗一喜。 这伙人,劫走太子,给东厂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尤其是那个自己打不过的黑衣老者,害的自己走到哪里,都得带上神机役随时准备作战。 还处在阴暗面不敢露头,这伙人就开始为了权力勾心斗角,这未尝不是自己的一个突破口? 若是能够将这李掌柜策反,既能顺利找到他们的老巢,就算是有漏网之鱼,让李掌柜怀着心中的愤恨去和他们斗,自己倒是能够省去不少的麻烦。 不过,能够管理一个县城的区域,就算此人现在向自己妥协,心中一定还是对自己异常的愤恨,想要策反他,还是要好好的筹谋一下。 “朝廷是朝廷,是大白于天下的争名夺利,无可厚非。而我们现在,还处于偷偷摸摸做事的阶段。就这种情况,就开始争夺名利,着实是让人感觉啼笑皆非。”李掌柜摇摇头说道。 “反过来想,争名夺利说明对方心中有所追求,有所图谋。为了心目中的利益会去努力,这也是一件好事。不过,好好的将东厂引来,毁了李掌柜一生的经营,确实是有点不地道。”肖尘呵呵的笑着,又拎起桌上的水壶,给李掌柜的茶碗里面满满的倒上。 “他就是想毁了固安的这处基地,好削弱我上级的势力而已。大家图谋的是一件事情,这不就等于帮助朝廷么?真是个小人。”李掌柜愤恨的说道。 肖尘装作一愣,抬起右手挠着后脑勺:“你们居然有派系之分?” “哪里有什么派系之分?不过是他负责的是一系列行动,就好比朝廷中的武官。而我的上级,主要负责经济和一系列的筹划,等同于朝中的文官。” 李掌柜看着远处院墙上一直大开的机关大门,轻声说道。 “文武之斗,由来已久,倒也是能够理解。他是看不惯你们坐享其成,分享他的功劳而已。哈哈哈。。。”肖尘大声的笑了起来。 若是一直顺着对方的思路说下去,最多知道他们组织的一个打给而已。 这样和他唱对台戏,反而能够激发起他的分辨,倒是可以知道更多的东西。 很有可能,这李掌柜一时疏忽而说漏了嘴,说出一些他打算隐瞒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两人现在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在别人看来,好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可肖尘才不会相信,这李掌柜心中就一点不设防? 或许,他用一种很是诚恳的态度,给自己川传递一些假的消息,将自己越引越远,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聊天的内容,自己得好好的分析之后,在决定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些牢骚话而已。”手掌捂在脑门上,李掌柜缓缓地倒了下去。 整个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被耗干所有的了精神一样,无精打采。 看着对方这个样子,肖尘知道,该换个话题了。 若是一直这么的追问下去,他一时反感,随便的胡说八道,倒也不好。 “李掌柜,你这院子修建的很是与众不同。里面的布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你自己设计的?”肖尘问道。 “我哪有这个能力?似曾相识?紫衣大人去过御花园吧?” “御花园?”肖尘一拍脑门,“我就说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你这风格,就是模仿的御花园的布局。” “嗯,”李掌柜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很是自豪的道,“岳父当年可是在宫里当过差的人。” 在宫里当过差的人? 皇宫里面,除了皇上和大内侍卫,剩下的就是太监了。 可是太监,又怎么可能有子女。 这李掌柜的岳父,竟然是大内侍卫?! 想到这里,肖尘心中一时间竟然有点想不通了。 大内侍卫,被人追到了卢沟河边,无奈之下投河自尽。这也太对不起大内侍卫的身份了吧? 怎么着,也得回头和对方斗上一斗,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便是。投河自尽,总让人感觉,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倘若他岳父真的是大内侍卫,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大内侍卫呢?如今这京城,可是当今皇上重新修建的。 虽然说,里面的御花园,还有着老京城的一些大概模样,但毕竟区别还是蛮大的。 “在皇宫里面当差?李掌柜的岳父竟然是大内侍卫?”肖尘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静静的看着李掌柜,好像要得到他的肯定一样。 “什么大内侍卫。”李掌柜笑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岳父在皇宫里面是一名花匠。” “花匠?我可是听说,皇宫里面的园林,都是由太监代为打理的。这么说,您的岳父是一名。。。”后面的话,肖尘没有说出口。 “这个紫衣大人就有所不知了。那些粗活,当然是太监们来打理。可是,对于一些名贵花木的养护,别致造型的修剪,还是有着专门的花匠伺候。岳父当差的时候,他们那一批可是有着整整十名的花匠,专门伺候皇上的御花园呢。”看着肖尘,李掌柜说着这些肖尘压根不会知道的事情。 “哦。原来是花匠。怪不得,李掌柜为了纪念岳父,专门为他修建了一处院子,还是模仿御花园打造而成。对了,你岳父是在建文朝,还是在太祖那会,在皇宫里面当差的?” “应天府,太祖那会的京城。”李掌柜淡淡的说道。 “按理说,花匠,还是在应天府,我们的大明朝的南京城当差,怎么会被人追到了北京城的卢沟河边投河自尽?这两个京城,距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跑过来的。”肖尘笑着问道。 听见此话,李掌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目光闪烁了几下,轻声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具体的事情,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 听见对方这个口气,肖尘知道,今天的聊天,应该到此结束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肖尘伸手将脖子的衣领,往开扯了扯。 “今个天气真好,这太阳竟然晒得人有点晕乎。忙活了一早上,肚子倒是有点饿了。李掌柜,要不要弄几个菜,再来一口烧酒?” 李掌柜很是诧异,歪头看向肖尘:“你不将我关起来?” “关什么关,这么大的院子,你还能跑掉了不成。走走走,你家的伙房,你知道都有点什么东西,弄点酒肉,咱填填肚子。”肖尘说着,竟伸手拉起了李掌柜。 这李掌柜,虽然有些身价,但对于饮食,却是并没有过于的奢侈。 翻遍了整个的伙房,才找出来一块牛肉,居然还是生的。 “我平时不饮酒,家里的下人我也不允许他们饮酒,所以,紫衣大人若是想喝酒,还得自己派人去街上买才行。”手里拿着半块生牛肉,李掌柜有点尴尬的说道。 “买酒都是小事,敢问一句,李掌柜吃过烤牛肉么?” “卤牛肉吃过,这烤牛肉,还真的没吃过。这么大的一块牛肉,若是想将它烤熟,外面不都已经糊了?”李掌柜不解的问道。 “段役长,在院子里生一堆火,烤牛肉给李掌柜看。”肖尘冲着远处,大声的喊了一嗓子。 “这太阳底下烤肉,可不是个好差事。咱能不能换个吃法?”远远的回了一嗓子,段天明朝着这边走来。 “李掌柜没吃过烤肉,应该是也没见过了,你就给他看一次呗。” 肖尘笑着说道。 第485章 分不清虚实 正午时分,固安县城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变得稀少。 按理说,早春时分,固安的天气没有这么的炎热。可今个不知道怎么了,这太阳晒在人身上,竟然有点扛不住的感觉。 田里劳作的村民,也只能忙碌一会,找个树荫避避太阳,等凉快了再继续干活。 李掌柜的院子里,段天明背靠着围墙,脑袋上带了一个大大的斗笠,面对着一堆炭火,翻转着一串串的牛肉。 脑门上,刚刚泛起一层热汗,就被他抬起衣袖擦了个干净。 那右手的衣袖,已经湿漉漉的,似乎要滴水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外院的一处阴凉处,肖尘命人将屋里的桌子搬了出来。 桌子上,大大小小的摆放了三四个盘子,里面都是肖尘派人从街上买回来的熟菜。 中间是一个大盆,里面盛放的,是段天明忙活了一个时辰的“功劳”。 两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酒坛子,就摆放在桌子的旁边。 这里的事情已经是不太忙碌,知县魏亮还躺在家中的土炕上。从段天明那里拿了一百两银子,肖尘便安排魏起去县衙照顾魏亮。 而此刻的桌子旁边,便围坐了三个人。 肖尘,段天明,李掌柜。 分明只有三个人,却是在桌子旁边放了五张椅子。 李掌柜看了一眼那空着的椅子,却是没有做声。 自己不过是一名阶下囚,人家怎么安排,自己怎么来就是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 “李掌柜,今个咱们一醉方休。”肖尘说着,便拎起了地上的酒坛子,轻轻一拍,敲掉上面的泥封,开始给李掌柜倒酒。 “紫衣大人,我平时不太饮酒的。”李掌柜想要推辞,可肖尘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酒碗给倒满了。 “喝了这一顿还有没有下一顿都不好说,李掌柜又何必约束自己。咱们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但这肚子,可是自己说了算。喝吧,喝舒服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爱啥样啥样去。” 肖尘说着,也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碗。 将面前的酒碗准备推给段天明的时候,对方却是从肖尘手里接过了酒坛子,亲自满上。 “李掌柜,你是不是有点遗憾?” 坐在了椅子上,肖尘抬头看向对方。 “遗憾什么,事到如今,固安的这个基地算是完了。失败就是失败,算不上什么遗憾。”说完,李掌柜竟端起酒碗,仰头一干而尽。 从嘴角流下的滴滴酒液,一时间竟然看起来很是豪爽。 “我说的不是这个。”肖尘朝着段天明摆了摆手。 段天明早已会意,拎起酒坛子,就给李掌柜满上。 “不是这个?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遗憾的?”一大碗烧酒下肚,此时的李掌柜已经脸色有点微红。 “我感觉,李掌柜对于夫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是不是?”肖尘坏坏的问道。 “今个不提此事。”似乎是一碗酒下肚,李掌柜已经无所顾忌,摇了摇手,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在这里,我喝一碗酒,就权当给李掌柜你道个歉。”说着,肖尘端起面前的酒碗,也是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道歉?紫衣大人此话从何说起?”李掌柜一愣,双眼微微一眯。 给自己的阶下囚道歉,这紫衣大人今个唱的是哪出? “今个,我为了刺激那送信来的汉子,故意说你的内人和他有点问题。说白了,我也是想将你们的关系搅乱,一解我心头之气。”肖尘有点“尴尬”的说道。 “这,这,这。。。”李掌柜一时语噻,“原来紫衣大人是胡说一气啊?解你心头之气,紫衣大人可是记恨那人送来情报,使得太子被早早送走?” “不仅仅是这些,”肖尘笑了一下,“若不是你打掩护,我也不会三天之后才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我有今天的下场,你们两个人都出了力。” 李掌柜不由得苦笑一下:“这分明就是两回事,你却搅到了一起。咱们各为其主,那是公事。你这样颠倒黑白,却是将我的私事也给搅合到了里面。” 揉了揉鼻子,肖尘笑了起来:“没办法,我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只要是妨碍了我的事情,我都会想发设法的还击回去。这眼看着你我二人将要一前一后的奔赴黄泉,这话要是不说出来,我觉得有点不地道。所以呢,今个咱就喝酒吃肉,将话说明白。即便是死,也再没有遗憾。” “好好好。”李掌柜也是笑了起来,满脸的红晕加上那开心的笑容,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名即将赴死的阶下囚。 “你这么一说,我纠结一天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这一生,除了组织上的事务,我最在意的,就是我的夫人。可是,她今天也是听见了你的言辞。这个时候,她一定认为我已经相信了你的说法,而暗暗伤心呢,唉。”说话间,李掌柜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奈。 “李掌柜莫要心急,一会便给你一个惊喜。”肖尘神秘兮兮的说道。 “惊喜?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情会给我惊喜?”李掌柜摇了摇头。 院墙暗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女子的身影,从暗门处走出。 身上穿着靓丽的服饰,最主要的是,脸上的妆容,似乎是精心的描绘过。弯弯的柳叶眉,特意涂抹的大红嘴唇,配上那薄厚适中的粉底,似乎是要出嫁一般。 女子的身后,跟着东厂神机役役长柳如风。 “夫人?”李掌柜一下子站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女子,又回头看看微笑着盯着自己的肖尘。 肖尘微微的点了点头。 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李掌柜几下就冲了过去,抓起女子的双手,微微低头,看向对方的眼睛:“你怎么过来了?是紫衣大人让人叫你过来的?” 微微点头,女子红唇轻启:“他说,我们很快就都要被处死,临死之前,让我好好的打扮一下和你一起吃顿饭。毕竟,我们夫妻一场,临终前的见面,还是要认真一点。” 看着女子精致的妆容,李掌柜满脸的笑容:“你今天可真漂亮,就像我们成亲那一天一样。” “老爷又说胡话了。他们将我平时打扮的胭脂水粉都拿了过去,也将我所有的衣服拿了过去,让我挑拣。我就挑了一件你最喜欢看的衣服穿着过来了。”女子轻声的说道。 “好了,别站那了。过来过来,大家坐一起,好好的吃顿饭。”肖尘笑着招呼。 李掌柜拉着女子,将她安排到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 柳如风也坐在了最后空着的那张椅子上。 “现在,你们夫妻间的误会也是消除了,大家动筷子,我们边吃边聊。”肖尘拿起了面前的筷子。 “吃,吃。”李掌柜兴奋的回着。 女子很是含蓄的也拿起了筷子,心中却是一阵纳闷。 什么叫误会解除了?这东厂的人,早上刚刚将我那丢人的事情给捅出来,现在却又说误会解除。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那叫误会吗?那能解除吗?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吃了这顿饭,是死是活自己也做不了主。 这东厂的人在算计什么,和自己无关。 肖尘夹了口菜,朝着段天明使了一个眼色。 那段天明,立马停下手中的筷子,拎起酒坛子,开始给大家倒酒。 “李掌柜,别光顾着吃菜,这酒也要动起来啊。夫人今个为了陪你,打扮的这么漂亮,你可是要好好的喝一个啊。”肖尘端起了酒碗。 “一个哪够?我今个心情好,咱不醉不休。”李掌柜也端起了酒碗。 “喝。”肖尘仰头一干而尽。 费了这么大的神,总算是将这李掌柜的情绪给“翻转”了几次。 将你哄高兴,再将你灌醉,我就不信,你还能说出来骗我的话! 第486章 宁可信其有 两个时辰之后,桌子上的人,已经是七倒八歪的。 李掌柜的内人,已经早早的离去。 而李掌柜本人,浑身无力的伏在桌面上,满脸通红,嘴里还喊叫着要再来一碗。 “李掌柜,今个喝的可是尽兴?”肖尘也是双眼微眯,口齿已经不是那么很清晰了,醉醺醺的问道。 “尽兴,尽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的尽兴过?”左手猛的向前一伸,差点将桌子上的盘在打翻在地。 手指微微弯曲,抽筋一般的,胡乱的敲击着。 满嘴的酒气,双眼似乎都快要睁不开了,却还在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睡过去。 “放下了心中的事情,这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这种情况,想不尽兴都不可能。噗。。。”李掌柜说着,好像是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一样,直接就势吐了一口。 那带着浓浓酒气的哈喇子,直接就吐在了自己臂弯处。 脑袋枕在胳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还不是多亏了押解太子的那个人,若不是他将东厂引来,你也到不了一身轻的这种地步。哈哈哈。。。”肖尘大声的笑了起来。 “他啊,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上面的意思是让他将太子押往保定府,可他走的方向,却不是保定的方向。敢于公开违背上面的意思,还是押解着太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命不久矣。”李掌柜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说着,便响起了一阵阵的鼾声。 李掌柜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叫人将李掌柜送进内院关押的房子之后,肖尘,段天明还有柳如风三人站在院子里,相互默默的对视着。 刚才的糊涂样已经消失不见,三人满脸的严肃。 “我们都可以装醉,李掌柜未尝不会装醉,这李掌柜会不会故意给我们一个错误的指引,好让我们越查越远?”段天明轻声说道。 “看他那样子,应该不是装醉吧。毕竟,在此之前,肖尘已经让他的情感大起大落,他已经放松了警惕。”柳如风说着自己的意见。 “目前这种情况,宁可信其有。这固安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留下一部分的校尉留守,等候朝廷的公文下来移交给固安县衙就行。集合神机役,我们连夜赶赴保定府。”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星空,肖尘做了最后的决定。 “那李掌柜这些人呢?”段天明问道。 “先关押在这里,移交院子之后,押送回京。此案没有彻底的了结之前,任何和此案有关的人物,都必须羁押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五六十人的快骑,出了固安城门,趁着夜色,向着南面一路而去。 在固安县城正东一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杨村的小村落。 说是小村落,也就是五六户人家。 此地,距离河间府不到五十里。虽说也属于顺天府,可却是顺天府很是边缘的地方了。 可即便如此,杨村的这五六户人家,平日里男人在地里劳作,女人在家里洗衣做饭。老人们则是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来减轻家里的负担。 远离城镇,日子却是过的其乐融融,让人很是羡慕。 可是一连两日,村子附近的田地里,却是没有看见一道劳作的人影。 而村子里孩子的嬉笑打闹声,也是消失不见。 村子里面最大的一间房屋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眉头紧皱,似乎心中有着烦心事。一身百姓的衣服,却丝毫没有百姓的憨厚之气。整个人的身上,外溢这一股浓浓的杀气。 门口脚步声响起,又一名稍微年轻一点的汉子走了进来。 双拳一抱就是一礼:“将军,我们若是暂时不离开的话,村后那一堆尸体,恐怕要挖坑掩埋了。今个,那里的苍蝇已经乱做一团,用不了多久,尸臭将让我们在这里无法居住。” 被称作将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押解着太子的呼延庆。 而那进来汇报的汉子,则是呼延庆的副手。 “那就先让人将尸体埋了吧。”呼延庆轻声说道。 “是。”副手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朝着外面摆了摆手,又走了进来,坐在了呼延庆的旁边。 “在这里滞留了两天时间,我也是思考再三,我们还是去保定府,不去乐安州了吧。”呼延庆似乎很是无奈的说道。 “将军您做决定就好,您说去哪里,我们局跟着您去哪里。”副手倒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若是不去保定,我们的行为便属于背逃,张老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就算是汉王给我们的条件再优厚,没命去享受也是白搭。”呼延庆道。 “可是,我们这已经是耽搁两天的行程了。到时候,上面问起来,将军打算怎么回答?”副手有点不安的问道。 自己这伙人的原本打算,就是带着太子,将他作为礼物献给汉王。日后,汉王若是继承大统,自己便是有功之臣。 为了躲避一路上组织的眼线,呼延庆专门找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前行。 这种既要躲避官府,又要躲避组织的日子,等到了杨村这个小村落的时候,呼延庆便开始犹豫起来。 为了安全起见,呼延庆下令,将杨村三十多口老少全部杀害,扔在了村子最后面的那处院子里。 而自己则是暂时住下,开始思量自己的最终去路。 就在两人在屋里商谈的时候,村子最后面的一处荒地里,四五条汉子手拿铁锹,正在卖力的挖着土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不想继续干下去的想法。” 一名汉子抱着铁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想挖坑,还是说不想。。。”后面的话,对方没有问出来。 “我不想再跟着呼延将军了。”那汉子淡淡的说道。 “这种话,少说为妙。手别停,动起来。”另外一名汉子朝着村子中间的方向瞅了一眼,急忙催促这众人。 手中的铁锹,却是丝毫没有停下,卖力的挖着土坑。 几人闻言,手中的铁锹也是跟着挖了起来。 “我们做的这是什么事情啊,好好的百姓,招谁惹谁了,竟然被屠村了。可怜那两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被呼延将军一刀一个,生生的劈死了。这件事,我这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一名汉子一边挖土,鼻子竟然有点哽咽。 “虽然是为了保密,可此事,做的真的有点过了。”又一名汉子说道。 “唉,即便是面对锦衣卫,面对东厂,面对刑部士兵,我从来都没有眨过眼。可是呼延将军在我的面前拿着刀,劈向村口那名正在编制草鞋的老者的时候,我竟然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我真的看不下去。” “你有没有发现,那老者手边放着一双刚刚编制好的草鞋,而他自己,竟然是赤脚?” “我看见了,老者不但是赤脚,脚底的老皮,已经变得和鞋底一样的坚硬。他这么的节省,估计那草鞋是编制给他在田间耕作的儿子穿的吧?”又一名汉子揉了揉鼻子,小声的说道。 “真是造孽。我们这样做,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我们的刀,怎可以挥向普通百姓?” “这件事情一了,我真的不干了,我退出。” “不干?由得了我们吗?别弄得这坑挖好了,埋的是我们自己。”一名汉子摇了摇头,满脸的失望和无奈。 “大家别说了,若是传到呼延将军的耳朵里,我们恐怕真的要一起埋在这里了。” “干活干活,早点挖好坑,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声的喘气声,从越来越深的土坑里面传出来。 第487章 财不可外漏 房间里,呼延庆站起了身子,右手握拳,在身边的桌子上捣了一下。 “我决定了,还是去往保定府。去投奔汉王,前途也不见得就是光明。按照组织的决定而进行,至少我们不用这般的提心吊胆了。这两天,窝在这么一个小村落里,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不想继续了。” 呼延庆摇头说道。 “可是,固安到保定,也就百十里地,我们耽搁了两天,这个责任,上面一定会追查的。”一边的副手,说着自己的意见。 “这借口,我早已经想好。我们押解的是太子,路上的官兵一概都要回避。耽搁几天属于正常。只要太子平安抵达,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呼延庆道。 “既然将军已经决定,那就按照您的意思来。什么时候出发?”副手也是站了起来。 “将村后院子里面的尸体处理掉,我们就出发。” 。。。。。。 奔袭了一个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肖尘的队伍已经到了保定城不足十里地的地方。 最前面的肖尘,将马速放了下来。而后面的队伍,也跟着缓了下来。 看着管道上已经渐渐的出现了行人,肖尘眉头微皱,将手中的马缰绳一勒,离开了官道,朝着一条小路走去。 只到前面出现了一片荒芜的乱石滩,肖尘才停了下来。 有了固安的教训,肖尘可不想再让人看见自己这一行几十人的快骑队伍。 “我还是带着神机役,在城外临时扎营?”举目看着辽阔的乱石滩,柳如风小声问道。 “嗯,你还是在外面扎营,等候我的传讯烟花。不过,此处太过于平坦,扎营便会被人发现。再往前一点,找个隐蔽的地形。”肖尘也朝着四周观看了一番。 “好,你带着几名校尉进城,我带队伍去寻找扎营的而地方。都安顿好了,派人在这里接头。”柳如风说完,带着队伍朝着乱石滩深处走去。 保定城,乃是保定府的府衙所在地。 城门口,站着守城的士兵。 虽然说不上很是严格的进行盘查,可对于进出城门的人,那士兵的双眼,还是很仔细的盯着打量。 肖尘一行四人。段天明,还有另外的两名校尉。 四人虽然一身的布衣打扮,可身下健硕的军马,倒是很引人注目。 “进城之后我们是自己找客栈住下,还是先联系一下保定府衙?”骑在马上,段天明小声的问道。 “先找个客栈住下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惊动府衙。”肖尘道。 “不放心他们?” “有点。”肖尘点点头,“对方能够将太子押到这里,说明这保定府一定有着他们的秘密基地。这个组织,谁知道他们经营了多少年,有没有将保定府衙渗透。” “也是。”段天明道,“就算没有渗透保定府衙,这街上,他们也一定有着眼线。”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城门口。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出城劳作的百姓不少。一个个扛着农具,说笑着从城门走了出来。 肖尘很是自觉的让马匹走到了边上。 “嗨,你们四个,进城不下马,你们以为你是府衙的人啊?”一道大声的呵斥从旁边传来,说话的,是城门口那站着的守城士兵。 肖尘一愣,随即跳下了马背。 后面的三人,也跟着跳了下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有着大事要办,没必要在这城门口浪费时间。 “过来过来,你们四个将马匹牵过来。”门口的士兵,朝着肖尘几人勾了勾手。 段天明一愣,朝着肖尘看去。 肖尘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按照对方的要求,牵着马匹走了过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士兵手中握着长枪,上下打量着肖尘。 看清楚他那一身的布衣之后,又看向后面的三人。 “趁着春暖花开,我们来保定走亲戚。”肖尘随便的说了一句。 “放屁。走亲戚还要春暖花开?看你们这一身打扮,不去田里干活,在这溜达什么?”士兵盯着几人的布衣,很是不屑的“揭穿”了肖尘的言辞。 “我们真的是来走亲戚,顺便趁着天暖,溜达溜达。”肖尘陪着笑脸说道。 今个不同往日,自己几人的身份他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只要能顺利的进城,其他的事情到也不想过于计较。 “就你们这身打扮,也好意思出来溜达?”士兵围着肖尘转了一圈,又将目光看向身后的几匹军马。 东厂的军马,一人多高,膘肥体壮,看起来是格外的精神。 若是牵在官兵的手里,更是能衬托出不少的士气。 可是,牵在这几名身着布衣的人手里,总感觉是那么的不伦不类。 “这身打扮怎么了?我们就喜欢穿布衣。”后面的段天明有点沉不住气了,往前跨出一步,几乎用胸口撞上了那名士兵。 “吆呵,这还有点脾气啊?”士兵说着,朝着城门洞那边的士兵,招了招手。 这几匹高大的军马,早已吸引了对方的眼光,看见召唤,那士兵拨开人群,匆匆走了过来。 身边有了同伙,士兵的底气立马就上来了。 “说,你们从哪里偷的马匹?” “偷的马匹?”肖尘有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紧紧的盯着对方,“这些马,是我们自己的。你若是看上了,也只能看看就行,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好好的站好你的岗,别找事。” “放肆。”士兵大喝一声,“我是正常的盘查,何来找事一说?我怀疑你们四人是偷马贼,走,跟着我去守军驻地说清楚。” 说话间,士兵手中的长枪,枪尖已经是对准了肖尘。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我今天很忙,你不要自找霉头。识相的让开路,你便可以躲过一场劫难。” “劫难?你能给我带来劫难?”士兵仰头大笑了起来,“我们守卫军的百户大人,可是就在城门里酒馆里面坐着呢。我只要大声的呼喊一下,百户大人便会出来。” 说着,士兵盯着肖尘,嘿嘿的笑了起来:“百户大人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只要他出来,这四匹马便一定要充公。只要你们懂事,我也就懒得大声高呼了。昨个辣椒吃的有点多,我实在不想嗓子用力。” 说着,士兵抬起左手,五指朝上,朝着肖尘搓了搓。 这个手势,肖尘能看懂。对方这是想敲诈一点银子而已。 段天明就要发火,肖尘抬手挡住了他:“不要惹事,给他。” 满脸的不情愿,段天明的右手,还是伸进了怀里。摸了半天,方才摸出了一两银子。 “给,拿去。”段天明将银子往对方手里一放。 士兵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脸。 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几下,又笑眯眯的看向段天明的腰间。 “穿衣服不咋样,出手倒是挺阔绰的。我还以为你最多拿出来几枚铜板,想不到竟然是碎银子。我更加的怀疑,你们是偷盗马匹进行贩卖。” “接了我们的银子,就将路让开。”肖尘的脸色,也逐渐的阴冷了下来。 虽然自己有事在身,可将这守城门的士兵痛打一顿,谁又会知道致自己动的手。 就在士兵要发火的时候,城门外走来的二三十人的队伍,却是将士兵的木管吸引了过去。 领队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百姓打扮,眉宇间却是泛出丝丝的阴冷之气,让人看上一眼,便滋生畏惧之心。 而在此人的身后,跟着二十余名一样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颇有队形的“百姓”。 这些人护在中间的,是两辆马车。 四周的车帘子下垂,丝毫看不清。马车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488章 强忍心中气 这守门的士兵,也是在这城门洞子混了好几年的人。 察言观色的功夫,不敢说是炉火纯青,也是有着自己的一套。 这么整齐的队伍,又将马车紧紧的护在中间,虽然只是百姓着装,可任谁也能看出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过是因为任务特殊而换上了便装而已。 像肖尘这样的手脚不干净的“偷盗者”,是自己发财的一方面。而这种打扮成百姓样子,在执行特殊任务的“朝廷之人”,只要自己把握好度,却是发大财的机会。 扬起手中的长枪,士兵就将城门洞子挡了一大半。 “这里是保定府衙门所在地,你们这二十几号人的队伍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要进城?下马,接受盘查。还有,你们那马车里面拉的是人还是东西?揭开帘子,我们要过过目。” 似乎对于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领队的中年人连马都没有下,淡淡一笑:“这天气渐热,官爷守卫咱保定城门也着实有点辛苦,我就是跑生意的,马车里面坐着我们的掌柜。偶感风寒,不便见人。” 说着,朝旁边的一名汉子点点头。 那汉子也不多话,右手伸进了怀里,一把就抓出了两个十两的银元宝。似乎是打发叫花子一般,朝着士兵就扔了过来。 看见那白花花的东西,士兵横着的长枪瞬间脱手,“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双手却是稳稳的接住了那两枚元宝。 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一种讨好的模样。 “你们两人,一人一个。换岗之后好好的去街边的酒馆喝个小酒,改善一下生活。”马上的中年人,淡淡的说着,就要继续前行。 其中的一辆马车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紧接着,里面又传出一阵踢踏撞击的声音。 那守城的士兵脸色一变,看了一眼马车,又看向眼前的这领队之人。 “官爷不必担心,我家老爷身体难受,可能是听见我们到了保定府,心中激动吧。好了,不多说了,我们还着急进城给老爷找一个好点的郎中,好好的把把脉,诊断一番呢。告辞!” 说着,中年人右手轻轻一挥,整个队伍便跟随着他的步伐,又缓缓地动了起来。 这种情况,看在肖尘几人的眼里,心中却是起了不小的疑心。 马车中坐的是他的老爷,为何老爷一直不曾发话?就算是性格沉稳,不想随便说话,可刚才马车里面那剧烈的动静,却是由何而来? 难不成,他们还能将老爷绑在马车里,嘴里塞上了棉花破布不成? 抬起右手,肖尘捅了一把那此刻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守城士兵,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那马车里有问题。官爷若是能够因此而破获一起大案子,升官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们若是走过去了,这样的机会,可是不会再降临到官爷的头上了。” 士兵一怔,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了几下。 是啊,若是能够因此而查出一起案子,自己以后可就不用在这里风吹日晒的站岗了。想想那百户大人,此刻坐在城门里面的酒馆里面喝酒,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再说了,那马车里面的情况,自己也就是看一眼就好。若真是他们的老爷,继续放行也就是了。 想到此处,那士兵的长枪又往前一伸:“等等。” “这位官爷,您这是?”马上的中年人明显不悦,可在城门口,面对着保定府的几千守军,他还是想顺利进城。 “马车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开让我们看看。”士兵的目光,盯向了马车。 “老爷偶感风寒,可不敢吹风。这揭开马车的帘子,只怕是会加重老爷的病情。”中年人的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看着对方这样的表情,旁边的汉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士兵的面前,背过人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直接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这一下,士兵的内心不由得“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 虽然这事只发生在一瞬间,可他刚才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对方塞在自己怀里的,乃是一张银票。 银票这种东西,自己是见过,可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听自己的百户大人说,最小的银票,也在一百两以上。 刚才匆忙,并没有看见银票的面值,可是,就算是一百两,自己这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的银子。 今个走了什么狗屎运,这天上的银子哗哗的往下掉。 行了,有了这张银票,还担心什么后半生的日子。什么提拔不提拔的,都不重要了。 当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将那横着的长枪急忙收起,对着马上的中年人就是一个躬身。 “既然老爷身患重病,这可耽误不得,快点进城去吧。” 这一切,肖尘是看在了眼里。原本指望这士兵可以一解自己心头的疑惑,却不想,他被人家一张银票,就彻底的改变了立场。 此人竟然不惜一张银票来打发守城士兵,那就说明,那马车里的秘密,更是不少。 “那马车里面的,会不会是太子殿下?”段天明压低了声音问道。 “应该不会。他们早在三天前就离开固安,怎么可能现在才进城?”一边的一名校尉摇了摇头。 盯着那怪异的马车,肖尘表情的变得严肃起来。 “盯着这个队伍,看看他们去往何处。” 等着这二十多人的队伍彻底的进了城,肖尘几人也打算离开。 “哎哎哎,谁让你们离开的。”那士兵,一把拉住了走在最后最后的校尉衣服后摆,刚才的奴颜婢膝消失不见,换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模样。 看着渐行渐远的那马车队伍,肖尘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银子已经给你了,怎么,还不放我们进城?” “就那么一点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啊?”士兵的目光在肖尘旁边的军马身上打量了几下,“说实话,你们这次偷的这几匹马还真不错,留下一匹,大爷我放你们进城。” “一匹不行,我也要一匹。”另外一名士兵也跟着叫嚣起来。 段天明怒火中烧,右手瞬间握成了拳头,就要出手。 一个手掌拍在了他的肩头,任凭段天明挣扎了几下,愣是没有挣脱开。 “给他们两匹马。”肖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肩膀上的手拿开之后,段天明终于是恢复了自由。 “马给他们,我们用什么?”段天明不满的看着肖尘。 刚才,若不是肖尘阻止,自己一定要出手杀了这俩龟孙子。 居然敢“打劫”东厂的军马,还真是不知道自己长了几个脑袋。 “有两匹用来报信就成,正事要紧,回头再将整个守卫军拿下。”肖尘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看着肖尘,段天明只得点点头,不情愿的将手中的马缰绳扔给了对方。 刚才,肖尘拍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道力气大的惊人,足以说明,肖尘的心中也是异常的愤怒。 刚才那一拍,他恐怕也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是用在自己肩头的一拍,强行化解了心中的愤怒。 四个人,牵着两匹马,匆匆地走进了保定府的城门。 这保定的街道,虽然也铺着青石,却是凹凸不平很是难走。 远处的那辆马车,颠簸的左右摇摆,行动很是迟缓。 领头的中年人,一脸的焦急,却也是毫无办法。 没走多远,街道的北面出现了一家客栈。 肖尘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客栈,又看向不远处的那个队伍:“我进去登记住处,段役长你负责跟踪前面的队伍。回头在这里汇合。” “好。”段天明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那我们呢?”两名校尉牵着马匹,小声的问道。 “你们即刻出城,通知柳如风带着神机役进城来。记住,分散进城,不要有队伍的模样。” 肖尘一脸的慎重。 第489章 满城绕圈子 保定府,占地面积不小。 虽然说这里并没有什么有名的特产,但这里有着一个重要的军事机构,那便是从长城外围迁至保定的大宁都司。 大宁都司,隶属于兵部下属的五军都督府,是大明军队中负责战争的“外卫”军队。 这大宁都司和保定府衙门,各行其道,各谋其事,平日里也是少有来往。 但是,这大宁都司之下,可是有着十多万的军队,再加上他们的家属,使得整个保定城,看起来人来人往很是繁华。 有了人,就有了活力。 各地的商人纷涌而至,带着一些货物,来保定想赚上一笔。 肖尘走进的这家客栈,一共有着二十多间房子。大部分已经住上了人,上房也仅仅剩下了四间。 也不挑剔,肖尘将剩下的四间都给定了下来。 一个多时辰之后,柳如风带了四五个人,第一批来到了客栈。 大厅里,肖尘正在和掌柜的咨询,附近有没有闲置的院子,自己租下来给校尉们住。 毕竟,神机役的校尉可是随身带着火器。住在单独的地方,不容易暴露。 在加上五十多匹的军马,也必须得有一个大院子,才能栓得下。 看见柳如风,肖尘点了点头。 柳如风也是装作随意的样子,走过来站在柜台前面,听着两人的谈话。 “院子有是有,不过要大一点的话,距离客栈还得绕过一条街才行。”掌柜的满脸笑容,很是客气的说道。 “才一条街,倒是无所谓。掌柜的可否安排人带我们去看看?”肖尘问道。 “你们今个就要入住么?” “是,今个就要入住。” “那行,我让小二带你们去看。”掌柜说着,朝着一边的小二招了招手。 “有一点,我还是提前说一下。你们若是不介意,咱就去看。”似乎想起了什么,掌柜摸了摸脑门,尴尬的一笑道。 “掌柜请说。” “这院子,其实就是我原来的院子。地方够大,够宽敞。只不过,一墙之隔便是咱保定府最大的书院。天刚亮,里面就会传出琅琅的读书声。也是因为太吵,我才搬离了此处。诸位若是能够忍受大早上就吵人的读书声,咱们这就去看院子。租金,我可以适当的给你们便宜一点。”看着二人,掌柜很是诚恳的说道。 “读书声多好听的,再说了,我们也都不是睡懒觉的人。”柳如风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东厂的校尉,一个个身手非凡,但对于学问,却是没有多少。 虽然东厂也有着专门教授他们识字的地方,但大家经常忙于公事,真正去学习识字的人,少的可怜。 这倒好,隔壁居然是一家书院。每天听着郎朗的读书声,就当是间接的熏陶大家。 “那行,我让小二招呼一会,我亲自带你们去看。”掌柜说话间,已经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 肖尘看向柳如风:“你去看,我在这里等着段役长。” “嗯,好。”应了一声,柳如风和那掌柜一边聊着,一边走出了客栈。 傍晚时分,肖尘和柳如风坐在客栈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从窗户看着那人头攒动有点杂乱的街道。 桌子上,放着掌柜送上来的一壶热茶,可两人谁都没有动,那茶壶的壶嘴处向外冒着一丝丝的热气。 “这么长时间,我都已经将整个神机役的人马安置妥当了,这段役长还没有回来,会不会除了什么事?”歪着头,看着下方的街道,柳如风心里有一点担心。 保定府虽然不比京城,没有那么多的强大势力存在。可设立在保定府的大宁都司,却是实打实的外卫军队机构。 在轻易不能亮明身份的情况下,若是和大宁都司的人起了冲突,这事还真的有点不好办。 “段役长也是极有办案经验的人,应该不会出事。我看,他跟踪的这伙人,应该是为了谨慎起见,在城里绕圈子。要不然,就一个保定城,也耽误不了这么久的时间。”手里拿着一个空茶碗,肖尘很是无聊的翻转着。 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柳如风拎起茶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碗,方又缓缓地坐下。 将一碗茶水往肖尘面前推了过去,自己端起另外一碗,轻抿了一口。 “这么大的一个城池,想要找寻太子,也是需要一些时日。最主要的,我们压根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情况,只得到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有了这个方向,就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潜伏,暗中查访。”肖尘淡淡的道。 “若是一直没有新情况,我们就要一只潜伏下去?”柳如风不由得问道。 就算是东厂有耐心潜伏,可皇上恐怕是没有耐心等待啊。 一旦皇上回京,听到还没有太子的下落,会不会下诏将东厂所有的人召回追究责任,都不一定。 “最多三天,若是没有任何的发现,就说明李掌柜给我们的是一个假消息。我们就不再耽搁,撤离保定重做打算。”看着柳如风,肖尘竖起了三根手指。 大门口,一道人影闪进了客栈。 小二刚准备上去招呼,来人就窜到了柜台前面。 正是段天明。 “掌柜的,中午时分来住店的几名年轻人,他们在哪个房间?”段天明一脸焦急的问道? “中午时分住店的年轻人,是不是还牵了两匹马?”掌柜抬起头,略加思索的问道。 “对,牵了两匹马。” “二楼,最里面的四间上房,他们都定下了。”掌柜的面带微笑,抬手指了一下楼梯口。 也不再多话,段天明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看着匆匆而去的段天明,掌柜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今个的这几个年轻人,行事很是匆忙,并不像他们说的,来保定做生意的样子。住店倒是可以盯着,只是将我那院子租给他们,可千万别给我弄出点麻烦来。” 摇了摇脑袋,掌柜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拿起柜台上的算盘,拨拉了起来。 刚走上楼梯,肖尘已经站在客房的门口,朝着段天明招手。 “屋里有茶水没,渴死我了。”一边嘟囔着,段天明走进了客房。 “掌柜提了一大壶的热茶,我都没舍得喝,专门给你留着呢。”肖尘笑着,一指桌上的茶壶。 或许是真的渴极了,二话不说,段天明拎起茶壶,张嘴咬住了茶壶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大半壶。 中途打了个嗝,用手揉了揉肚子,又接着将剩下的茶水喝的一滴不剩,方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茶水壶,一屁股坐在了柳如风递过来的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唉,吁。。。” “怎回事,跟踪个人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你该不会是回来的时候迷路了吧?”肖尘笑着问道。 旁边的柳如风,则是一脸的严肃,看着段天明,缓缓地说道:“看你这幅饥渴的样子,难不成是被人发现,反过来追你了?将我们的段役长,追的跑了大半个保定城?” “嗨,你别说,还真的跑了大半个保定城,或许都不止大半个。”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段天明道。 “怎么回事?”肖尘低声问了一句。 抬头看向房门,确定房门关闭之后,段天明压低了声音:“这伙人的问题挺大,就算马车里面不是太子,也一定非同小可的人物。” “此话怎讲?”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应该是没有发现我。可是,他们依旧是在城里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圈,最后才走进了一个大院子。” “大院子?你可看清是什么地方?” “嗨,你们一定想不到,是一家书院?”段天明道。 “书院?” “书院?” 肖尘和柳如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 第490章 上官的派头 固安县衙,几名身着捕快衣服的汉子,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走了进来。 “县衙的人呢?门口连一个值守的都没有,这还是不是朝廷的衙门了?”领头的捕快冲着县衙的大厅,大声的喊叫了一声。 “来了,来了。”一道声音从大厅里面传出,紧跟着,一名瘦小的男子,身着八品官府,小跑着来到了众人面前。 “几位是涿州派下来查案的捕快吧?下官固安县丞李继生。”男子抱拳一礼,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歪着脑袋,捕快首领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很是不屑的道:“我们一路赶来,这县衙里面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李县丞弓着身子,将身上那皱巴巴的官府,用力的往平扯了扯,急忙回答:“回大人,衙役们都已经被知县大人派往各地监督春播去了,目前,整个县衙只有下官一个人值守。” “胡闹。”捕快首领大喝一声,“衙役不呆在县衙,监督什么春播?我们奉知府大人之命,特意来查办固安知县遇袭的案子,这一个衙役都没有,要我们亲自去寻找线索么?” 李县丞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你们来查案,不自己寻找线索,查的是哪门子的案?难不成就是来走走过场,应付一下差事么? 堂堂的知县被人袭击,差点送命,你们就是这样查案的态度? 心中虽然不满,可嘴上却是不敢这么说。 依旧的给脸上堆满笑容道:“咱固安的衙役,也就是会吆喝几声,干点粗活什么的。这找线索的事情,他们也做不来。不过。。。” 还没等李县丞将此案已了的话语说出来,就被对方打断了话语。 “李县丞的意思,我们来到固安县,没有一个衙役可用?全部都要靠自己亲力而为了?”捕快头领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一个贫穷的小县,还真以为自己在朝廷有着地位一样。若不是知府大人吩咐,谁愿意到这破县城来? 知县被袭击,大不了换一个知县便是。大明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大人误会了。”心中虽然恼怒,可李县丞的嘴上,还是丝毫的不敢顶撞对方,只得耐心的解释道:“知县大人被袭击的案子已经告破,所以,大人便也不需要衙役为您跑前跑后了。” “案子告破?”那捕快头领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谁破的?你可千万不要说,就是你们固安的衙役。” 言毕,脸上带着一丝讥笑,捕快头领看了看那低矮的县衙大厅,又瞅了瞅破败的围墙,满脸的不屑。 “回大人,是东厂来人了。”李县丞缓缓地说道。 “什么?”捕快头领豁然转身,紧紧的盯着对方,“你没有说错吧,东厂人来办的案子?” 在涿州,自己或许仰仗着和知府大人的关系,可以狐假虎威的招摇过市,可是面对东厂,这个皇帝的专属机构,自己连正眼看一眼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而今,官文到了几天之后,自己才拖拖拉拉的前来办案。可谁知,案子已经被东厂之人办过了。 若真的是东厂来了,那么自己贻误案情的这个责任,东厂一定会汇报上去。到时候,别说涿州捕快,恐怕连知府大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不,不可能。 一个小小的知县遇袭,哪里会惊动东厂之人。莫非此人嫌弃我来的慢,故意框我不成? 也不对,他不敢也没有必要用东厂的名头框我。 若是就此将我打发走,知县的案子谁破? 想到此处,捕快头领的目光,不由得再次盯在了李县丞的脸上。 或者说,此人便是幕后黑手,想要将那知县置于死地,取而代之? “回大人,是东厂之人。”李县丞又重复了一遍。 “呵呵。”捕快头领笑了起来,“既然案子已破,那就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不过,既然知县大人遇袭,我来到了固安,也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李县丞,还请带路,我等去看看知县大人的伤势。” 捕快头领心中一阵冷笑。 等见了固安知县,我便知道此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一切都是你说的这样也就罢了,若是稍有差池,先将你拿下再说。 若是真的能够破获一件案子,在知府大人那里,我说话便更有底气一点。 “大人这边请。”李县丞弓着身子,抬手指向院子里一处低矮的房子。 捕快头领淡淡一笑,给其他捕快支了个眼色,移步向前走去。 房间里,魏起正端着一碗野鸽子汤,拿着小勺,准备给大哥喂一点,好让他的伤势恢复的快一点。 门外一阵脚步声,捕快第一个跨进了门槛。 看了一眼魏起,又看了看那土炕上的魏亮,大声问道:“哪个是固安知县?” 魏起还没回话,炕上的魏亮缓缓侧头,小声的应道:“我是顾安知县魏亮,大人是涿州下来的捕快?” 听见此话,捕快头领心中很是不悦。 涿州下来的就涿州下来的,非要在后面加上捕快俩字?怪不得一直都在固安这个穷地方任知县,就你这说话的水平,想要调离或者升迁,等着下辈子吧。 “对,我们就是涿州下来的人。不是说伤势很重,已经昏迷了么?这怎么就醒了?”捕快头领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朝着炕边走去。 “可能是上天认为固安的百姓日子太苦,我还不能离去,所以,我就醒了。”魏亮淡淡一笑,尽量客气的说道。 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捕快头领道:“李县丞说,你的案子已经告破?” “托大人的福,袭击我的凶手,东厂已经查明了。”魏亮缓缓地说道。 “还真是东厂之人?”捕快头领满脸的惊诧,摇了摇头,“知县大人在东厂有认识之人?” 若是这知县在东厂有门路,自己倒是可以好好的巴结一下。东厂,可是皇上身边的机构,随便在皇上跟前吹吹风,自己也就不用在涿州一直当个捕快头领,让人看不起了。 努力的摇摇头,魏亮道:“是东厂刚好来到了此地,顺手办了我的案子。” “我就说嘛,知县大人要是在东厂有熟人,为何不活动活动,调离固安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双手背负身后,捕快头领淡淡的说道。 听见对方如此说话,魏亮知道,对方这是压根看不起自己这个固安知县。 但既然对方来了,怎么也得招待一下。虽然县衙已经没有一个铜板可以挥霍,在街上随便吃个饭,让人家再回去,这个礼数还是应该的有的。 “李县丞,你带着这些大人,去街上找个酒馆吃点饭吧。涿州过来,一路辛苦了。”看向随后进门的李县丞,魏亮小声说道。 人虽然已经清醒,但根本没法吃正常的饭菜,只能靠一些流食来恢复体力。 一个壮年人,那些流食的营养,无法跟得上,身子还是异常的虚弱。 “大人,县衙已经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双手一摊,李县丞满脸的尴尬。 “找个熟悉的酒馆,和掌柜的说先赊账,下个月我的俸禄下来就给他。”魏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长时间的说话,魏亮的呼吸已经有点跟不上。 一直在旁边的魏起,放下手中的汤碗,急忙走上前去,双手扶住魏亮的肩膀,将他的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大哥,你身子弱,少说点话,这事我来安排。” 说着,魏起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往李县丞面前一递:“李大人,拿着这些银子,去招呼这些大人吧。” 李县丞刚要伸手去接,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十两银子?我们可是来了五个人呢。知道你们穷,管不起饭就别管了,你当这是打发叫花子啊?” 捕快头领的脸上满满的不屑。 第491章 只一墙之隔 想着自己大哥还要在涿州下属为官,魏起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这位大人,一个人二两银子,在固安县已经吃的足够好了。固安贫穷,县衙连招待大人的资金都没有,我个人出钱,还请大人包含一点。” “个人出钱?你算个什么东西,县衙招待上官,和你有什么关系,逞什么能?”捕快头领上前一步,挺了挺胸膛。 自己就发个牢骚,此人竟然敢顶嘴。 在涿州,随便办个案子,还不捞个百十两的银子。到这固安这个地方,居然拿十两银子打发自己。 再若顶嘴,今个就将他拿下,在这固安县衙里面打他一顿板子。 区区刁民,还敢在自己面前逞能。 “我不是东西,我是朝廷的人。”魏起也是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了那捕快头领的身体。 本来就高大的身材,面对比自己矮的人,那种俯视的样子,倒也讨回了不少的上风。 看见对方丝毫不惧,捕快头领心中暗叫不妙。 一般的百姓,经自己这么一吓唬,早就两腿发软跪倒在地了。此人反而和自己用强,莫非,他真是朝廷中的人。 不过,朝廷中的官员,都有着自己的身份腰牌。可不是仅仅凭借他的身高,就能唬住自己的。 即便这样,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魏起,这捕快大人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心虚。说话的态度也是有点缓和。 “朝廷的人,你是朝廷的什么人?” “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在涿州是什么职务,官职几品?”魏起冷冷的说道。 “哼,我虽然身为捕快,并没有官职,可我毕竟是拿朝廷俸禄的人。怎么,你在这固安县当什么差啊?”捕快头领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告诉你,整个固安县我都没放眼里,一个在县衙混饭吃的,别在我面前装大。” 本来一脸怒气的魏起,听见对方这么说,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你还真是鼠目寸光,让你当捕快头子,真是瞎了眼了。在县衙里捡了我,就认为我在县衙当差?那要是在皇宫里见了我,你是不是认为,我在皇宫当差?” 看着对方不屑一顾的样子,捕快头子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毛。 今个不会是踢到铁板上了吧?此人若真是朝廷的官员,又怎会称呼固安知县为大哥?自己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固安知县还有在朝廷为官的亲戚。 “既然你说你是朝廷的人,不妨将你的身份腰牌拿出来看看。”捕快头领的语气软了下来。 魏起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下面系着一个小红缨的枣红色令牌,往前一扔:“你可看好了。” 在那令牌刚刚被摸出来的时候,捕快心中就感到一阵头大。 大明王朝,文官的身份令牌是黑色的,而武官的令牌则是枣红色的。 涿州旁边,可是驻守着涿鹿三卫。从那过来到涿州城里喝酒的百户大人,自己还是认得几个。 他们的身份腰牌,便是枣红色。 胆战心惊的接住腰牌,等翻转过来,看见上面的两个字,捕快头领的心脏差一点被吓的从嘴里跳出来。 那枣红令牌的正面,是方方正正的两个字:千户。 涿鹿三卫的百户,到了涿州城,自己都得像祖宗一样的供着,而眼前的这位,竟然是一名军中千户。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双手撑地,“啪啪啪”的就磕起头来。 口中更是一阵阵的讨饶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千户大人,还往大人不要和我计较。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未成年的孩子。。。” 其他的那些捕快见状,一个个有样学样,也跟着跪了下来,脑袋在地上狠劲的撞击着。生怕对方一个心情不好,将自己收押起来。 这冲撞朝廷官员可不是个小罪,尤其是军中的武官,脾气暴躁,先给你来一顿皮肉之苦,算是定罪之前的一点“小菜”。 “行了,行了。”魏起鄙视的看了对方一眼,“收起你的那一套,站起来。” 缓缓抬头,瞟了一眼对方,感觉对方真的没有和自己计较,捕快头领急忙站了起来。朝着身边挥了挥手:“起来,都起来,大人并没有和我们计较。” 旁边的四名捕快,停下磕头的动作,也站了起来。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涿州?”看着众人都找了起来,魏起缓缓地问道。 “既然这边的案子已经告破,我们就不停留了,即刻回去。”弓着腰,捕快头领笑容满面的说道。 “案子虽然已经告破,但是并没有上报。”说着,魏起从怀里拿出了肖尘临走时给自己的那份公函,“这是此案的结案公函,你带回去,从涿州逐级上报。” “是是是,小人一定将公函交给知州大人,让他上交知府大人,再上报朝廷。”弓着身子,捕快头领双手接过了公函。 “走吧。”魏起摆了摆手。 “是,小人告退。”转身欲走,又感觉礼仪不够,又急忙转过身子,双拳抱起朝着土炕上的魏亮鞠躬一礼:“知县大人,小人告退。” 看着众人离开了县衙,李县丞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朝着魏起也急忙拱手:“今个若不是魏兄弟在,这伙人恐怕要将我折腾死啊。” “这伙人就是狗仗人势,就会欺负比他们弱的人。以后若是再遇见此事,挺直腰板就是了。你是朝廷命官,又没做错事,不用怕着他们。”魏起道。 “道理我懂,可毕竟是上面下来的人,我这心里还是有点虚。”李县丞尴尬的一笑。 “说起上面的人,朝廷里面哪个官员又不是对东厂异常的忌惮?可如今,若是不能找到太子,真不知道肖兄弟他们怎么办。” 桌上的野鸽子汤早已冰凉,魏起摇着头,端起汤碗,朝着里屋走去。 保定府,肖尘和柳如风,相互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诧。 这这伙人,不会兜兜转转,最后进了神机役旁边的那家书院吧? “他们进的那家书院,距离这里有多远?”肖尘问道。 “嗨,”段天明左手拍了一下大腿,“和这家客栈,也就隔了一条街。” “是不是在客栈的正北方?” “是。”段天明答道,随即一怔,“你怎么知道?” 肖尘笑了起来,看向柳如风。 “刚才我们租了个闲置的院子,用来安置神机役的校尉。刚好,和你说的那书院,就是一墙之隔。”柳如风笑着说道。 “真的么?”段天明激动的站了起来,“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想要摸出他们的底细,岂不是方便太多了?” 摇了摇头,肖尘道:“他们的院墙很高,想要观察里面的情景,必须得上到我们的房顶。可是,若是那院子里面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一定会注意对周边的能够探视的地方进行防范。我们最多可以听听里面的情况,想要看清楚,还得另想办法。” “也是,登上房顶,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你们说,一个书院,教书育人的地方,竟然也会藏污纳垢?”段天明摇了摇头。 “想当年,廖向河乃是锦衣卫诏狱真正的掌舵人,谁又能想到,他在背后筹划着一系列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对,一个书院,却做这种事情,难道这书院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肖尘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这就是那伙势力在保定的秘密基地?” “那就是说,太子很有可能就藏在里面?”柳如风也顿时茅塞顿开。 “可是,就住在隔壁,我们如何探得里面的信息呢?”肖尘皱起了眉头。 第492章 要不你们去 保定的街头,段天明带着两名校尉,打听了一路,方才找到在整个保定都有名气的王家铁匠铺。 几人商讨的半天,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决定从院墙这边打洞过去。一是用来探查情况,再一个就是想要秘密行动,也不容易被人发觉。 原本,段天明想着,是在没有办法了,就带着人正面将整个书院包围起来,进去搜查。 可肖尘担心,万一里面不是关押的太子,大规模的行动,将会再一次的打草惊蛇。 固安的那种情况,绝对不能出现第二次。 “段役长,前面街边的那个店铺,好像就是王家铁匠铺。”一名校尉朝着前放指去。 抬头望去,那铁匠铺的大门紧闭,门上隐隐可以看见,好像是挂着一把铁锁。 “不是吧,大白天不开门,挂一把锁是干什么?”段天明道。 好不容易一路打听,找到了这铁匠铺,却被一把铁锁拒之门外。 “要不,我们过去问问街坊邻居?”一名校尉道。 “走吧,去问问。”段天明低头向前走去。 铁匠铺的左右两邻,虽然也地处大街,却并不是门面。各自门上挂着一把铁锁,应该是一大早就出城种地,或者干其他什么事情,反正就是没人。 斜对面的包子铺,这会可能是包子已经卖完,掌柜正在收拾着笼屉,刷洗着里面的衬布。 段天明看了铁匠铺一眼,抬腿向着对面走去。 “掌柜的,这铁匠铺的门,什么时候开啊?”段天明朝着正在忙活的包子铺掌柜喊了一嗓子。 “客官是要购买农具么?”那包子铺的掌柜抬头,一手拿着刷子,笑呵呵的看向段天明。 “是啊,这不是开始春播了么,老家的农具坏了不少,我也懒得修,想买上几把带回去。”段天明急忙说道。 “那客官可能是买不到了。这铁匠铺的王铁匠,前几日挑着一担子的新农具,走街串巷去了。那些农具卖不完,估计是不会回来的。”低下头,掌柜又开始卖力的刷着笼屉。 “这,这可咋办?”段天明挠了挠头,装出一副很是着急的样子。 “你若是真的着急用,往前走上一里路,路边还有一家铁匠铺。不过,那的农具没有王铁匠打造的结实,若是凑合个一两年,还是可以可以的。”掌柜又说道。 这年头,在外面有了一点门道的年轻人,回老家哪里会想起采购一点农具带回去。都是带一些看起来很是有面子的东西,在乡邻面前炫耀一番。 这青年,知道给家里买农具。倒是让掌柜的心中很是认可,方才指了另外一条路。 “一里路是吧,好好好,谢谢掌柜的。”段天明行了个礼,带着两名校尉,朝前走去。 而肖尘和柳如风,在段天明上街之后,也离开了客栈,准备去往那处毗邻书院的神机役现在的临时驻地。 两人步履缓慢,不着急的样子,似乎是在街上散步。 “要不,我们先打探一下这书院的信息,扮成学子的身份进去打探。我总感觉,这挖洞过去的办法不可取。”一边走着,柳如风说着自己的见解。 “书院的底细,是一定要打听的。可是现在,我们不能动用东厂的任何便利,只能以百姓的身份去打探。这次,若是惊动了对方,让太子再次被带走,以后恐怕真的就见不到太子了。都沉住气,没有确定情况之前,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肖尘道。 “皇上还有多久,就要回京了?”柳如风有点担心的问道。 “今个,便已经是三月的最后一天了,我估计着,也就是这一两天,怀来卫那边的狩猎就要结束。接见了各国的使节之后,皇上便会回京。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还真的说不清楚。” “皇上一旦要惩罚东厂,我们怎么办?”柳如风道。 之前肖尘可是说过,若是皇上真的对东厂动手的话,就带着几名重要的人离开东厂,离开朝廷。 眼看着这一个做决定的日子就要来临,柳如风查案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点心不在焉了。 “若皇上真的要将这个责任放在东厂头上,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我会亲自去见皇上,给他立下军令状。若找不到太子,我的人头就交给皇上。”肖尘淡淡的说道。 柳如风停下了脚步:“你这是要一个人承担全部的责任?” 肖尘也停了下来,淡淡一笑:“若是能够用我一个人的脑袋,换取大家的平安,即便皇上最后真的杀了我,我也是含笑九泉。” “你倒是含笑九泉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所有的责任你一个人背着,你以为你是伟大啊?你长眠地下,可在你坟头烧纸的我们,是个什么心情,你知道么?”愤怒的盯着肖尘,柳如风从未这样和肖尘发火过。 “你这急什么眼?”肖尘也是一愣,“我这说的是最坏的结局而已。我给皇上立下军令状的目的,就是给我们争取时间。东厂的兄弟们我割舍不下,太子我也同样的割舍不下。” 看着远处的街道,肖尘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给太子“医治”腿疾的情景。 原本,自己对太子有着许多的怨恨,打着医治腿疾的幌子,其实是在变相的折磨与他。 可随着后来的相处,肖尘发现,这太子除了对自己当时的得宠嫉妒一点之外,其他各个方面都很对自己的胃口。 憨厚,实在,能够听取他人的意见。 最主要的是,为了塑造完美的身材,可以强忍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这样的人,若是能够成为大明将来的皇帝,百姓的日子一定不会差。 若是因为害怕皇上对自己的惩罚而逃离京城,自己放弃的不但是太子,自己放弃的是整个天下百姓。 等回过神来,自己将会一生都生活在内疚之中。 肖尘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到时候,你去见皇上的时候,将我们也带上。”柳如风很是认真的说道。 “将你们也带上?和我一起立军令状?”肖尘笑了起来。 “是啊,大家一起立军令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然,你若真的死了,活下来的我们才是真的痛苦。”柳如风道。 肖尘又停了下来,抬起右手,拍了拍柳如风的肩膀,一脸的认真。 “你不要阻挡我们。到时候,我会拉着段天明一起和你去。既然东厂是一个整体,我们就一起行动。”看着肖尘,柳如风用力的点点头。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柳千户。”肖尘刚想分辨,便又被对方打断了话语。 “多余的话你不要说,这立军令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别想撇下我们一个人承担一切。”柳如风固执的坚持这自己的意见,生怕肖尘到时候一个人去承担。 “等等,等等,你真的误会我的意思了。”肖尘抬起右手,连续不停的摆动着。 误会,自己怎么可能误会。肖尘这人的性格,自己到了东厂之后,算是真正的了解了。对于责任,他从来都不会逃避,更不会推卸给别人。 若真的到时候,皇上只降罪他一个人,别说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其他人也一定会跟着痛苦万分。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和自己敬仰之人共同面对。 这样,即便最后真的被皇上惩罚,就如肖尘自己说的,那也是含笑九泉了。 站在肖尘的面前,柳如风将要办挺得笔直。 如同风中的旗杆一样,挺拔,高耸。 “不是,我的意思是,军令状就是拖延时间而已。既然你们要去,那就你们几个去立军令状,我留下来给咱好好的查案。”肖尘小声道。 “你?你居然是这样想的?”柳如风闭上眼睛,拍了拍胸口,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下来。 第493章 大国之姿态 天色刚刚发亮,土木堡皇上行营的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混合校尉。 一个个精神焕发,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焕然一新。 林尚礼被调回京城之后,这边的警卫事务,便由明成祖身边的一名老太监临时负责。 将里里外外又重新检查了一番,老太监才满意的走回了皇帝行营的那处大殿。 再要不了几天,这声势浩大的怀来卫狩猎,便要结束了。 自狩猎开始以来,虽然每天在怀来卫的校场上,明成祖也能够见到那些异国使节,但正式的接见,还从来没有过。 所以今个,明成祖传令休整一天,专门在土木堡接见一下这些异国使节。 同时,为了彰显大明王朝的好客之道,明成祖打算给每一个前来观看狩猎的使节,准备一份礼物。 当然了,这份礼物不必要太贵重,但一定要意义非凡。 王小四早已经带着人,将专门用来接待使节的行营偏殿,打扫的一尘不染。 皇上的龙椅,以及龙椅前方案几上的摆设,擦了一遍又一遍。 “王公公,皇上应该也快起来了,这边就交给我们。你去寝宫伺候皇上吧。”一名太监趴在地上,用手中的布帕擦拭着墙角的尘土,抬头看向王小四道。 这也是一名年轻的太监,和王小四年龄差不多,一样的来自司礼监,林尚礼的门下。 “好,那我去了。各个小节方面一定要注意到了,皇上这段日子,可是很挑剔的。”王小四说着,将手中的布帕扔向了对方,匆匆离去。 因为林尚礼的原因,明成祖在今日之前,不但不允许东厂校尉走进土木堡,就连身边的司礼监太监,好像也看不顺眼一样,爱理不理的。 土木堡近几日的气氛,可是非常的压抑。 得知今个明成祖在偏殿接待那些异国使节,众人干活是格外的卖力。 都希望借着这件隆重的事情,来冲一冲几乎使人窒息的压抑之气。 等王小四走进皇上寝宫的时候,明成祖已经自行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上,准备穿鞋子。 “哎呀,皇上,您怎么自个起床了?刚才奴才看您睡得正香,便过去看看偏殿打理的情况如何。就给您擦了擦龙椅,一转眼的功夫,你就起来了。”一边自我埋怨着,一边急匆匆的走上前去。 双膝毫不犹豫的就跪在了地上,拿起地上的鞋子,就往明成祖的脚上穿去。 “接见异国使节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朕这心中只要有事,即便是闭着眼睛,睡不着也是真的。”双手撑在床沿上,明成祖的另外一只脚,孩子似的晃荡着。 “哎呀。”王小四惊呼一声,抱起明成祖的脚,就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布袜都没穿,皇上可千万不能这么摇晃。虽然早已经是春天,可这土木堡的早晚,还是有着些许的凉意的。” “朕哪有那么矫情。”明成祖笑了起来,“想当年,朕还是燕王的时候,可也是亲自跟随着军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 “那是因为奴才当时没跟着您。”穿好的这只鞋子,王小四将皇上的另外一只脚,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开始准备穿布袜。 双手放在大腿上,明成祖脸上挂满了笑容,看着跪在地上给自己穿鞋的王小四:“朕倒是想听听,你若是那时候就跟在朕的身边,会怎么做?” “奴才若是在您的身边,冬天练兵,就提着火炉子跟着您,随时给您暖手。夏天练兵,就拿着蒲扇跟着您,随时给你扇去凉风。”忙着穿鞋子,王小四头也没抬的道。 “哈哈哈。。。”明成祖双手在膝盖上一拍,身体往后仰着,大声的笑了起来,“若真是这样的话,朕还不被军队给笑死。你这王小四,最近不但揉捏按摩的功夫进步不少,就连说话,也越来越得小林子的真传了。” 听见小林子三个字,王小四的心里忍不住“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这前前后后十多天时间了,皇上每日都板着个脸,从来不提厂公大人。随着东厂校尉被宣布,不能随便进入土木堡,王小四便知道,皇上和东厂之间,应该是有了矛盾。 虽然太子被劫持,东厂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将太子找回来才对,这样的刻意针对东厂,又能起到什么好的作用呢? 可是,皇上就是皇上,即便是决定错了,也得当做正确一样的去执行。 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每日做得就是伺候皇上起居,出行。可是,作为司礼监的人,王小四心中还是一直很担心林尚礼的安危。 今个,突然从皇上的嘴里,听见久违的“小林子”三个字,王小四的双手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难道说,东厂的危机已经解除?或者说,皇上一直对厂公大人就没有真正的“生气”过? “怎么了?你这双手怎么发抖呢?”明成祖低头,看向王小四问道。 “没有没有,奴才刚才是没拿稳鞋子,闪了一下。”王小四急忙解释。 太阳升起一杆子的时候,土木堡行营外面,二十多个国家一共五十余名异国使节,排起了队伍,等候大明皇帝的一一接见。 能够来到大明,参见怀来卫的狩猎活动,在自己的国家内,本身就是一份荣誉。 而现在,在狩猎活动结束之前,能够受到大明最高统治者,皇帝陛下的亲自接见,这是大明给自己国家的荣誉。 众人静静的排队站立,没有一个人窃窃私语。 因为来自不同的国家,每个人长相区别很大。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几乎一致:惊喜,兴奋,还有期待。 晨风中,一名左臂上靠着一支洁白拂尘的老太监,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出了土木堡的大门。 帽檐底下的一缕白发被晨风吹起,虽然只是随意的一站,可若不看他身上的衣服,还真以为这又是哪一位世外高人呢。 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老太监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陛下说了,诸位使节来自不同的国家,若不是因为怀来卫狩猎活动,也不会聚在一起。明日一过,大家将会离开大明,返回自己的国家。大明王朝,素来以礼仪为上。陛下虽然贵为一国之尊,但仍然在偏殿里为诸位准备了椅子。” 说到这里,老太监听了下来,又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继续说道:“诸位应该知道,大明所有的官员,不论职务高低,不论年龄大小,所有人在皇上面前,都是没有椅子可坐的。而今天,皇上为大家准备了椅子,这是对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国家的一种尊重。” 众人听着老太监的言语,看向土木堡深处的目光,更加的恭敬。 这为期一个月的狩猎活动,大明朝军队的战斗力,已经刷新了诸位对军队的认识。尤其是神机营的火器演示,更是将大家震撼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国力上,大明朝早已经将自己的国家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可是,这么强大的国家,他们的天子居然在接见自己这些人的时候,特意与众不同的给大家设置了座位。 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强势态度,这才是一个大国,强国该有的气质么? “皇帝陛下很是真诚的对待大家,但陛下毕竟是大明的一国之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诸位请一一接受我们的贴身检查之后,方可以进入行营。” 老太监威严的话语,再一次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第494章 大明的气势 土木堡,皇上行营的偏殿里,一派庄严的气氛。 明成祖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身旁站着随身太监王小四。 下面的大厅,绕墙一周都是东厂校尉。 一个个精神焕发,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双目炯炯有神,目视前方,旗杆一样的将身子挺得笔直。 在皇上案几左前方,站着一名老太监。 身子一样的挺得笔直,朝着偏殿的大门口高声喊道:“皇上有旨,异国各使节觐见。” “皇上有旨,异国各使节觐见。” “皇上有旨,异国各使节觐见。” 一道道的声音,从偏殿内部一直传到了土木部的大门口。 那些刚刚接受了“贴身检查”的使节们,面带激动之色,一个个双手捏着衣襟,很是紧张的看向土木堡内侧。 “诸位使节,请。”门口的老太监,脸上挂着微笑,朝着大门内侧,右手微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众人点点头,鱼贯而入。 第一个进入偏殿的,是高丽国的使节。 在门口的时候,那使节似乎已经是做好了低姿态的准备。 刚刚跨进大门三步,就双手甩了一下长长的衣袖,身子弓着,先是双手抱在一起作揖,随即手撑地面,双膝跪倒在地。 “高丽国使节李子康参见大明皇帝陛下。”整个人伏在地上,高丽使节很是诚恳的高呼一声。 “起来起来,”明成祖面带微笑,右手轻轻地摆了摆,“高丽与大明,两国虽然毗邻,却从未发生过摩擦时间。大明乃是礼仪之邦,既然高丽国对我大明保持该有的尊重,我大明就绝对不会对高丽有非分之想。” “皇帝陛下的这句话,小人回国之后,一定会原封不动的汇报上去。与大明这样的超级大国相毗邻,却没有任何的战事发生,这是高丽之幸。”高丽使节直起身子,尽量恭敬的说道。 “高丽虽然不是我大明的附属国。但作为友邻,只要高丽一直保持目前的这种态度,若是有其他势力对高丽发难,大明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李使节回去转告高丽国主,高丽就是大明的东大门,大明不会任人在自己的大门口闹事的。” 明成祖的声音很低,而其中所蕴含的态度,却是让人深思。 对于这样的言语,高丽使节哪有听不出意思的道理。 当下又是一躬:“皇帝陛下请放心,高丽虽然没有附属大明,但从来只当自己是大明东大门的守卫而已。过去的高丽国对大明帝国没有过异心,今后也绝对不会有异心。” “和平相处,百姓不受战火的涂炭,高丽国的这番心意,朕心里有事。李使节,请入座。”明成祖淡淡的笑着,指了一下靠自己最近的那张椅子。 “谢皇帝陛下。”高丽使节再次道谢,方才缓缓站起,保持着身体微弓的姿势,缓缓地走到了椅子旁边,轻轻地将屁股挨在了椅子的边缘。 看着对方入座,案几前的老太监,朝着大门口又是一嗓子:“下一位。” 随着一阵脚步声,走进来的是一名头顶裹着布匹,皮肤黝黑的汉子,乃是米希尔国的使节。 恭敬的在地上叩拜之后,明成祖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起来,入座。” 这米希尔国的使节哪敢起来。他知道,大明皇帝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乃是对米希尔国对大明的政策不满。 在米希尔国,始终认为大元朝乃是天朝,二对取而代之的大明朝,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以至于大明的船队,到了米希尔国海域的时候,便被以“此地不许东方船队通行”为由,而阻挡了行程。 而这次怀来卫的狩猎活动,却是让米希尔国的使节,真正见识了大明的强大。 而大明取代大元的“天朝”之位,也是理所应当。 “陛下,米希尔国以前对大明帝国存在着不正确的认知,小人这次回国之后,一定对国君如实禀报大明帝国的真正实力,让大明在米希尔国内,依旧处于‘天朝’地位。”依旧跪在地上,米希尔国的使节,像是在保证一样的说道。 “大明的船队在海上航行,其目的就是为了促进东西方的贸易,文化,宗教交流。米希尔将大明的船队拒之门外,对于大明来说,只是少去了一个国家而已,但对于米希尔国来说,却是与东方的泱泱大国失之交臂。对于贵国今后的对待大明的态度,朕拭目以待。”双手摊放在案几上,明成祖不咸不淡的轻声说道。 “皇帝陛下请放心,小人回国之后,米希尔国一定会敞开怀抱,迎接大明船队的到来。”米希尔使节高声说道。 “之前,大明的船队每次到了米希尔海域,便会折返。现在,船队还在海上行进,希望使节大人的话语能够应验,使得大明的船队,能够驶进米希尔的港口。” “一定能。” “好,使节大人请入座,后面的事情,我们拭目以待吧。”明成祖挥了挥手。 随着米希尔使节起身入座,那名老太监再一次喊道:“下一位。” 二十多位使节,以及他们的副手,都一一进殿参拜。 最后走进来的,是两名留着大胡子,身材高大,服装奇异的中年人。 这两人,一人便是几乎可以与大明相抗衡的帖木儿国使节扎依木,另外一名,则是他的副手。 对于这两人,明成祖有着极深的印象。 去年(永乐十八年)十一月,自己在皇宫里面接待各国使节,诸使节皆行叩拜礼,唯独帖木儿国的这两名使节,以“我国无此风俗”为由,坚持行鞠躬礼。 对于此,明成祖当时也并未在意。 毕竟,想要赢得一个国家的尊重,需要的是实力。用强大的实力征服对方,使其从心里真正的愿意叩拜,这是明成祖一贯奉行的做法。 看着这两人进来,明成祖的脸上很是平静。 叩拜与鞠躬,随他们选择。 毕竟,自己是大明的天子,而并不是帖木儿国的可汗。 对于二人上次的行径,偏殿里的诸位使节也是亲眼目睹。 看着二人进来,便想着,他们也就是鞠躬而已。 走在最前面的扎依木,跨进大门散步之后,突然左手撑地,双腿一弯,竟然跪了下来。 明成祖也是一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个怀来卫的狩猎活动,帖木儿国的使节,这就屈服了? 跪在地上之后,扎依木双手缓缓地前滑,整个身体伏在了地上。 旁边的诸位使节,登时看的口瞪目呆。 这种伏地之礼,乃是帖木儿国的最高礼仪,是大臣们见到可汗的时候,才会行的大礼。 这扎依木上次不是说“我国无此风俗”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说变就变呢。 “帖木儿国使节扎依木,叩见皇帝陛下。”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扎依木的嘴巴里面传出。 而旁边的副使,也是整个人伏倒在地,随着扎依木话音刚落,便高呼:“帖木儿国副使,叩见大明帝国皇帝陛下。” “好好好。二位请起。”明成祖脸上带着微笑,坐在龙椅上,双手同时的往上摆了摆。 “谢皇帝陛下。”扎依木和副使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此之前,扎依木不知天朝圣威,有失礼之处,还望皇帝陛下赎罪。”双手抱拳,扎依木低着头,弓着身子,很是诚恳的说道。 “不知者不罪。使节大人遵循的是贵国的礼仪,倒也无可指责之处。”明成祖笑着说道。 “为了表达对皇帝陛下的最崇高敬意,我特地让人从帖木儿国运送了一匹战马过来,还望皇帝陛下接受。”扎依木道。 “战马?”明成祖呵呵的笑了。 “这匹战马,乃是帖木儿国现任国王的父亲,帖木儿大汗生前南北征战的御用坐骑,将此马献给皇上陛下,是因为帖木儿国人认为,当今世上,也只有大明皇帝陛下,才能够配得上此马。” 扎依木一脸的恭敬。 第495章 侧面去打听 保定城,神机役暂住的大院,特意买了一身蓝色长衫穿在身上的肖尘,配上他那人畜无害的表情,看起来如同一介书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斯文之气。 神机役的校尉们,也各自待在房间里面,整个大院,看起来和之前一样,安静的如同没有住人一样。 站在客厅里面,肖尘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看起来像不像一个读书人。” “啧啧啧。”一边的段天明双手环抱在胸前,右手的食指盯着下巴,不由得摇了摇头:“救你这一身打扮,混进书院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以后他们若是知道,你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连下巴恐怕也会惊掉。” “这身打扮,混进书院没有问题。可是现在这个时候,若是贸然的前往书院,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一边的柳如风,适时地泼了一碰冷水。 “这个我知道。”肖尘说着,又拿起桌上的一把纸扇,“啪”的一声打开,摇动了几下,“这样呢,会不会更像是一介书生?” “像是像,我说的现在不能贸然进入书院。”柳如风继续反对。 肖尘转过了身子,抬起手中的纸扇,在对方的胸口点了一下:“我问你我这个形象咋样,你不要总说现在不适合进入书院好不好?好不容易有个心情扮演书生,你咋这么的不识情趣呢?” “哎呀。”柳如风大叫一声,往后“哗哗哗”的疾退三步,右手捂着胸口,眉头皱了起来:“我就是没有夸你形象好,你就开始动手?这一下我可是受伤严重了,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恢复不过来。” “是不是?”肖尘嘿嘿一笑,“我这么随手一点,对你的伤害就这么大?段役长,准备家伙,给柳千户刮骨疗伤。” “准备什么家伙,我买回来的那些锄头,正好派上用场。”一边的段天明也跟着阴笑了起来。 柳如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缓缓闭上了眼睛:“这都什么人啊,一个将我打伤,另外一个非但不救死扶伤,还要挖坑将我活埋,我咋就这么命苦啊。” “哈哈哈。。。”肖尘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我怕以为段役长准备用锄头给你疗伤,原来他是准备挖坑啊。” “挖个坑,柳千户先下去。等皇上回来,若是还找不到太子,我们也下来陪你。”揉了揉鼻子,段天明嘿嘿的笑着。 “那不行。”柳如风摆了摆手,“若是我下去了,你们找到了太子,留我一个人在下面孤单?我才不下去。” 将手中的纸扇合起,肖尘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皇上眼看着就要回京,太子的事情我们还没有丝毫的进展。这旁边的书院,里面隐藏的秘密若是和太子无关,还真不知道如何给皇上汇报。” “汇报?皇上不惩处东厂了?”段天明脑子转的快,似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固安发现太子踪迹的事情,我将情况上报了皇上。而之后,厂公大人也被皇上从锦衣卫大牢放了出来。皇上还是很在乎太子的,他之前可能也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迁怒与我们吧。不管怎么样,皇上现在已经将寻找太子的希望,寄托在了我们身上。若是找到太子,东厂所有人,应该是安然无恙。若是找不到,皇上再次发威的话,恐怕就真的收不了场。” 看着门前的院子,肖尘一脸的凝重。 “可是,这大白天的,在墙根下挖洞,有点不好看吧?我想着,晚上的时候再动手。”段天明急忙说道。 “白天挖洞是不好看,可是在我们的院子里面,哪有外人?晚上挖洞?你是感觉夜深人静,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才能让人听见是不是?”肖尘摇了摇头。 “也对啊。”段天明一拍脑袋,“趁着他们读书的时候,我们就挖洞。他们停下来,我们也就停下来。” “挖的洞穿过墙根,到了他们那边的时候,不要全部掀开,用树枝捅一个眼,能够观察到里面的情况就行。这一道围墙跟前,多挖几个洞。”肖尘一指门外的围墙说道。 “行,你去打探消息吧,挖洞的这个活,就交给我们了。”一边的柳如风也认真起来。 “嗯,”肖尘点点头,将纸扇拿在手中,刚走了两步,便又回头。 “神机役的人手,抽出来十几名挖洞就行,其他的人保持戒备,随时准备战斗。”肖尘道。 保定城的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虽然和京城的繁华无法相比,但若是和固安县比起来,那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摇晃着手中的纸扇,肖尘在大街上溜达着,嫣然一副大家公子哥的样子。 若是直接打探书院的消息,无论是在酒馆里,抑或是在大街上,都会引起别人的猜忌。 肖尘的想法是,找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制造一个相识的借口,从而打探书院的情况。 看似在街上溜达,其实是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在京城的时候,肖尘倒也是认识几名朝中官员的公子。这些公子们,除了对一些有名的砚台字画感兴趣外,对于一些老玉做成的小玩意,也是非常的中意。 而这些小玩意,大部分都是出自于那些不起眼的杂货店。 一边溜达,肖尘一边左顾右盼,注意着街边有没有这种杂货店。 就在肖尘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寻找目标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他人的目标。 两名汉子,一高一矮,在距离肖尘亮丈远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随着他。 看着肖尘再一个贩卖糖葫芦的小摊前驻足,矮个汉子不禁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都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对糖葫芦感兴趣。”矮个汉子轻声说道。 “管他对什么感兴趣,我们只对他怀里的银子感兴趣。”高个汉子嘿嘿一笑,双眼紧紧的盯着肖尘,生怕他从自己的视线里面消失。 “大哥,你说这要是个穷鬼,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看他身上的衣服,应该不是穷人家出来的,怀里多少有点银子的。”高个汉子回了一句。 “此人面相陌生,加之在街上东张西望,俨然一副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应该不是保定人。若是出远门,他身上一定带着足够的盘缠。”想到这里,矮个汉子脸上露出一丝兴奋,“说不定,还是一只肥羊呢。” “既然是肥羊,那就盯好,可别让肥羊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说着,高个汉字转头,在四周打量了一番。 “大哥,这里可是不能动手。这是保定的主街道,那巡逻队随时会过来。我们得想个法子,将他引到偏僻一点的地方去。”矮个汉子轻声说道。 听闻此话,高个汉子心中想到了一个主意:“去,将我们上次收拾的那名书生的古琴拿来。这读书人,对于这种东西应该感兴趣,我们用古琴将他引开。” “好主意。”矮个汉子竖起了大拇指,“我这就回去取那东西,你在这里盯好了。” 说着,拨开人群,几个闪身,已经消失不见。 看着面前那挂着一层冰糖的糖葫芦,肖尘脸上浮现出一种微笑。 他想起了和师父相遇之前,自己在街上看见糖葫芦,使劲咽着口水的样子。 若是当时没有那妇女给孩子买糖葫芦,自己也就不会嫉妒她们的亲情。也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踢飞街上的石子,而招来那名小二的追打。 若没有遇见危险,便不会有师父的搭救。自己不会功夫,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老家伙,你现在在哪里呢?”想起师父,肖尘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第496章 原是故人物 “公子,公子。”一道小声的呼叫声,从肖尘的身后响起。 不禁回头,肖尘朝着后方看去。 自己虽然一身的书生打扮,但是这公子二字,应该不是称呼自己吧。 身后,走过来两名身材高矮比较悬殊的汉子。走在前面的汉子,怀里抱着一个三尺多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用块黑布,包的严严实实。 一边朝肖尘追来,嘴里一边“公子,公子”的喊个不停。 “你这是在叫我?”站定身子,肖尘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诧异的问道。 “是是是,我喊得就是公子你。”矮个汉子几步就到了肖尘的跟前,似乎是追了好远的路程一般,喘息很是急促。 “我们认识?还是说你认识我?”肖尘仔细的打量着二人。 这矮个汉子整个人圆乎乎的,一双眼睛更是出奇的小。从面貌上看,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人。 而紧跟其后的高个汉子,五大三粗,一个胳膊上的衣袖挽了起来。满脸的横肉,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们不认识,不过,看公子的样子,应该是对琴棋书画应该是颇有兴趣。我这里有一个好东西,公子应该很是喜欢才对。”矮个汉子怕了拍怀里的布包,很是神秘的说道。 “光看个背影,你就知道我喜欢琴棋书画?你还真是个人才啊。”肖尘笑了起来,用手中的纸扇,指了一下对方怀里的布包:“里面是什么东西,你们搞的这么神秘?” “好东西。”矮个汉子身子往前微微一探,将那紧紧包裹的布片,撕开了一点点。 布片底下,露出了几根琴弦。 “古琴?”肖尘微微一怔,随后说道。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一把有些年代的古琴了。做工精细,表面的油漆虽然落了一点,这更显示出它的沧桑感。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的。”只让肖尘看了一眼,矮个青年急忙遮住了琴弦。生怕肖尘抢走他的古琴一样。 肖尘摇了摇头:“一把古琴而已,你这么遮遮掩掩的,我都没有看清楚,如何决定要或者不要?你将这布片拿开,我瞧个仔细再说。” 就在刚才对方打开布片的一瞬间,肖尘便捕捉到了里面古琴的大概样子。 暗红色的漆面,左边位置颜色淡了不少。 看见此琴的第一眼,肖尘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易州城,那古琴造诣异常深厚,却被情所困颓废一生的欧阳家二公子,欧阳肖克。 而欧阳肖克的那把古琴,自己在客栈里可是仔细的打量过,和眼前的这把古琴,很是相似。 一般的古琴,手扶的两边,年代久了都会掉点颜色。 但欧阳肖克的古琴不同,他因为经常抚琴思人而落泪,在他的那张古琴的中间位置,眼泪长时间的侵蚀,琴面上有着很明显的泪花痕迹。 这张古琴,若真是欧阳肖克的,那么他已经来到了保定城么?他会不会进入了那家旁听书院? 若真的是这样,自己找到他,岂不是对学院里面的信息,可以更多的了解一点。 “此处人多眼杂,这古琴可是个好东西,哪里敢彻底的摆放在街道上啊。”矮个汉子诡秘的一笑,四周打量了起来。 “哦,你是怕有人打劫你的这张古琴?”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想卖个好价位,也用不着这么的演吧?这里满大街都是人,官府的巡逻队更是随时都会过来,这琴有多好,值得别人冒风险? “打劫应该不会,但古言说得好,财不外漏。还有一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就是想卖个好价钱,并不想因此而招惹来麻烦。”汉子幽幽的说道。 “哦,这样啊。那你慢慢的继续售卖,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肖尘右手握着纸扇,轻轻地敲打着左手掌,缓缓地向前走去。 看着肖尘转身离开,那高个汉子有点沉不住气了,胳膊肘顶了一下矮个汉子:“他要看,你就给他看看。若是能够将他引离这条正街,他就是将古琴拿在手里又如何?” “我不过是想拿捏一下,却没想到拿捏的有点过了。”矮个汉子尴尬的回了一句,又急匆匆的朝着肖尘追了上去,“公子,等等,等等。” 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肖尘便又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追上来的矮个胖子。 “这把古琴,真的是个好东西,公子若是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矮胖子气喘吁吁的道。 盯着对方,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样子,你们认定我会买你们的东西?还是说,你们今个一定要将东西卖给我?” 矮个汉子抬起衣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眼睛在大街上扫了一圈:“咱保定城虽然繁华,可大部分不是种地的百姓,就是大宁都司出来的军爷,想找一个公子这样的读书人,何其难啊。” 听见对方说自己是读书人,而且不好找的那种,肖尘脸上露出了璀璨的笑容,双眼也是笑成了两道月牙:“也对,也对。” 看见肖尘吃自己这一套,矮个汉子急忙又道:“琴棋书画,就是专门为你们这些读书人而生,一把再好的古琴,若是把它送给不喜欢古琴的人,恐怕人家都不会要。看公子的气质,应该是饱读诗书之人。也只有在你这里,或许才能将古琴卖个好价位。” “只要东西好,进了本公子的眼睛,银子都不是问题。你这看都不让看的,我也是没兴趣在继续打扰你们卖琴了。”说着,肖尘又要转身离去。 听着肖尘的这番言语,矮个汉子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而那一直未曾言语的高个汉子,也是激动的双眼冒着绿光。 不差钱的主,今个终于遇见了一只大肥羊。 “看看看,怎能不让公子看呢。”矮个汉子追了上去,一把就掀开了包裹古琴的那块灰布。 三尺来长的古琴,静静的躺在汉子的怀里。 肖尘哪里懂的什么古琴,他的目光看向了古琴的中部,寻找着上面的泪痕。 “别人的古琴,都是两边褪色,你这古琴,中间好像还有一些褪色的白点啊?”肖尘摇了摇头,指向汉子的怀里。 虽然矮个汉子掀开了包裹古琴的灰布,可他掀开的是琴头,琴的中部,只是露出了一小部分。 肖尘虽然看见了几个白点,但他不确定那就是泪痕。只有汉子再掀开一点,自己才能看的更清楚。 “公子说笑了,中间哪里有什么白点。”矮个汉子嘟囔着,将琴头包住,又将琴身上的灰布,掀开了一点。 这一次,肖尘清楚的看到,几个白点的位置,和欧阳肖克的那把古琴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天下相似的古琴很多,但是泪痕的位置都几乎一模一样,那只说明一件事,这就是欧阳肖克的古琴。 自己当初离开易州的时候,特意的吩咐了段天明,将欧阳家族的铺子,给欧阳肖克留几间。 有了那几间铺子,欧阳肖克应该不会沦落到将古琴售卖的地步。 再说了,这古琴就等于是他的命,即便自己死,也不会将古琴转手与人。 现在,看见了古琴,却没有看见欧阳肖克的人,那只有一个解释:这伙人,抢劫了欧阳肖克,拿走了比他生命还珍贵的古琴。 那么眼前的这两人,也就并不是想售卖古琴给自己,而是看中了自己的书生身份,想用此琴将自己引离主街道,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 “我可否仔细的观看一下此琴?”肖尘笑着问道。 “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去前方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公子慢慢欣赏。”矮个汉子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好。”肖尘双眼一直盯着古琴,似乎被彻底吸引一般,应了一声。 第497章 我过来杀人 带着肖尘,在巷子里面七拐八拐,直到了一棵两人合围粗细的老槐树下,两名汉子方才停了下来。 老槐树下,是一个五六尺大小见方的石碾子。青石板做成的碾盘,黝黑溜光。 将怀里的古琴往碾盘上一放,矮个汉子冲着肖尘招了招手:“这下,公子请随便的观看此琴。” 说完此话,缓缓地退后,来到了高个汉子的身边。 “大哥,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矮个汉子小声说道。 “哪里不对劲?” “这书生,孤身跟着我们走了好几条巷子,却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我担心,他真的是谁家的公子哥的话,我们若是动手,入喉恐怕有说不尽的麻烦。”看着弯腰看着古琴的肖尘,矮个汉子小声道。 “那咋办?今个不动手了?你鬼点子多,你说了算。但是,这个古琴我们既然拿出来了,只要他喜欢,就卖给他算了。这玩意,我们拿回去也没用。说不定,今个还真能卖个好价钱呢。”高个汉子应了一声。 “不对,大哥,你快开。”矮个汉子碰了碰旁边的高个汉子,朝着前方的碾盘,努了努嘴。 “看啥,看啥?”高个汉子使劲的打量着前方,可始终找不出一丝的异常。 “这书生,好像不是在看琴,而是在辨认。” “看和辨认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一个样么。”高个汉子小声说道。 “大哥,我的意思是,此人好像是认识此琴。” “你是说,此人和之前我们抢钱的那个书生认识?”高个汉子终于反应过来。 “是啊。”矮个汉子点点头,“他若是真的认识此琴,回头选择报官的话,我们恐怕是要吃官司了。” “啊,那咋办?将琴还给他?”高个汉子很显然是四肢发达,脑子不够用的那种类型。 “他若是不认识此琴,我们便将琴卖给他。他若是认识此琴,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里没人,将他咔嚓了。”说着,矮个汉子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往下切的动作。 “他若是认识此琴,又装着不认识,离开之后才去报官,我们岂不是一样要受牢狱之灾啊。”高个汉子精明了一次。 “那咋办?不管他认不认识,都给杀了去?”矮个汉子摇了摇头,似乎很难决定。 “要不这样吧,”高个汉子的眼珠子转动了几圈:“一会,他若是肯出一百两银子,我们就放过他,若是出九十九两银子,我们就动手杀了他。” “好,听大哥你的。”矮个汉子应了一声,小眼中露出一丝凶狠。 对于二人将自己引来此处的目的,肖尘心知肚明。 而自己的想法,和对方却是不谋而合。 打听一下欧阳肖克的下落,若是欧阳肖克还活着,自己就教训一下眼前二人便是。 若是欧阳肖克已经被他们所害,自己也就在这偏僻的背街巷子里,顺手取了二人的性命。 坐在碾盘上,肖尘手摸着古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名汉子,看着肖尘的举动,一时间还有点拿捏不住。 “他在干嘛?睹物思人么?”矮个汉子小声道。 “说不定,人家是摸着古琴,已经陶醉在了乐曲当中。”高个汉子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些读书人,有时候真的和神经病一样的。花开花落,都能够跟着心情起伏。 “要不,我们上去问问他看上琴了没有。多少拿点银子,我们就走。我总感觉,今个心里有点慌乱。” “慌乱个啥?走过去,看看情况。”高个汉子说着,超前走去。 “公子,这张古琴,您看上了么?若是看上了,您给个价位看看。”收起了脸上的凶狠,矮个汉子挤出一丝微笑,看向肖尘。 肖尘双眼紧闭,扬起左手,用手中的纸扇,在汉子面前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不要打扰我,我在想下语句诗文呢。” “我也是读了几年的私塾,公子不妨说出来,我帮公子一起想想。”矮个汉子急匆匆道。 今个也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是动手还是不动手,你倒是给我一个结果啊。好好的,想什么诗句。 “月黑风高杀人夜,下一句是什么?”肖尘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高个汉子摇了摇头。 对于诗句,自己还真的压根不懂。 矮个汉子却是脸色豁然一边,想要退后,却是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 “大白天的,公子想月夜干什么。”矮个汉子试探着道。 “月黑风高杀人夜,若是白天杀人,应该怎样写出来才好呢?”肖尘依旧是面带微笑,小声的说道。 那随意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研究诗句一样。 矮个汉子的心里,早已经是七上八下了。 这青年人到底是谁?自己将他骗至此处,还是说,他故意让自己选择了这么一个偏僻好动手的地方? “大白天的,说杀人干什么。”矮个汉子淡淡一笑,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我没有说杀人,我只是想用诗句来形容一下现在的这个场景。”肖尘右手在碾盘上一撑,看着面前的两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听着小车你的话语,矮个汉子心中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 小声的咳嗽了一下,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脸上挂着一副很不自然的笑容看向肖尘:“公子说笑了。我们来到这里,只不过是想卖古琴给公子而已。朗朗乾坤,谁敢轻易在保定城随便杀人。” “哦。”肖尘满脸的不解,“来到这偏僻之地,我的目的就是杀人。你们不打算杀人,为何也要选择这种没有一个人影的地方?” 听闻此话,矮个汉子再也忍耐不住,疾退三步,一脸严肃的盯着肖尘:“你到底是谁?” 而那木讷的高个汉子,此刻也是知道,原来肖尘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杀自己。 二话不说,右手在腰间一模,一把一尺来长的匕首就拿在了手里。 犹豫了几下,却是没敢上前,只是将匕首紧紧的握在手里,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看看看,我就知道你们心存不轨。”肖尘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右手食指别在中指上,朝着高个汉子手中的匕首轻轻弹去。 “当啷”一声,高个汉子手中的匕首断为两截。匕首的利刃掉落在地,只留下一个匕首把柄,被汉子紧紧的握在手里。 看见肖尘的伸手,两人明白,今天这是遇见真神了。 既然打不过,那就求饶吧。 “噗通”一声,两人就跪在了地上。 “公子误会啊,我们就只是想卖古琴给公子而已,真没有想冒犯您的意思。公子若是喜欢此琴,我们也不要银子了,将此琴送给公子便是。”矮个汉子急忙说道。 高个汉子只是直直的跪着,紧紧的闭着嘴巴。 或许他的认知才是正确的:对方若是真想杀自己,怎么求饶也没用。若是有事要问自己,不求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问你们,此琴从何而来?”肖尘脸上的笑容消失,如同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捡的,我们在路边捡的。”矮个汉子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急忙说道。 对方能这样问,一定是认识这张古琴,也就是说,认识这张古琴的主人。只有说是捡的,或许才能躲过对方的追责。 “真的是捡的吗?”肖尘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高个汉子。 目光犀利的如同电光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张了张嘴巴,高个汉子想要说话,可看了一眼旁边的矮个汉子,话到了嘴边,却是没说出来。 肖尘微微一笑,一把抓住了矮个汉子的领口,对着旁边的碾盘就撞了上去。 一声闷哼,矮个汉子摊在了地上,双腿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 一股白色的东西,从脑袋上的裂缝中,缓缓挤了出来。 “你说吧,这下没顾虑了。”肖尘微微一笑,和蔼的看向旁边的高个汉子。 第498章 荒凉抛尸地 那跪在脚边的高个汉子,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水已经流到了嘴唇边 刚才,还和自己筹划着如何抢劫眼前之人的同伴,此刻却脑浆从脑袋的裂缝中流出,惨死现场。 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下手竟然如此狠毒? 想想自己有可能也会是这种下场,高个汉子的心里彻底崩溃了。 “抢,抢来的。” “你们抢劫之人呢?他现在人在何处?”肖尘淡淡的问道。 被欧阳肖克当做生命一样珍藏的古琴,能被他人拿在手里,不用说也是抢来的。更何况,一张古琴能够有多贵重,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的么? 他们遮掩的不是古琴,而是古琴背后的抢劫案子。 “不知道,我们将他打晕,扔在了城外的一处荒地里面。” “什么时候的事情?”肖尘的目光,利剑般射向对方。 这欧阳肖克的一家人,都死在自己手上。但他们都是朝廷的罪人,是罪有应得,自己没有任何的后悔之处。 但是这欧阳肖克,和他们的家人完全不一样,只是一个被情所困,颓废过活,苟且偷生之人。 对于他的生活态度,肖尘并不认可。但对于他的遭遇,肖尘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同情。 下半生,他只是活在回忆里面,却不曾想,这蕴含着满满回忆的古琴,竟然给他带来了不该有的劫难。 这件事,自己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 今个,碰到了自己的怀里,这个公道,自己就要给他主持。 “昨天,昨天后半天。”低着脑袋,高个汉子双腿不由得颤抖起来。 “起来,带我去。若是找不到他,你的下场自己去想。”肖尘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汉子浑身颤抖着爬了起来,看了一眼碾盘旁边同伴的尸体,低着脑袋,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汉子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念头。 “老实点,若想逃跑,我便将你当场击杀。”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想,也是那尊“杀神”的声音。 昨晚将人扔到了荒地里,若是不死,他自己也走了。现在过去找他,能找到的几率有多大? 找不到他,自己便会被活活打死。 想到此处,看着不远处的保定城城门,汉子似乎看见了一丝生机。 只要自己赖在城门口的守城士兵跟前,此人便拿自己没有办法。若是他敢强行动手,自己就大声喊叫,将他杀人的事实喊叫出来。 反正要死,不如鱼死网破。 肖尘双手背负,紧紧的跟在汉子身后,丝毫不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再给自己挖坑了。 城门口,进出的人百姓虽然没有一大早人多,可也不少。 而今天,守城的士兵,恰巧就是勒索肖尘军马的那两名士兵。 似乎没有看见对方一样,肖尘准备就这么的出城。 两匹马,打的是东厂的脸。而要将这丢掉的颜面找回来,不是随便收拾一下守城士兵就了事了。 整个保定城守卫军,已经列入了东厂的打击列表里面。 刚刚走出城门的汉子,突然冲向了旁边的守卫军士兵,躲在其身后,将目光看向一边,好像和肖尘从不相识一样。 “还真敢给我唱这一出。”看着对方的举动,肖尘不禁摇了摇头。 原本想着,只要找到欧阳肖克,就给你一条活路。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说话不算数。 “过来,继续带路。”抬起右手,肖尘伸出两根手指头,冲着对方轻轻地勾了勾。 而那守城的军士,也被肖尘的这一句话所打扰。 偏过头,看见肖尘的手势,还以为是挑衅自己,不由得火冒三丈。 右手一指自己的鼻尖,不屑的看向肖尘:“你在叫我?” 摇摇头,肖尘一指对方身后的汉子。 今个,自己的目标不是守卫军,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一名守卫军的士兵做任何的计较。 士兵转过身,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高大汉子,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又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打量着出来进去的匆忙路人。 那高个汉子躲在士兵的身后,却是没有出来。 既然自己选择了不顺从,此刻再出去的话,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锭银子,在守城士兵的后腰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士兵回头,正要发作,看见这白花花的银子,不由得心花怒放。 接过银子,转过身朝着肖尘吼道:“这是我兄弟,动他就是和守卫军过不去。识相的自己离去吧。” 肖尘一怔,今个自己这一身的书生打扮,实在不适合和人动手。可这守城士兵,是不是有点看不清形势啊? 自己正在寻找欧阳肖克,别说一个士兵,就是他们的守卫军千户来了,也是挡不住自己的意图。 “出来,继续带路。”肖尘淡淡的重复了一句。 士兵眉头一皱,这人居然不给自己面子? 当下手中的长枪往前一递,那锈迹斑斑的枪头就对准了肖尘。 “滚,再不滚的话,别怪我将你拿下。” 一道蓝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紧接着一声闷哼传来,守城士兵的长枪已经落到了地上,而整个人像皮球一般飞向了那厚实的保定城墙。 “咣当”一下,脑袋上的头盔被撞的四分五裂,那肩膀上的脑袋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片片的血肉,脑浆还有骨头残渣,在城墙上糊了一大片。 这突然地变化,使得旁边的百姓大声尖叫着,奔跑着离开。 而另外一名士兵,看见这等情形,早已经扔下手中的长枪,撒开丫子朝着城内跑去。 也不知道他是去叫人了,还是逃命去了。 捡起地上的长枪,肖尘对着那奔跑的士兵随手一扔。 那长枪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呼啸着疾驰而去,从那士兵的后心穿过,拖着他冲向街边的一家商铺,“砰”的一声,整个人就被钉在了商铺旁边的青砖墙上。 高个汉子整个人傻了一样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守城士兵都敢杀,此人到底是谁? 这么高强的身手,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居然惹上了这么一尊杀神。 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肖尘“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纸扇,轻轻地摇动着,走到了汉子的身边。 “走吧,带路。”淡淡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样,传进了汉子的耳朵。 不再作声,汉子如同一个木偶一样,低着脑袋,机械的迈着双腿,朝着城外缓缓走去。 身后的城门处已经是一片大乱。 似乎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样,肖尘紧紧的跟着汉子,偶尔的侧着脑袋,打量打量一下官道两边的风景。 保定城的南面一点,流淌着一条河,叫清苑河。 不太宽阔的河床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河床两边,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刚刚冒出了一尺多高的新芽,在去年那已经干枯的芦苇从里,努力的向上生长,寻找着生机。 汉子默不作声,沿着河床默默前行。 此刻的他已经是心如死灰,若不是又一丝的求生念头在支撑着,只怕是会倒头晕倒在路边。 看着这么一处荒凉偏僻的地方,肖尘不禁摇了摇头。 一个人抱着古琴,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难不成只有荒凉的地方,才配的上欧阳肖克那万念俱灰的生活态度? 在一大片芦苇荡上方,汉子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指下面:“我们就将他扔在了下面。” 这里是一处高堤,上下落差在一丈左右。就欧阳肖克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单单从这里扔下去,也应该摔昏迷了。 之前的抢劫,他若是努力的护着古琴,对方的两人不可能不对他动手。 扔下去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从上面扔下去的么?”肖尘冷冷的问道。 “嗯。”汉子低哼了一声。 第499章 当枝叶茂盛 “下去找。”肖尘淡淡的说了一句。 双手背负,任阵风吹过,将那蓝色长衫的后摆,在风中摇摆。 若是在芦苇荡里找到一个死人,那张寄托着他所有一切的古琴,就随他一起长埋地下吧。 看着下面杂乱的芦苇荡,肖尘的内心似乎也有点伤感。 欧阳肖克至少一生还有个寄托,可自己的寄托在哪里? 是天下百姓,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 “找到了,他还没有醒来。”一道声音,从下方的芦苇荡里传出。 肖尘原地跃起,落在了声音的来源处。 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有点心酸。 欧阳肖克静静的趴在地上,脑袋侧向一边。右眼青肿,脸上被芦苇划伤的口子,鲜血已经凝固。 小腿处一片血色,俨然腿部受到了重伤。 只是嘴边的一些干草,上面有着一层水雾,证明他的呼吸,一直没有停止过。 肖尘摇了摇头,缓缓地走了过去,在欧阳肖克的身边蹲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肩膀。 “古琴,我的古琴,你们不要拿走我的古琴。”嘴里喃喃自语着,欧阳肖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肖尘,一脸的迷惑:“这是哪里,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贼人抢劫,他们打晕了你,将你扔在了此处。”看着对方那虚弱的样子,肖尘缓缓地说道。 “古琴,古琴呢,我的古琴呢?”挣扎着坐了起来,欧阳肖克四周一阵胡乱的打量。 “在这,古琴在这里。”肖尘将背上的古琴拿了下来,交到了对方手中。 低着头,看着怀里古琴,欧阳肖克不在说话,似乎也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那一根根琴弦。 一边的高个汉子,借着芦苇荡的掩护,缓缓地向后退着,渐渐的越退越远。 一阵急促的破风声传来,肖尘手中的纸扇击断一根根阻挡的芦苇,瞬间没入了汉子的咽喉。 “嗯,啪。”汉子闷哼一声,向后倒在了地上。 咽喉处一个核桃大小的透明窟窿,向外溢着血泡,双腿蹬了几下,再也不动。 “欧阳公子,你身上的伤势要紧吗?”沉默一会,肖尘小声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欧阳肖克警惕的将古琴抱在怀里,身子往后缩了一下。 “公子别紧张,我不过是在易州的客栈里,听你弹唱过很多曲子而已。”肖尘淡淡的说道。 “哦。身上的伤口,哪有心里的创伤让人痛苦。”说着,手扶着地面,欧阳肖克缓缓地站了起来。 盯着对方那满裤腿的血渍,肖尘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一个人若是心灰意冷,真的可以感受不到身上的伤痛么? “公子若是还能够行走,我们离开这里吧。”肖尘也站了起来。 “好。”手里抱着古琴,欧阳肖克一瘸一拐的拨开芦苇丛,朝着外围走去。 肖尘急忙伸手,拉住了对方:“这边走,那边会越走越深的。” 在欧阳肖克行走方向的前面两丈左右,便是那高个汉子的尸体。肖尘可不想,欧阳肖克看见一具尸体。 自己或许不好进入书院,但欧阳肖克不同。它有着一手古琴的造诣,有熟读书籍,进入书院应该很是容易。 而想要欧阳肖克不经意的帮到自己,首先不能给他留下一个坏人的印象。 就算是一名书呆子,也有着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 这片芦苇荡,和上面的堤坝有着一丈多的落差,长满杂草的斜坡,正常人想要上去,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欧阳肖克腿部有伤,怀里又抱着古琴,刚刚上去两步,一个不留神,整个人摔倒在地,又滑了下来。 “古琴交给我,上去了我再给你。”肖尘小声说道。 “不用,我自己能拿动。”看都没看肖尘,欧阳肖克直接一口拒绝。 摇摇头,肖尘并没有勉强,静静的看着对方,努力的向上攀爬。 没上去几步,欧阳肖克又滑了下来。 原本有伤的小腿,因为用力,又有着点点血迹从裤子里面渗了出来。 双手也因为连续的几次摩擦,整个手掌也是被蹭破了几层皮,那血淋淋的样子,看的肖尘眉头连续皱了几下。 不过,肖尘依旧只是看着,没有选择强行出手帮助。 这欧阳肖克,还真是一个倔强的人。 不过,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若是能够靠自己的努力,登上了这堵不算高的堤坝,也就一定可以重新面对生活。 似乎也被自己的连续失败所打击,欧阳肖克不再将古琴抱在怀里,而是往后一甩,背在了背上。 一手抓住一根树枝,脚下用力,相互配合着,竟渐渐的爬了上去。 看着对方即将爬上堤坝,肖尘轻轻一跃,便到了欧阳肖克的身后。几乎同时,两人到了平坦的堤坝之上。 似乎上这么一个堤坝已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欧阳肖克取下后背的古琴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缓缓地躺了下去,双眼紧闭,急促的喘息着。 昨天被打晕扔了下去,饥饿加上伤势,这欧阳肖克能够坚持到现在,还真是出乎了肖尘的意料之外。 “饿不饿?”肖尘笑着问道。 “饿,好饿。”欧阳肖克答道。 似乎是在咽口水,嗓子蠕动了一下,眼睛却是没有睁开。 “饿了就坚持一下随我进城。城里面的酒馆里面可是什么好吃的都有。”肖尘道。 “酒馆虽好,可我无福享受。” “为什么?”肖尘不禁问道。 从对方的脸色来看,并没有太过于眼中的伤势。只要进了城,吃一顿饭就应该能恢复不少的气色。他说无福享受,难道是有什么疾病不成? “我身上的银子,已经被人都抢走了。没有银子,酒馆的人不会欢迎我的。”闭着眼睛,欧阳肖克缓缓地说道。 身上的伤痛,自己可以忍受,可这肚子的饥饿,虽然也能忍受,但没有东西补充体力,他现在就是连站起来,都异常的费劲。 “你没有,我有啊。”肖尘不禁笑了起来。 此人,虽然固执,但固执的人一定是坚持原则的人。 一个有原则的人,若是欠你一尺,他一定会还你一丈。 只要欧阳肖克吃了自己的饭,再给他在客栈定一间客房,这进入旁听书院的事情,离落实也就不远了。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你我萍水相逢,我不会随便用你的银子的。饿死在这天地间,也算是叶落归根。”睁开眼睛,欧阳肖克看了一眼旁边的柳树,有气无力的说道。 旁边的这棵柳树也仅仅碗口粗,孕育了一个冬天的枝条,正在努力的吐着新芽,将整个树冠染绿。 “欧阳公子此言差矣。”肖尘站了起来,一指头顶的柳枝,“叶落归根,那是去年的事情,既然熬过了冬天,就该枝叶茂盛生机蓬勃才对。你已经离开了易州那个伤心地来到了保定,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呢?” “重新开始?”欧阳肖克喃喃自语,“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就是放不下,岁月也会让你渐渐的放下。听说这保定城有着一家书院,云集各方文人志士。我这一生对于功名已经是不会再想,只想着后半生能够读书学习,闲暇之余弹弹琴就足以。谁知道还没进城,就遭遇到了贼人。如今一无所有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还谈什么枝叶茂盛。” 肖尘心中不禁一喜。 这欧阳肖克来保定的目的,竟然就是想进入书院。只不过,他想进的书院,会不会就是自己想要打探的书院呢? “保定城有着大小四五家的书院,欧阳公子原打算进入那家呢?”肖尘问道。 “旁听书院。” 第500章 原来有熟人 两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整个城门口围了一大批的守卫军士兵,严格的盘查着每一位进出城的行人。 肖尘也不理会,和一瘸一拐的欧阳肖克缓缓的朝着大门走去。 “哎,你们两个从哪里来?”一名百户样子的军士,腰间挎着三尺长的佩刀,朝着二人一指。 “从易州来的,准备去旁听书院。”肖尘淡淡的说道。 百户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二人一番,挥了挥手:“进去吧,保定城最近不安宁,进城之后不要惹是生非。” “是。”还没等肖尘开口,欧阳肖克急忙点点头。 城门口出了人命案,整个大街上的巡逻队也多了起来。看见一队队的官兵在街上匆匆而过,能不出门的百姓,便关上了房门,免得滋生不必要的事端。 没有了行人。街道两边的商铺也冷清了许多。 看见第一家酒馆,肖尘就带着欧阳肖克走了进去。 好好的生意,因为突然出了人命案子,正在吃酒的客人也几乎全部都离去,掌柜的心情很是不好。 坐在柜台里面正在发愣。 “哗啦”一声,大门口的帘子被掀了开来,肖尘和欧阳肖克一前一后走进了大门。 “二位,来点什么?”掌柜脸上堆满了笑容,从柜台里面走出,急急迎了上去。 “欧阳公子,你想吃点什么?”肖尘侧头问道。 “公子你看着要吧。”似乎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尽,欧阳肖克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就势坐了下来。 “掌柜的,现成的东西都有什么?”肖尘也在欧阳肖克的对面坐了下来。 “县城的就是卤牛肉。” “来上二斤牛肉,再来几个拿手的菜品就行。”肖尘道。 “二位要不要来上二斤花雕?” 肖尘转头,看向静坐不语的欧阳肖克:“欧阳公子,来点酒?” “不要酒了。”欧阳肖克小声说道。 “不要酒,其他的菜快点上来。”肖尘朝着掌柜吩咐了一声。 “好唻,客官等着,菜马上就来。”吆喝了一声,掌柜朝着后堂走去。 看着肖尘,欧阳肖克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忍住了。 “欧阳公子想说什么就直说,今个的饭钱,我是借给你的,以后你还我。”肖尘笑着说道。 刚才在城外的时候,这欧阳肖克死活不愿意和肖尘一起来吃饭。只到肖尘说,所有的开销都记在账上,日后欧阳肖克还给他,这欧阳肖克才勉强的跟着肖尘来到了城里。 “可不可以再来一碗汤面?”欧阳肖克小声说道。 肖尘立马扭头朝着后堂喊了一嗓子:“掌柜的,再来一碗汤面。” “好唻,再来一碗汤面。”掌柜的应了一声,已经端着一盘子牛肉走了出来。 笑呵呵的放在了桌面上,又躬身退去。 欧阳肖克二话不说,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古琴往旁边一放,捞起桌上的筷子,一下子就夹了四五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还没等嘴里的肉咀嚼完,又夹了一大筷子塞进了嘴里。 整盘子的牛肉,肖尘一口未动,已经被欧阳肖克一个人吃的精光。 后面的几道菜,也是盘盘见底。 只到将最后端上来的那碗汤面也吃进了肚子里面,欧阳肖克似乎才没有了饥饿感一样,放下筷子,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要不要再来点菜?”肖尘笑着问道。 这家伙,一定不是昨天到现在没吃饭,应该是好几天没吃饭了才对。 “好了,饱了。”欧阳肖克的话语,总是那么的吝惜。 “老板,再来二斤牛肉。”肖尘又朝着柜台喊了一嗓子。 “我饱了。”欧阳肖克道。 肖尘淡淡一笑:“你是吃饱了,我可是一筷子都未动呢。” “哦,我失礼了。”欧阳肖克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等掌柜将第二盘牛肉端上来的时候,肖尘拿起筷子,指着盘子看向欧阳肖克:“欧阳公子,来,这下我们慢慢吃。” 这么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若是将他带到客栈,只怕是想找个说话的借口都没有。 在这里,借着他尴尬的情绪,或许还能多沟通一会。 “我吃饱了,你吃吧。”欧阳肖克道。 “吃饱了再夹几口菜,就当是陪我呢。”肖尘没有放弃,继续邀请着。 “好吧。”应了一声,欧阳肖克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欧阳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易州的?” “忘记了,有个五六天了吧。” “五六天的时间,还没有赶到保定城?”肖尘不禁一怔。 这易州距离保定,也没有多远的路程,五六天都没有赶到? “我是沿着小路一直走过来的?” “走过来的?”肖尘又是一怔。 这虽说路程不远,可是要步行的话,也是一两天赶不过来。但即便是走路,也用不了五六天吧? 这家伙,是为了省银子?还是说,他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 “春暖花开,我想看看这沿途的风景。”欧阳肖克轻声说道。 “哦,公子是因为这份雅兴。”肖尘笑了一下,继续吃菜。 自己就是个粗人,和读书人沟通起来挺费劲。和这种与一般人不同的读书人沟通起来,更是费劲。 为了看个风景,不惜步行来到保定城。这种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山水间的人,注定涉足不了旁听书院的秘密。 看样子,要想通过欧阳肖克打听到旁听书院的内幕,恐怕不太可能了。 算了,一会给他安排好客栈,自己再想其他方法去打听旁听书院吧。 “今天的这顿饭钱,我会尽快的还给你。”欧阳肖克突然冒了一句。 肖尘不禁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向对方:“欧阳公子有何打算?” “我一会就去旁听书院。”欧阳肖克道。 “一会就去?你这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就不怕影响自己的形象?” “我想尽快的给你还上银子。”欧阳肖克幽幽地道。 肖尘有点不明白:“还银子,和进入旁听书院有什么关系?进入旁听书院,你就有银子了?” “旁听书院,是保定最大的书院。里面有收费的项目,也有免费的课堂。我原本想着,余生就呆在旁听书院,听他们讲课,探讨学问。可是,如今我被打劫身无分文,又欠下了你一顿饭钱,就得想办法赚银子还给你。”欧阳肖克道。 “你是说,你想到旁听书院里面那些收费的项目去赚钱?” “是。我可以去传授古琴。”欧阳肖克点点头。 肖尘幡然醒悟,这欧阳肖克对古琴可是有着极深的造诣。想找一个会弹古琴的人不难,可若是想找一个像他这样造诣极深的人,却是可遇不可求。 就凭这一点,欧阳肖克到了旁听书院,一定会受到讲师的待遇。 不需要他可以探听出旁听书院的秘密,只要是能知道旁听书院的招生范围,规章制度,现在的大致情况,自己就可以推理出个一二三来。 “好好好,一会我陪你去旁听书院。”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很显然,欠了肖尘一顿饭钱,欧阳肖克已经心里很不舒服,他不想欠肖尘太多。 “相识是缘,我和那旁听书院只是一墙之隔而已。我叫陈肖,做得的牲口生意,欧阳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经常到旁边的院子找我。”肖尘笑了起来。 “好。若是真的能够在旁听书院教人古琴,闲暇之余我便会去找公子。”欧阳肖克轻声说道。 “说句难听的,公子若是进不了那旁听书院呢?这饭钱怎么偿还?”肖尘又笑了起来。 “不会的,里面有一位讲师,是我原来的老师。”欧阳肖克道。 “原来这样!” 肖尘的双眼笑成了一道缝。 第501章 官兵找上门 将欧阳肖克送到了旁听书院的大门口,肖尘指了指旁边的院子,笑着转身离开。 今个阴差阳错,收获不少。 这欧阳肖克,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应该从未离开过易州。 而他的老师,应该之前也是在易州。 而今,这位老师居然成了旁听书院的讲师,看样子,这书院也是广纳贤才。 在大名境内,书院里的这种情况不多。大多只是在本地招收一些有学问的人,靠着教人读书混口饭吃。 而旁听书院的此举,很像是朝廷那种官员之间的调动。 而能够随意调动的,背地里应该是一股独自的势力存在。 那伙黑衣人,目的就是和朝廷作对。他们能够在固安设立那么隐秘的基地,这保定城恐怕也有着自己的基地。 按照李掌柜酒后的言语,对方将太子押往了保定。若不是时间上对不住,自己现在就可以断定,这旁听书院就是对方在保定的基地,而那天进城的马车,里面一定就是太子。 可时间是关键啊。 已经出发了三天的队伍,又怎么可能和自己几乎同时进城?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旁听书院有着非常大的疑点。 得尽快查明,那天马车上拉着进入书院的人到底是谁。 回到院子,在客厅里坐下不久,段天明走了进来。 “怎么样,你的地道挖到哪里了?”肖尘笑着问道。 “嗨,这围墙底下全是石头,进度很慢啊。我们又不敢使劲的砸,只能将石头附近的沙土掏空,将石头慢慢的拿出来。到现在,挖了三个洞,也就两尺多深。”叹了一口气,拎起桌上的水壶,段天明仰起头对着壶嘴就喝了起来。 “全是石头?这是在在修建院子的时候,就防止有人挖洞么?”肖尘淡笑了我一下。 看着肖尘空落落的双手,段天明一怔:“你的纸扇呢?不会是不习惯装读书人,随手扔了吧。” 段天明哈哈打消了起来。 粗人就是粗人,连一个读书人的道具都拿不住。 “丢了。”肖尘随意的说道。 “我刚才还和柳如风说,你这一圈转回来,搞不好扇子都能丢了。我果然没说错,哈哈哈哈。。。”看着肖尘,段天明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肖尘揉了揉鼻子,懒得去解释什么,淡淡的说道:“这两天吩咐兄弟们,尽量不要在外面去。暴露了身份,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到外面怎么就会暴露身份呢,这些人都是咱东厂的精英,哪一个都能够独当一面。”段天明很是自豪的挥了挥手,在肖尘的对面坐了下来。 “城门口出了命案,守卫军查的很紧,连街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 “命案?什么时候的事情?死的是什么人?”段天明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出命案,岂不是对于自己这些人行动限制很大么。 “两三个时辰之前,死的是城门口的两名守卫军。”肖尘道。 “守卫军?光天化日敢对守卫军动手,对方是什么人?难不成太子被押解出城,遭遇阻拦对方出手了?”段天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的紧张。 自己还在这里努力的挖地洞,太子便已经又被转移,怎么到了哪里都跟不上趟啊。 眼看着皇上就要回京,这若是在保定城找不到太子,即便是皇上真的不追究东厂的责任,可东厂的办事能力,在皇上的眼里,恐怕是要大打折扣。 三番五次的被对方从眼皮子底下逃走,这搁谁都不能接受。 “是我杀的。”拿起桌山的茶碗,肖尘喝了一口。 “你杀的?弄半天是杀的?”段天明咧了咧嘴,重新坐了下来,“你不是说出去打探消息么,怎么突然跑到城门口杀人去了?咱们的军马呢,要回来了没有?” “你这脑子,一天想啥呢?”肖尘瞪了对方一眼,“为了两匹军马,我就跑到城门口去杀人?” “那你,为啥杀人?”段天明又咧了咧嘴,问道。 “今个出去,遇见了一个故人,收获不小。”放下茶碗,肖尘笑了起来。 “故人?哪里的故人?” “还记得易州那个会弹古琴的欧阳家二公子么?” “就那个看破红尘的欧阳肖克?”段天明问道。 肖尘点点头:“就是他。” “就因为他,你跑去城门口杀人?”看了一眼肖尘的双手,段天明翻了个白眼,“还是用装斯文的纸扇杀人的?” “你不要老盯着纸扇好不好?纸扇就是用来杀人了,但不是杀了守城军士。”肖尘很是不满的道。 “你这出去一会的功夫,杀了几个人?”段天明摇摇头。 虽说在东厂做事,杀个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今个不同啊。肖尘可是一身的书生打扮,出去打探消息的。 就这么的杀下去,不想暴露身份都难。 “就杀了四个人而已,这事以后再说。”肖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今个,我可是从哪欧阳公子的口里得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你说吧,什么消息。”段天明也不再继续追问,顺着肖尘的话语结了下去。 既然肖尘杀人,那一定就是该杀的人,问不问原因都是无所谓的。 “这旁听书院里面有一名讲师,原来在易州呆过,还是那欧阳肖克的老师。”肖尘压低了声音。 “怎么说?” “两地间走动最多的,便是商人,再下来便是官员。你听说过有读书人在两地间走动么?”肖尘问道。 “有啊。那些文人墨客,不就是在游山玩水间,即兴吟诗作词么?”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啊?”肖尘很是不满的又重复了一句。 “咋没听懂?你说的两地间来回走动么。那些文人,不仅走动两地,他们走动的是多地。”段天明分辨着。 “唉,我不想和你沟通了。”肖尘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段天明也急忙站了起来,跑到肖尘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别介,别介。我可能真的没听懂,你给我说明白不就好了。” “给我倒碗茶。”肖尘将头扭到一边,装作生气的道。 “好,好。”段天明嘿嘿一笑,拎起水壶,乖乖的倒了一碗,放在桌子上。 看着段天明,肖尘又重新坐了下来:“那人能够在易州做欧阳肖克的老师,应该是在易州谋生。而今居然又是旁听书院的讲师,那只说明,对方和朝廷的官员一样,是调动过来的。” “调动?你是说,这旁听书院和固安的李掌柜那院子一样,就是对方的秘密基地?”段天明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很有可能。”肖尘点点头。 “那?我们直接动手?” “不。”肖尘摆摆手,“到目前为止,这旁听书院的嫌疑很大。就算它是对方的秘密基地,但我们的任务是救出太子。只要没有确定太子就在院子里面,我们就不能动手。” “我们又不能强行进去搜查,想要确定太子是否在里面,还是很有难度。”段天明道。 “所以,你的地道要加快的挖通。从今天开始,安排几名校尉注意着书院的动静。还要再安排人手,将保定城的几个城门也都监视起来。固安我们失手,这保定,我们一定要将太子找出来。” 看向和旁听书院之间的那堵院墙,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是,我这就安排校尉,对书院以及保定城门监视起来。” 说着,段天明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大门口传来。 肖尘和段天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谁啊?”段天明应了一声,朝着大门走去。 “保定守卫军,快点开门。” 门外大声的回应了一句。 第502章 四处现敌情 段天明打开大门,门外站了五六名身着铠甲全副武装的守卫军士兵。 最前方的一名,腰挎佩刀,手中拿着一幅画像,在段天明面前一晃:“可否见过此人?” 段天明朝着画像打量过去,不由得眉头一皱。 画像上是一个如同钟馗般龇牙咧嘴的汉子,高大魁梧,怒目圆睁。只是身上的蓝色长衫却是让段天明明白,这些人恐怕是在寻找杀害守卫军士兵的凶手。 “回官爷,小人没见过此人。”微微一礼,段天明恭敬的回答了一声。 “最近保定城不是很太平,没事的话关好大门不要外出。”似乎是例行公务一样,头领听见段天明的回答,收起画像准备离开。 “是是是。”段天明连连应道。 刚刚准备离开的守卫军头领,无意中的朝着不远处的客厅里面瞄了一眼,顿时停了下来,重新打量着段天明。 “我记得这个院子空置好久了,你们是刚刚住进来的?” “回官爷,我们住进来两三天。” “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有多少人?” “回官爷,我们是从固安过来的牲口贩子,也就二三十人。”段天明笑着回答。 对于这些守卫军,虽然心中并不惧怕,可现在这个时候,却是不能暴露身份。只要能够将他们打发走,姿态放低一点倒也无所谓。 “客厅里面坐着的是谁?我看他好像也是一身蓝衫。”头领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回头朝着客厅张望了一样,段天明微笑道,“那是我家少爷,平日里着装很是随意,刚好今日就身着蓝色长衫。” 不再理会段天明,那头领直接迈步进了院子,朝着客厅走去。 对于对方的到来,肖尘丝毫的不放在心上。 虽然城门口的案子就是自己所做,但当时值守的两名军士皆已死亡,没有人知道是自己所为。 刚才的那画像,自己也是远远的瞟了一眼。 全部都是凭空想象而画出来的。只有那蓝色的长衫,应该是当时过往的百姓,有人给守卫军提供的而已。 “你,今天一天都去了哪里?”头领来到肖尘面前,右手指头弯曲,在桌子上敲打了几下。 “今个就在院子里,哪也没去?”肖尘依旧坐着,淡淡的说道。 按理说,城门发生命案,守卫军就算是例行询问,也就走走过场而已,毕竟,整个保定城这么大,每家都要是仔细盘查的话,他们也是忙不过来。 再说了,命案的事情,就算是要全城盘查,也应该由保定府出面才是,守卫军只是一个受害者,并不能代替官府办案。 而今,手拿画像,敲开自己的大门进来盘查,莫非这是旁听书院知道这个院子里面住了人,想要一探虚实? 若真是这样的话,守卫军刚刚发生事情,他们便可以以此借口进来盘查,莫非守卫军和这旁听书院有交往,而且是高层的交往? 想到这里,肖尘心中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若是两者真的有关联,那么,从自己进城的时候起,对方便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应该不会! 神机役的校尉,可是分了好几批进城的,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是一个整体。 “保定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你们要住在这里?”守卫头领终于是露出了马脚。 “我们做的是牲口生意,这院子比较大,能够放得下大批的牲口。”肖尘道。 看着院子里拴着的一批批军马,头领低头思索了一番,抬头道:“城里最近不安全,没事少出门。” 说完,随便的打量了几眼,便走出客厅,朝着大门口走去。 等到众人离去,段天明急忙关上大门,来到了肖尘身边。 “此事你怎么看?”肖尘小声问道。 “我感觉,对方是打着寻找凶手的幌子,进来查看院子才是目的。” “你也看出来了。”肖尘呵呵一笑。 “那头领的问话心不在焉,眼睛更是四处打量。多亏我们挖洞的地方随时都有着遮蔽的提前准备。要不然,被他们发现,就一定会打草惊蛇。”段天明道。 肖尘站了起来:“看来,挖洞的声音已经被他们听到,也就是说,他们对我们有了戒备之心。” “那怎么办?我们还不能确定太子是否在书院里面,又不敢用强。” “照目前这个情况看,我们也只有用强了。”肖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啊?!” “叫柳如风过来。”肖尘道。 “嗯,好。”段天明应了一声,急忙跑出客厅,朝着后院跑去。 不多时,两人一同进了客厅。 看着一脸严肃的肖尘,柳如风小声问道:“有行动?” “你们二人,集合所有校尉。段天明带队,守住旁听书院前后门,任何人不许出入。柳如风带队,把守保定城门,所有人只进不出。”肖尘大声说道。 “这样的话,不暴露身份很难做到。”柳如风面露难色。 “脱掉身上的便装,着东厂校尉服。” “是。”二人大声应道。 院子里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众人扔掉手中的锄头,脱掉便装,露出了里面皂色东厂校尉服。 不多时,兵分几路,匆匆出了院子的大门。 端起桌上的凉茶,肖尘一饮而尽,缓缓的走出大门,顺手将们带上。 左右观察了一番,便朝着大宁都司的方向而去。 大宁都司,原本负责的是长城以北的军事防御。永乐元年,明成祖一是担心距离京城八百里的大宁都司缺少监管一家独大,再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建文帝下落不明,北平南部防御有着极大的空缺。 权衡之下,便将大宁都司南调,安置在了保定府。 而今的大宁都司,虽然没有了之前那么强大的兵力,但作为京城的南面防御,还是有着诸多的卫所驻扎与京城周边。 远离战事,大宁都司这几年的日子,也是过的平平淡淡。 除了坐在一起聊聊过往,再也没有策马奔腾的豪情壮举。 但就算如此,作为一方都指挥使司,大宁都司在保定城里,也是连保定府都轻易不敢招惹的存在。 坐落在城西的大宁都司,门口军士值守,那全副铠甲的穿着,看起来是格外的威严。 此刻,在大宁都司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名年轻的蓝色身影,双手背负,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 “站住,此乃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门口的军士抬起左手,做了一个阻挡的手势,朝着缓缓走来的肖尘大声喝道。 “你们都指挥使大人可在?”肖尘停下了脚步,淡淡的问道。 “你是何人?”守卫军士不禁问道。 一名年轻人,来到都司门口要找都指挥使大人,这种情况,他还真没遇见过,一时间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也不敢继续呵斥。 肖尘微微一笑,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那枚紫色梅花令,举在手中。 东厂成立的那天起,无论是地方还是军队,都受到了皇上确定东厂权力的诏令。而这梅花令,便是东厂的身份标识。 东厂所有的梅花令,均是黝黑色。唯一的一枚紫色梅花令,便是红极一时的紫衣校尉所拥有。 “紫衣大人!”两名军士匆忙单膝下跪,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有急事,这些礼节就免了。”肖尘道。 “指挥使大人正在里面,紫衣大人请随我来。”一名军士站了起来,朝着肖尘道。 大宁都司的大厅里,都指挥使王正端着一碗热茶,坐在桌子旁边,和两名指挥同知聊着朝廷最近发生的事情。 第503章 武官的为难 “这么多年以来,朝中的夺嫡之争,我们从未站队。而今,太子被人掠走,这朝中的局势,恐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抿了一口茶水,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缓缓的说道。 “皇上雄才大略,北征之时命太子监国,很显然就是将太子作为接班人来培养。而今,皇上远在怀来卫主持狩猎一事,而太子却除了这等大事。听说刑部李尚书和那紫衣校尉,都已经被督察院拿下,立案审查了。”一名都指挥同知道。 “这次,太子一事震惊整个朝野,作为主要负责人东厂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只是,刑部好好的非要接手这烫手的山芋,到头来将自己也给拉下了水,真的是不划算啊。”另外一名指挥同知道。 “此言差矣。”王正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当初,李尚书可是带头联名百官上书,追讨紫衣校尉当场斩杀原礼部尚书仓成的过错,最后却临阵反水,站在了紫衣校尉的一边,从而得到了皇上的器重。作为六部之首,李尚书的心机和敏锐的观察力,并不是我们表面所看到的。若是保住了太子,日后太子登基为皇,这李尚书将会是第一功臣。” “只可惜,这次李尚书的赌注下的有点太大了。”一名指挥同知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也怪不得李尚书。你们没看见,在那件事之后,这李尚书处处维护紫衣校尉,很显然,两人已经站在了同一阵营。东厂有难,李尚书没有不伸出援助之手的道理。我认为,李尚书做的对。要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有些东西,并不是你不想接手就可以不接手的。这是做人之根本。”王正抬起头,看着门外那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朝中为官,有着阵营之分。而自己这些防御军队,又何尝不是也隐隐的存在着支系之别。 大宁都司,其中蒙古人不少,皇上若不是怕自己呆在大宁,成长的无法掌控,怎会借着南防空虚之机,将大宁都司搬至保定府。 在皇上的心目中,自己也不过是一支旁系而已。 “大人,您说这次太子若是真的找不回来,皇上会立汉王,还是赵王为太子?”一名指挥同知压低了声音道。 “都不会。”王振摇了摇头。 “都不会,大人的意思,皇上会立皇孙。。。”后面的话,那指挥同知没敢说出来。 和几位王叔相比,皇太孙就如同之前的建文帝一样,太过于弱小。 虽然赵王,汉王都已经被皇上打压的丝毫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若是皇上驾崩,谁又敢保证“靖难之役”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呢? “若是太子真的不会回来,这皇位也到不了汉王,赵王的手里。至于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皇上的心意可是不好猜啊。”王正沉思了一下说道。 拎起水壶,给大家加满了茶水,一名指挥同知道:“我还想着,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站队的问题了,照大人这么来说,朝中的局势还不明朗,我们此刻表态,有点为时过早?” “不管将来如何,我们的态度就是拥护太子。因为在皇上的心目中,太子就是他的接班人。在没有看见太子尸体之前,这个态度绝对不能改变。”看着两位指挥同知,王正一脸严肃的说道。 “大人英明。顺从皇意,才是我们防御军队之根本。”一名指挥同知不失时机的拍了一下马匹。 “报。。。”一道高声的呼喊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名护卫急匆匆的小跑进了大厅。 跨进大门,左手扶着腰间佩刀,右手撑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们大宁都司风平浪静十几年了,今个什么事情这么急匆匆的前来禀报?”王正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护卫,笑着问道。 “门口值守士兵汇报,东厂紫衣校尉求见指挥使大人。” “东厂紫衣校尉?他不是被督察院关押起来立案侦查么?怎么到了大宁都司?”看着护卫,王正很是不解的问道。 “这个小人不知,值守士兵说,对方很是年轻,手持东厂紫色梅花令。” “紫色梅花令?整个东厂的梅花令,皆是黑色,而只有紫衣校尉的梅花令是紫色。大人,恐怕真的是东厂紫衣校尉。”一名指挥同知站起身子,双手抱拳,对着王正急急说道。 “就算是紫衣校尉,也不用这么匆忙的前来禀报。这次太子出事,他的紫衣已经被皇上收回。”王正不满的反驳了一句。 “大人,据下官所知,这紫衣校尉并不是喜欢招摇过市之人。既然皇上收回了他的麒麟紫衣,他还是拿出紫色梅花令来到大宁都司,应该有着重要的事情,只为证明自己的东厂身份而已。要不,让他进来看看情况?”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刑部李尚书接手太子安全的这件事。若真是紫衣校尉,他此刻前来,应该是有求于我大宁都司,说不定还是太子的事情。”王正犹豫了起来。 对于朝中最近发生的事情,自己也是听一些同仁说起,并没有官面文书。但太子被掠走却是事实。 李尚书已经被牵连,押进了大牢。虽然自己作为朝廷的军队,理应为皇上,为太子排忧解难。但若是因此而惹上牢狱之灾,倒不如不插手此事。 “大人,若真是太子的事情,那就说明这紫衣校尉已经查到了眉目,他来我大宁都司,是因为人手不够,想借用一些兵力而已。我们若是倾力相助,日后太子重回东宫,我大宁都司可是功不可没啊。”那名站起来的指挥同知道。 刚才还说,要顺从皇意,到了关键时候,指挥使大人怎么就没有了原则呢? 就算东厂有着天大的过失,可是,在皇上没有宣布惩罚之前,东厂的权力依旧超越朝野的任何机构。 紫衣校尉都到了大门口,避而不见,此举甚是不明智。 明明一个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非要退退缩缩,若是因此而耽误了大事,恐怕受到的惩罚不会简单吧。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担心的是,明明我得到消息是紫衣校尉被督察院羁押查办,他怎么就突然到了大宁都司呢?”王正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子作为储君,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让紫衣校尉出来寻找太子的下落,或许是皇上最近才做的决定,我们并没有知道而已。要不然,先让他进来,我们看看情况?” “也只有这样了。”王正点点头,看向地上跪着的护卫,“请紫衣大人进来。” 说着,站起身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虽然自己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手握十万兵力。但哪怕是东厂一名普通校尉,自己也是不敢轻易得罪,何况是紫衣校尉。 这东厂之人,身后站着的可是皇上。 在自己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直接的进入皇上的耳朵。 就算不能立功,可也不能给皇上传回去,大宁都司如同散沙一盘的话语。 看见王正的这番动作,另外一名指挥同知也急忙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紫衣大人,这边请。”随着护卫的招呼,肖尘走进了大宁都司的理事大厅。 看着站在正中间,身着朝廷正二品武官服的中年人,肖尘知道,此人应该就是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了。 双拳一抱,肖尘微微躬身:“东厂校尉肖尘,见过指挥使大人,见过二位大人。” 第504章 劝说指挥使 在大明王朝,东厂在办案的过程中,有着绝对至高的权力。 但是想要随便的调动卫所的兵力协助自己办案,却是需要东厂的官方文书。 当然,若是关系较好的卫所,只要看见肖尘这张脸,派出一部分兵力协助办案,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这大宁都司,肖尘却是从未打过交道。 太子的事情至关重要,但对于大宁都司来说,却并不在自己的责任范围之内,出兵或者不出兵,也是要看指挥使的心情了。 所以,见过王正之后,肖尘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梅花令,准备递过去让对方查验。 毕竟,两人从未谋面,仅仅凭着自己的几句话就要调动对方的兵力,也有点太随意了点。 接过梅花令,王正仔细的查看了一番,随即递还给了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原来是紫衣大人,失敬失敬。” 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坐着说话。” 肖尘也不客气,对着两名指挥同知点点头,直接落座。 “紫衣大人来到我大宁都司,应该不是没有事情吧?”王正笑呵呵的说道。 若是在以前,东厂之人来到衙门,不是对自己的衙门进行盘查,就是求证其他衙门的事情。 别说是都指挥使司衙门,就连五军都督府,东厂也是随意的查办。 可今日不同,东厂只来了一名紫衣校尉,俨然不是对大宁都司进行查办,所以王正的姿态虽然不高,却也是不低。 毕竟,自己是朝廷正二品的武官,地道的一方霸主。 只要不是东厂来查办自己,该有的谱,还是要有的。 肖尘双拳抱起,很是严肃的道:“今个我来大宁都司,就是想接大宁都司部分兵力一用。” 王正笑了起来:“紫衣大人应该知道,我大宁都司直属五军都督府。不说兵部了,若是没有五军都督府的调令,就是我自己也不敢随便出兵。若是没有其他的特殊情况,今个我恐怕要让紫衣大人失望了。” 到目前为止,太子出事,东厂的前途已经不是很明朗。你紫衣校尉来我大宁都司做客,我双手欢迎。 但若是要随意的调动兵力,没有个说法,我又怎么能随便答应。 肖尘心里明白,对方虽然还称呼自己为紫衣大人,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紫衣已经被皇上收回去的消息。 这种说辞,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不让自己过于尴尬而已。 太子出事,朝廷上下盼着东厂翻不过身的人,大有人在。而这大宁都司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自己无从知晓。 但无论如何,今个这大宁都司的兵力,自己必须借到。 “太子被人劫持,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是否知道这个消息?”肖尘淡淡的问道。 按照对方这个级别,不可能不知道太子出事的消息。肖尘之所以这样问起,也不过是想堵了对方的退路而已。 你若是知道,就应该出兵助我。 你若是不知道,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 “太子被人劫持?什么时候的事情?京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王正一脸的惊恐,仿佛真的刚刚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有七八天了吧。”肖尘道。 “那紫衣大人来到大宁都司,就是我了查找太子的下落?”将身子往前一探,王正小声问道。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来到大宁都司,就是因为已经确定,太子就在这保定城内。只不过,我这次出来,带的人手有限,无法对整个保定城进行排查。回京去拿兵部的调令,只怕会耽误时机,所以只能只身来到大宁都司,和指挥使大人商讨一番。” 肖尘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整个形势已经容不得半分的耽搁,肖尘并不想在和大宁都司的沟通过程中浪费太多的时间。 “太子被藏在这保定城中?”王正一怔,“这个消息,紫衣大人能够确定?” 太子的重要程度,王正心知肚明。若是能够协助紫衣校尉找到太子,这就是上天在给自己送功劳。 只是,若是消息不是很确定,自己就随意的出动兵力对整个保定城进行排查,扰民不说,兴师动众若是没有任何的结果,只怕会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说自己滥用职权,私自调动兵力和东厂一起扰民。 最主要的是,自己负责的是城防,而这保定城的直属衙门是保定府。自己随意的全城排查,多少应该和保定府提前知会一声。 “我是一直跟着劫持太子之人,到了这保定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轻易的要求大人协助,进行全城排查。现在的保定城门,我已经安排东厂校尉进行管制,只进不出。而对于重点单位,也是有着东厂校尉全程监视。”肖尘说道。 “紫衣大人可曾知会保定府?” “还没有。”肖尘道,“只要大宁都司出兵先将保定城四周布控,我便去保定府走一趟。” “好。”王正手扶桌面站了起来,“我大宁都司,是朝廷的都司。而今,太子有难,又在我大宁都司的防御地区之内,我大宁都司断然没有拒绝出兵的道理。紫衣大人说,需要我怎么做。” “指挥使大人先派出兵力,将整个保定城布控,任何人不得出城。我带着东厂之人对重点怀疑单位进行搜查。若是没有结果,还请大人再配合东厂进行全城排查。”肖尘道。 “紫衣大人尽管按照你的安排执行,我马上调动兵力,对保定城进行布控。”双拳抱起,王正对着肖尘道。 作为一名二品武官,王正深知贻误战机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既然肖尘说的如此肯定,这份送到眼前的功劳自己若是不要,就有点太不明事理了。 “大宁都司如此配合东厂,此事我回头一定禀明皇上。”肖尘站了起来,也是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肖尘出了大门,一名指挥同知凑了过来,有点担心的道:“大人真的准备对保定城进行布控?” “怎么,依你的意思,不能布控?”王正扭头,手摸着下颚三寸长的胡须看向对方。 “大人已经答应了这紫衣校尉,不布控也不行。布控吧,着实有点仓促。”眨了眨眼睛,指挥同知说道。 “有点仓促??”王正不解的问道。 “想要对保定城进行布控,需要调动不少的兵力。仅凭紫衣校尉的一面之词,就算是找到了太子,此举也会是给人留下了一个把柄。” “你的意思,我们要等到兵部的调令,才可以对保定城全面布控?”王正摇了摇头,“若是真的等到兵部的调令,太子在保定城有个闪失,你我的脑袋都得掉。” “掉脑袋?我们可是按照朝廷的制度,一字不差的执行而已。”指挥同知说着自己的意见。 “制度?皇上若是震怒,哪里还管什么制度不制度。紫衣校尉已经登门,告诉我太子被对方劫持到了保定城,这就是军情。若是在战争时期,突发军情都要等到朝廷的指令,哪里能够打胜仗?”王正挺了挺脊背,淡淡的说道。 “可是,我还是担心,此举会给他人留下把柄。” “留下就留下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此次若是真的徒劳无功,我们也是因为着急解救太子才有此行动。就算朝廷有人追究,也应该先追究提供情报之人。你还担心,紫衣校尉担不起这个责任吗?”王正笑了起来。 指挥同知一怔,随即反映了过来,对着王正竖起了大拇指:“大人高明,早就想好了退路。” “哈哈哈,你我都是军人,哪能打没把握之仗。”王正大笑了起来,随即看向对方:“调动最近的两个卫所,对保定城进行全面布控,所有人只进不出。” “是。”指挥同知应了一声,就要出门。 “贻误战机,格杀勿论。”身后传来王正冷冷的声音。 “是。”指挥同知咬了咬牙,匆匆而去。 第505章 沟通保定府 出了大宁都司的大门,肖尘又朝着保定府的方向走去。 按照肖尘的打算,并没有想通知保定府的意思。 保定守卫军,隶属于保定府衙。现在自己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守卫军中有人和旁听书院关系密切,或者说守卫军,已经被旁听书院渗透。 虽然不能确定,这保定府是否已经也被渗透,但肖尘已经按照最坏的结果来进行打算。 若是保定府还属于朝廷,自己知会保定府,也算是给大宁都司全城布控,排查提前告知保定府一声。 若是保定府暗中已经被彻底的拿下,自己知会保定府,就是给对方通风报讯。 在大宁都司的心动还没展开之前,对方一定会仓促的带着太子转移。 而早已守候的东厂校尉,刚好一举将其拿下,解救出太子殿下。 保定府衙门口,两名衙役抱着水火棍,低着脑袋打瞌睡。 “知府大人可在衙门?”停下脚步,肖尘大声的高呼了一声。 一个机灵,两名衙役突然惊醒,看着肖尘顺口说道:“在,在。” 肖尘也不再理会,准备走进府衙。 “站住。你,你是谁啊?”一名衙役反应了过来,手持水火棍,横跨一步,挡住了肖尘的去路。 懒得继续说话,肖尘将腰间的梅花令拿出一亮,将衙役往边上一推,径直走了进去。 看着肖尘大摇大摆的走进府衙,另外一名衙役盯着肖尘的背影,小声问道:“他刚才给你看的什么?” “一枚令牌,挺眼熟的样子。” “眼熟的令牌?大概什么样子,什么颜色?” “梅花样子的,颜色我没看清楚,不是红色就是紫色。” “什么,梅花令?这是东厂的人?”衙役大叫了起来。 “梅花令,对,就是梅花令。我就说怎么有点熟悉,原来是皇上的诏令上面有这个图案,知府大人当时还专门给我们看过呢。多亏我没有对他无力。”阻挡肖尘的衙役伸出右手,轻轻的连续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你刚才说,他的令牌是什么颜色?红色还是紫色?我记得东厂的梅花令,乃是黑色。这其他颜色的梅花令,不会是假冒的吧。” “就是,东厂哪有彩色的梅花令。快,我们去追他。他这是蒙混过关。” 两名衙役拿着水火棍,急急忙忙的冲进大门,边跑边喊:“站住,站住,你给我站住。” 府衙无事,保定知府李怀谷正坐在县衙的后堂,和府衙通判喝着热茶,说着府衙的事务。 “外面好像有衙役在大声喊叫。”通判端着茶碗,支棱着耳朵,双眼盯向门口。 “我好像也听见了。”知府李怀谷放下手中的茶碗,站了起来“走,出去看看。衙役在院子里面大声喊叫,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走,看看去。” 大门内侧,肖尘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追赶过来的两名衙役,双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你刚才的令牌给我再看看,刚才没有看清楚。”那名阻挡肖尘的衙役,看着肖尘,委婉的说道。 闻言,肖尘又从腰间拿出梅花令,递了过去。 那名衙役伸手接住,仔细的打量着。 这是一枚不知道什么金属制作的梅花令,通体紫色,很是精致。除了颜色,和诏令上面东厂梅花令的图案毫无差别。 看不出来什么异样,那名衙役将手中的梅花令,又递给旁边之人:“你再看看,这梅花令有没有问题。” 接过梅花令,这名衙役也是仔细的打量着。似乎找不到任何破绽,抬头看向肖尘:“东厂的梅花令都是黑色,你的这枚梅花令,为何会是紫色?” “哦。”肖尘笑了笑,“东厂所有的梅花令都是黑色,只有我这一枚是紫色。” 府衙大堂门口的保定知府李怀谷,静静的看着外面几人的交谈。 当看见那枚紫色的梅花令的时候,心中大惊。 整个东厂,只有紫衣校尉的梅花令是通体紫色。此人手持紫色梅花令,难道说,他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 只是,保定府又没犯什么案子,这紫衣校尉怎么突然来了。 但不管如何,紫衣校尉乃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他来到了保定府衙,自己怎可以怠慢。 当下,朝着两名衙役急呼一声:“你们还不退下,这是东厂的紫衣大人。” 说着,双手抱拳,脸上堆满了笑容,急匆匆朝着肖尘走去。 “紫衣大人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衙役们不识得紫衣大人的梅花令,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衙役们做事认真,对于不认识的东西仔细盘问,哪有什么过错?这位,想必就是保定府的知府大人了?”肖尘也是抱起双拳,微笑着方换了一个礼。 虽然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两名衙役在门口打瞌睡,可人家追上来重新查看自己梅花令也是真的。 在他们的主官面前,自己替他们说说好话,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间接的敲打。 “下官保定知府李怀谷,紫衣大人里面请。”李怀谷身子微躬,退至一旁,让开了道路。 “李大人请。”肖尘客气了一下,朝着大堂里面走去。 大堂里面,那有眼色的通判,早已经倒了两碗热茶放置于桌面,躬身站在一旁。 “请。”知府李怀谷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好说。”肖尘坐了下来,朝着一边的通判微笑着点了点头。 “紫衣大人突然来到府衙,所为何事?”看着肖尘,李怀谷小声问道。 东厂办案,从来没有孤身前往的。可这紫衣校尉不同,他可千万别来找保定府麻烦的。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这可是两个绝对不能得罪的机构。今个无论对方为何而来,有什么要求,自己一定要全部答应。 此人,可是当众斩杀礼部尚书,又从江南带回来百十名官员移交刑部的存在啊。 “我来时通知知府大人一件事。”肖尘淡淡的说道。 “紫衣大人请说。”李怀谷眉头一皱。 “大宁都司即将对保定城进行全城管控,所有人员只进不出。若是情况有变,很有可能还会进行全城盘查。时候,安抚民心一事,还是要保定府来完成。”肖尘道。 “全城管控?保定城里面是藏有朝廷重犯么?”李怀谷一愣,随即问道。 “这个属于机密,暂时还不能告诉大人。不过,事过之后,我一定会告诉大人具体情况。”肖尘笑着说道。 为了缓解对方的尴尬,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 “既然是机密,下官也就不过问了。东厂和大宁都司共同做事,自然有着自己的分寸。只要能够拿下朝廷重犯,安民的事情,就交给保定府来完成。”抱起双拳,李怀谷一脸严肃的朝着肖尘道。 看着对方,肖尘思量了一下道:“敢问知府大人,保定城守卫军由何人负责?” “守卫军的最高长官是千户张猛。他有问题?”李怀谷不禁问道。 按理说,若是不惊动大宁都司,单单自己的保定城守卫军,对全城进行管控也已经足够。而这紫衣校尉绕过守卫军,直接找的大宁都司,难道说,守卫军有问题?此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守卫军? 若是真的守卫军有问题,自己这个有着节制守卫军权力的保定知府,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想到此处,李怀谷心中一阵紧张,等待着肖尘的回答。 “虽没有直接证据,但这守卫军中的一部分人可能有问题。以后,这些问题东厂会继续查办。到时候,需要保定府协助的话,还希望知府大人能够大力支持。”肖尘笑着说道。 “义不容辞!” 李怀谷站了起来,抱起双拳一脸严肃的道。 第506章 真是个人才 旁听书院的大门口,肖尘带着二十多名神机役的校尉缓缓而立。 看着书院的大门,肖尘沉默了一下。 大宁都司的军队接管城门之后,肖尘便将所有的东厂校尉集合了起来,开始对旁听书院进行突击行动。 这旁听书院,就是自己的主要行动目标。若是在这里找不到太子,整个保定城里能不能排查出来太子,还真不好说。 书院和衙门不同,大门敞开,门口并无值守的人员。 “走,我们进去。”肖尘轻轻挥了挥手。 书院里面虽然没有门口值守之人,但这么一队人马进入院子,还是马上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一名中年文士手中拿着书卷,从厅房里面走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 “你是何人?”肖尘停下脚步,看向对方。 “我是旁听书院的一名讲师。” 肖尘将腰间的梅花令往出一亮:“东厂办案,旁听书院所有人到院子里面集合。” 听见东厂二字,中年书生双眼闪烁了几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我旁听书院只是民间的一家书院,东厂来此办案,所为何事?”中年人道。 看着对方,肖尘笑了起来:“东厂办案,没有人敢问理由。既然你不愿意集合所有人,那么我自己来集合。” 肖尘抬起右手朝前一挥:“搜。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听着肖尘的话语,中年文士似乎受到了惊吓了一样,手中的书本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肖尘轻笑了一声,缓缓走到了对方面前,弯腰将书本捡起,递还给对方:“不好意思,先生受到惊吓了。” 此刻的中年文士,脸色已经有点苍白,接过书本的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看到官府办案,草民心中紧张,有点失礼了。”硬撑着头皮,中年文士说道。 静静的站在院子里,肖尘不再言语。 刚才那“啪”的一声,应该就是此人向屋里报警。可如今,整个保定城都已经被自己所控制,即便是报警,你们也是插翅难飞。 突然,几道人影跃上了围墙。 似乎没有看见一样,肖尘看着从厅房里走出的另外几名文士。 “你们是何人,在旁听书院这般的横冲直撞?”中间的一名文士黑着脸,冷冷的向着肖尘质问道。 肖尘抬起右手,朝着院墙上面的几道人影一指,淡淡的笑道:“旁听书院还是旁听武院?卧虎藏龙,一个个身手不凡啊。” 看着院墙上面的几人,带头的文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不言语。 院墙外面,站着柳如风。 身后的十几名神机役的校尉,一个个手持改良后的新式手铳,瞄准了墙上之人。 似乎对方敢动一下,绝对让他们胸口出现几个窟窿。 “下来吧,院墙那么高,站上面很危险。”冲着院墙上面的几人招了招手,肖尘满脸的笑容。 就在几人从墙头跳下之后,围墙那边的柳如风,带着东厂校尉,也跳进了院子。 不等肖尘吩咐,几名校尉走上前来,拿出镣铐,将几人拿下。 而那几名文士,静静的站立着,一动不动。 不多时,其他的校尉,从各个厅房里面,带出了百十名的讲师学生,整个院子里面站了黑压压一片。 肖尘还是没动,双眼看着最高的那处厅房,突然双脚发力,跃上了厅房的脊梁,向着后院看去。 后门口,段天明手中紧握佩刀。身后的东厂校尉也是手铳扬起,随时准备击发。 在他们的对面,站着十几名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肖尘进城,押着马车的那一队人马。 “不要挣扎了,放下手中的兵器。”站在屋顶,肖尘冷冷的看向那为首的中年汉子。 “动手。”非但没有放下武器,中年汉子大喝一声。 “砰砰砰。”几道火铳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冒起一阵阵的蓝色烟雾。 连惨叫声都没有,已经有着七八名汉子倒在了地上。 每个人的额头上有一个指头大小的窟窿,一股股的殷红血液从窟窿里缓缓流出。 那领头的汉子迟疑了一下,停下了准备动手的动作。 “放下手中的兵器,招出身后之人,或许还可以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肖尘从厅房的屋顶缓缓飘下,落在了对方的面前。 “胜王败寇,你动手吧。”将手中的佩刀往地上一扔,汉子似乎任命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朝着段天明使了个眼色,肖尘又重新跃上了整个院子的最高点。 二话不说,段天明带着人,用随身的镣铐将剩下的几名汉子控制了起来。 半个多时辰之后,除了那些身着镣铐之人,院子里整个旁听书院两百多名人集合在了院子里。 众校尉将整个书院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太子的踪影。 站在旁听书院那带头的中年文士面前,肖尘微微一笑:“你是这旁听书院的院长?贵姓?” “草民曹正,成立这旁听书院,意在聚集一些有识之士,为保定城的百姓子弟教授知识。不知何处冒犯了朝廷,竟然被东厂之人前来查办?”将手一躬,中年文士缓缓的说道。 “呵呵。”肖尘笑了起来,“都说煮熟的鸭子嘴都是硬硬的,说的都是你这种人吧?一家书院,藏着众多武功高强之人,你这还是书院不?” 一指那些被镣铐加身之人,中年文士振振有词:“这些人虽然会武功,可他们也是来书院求学之人。只要是求学,书院就一事同仁。难不成因为他们会武功,就将他们拒之门外么?” “求学之心,理应支持。武人求学,也应当支持。不过,院长大人,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在书院里搜出来想要的东西,你就可以这么振振有词的和我说话?”肖尘笑着说道。 “草民不敢。”中年文士身体微微一躬:“大人是官,小人是民。怎敢和大人强词夺理?草民不过是说的事实罢了。” “事实?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肖尘豁然转身,双眼直视那名被镣铐加身的中年汉子,“你用马车押进来的人,藏在哪里?” “押什么人,我不知道。” “你们还真是一路人,临死都要顽抗到底么?”肖尘的右手,已经缓缓的摸到了腰间的离刃刀柄之上 “我等就是来求学的,你身为官府之人,平白无故的动手杀人,我要去朝廷告你们。”中年汉子虽然镣铐加身,刚才似乎已经绝望。 但听了中年文士一番说辞,似乎又看见了一线生机,开始反驳。 “好好好,告我?这几条人命还不够,我给你再加一条人命作为控诉的罪状。” 话音刚落,空中一道幽蓝的光芒一闪即逝,似乎从未出现一样。 而对面的汉子,额头出现了一道血丝,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整个身子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的瘫软了下去。 站在人群中间的欧阳肖克,早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 他没想到,救自己一命的公子,居然是朝廷之人。 他更没想到,此人竟然杀人不眨眼,和当初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判若两人。 拨开人群,欧燕肖克硬着头皮走了出来。站到肖尘面前,努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恐慌。 “欧阳公子,你这是?”肖尘脸上露出了微笑,看向对方道。 “这些都是求学之人,并不是那些大恶之徒。”看着肖尘,欧阳肖克小声的说道。 “欧阳公子初来乍到,对他们并不了解。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求学。但有个别人,却是进行着一项巨大的阴谋。公子放心,好人,我不会冤枉。但坏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肖尘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公子是在找人么?”欧阳肖克又道。 “哦?”肖尘不禁一怔,“公子为何这样问?” “我看你们在书院里面翻箱倒柜的到处寻找,加上你刚才询问,他们押进来的人藏到了哪里,我便猜到的。” “公子知道人藏在哪里?” 摇了摇头,欧阳肖克缓缓说道:“不知道。不过这几天我看见有人提着食盒进了后院的一处柴房。按理说,柴房就是放置柴火杂物的地方,怎会有人用食。所以出来告诉公子一声。” “柴房?欧阳公子你还真是个人才。” 肖尘大笑了起来。 第507章 终于见太子 这间柴房,位于整个大院的东南角落,看起来很不起眼,也很偏僻。 不到两间房子的样子,房门是两扇破旧的木门,连锁子都没有,只是轻轻的相互闭在一起。 推开房门,一股稻草的味道扑鼻而来。 靠左边的位置,堆放着一堆泛黄的稻草,上面已经有了些灰尘。 右边,是一堆杂乱堆放的干树枝。 除此之外,整个柴房,再无其他的东西。 “将这堆干树枝挪开。”站在门口,肖尘命令道。 几名东厂校尉冲了进去,一人抱着一捆,很快就将那堆树枝搬了个干干净净。 一块两尺见方的陈旧木板,静静的躺在土地上。 走上前去,肖尘蹲下身子,将木板拿了起来。 一个比木板稍小一圈的暗道入口,出现在了肖尘的面前。 只容一个人通过的楼梯,歇着向下延伸。 说是楼梯,其实就是在土地上挖掘出来的台阶而已。台阶被踩的溜光,很明显最近经常有人出入。 朝着里面看去,隐隐有着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 身后的段天明,将一个已经点着的火把往肖尘跟前一递:“我们进去。” “你和柳如风守在外面,我下去看看。”肖尘接过火把,踩着台阶,缓缓走了下去。 这道台阶挺长,大概有个一丈五的样子。 走到台阶的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个三尺宽的,五六尺高的石头砌成的通道。 通道的墙壁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灯盆,里面的灯油已经燃烧了一大半。拳头大小的灯焰,使得通道大致可以看清四周。 举着火把,肖尘朝前走去。 走了两丈左右,通道朝着右方拐去。 肖尘紧走两步,到了通道的尽头。 一个用大拇指粗细的铁棍做成的栅栏门,阻挡住了肖尘的去路。栅栏门上,挂着拳头大小的铁锁,里面应该是一个房间。 将锁头握在手中,肖尘轻轻一拉,整个锁头便被扯了下来。 “嘎吱,嘎吱。”刺耳的声音响起,肖尘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房间挺大,足足和正常的三间瓦房大小差不多。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一盏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亮。 或许是地底潮湿,油灯旁边的桌面上,隐隐有着一层水雾。 墙角处,摆放着一张大床。 一道人影背对着肖尘,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肖尘刚要走近,一道声音从床上传了过来:“不必多费口舌,我说不吃饭,以后就绝对不吃饭。” 听见这道声音,肖尘手中的火把“啪嗒”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呆立原地,仰起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道声音,除了那被自己弄断腿骨,又重新塑形的太子,还会是谁!! 堂堂太子,被人关在这潮湿的几乎致命的地下,自己若是晚来几天,恐怕站都站不起来了。 缓缓的走到床边,肖尘伸手摸了一下那被子。 着手之处,尽是湿漉漉一片。 “离我远点。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吃饭。”似乎很是生气,太子将身上的被子裹了裹,朝着墙跟前挪了挪。 “不吃饭可以,虎骨汤喝不喝?”肖尘小声说道。 听见这道声音,朱高炽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一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愣愣的看着肖尘。 “太子殿下,您这一圈视察民情,收获如何?”肖尘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在做梦?”看了一眼肖尘,朱高炽又低下头,狠命的拧自己的大腿。 “别拧了,这地下潮湿,殿下先跟我出去再说。”说着,肖尘抓住朱高炽还盖在腿上的被子,一把就扔在了地上。 “肖尘,真的是你?我们有做梦?”朱高炽如同傻了一般,缓缓的站了起来,言语中已经带了几分的哭腔。 “殿下,肖尘失职,让殿下受苦了!”“噗通”一下,肖尘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此刻,面对朱高炽,肖尘行的不是上下之礼,而是心中真的感到愧疚。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回不去了。”一步从床上跳下,上前扶着肖尘,朱高炽喜极而泣。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自己真的不想再体验了。 “走,殿下,我们先出去,离开和这个鬼地方。”肖尘站了起来,拉着朱高炽,就朝着门口走去。 旁听书院的事情,段天明按照肖尘的吩咐,已经通知了大宁都司。 听了这道消息,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带着手下两名指挥同知,已经急匆匆的朝着书院赶来。 而这旁听书院,除了里面的东厂校尉,外围早已经被先到一步的大宁都司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柴房里面,段天明,柳如风二人守在地道口,半步不敢离开。 看着肖尘的脑袋出了通道,段天明急忙问道:“太子殿下在不在里面?” 肖尘点点头,随即看向东厂众人,大喝一声:“所有人跪下,参见太子。” 无论是柴房里面的,还是外面院子里的东厂校尉,听见这一道声音,“噗通噗通”的全部单膝跪下。 找到太子,悬在众人头顶的那把屠刀终于可以散去,连续多日的奔波,总算是有了结果。众人不禁心中一阵叹息。 肖尘的身后,朱高炽缓缓的从地道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的百姓打扮,消瘦的脸庞,和之前相比,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参见太子殿下!”众校尉齐声高呼。 “起来,都快起来。你们都是功臣,都是大明的功臣。快起来。”朱高炽走出地道,看着跪在在即身前的东厂校尉,倍感亲切。 双手连忙上下摆动,朝着众人道。 “谢殿下。”众校尉一个个站起了身子。 “神机役听令,从现在起,时刻守护在太子身边,不可离开半步。”朝着众人,肖尘又下了一道命令。 这朱高炽,就是东厂,是刑部的救星。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再出事。 即便是那武功自己都无法战胜的黑衣老者来了,也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是。”东厂校尉的高亢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回旋。 一名校尉走了进来,附在肖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有事么?”朱高炽看向肖尘。 “这次东厂行动之前,寻求大宁都司帮助,将整个保定城进行管控。这不,听说在在这里找到殿下,那大宁都司的指挥使便过来跪拜。”肖尘小声说道。 “既然大宁都司也参与了营救,那便也是功臣。让他们进来。”朱高炽整了整自己身上那普通的百姓衣服,轻声说道。 “好。”应了一声,肖尘朝着校尉摆摆手。 片刻功夫,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身后跟着两名指挥同知,走到了柴房的门口。 刚刚跨进柴房的房门,专门身着铠甲的王正麻利的单膝跪下:“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救驾来迟,还望太子殿下赎罪。” 盯着王正身上的铠甲,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个老家伙,打扮成这样,还真的和打仗似的。解救太子这份功劳,他算是捞到手中了。 “你们都是功臣,何罪之有?起来,都起来。”朝着王正摆摆手,朱高炽又看向他身后的两名指挥同知,“整个大宁都司都有功,回京之后,我一定向父皇如实禀报。” “能够将太子殿下解救出来,乃是大宁都司的职责所在。大宁都司不敢居功。”王正很是恭敬的道。 “有没有功,我心里有数。辛苦了半天,起来,都起来。” 朱高炽今个的心情特别的好。 第508章 都妥善安排 今个心情好的,不只是朱高炽。 肖尘以及东厂所有的校尉,心情也是相当的不错。 就连跪在地上的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以及两名指挥同知,心情也是相当的好。 沉寂了多年的大宁都司,终于是出动一次,便旗开得胜。 以后太子继承大统,大宁都司的地位可想而知。 当时,那紫衣校尉来求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有点推三阻四。如今看来,这紫衣校尉便是自己的福星啊。 想到这里,王正不由得看向太子身边的肖尘,满眼的感激之情。 若说太子是棵大树,那这紫衣校尉便是一支大树枝。日后和他走近一点,绝对没有什么坏处。 “殿下在京城遭遇不测,那不是大宁都司的防御范围,大宁都司无能为力。而今,紫衣大人在保定城解救出太子殿下,大宁都司不能对殿下的安全坐视不理。这几天,大宁都司准备一个卫所对整个保定城进行防御,另外一个卫所,在殿下的住处附近进行警戒。不知道殿下准备即刻回京,还是在保定城休养几天?”微微抬头,王正依旧跪着,很是“忠心”的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不由得看向一边的肖尘:“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要不,我们在保定城休养几天再回京?” 自己被歹人劫持,父皇震怒,将刑部尚书,东厂厂公都收押查办。而今,自己被找到,肖尘一定急于带着自己回京向父皇请罪。 虽说自己的行动,肖尘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吩咐进行安排。可是,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问问意见,显得自己心中有着感激之情,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 “殿下被关押在潮湿的地下,身子很是虚弱,理应进行休养。大宁都司的指挥使大人说了,殿下的安危,他们会派出两个卫所的兵力保护周全。想休养几天,您就休养几天。”肖尘说着,眼睛瞟了一下地下跪着的王正。 对于肖尘的再次提及,王正心中有着一万分的感激。 太子在保定城休养,这分明是给大宁都司表现的机会。这个机会,也是紫衣校尉给自己的。 刚才,他若是执意要即刻回京,太子也一定会听从。 毕竟,给皇上复命,可是比什么都更为重要。 “那就先停留个三五日吧。”沉思了一下,朱高炽道。 “殿下准备住在哪里?要不,殿下住到大宁都司去,臣请保定城的名医给殿下把把脉,调息一下身子。”王正不失时机的道。 “住哪里?容我想一下。”朱高炽又急忙看向肖尘:“你住在哪里?要不,我去住你那里吧。这在东厂大牢住惯了,我现在看见东厂的人,就如同在东宫一般,倍感亲切。” “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殿下若是不嫌弃,住那倒也无妨。”肖尘笑道。 “走走走,那我们现在就去。”说着,朱高炽似乎已经急不可耐的就要动身。 “殿下稍等。”肖尘道,随即看向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王指挥使,殿下就住在隔壁的院子,还请指挥使大人在附近加强军力,以保证殿下安全。” “紫衣大人放心,无论是在保定城,还是回京之路,我大宁都司都会以最为紧急的军情对待,绝对保证殿下的安全。”对着肖尘,王正也是恭敬的道。 “好,又指挥使大人这句话,东厂就不用从京城调动人手了。到时候护送太子殿下回京,指挥使大人可一定要到东厂坐坐,让我一尽地主之宜。” “一定一定。若是到了京城,我一定登门拜访紫衣大人。”王正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朱高炽和肖尘的亲密态度,王正明白,这紫衣校尉以后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 若是太子能够顺利登基,他就是绝对的皇上之下第一人。 不不不,和皇上平起平坐都很有可能。 有这种潜力之人,此时不巴结,还等何时? “殿下都让指挥使大人起来了,您还跪在这里作甚?起来起来,在隔壁院子附近布防。”肖尘笑着说道。 “是是是。”王正应着,缓缓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指挥使大人稍等。”想起旁听书院的这些人手,肖尘叫住王正。 “紫衣大人有何吩咐?” “大宁都司有没有看守人犯的地方?”肖尘问道。 “这个,还真没有。”王正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虽然没有,腾出点地方,看押这几百号人,对大宁都司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紫衣大人是想将院子里的这些人,暂时关押?” “嗯。”肖尘点点头,“殿下身子虚弱,接下来的这几天,我无暇审理案情。但这些人,乃是劫持殿下的歹徒,对于查明他们背后的势力至关重要。想来想去,也只有将他们关押在大宁都司我才放心。” 听见肖尘这么说,王正心中一阵感激。 这分明是紫衣大人又一次给大宁都司立功的机会嘛! “紫衣大人放心,我这就安排人手,将他们押往大宁都司。在大人回京的时候,一并押解回京。”双手一拱,王正急忙说道。 “那就有劳指挥使大人了。大宁都司的这份援助,东厂一定铭记在心。”肖尘拱手还礼,“我将里面的无关人员点出来,其他人,大人即刻便可以带走。” 说着,肖尘走出柴房,朝着前院走去。 后面的朱高炽紧紧跟着,两边是段天明和柳如风紧紧的护卫着。 院子里,那两百多名的旁听书院之人,一个个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那些身着镣铐的汉子,每个人的身旁,站着两名东厂校尉。 到了众人面前,肖尘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那领头的中年文士身上。 “院长大人,您可不可以让所有的讲师出列?”肖尘笑着问道。 朝前跨了一步,中年文士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都出来吧。” “哗啦哗啦”,身后跟着走出了二三十名文士打扮之人。 肖尘转身,看向旁边的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指挥使大人,让士兵给他们带上镣铐。” 王正点点头,大手猛的一挥。 四周密密麻麻的士兵走出了几十人,麻利的给这些人带上了镣铐。 看着这些士兵的动作,肖尘对着王正竖起了大拇指:“大宁都司的士兵,行动干净利落。” “哪里哪里。紫衣大人说要全城盘查缉拿歹徒,我便命士兵们带上了镣铐,今个总算是没有让大人失望。”王正微微弓着身子,很是谦逊的道。 肖尘又走到了欧阳肖克面前,微微一笑:“这次太子得救,欧阳公子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回头殿下和皇上,一定会对你进行赏赐。但在这赏赐还没有下来之前,我以东厂之名,没收这旁听书院的所有权,并将这所有权转交给公子。公子可以在这些没有带镣铐的文士之中挑选你信任的人,一并继续将旁听书院继续下去。” “你是说,将这旁听书院给我?”欧阳肖克一怔,缓缓的问道。 “书院,就是为朝廷教书育人。除了欧阳公子这种识大体的文人墨客执掌,他人谁还有这个资格?”肖尘笑着说道。 欧阳肖克面楼难色:“我怕,我不行。” “所以,你在这些人中,给你挑选一些助手。至于资金的事情,以后就由保定府保障。而安全方面,自然有大宁都司保驾护航。”肖尘笑着,看向王正,“指挥使大人,我说的对不对?” “太子殿下是大宁都司的第一防御保护对象,这旁听书院就是第二保护对象。”王正高声应道。 “这下欧阳公子可以放手大干了吧?”肖尘呵呵笑着。 “好吧。等我有了银子,你那顿饭钱,一定给你还上。”欧阳肖克小声说道。 “好说,好说。”肖尘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从欧阳肖克身边走过,看向那些带着镣铐的武力反抗汉子,肖尘的眼神豁然变得冰冷起来。 第509章 你是活阎王 这些人,虽然只是负责押运太子之人,但这等重要的事情,没有一定的地位,组织也一定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 更何况,谁又知道,这些人之中,有没有人参与了刑部劫持大牢一事。 不论如何,这些人都是东厂的死敌,都是差一点将整个东厂置于死地之人。 对于这些恶亡命之徒,放到大宁都司都不一定安全。 “想活命的,给太子跪下。”肖尘大喝一声。 虽然肖尘的声音很高,可那十几名汉子无一人应声,更无一人跪下。 身后的朱高炽,脸上一阵难堪。 “都是硬汉子?还是说,都已经被洗脑,准备为你们所为的信仰而献身?”肖尘冷哼一声,看向那带头的汉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王重振想要一争高低的,命人对固安知县魏亮下手的呼延庆。 “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就不要说这么多的废话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冷冷的说了一句,呼延庆将头扭到一边。 “看来,你就是这伙人的头领了。跪下!”肖尘大喝一声。 呼延庆身后的两名校尉,在肖尘话音刚落的时候,抓住呼延庆的胳膊,一人一脚,踹向了他的腿弯处。 “噗通”一声,呼延庆的膝盖被踹弯,双膝跪在了院子里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看着肖尘的举动,身后的朱高炽咬了咬牙,似乎感觉还不解气。 “冒犯太子,还不下跪认错,我就打得你认错。”空中一阵幽蓝的刀影闪过,肖尘别在腰间的离刃,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嗤嗤”两声,紧接着呼延庆口中发出一阵惨叫,整个人已经歪到在地,双腿胡乱的蹬着,双脚却是如同断了一般,只是随着双腿胡乱的摆动。 众人不禁将目光看向了他的脚腕处,这才发现,一双脚的脚筋已经被肖尘割断,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脚后跟涌出,流淌一地,将他的裤腿逐渐染红。 “不是很有骨气么,来站起来给我看看。”站在呼延庆的旁边,肖尘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用镣铐锁着我对我动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放开我,和我一决高低。”忍着脚筋被割断的疼痛,呼延庆大声的咆哮着。 此刻,他真的好后悔。 面对东厂校尉火器的时候,若是自己果断一点,说不定可以冲出他们的包围,获得一线生机。 就算是没有冲出包围,被火器打死,那也是利利索索的死法。 而今,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脚筋刚刚被割断,谁知道下来还有什么酷刑等着自己。 对于东厂的各种酷刑,自己并不害怕。可是,刚才那不由自己的惨叫声,却是将自己一生的英明尽数毁去。 “放开你,和你决斗?你脑子好着没有?”肖尘冷笑一声,手中的离刃再次挥动。 呼延庆咬紧牙关,想要控制自己惨叫。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比之前更为大声的惨叫声,从他的嘴里再次冲出。 双手耷拉在地,一股股的血液从手腕处涌出。 任谁随便看一眼,便知道他的手筋也被肖尘割断了。 “你以为割断我的脚筋手筋,就可以让我屈服么?你不打掉我满口的牙齿,我一样会咬舌自尽。”呼延庆大声的狂叫起来,似乎这样,才可以挽回他一点点的尊严。 “咬舌自尽?你咬啊,刚好省得我给你提供伙食。”肖尘抬起右脚,很是鄙视的在他嘴巴上狠狠踹了一下,“割断你的手筋脚筋,是防止你逃跑。至于咬舌自尽,你随意。你身后的势力,我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情况,还在乎你这么一条小毛虫。” 似乎不解气,肖尘又一脚踹在对方的脑门上。 你还要尊严,我今个就打你的脸,看你还有什么尊严可谈! 按理说,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肖尘一脚就可以踢死。 但今个,他准确的把握了力度。踢得你鼻青脸肿,却毫无性命之忧。保留着皮肉之伤,让你毫无颜面存留。 “掌握我身后势力大部分情况,你说大话就不怕闪了舌头。”躺在地上,虽然鼻青脸肿,呼延庆还在努力的找回自己的尊严。 “你这个陷害固安李掌柜的小人。”肖尘抬起右脚,用那沾满了沙子颗粒的鞋底,踩在了呼延庆脑门那被自己踹出来的伤口上,左右旋转着。 一粒粒的沙子颗粒被揉进了伤口,又随着肖尘的旋转,一丝丝的将伤口撕扯开来。有几粒沙子,沾染着血夜和碎肉,从呼延庆的头滑落,在地面上滚出去好远。 “啊,啊。。。”呼延庆的口中再没有了语言,只有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宣泄着肉体上的痛苦。 “若是李掌柜是民都没有说,我们能找到保定府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这个大业未成就开始争名夺利的蠢货。是你将李掌柜逼到了我们这边,现在还大言不惭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肖尘一边用力的旋转着脚掌,一边大声的朝着呼延庆吼叫着。 身后的朱高炽,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倍感残忍,可也确实解气。 想着自己这几天所受的罪,恨不得走上去也在他的伤口上踩上几脚。 但顾忌自己的身份,又不得不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肖尘替自己宣泄心中的那股愤怒。 而段天明,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知道,肖尘无意中又开始对这汉子进行心理战了。 既然李掌柜都交代了一切,你们的口供已经无足轻重。 刚才还和那大宁都司指挥使说,自己无暇审理这些人,先关押在大宁都司去。这一不小心,就开始了心里摧残。 但对于院子里那些求学的文士来说,哪里见过这种残忍场面。 有的人已经开始不由自己的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有的人心中恐惧,看不下去,又不敢转过头去,只得缓缓的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更有甚者,面对着这幅情景,忍不住的呕吐起来。 不知道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饭菜,带着一股已经消化的酸臭味,吐得自己满身都是,又不敢动手去擦拭。 “你不是人,你就是地狱出来的恶魔。”呼延庆努力着,从肖尘的鞋底和自己嘴巴的缝隙间冒出一道道的声音,朝着众人表现自己不屈的抗争。 “我是恶魔,你是天使?”肖尘不齿的又照着呼延庆的嘴巴踹了一脚,便不再理会。 看着其他被镣铐加身的汉子,肖尘将手中的离刃缓缓的收了起来。 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满脸笑容的朝着众人看去:“知道自己错了的,给太子跪下。” “噗通,噗通,噗通。。。”有着五六名汉子,双腿一弯,双膝着地,跪在了太子的面前。 “我大明王朝,是一个讲道理的礼仪之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朝着他们身后的东厂校尉看了一样,肖尘道:“将这些人移交大宁都司,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根据他们的认错态度,再决定对他们的处置。” “是。”众校尉应了一声,拉起这些人,朝着大宁都司的士兵阵营走去。 看着剩下的几名,依旧直挺挺站在原地的汉子,肖尘摇了摇头:“路,是自己选的。看来,你们选择了顽抗到底。既然这样,那就坚守自己的信仰吧。” 肖尘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后面的东厂校尉,哗啦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对着眼前站立之人的后脚腕,准确无误的就砍了下去。 “啊。。啊。。。”一道道的惨叫声,彼此起伏。 随即,绑在身后的手筋,也被一一挑断。 “唉,我以为你们能挺住,不叫出声呢。”肖尘摇了摇头,朝着朱高炽走去。 “殿下,这保定城有一家的卤牛肉,味道很是地道。我们来二斤?”冲着朱高炽,肖尘挤了挤眼睛。 第510章 太子的日程 保定城,这家因为旁听书院的读书声太吵,而被客栈掌柜嫌弃的院子,此刻俨然成为了保定城,最为“高贵”的地方。 院子的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满了大宁都司的士兵。 那些“识趣的”,有点能力的人家,锁起了大门,举家暂时住往了他处。 留下相对贫穷,没有第二住处的百姓,关起家门,如同坐牢一般,没事绝对不去外面溜达。 不敢说院子周围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说是铁桶一般并不为过。 沉寂了十几年的大宁都司,面对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第一仗”,怎会不绞尽脑汁,格外的卖力呢。 在院子周围几十丈的范围之内,除了一个个手握利器的士兵严防布控,一队队身着铠甲的士兵巡逻,看不见一道其他的人影。 院子里,那张树荫下的石桌上,摆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牛肉。 在放置牛肉的那个盘子上,放着一双朱红色的实木筷子。 “可以动筷子了么?”看着肖尘,又看看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卤牛肉,朱高炽喉咙涌动了一下,悄悄咽下了满嘴的口水。 朱高炽的对面,坐着肖尘。两边则是段天明和柳如风。 “动筷子之前,我得声明一件事情。”肖尘轻笑了一下。 “你快说。”朱高炽迫不及待的道,喉咙又轻轻的蠕动了一下。 “殿下有今天的这幅英俊潇洒,敏捷利落的身材,我们可是共同努力的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要将这种良好的形象保持,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良好的习惯。就这两盘菜,吃了就只有再等到明日方可进食。殿下能做到否?”盯着朱高炽,肖尘一脸认真的问道。 “能能能。”朱高炽小鸡吃米一样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苦心,也知道好形象对自己的重要性。” 话虽如此,眼睛却是始终没有离开那盘卤牛肉。 “能做到最好,若是做不到,我们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办法,那是殿下您自己主动放弃了。殿下请动筷子吧。”肖尘轻声说道。 得到肖尘的允许,朱高炽像模像样的缓缓拿起那双朱红色的木筷,夹了一块不是太大的牛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其他三人,挺直着身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朱高炽的嘴巴蠕动,一句话也不说。 或许是太饥饿了,或许是一个多月已经没有闻见肉味,还没有将那牛肉完全的咀嚼,朱高炽便“不小心”咽进了肚子。 手中的筷子,“灵巧”的夹了又一块肉,飞速的塞进了嘴巴。心中却是恨不得将整个盘子端起来,倒进嘴里。 只是面对三双眼睛的监督,朱高炽始终“未敢”这么做。 只到所有的牛肉进了肚子,连花生米都一粒不剩的时候,朱高炽才感觉,自己肚子里那铺天盖地的饥饿感,稍微的有了一点缓解。 可是,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他只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只想着睡一觉,时间过的快一点。一觉醒来,便又可以吃上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了。 看着朱高炽放下筷子,肖尘微微一笑:“殿下,您吃饱了?” 用小拇指那长长的额指甲在牙缝里挖了几下,朱高炽哭丧着脸道?:“说实话,和没吃差不多。” “和没吃差不多?看样子,明天不用吃了。” “不是不是,”朱高炽急忙改口,“再差那么一点点就饱了。” “一点点是多少?”肖尘笑着问道。 “也就是两盘牛肉吧。” “两盘牛肉,那可是殿下您两天的伙食。”肖尘摇着头,“今个的伙食不能侵占明天,咱到此为止?!” “你都不给我吃了,不停止,我有什么办法?”将身子往后一靠,盯着那空盘子,朱高炽心中很是不满。 “咱就不说殿下您塑身的重要性,单单您这虚弱的身子,暴饮暴食也受不了啊。您稍微的休息一下,我一会帮您恢复一下体能。” “恢复体能?是不是又可以吃了?”朱高炽眼睛射出两道精光,身子前倾,双肘连同小臂放在桌面,一脸希翼的看向肖尘。 “殿下。”肖尘面色一沉,站起了身子:“您这身子的形状是出来了,但缺少的是力量。您也知道,皇上为何会起了重立太子之心,就是因为赵王,汉王他们,和皇上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面对至高权力的时候。无论是赵王还是汉王,且不说他们智谋如何,他们骑马打仗,驰骋沙场的英姿,却是能够让皇上看到意思他自己影子。皇上不愿意松开手中的权力,永远都不愿意松开。将皇位传给他们,看着他们的影子,还可以幻想着,自己依旧在执掌皇权,这应该就是皇上想重立太子的真正原因。” “这个我明白。早年的疾病使得我从未带兵打仗,和两名弟弟相比,这也是我致命的缺点。但是现在,在父皇的心目中,我不能驰骋沙场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改变这一切,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朱高炽坐直了身子,也是一脸严肃的道。 他明白肖尘的苦心,他也是万分的配合着肖尘对自己的重新塑造。但想要改变父皇心目中的印象,尤其是已经到了迟暮之年的父皇,何其难啊。 “从今天开始,这个院子,就是殿下练习马术的地方。我希望殿下回京见到皇上的时候,不仅仅改变的是身形,更要用自身的素质,来坚定皇上不会再还太子的决心。”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好,我不仅要锻炼马术,我还要和你们习武。”推开身后的椅子,朱高炽站了起来。 “段役长,这几天太子的马术你来教授。柳千户,你负责太子的习武基本功。”肖尘吩咐道。 “你呢,你干嘛去?”朱高炽不禁问道。 将自己又推给其他人,这家伙准备干什么去? “今个在旁边的书院,拿下的那些人,只是分布在保定城对方势力的一部分。这保定城守卫军里,还藏有对方的人。趁着大宁都司管控了保定城,我要去将这些人彻底的肃清出来,确保殿下的安全。” “你今个不是说,不着急处理这件事情么?”朱高炽道。 “闲着也是闲着,一直陪着殿下聊天,倒是会影响您的修炼。一天不清除这些势力,我便寝食难安。职业病,没办法。”肖尘笑了起来。 听说肖尘要去收拾保定城守卫军,段天明朝着旁边的柳如风嘿嘿一笑:“柳千户,要不我们分工一下,你上午教授殿下习武基本功,我下午传授殿下马术?” “为何要分个上下午?划分这么明确干什么?”柳如风一怔。 “他啊,还惦记着被守卫军牵走的那两匹东厂军马呢。”肖尘呵呵笑了起来。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记了。别分什么上下午了,今个一天我都训练殿下习武基本功,你就和肖尘去忙吧。这群雁过拔毛的东西,好好的收拾一下。”柳如风很是气愤的道。 “殿下,您今天就和柳千户先训练基本功,我们出去‘过过手续’。”说着,段天明跟着肖尘,一前一后出了大门。 保定府衙,知府李怀谷黑着脸,坐在大厅的那张桌子旁边。 桌在上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茶,一名府衙同知身子微躬,静静的呆立一旁。 “大人今个没见到太子?”那同知问道。 “见,见什么见。哼。”李怀谷左手在桌子上狠狠的拍击了一下,“方圆一里地左右,都被大宁都司的士兵所控制。平日里,府衙和大宁都司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道两不相干。对于那王正,我也是礼遇有加。想不到今个过去拜见太子,却被拒之门外。” 第511章 懦弱的知府 “拒之门外?他们总应该给大人一个说辞才对。”那府衙同知移动脚步,坐在了李怀谷对面的座位上。 “要是有理由,我也不会这么的生气。他们说太子不见外人,我是外人么?我也是朝廷命官,大明编制内的保定知府。这大宁都司真是小人得志,只是给太子警戒,就已经不将保定府放在眼里。若是以后太子继位,大宁都司跟着一起进京,还有其他官员的活路了么?!”左胳膊搭在桌面上,李怀谷越说越生气。 看着桌上的茶碗,真想拿起来摔碎。 可想想这里是保定府衙,自己这么气急败坏,只会给衙役们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将那伸向茶碗的左手,又瞬间收了回来。 “大宁都司,负责的是朝廷防御,而我保定府,乃是地方机构。虽然说两者没有事务上的交集,但大宁都司不会这么不给保定府面子。会不会是东厂的吩咐?”同知将身体往前微微一探,小声的说道。 “东厂?”李怀谷一怔,缓缓的转过头,眉头忍不住的一皱,“应该不会吧。之前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可是来过保定府,说是善后事务要保定府完成。看他当时的态度,应该对保定府没有什么意见。莫非是找到太子之后,太子迁怒于保定府?” “太子乃是被歹人所劫持,藏身于保定府而已。他不会因此而真的迁怒于我们吧?况且太子宽厚仁义,他绝对不会因此而故意的针对保定府,针对大人您。” “可是,大宁都司今个的态度很是坚定,根本不将我这个保定知府放在眼里。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若是任情况就这么的发展下去,我看我这个保定知府,恐怕也是做不成了。唉。。。”李怀谷长叹一声,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瞬间蔫了下去。 听见李怀谷这么说,那同知胳膊放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似乎心中也是异常的烦闷。 若是知府大人的职务不保,自己这个同知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朝廷要想让保定府改头换面,一定会将府衙的人员尽数更换。 “大人大人。”一名衙役急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不及行礼,就开口汇报:“东厂的紫衣大人,已经到了大门口,说是要见大人您。” “什么,东厂的紫衣大人来了?快,快请。”李怀谷刚才的萎靡消失不见,一下子振作了起来。 那衙役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我亲自去门口迎接。”李怀谷站起身子,越过衙役,急匆匆的朝着门口走去。 那名同知也反应过来,将李怀谷刚才的茶碗收了起来,重新摆上两个茶碗,准备肖尘进来,就开始亲自沏茶。 到了门口,看见背负双手等待的肖尘,李怀谷脸上堆满了笑容,双拳抱起急忙道:“紫衣大人再次光临保定府衙,保定府衙蓬荜生辉啊。大人里面请。” 听着李怀谷的马屁,肖尘无奈的笑了笑,点点头:“大人请。” 等肖尘进了府衙大厅坐定,那同知匆忙跑进后堂,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茶碗,放在了段天明面前的桌子上。 现在的东厂,哪怕是一条狗,自己都得恭敬的对待着。 何况对方跟随着紫衣校尉,不是紫衣校尉的贴身护卫,就一定是东厂级别不低的实力派人选。 伺候好了,绝对没有坏处。 “知府大人,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还要麻烦一下知府大人。”坐定之后,肖尘看向李怀谷,微笑着说道。 “大人请说,能为大人效劳,是保定府的荣幸。”李怀谷急忙说道。 “保定城守卫军,应该直属于保定府吧?” “对对对,守卫军受府衙的节制。”李怀谷道。 “保定守卫军一共多少人,最高长官什么级别?”肖尘脸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连上伙夫,马夫,守卫军编制内一共一千一百零五人。最高长官是守卫军千户,朝廷的正五品武官。”李怀谷答道。 “既然守卫军受保定府节制,知府大人可否将守卫军百户以上的武官,全部集合到府衙里来?”看着李怀谷,肖尘轻声说道。 “这,这。”李怀谷面露难色,“守卫军负责整个保定城的安全,将所有的武官都集合在府衙,下面的军士只怕是会乱成一窝蜂。” “保定守卫军有这么不堪?武官离开一会,就会乱成一窝蜂?”肖尘很是诧异。 照着么个说法,若是将这些武官拿下,保定守卫军就会瞬间丧失战斗力,形同虚设? 急忙从椅子上占了起来,李怀谷对着肖尘就是一礼,战战兢兢的道:“这守卫军一直在保定城呆着,经常和百姓接触,军队纪律已经无法和大宁都司那种真正的军队相比,若是没有这些武官在下面压着,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大人知道这些,为何不对守卫军严加要求?难道说,守卫军受府衙节制,只是形式上的节制,而这守卫军已经自大到了将府衙不放在眼里的地步?”眼睛微眯,肖尘的话语逐渐冰冷。 身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连个守卫军都领到不了,多亏我当是没有想着借用这股力量。 一个知府,朝廷的从四品官员,地方的父母官。做到这种地步,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噗通”一声,李怀谷就双膝跪在了地上:“下官失职!” 看见主官下跪,一边的府衙同知,也急忙双膝跪在了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说。”肖尘冷冷的道。 “自太祖以来,朝廷便执行的是以武兴国。同等级的武官,从不将文官放在眼里。这守卫军千户,虽然比下官低了一级,乃是正五品。可他自持武官身份,对于府衙的一些政令,平日里都是凭心情执行。。。” “你刚才说,怕集合了守卫军的武官,下面成了一窝蜂,不过是给自己招台阶罢了?真正的理由是,保定府根本集合不起来守卫军的那些武官么?”肖尘的双眼,已经冷若冰霜。 “是,是。”李怀谷轻轻的点了两下头,一脸的苦涩。 “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你为何不想朝廷如实上报?你管不了他们,朝廷还管不了他们?” “都怪下官鬼迷心窍,怕这事上报上去,影响自己仕途。又想着他们都是粗人,或许是大大咧咧惯了,才会这样。”李怀谷小声说道。 “姑息养奸。你这样不但害了你,更是害了朝廷。”肖尘怜悯的看着李怀谷,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官无能,下官失职。”趴在地上,李怀谷小鸡食米一样,磕起头来。 “好了,磕头有什么用。你先起来。”肖尘摆了摆手。 对于这种懦弱之人,居然可以坐到知府的位置上,肖尘真的有点想不通他凭啥。 但目前,还不是追究李怀谷的时候。将这守卫军的武装解除,才是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 “你再给守卫军传一道命令,就说东厂要求,百户以上武官到府衙集合。我倒是要看看,还有几个人铁着脑袋违抗命令。”肖尘道。 “是,下官这就命人给守卫军传令。”李怀谷缓缓直起身子,躬身退出了大厅。 肖尘侧头看向段天明,下颚微微一低。 段天明会意,站起身子,也匆匆出了保定府衙。 守卫军大院,一处偌大的厅房里面,一名身着千户服的汉子,脸色阴沉的双手背负,在大厅里面走来走去。 “怎么办?我们是突围出去,还是去解救书院的人?”旁边一名同样身着千户服的汉子说道。 第512章 守卫军盘算 从得到太子被从旁听书院找出来的消息以后,守卫军的这些人便开始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一方面,面临任务失败,将会受到上面严厉的惩罚。一方面,面对落入东厂之手的这些旁听书院的自己人,不知道自己改如何抉择。 “突围倒是不用,旁听书院的人不会将我们供出去的。只是,想要将他们解救出来,就我们这些人手,面对严阵以待的大宁都司,压根没有胜算。”守卫军千户停下了脚步,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人,乃是保定守卫军的正千户张平。在一旁问询他该怎么办的,是副千户孙立。 “若是不能将他们解救出来,我还是建议,找个合适的时机,带着潜伏在守卫军中的兄弟们离开保定城更为妥当一点。”副千户孙立小声说道。 “你是怕,旁听书院的人,最终会将我们供出去?” “若是其他人,属下也不会担心。但这此找出太子,拿下旁听书院的,乃是东厂的紫衣校尉。此人的能力与手段,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保定城我们的势力全部覆没,也不是上面想看到的结果。”副千户孙立道。 “紫衣校尉,做事从不留后路。这次针对旁听书院的行动之前,就调动了大宁都司,将整个保定城全部管控。即便是想走,我们一时半会恐怕也走不掉。告诉下面的兄弟,不要慌乱,保持镇静。千万不要在东厂没有发现我们之前自己先乱了阵脚。”守卫军千户张平缓缓的说道。 “报。。。”一道声音,从大门口传来。紧接着,一名守卫军士兵的身影,急匆匆的小跑进了大厅。 “保定府派人送来命令。”弓着身子,士兵双手举着一纸信函,往前一递。 千户张平原地未动,朝着旁边的副千户孙立点了点头。 孙立上前一步,接过信函,对着士兵道:“好了,下去吧。” “是。”士兵应了一声,双拳抱起,后退三步方才转身急急而去。 打开信函,看了几行,副千户孙立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保定府说什么?”一边的千户张平,不经意的问道。 “保定府要求我们守卫军,百户以上的武官,尽数到府衙集合。” “武官去府衙集合,这知府大人是吃饱了撑的么?”千户张平很是不屑的摆了摆手,“不用理会他。” “可是,这下面署名的,不仅仅是保定府。”副千户很是紧张的道。 “难道是大宁都司?就算是大宁都司,他们也没有权利对我保定守卫军指手画脚。我们直属保定府衙,不属于他大宁都司的任何卫所。”千户张平冷哼一声。 “不是大宁都司,是东厂。”副千户小声说着,将信函缓缓的递了过去。 “东厂?”张平一怔,急忙将信函接了过来。 在信函的最下方,有着两行字体。上面的是保定府三个字,下面是东缉事厂四个字。 “东厂居然来给我守卫军下命令,他们想干什么?”千户张平咬牙切齿,手中的那道命令,被逐渐捏成了一团。 “东厂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要不,安排兄弟们先行解散,提前潜伏在保定的百姓当中去?”副千户孙立很是紧张的道。 “不。”张平抬起了右手,“东厂要是发现问题,早就带着大宁都司的大队人马过来了。他们这么做,或许是要用我守卫军的势力,为他们做事。若是让我们去城门继续值守,倒是给了我们逃脱的机会。去集合所有百户以上的武官,到府衙集合。” “万一东厂此举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呢?”副千户孙立小声说道。 不知道为何,今个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好预感。 “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去。目前这个状况,我们还能有什么选择?东厂不是保定府,违抗命令的下场,便是被当场格杀。” “是,属下这就去集合所有的武官。”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副千户缓缓走出了大厅。 而在府衙的那条街道上,段天明带着二十多名东厂校尉,已经分散在了四周。 只要守卫军的所有武官进了府衙大院,东厂校尉便会将府衙大门牢牢的控制,让他们有来无回。 府衙大厅,知府李怀谷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被肖尘安排到了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面前的香茶,冒着腾腾热气,李怀谷却压根不敢像往常一样,随意的端起来,细细的品尝。 今个,在东厂面前,自己已经将知府的脸面彻底的丢尽了,哪里还敢摆出朝廷命官的架子,哪里还有脸端起桌上的香茶。 肖尘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端起热茶,小口的抿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保定守卫军的编制,两名正副千户,下面七名百户,一共九名武官。 按照千户张平的吩咐,众人都没有身着铠甲,而是各自穿着相匹配的武官服,穿过人群,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保定府衙,距离太子住的院子尚有一段距离。虽然城门口被大宁都司所控制,所有人只进不出。但这府衙门口的大街上,行人匆匆,丝毫没受到干扰一样,各忙其所。 “不知道旁听书院那边出了什么事,大宁都司的人将那附近控制的如同铁桶一般。” “谁知道呢,城门口也是只进不出。我们保定城,恐怕要出大事了。” “那一队人,不是守卫军的百户们么?他们又是去干什么?” “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应该是保定府衙。估计守卫军也要有行动了。” “应该是大行动。” “为什么这么说?” “最前面的那两人,是守卫军的千户。这种人物,我们平时哪里能看得见。今个他们集合起来朝着保定府衙走去,一定是府衙和大宁都司联合行动。” “大宁都司,掌控着几万的军队,能看得上守卫军的这点‘百姓兵’?” “也是,咱们保定城的守卫军,除了会欺负百姓,还真没见过他们建立过什么功勋。” “管他呢,那都是官府的事情。咱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散了,散了。我老婆的早饭已经做好,我回去吃饭了。” “走走走,我也回去,咱一路。” 看着守卫军的武官队伍从街上渐渐消失,那些指指点点的百姓也不再议论,逐渐的散开。 府衙门口,两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各自站在大门的一旁,看着远处的人群,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咱保定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宁都司的人控制了所有的城门。”一名衙役道。 “谁知道呢,是不是大宁都司和守卫军,发生了冲突?” “守卫军可是咱府衙直属,和守卫军发生冲突,就是和府衙发生冲突。可这几天,我也没看见大宁都司的人上门啊,你看见了么?” “没有。”那名衙役摇了摇头,“不过,这东厂之人倒是来了两次。今个不知道这紫衣校尉要做什么,来了好久都不见出去。” “刚才离去的,不就是和紫衣校尉一起来的东厂之人么?” “是啊,随从都走了,那紫衣校尉却没走,所以我才感觉奇怪。” “说不定,知府大人设宴招待他呢。上次我帮知府大人买酒,那一坛子酒就要十两银子。真不知道,拿酒喝在嘴里是个什么味道。” “知府大人的酒你也想喝?你想的挺美。” “嘿嘿。。。” 两人正在说着话,守卫军一行九名武官,已经到了距离大门三丈远的地方。 “站好站好。”最先说话的那名衙役,急忙挺直身子,闭上了嘴巴。 第513章 猫狗都不如 看着不远处的保定府衙,副千户孙立疾走了两步,在千户张平的耳朵边小声说道:“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只要跨进这府衙的大门,便再也出不来一样。” 千户张平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对方:“那怎么办,我们掉头回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心里有点慌。”孙立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里面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张平挺了挺胸,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去。 看见守卫军的千户,门口的衙役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弓着身子便开始招呼:“千户大人。” “嗯。”张平随便应了一下,准备直接进去。 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那打招呼的衙役:“东厂之人可还在里面?” “回千户大人,东厂的人在里面。”衙役急忙回答。 “几个人?” “只有一个。” “哦。”千户张平点点头,心中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跨过门槛,朝里面走去。 只有一个人在府衙,应该不是对自己要下手的样子。 只要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论他们有何要求,一概答应便是。 刚才衙役的回答,副千户孙立也是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朵里。他的想法和张平一样,一个人的东厂,绝对不是来和守卫军找茬的。 抬起右手,抚摸着自己胸口,副千户孙立跟在千户张平的身后,跨过了府衙的门槛。 府衙大厅,看着大门口走进来的守卫军武官,知府李怀谷习惯性的手扶着桌面,准备站起来。 “坐下。他们只是你的下属。”一边的肖尘,小声的说道。 “哦,是,是是是!”李怀谷尴尬的一笑,将胳膊从桌面上拿下来,挺了挺身子。 大厅门口,千户张平迈着大步,毫不顾忌的随意走进了大厅。 也不拱手,对着桌子边的李怀谷大声问道:“知府大人,你今个要求守卫军的武官全部在府衙集合,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 “是,不不。。。”李怀谷结巴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两只手似乎不知道如何放置一样,握在一起放在腿上。 看见李怀谷那拘谨的样子,千户张平便也不再理会,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坐着之人。 如同没有看见对方进门一样,肖尘手中端着茶碗,右腿搭在左膝盖上,二郎腿高高翘起。“滋溜”一声,抿了一口那已经变的温热的香茶。 千户张平眉头一皱,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方的这幅样子,俨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从对方的衣着上看,也不过就是一般的校尉而已。自己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五品武官,堂堂的千户。这样站着看对方饮茶,以前哪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 几乎用了半刻钟的时间,肖尘终于将茶碗里的香茶喝尽。 左手拿着茶碗,缓缓的放在桌面上,肖尘这才抬起头,翻看眼皮子,看向站在大厅里的一行人。 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千户张平的脸上。 “你们都是什么人?这么傻愣愣的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站在大厅,都不懂参见之礼么?” 听闻此言,千户张平嘴角咧了一下,双拳抱起,可是刻板的对着肖尘拱了一下:“守卫军千户张平,带领守卫军所有百户见过大人。” “见错了。”肖尘摆摆手,一指旁边的李怀谷,“你们直属保定府,应该参拜的是保定府知府大人才是。给他行礼。” “属下见过知府大人。”千户张平身子微转,又将手拱向了知府李怀谷。 还没等李怀谷答应,肖尘却是摇着脑袋,嘴里发出一阵“啧啧啧”的声音。 “堂堂守卫军,哪怕是招收一些狗啊猫啊的,那也是朝廷编制内的军队,拿的是朝廷的军饷。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连个军礼都不行,知府大人,你这保定城的守卫军到底还是不是朝廷的军队?”看着李怀谷,肖尘微笑着说道。 这句话,听在李怀谷的耳朵里,只当是肖尘在指责自己,治军不严。 可听在守卫军的这些武官耳朵里,那句“还是不是朝廷的军队”,让众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后背一阵发麻。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面对肖尘的这番指责,千户张平再也不敢继续摆自己的谱,双手在衣袖上各自轻弹一下,“噗通”一声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守卫军千户张平,带领手下武官参见知府大人。”对着知府李怀谷,千户张平大声的参拜道。 身后的副千户孙立,以及后面的七名百户,也急忙跟着单膝跪下,行着军礼。 看着对方一个个选择了屈服,肖尘也不再做声,右手握拳,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大腿。 “张千户快快起来,众将领都起来。”李怀谷站起身子,双手朝上摆动,急忙朝着众人说道。 站起身子,千户张平道:“大人,按照府衙和东厂的命令,属下带着守卫军的武官集合完毕,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这,这。”李怀谷结巴了两下,将目光看向旁边的肖尘,“大人,人已经集合完毕,请您发话。” 听着李怀谷称呼对方为大人,千户张平不由得又朝着肖尘打量了过去。 明明就是一身普通的校尉服而已,为何会被知府称呼为“大人”?能被称之为大人的,应该是东厂声名显赫的紫衣校尉才对。 可紫衣校尉,就算不穿紫衣,也应该有着自己的特殊服装,怎会就这样随便穿一身校尉服,就坐在了府衙的椅子上? 莫非东厂来的不仅仅是紫衣校尉,还有更高级的人物? “哦,是这样的。”肖尘缓缓的抬起了头,“我听知府大人说,保定城守卫军虽然名义上受保定府节制,可实际上,守卫军很是自大,对府衙,以及知府大人的命令,熟若无睹,从不放在心上。今个,我便想试一试,守卫军是不是真的是知府大人说的这样。” 看向知府李怀谷,肖尘笑了起来:“看来,这守卫军还没自大到知府大人说的那样,只不过整体素质太低,不知礼节。” 听着肖尘的解释,千户张平咬紧了牙关。 集合守卫军所有武官,在你的眼里不过是玩玩而已。你还将我们当人看了没有? 心中虽然愤怒,可嘴上却是丝毫不敢说出来。只得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来回变幻着。 “大人教训的是,守卫军确实是需要严加管教一番才是。”李怀谷敷衍着道。 “严加管教?不知道知府大人准备如何严加管教?”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肖尘身子向前一探,支棱着耳朵,静等下文。 “这,这个回头下官仔细的思考一下,再做打算。”李怀谷道。 此刻的李怀谷,心中为难极了。 一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东厂,一方是自己不敢得罪的守卫军。两方的面子都要照顾,只有为难了自己。 “此言差矣。”肖尘摆了摆手,“知府大人对于治军,有着太多的不足啊。一支军队,若是做不到令行禁止,那就不是自己的军队。保定城守卫军,不听从保定府的命令。先不说这样对不对得起保定城守卫军这个名字,朝廷的军饷,他们是绝对的对不起。” “这些人,不远说,就说大宁都司。若是将他们放在大宁都司,这样的行为,即便不被砍掉脑袋,全部关进大牢,是一点不为过。” 肖尘笑着,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滑过。 第514章 知府也恼怒 府衙大厅里,站在厅中的守卫军众武官,一个个恨的是咬牙切齿。 自从东厂成立以来,先后办了几起大案。尤其是斩杀礼部原尚书一事,朝中的大臣,对其已经是十分的忌惮。 只是,作为皇上手中的一把尖刀,办理一些牵扯巨大的案子就算了,今个怎么连守卫军的纪律都要插手? 千户张平气的胸部急速起伏,想要反驳,却是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肖尘说的有凭有据,自己对知府不敬,就这一条已经足够关进大牢严肃处理了。 “大人,”看向肖尘,知府李怀谷面露难色,“这些都是守卫军的骨干,若是将他们全部关进大牢,整个守卫军便成了一盘散沙。今后这保定城的守卫,还得依靠他们。要不,给他们一个机会,训斥一番就算了?”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应该知道我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手。朝廷中有着千户百户之名,却无千户百户实权的武官大有人在,他们留下的坑,随时都可以填补上的。”肖尘左手食指微微弯曲,轻轻叩击着桌面,很是随意的道。 听着肖尘的言语,千户张平心里可算是想明白了。 今个这东厂之人,分明就是故意和守卫军过不去。反正只要不将自己这些武官关进大牢,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看着知府李怀谷还在犹豫,张平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在了地上:“属下胆大妄为,仗着自己统领守卫军,对于府衙的命令阴奉阳违,属下知错。还望大人看在守卫军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守卫保定城一方平安的份上,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身后的那些武官,一个个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声高呼:“求大人再给守卫军一次机会。” 看着守卫军的这些武官跪在了自己面前,知府李怀谷一阵心软,将头扭向一边,看着肖尘:“大人,这些将领们心存改过之心,就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对于他们私底下的行径,大人还不知道吧?”肖尘笑了起来,看向那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守卫军千户张平:“守护一方平安?你们守着城门不假,可雁过拔毛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们私自收取的银子,有没有禀明知府大人,上缴府衙呢?” “你血口喷人。”千户张平猛的抬起头来,双眼中蕴含的怒火,似乎要将肖尘融化。 先是说守卫军对保定府不敬,接下来又说守卫军借着盘查路人之机,私自收取银两。这么的和守卫军过不去,还真的当守卫军好欺负? 别人怕你东厂,我可不怕你东厂。 今个这里也就你一人,惹恼了老子,老子杀了你,然后逃出保定城去。 反正这保定城危机重重,正好给我一个离开的决心。 “血口喷人?就连我东厂进城,都被守卫军扣留了两匹军马。其他的百姓就可想而知了。”肖尘看向知府李怀谷,“知府大人,东厂的军马可都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标记,被守卫军强行扣留,大人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派人去守卫军驻地搜索一番便知。” 知府李怀谷心中大惊。 你们对我不敬,我能忍。你们胡作非为,只要不出人命,我可以当做看不见。可你们竟然敢扣留东厂的军马,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啪”的一声,李怀谷在桌面上狠狠的拍击了一下:“张平,可有此事?” 千户张平心中一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前几天,确实有千户牵着一匹骏马来送给自己。 这骏马膘肥体壮,不仅外形看着霸气有型,自己骑着试了一下,速度比寻常马匹快了不少,而且更为稳健。 这匹马,现在还拴在自己的马厩里,被自己当做宝贝一样的对待。 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东厂的军马。 “这马匹,是下面的人献上来的,属下不知道居然是东厂的军马!”张平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若是连知府大人都不再包庇自己,今个恐怕真的逃不出东厂的手掌心了。 若是因为这些事情被拿下,倒也是没有什么。若是在东厂的严刑逼供之下,有人坚持不住,说出了自己和旁听书院有关联的事情,那么自己一方隐藏在保定城的势力,将会全军覆没。 “居然真有此事!你,你让我太失望了。”知府李怀谷已经气的满脸通红,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是一匹马吧?我东厂被扣留的,可是两匹军马。”肖尘淡淡的道。 “我虽然犯了不少的错误,但一匹骏马还不至于不敢承认。一匹就是一匹。”千户张平冷冷的道。 “呵呵,将给你献上马匹之人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一下。”肖尘笑了起来。 “李长顺,出来。说清楚到底是几匹马?”千户张平大吼一声。 身后跪着的几人中,一名百户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结结巴巴的道:“是,是两匹。” “你。。。唉。。。”千户张平刚才的气势全消,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 “敢问千户大人,你所得的那匹军马是什么颜色?”肖尘淡淡问道。 “浑身枣红,膘肥体壮。” “哦。这只是当日被扣留的两匹军马中稍次的一匹。有一匹军马,也是混身枣红,但有一个前蹄子是雪白色的。此马才是马中极品,不但速度更快,还会躲避弓箭的攻击。看来。你这守卫军上行下效,下面的人对你这个千户,也不过如同你对知府大人一样,敷衍了事而已。”左手拿起那已经空了的茶碗,肖尘在桌面轻磕了几下。 一直在边上未曾做声的府衙同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拎起热水壶就小跑过来,给肖尘的茶碗里加满了热水。 “大人,要不要给您换一下茶叶?”同知躬身问道。 “不用了,能解渴就行。”肖尘摆了摆手。 而那名献马的百户,浑身筛糠一样的爬到了千户张平的身边,对着对方连连口头:“小人一时贪心犯了迷糊,还望大人看在多年跟随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小人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两匹军马而已,就闹出了这些苟且自私的事情,那些我不知道的,谁知道还有多么的不堪入目。知府大人,这守卫军彻底的大换血吧。”肖尘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丢人,丢人呐。”知府李怀谷痛心疾首的指着千户张平道,“就算扣留了东厂大人的军马,那说到底,也不过是贪财而已。但你们这种一边想要讨好上级,一边又给自己留着最好的。背地里做恶事,明面上立牌坊。张平,亏我念你带领守卫军,守卫保定城百姓平安,对你一味地忍让。这就是你带领的,‘纪律严明’的守卫军,你自己说,这守卫军,我还能再交给你么?” “大人,我们守卫军纵然有着千错万错,但终归是我们保定府内部的事情,还轮不到一名外人来指手画脚。”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肖尘,千户张平冷冷的道。 一名普通的东厂校尉,凭着自己几句话,就想将守卫军的千户,百户尽数拉下马。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不就是扣了你两匹马,还给你就是了。 这般的对守卫军机关算尽,落井下石。你的行径,又能光明磊落到哪里去? “放肆,东厂办案,如同皇上亲临。你怎敢口出狂言,说东厂是外人?今个不将你拿下,我还有何脸面拿着朝廷的俸禄,主持保定府的事务?来人,镣铐伺候。” 知府李怀谷,朝着大厅外面静候待命的府衙衙役,大吼一声。 第515章 我要你们死 “哎,知府大人且慢。”肖尘一抬手,阻止了知府李怀谷要拿下千户张平的决定,“这位千户大人说的没错,东厂在外办案是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今天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保定府自己内部的事情。” “大人?”李怀谷满脸的不解。 今个,这紫衣大人到底想干嘛?一会说治军要严,等自己真的动手的时候,又说东厂不过是个“外人”? 他到底是要自己处置守卫军,还是不处置? “呵呵。”肖尘轻笑了一下,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了千户张平的身前,“千户大人对于皇上的诏令,看的甚是仔细啊。没错,皇上在诏令上说的很明确,东厂办案,如同他自己亲临。也就是说,不办案的时候,也就是一个皇上的直属机构而已,并没有其他的特权。对不对啊,千户大人?” “是,皇上的诏令是这么说的。”千户张平低声回道。 自己是隐藏在守卫军中这股势力的主心骨,不管对方绕来绕去是何目的,这阵脚,自己一定不能乱。 不到最后一刻,还是要与他周旋到底。 此刻的保定城,已经不是守卫军的天下。大宁都司两个卫所的兵力,不是自己现在所能抗衡的。 旁听书院的人已经被尽数拿下,守卫军的这股势力就靠着自己了。 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刻,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为好。 或许,东厂就是因为守卫军扣留了他们两匹军马,才处处与守卫军为难。只要自己态度诚恳,蒙混过关,保全兄弟们的性命,即便是被对方践踏尊严又如何? 毕竟,活着可是比什么都重要。 “那守卫军私扣东西,连东厂的马匹都不放过。过问此事,算不算办案?”肖尘笑着问道。 “算,当然算。扣押东厂马匹,是守卫军利于熏心,因此而将我收押大牢,我心服口服。毕竟,这种牵连之罪,理应由我这个守卫军千户承担。”跪在地上,千户张平一脸诚恳的道。 “哦?千户大人怎的突然间变得这么明事理?”肖尘一怔,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千户大人是不是认为,这种牵连之罪,最多被关个三年五载的就出来了?若是上下活动一下关系,使一些银子,搞不好个把月就能离开大牢?” “受过就是受过,这是对于自己过错的一种承担。托关系使银子的这种事情,我还不屑为之。”千户张平冷冷的道。 “哦。”肖尘扬起了头,“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话,到时候结局若是和千户大人想的不一样,只怕千户大人会失望的。” 听着肖尘的话语,千户张平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此人不但想将自己关押大牢,似乎还有着不想让自己出来的意思。若是紧紧为了两匹军马,此人也有些太睚眦必报了吧? 不过,这也怪不得人家。堂堂东缉事厂,军马居然被自己那些不长眼的手下扣留,东厂的脸往哪里搁? 现在,他们找到了太子,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怎会容得东厂的尊严,他人有一丝不敬。 绕过千户张平,肖尘缓缓走到他身后的一名百户面前:“抬起头来。” 那百户闻言,只得将脑袋抬起。 “当日,是你带着人,到我住的院子里,寻找城门口那身着蓝色衣服的杀人凶手?”肖尘笑着问道。 “大人好眼力,正是小人。”百户急忙回答。 “谁派你去的?” “城门口出了命案,有人当场斩杀两名守城护卫扬长而去。此事惊动了整个守卫军,是千户大人要求我们全城盘查,顺便提醒百姓城中危险,不要轻易出门。”那百户回答道。 “哦,我怎么忘了,这种人命案,没有千户大人的指令,守卫军怎会有这么大的行动。不过,当日我也是身着蓝衫,你并未盘查于我,而是在院子里查来查去,你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小人只是奉命随便看看而已。”那百户额头已经渗出了虚汗。 “奉命,奉你们千户大人的命令么?” “是。” “哦。”肖尘缓缓转身,“当时,我准备在围墙底下挖地道过去,探听旁听书院里面的情况。你带着人在院子里仔细查看,我还以为你们听见了锄头和石头磕碰的声音,专门过来查看呢。看来,我是冤枉了你们啊。” 那百户浑身筛糠,差点瘫软在地。 肖尘的话语,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旁听书院的人听见了隔壁院子挖地道的声音,便通知守卫军的人过来查看。 旁听书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关押着太子,以下犯上,企图霍乱朝纲,犯了谋反重罪的一个集体。 听从他们的安排,到旁边的院子查看,就等同于同伙。 这顶大帽子,扣在谁的头上,谁都得死。 “你到底是何人?我怀疑你不是东厂之人,而是假冒东厂之名,在这里信口雌黄妖言惑众。我守卫军乃是保定城的守卫武装,有义务拿下你这种假冒他人,企图对朝廷不利之人。” 千户张平豁然站了起来,右手一摆,就要向着腰间的佩刀摸去。 “放肆,大人乃是东厂的紫衣校尉,岂容你随便怀疑。”知府李怀谷大吼一声,匆忙跑过来,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肖尘的面前。 “大人,此人乃是冒名紫衣校尉,在这里胡作非为。您让开,待我将其拿下,严刑拷打之下,他必说出真话。”“哗啦”一声,张平已经抽出腰间佩刀,只等着知府李怀谷让开,便和肖尘动手。 “哎呀,终于是反应过来,知道反抗了?”肖尘淡淡的笑了起来,将身前的知府李怀谷往身后一拉:“知府大人你先退下,我倒是想看看他有几斤几两,也敢学人家劫持太子,和朝廷作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厅外面,一直按兵不动的段天明,带着二十多名神机役校尉,哗啦啦的冲进了大厅。 校尉人手一支手铳,那黑洞洞的手铳口,瞄准了千户张平的脑袋。 似乎只要他稍微的动一下,脑袋便会被打个稀巴烂。 “你,你居然带着这么多人?”看着那一个个正在瞄向自己的东厂校尉,千户张平握着佩刀的右手缓缓松开。 “当啷”一声,三尺长的佩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道清脆而又悦耳的声音。 “我怎么说也是东厂的人,怎会打无把握之仗。”肖尘抬起右手,朝前一挥。 那二十名东厂校尉,急速冲了过来,两人押着一名跪在地上的守卫军武官,黑洞洞的手铳口,紧紧的顶在了对方的后脑勺。 “你这么针对守卫军,你到底想干什么?”千户张平已经是脸色煞白。 “我要你们死,都死!”肖尘笑了起来,很是灿烂。 “为什么?就算我们犯了死罪,也应该按照程序进行。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肖尘笑着问道。 “随你。” “那就先听假话吧。”肖尘缓缓转身,看着那一个个已经浑身筛糠的守卫军武官,“你们和旁听书院的人沟通一起,关押太子,犯上作乱,东厂抽不出人手对你们再行关押,只得当场斩杀。” “只因为人手不够,就要杀害我们,够狠毒,不愧是东厂之人。”千户张平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生气?若是听了真话,你还不被活活气死?”肖尘很是鄙夷的看了对方一眼。 “真话是什么?” “真话就是,你们扣押了东厂的军马。”肖尘笑着说道。 “就这?”千户张平一脸的不可置疑。 “就这!先杀了你们这些武官,再杀了那些一窝蜂的士兵。鸡犬不留。”肖尘淡淡的说道。 第516章 叫你肖兄弟 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这几天在都司里面一刻也待不住。有事没事总喜欢往太子住的的院子附近去溜达,美名其曰,巡视太子住地,保护太子安全。 只是,仅限在院子外面溜达,从来不进去。 只要东厂校尉看见自己的身影,能够无意间传到紫衣校尉的耳朵里,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安排,对太子的安慰有多重视,这就足够。 远处,一队二十多人沿着街道,朝着大院走来。 王正揉了揉眼睛,这不是紫衣大人么?身后跟着的,也分明是东厂的校尉。 他不在院子里面陪太子,这又去干什么? “紫衣大人!”王正双手一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 “指挥使大人?您这是,亲自来院子外围巡视殿下的安全保卫事务?”肖尘也是抱起双拳,朝着对方还了一礼。 “殿下的安危,对大宁都司来说便是头等大事。我在都司也不是很忙,抽空便过来看看,这外围的安全还有什么纰漏的地方没有。”王正笑着到。 “指挥使大人心系殿下安危,时刻待在现场巡视,这份忠心,我一定禀明太子。” “殿下劫后余生,乃是拖了紫衣大人的洪福。在保定城,大宁都司的防区之内,保证殿下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王正一脸恭敬地道。 “好好好,有指挥使大人这句话,我倒是可以高枕无忧了。”肖尘笑了起来。 看向肖尘身后的那二十多名东厂校尉,王正压低了声音:“大人带着人手出去,是不是这保定城里还有这不法之徒没有肃清?” “嗯。”肖尘点点头,“说起此事,我还有一事要麻烦指挥使大人一下。” “大人请说。” “保定城守卫军和旁听书院的人勾结一起,共同参与关押太子一事。刚才在保定府衙,我让保定知府大人讲守卫军百户以上的武官集合起来进行盘问,谁知他们竟然狗急跳墙,拔出武器武力拘捕。无奈之下,我也只有将他们全部击杀了。这些人,让他们逃脱,出去就是百姓的祸害啊。” 王正脸上一怔,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守卫军的武官,全部当场击杀? 这保定守卫军,虽然只有一千多名人手,可那武官的数量也是不少,尽数被杀,下面的士兵们怎么办? “大人的意思,要大宁都司派人接管守卫军?”王正有点拿捏不准,小声的问道。 “接管?”换到肖尘不由得一怔,“守卫军的全部武官都是歹人,下面的士兵还能是一心为朝廷效力之人?” “大人的意思是?” “我想请指挥使大人派遣点人手,讲守卫军的驻地围起来。既然我们不能排查这些士兵里面有多少的变节之人,那就当他们全部变节,都杀了吧。”肖尘淡淡的说道。 王正的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一千多人的军队啊,就这么一句话,全部杀死? 杀了那些武官,说他们参与关押太子一事,还可以说的过去。 整个守卫军全部击杀,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得和朝廷汇报一下,听候朝廷定夺吧。 “大人,将他们围起来可以,击杀的事情,要不我们向上面汇报一下?此事牵扯人员太多,又是朝廷的军队。。。”王正后面的话语,没再说出来。 “大人不必多虑,大宁都司只需要围着他们驻地,有人外逃赶回来便是。这杀人的事务,东厂来完成吧。”肖尘笑着道。 虽然王正并不知道,东厂到底有着多大的权力,但紫衣大人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自己一心想要替东厂多做点事情,和紫衣校尉走的近一点。 这么一个机会,有怎能轻易放过。 “什么时候动手?”王正问道。 “方便的话,大人现在就派人讲守卫军围起来。我稍作安排,随后就到。” “好,我就派人控制守卫军驻地。”双拳一抱,王正转身匆匆离去。 推开院门,院子中央的那颗大树下,朱高炽双腿分开,双臂抬平,正在扎马步。 对面的椅子上,柳如风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闭着眼睛,坐在上面打盹。 看见肖尘进来,朱高炽急忙“咳咳咳”的大声咳嗽了几下。 柳如风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扎马步,训练的就是你的下盘功夫,以后无论是站立还是骑马,比常人都会更为稳健一点。” 看着这两人演戏给自己看,肖尘当做没看见一样,摇了摇头就要走进大厅。 柳如风急忙凑了上来:“你外面的事情办完了?” “嗯,完了。不不不,还没完。一会还要出去。”肖尘道。 “我这都站了好一会了,双腿已经开始打哆嗦。可以休息一会不?”朱高炽也是看向肖尘,大声的喊道。 “殿下今天的‘师父’是柳千户,休息与否,您可得问他才是。”肖尘笑道。 “柳千户,休息一会?”朱高炽又将目光投向柳如风。 “今个表现不错,比我第一次扎马步时间长多了。休息一会吧。”柳如风讲手中的细小树枝往地上一扔,笑着道。 “哎嘘。。。”朱高炽长出一口气,弯腰揉了几下已经有点发麻的腿弯,又左右活动了几下脑袋,也朝着这边走来。 “肖兄弟,你今个出去干嘛去了?”嘿嘿一笑,朱高炽笑着问道。 肖尘一怔,肖兄弟?太子叫自己肖兄弟? 急忙双拳抱起,对着朱高炽就是一礼:“殿下,这个称呼您可千万不能叫。” “为什么不能叫?”朱高炽咧了咧嘴。 “殿下乃是当朝太子,大明王朝的嫡位继承之人。而我,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而已。殿下这么称呼我,若是被人听见,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便等于是给我判了死罪一般。皇室的尊严,岂容普通人来玷污。”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看见肖尘这么严肃,朱高炽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没有你的塑身,父皇废除我的太子之名便不会有转机的机会,你给了我一次重回东宫的机会。这次被人劫持,我早已经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却是没想到,你顶着父皇的压力,一路追查,将我救出,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叫你肖兄弟,是因为在我朱高炽的心里,你配这个称呼!” “给殿下塑身,争取重回东宫的机会,是因为在所有的皇子中,只有殿下的品德,做了皇帝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而一路追查,解救殿下,乃是东厂的职责所在。这上下礼仪,殿下还是不能乱啊。”肖尘忧心忡忡的道。 解救出太子,刚刚解除了东厂的危险,他可不愿意,因为一个称呼,在皇上心里埋下病根,再次起了打压东厂的想法。 “礼仪,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在自己人面前,那些不必要的礼仪就免了吧。”朱高炽轻声说道。 “自己人?” “和东厂接触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将自己看成了东厂的一份子,将你们都看做自己人。你们不会将我当做外人看待吧。”朱高炽嘴巴一咧,轻声说道。 “哎呀,我好感动啊,殿下将我们东厂都看做自己人。”拍着胸口,段天明表情夸张的说道。 看着一脸认真的朱高炽,肖尘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说实话,和殿下相处的这段日子,我们从来没有将您当外人看。不过,殿下还没有继承大统之前,叫我肖兄弟真的不合适。等殿下继承了皇位,别说叫我肖兄弟,您就是叫我肖大哥,我也敢答应。” “好好好,那就等我掌控了整个大明,我再光明正大的叫你肖兄弟。” 朱高炽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517章 假公报私仇 院子里,肖尘对着柳如风吩咐了一句:“将兄弟们都集合起来,一会有事。” 说完,转身走进了大厅。 “啥事啊?你今个出去干什么去了?”朱高炽坐在了肖尘的对面,一会揉揉腿,一会捏捏胳膊,很是随意的问道。 “去了一趟保定府衙。”肖尘道。 说完,拎起桌上的水壶,给朱高炽倒了一碗递过去,又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端起茶碗,朱高炽一饮而尽:“这里有大宁都司的人值守,不用麻烦保定府了吧?” “没有麻烦他们,而是替他们清理了一些隐患。”肖尘轻声说道。 “隐患?” “保定守卫军和旁听书院勾结在一起,对关押您这件事作掩护。守卫军的里面百户以上的武官,我将他们全杀了。”肖尘淡淡的道。 “有勾结的证据没有?”朱高炽急忙问道。 随意处置军中武官,即便是兵部,也要上报皇上定夺。虽然说此事牵扯到关押自己的大罪,但守卫军的武官,人数一定不会只有一两个人。此事,日后若是有人追责起来,东厂还是会有麻烦。 “没有直接证据,不过,他们替旁听书院打听消息,却是在这个院子里面进行的。”肖尘道。 沉默了一下,朱高炽抬起头:“此事,回京之后我和父皇汇报一下,免得人有人事后说事,对东厂不利。” “这件事已经过去,殿下就不用汇报了。犯了谋反罪,东厂可以当场击杀,这是皇上给东厂的权力。不过,我怀疑下面的这些士兵里,也有着不少的意图谋反之人。刚才我让大宁都司协助控制守卫军驻地,集合东厂校尉,就是准备去将他们全部击杀。”肖尘道。 “全部击杀?”朱高炽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清理一番,全部击杀?” “为了不留一条漏网之鱼,全部击杀更为妥善一点。”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这可是一千多人命啊?”朱高炽心中很是震撼。 “这么做的目的,我是想在大明王朝做一个样子给大家看看。敢对您这样出手,无论对方是谁,无论有多少人,只要牵扯上,就死路一条。以德服人固然重要,但对一些顽固之人,不让他们心惊胆战,他们就不知道和朝廷做对,会有什么下场。” 说起自己的遭遇,朱高炽心中暗暗来气,似乎对于肖尘要斩杀全部守卫军,多了一份支持。 “你这么做,我只怕事后会有人借题发挥。”朱高炽有点担心的道。 自己一直都是以憨厚实在的形象示人,虽然被人劫持,劫持之人当以谋反罪相处。但是,若是这么得一下子灭了保定城守卫军,憨厚的形象恐怕将会不复存在。 “借题发挥?若是有人对此事借题发挥,我看他们不是智障就是脑残。”肖尘笑着说道。 “此话怎讲?” “对于谋反罪,皇上从来都不姑息。在皇上的眼里,只要个谋反罪搭边,杀多少人都不为多。大明的天下,岂容江湖宵小所觊觎。谁敢以此事借题发挥,谁就会被以谋反罪论处。朝中之人,能到达可以在朝堂上说话的地步,这种事情他们掂得出轻重。”肖尘淡淡的笑着,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那就杀,只要稍有牵连,杀光杀净,斩草除根。”朱高炽的目光,在这一刻和之前有了质的变化。 隐藏在眼角中的目光,带着一丝凶狠。 柳如风从门外走了进来,在肖尘的耳边轻声说道:“人都集合完毕,就等你了。” “殿下训练了一个上午,应该很是疲惫。您就在屋里好好休息,我们去办了这件事。”肖尘站了起来,对着朱高炽小声说道。 “嗯。”朱高炽点点头,“做干净点,不要有遗漏。” 肖尘一怔,随即对着朱高炽竖起大拇指。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厅。 看着肖尘离去,朱高炽坐在椅子上,心中很是矛盾。 整个守卫军被全部击杀,即便是东厂所为,百官也会将此事记在自己头上。 日后,这憨厚老实的形象,恐怕是维持不下去了。 想当初,汉王和赵王,两人多次设计陷害自己,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眼看着父皇准备将他们贬为庶人,自己不得不违心的跑去在父皇跟前求情,求父皇放过他们。 如今这件事,会让自己的形象全毁。 不过也好,哪一个帝王没有一些铁血手段? 当初之所以选择憨厚老实的形象,是因为自己的身边,没有利剑可用,不得不收藏锋芒,在百官中周旋,以获得众人的支持。 而今,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太子殿下了,更何况有着东厂这个权力滔天的机构所支持,无论是肖尘这把锋芒毕露,无坚不摧的利剑,还是林尚礼那无人可比的,在父皇跟前的话语权,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更何况,父皇也愿意看到一名有着自己主见,有着铁血手段的太子接过自己手中的江。只有这样,父皇才更放心将大明交给自己。 站起身子,朱高炽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案几上铺开纸张,拿起右手边那纤细的狼毫笔,朝着砚台里面蘸了几下,开始将自己这段日子的遭遇,详细的书写下来。 院子里,除了留下的十余名校尉值守在自己的位置,四十多名东厂校尉已经集合完毕。 皂色的东厂校尉服,使得众人看起来整齐划一,精神利落。 除了腰间的东厂制式佩刀,每个人的大腿处,还别着一把填充好了火药的手铳。 “将手铳都解下来,留在院子。”肖尘轻喝一声。 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不大功夫,四十多支手铳被放在了院子中间的空地上。 “你们知道,今天将大家都集合起来,是要干什么去吗?”肖尘大声问道? 众人摇摇头。 “你,李二。”肖尘指着最前面的一名校尉道,“还记得进城的时候,守卫军从你手里,强行牵走我们东厂的军马吗?当时,你是个什么心情?” “若不是需要隐瞒身份,我一刀劈了他。东厂的军马,也是他人想染指就可以染指的?”李二很是气愤的说道。 “对,我们东厂之人,整个大明除了皇上,谁也不可以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随意拿捏。要你们解下手铳,就是要你们拿起腰间的佩刀,将那些看不爽的人,统统是斩杀。目标,保定城守卫军驻地。一刻钟之后,我不想看见守卫军有一个活口,一具完尸。”肖尘大声吼道。 保定府守卫军驻地,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亲自带队,将驻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驻地里面,一个个守卫军的士兵睁着惊恐的双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的百户,千户已经不见踪影。整个驻地也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接下来会是个这么遭遇,谁也不知道。 距离驻地大门三丈远的地方,王正背负双手,站在树荫底下,顶着不远处守卫军驻地的大门,一脸的凝重。 在他的旁边,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是大宁都司的一名指挥同知。 “大人,我怎么感觉到一阵阵的心虚啊?”那指挥同知看向王正,小声的说道。 “心虚什么?” “这可是编制内的一千多名军队啊。我们围住他们,等待东厂来屠杀,以后若是传了出去,大家对怎么评论?”指挥同知道。 “什么屠杀,你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我们大宁都司配合东厂解救太子殿下,围困谋反的保定城守卫军,等候东厂来抓捕,这是我们作为朝廷军队的分内之事。打起精神,逃跑一名谋反的士兵,就是我们的失职。” 看着远处走来的东厂人马,王正大声的呵斥着身边的指挥同知。 第518章 各自行其道 “指挥使大人又亲自执行这项任务?”看见王正,肖尘笑呵呵的走了上去。 “紫衣大人吩咐的事情,又关乎劫持太子以下犯上的罪名,对于着守卫军的控制,我便亲自来了。”王正急忙说道。 “大人辛苦,一心报效朝廷,事事亲力而为,大明王朝有大人这样的武官坐镇一方,不怕大明江山他不稳固。”肖尘笑着,对对方的举动,大力的赞扬了一番。 “拿着朝廷的俸禄,就应该为朝廷做事。”王正急忙躬身一礼,好像面对的是朝廷一般。 “所有的出入口都严防死守了?”客气完毕,肖尘小声问道。 “全部管控。我想着守卫军人手众多,东厂来到保定城的校尉,一共也就是五十来名,进去抓捕他们。若是遇到反抗东厂人少,恐怕会吃亏。所以,刚才就调集人手,进去下了他们的兵器,刚刚办完。”王正小声说道。 “下了他们的兵器?指挥使大人为何不直接拿下?”肖尘一怔。 “拿下他们,是东厂的功劳,大宁都司怎能抢这个风头?再说了,大人如此做,一定有着自己的深意。我协助就好,其他的,还是大人亲自完成。”王正嘿嘿一笑。 肖尘摇摇头,脸上现出一丝无奈。 这个老狐狸,应该是看出来自己单纯就是想杀守卫军的这些人而已。下了他们的兵器,让东厂直接杀人。这份苦心,着实不易啊。 朝着大门口,肖尘右手一挥,随即拉着王正,道树荫底下聊天去了。 “大人。咱这大宁都司现在一共有多少兵力?”肖尘随意的扯起了话题。 “搬到保定之后,除了在长城附近留守的军队,保定府这里加上家属也就不到两万人马。这几年的发展,一共有六七万人吧。”王正笑着说道。 “六七万人,单单这衣食住行就是个很大的事情。朝廷分的良田,可够整个都司的运作?” “以前是绰绰有余,现在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粮食方面,稍微的有点不够吃。” “人口增加,分地也应该相应的跟着增长才对。这件事指挥使大人写个材料,朝户部上报一下。见到皇上,我也去说到说到。一个都司,负责一方防御,若是吃不饱肚子,这若是真有战事,拿起兵器的力气都没有,还谈何打胜仗?”肖尘笑道。 “大人说的极是。”王正点点头,“这增加土地的事情迫在眉睫,材料我已经上报户部。只是户部尚书随同皇上一同去了怀来卫参加狩猎活动,还没有对我的上报进行批复。” “这怎么行?吃饭的事情,哪里能无故拖延?要不,你再写个折子,回京的时候,我让太子殿下直接上呈皇上,这样审批的速度,应该会快不少。” “真的?”王正大喜,抱着双拳对肖尘就是一礼,“解决了大宁都司的土地问题,您就是大宁都司的恩人啊。整个都司所有人马,一定不会忘记大人的竭力相助。” “看看看,”肖尘眼睛一瞪,“大人您也没少帮东厂不是,我就随手帮帮你,你就这么客气?咱以后就是自己人,别说这么些见外的话。” “对对对,我不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可是收藏了不少的陈年佳酿,大人不忙的时候,到大宁都司,我们喝上几碗?”王正试探的说道。 喝酒虽然办不了大事,但喝酒可以拉近两人的感情。若是紫衣校尉愿意到大宁都司去喝上几碗酒,就说明他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将大宁都司当做自己人。 “不。”肖尘摇了摇头。 王正心中一阵失望,原来紫衣大人说的和心里想的,根本不同。口口声声大宁都司事自己人,却连上门喝碗酒都不肯,这哪是上门自己人,这只是利用一下大宁都司的实力而已。 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丝毫不能表露出失望的样子。 “大人滴酒不沾么?”王正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是,我不是嗜酒如命,但每天喝个一二斤,还是不成问题的。”肖尘轻声说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王正装作一脸迷茫,很是不解的样子。 你不愿意去,也别说自己能喝就成,非要这么赤裸裸的打我的脸。怎么说我也是朝廷的二品武官,镇守着朝廷的一方疆土。 这几年是没有战事,皇上也似乎将大宁都司遗忘了一般,很少提及。可你多少给我留点脸,最起码,旁边还有大宁都司的一名指挥同知看着呢。 “我感觉指挥使大人有点小气,所以不想去。”肖尘板着脸道。 “小气?此话怎讲?” “大人收藏了不少的陈年佳酿,光是听见这四个字,我的口水都已经忍不住的留下来了。可你说去了喝几碗酒,几碗哪能解馋?若是喝的不尽兴,大人又不愿意继续拿酒出来,倒还不如不去。”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王正咧着嘴,一脸的苦笑:“原来大人是怕没酒喝?” “是啊。”肖尘缓缓说道,“若是你说去喝上几坛子,我一定回去。而且会带着东厂的几名骨干一起去。” “好说,好说。”王正哈哈大笑了起来,“别说带几名骨干,就是将保定城所有的东厂校尉都带上,我收藏的酒也管够。” “真的?”肖尘脸上浮现出一片喜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人夸下海口,到时候可别说我贪杯。” “管够,绝对管够。大人就将心装肚子里,只管放开了喝便是。”王正脸上一片灿烂。 搞了半天,紫衣大人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让自己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不管对方多高的官品,职务,也不管对方已经是半大老头的样子,肖尘抬起胳膊,往王正肩膀上一搭:“走,咱去路边坐下,你和我说说,大宁都司都有什么好吃的肉类?比如兔子,大鹅了什么的。。。” 看着两人的举动,一边的大宁都司指挥同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刚才还担心,东厂杀了保定城守卫军一千多号人,朝廷若是追问起来,大宁都司怕也是难辞其咎。 看看他现在和指挥使大人勾肩搭背的样子,这事,大宁都司就是不想背,也得和东厂一起背了。 院子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了出来。 有的是长长的哀嚎不止,似乎是身上的痛苦一直折磨着一般。有的是刚刚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还没听明白惨叫是男是女,边戛然而止,在没有声音。 很显然,是遇见了一名干净利落的“行刑者”。 守卫在围墙四周的大宁都司士兵,听着里面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又闻着院墙上飘出来的一阵阵新鲜的“血腥”味,即便是当年一样经过战争的洗礼,也忍不住的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院子里,没有人任何短兵相接的声音。偶尔传出来的,是利刃快速挥舞的破风声,紧接着“噗”的一声,不用想,也知道利刃砍进了血肉里面。 偶尔一阵“卡拉卡拉”的声音,凭着自己行军作战的声音,士兵们知道,那不是砍头,就是在剁四肢。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味道,都对肖尘和王正俩人的交谈,没有任何的打扰。 “我那养了两只鸽子,大人若是去了,我让伙房给你烤乳鸽吃。” “乳鸽太小,要不,我带两只大鹅去吧。” “不用,大宁都司的养殖场,多的是大鹅。烤乳鸽可是好东西,虽然肉不多,可是美味啊。” “是不是,若真的好吃,回头我在东厂也养些鸽子。殿下这段日子可是受苦了,以后有时间,你来东厂烤乳鸽,完了咱给殿下送去。” “只怕是东宫不好进?” “有这个,皇宫里面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何况东宫。” 肖尘笑着,将自己腰间那紫色的梅花令,在王正眼前晃动了几下。 第519章 狗都不放过 两个时辰之后,肖尘和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坐在路边聊得都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守卫军驻地的大门“咯吱”一下从里面被拉开。 最先走出的是段天明,紧跟其后的是柳如风。在后面,是东厂校尉一干人等。 每个人的身上的皂色校尉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将整个衣服都染得变了色。 “干净了?”肖尘站了起来,朝着众人迎上去。 “一个喘气的都没有了。”段天明气喘吁吁的道。 看得出来,连续两个时辰的挥刀斩杀,即便是段天明这样的东厂高手,也是累的够呛。 而其他的东厂校尉不必说了,一个个脸色苍白,似乎都要虚脱一般。 唯独柳如风神态自如,除了身上的衣服,单从神态上看,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出过大力气。作为最后一个出来的人,将大门缓缓闭上,方才朝着肖尘这边走来。 “指挥使大人,事情已经办完,我们撤了吧。”看着王正,肖尘用手拍着嘴巴,打了个哈欠道。 “里面的这些尸体?” “回头我通知保定府衙,让他们来清理现场。怎么说这守卫军也属于府衙的编制,即便他们都是谋反之人,但若是不让府衙之人见上他们最后一面,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了。”又揉了揉眼睛,肖尘轻声说道。 王正嘴巴一咧,不知道如何接话。 将一千多名守卫军杀的一个都不剩,到头来又说这是保定府的人,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咱杀人就杀人,别说这种听起来很是慈悲的话语行不? 做着刽子手的事情,还要普度众生。除了无耻,让我咋形容你?! “里面可是有着一千多具尸体,就府衙的那些人手,不知道收拾到什么时候去。现在天气逐渐变热,一旦尸体发臭,可是会有疾病产生的。”王正小声道。 “我知道啊,所以府衙一定会想办法快速的清理。府衙的人手不够,他们一定会发动老百姓动手。现在的保定城,虽然是大宁都司实际掌控,但保定府衙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当地衙门。这么大的事情,作为朝廷的人,咱也得给人家一个参与的机会不是。走吧,保定府一定会办好此事的。这和你聊了几个时辰,我感觉有点犯困,走,回去睡觉去。” 说着,肖尘拍了拍王正的肩膀,带着东厂的人匆匆而去。 看着东厂之人渐行渐远,大宁都司指挥同知凑了上来:“大人,我们真的准备和东厂绑在一起?” “不绑,继续被皇上扔在耳朵后面,不闻不问十几年?”王正一脸严肃。 “这么说,大人让士兵们下了守卫军的兵器,就是再给东厂递投名状?”那指挥同知恍然大悟。 “我们最燃没有参与杀人,但缴了别人的械,就是帮凶。没有这种义无反顾的决绝,那紫衣校尉会真的接受我们?”王正有点无奈的道。 “也是,东厂是皇上的直属机构,那紫衣校尉又曾经得宠的炙手可热。朝廷里面,对他示好的官员或者部门,应该是大有人在。不下狠药,我们就没有入围的机会。” “就这,你刚才还使劲的阻拦与我。多亏我今个亲自来了,否则的话,恐怕和东厂的关系,也就停留在官面上而已。”王正道。 “属下可是听说,前阵子,东厂的厂公都被皇上拿下了,关在督察院呢。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在铤而走险?” “放出来了。”王正嘿嘿一笑,“若是没放出来,我哪会这样做?再说了,当时是因为太子被劫持皇上一气之下才这么做的,而今,紫衣校尉又找到了太子,而且和太子的关系,据我观察那可是非同一般,太子对他很是信任和依赖。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封紫衣校尉一个异姓王都很有可能,现在若是不靠近,等以后想靠近,边恐怕都贴不上。” “还是大人有眼光。”指挥同知看了一下守卫军驻地,“那这些尸体,我们真的不管了?” “紫衣校尉说了,让保定府去擦屁股,我们就不要理了。” “擦屁股?” “你以为紫衣校尉不会真的好心到让保定府的人见守卫军最后一面?这是间接的将保定府拖下水而已。我负责布控,东厂杀人,保定府掩后。日后若是真的有人翻出来这件事,三个衙门统一口径,就是闹到皇上那,也没办法。这紫衣校尉,行事谨慎,看似随意,其实步步为营,跟着他,大宁都司不会委屈的。”王正道。 “好,大宁都司以后全凭大人安排,属下服从就是。” 王正测脸,眼睛一瞪:“你意思,以前你一直不服我?” “没有没有。”指挥同知急忙摆手,“口误,纯粹口误。属下的意思,对于大宁都司何去何从,属下遵从大人的意思。” “形势已经明朗,跟着太子,跟着紫衣校尉,一定不会错。”王正仰起头,大手一挥,周边林立的大宁都司士兵,潮水一般退去。 保定府衙,同知匆匆走进大厅,附在知府李怀谷的耳朵边,小声说道:“东厂那边已经完事,刚才来人通知了。” “唉。。。”李怀谷拍了一下大腿,长叹一声,“我保定府十几年的守卫军,想不到却落得如今这个田地,被人家屠杀的一个不剩。” “这些人都是谋反之人,大人可千万不要对他们同情。若是让人听见您的这番言辞,恐怕会有大麻烦。”那同知急忙小声劝慰道。 “就算是谋反,也不可能整个守卫军,全部谋反。东厂这么做,回头我该如何向朝廷汇报?”一个手撑着脑袋,李怀谷伏在桌子上,整个人似乎被抽筋了一样,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精神。 “我们还能怎么做,只有汇报守卫军全部谋反,被东厂击杀。”府衙同知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将调动的百姓都发动过来,在院子里就地掩埋吧。那么多尸体,若是运往城外,只怕忙会一半,尸臭就熏得人没法干活。”李怀谷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大厅。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可推开守卫军驻地大门的那一刻,李怀谷肠胃一阵翻滚,早上喝下去的一点稀饭,连同肠子里的残留物,被吐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院子里已经被尸体填满,残臂断腿扔的到处都是。血水在院子里,汇集了整整一寸多深,将那些尸体浸泡在里面。 不远处,一个没有了身子的头颅半张着嘴巴,浸满了血液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怀谷。 “造孽,造孽啊。”李怀谷大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的知府大人这般模样,身后的衙役以及众多百姓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们进去挖坑,将这些尸体就地掩埋。”府衙同知朝着衙役吩咐了一句,急忙走到了李怀谷身边,双手抱着他的腰部,就要将他拉起来。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态,接着府衙同知的力气,李怀谷缓缓站起了身子。 “大人,你现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可一定要挺住啊。”府衙同知小声说道。 “挺住,我挺住。”李怀谷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啊?这好像是大黄。”一声尖叫,从旁边的衙役口中传出。 李怀谷急忙看过去。 在不远处的地上,一个长着黄色绒毛的狗头,扔在尸体旁边。舌头甩出嘴巴,几颗锋利的犬齿,也已经被打断。 这大黄,是守卫军千户的爱犬,平时总是被千户张平牵在手里,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想不到,如今陪着它的主人,永远的“安息”了。 缓缓闭上眼睛,李怀谷的脑子已经一片凌乱。 第520章 出尔又反尔 清晨的微风,缓缓在街上吹过,新吐的绿芽随着树枝在晨风中摇摆。 留着柳如风继续给太子训练基本功,肖尘带着段天明,出了院门,朝着大宁都司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皇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心中的猜忌,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甚。 想想赵王在怀来卫的动作,肖尘心中便有着一阵阵的不安。 若是他没有背后偷偷的拉拢朝中大臣或者军队作为自己的后盾,怎敢在怀来卫公然斩杀锦衣卫千户,还给对方扣上一顶刺杀自己的帽子。 稍微弱势的赵王尚且如此,而比他更为深沉老到的汉王,自己更是不得不防。 自己断了他一个手腕,虽说起到了警告的作用,当这份仇恨,或者会让他更加疯狂的反扑。 尤其是他身处乐安洲,皇权无力监管,私底下会有什么动作,朝廷一概不知。 而太子朱高炽,因为忠厚老实,做事按部就班很是本分,朝中支持他的官员更多一点,但是,就因为他不愿意工于心计,真正走得近,关键时刻可以发挥作用的人手,几乎没有。 朝中百官,若有其他皇子成为太子,临阵换了立场的可能性很大。 趁着这次机会,将被皇上冷落的大宁都司紧紧地拉拢在太子身边,作为军队中的有力支撑,即便用不着和赵王,汉王他们正面抗衡,对于皇权的顺利交接,也可以起到掌舵的关键作用。 “肖尘。”刚刚出了院门,身后传来一声高呼。朱高炽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满脸的媚笑,一看都是有着什么事情想要肖尘给他行方便。 “殿下有事?”肖尘微笑着问道。 “咳咳咳。”朱高炽干咳了几下,快速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刚才想了一下,大宁都司在这次的营救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我没有回京,还无法对其进行赏赐。要不随你一同去大宁都司,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大宁都司乃是朝廷的军队,您身为太子遭遇不测,他们出手相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殿下不必过于感激。至于对他们这次行动的肯定,我去转达殿下的意思就好。”肖尘笑道。 看着对方这么坚决的拒绝了自己,朱高炽把心一横,干脆明说算了。 “柳千户说,你这次去大宁都司,是去喝酒?” “是啊,准备去将那大宁都司指挥使给灌醉。”肖尘笑着。 左右摇头,看了看四周,朱高炽道:“你看,自从被你拿到东厂大牢之后,我从来没有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要不,带着我,咱们一起去。” “殿下。”肖尘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皇上昨个已经回到了京城,而我们,也应该尽快的回京复命。虽然殿下这次出事,皇上大发雷霆,处理了刑部和东厂,但终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您是皇子,是他的亲儿子而已,他维护的,只是皇室的尊严。” 看着瞬间呆滞的朱高炽,肖尘又道:“在您没有见到皇上之前,在您没有真正的重新入主东宫之前,都是改变皇上以往对您的偏见,将赵王,汉王彻底的挤兑下去的机会。您现在的这身形,是绝对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缺少内涵。” “我明白了。”朱高炽有点惭愧的低下了头。 “皇上的这一生,用枭雄二字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一辈子率兵打仗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看见殿下的这幅身形,皇上一定会喜出望外。但若是知道殿下空有其表的话,内心的失望,会让皇上心中的偏见倒退的都不如以前是大有可能的。跟着柳千户,用这仅有的几日时间,掌握一些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们的胜算才会更大一点。”肖尘道。 “其实,我想去大宁都司,一是想对大宁都司表示感谢,其中拉拢他们的心思,更重一点。” “殿下,您可是未来的皇上。刚才属下说了,对大宁都司不必心存感激,拿着朝廷的俸禄,分担应该替朝廷分担的事情,这是他们的责任。您保持着您该有的冷漠和威严便是,其他的事情,交给属下来完成。”看着朱高炽,肖尘有力的点了点头。 看着肖尘,朱高炽眼圈微红:“当初被东厂缉拿,关押在东厂大牢,乃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对于朱高炽想要表达的感情,肖尘怎会不知。只是皇上回京,各方势力一定会借题发挥开始行动。自己将要面对的矛头有多少,他心里也不清楚。 和大宁都司建立牢靠的关系,先稳定一方势力,是目前刻不容缓的最大事情。 “殿下安心修炼,属下去了。”说着,肖尘转身准备离去。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肖尘回头,朝着不远处躬身站立的柳如风走去。 看着肖尘朝着自己走来,柳如风自知理亏,急忙低下了脑袋。 “回京之后,一口气喝完一坛子老烧酒,算是对你的惩罚。”肖尘低声说了一句,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肖尘离开,朱高炽凑了上来:“刚才肖兄弟和你说什么?” “回京让我一口气喝一坛子老烧酒。”柳如风脸上一阵的红白交替。 “请你喝酒,这不是好事嘛,你怎么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我平时就不喝酒。”柳如风道。 “哈哈哈,我明白了,他这是惩罚你多嘴,和我说他们去大宁都司喝酒的事情。”朱高炽大笑了起来。 “不是惩罚这个,而是惩罚我没有抓紧时间训练殿下,和殿下说一些无关的事情。”柳如风低声说道。 “哦,我们不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开始吧。”说着,朱高炽走到院子中央,双腿分开,身体微微下沉,开始扎马步。 京城,皇宫御书房里,丝丝青烟从那巨大的香炉里冒起,在房间里徐徐环绕,散发出一种紫檀木的香味。 阳光从那琉璃窗照射进来,映照着那缕缕青烟如同祥龙般在房间里盘旋。 明成祖坐在自己那巨大的椅子上,盯着面前的案几。 案几上,摆放着一件紫色的东厂校尉服。 这件紫色麒麟校尉服,便是之前肖尘身上穿着,代表圣恩,也代表无尽权力的衣服。 昨个刚刚回京,东厂厂公便匆匆跑来,和自己汇报太子在保定府被找到的消息。 欣喜之余,明成祖心中也有一点后悔。 当初,若不是林尚礼顶着压力,将肖尘从督察院换了出去,而今自己听到的恐怕不是太子被找到的消息。 或许,过些日子,自己看到的是太子的尸体。或许,这辈子连太子的尸体都找不到。 房门“咯吱”一声轻响,王小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银耳茶,迈着轻微的小碎步走了进来。 将案几上的紫色校尉服往边上推了推,放下茶碗,王小四将靠在臂弯处那洁白的拂尘往后衣领中一插,走到椅子后方,开始给明成祖揉捏起肩膀来。 眼睛微闭,明成祖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心中思考着如何将这麒麟紫衣重新赐给肖尘。 “小四,这件衣服,朕收回来多少日子了?”明成祖缓缓的问道。 “回皇上,大概有十多天了吧?”王小四一边用力的揉捏着明成祖那僵硬的颈椎,一边细言细语道。 “都已经十多天了?” “可不是。太子殿下出事的第二天,皇上您就收回了这件衣服。”王小四道。 “朕是不是决定的有点仓促,不应该随便的收回御赐的东西?” “御赐的东西,收回还是赐出,都是皇上说了算。皇上要是觉着不该收回,那就再赐出去便是。”王小四小声道。 “若是他人,倒也无所谓。只是这肖尘,再这样赐出,怕是他不肯接受啊?!” 明成祖轻声说道。 第521章 厂公的心机 王小四闭口不言,只顾着使劲的揉捏着明成祖的肩膀。 对于明成祖对东厂和刑部的制裁,自己还是少说为妙。一个小小的太监,哪里有资格对朝中大事说三道四。 当初御赐紫衣的时候,肖尘就是几次推辞之后才接受的。而今,太子出事,您不问青红皂白,不安排京城禁军配合东厂快速搜寻太子的下落,而是剥夺了紫衣校尉的御赐紫衣,连同刑部尚书一起关押起来,交给督察院立案审查。 这一举动,不说是让一心为您排忧解难的紫衣校尉心寒,至少他的心里,对您的忠心,应该是会打折扣。 想要挽回这种情况,只有您想办法了,这种拉拢人心的事情,您最拿手。 “都这个时辰了,小林子怎么还没有来?”在王小四这得不到建议,明成祖想起了说好一大早就来御书房的林尚礼。 “要么路上耽搁,要么东厂有紧急情况要处理。不然的话,按照以往,林公公在皇上您还没起床的时候,就会来伺候您了。”王小四细声说道。 “小林子说,肖尘的汇报上写着,这么些日子的折磨,太子身子虚弱,需要调整些日子才能回京。朕忙于怀来卫狩猎一事,让他收了这么多的罪,等他回京,朕要好好的补偿他一番。”此刻的明成祖,眼中满满的都是柔情。 “太子犯错,皇上将他关押东厂,这是长辈的管教。但那些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太子,此乃谋反。一路上又折磨太子,更是罪加一等。”王小四小声的道。 听闻此话,明成祖眼中的柔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沉。 真的是看自己老了,便有人开始挑衅皇室的尊严了么? “皇上。”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尚礼弓着身子,一脸恭敬的站在御书房门口。 “小林子,快进来。朕这几日,总感觉这脖子和肩膀僵硬的厉害,小四揉了半天,收效甚微。”朝着门口,明成祖道。 “是。”林尚礼弓着身子,急忙跨进御书房的大门,走了过来。 身后的王小四,识趣的退至一边,将拂尘从后衣领拿下,放在臂弯处,微躬身子静静站立,等候差遣。 站在明成祖身后,林尚礼运起一丝真气,朝着对方的颈椎和肩膀感应而去。 入手处,正如明成祖自己说的那样,一片僵硬,而且稍微有一点冰凉的感觉。 林尚礼的心中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这是明成祖颈椎以及肩膀血液流通不畅所致。但皇上这段日子,无论是休息还是其他,都很正常,并没有导致血液流通不畅的原因。 而出现这种情况,只剩下一个原因,那就是,明成祖的肌肉,已经开始从颈椎,肩膀开始老化。 可这个原因,林尚礼哪里会说出来。他哪里又有胆量说出来? 太子重新入主东宫的事情还没确定,若是告诉皇上,他身上的肌肉已经开始老化,皇上哪里还有心情继续梳理朝廷这些亟待处理的事务。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到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皇上虽然是一代枭雄,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心胸,但为了保险起见,这个原因,也只能放在自己肚子里了。 “皇上最近一直操劳怀来卫狩猎一事,再加上太子被歹人劫持长久没有下落,急火攻心导致血流不畅,以至于整个背部肌肉僵硬,尤其以肩膀和颈椎为甚。现在太子在保定府被找到,虽然身子虚弱,但有着大宁都司的日夜保护,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奴才给皇上好好的揉捏上几日,皇上在将心放宽一点,这肌肉僵硬的症状,会逐渐消失的。”林尚礼一边揉捏,一边在明成祖耳边小声的解释着。 “这太子的下落找到,朕的心就已经放宽了一大半。”明成祖轻笑了几下,“刑部的李安,督察院释放了没有?” “昨个,奴才按照皇上的意思,去了一趟督察院,和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说了皇上对李安的处置。江千啸当时就安排人手,将李安从大牢里面请出,送回了刑部。”林尚礼道。 “这次太子出事,朕一时心急,决定的有点仓促。这李安办事兢兢业业,可就是胆小。这次被朕关起来,恐怕是被吓得不轻。你回头有时间带点东西去刑部走一趟,和他说些宽心话。要他一如从前的为朝廷效力便是。等肖尘将这些谋反的势力彻底的挖出来清理干净,朕会对真正的有功之人加以赏赐。” “是,奴才谨遵皇上的旨意。”林尚礼急忙应了一声。 看见皇上半天没有动口,案几上的红枣银耳茶已经彻底凉透,一边的王小四往前迈出一小步道:“皇上,这红枣银耳茶已经凉了,奴才端下去给你重新泡上一碗。” “嗯,端下去吧。” 王小四伸出双手,将茶碗从案几上端起,转身准备离开。 “泡上两碗。小林子年龄也不小了,这红枣银耳茶祛瘀活血,也应该每天来上一碗。”明成祖双眼紧闭,缓缓说道。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皇上对奴才的关爱,让奴才感激涕零无以为表,只有尽心伺候好皇上,一表奴才心里无尽的感激之情。”林尚礼一脸的感恩,急忙大声的表态。 “好了好了,这些客套的话语就不要说了。”抬起左手,明成祖摇摆了几下,“这次,若不是你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将肖尘从大牢里面换出,朕这辈子恐怕是都见不到太子了。” 听闻这句话,林尚礼心中一紧。自己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 停下手中的按摩动作,急匆匆的绕到案几前方,“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在了地上。 “奴才虽然换肖尘出来,找到了太子,但违反皇上的意思,强行逼迫督察院交换肖尘,怎么也逃不过大不敬之罪,还请皇上下旨,处罚奴才的大不敬之罪。”说着,将整个上半身,无比恭敬的伏在了地上。 “起来起来,你这好好又唱哪出啊?若不是你关键时刻换出肖尘,太子怎会平安归来?真要说这事朕有不满的地方,那就是朕给东厂,给你这个东厂厂公的权力还不够大。肖尘在外办案,后方的东厂无人镇守,不能及时的派出兵力进行支援。朕应该考虑一下,给东厂一点临时节制少部分军队的权力。这样的话,即便是在外面办案,也不会有无人可用的尴尬事情。”明成祖一脸认真的道。 “可奴才违反皇上的意思,私自换肖尘出去,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日后若是有人对此事提出质疑,奴才受惩罚是理所应当,可奴才不想看到别人对皇上说三道四。”林尚礼满脸愁容,祈求着道。 “说三道四?朕还真想看看,谁会对此事说三道四。”明成祖淡淡一笑,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的阴冷,“你若不是心里有朕,有太子,怎会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做出此事。你若是按照朕一时冲动做出的仓促决定不做出任何的反应,任凭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下去,朕才会真的处罚你。起来,地上凉,还跪着做什么。” 明成祖朝着林尚礼用力的挥了挥手:“怎么,还要朕亲自扶你起来么?”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起来。”林尚礼双手撑地,撅起屁股,“吃力”的站了起来。 “你的忠心,朕心里有数。年龄也不小了,别动不动就给朕下跪。看你现在那笨拙的样子,若是爬不起来,朕过去扶你,一起摔倒,还不让天下人笑死?”明成祖一脸微笑的道。 第522章 各自有心思 御书房里,林尚礼刚刚站起身子,王小四就端着两碗红枣银耳茶,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一碗放在了明成祖面前的案几上,另外一碗看了看四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这御书房,原本就只有皇上的一张座椅。后来,为了彰显自己圣恩浩荡,明成祖让王小四搬了一张椅子进来,作为自己所单独召见官员的临时座位。 椅子是有了,而桌子却是没有。这茶碗,总不能直接过去放在椅子上吧。 “就放在朕的案几上,将那椅子拉过来一点便是。”明成祖右手在案几上敲了几下,朝着王小四道。 “是。”将茶碗放下,王小四急忙将远处的椅子拉过来,放在了案几的侧面。 “小林子,来,坐下,陪朕说说话。”明成祖笑着,招呼这一边的林尚礼。 “皇上,奴才。。。”林尚礼想要拒绝。 刚才自己还在向皇上请罪,如今却坐在皇上的旁边,这也显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于虚假了吧。 “坐,坐下。”一指案几旁边的那张椅子,明成祖板起了面孔。 看着明成祖有点事不悦的样子,林尚礼也不敢继续推辞,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端起茶碗,缓缓的吹了几下,明成祖看向林尚礼,朝着案几上的另外一碗热茶努了努嘴:“这红枣活血,到了咱们这个年龄,多食用一些活血的东西,还是有很大好处的。端起来。” “谢皇上。”林尚礼颤颤巍巍的端起了茶碗。 “小林子啊,你跟随朕也快有二十年了吧?你今个就给朕说句实话,这次太子出事,是不是有些决定太过于仓促?” 有些决定?林尚礼明白,皇上说的有些决定,就是将刑部尚书李安连同肖尘,不问青红皂白的收押督察院,立案查办。 这个问题牵扯到东厂,自己又怎能随便表态,来评论皇上的错与对。 “皇上说的是,怀来卫狩猎提前结束,是因为太子出事,皇上心中着急而临时决定的?”林尚礼一脸的疑惑。 “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端着茶碗,明成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这语气,林尚礼可是听出来,皇上对自己闪烁其词,避重就轻的言语,有点不满。 “皇上走的时候,将太子交于东厂看管。出了这件事,东厂难辞其咎。而太子在刑部大牢出事,刑部尚书理应承担责任。奴才比不认为皇上的决定仓促,而原本就应该这么的决定。”林尚礼小声说道。 “又对朕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让朕怎么说你好呢。唉。。。”明成祖放下茶碗,缓缓站了起来,朝着窗口走去。 透过窗户上那一层透明的琉璃,外边被翻整的很是平坦的土地上,有着几棵不知名的小草吐出绿芽,迎着阳光努力的向上生长着。 林尚礼也急忙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弓着身子,不敢多言。 “当初,朕听了肖尘的话,将这窗户外的花草都移往了他处。你看,还是有这不知名的草芽,企图阻挡朕的视线。”明成祖缓缓的道。 “皇上的高度,几颗小草断然无法遮挡您的慧眼。但既然是平坦之地,再小的小草,也绝对不允许它们存在。奴才这就去差人,将院子里再整理一番,势必做到斩草除根。”林尚礼轻声说道。 “你呈上来的报告,朕仔细的看了一下,这次在保定府,大宁都司全力协助东厂,对于找到太子的下落,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看着那几棵小草,明成祖道。 “大宁都司这几年的防御区域内一直没有战事,对于他们,奴才几乎都要忘记了。却是没想到,这次多亏了他们,东厂才能顺利的将太子解救出来。皇上您的这些旧部,关键时候,还真的靠得住。” “这些年,朕着实是将他们有点冷落了。若不是这次太子出事,他们也不会被朕想起。你说,他们这次立下大功,朕赏赐他们一些什么好呢?”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大宁都司当年奉命搬至保定府,除了继续驻守长城以南的卫所,跟随到保定府的军队,不到两万人。加上随军家属,也不足五万余人。当时,皇上是按照这个人数给他们划分的土地。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生养息,大宁都司的人员数量整整翻了一倍,而耕种的土地依旧是原来的数目。这大宁都司处处为皇上着想,即便人数翻倍,也从未向朝廷索要更多的土地。” “原定的土地,养活着翻倍的人口,大宁都司的日子可想而知。皇上若是要赏赐他们,奴才以为,给他重新划分足够的土地,就是最好的赏赐。”弓着身子,林尚礼恭敬的说道。 “军队吃不饱饭,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此事,是朕疏忽了。传令下去,给大宁都司按照人口重新划分土地。至于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从御马监里牵一匹御马赏赐给他,以嘉奖他为国征战之心。”明成祖转过身子,一脸庄重的道。 这御马监的御马,明成祖向外赏赐的并不多。 虽然只是一匹马,并没有多贵重。但只要是从御马监出来的,身份可就立马与众不同。 只要骑着御马,见到比自己级别高的官员,马都不用下,何况参拜。 赏赐御马,是所有武官里面,最高的荣誉的赏赐。 “皇上,这赏赐御马,合适不?”林尚礼小声问道。 没有巨大的战功,被赏赐御马,恐怕会有人不服。 “为什么不合适?解救出太子,这份功劳不算大么?”明成祖淡淡的道。 “大,大。该赏,该赏。”林尚礼急忙说道。 想起明成祖刚才问自己的话,林尚礼心中一阵苦笑。 这次解救太子,大宁都司是立下了功劳,可那仅仅是配合东厂而已。 皇上能赏赐大宁都司一匹御马,又准备给东厂多大的荣誉呢? 您这给人一个巴掌,回头又一个糖果塞进嘴里,到底是让人哭,还是让人笑合适呢? 既然您准备大赏东厂,那这个时候将东厂杀了保定城守卫军所有人的事情和您通通风,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免得以后有人提起此事,东厂还得想办法接招。 “东厂这次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东厂,就没有了太子。你说,东厂想要什么赏赐?”转过身,明成祖笑呵呵的看着林尚礼。 “劫持太子殿下的暗中势力没有肃清,太子的安危还需要我们高度警惕,东厂怎敢要求皇上赏赐。”林尚礼朝着明成祖就是一躬,急忙道。 “敢在京城对太子下手,那不是几个人可以做成的事情,其背后一定有着庞大的暗中势力协助。朕要求东厂对他们,就像外面的这几棵小草一样,斩草除根。但就事论事,这次解救太子,东厂的功劳,无人能及。”明成祖道。 “此事背后隐藏的暗中势力,想要将其彻底覆灭,的确需要一段时日。不过,趁着肖尘在保定府,先将保定府辖区内的那些势力尽数消灭,以绝后患,乃是东厂目前最为紧迫的事情。”林尚礼将话题缓缓的引导着。 “想不到,这次的出事地点,竟然是一家书院。书院,古往今来给人都是高尚,脱俗的印象。真没想到,保定府的这家书院竟然藏污纳垢,暗中关押太子。”说到此处,明成祖那平静的脸庞上浮现出丝丝怒意。 “保定府这次出事的,不仅仅是书院,连保定城守卫军都参与其中。”林尚礼压低了声音。 “军队参与?”明成祖的目光,瞬间如同两道利剑般,射向外面的那几棵小草。 第523章 来而就有往 无论那个朝代,军队从来都是朝廷的柱石。 军队的忠诚与否,决定着这个朝代的稳定,和所能延续的时间。 自太祖始,军规的严厉程度,可比民间的法则,高出五倍都不止。 民间若是有人犯了错误,还有通融一说。但若是军队犯了错误,全军上下不但要整个捋清一遍,更是有一部分人会因此而献出性命,一正军规之严厉。 文官有异心,还需要拉帮结派,暗中拉拢自己的势力,才能掀起风浪。 可军队若是有异心,直接导致的便是战争。 林尚礼说,保定府参与关押太子的,居然有军队介入,这无疑是触碰了明成祖最后的逆鳞。 “保定守卫军有多少人参与?”明成祖已经看着窗外,言语已经冷的如同冬夜里的寒风,直刺人骨。 “守卫军九名武官,全部参与。”林尚礼低声回到。 “下面的人呢?” “下面参与的人,至少有三成。” “三成?武官尽数参与,士兵三成参与,朕给他们粮饷,就是让他们暗中和朝廷作对的吗?”明成祖脸色阴沉的发青,似乎心中愤怒至极,双手握成了拳头,更是在微微颤抖。 “最为主要的是,东厂进行盘查的时候,守卫军仗着人多势众,不但扣留了东厂两匹军马,更是手持兵器,武力抗拒东厂的盘查。”林尚礼双眼一眯,开始添油加醋。 “杀,给朕杀的一个不留。” 东厂,代表的就是自己,居然敢有人武力反抗,居然敢扣留东厂的军马。这样的军队,哪里还是大明的军队,这是叛军,是逆贼。 “对方人多势众,东厂这次出动的仅有五十余人。多亏带着火器,方才能喝对方周旋僵持,只到大宁都司的人马前来,才缴了他们的械。”林尚礼小声说道。 “缴械,缴什么械。全杀了便是。”明成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立马将他们全部斩杀。 “虽然证据确凿,但考虑到对方乃是朝廷的军队,何况人数也不少,肖尘便想着将他们全部拿下,押回京听候皇上您亲自发落。可谁知,即便是被缴械,给他们带镣铐的时候,不知道谁大喊一声“逃”,守卫军的那些士兵便四散而逃。考虑到太子尚在保定城恢复体力,若是让他们逃出去通风报讯,带着大队人马卷土重来,危及太子的安危,无奈之下,肖尘只能拼着浑身的力气,将他们全部斩杀。”一边说着,林尚礼一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明成祖的表情。 “杀的好。”明成祖缓缓转身,脸上的怒意缓和了许多,“太子还在保定府,刚刚逃离龙潭,岂能再落入虎穴。别说一千人,就是一万人,东厂杀不了,朕调派军队过去灭了他们。” “虽然事出有因,可毕竟是一千多人的军队。东厂无奈之下尽数斩杀,怕是会给那些有心之人留下口舌。所以,在没有彻底的肃清这股暗中和朝廷作对的势力之前,东厂不敢和皇上讨要赏赐。”林尚礼恭敬的说道。 明成祖一怔,似乎有点回过神来。 这个老家伙绕这么大一圈,目的就是拒绝朕的赏赐? 这次事件,肖尘带领着东厂的人马,重新找回了太子,所立得功劳有目共睹。 而朕,却将他身上的御赐紫衣给扒了下来。 若是不能让他重新穿上这件紫衣,寒心的不仅仅是东厂,更有朝中一直观望的百官。 朕虽然霸道,但还不想被世人说成一个无情之人。 “光顾着说话,茶都凉到后院了。”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明成祖满脸的笑容,走向自己那巨大的实木椅子,“来,小林子,陪朕喝茶。” 林尚礼急忙走了过来,伸手摸了一下茶碗:“皇上,这茶凉的真的不能喝了。要不,奴才给您重新泡一碗?” “你泡什么茶?小四,去再泡两碗茶来。”朝着一直站立不语的王小四,明成祖道。 “是。”王小四急忙走过来,收起两个茶碗,匆匆而去。 “小林子,你和朕说实话,朕肩膀和颈椎肌肉僵硬,是不是什么病?”明成祖道。 听闻此言,林尚礼心头一惊。 病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知道真实病情。 而今的朝局,说不上混乱,可后面的一摊子事,安排的并不明朗。 您老人家若是不将嫡位确定就病倒,之后朝局会有多混乱,自己想都不敢想。 太子已经找到,休养几日便会回京。 您可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病情而胡思乱想,以至于连太子重新入主东宫的事情都无暇过问。 没有您的正名,太子就还是东厂的一名人犯。 无论是赵王,还是汉王,都可以以此发难,将整个朝局搅得一塌糊涂。 皇上,您可不能胡乱猜忌啊。 “肌肉僵硬,乃是血流不畅所致,这和皇上的心情以及休息不好息息相关,哪里是什么疾病。皇上莫要乱猜。”林尚礼急忙说道。 “最近这段日子,朕的红枣银耳茶就没断过,怎会血流不畅?每天主持狩猎归来,倒头便睡,又何来休息不好一说。若说心情不好,太子出事,朕一边主持着怀来狩猎,一边心中暗暗担心,这个倒是有可能。”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现在太子平安,皇上的心便可以放下来了。早晚让小四给您多揉捏揉捏,这肌肉僵硬便会慢慢消失。若是皇上心中着急,叫太医进来开个方子,汤药加上按摩,皇上的不适很快便会消失。”林尚礼看着明成祖,故意将事情说的很简单。 “朕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这肌肉僵硬不是疾病,就是年龄到了,自然老化。即便是太医,估计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将身体往后一靠,明成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对方这种姿势和神态,林尚礼心中担心不已。 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就这样轻易的认命了么? 不会,不应该啊?! 虽说面对疾病,面对老去,人都会心里不适应,做出一些反常的行为。 可按照皇上以往的心态,他不该这么快就认命才对。 按照他的霸气,心中再乱,也一定会做出一副毫不在乎,或者要与其抗争的态度才对。 难道说,随着身体的衰老,皇上的心中的那种睥睨天下的豪气,也在逐渐的消失? “不会的,皇上的肩膀,就是需要揉捏才对。”林尚礼急忙道。 “揉捏?小四的手法,朕总是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小林子你的手法,揉捏完了,朕感觉那肌肉僵硬缓解不少。”明成祖道。 “以后,只要东厂不忙,奴才便过来给皇上您揉捏肩膀便是。”看见明成祖的态度有所缓解,林尚礼急忙趁热打铁。 “不忙?东厂什么时候不忙啊?要不这样,东厂那边你让肖尘先管着,没有重要的事情,你就住在宫里,陪朕算了。”明成祖睁开了眼睛,看着对方。 思量了一下,林尚礼道:“行,不是紧要的事情我就不回去。东厂的事务,肖尘很是熟悉,他暂时领导着东厂,应该没问题。” “不过,他现在被朕收回了御赐紫衣,充其量只是一名千户而已,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多少有点底气不足。”明成祖淡淡的道。 林尚礼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要不,你将这件紫衣拿回去,让他穿上。东厂乃是朕的颜面,一个千户在百官面前行走,朕的脸上也挂不住。” 林尚礼恍然大悟,心中一阵苦笑。 闹了半天,皇上这是给自己使了一出苦肉计,目的只是想通过自己,间接的收回当初那道扒下肖尘麒麟紫衣的圣旨。 第524章 重翻旧奏折 古往今来,凡是圣旨,就没有收回一说。 除非是另外再下一道圣旨,覆盖了前一道圣旨的意思。 但这种情况,一般常见于那些没有主见,傀儡般的无能皇帝身上。 像明成祖这样的一代枭雄,朝令夕改,会让自己的威信在百官心中大打折扣。 不过,就算奴才将这自已拿回去,就算肖尘不能拒绝,只得重新穿上了这件紫衣,可在百官的心目中,这种行为,还不一样的等同于打自己的脸? “皇上,这样不妥吧。”林尚礼低声说道。 “哦?”明成祖有点诧异,“为何不妥?” “肖尘是东厂最得力的干将,说不维护他的颜面,那是假的。但奴才跟了皇上您快二十年了,奴才更想维护的,是您的圣威啊。”林尚礼站了起来,朝着明成祖就是深深一躬。 “可是,这次朕的决定,真的是有点仓促了。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朕的心里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你们。你们一心为朝廷做事,忠心耿耿,太子出事乃是意外,朕不问青红皂白,先将你们各打五十大板,朕是怕你们这些忠臣心寒呐。”眉头微皱,明成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皇上,”林尚礼正了正身子,“您是一国之君,作为臣子,若是受不得这点委屈,那就不是一名好臣子。更何况,太子出事,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都有着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立案查办,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即便如今太子找到,皇上您赦免了东厂和刑部的失职之罪,那是皇上您的宠爱,不能掩盖东厂,刑部的有错事实。皇上的心意,奴才心里明白,天下人都明白,您就不必再过于自责了。” 一番话,说的明成祖心里暖融融的。 这么多年,自己站在大明最高的巅峰位置,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总是有苦自己咽下,以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虚伪的活着。 想不到老了老了,却还要一名老奴才来开导自己。 明成祖的心里,一时间万分感慨。 “朕虽然对太子很多地方不满意,但他以太子的身份,在朕南征北战的时候监国多年,朕早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嫡位的传承人。说句实话,在怀来卫,听到太子被劫持的消息之后,一时间朕都感觉,天塌了。当时,若不是因为怀来卫有几十名异国使节一起观摩狩猎,朕都会放弃狩猎,直接回京。而今,重新得到太子平安的消息,朕明白,这都是东厂一路追踪的结果。其实当时太子被劫持,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都应该心急如焚,想着找回太子的对策。在他们努力挽回局势,追踪太子下落的关键时刻,朕却将两个领头羊关押查办。若是太子真的出事,罪魁祸首不是东厂也不是刑部,而是朕啊。” 低着脑袋,明成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痴呆了一般。 看着明成祖那鬓角的缕缕白发,林尚礼明显的感觉,在这一刻,皇上老了许多。 “皇上,奴才给您揉揉肩膀吧。”林尚礼小声说着,试图岔开话题。 “好。”将身子往后一靠,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门口一阵小碎步传来,王小四端着茶盘,上面放了两碗热茶,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看见两人也不言语,只是揉捏着肩膀,便将茶碗缓缓放下,朝着林尚礼点点头,又退了出去。 “今个给朕好好的捏一捏,最近东厂又要在保定府保护太子安全,又要查询这股谋反势力的具体行踪,你就不用进宫了,好好忙你的。”闭着眼睛,明成祖缓缓的道。 “东厂最近确实很忙,但一切都被肖尘安排的井然有序。皇上您这肌肉僵硬一天不消除,奴才心里就一直牵挂着。奴才还是搬回来照顾皇上,东厂有什么重大决策的时候,奴才再回去。”一边揉捏,林尚礼一边缓缓的道。 “可肖尘现在的身份,他处理东厂事务,和其他机构有交集的时候,会不会被动?” “不会。”林尚礼笑了起来,“东厂,是皇上您的直属机构,出去办案,那就是钦差。即便是一名普通校尉,其他衙门也都得配合着才是。就算有人背地里瞧不起咱东厂,可面子上,是没有人敢和东厂故意找茬的。” “也是,当初东厂成立的时候,朕广发天下的诏书写的明明白白,东厂办案如朕亲临。可是,看着这件紫衣,朕的心里还是有点愧疚。想着肖尘身着东厂普通衣服在外面为朕排忧解难,朕还是想让他穿上这身衣服。”盯着案几上那件鲜艳的紫色麒麟服,明成祖又开始提起此事。 不将紫衣送出,在他心里,始终是个结。 大明国力之强,举世瞩目。作为掌舵人,明成祖不想亏欠任何人。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即便是仓促,也绝对不容反驳。这件事就先放一放,等过些日子,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皇上再赐出去便是。”林尚礼小声说道。 “也是,这次就当是肖尘戴罪立功,朕不罚不赏。日后他再立奇功,朕在早朝上,当着百官的面重新赏赐与他。” 听闻此话,林尚礼不再做声,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没有隆重的场合,按照肖尘的脾气,绝对不会再次接受这御赐紫衣。若真如此,定会惹得龙颜不悦。只会让皇上和肖尘两人的间隙越来越大。 等过了这段日子,大家都心平气和了,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给足你面子,这样的话,你断然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 皇上是个好皇帝,肖尘也是一把一心为百姓,为朝廷做事无比锋利的尖刀。只是两人的性格,都太过于明显。 你们好好的处着,让我们大明更为强大,不是更好么。 一直伺候着明成祖用过了午膳,林尚礼便回东厂交代一些事情,准备搬回来住些日子。 按照日常,原本应该休息的明成祖,并没有去往寝室,而是又进了御书房。 在案几上那厚厚的一摞奏折中翻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皇上,您在找什么?”端茶进来的王小四,看见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案几,放下茶碗轻声问道。 “朕前几天看见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上了一道折子,朕当时并没有批复,怎么就找不见了呢?”明成祖道。 “哦,早些的折子,奴才给你放到书架上了。皇上您回来这几日,朝中的折子不少,奴才怕您翻阅起来太杂乱,就将早些的折子先放到了一边。”说着,迈着小碎步,王小四走到书架旁,拨弄了一会,拿出一道奏折,双手朝着明成祖递过去,“皇上,您要的折子在这里。” “嗯。”应了一声,接过折子,明成祖仔细的看了起来。 折子的内容,是控告东厂厂公林尚礼。 说林尚礼使用手中权力,威胁督察院,强行从大牢中将人犯肖尘换走,更是在锦衣卫大牢中,杀害了五名锦衣卫校尉。 “这徐开英,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若是小林子不将肖尘换出去,能找到太子的下落?”合上奏折,明成祖冷冷一笑。 “林公公是心系朝廷大局,心系皇上,心系太子,才会这样不顾个人安危的换出肖尘,让他紧急追踪太子的下落。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虽然没有林公公这样灵活变通,可他循规蹈矩,一切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办事,控告的倒也是事实。” “循规蹈矩?督察院呢?那左都御史江千啸,条条框框一丝一毫都不会逾越,咋没见他上折子?小林子这次可是在督察院打过招呼之后,才到大牢用自己换的肖尘,难道说,督察院比锦衣卫更后知后觉?”明成祖不满的道。 “或许,督察院也认为,林公公没做错吧。”王小四压低了声音。 “传徐开英。”明成祖一脸怒气。 第525章 两虎相争斗 锦衣卫指挥使司里,指挥使徐开英端着茶碗,右眼“吧嗒吧嗒”的跳动了几下。 “怎么回事,我今天的这个右眼,怎么跳个不停?难不成有祸事?”放下茶碗,徐开英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 在徐开英的对面,坐着一名锦衣卫千户。 “京城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太子被劫持一事。我锦衣卫,虽然也参与了当初保护太子一事,但和之后的太子被劫持,却是毫无关系。即便真有祸事,也不是我锦衣卫的祸事,大人多虑了。”那千户小声说道。 “东厂厂公林尚礼,视国法于不顾,利用东厂特权,逼迫督察院同意他换那紫衣校尉出狱。更是在换人的途中,对我锦衣卫校尉大打出手,致五名锦衣卫校尉死于非命。这件事我向皇上上折子,也有些时日了,皇上竟然没有任何的回复,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徐开英忧心忡忡的道。 “或许,是皇上回京,积压的折子太多,还没看到您的折子吧。” “东厂是皇上的心腹机构,那东厂厂公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次,我倒没想着能够参动他,只是,在我锦衣卫大牢里,杀害五名锦衣卫校尉,若是不给兄弟们讨要一个说法,我这指挥使就当的不够称职。”徐开英道。 自己在锦衣卫任职时间不久,这锦衣卫的千户,大部分都是原来的人手。虽然表面上都听从自己的指挥,可真正的心腹,却是没有几个人。 现在的东厂上下,几乎可以说是铁桶一片。 而锦衣卫,充其量不过是结构严谨的一个衙门而已,远远的达不到铁通的地步。 若是借这这件事,能够打压一下东厂,趁机提升一下锦衣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最好。 最不济,皇上对五名锦衣卫校尉死在林尚礼手上的事情,给锦衣卫一个说法,也能让锦衣卫的兄弟们体会到,自己这个指挥使,心中装着大家。 只是,按照日子算来,皇上多多少少也应该对此事有个说法,为何到现在,那折子如同沉入大海一样,毫无声息? “会不会是东厂这次找到了太子,皇上心情一好,便对那些事情既往不咎了?”那千户说道。 “不会。”徐开英摇了摇头,“东厂是皇上的直属机构,我锦衣卫也是皇上的直属机构,这其中牵连到了人命案,皇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或许,正因为太子被找到,皇上犹豫着,当地如何处置此事,更为妥当一点。”看着大门外那泛着绿色的花园,徐开英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大人,赵王那边的邀请,您去还是不去?”那千户左右看了看,确定两人的说话无人听到,压低了声音说道。 “赵王在怀来卫遇刺,我心中一直担心着会受到牵连。现如今,皇上回京也已经几天了,此事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知道到底是东厂调查的结果,还是赵王在皇上跟前说情。到现在皇上都没有发难与我,之后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了。赵王的邀请,我们不能拒绝,但我不能亲自出面。此事,你去一下,就说我忙,暂时脱不开身。”思量了一下,徐开英道。 太子虽然已经被找到,但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仍旧是东厂的人犯而已。 大明的嫡位之争,最终鹿死谁手,目前谁也不知道。 这些皇子,哪一个自己都不能得罪,哪一个目前都不宜走的太近。 “皇上口谕。”一道细细的声音,在大门口高呼一声。 “宫里的太监?”徐开英眉头一皱,急忙站起身子,走到大厅门口,双膝跪下。 三名太监,臂弯靠着洁白的拂尘,缓缓的朝着大厅走来。 看见跪在地上的徐开英,高声念道:“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到御书房见驾。” “臣遵旨。”徐开英回了一声,急忙叩首谢礼。 念完口谕,那太监笑着道:“徐指挥使,我们这就走吧。” “皇上在御书房召见我,公公知道是什么事吗?”徐开英有点紧张的道。 “这个奴才怎会知道。徐指挥使去了,不就知道了。”太监笑道。 “公公稍等,我进去换件衣服。” “指挥使莫要耽误太久,皇上可是在御书房候着呢。” “是,我很快的。”应了一声,徐开英匆匆走进了里屋。 东辑事厂,林尚礼给手下的太监们交代完事务,刚刚准备走出大门,小李子匆匆跑了过来。 “厂公,您这次回皇宫,住多久时间?” “怎么了,你有事?”林尚礼看着小李子,有点纳闷的道。 “您真的是回皇宫里面去伺候皇上么?”小李子小声问道。 “你这家伙,怎么会这样问?别人骗你,我还能骗你不成?”看着对方那担心的表情,林尚礼笑着道。 这小李子,基本上一入宫就被自己一手调教宫里的规矩,可以说,他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虽然在职务上,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可自己的心里,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今天,看着他担心自己的样子,林尚礼的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您刚刚从锦衣卫大牢里面出来,现在又说回宫里住些日子。若是真的去伺候皇上,按时最好,若是其他,您可不要骗我。”小李子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今年二十几了?”林尚礼回头,微笑着看着对方。 “二十四。” “二十四,搁在民间,早已经结婚生子,是一家之主了,还哭鼻子?”林尚礼抬手,抹了一下小李子那眼角的泪水。 “先是肖尘被关押,再是您被关押。我待在这看不见你们的东辑事厂,心里担心你们。”小李子低着脑袋道。 “前些日子,东厂的处境确实很不好。但现在,太子被找到,东厂的危机便已经解除。我进宫去伺候皇上,肖尘这边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林尚礼道。 “太子是被找到了,可太子被劫持所造成的影响,依旧存在着。奴才还是担心你们。”低着头,小李子小声的嘟囔着。 听了这句话,林尚礼脸色一沉。 莫非皇上让自己离开东厂,回宫里伺候他,还有着其他的深意? “好了,该来的我们也挡不住。好好的呆在东厂,让肖尘和我的联系保持畅通!”拍了拍小李子的肩膀,林尚礼回头,大踏步的朝着皇宫走去。 走到御书房的时候,门口的王小四,朝着林尚礼眨了眨眼睛。 林尚礼一怔,停下脚步。 一般情况下,王小四都会呆在御书房里面。今个,怎么站在了门外? 莫非说,御书房里,皇上召见了其他的大臣? 可就是其他的大臣,也断然没有让王小四站在门外的道理,难道说,皇上交谈的内容,不想让王小四听见? 而王小四刚才的动作,就是让自己止步的意思。 里面到底是什么人,都要将自己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排除在外? 林尚礼心里泛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在门口站了一会,或许感觉这样一直站着也不太好,王小四轻咳了一声,在御书房的房门上轻轻叩击了两下:“皇上,林公公来了。” “小林子啊,让他进来。”里面传出明成祖浑厚的声音。 这声音,和刚才说起愧对东厂,愧对刑部的皇上,简直判若两人。 来不及多想,林尚礼只得推开那虚掩的房门,缓缓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明成祖挺着胸膛,看起来很是精神的坐在他那巨大的实木椅子上。 对面,站着一身铠甲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 第526章 奴才认惩罚 “皇上。”对着明成祖,林尚礼就是一躬。 “嗯。”明成祖点点头,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甚是严肃。 “徐指挥使也在啊?!”看向那站立的徐开英,林尚礼招呼了一声,又急忙看向端坐在椅子上啊明成祖,“皇上,奴才有没有打扰您和徐指挥使商议大事?” “非但没有打扰,我们所商讨的事情还和你有关,正等着你呢。”明成祖淡淡一笑。 而一边躬身站立的徐开英,一丝尴尬在眼角一闪即逝,随即朝着林尚礼微微弯腰:“厂公大人。” 皇上将自己叫来,仔细的询问了奏折中提到的问题的细节。 而自己添油加醋的正在汇报林尚礼在锦衣卫大牢中的“恶行”,说话间主人公就来了,顿时让徐开英有点不自然。 凭他以往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明面上光明磊落,实则生性多疑。尤其这种下属德行不对位的事情,一定会藏在心里。 任由这个疑点生根发芽,最终为宿主酿成惨剧。 林尚礼虽然之前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不离皇上左右。但如今,他提督东厂,有着很多的事情要做,应该不会随意就来到了御书房。 只希望,今个林尚礼的到来,是为了汇报东厂事务,而不是被皇上叫来当面对质的。 当初,林尚礼在锦衣卫大牢杀人,按理说,自己应该将他当即拿下,上报皇上才对。可自己非但没敢那样做,甚至当着林尚礼的面,唯唯诺诺,指责他的话都没说。 等回过头,却将此事写成奏折,在皇上跟前告状。 这行为,怎么看都是一种小人行径。 拿起面前的那道奏折,明成祖看向林尚礼:“这道折子,乃是徐指挥使对你最近行为的控告,你仔细看看,说的可是事实?” “是。”弯着身子,林尚礼双手接过了奏折,缓缓翻开。 旁边的徐开英,心中一阵暗暗叫苦。 皇上今个真的是将他叫来当面对质啊!此事一旦揭开,林尚礼一定会将自己视为敌人,若是他不被皇上惩罚,继续提督东厂,那无论是自己还是锦衣卫,以后的日子可就成了煎熬了。 算了,既然撕破了脸皮,那就刚到底。 东厂虽然权势滔天,可锦衣卫也不是朝廷的普通卫队。若真的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想到此处,徐开英看向林尚礼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恐惧。 他努力的调整这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东厂的针对。 明成祖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案几上面,嘴角似乎挂着意思微笑,很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奏折不长,上面也就百十来字。看完之后,林尚礼缓缓合起奏折,超前两步,恭敬的放在案几上,又退回了原位。 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双膝跪倒在地,紧接着双手前伸,使得上半身接触地面,整个人伏倒在了地上:“奴才有罪,请皇上惩罚。” 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不禁一怔,随即暗暗自喜。 这林尚礼也算是聪明,知道五条人命是无论如何也糊弄不过去的。倒不如乖乖认罪,或许皇上念旧,给他留个全尸也很有可能。 而上坐的明成祖,看见林尚礼这幅模样,眉头微皱,心中稍微有点不悦。 几个时辰前,自己就和林尚礼说了,一把年纪,别动不动就给自己下跪。这倒好,日头还没落山,他又再次跪在自己面前。 这次,不仅仅是下跪,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对于徐开英奏折里面的指责的两项,第一个是林尚礼威逼督察院,强行交换人质。 这一点,早上的时候,自己已经和林尚礼说过了。若是心中没有朝廷,没有皇上,没有太子,断然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做出此事。 而第二点,徐开英说林尚礼在锦衣卫大牢里面,杀了五名锦衣卫的校尉。 对于林尚礼,明成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尤其是面对朝廷的律法,他应该是比谁都懂。 杀锦衣卫校尉,而且一出手就是五个,明成祖倒是很想听听林尚礼的解释,却没想到,他居然趴在地上,直接认罪了。 “你就这样认罪了?”明成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林尚礼的后脑勺,似乎在提醒他一样,再次询问了一遍。 “徐指挥使指责的两条罪状,都是事实,奴才无可反驳。”趴在地上,林尚礼头也没抬的道。 “地上凉,你先站起来说话。”明成祖道。 “奴才有罪,不敢站起来。” “就是刑部问罪,也得有个人证物证是非曲直,朕什么都没明白,你就这样趴在地上成何体统?”明成祖的话语,隐隐带了一丝的威严。 “奴才知错。”应了一声,林尚礼撅着屁股,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第一条罪责,朕心里有数,一会再和徐指挥使解释。杀人是怎么一回事,你和朕说明白。你是朕身边的人,又提督东厂,应该知道杀人可不是轻罪,还一杀就是五人,若是说不明白原因,朕可是失望至极啊。”明成祖很是“善意”的提醒着。 看着明成祖的态度,一边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心心中有了一丝的紧张。 倒不是说明成祖偏袒,但听这语气,即便是处罚,恐怕也绝对不会杀头。 不杀也罢,只要他从东厂厂公那个位置上下来,自己就有办法让锦衣卫的风头盖过东厂。 “是,奴才这就将当日的情形,如实汇报给皇上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林尚礼又微弓着身子。 “太子被劫持,整个京城被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是丝毫没有任何的线索。太子乃是储君,大明未来的掌舵人。皇上在怀来卫主持狩猎活动,应付二十多个异国使节,作为皇上最信任的机构,东厂必须将太子平安的找回来。” “在此之前,太子的安危一直由肖尘负责,他更是和劫持太子的势力首领正面交手。虽然不敌,但有了皇上特许的火器使用权,即便是再次直面对方,东厂便没有了不敌的可能性。” “正因为相互是敌对,肖尘对于对方的了解,胜过我们任何人。为了太子的安危,奴才便依仗着皇上的信任,强行逼迫督察院同意,用奴才的人身自由,换取肖尘出来追查太子下落。” “东厂所有人,除了奴才,都有着代表身份的梅花令。而小李子陪同奴才去锦衣卫大牢换肖尘的时候,却被人质疑手中的梅花令是假的,更以奴才没有梅花令,准备驱逐。情急之下,小李子摇动着手中的拂尘,说自己是宫里的太监,更是东厂的办事太监。普天之下,除了宫里和东厂,哪里还有太监?” “按理说,无论是东厂,还是宫里的太监,代表的都是皇上的面子,锦衣卫应该知道这一点。可不知道只有人指使,还是当时那几名锦衣卫的校尉故意刁难,竟说梅花令可以造假,拂尘同样可以造假。” “怕奴才受辱,小李子将奴才护在身后,努力的和他们分辨。奴才想着,作为警衣卫,皇上的直属卫队,对于圣威更应当敬仰,不会太多的为难我们。谁知道,谁知道。。。”林尚礼停了下来,低着脑袋,不再继续说下去。 “后来怎样?”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声音虽低,可任谁都能听出,那言语中所隐含的滔天杀气。尤其那放在案几上的右手,此刻已经握成了拳头。 一边的锦衣卫指挥使,额头渗出了些许的冷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原本是自己指控林尚礼,怎么听着听着,犯错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了? 第527章 皇上的决定 御书房里,一阵安静,落针可闻。 门外面的王小四明白,一场暴风雨,可能就要来临了。 “后来,他们便与小李子发生争执,小李子扬起手中的拂尘,高声告诉他们,这拂尘便是太监的象征,是宫里的象征。谁知他们不听,争执中更是将小李子的拂尘折断,摔在了地上。” 说着,林尚礼在怀里一阵摸索,摸出了已经被折断两节的拂尘:“这次奴才回宫来住,带着这断掉的拂尘,准备找宫里的工匠修复一下。毕竟,这是咱皇宫的象征,不能让它始终是一副折断的样子。” “可以啊,现在的锦衣卫。”明成祖的目光,冷冷的看向一旁站立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打狗也要看主人,锦衣卫现在都不认朕了吗?连太监的拂尘都敢折断?” 徐开英额头上的汗珠子,此刻已经有了黄豆那么大,顺着脸颊向下滑落,后背的衣服,更是被冷汗打湿一大片。。 “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倒在地:“属下知错,此事发生的过程,属下并不知道具体。” 明成祖再不理他,而又将目光看向林尚礼,有点责备的道:“他们折断拂尘,理应收到惩罚,你将他们拿起来便是,不该将他们当场斩杀。这样一来,便成了人命案。” “回皇上,”林尚礼抬起头,“当时,他们已经拔出了佩刀,奴才再不出手,小李子姓名危矣。也怪奴才,当时因为他们的一句话,便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出手过重。” “什么话?” “他们说,小李子与奴才,既然是太监,就应该脱了裤子给他们验证一下。” 明成祖眼睛微米,脸上已经彻底的乌青。 今一天,明成祖已经是两次动怒了。 一是和谋反势力勾结一起,关押太子的保定城守卫军,再就是逼迫着自己的掌印太监脱裤子验明正身的锦衣卫。 保定守卫军已经被东厂斩杀,也算是出了自己心头的那股恶气。 这锦衣卫,如此的羞辱林尚礼,居然反过来告他杀人? 这是发生在林尚礼身上,他只是杀了当时为难自己的那些锦衣卫校尉。 若是自己当时在场,这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也休想活命。 “徐开英,此事可是东厂厂公说的那般?”明成祖缓缓的道。 “回皇上,发生冲突的时候,属下并不在场。等属下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地上躺着五名锦衣卫的校尉。”也不敢擦去脸上的汗珠,徐开英跪在地上,急忙回答。 “没看见事发经过,那这拂尘,可是断在现场?”明成祖抓起林尚礼放在案几上断成两截的拂尘,一把就摔在了徐开英的面前。 “拂,拂尘,确实是在当场。”低着头,徐开英已经语无伦次。 “嘘”,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思量什么一样,缓缓闭上眼睛。 徐开英跪在地上,任汗水如同雨滴般从脸上滑落,滴落在地板上。 林尚礼虽然站立,可也弓着身子,不敢言语。 明成祖的心里,也是异常的难受。 两个机构,都是自己的直属单位,等同于自己的左膀右臂。原本想着两者相辅相成,携手为朝廷做事。 却不曾想,被自己委以重任,并且昭告天下的东厂,在锦衣卫的眼里,居然这么的没有地位。 怀疑梅花令是假的,怀疑拂尘是假的,甚至都怀疑太监是假的。 按照这么的发展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怀疑自己这个皇帝也是假的? “徐指挥使,你先起来,朕有几句话问你。”明成祖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听闻此话,徐开英心中一怔,随即如释重负一般,抬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脸上的汗珠,缓缓的站了起来。 “若是锦衣卫的千户负责太子的安全,太子被人劫持,朕关押了你的千户,你会怎么做?”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听见明成祖的这个问话,徐开英心中一阵激动。 虽说杀人的事情上,自己翻了车,但林尚礼滥用权力,逼迫督察院交换人犯,这是大名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事情,也是朝廷律法绝对不容许的事情。 当初建立东厂,就是因为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打造兵器,居然准备谋反。 皇上知道,这是自己对锦衣卫太过于宠爱,以至于他们权力膨胀,一支独大,才会让纪纲产生了谋反的心里。 所以,这东厂的真正目的,是在替皇上办案的同时,制衡锦衣卫,防止其一家独大。 但现在,东厂的势头正劲,隐隐已经压制锦衣卫一头。 既然皇上不愿意锦衣卫独大,自然也不愿意东厂代替锦衣卫,一家独大。 这么说,一定是给自己机会,好让林尚礼不能那么轻易的脱身,多少给他一点打压东厂的理由。 “无论任何事情,不管他再大,也大不过朝廷的律法。若是锦衣卫的千户弄丢了太子殿下,被皇上惩罚,那就是他罪有应得。属下会尽快的接管过他手中的事务,尽快的追查太子的下落。”徐开英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么说,徐指挥使也绝对不会去督察院大闹,要求换出自己的千户了?”明成祖又缓缓问道。 “属下要将所有的精力用在寻找太子下落的事情上,怎会去督察院大闹?再说了,督察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朝廷最为公正的地方,岂是随便可以撒泼胡闹的地方?皇上下旨,让督察院查办的案子,属下怎敢随便的更换人犯。”徐开英一本正经的道。 明成祖转过脸,看向林尚礼:“你看看,你看看,在遵守朝廷律令这方面,徐指挥使可是比你要强很多啊。” 说着,又转头看向徐开英:“若是对方的信息只有你的千户掌握,你也不会换他出来寻找太子么?” “回皇上,属下会和督察院协商,进入大牢将对方所有的信息从千户那里得到,然后根据信息制定方案,追踪太子下落。换人犯的事情,属下做不出来,也不敢做。”挺直了腰身,徐开英开起来异常的“正直”。 “小林子啊,你为什么不从肖尘那里要来对方的信息,追踪太子的下落呢?”明成祖问道。 林尚礼弓着身子:“肖尘是东厂最顶尖的办案高手,奴才的能力,无法和他相比。还有一点,和对方直接或者间接的几次交手所带来的的认知,不是简单的几句话,肖尘说出来,奴才就可以正确理解。太子被劫持,京城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奴才不敢用自己的能力,来赌太子的安危。” “若是让你查找太子的下落,你能查到不?这次京城禁军尽数出动,锦衣卫更是一马当先,为何在京城,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看着徐开英,明成祖淡淡一笑。 徐开英心中咯噔一下,皇上这是指责自己无能么? “太子已经被劫持出了京城,京城里便找不到可用的线索。”徐开英急忙给自己分辨。 目光来回的在二人脸上扫了几下,最终停留在了林尚礼脸上,明成祖道:“肖尘那边可有消息传回,说太子什么时候回京?” “回皇上,我已经给肖尘传信过去,说皇上您已经回京,对太子甚是挂念。估计要不了几人,他就会护送着太子回来。” “朕记得,当初有一名锦衣卫的千户,调到了东厂?” “是,此人名叫柳如风,身手不凡。现在在东厂带领着神机役,为太子保驾护航。”林尚礼急忙说道。 “一名千户,在东厂干着百户的事情,有点屈才了。他回京之后,你让肖尘带着他来见见朕。”明成祖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里,藏着说不尽的深意。 第528章 不屈的大明 锦衣卫指挥使司大门口,徐开英迈着沉重的步伐,忐忑不安的走了进去。 一屁股坐在大厅桌子旁的椅子上,拎起桌上的茶壶,扬起脑袋,“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 那嘴角溢出的茶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衣服的前襟上,湿了一大片。 直到茶壶见底,再也空不出一滴茶水来,徐开英方才放下茶壶,抬起衣袖,在嘴巴上抹了几下。 半壶凉茶下肚,忐忑不安的心情,方才稍稍的平息了一点。 在上折子,状告林尚礼一事上,自己输了个彻头彻尾。皇上虽然没有处罚林尚礼,也没有处罚自己,但徐开英心里明白,自己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大人。”之前的那名千户,抱起双手给徐开英行礼。 “你还没有到赵王哪里去?”徐开英低声问道。 “属下已经准备妥当,想等着大人您回来还有什么事情交代没有。”那千户回答道。 “此事我亲自过去。”看着大门口,徐开英似乎下定了决心。 京城,重振客栈三楼,玉字号客房里面,张老似乎是刚刚远道归来一样,静静的坐在客房里的那张桌子旁边。 一身的灰色布衣,已经是一种很是耐脏的颜色。即便是这样,也能明显的看出来,浑身上下,有着薄薄的一层尘土。 京城富豪,重振客栈东家王重振,手里端着一个茶碗,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热水壶,左右打量的一番,缓缓走上了楼梯。 推开客房房门,王重振走了进来,随即又转身,用膝盖将房门重新掩上。 “将军。”小声的问候了一下,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王重振开始倒水。 “保定府,我们的人,就剩下了一个王铁匠?”抬起头,张老轻声问道。 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太子被东厂找到,自己势力大损的那种挫败感。 “除了他,所有人尽落入东厂之手。整个守卫军,被东厂全部斩杀。”将茶碗往张老跟前一推,王重振微弓着身子道。 “坐下说。”张老一指自己对面的那张椅子。 “这次保定府损失惨重,属下不敢在将军面前落座。”王重振低下了头。 “损失惨重?”张老淡淡一笑,“若是朝廷的其他人所为,那就是真正的算是惨重。此事是那紫衣校尉一手查办,我们虽然损失了一部分人手,太子也被抢了回去,那不正说明,他的能力,比我们意料的还要强悍么?” 王重振一愣,随即脸上也浮出了笑容:“将军说的是。” “原本我还想着,东厂,以及紫衣校尉因为太子被劫持,惹得龙颜大怒,我们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太子押回京城,秘密释放。却不曾想,我的担心多余了。他不仅摆脱了自身的困境,这次又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比之前更加的攀升。”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晃动了几下,张老说道。 “东厂厂公也有魄力,居然会到督察院,强行换取紫衣校尉出来查办此案。若是紫衣校尉依旧被关押在大牢,此刻,所有的事情,还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不过,虽然他找到了太子,打掉了我们在保定府的势力,一定会得到皇上的赏赐,可是,之前不问青红皂白的被关押大牢,更是连身上的紫衣都被收了回去,此事,我们倒是可以用来做点文章。”弓着身子,王重振道。 “嗯。”张老点点头,随即又看向对方,“坐下说,这么拘谨的站着有什么用?尊敬我?还是有意拉开距离?” 王重振面带尴尬,缓缓坐在了张老对面的椅子上。 “固安的势力,保定府的势力,这次都被彻底的覆灭,我们可谓损失惨重。这两个地方,要想重新建立势力,恐怕要再过一阵子了。”王重振道。 “这个不急。这俩地方出事,朝廷一定会格外的重视。再有新面孔出现,他们会很是提防的,要想建立势力,难度不小。”张老豁然抬头,双眼冷冷的看向对方,“有没有消息传来,那负责押送太子的呼延庆,东厂怎么处置的?” “他在紫衣校尉面前口出狂言,被当场劈为两半。”王重振急忙答道。 对于那呼延庆在固安的所作所为,张老已经是大为不满,更是亲自出马,准备将呼延庆除去。 而今,被紫衣校尉代劳,取了性命,倒是了了张老的心愿。 “杀了就好,这个不识大局的东西,亏我那么信任他,为了上位,不惜引来官府,暴露我们在固安的秘密基地。我在了安州汉王府附近守候着他,他最终还是没有投奔汉王的魄力,选择了按照我们的意思,去往保定府。丧命在紫衣校尉手上,这也是他命中的劫数。”一手端着茶碗,张老另外的一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将军,劫持太子一事,我们目前已经算是失败了,下来怎么办?”王重振道。 “失败?哪里失败了?”张老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颇有深意的看向对方。 王重振一脸的不解。 两个地方的势力被东厂覆灭,太子更是被东厂抢走,此事难道还不算是彻头彻脑的失败么? “太子被东厂找到,我们已经没有可以要挟朝廷的人质,这还不算失败么?”王重振不解的问道。 “要挟朝廷?你想多了。”看着对方,张老放下手中的茶碗,淡淡一笑,“我们劫持了太子,朝廷最多是投鼠忌器罢了。想要要挟,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此事的起因,我们不过是想搅乱朝局而已。无论是朱元璋,还是他的儿子朱棣,许多地方我很是反感,但有一点,我心中对他们很是敬佩,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的骨头都坚硬无比。” “有些事情,好好的交流或许能够解决。但若是用他们很是在意的东西,去要挟他们,最终的结局就是,即便毁掉这些东西,即便他们心里难过不已,也绝不妥协。这也是朱家王朝的霸气所在。” 张老一脸认真的道。 无论是明太祖还是明成祖,手中的江山,都是他们一寸一寸打下来的。他们不是继承父业的小皇帝,他们是真正的当世枭雄。 想要威胁他们,面对的将是成千上万的铁蹄践踏。 “面对朝廷,我们无法正面抗衡。现在又没有了太子这个人质,还不算失败吗?” “我们丢了太子,但我们得到了人心!”张老微微一笑。 “我们劫持太子,保定守卫军的行为又不太光明。朝廷将我们定义为谋反势力,将军说的我们得到了人心,属下真的不太明白。”王重振一脸的迷惑。 目前,无论是形势还是舆论,都对自己不利,这得到了人心一说,从何说起? “朱棣统治着大明王朝,自然是人心所向。但这一次,有一个人对他不满,那就是紫衣校尉。只要是他失去的,便是我们得到的。”张老笑了起来。 王重振点点头,似乎若有醒悟:“将军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起来了。紫衣校尉不但被明成祖下令关押督察院,立案查办,更是将身上的紫衣都被收回。按照紫衣校尉的脾气,再想让他穿上那麒麟紫衣,恐怕不易。难道将军的目的,就是要他们两人的矛盾,进一步的加深么?” “在搅乱朝局的同时,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毕竟,终究有一天,我们要直面紫衣校尉。”说道此处,张老的脸上又是一片沉重。 上次交手,紫衣校尉挫败在自己手里。而接下来劫持太子的一系列动作,恐怕他对自己也是恨之入骨。 这段矛盾,仅凭着当年的关系,能够化开么? 第529章 危机又来临 保定府,四月的太阳露出笑脸,大地上便开始暖融融的。 肖尘打了个哈欠,伸展双臂,做着扩胸运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一道人影,时而急扑时而回旋,一拳一掌呼呼带风,回扫的右腿,更是刚猛有力。一丝不苟的修炼着习武者最初必练的拳术。 “殿下这么刻苦?你这是什么时辰就起来习武了?”肖尘摇晃着脑袋,微笑的招呼了一声朝前走去。 朱高炽双腿合拢,双掌收于腰间,缓缓放下。拿起旁边石桌上的一块布帕,擦了擦脸上的热汗。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反正睡醒了,就起来熟悉一下这套拳术。”看着肖尘,朱高炽笑着说道。 “殿下最近似乎很是刻苦啊,是不是因为即将回京的缘故?”肖尘坏坏的一笑。 “有这个原因。毕竟,给父皇的印象,还很是重要的。不过,说实话,自从开始习武以来,整个人的精神比以前好了很多,而且我发现,我好像也迷恋上了习武。”朱高炽嘿嘿一笑。 “殿下的习武,其目的是强身健体。饱览天下群书,精通治国之道,才是殿下的根本。殿下可不能因为习武,荒废了其他才是。” “我知道,两者相辅相成,互相促进。你可别说,这每天打一套拳术,混身疲惫,竟然也没有以前那么强烈的食欲了。以前啊,恐怕就是因为我不运动,所有的体能,才集中在了吃饭上。一日三餐毫无节制,有时候稍微有点饿,便用甜点充饥。越吃越肥,越肥越吃,最终走路都要人搀扶。”想起之前,朱高炽尴尬的自己摇了摇头。 “回宫以后,殿下入主东宫,可是要坚持打拳才是。” “这个自然。”朱高炽点点头,“到时候,没有了你们的引导,我只能自己练习。所以,趁着还有人指导的时候,多熟悉熟悉拳术。” 肖尘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昨个厂公大人传来消息,说皇上对殿下的安危很是担心,让我们稍作休养,早点回京。” “是父皇要求早点回京?”结果纸条,朱高炽问道。 “皇上没有说,是厂公大人揣摩皇上的心思说的。” “若是厂公大人说的,想必还有其他的深意吧?”看着纸条,朱高炽顺口问道。 “皇上回京,之前积压的许多事务需要处理,殿下若能顺利入主东宫,替皇上分担一点岂不更好?”肖尘笑着道。 “入主东宫,能不能顺利入主东宫,现在都不能确定。”将纸条还给肖尘,朱高炽摇了摇头。 “其实,厂公大人担心的便是此事。殿下不回京,朝中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人,一定会持观望态度,若是被赵王或者汉王拉拢过去,今后对于我们,就算是多了一个对手。殿下回京,便是像天下人表明,没有皇上的圣旨,您依旧是大明的太子。朝中形势并不明朗,我们也应该早做打算才对。”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东厂的危机,来自皇上那里的,基本已经解除。但来自朝中那些对东厂有敌意的官员的,反而正在酝酿。 而太子入主东宫的事情,则比应对东厂危机更为重要。 只要入主东宫成功,以后顺利继承大通,东厂所有的危机便迎刃而解。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合适?”朱高炽抬头问道。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出发。” “要不明天吧?见了父皇,有些说辞我还没有想好。”朱高炽一脸凝重。 父皇的心思,现在是越来越难猜测。自己的形象大为改变,应该能够得到他的一番欣赏。可毕竟将自己收押东厂大牢,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 想要改变父皇的心思,自己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好,那我就通知大宁都司,让他们安排精英军队,护送殿下回京。”肖尘道。 “嗯。”朱高炽点点头,双手背负,缓缓朝着屋里走去。 京城,赵王府,赵王朱高燧站在书房的博古架前,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玉瓶,仔细的打量着。 这件玉瓶,乃是母后文皇后在世的时候,自己去宫里拜见母后,她送给自己的。 当时的情形,朱高燧记得很是清楚。 在母后那吃过甜点,母后便拿出了这个玉瓶道:“这件玉瓶,是你父皇最喜欢的东西,他说,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应该配他最喜欢的人。于是,这件玉瓶便到了母后这里。你大哥身为太子,你和你二哥理应辅佐与他,共同开辟我大明盛世。但你二哥争夺嫡位的心思很重,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一定会拉你入伙。你父皇对这种拉帮结派,相互勾心斗角的事情很是反感,若有一天你犯了圣威,留着此瓶,你父皇会看在母后的份上,留你一命。” 当时,母后已经病重,朱高燧虽然不动母后话中的深意,倒也是接受了这件玉瓶,将它拿回了自己的王府。 而今看来,母后对自己的儿子还很是了解,知道自己也会有着夺嫡之心。 心疼自己,才给自己留下了这个保命用的玉瓶。 只是文皇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留给小儿子的保命玉瓶,最终却成了他努力争夺嫡位,不择手段的依仗。 “殿下,张老回来了。”门口人影闪动,一名护卫轻声汇报道。 “张老?走,让他到大厅候着。”朱高燧将玉瓶放回了博古架,转身走出了书房。 刚刚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下,张老便已经到了大厅门口。 跨过门槛,双拳抱起对着朱高燧就是一礼:“殿下。” 朱高燧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怀来卫,给父皇下药失败,而今,劫持到手的太子,又被东厂抢了回去。朱高燧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这张老是不是真的想帮助自己夺取嫡位。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太子这几日便会回京。等他回京,父皇心中高兴,让他马上入主东宫,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无论是怀来卫,还是针对太子一事,我们都是白忙活了。”朱高燧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怀来卫的事情,一定是被东厂发现,清除了药物。而太子一事,确实是属下患得患失,没有立即下手,才让东厂抢得先机,找到太子。”张老低着脑袋,似乎对自己的过错很是后悔。 “怀来卫本王遇刺一事,父皇和东厂都已经有所怀疑,以至于回京至今,父皇对我也是不闻不问的。若是太子回京,真的入主东宫,我们的机会,就真的渺茫了。”朱高燧道。 “属下有一件事,还没有向殿下回报。此事,殿下可以用来做点文章。即便最终阻挡不了太子入主东宫,但至少,可以引起皇上的怀疑。若是运用得当,将太子逐出争夺嫡位的行列,也不是不可能。”张老压低了声音。 “哦?”朱高燧转过了身子,“会有这等转机?” “无论是在朝中百官的印象里,还是在皇上的记忆中,太子都是一副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肥胖形象。而这次,我们的人所劫持的太子,不但身材匀称,左腿的残疾也消失不见。”张老道。 “有这等事?”朱高燧一怔。 “属下估计着,这可能是太子在东厂大牢的时候,一心扶持他的紫衣校尉医治了他的腿疾,并重新为他塑形的结果。”张老道。 “父皇一直以来,最不喜欢的,就是太子那肥胖的,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形象。而今,他形象大变,我们岂不是更没有了胜算?”朱高燧不解的问道。 “殿下,若是有人说,真正的太子已经被杀害,而现在回来的,不过是紫衣校尉寻找的傀儡,您会认同这种说法么?” 张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得意。 第530章 百官的心理 太和宫金銮殿,百官像往常一样的,按照序列缓缓进入。 朝堂深处的龙椅上,明成祖已经高高就坐。 今个,他比任何官员都起身的早,几乎可以说,他是一宿没睡,只等着今日的早朝。因为今天,太子将会从保定府归来,于这朝堂之上见过自己,见过百官。 而从金銮殿一直到皇宫大门口,所有的皇宫禁军今天接到了同样一个命令:“太子回京的队伍,任何人不得阻拦,直接进入金銮殿。” “吾皇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齐下跪,对着上位的明成祖,恭敬的高声呼道。 在百官的最后方,站着赵王朱高燧。和去往怀来卫之前一样,他在朝堂之上,只有着旁听权,并没有发言权。 百官跪拜的时候,朱高燧急忙随着百官,也一起下跪。 按理说,这种早朝,皇子不用对皇上行跪拜礼,只需要鞠躬便可。其目的就是为了彰显皇子与百官的不同。 朱高燧在百官的后方,倒是没有被百官注意到。龙椅上的明成祖,看见这等情形,眉头微微一皱。 皇室,自有皇室的尊严,虽然这样跪拜,更显的尊敬自己。但皇子的身份,岂可随便乱了礼仪,卑躬屈膝? 明成祖的心里,稍微了有了一点不悦。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见到出事将近十天之久的太子,倒也懒得和朱高燧过多的计较。 “众卿平身。”明成祖右手轻轻一摆,脸上带着一丝温和。 “谢皇上!”百官再次高呼一声,缓缓站起了身子。 一名官员横跨一步,双手抱拳正要开口。 明成祖右手抬起,做了一个住口的手势:“今个早朝,不议国事!” 那名官员一怔,缓缓退回了队列之中。 百官也是一个个的面露疑惑,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古往今来,早朝便是朝中大臣想皇上汇报各个部门事务进展情况。当今皇上明成祖,更是勤于朝政,只要人在京城,每天的早朝就绝对不会缺席。 似乎听不到百官对国事的汇报,心里就不踏实一般。 今个这是怎么了,皇上居然说今个不议国事。既然不议国事,大家聚集在这朝堂之上,为了什么? “今个,朕在这朝堂之上,只为等候一人归来。朕希望,众位爱卿和朕一道,先将手头的事务放一放,一起迎接此人归来。”看着百官,明成祖缓缓的道。 听了此话,百官心中恍然大悟。 太子被劫持,不仅是京城,整个朝野都是一片紧张,四处留意着所有可能和太子行踪有关的事情。 前几日,听说太子已经被东厂在保定府找到,今个皇上说,专门等待一人归来。此人除了太子,还有谁? 听见这个消息,心里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刑部尚书李安。 前几日,他已经接到消息,肖尘在保定府找到了太子。想想自己终于真正的解脱,李安在自己的府衙内,双手掩面,忍不住的哭出了声音。 而今天,听皇上说,太子今天就要回京,心中的兴奋,不亚于小孩子过年的那份激动。 一是太子回归,自己的罪名便可以被皇上正大光明的赦免。 二是面对朝中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指责,六神无主的他,终于等到了肖尘的归来。 只要有肖尘相助,即便是所有人针对自己,李安也是毫不惊慌,游刃有余的和他们斗智斗勇。 在李安的心目中,肖尘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更是他崇拜的至高武力拥有者。 第二个激动的人,便是礼部尚书王昌连。 在怀来卫狩猎的那段日子,王昌连每天都可以看见皇上,却从未看见过名义上负责皇上安全的肖尘。 这件事情,在王昌连的心里,始终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阴影。 尤其是太子被劫持之后,肖尘和刑部尚书李安双双入狱,被督察院立案审查,王昌连的心中更是异常的担心。 虽然他努力的劝说赵王朱高燧,尽量的给东厂和肖尘开脱。可面对皇上的决定,王昌连是丝毫的没有办法。 自己一个礼部尚书,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无法插手这种牢狱之事,更是无法对皇上提出这方面的建议。 今个太子回归,王昌连替东厂和刑部感到高兴。 而王昌连更想见到的,则是查办此案的肖尘。 皇上脱了他的紫衣,他有没有记恨自己并不知道,但他仍旧不遗余力的查找太子的下落,最终排除万难,在保定府找到太子,这便是给东厂,给他自己长了脸。 即便身上再无紫衣,朝中百官谁又敢说他不是紫衣校尉呢? 只是,按照肖尘的脾气,将太子完璧归赵之后,还会不会继续待在东厂,继续为朝廷,为皇上效力,这是王昌连最担心的事情。 皇上是一代明君,肖尘是一把无往不利的绝世好剑。 若是不能将这把好剑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盛怒之下,皇上很有可能要将这把绝世好剑毁去。 肖尘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在个人感情方面,王昌连希望肖尘平安。最主要的是,家里的肖玉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他大哥何时回来。 王昌连心中琢磨着,早朝完毕,自己一定要和肖尘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 而在百官右方的人群中,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面带微笑的对着旁边的督察院右都御史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欣慰。 当初,皇上给自己下令,查办肖尘和李安的时候,江千啸心中也是犹豫了好久。 太子被劫持,若是将肖尘拿下,那谁来继续查办太子的下落? 倒不是说整个东厂,在没有比肖尘更优秀的办案高手,也不是说,锦衣卫,或者朝廷中的其他部门,没有人比肖尘的能力更强。 最为主要的是,肖尘一直负责着太子的安全,当初更是得到锦衣卫的配合,在东厂大牢之外设置了层层防御,和那隐蔽而又强大的暗中势力,斗智斗勇。 虽然最终太子还是别劫持,但若是说起对那暗中势力的了解,整个大明王朝,没有人可以和肖尘相比。 若是真的将肖尘彻底的限制自由,就等同于彻底的放弃了太子,间接的对那暗中谋反势力助纣为虐。 但督察院,从来都是以忠诚与循规蹈矩闻名天下。正因为如此,皇上才会将这等重要的案子交给自己。 而今,肖尘寻得太子的下落,即将归来,也算没有辜负当初自己有意和锦衣卫沟通,将肖尘他们关押在锦衣卫大牢,从而引起林尚礼的怀疑,孤注一郑的来和自己交换肖尘的自由。 “当初,你还使劲的反对我的决定,若是我当时耳朵稍微的软一下,听了你的建议,今个朝堂之上,恐怕看不见皇上的笑容吧?”对着自己身旁的督察院右都御史万顷。 “朝廷的所有重要部门,主官都有着左右之分。虽然只差一个字,可也是分出了部门的主次。大人您是咱督察院的绝对的主官,您的眼力劲,我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督察院右都御史万顷嘿嘿一笑,小声说道。 当初,他阻止江千啸节外生枝,希望他按照朝廷的律令,严格的查办肖尘和刑部尚书李安。毕竟,太子出事,这个责任任何人都牵连不起。 按照朝廷律令办事,就算是最终太子没有下落,那也牵连不到督察院。 毕竟,主要的责任人是东厂和刑部,督察院只是遵照皇上的意思,问责他们而已。 若是以后有人提出,督察院限制紫衣校尉办案的自由,耽误了寻找太子的时机,那这个责任,也只能推到皇上的身上去。 督察院,只按照律令办事。 “若不是不想让紫衣校尉蒙冤,朝廷的这些纷争,我才懒得动脑子去安排什么。” 江千啸淡淡一笑。 第531章 皇帝的疑惑 就在明成祖伸着脖子,笑呵呵的一直盯着朝堂之外的时候,下面的其他官员,也在小声的沟通着。 “太子平安归来,此乃我大明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等下朝之后,我们是不是要一起去东宫,对太子殿下表示一下欢迎?” “当然要去。遭遇歹人劫持十余日,殿下一定受了不少的苦。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能不去慰问一下太子殿下。” “在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太子殿下一直奉命监国,乃是我大明不二的储君。竟然有人敢在我大明京城里面劫持太子。此事一定要严查,将背后的势力彻底的挖出来。” “依我看,这股势力能够在京城做出这等之事,在京城里一定有着不小的势力为他们打掩护。这股势力,很有可能有着朝中大员的庇护。我等一定要禀明皇上,要百官自我反省,从朝堂上自查开始。” “对,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太子虽然平安归来,但这股势力,一定要清除干净才对。”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站在最后面的赵王朱高燧似乎是被大家遗忘了一般,没一个人理睬与他。 似乎也不在意众人的态度,朱高燧挺直了身子,面无表情静静站立。 只不过眼睛的余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朝堂之外那条铺着大红地毯的官道。 半个时辰之后,在众人翘首以待中,朝堂门口那老太监的一声高呼,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太子殿下到!” 龙椅上的明成祖,更是双手撑着案几,缓缓的站了起来。 满脸的期待,迫切的看向朝堂之外的那道台阶。 台阶上,先是冒出一个高高挽起的发髻,紧接着,发髻下面是一张熟悉却又消瘦的脸庞。再跟着,居然是一身的布衣。 此人是谁? 百官的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脸庞的轮廓,分明就是太子殿下,可这身材,还有那疾如风的走路方式,和之前的太子,相差的众人不敢相认。 跨过大殿的门槛,朱高炽疾走三步,又缓缓的停了下来。 双拳抱起,对着明成祖作了个揖,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炽儿,你怎么瘦成了这幅模样?”明成祖浑身颤抖着,就要越过案几,从摆放龙椅的那几个台阶上走下。 王小四急忙上前,抓着明成祖的胳膊,扶着他,小心翼翼的走下了台阶,朝着大厅中央的朱高炽走去。 看着明成祖这幅牵挂自己的模样。抱着双拳的朱高炽,忍不住两行热泪也流了下来。 “炽儿,真的是你么,真的是你回来了么?”站在朱高炽的对面,明成祖的声音,忍不住的有点哽咽。 上下打量着对方,生怕自己的儿子少一根头发似的。 “父皇,是我,炽儿回来了。”放下双拳,朱高炽看着明成祖,憋着嘴巴,用力的点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就知道,苍天怎会无眼,让我大明王朝后继无人。”抬起双手,明成祖拍打着朱高炽身上的灰尘。 听着明成祖的这句话,身旁的百官,也一个个抬起衣袖,擦拭着眼睛。 似乎也为太子的回归,激动的热泪盈眶一般。 人群最后的站着的朱高燧,眼睛微微一眯,脸上说不出的冷漠。 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明成祖眉头微皱:“今日父皇专门带领百官,在这朝堂之上等候你归来,你怎能一身布衣打扮?” “父皇。”朱高炽再次抱起双拳,“儿臣犯错,被父皇关在东厂大牢教训,本应该身着东厂大牢囚服才对。可今日面对的是朝中百官,囚服在身,是对百官的不敬。无奈之下,儿臣只能身着布衣来拜见父皇,见过百官。以示对父皇教训惩罚的接受,和对百官的尊重。” 挺直身子,虽然身着布衣,但言语间,朱高炽更显的气宇轩昂。 “好好好。”明成祖一脸的微笑,“尊敬父皇,敬重百官,不愧是我大明王朝的监国太子。” “父皇的教导,儿臣始终记在心里不敢忘记。父皇乃是天子,任何决定,儿臣都要服从。百官是朝廷的柱石,儿臣任何时候都要敬重。”站在明成祖的对面,朱高炽不卑不亢的道。 “今个远道归来,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几天,选择一个黄道吉日,父皇许你重新入主东宫。”明成祖微笑着,缓缓转身,朝着自己的龙椅走去。 龙椅后面躬身站着的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只希望这个黄道吉日,不要等得太久。” 在王小四的搀扶下,明成祖缓缓的坐在龙椅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方又重新抬起了头,看向下面站着的朱高炽。 “这些贼人是不是虐待你了,才十日时间,你便消瘦成了这幅模样?” “回父皇,贼人虐待不假,但儿臣现在的这个身材,乃是自己有意为之。”朱高炽道。 “有意为之?”明成祖一怔,“父皇记得,之前的你可是除了读书,再就是吃东西。想要拥有这幅身材,那些大鱼大肉你能忌口?” “父皇有所不知,这次父皇将儿臣关押东厂大牢以示教训,却是真正的让儿臣脱胎换骨。那东厂的紫衣校尉,不仅劝说儿臣节食,重新塑形,更是医治好了儿臣的腿疾。”抱着双拳,朱高炽一本正经的道。 “医治好了你多年的腿疾,这紫衣校尉还会看病?”明成祖摇了摇头,“你这腿疾,宫中多少太医都看过了,丝毫没有办法,想不到却被东厂负责查办案子的紫衣校尉医治好了。肖尘可曾随你一起回来?” “回父皇,紫衣校尉肖尘一路护送儿臣半步不离,此刻就在殿外。” “让肖尘进来。”明成祖抬头,看向宫殿门口那名传话的老太监。 “皇上有旨,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觐见。”老太监扯起嗓门,朝着大殿外面高呼一声。 大殿外面,肖尘,段天明,柳如风,三人正靠在那巨大的白玉狮子的底座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你说,今个皇上看见太子现在的形象,会不会高兴的直接让太子入主东宫?”段天明双手抱在胸前,看向肖尘。 “皇上的心思,我从来就没猜透过。不过我感觉,直接入主东宫的希望不大。”转过身,趴在那石头底座上,肖尘让那暖洋洋的太阳晒着自己的后背。 “为什么?”段天明接着问道。 既然皇上喜欢能文能武的太子,现在这幅形象,应该符合皇上的要求才对,他还在考虑什么,不让太子直接入主东宫。 难道说,皇上想换太子的原因,并不是形象问题? “太子虽然回来了,但他现在的身份,依旧是东厂的一名人犯。想要入主东宫,需要皇上向百官说明,将太子关押东厂,不过是对他的教训而已。即便不管宫里的其他繁琐礼仪,这个程序是坚决不能少的。”肖尘道。 “先给太子正名,再说入主东宫的事情?”一边的柳如风插了一句。 “是啊,要不,一名东厂的人犯,直接入主东宫,皇上也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啊。”将脑袋放在自己盘在一起的胳膊上,感受着背后的温暖,肖尘懒洋洋的道。 “我道是将太子送回,就万事大吉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事情。”段天明嘟嘟囔囔不满的道。 “这是皇室,可不是寻常百姓家。”抬起头,肖尘瞪了他一眼。 “皇上有旨,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觐见。”老太监的声音,传进了三人的耳朵。 “别晒太阳了,皇上叫你进去呢。”段天明捅了肖尘一下。 “这个时候叫我进去,此事恐怕不妙。”皱着眉头,肖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东厂校尉服,朝着大殿走去。 第532章 神机役正名 在百官的注视下,肖尘缓缓走进了金銮殿。 前进三步,抬起双臂,左右拍打了几下,双臂一甩,肖尘右手撑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东厂校尉肖尘,参见皇帝陛下。” “平身。”明成祖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百官静静的看着一脸威严的明成祖,没有人再敢窃窃私语。 扫了一眼大殿中的百官,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肖尘的脸上:“肖尘,一个多月前,朕将太子交给你,而今,你又将太子交还给了朕,其中的波折,让它过去还是我们细细道来?” 肖尘眉头微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回答。 自己弄丢太子,是杀头的过错。自己找回太子,也是天大的功劳。这其中的事情,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皇上想功过相抵,不罚不赏,还是说,皇上对于太子被劫持,心中依旧耿耿于怀,并不能因为太子的归来,而不再计较? 朝中的百官,也是一个个的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原本保持中立的官员,看着皇上对太子回京的那种期待,心里已经暗暗的下了决心,准备站在太子那边。 而紫衣校尉在找回太子的这件事情上,立了大功,一定会受到皇上的封赏,风头更会盖过之前。 但皇上现在的这个口气,怎么隐隐的感觉有点问责肖尘的意思? 人群中的礼部尚书王昌连,目视前方,一脸的波澜不惊。 皇上之所以这样问,乃是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毕竟,太子被劫持,这可是朝廷的奇耻大辱。而作为大明皇帝,若是不惩罚一干责任人,大明的尊严何在? 无论是关押李安,肖尘,还是将肖尘身上的紫衣剥夺下来,这都是他们应该受到的惩罚。没有当即斩头,株连九族,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的事情了。 即便是太子如今平安归来,举国同庆,满朝欢喜。可东厂和刑部所犯的失误,也不能不拿到朝堂之上来说一说。 将功补过,原本就是一个敷衍的说辞。功是功,过是过,两者区分对待,才是一个统治着最明智的决定。 “此次,东厂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寻得太子的下落,并将其平安送会京城,这是东厂的职责所在。而之前,东厂负责太子的安全,却让人在大明的京城中,光天化日之下将太子劫持,此乃东厂永远不能抹去的耻辱,也是东厂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误。属下恳请皇上,对东厂做出应有的惩罚。”低着头,肖尘大声说道。 “东厂失误,那刑部呢,刑部是不是也要算作失误?”明成祖轻声问道。 人群里的刑部尚书李安,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跨出百官的行列,双膝跪倒在地:“太子从刑部被劫持,刑部责任最大,还请皇上惩罚。” 站在明成祖身后的东厂厂公林尚礼,双唇紧闭,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昨个,皇上还让自己将紫衣带回还给皇上,今个这又准备唱哪出? “李安,朕听说,你是和肖尘秘密交接太子的?按理说东厂的防御要强过刑部大牢,你为何会暗中将太子转移?”明成祖道。 “回皇上,我们所面对的暗中势力,实力强大。皇上应该也得到了锦衣卫的汇报,当初这股势力冲击东厂大牢的时候,不到半个时辰,就杀害了东厂大牢外围锦衣卫六百余名校尉。肖尘更是和对方交手,竟然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对方将东厂大牢作为了头号目标,而皇上您又不在京城,微臣和肖尘商议一番,便想出了将太子秘密转移刑部。谁知道,这伙势力能量极大,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太子藏在刑部的消息,将刑部大牢当值的士兵杀害,劫持了太子。” “臣没有保护好太子,臣有罪,恳请皇上发落。”李安将身子,恭敬的贴在了地上。 明成祖不再理会李安,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肖尘。 “肖尘,在朕的印象之中,你应该是东厂的办案第一人,同时,应该也是东厂中,武功第一人。你和对方交手,真的落败了?” “回皇上,属下不敌。”肖尘抬头,一脸认真的道。 明成祖淡淡一笑,双手抬起,轻轻抖动了一下。右手从左到右轻轻一挥,目光更是在百官脸上巡视一遍道:“什么时候,几十万军队防御的京城,出了这等身手的谋反势力?能在刑部大牢动手,京城所有禁军出动,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们藏在哪里?是不是藏在禁军也动不了的地方?” 明成祖的话语渐渐变得威严,目光也如同利刃一般,在百官脸上一一扫过。 大殿中的百官,各自也暗暗的紧张起来。 刚才,看着皇上问责东厂,问责刑部,大家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 而现在,皇上问责的是整个朝中官员。 让这么强大的谋反势力,隐匿在京城,你们当真什么都没有发现?禁军全城搜查,一无所获。这些谋反势力,到底隐藏在你们哪位的庇护之下? “皇上。”肖尘缓缓地道,“对方的种种行迹表明,这是一个强大的,有预谋的谋反势力。单单被属下发现并捣毁的京城之外的秘密基地,就有两处。而这京城里,他们应该也是有着自己的秘密基地。藏在基地里面,或者通过他们的秘密途径将太子转移,禁军自然搜查不到。” 听着肖尘替自己辩解,百官不由得眼睛的余光瞟向了肖尘。 都说东厂和锦衣卫一样,得理不饶人,恨不得将朝中官员全部拉下水,建立自己的功劳。 但这紫衣校尉的言辞,却是字字公道。 难道说,自己以前对东厂,对他本人的印象是错误的? “野火可以燎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这股势力居然成长到了这种程度,看来,我京城的排查力度,还是要加强啊。”看着百官,明成祖轻轻地摇晃着脑袋,“肖尘,和你交战之人,真的可以冲破东厂的防线,连你都不敌?” “若是真正拼个你死我活,属下不见得会输给对方。但考虑到太子的安全,考虑到京城的安全,属下只能做着防御,不能全力出击,所以便败给了对方。” “胜败乃兵家常事,朕当年也是吃了不少的败仗,更是多次身陷危险境地。只要以大局为重,一时的挫败并没有什么,反而可以让我们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筹划更好的应对方式。”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明成祖竟然又安慰起肖尘来。 “属下明白自己的责任,在东厂当差,不能逞匹夫之勇。危急关头,保护朝廷,保护皇上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属下迫不得已,才向皇上请求,赐予东厂火器使用权,用我大明强大的火器,来对付那些图谋不轨的宵小之徒。”肖尘一脸认真的道。 看着肖尘,明成祖点点头,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左肘放在案几上,身子前倾,看向大殿里的百官。 “朕给了东厂火器使用权之后,有人对此不满,上折子请求我收回东厂的火器。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一时间竟无反驳之处。说什么火器杀伤力太大,杀伤距离又远,不适合皇宫里的近卫使用。你们这是怕什么,怕东厂的火器会对准朕?” “先不说东厂的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都是朕最信任的人。若是不让他们强大起来,按照现在这个势力的隐蔽程度,他们若是突然出现在了朕的面前,朕让东厂用什么对付他们?用双手上去肉搏,还是干脆拎着自己的脑袋去送人头?” “东厂使用火器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反对。” 看着百官,明成祖冷冷的道。 第533章 小人又得志 朝堂之上,一片静寂。 百官刚才心中的紧张,暂时的放松了下来。 而在刑部那个阵型里,右侍郎张忠恩心头一阵紧张。 当初,自己聚合众人,准备反击东厂。而皇上今天说的,上折子指责东厂不该使用火器的事情,便正是自己所为。 张忠恩心中暗暗有点后悔,当初自己还是有点着急了。折子上虽然对火器的杀伤力和杀伤范围大肆渲染,指出近卫使用火器,存在的重大隐患。 可没有东厂使用火器的失误事例,这一指责,始终是有点苍白无力。 况且,当初自己不应该说,东厂使用火器,会直接对皇上产生威胁才对,这是对东厂的质疑,更是对皇上用人,看人能力的质疑。 只是,在使用火器一事上,东厂不知道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很是小心谨慎。直到自己上折子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在闹市区火器失误,误伤百姓的事情发生。 而今,本来是指责东厂的事情,反过来被皇上责备一顿。虽然朝堂之上皇上给自己留了面子,并没有点名,但不等于皇上心里没数。 一名官员站了出来,双拳一抱对着明成祖弯腰一躬:“启禀皇上,关于这火器,臣有话要说。” 百官一怔,不由得朝着此人看去。 一身正六品的官服,在朝中那些二品,三品的官服中,很是不起眼。只是,他站的阵营,却是让众人有点意外。 此人乃是礼部正六品的主事马运山。 高高的个子,精瘦的身材,那双和脸庞比例相比,略微有点显小的双眼,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明。 百官都明白,自从原礼部尚书被肖尘斩杀之后,王昌连出任礼部尚书。 这王昌连,乃是肖尘一手举荐,和肖尘是实打实的一条心。 东厂使用火器,礼部应该支持才对。这主事突然站出来,是要对东厂使用火器提出异议吗? 皇上刚刚言明,东厂使用火器,任何人不得反对,他这是故意往刀口上撞,还是说,他压根就不想活命了? “这礼部主事想干什么?”督察院右都御史万顷,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江千啸道。 “正常的早朝,此人不会来到大殿。估计今个趁着皇上迎接太子回京,广集朝中百官的机会,想要一鸣惊人吧。” “此人是仓成的旧部,王尚书肃清礼部的时候,怎会将他遗漏?今个他若是提出异议,又被皇上接纳,王尚书心中对肖尘,恐怕少不了些许愧疚。”万顷道。 “留着他,自然有王尚书的深意。我们切听听他会有什么高见。”江千啸淡淡一笑,支棱起了耳朵。 “哦?”明成祖一怔,看向对方,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你是朝中哪个部门的?” “回皇上,微臣礼部六品主事马运山。” “你对东厂使用火器有何见地,尽管说来。”明成祖淡淡的道。 平日里早朝,自己听见的都是朝中二品,三品这些大员的言辞,今个迎接太子回京,自己召集的官员不少,既然这礼部六品主事来到了大殿之上,而且有话要说,朕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些在六部为官的低品阶官员,有着什么过人的见地。 “皇上的观人眼力,乃是我大明独一无二。可皇上日理万机,哪能事事亲为?更何况日月交替,四季都会变化,人心怎能一成不变?”马运山的话语,如同平静的湖面中扔进了一颗石头,水花四溅。 东厂厂公,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曾经时刻陪在皇上身边的人,当然信得过。 而东厂下面的那些办案人员,如同肖尘,如同神机役役长柳如风,都是经过严格选拔才进入东厂,也是可靠之人。 可下面的那些校尉呢?虽然每个人都经过了考察,可考察之人是皇上自己么? 这些人手持火器,和皇上近在咫尺,谁又敢保证,他们的手中的火器,关键时刻对准的,一定就是敌人? 明成祖将依靠在案几上的身子坐正,饶有兴趣的看向对方:“接着说。” “远的不说,锦衣卫原指挥使纪纲,皇上当初多么的器重与他,给与他无上的权力,可以直接查办朝中稍有嫌疑的所有官员。起初,这纪纲可以说对皇上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但随着权力越来越大,加上朝中百官的惧怕,渐渐起了异心,居然私自制造武器,意图谋反颠覆皇权。若不是发现及时,皇上以雷霆手段将其镇压,后果将不堪设想。” 站在马运山身前的礼部尚书王昌连,眉头微微一皱。 自己入主礼部的时候,肖尘能将提醒自己,最好将仓成的旧部尽数清除。 对于肖尘的话语,自己没敢轻视,侍郎以上的官员,都换成了新人。 这礼部主事,因为熟悉礼部事务,便被留了下来。 却不曾想,这颗小石子,居然可以在朝中掀起巨澜。 还真是应了肖尘那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回去之后,这礼部得重新梳理一遍了。 “纪纲被镇压之后,皇上已经将锦衣卫彻底的肃清了一遍,凡是和纪纲相处甚密之人,皆被处理。可是,掌管整个诏狱,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还是被东厂查了出来。此人有着可以不经刑部,直接和皇上上报案情权力,按理说应该是皇上最为亲信之人,居然背叛朝廷,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下面的那些校尉,忠诚度谁可以保证?” 马运山再次抱拳,朝着明成祖一躬。 “嘘。。。”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左胳膊撑着下巴,放在案几上,“说完,将你要说的话说完。” “微臣以为,东厂使用火器,用以对付强大的对手,是皇上最为英明的决定。只是,若是加上一条:火器的携带以及使用范围,仅限皇宫以外。无论是增强东厂的整体实力,还是保证皇宫的安全,都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马运山身子微弓,停住了话语。 明成祖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想不到,一名礼部主事,朝廷的六品官员,竟有如此见地。未雨绸缪,一心为朝廷着想,让你在礼部继续担任主事,倒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百官无言。面对皇上的赞许,谁又敢多说一个不字。 将身子往后一靠,明成祖打量了一下大殿上的百官,最后回头看向身后的林尚礼。 “小林子,以后东厂继续使用火器,但若是进宫的话,不许携带火器。”明成祖笑着道。 “是,奴才遵命。”林尚礼急忙应道。 又回过头,明成祖在大厅里似乎寻找着什么:“锦衣卫指挥使今个没来早朝?” “回皇上,微臣在。”一道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双手抱拳,跨出了行列。 “你的事情,朕也不计较了,以后做事,多用脑子想想,然后再行动。这礼部主事,下朝之后,就到你的锦衣卫做一名见习指挥同知吧。官品,俸禄暂时不变,你们先磨合着。过些日子,根据你们的磨合程度,朕再决定他到底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还是回礼部担任主事。”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谢皇上隆恩。”马运山当即跪在了地上,“微臣一定和徐指挥使好好磨合,共同担当皇城的安全保卫事务,让那些宵小之徒,和那些谋反分子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从六品的礼部主事,一下子变成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可以说是一步登天。虽然只是考验期,可这等的跨越,却是大明王朝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百官看向马运山的眼神,忍不住的有点激动。 似乎又看见了一名皇上的“宠臣”诞生了! 第534章 你可有意见 “肖尘,刚才太子说,你医治好了他的腿疾?”在百官惊叹,羡慕礼部主事马运山一步荣升锦衣卫指挥同知的目光中,明成祖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肖尘的身上。 “是。”肖尘从容的答道,“太子到东厂之后,时常说起自己不能骑马挎刀随皇上征战天下的遗憾。属下当时劝过太子,人无完人,既然身体不好,那就发挥自己的智慧,以太子的身份,在皇上御驾亲征奉命监国的时候,让朝廷正常运转,让百官有所依靠,让百姓衣食无忧,这就是对皇上征战天下最有力的支持。不一定跟随皇上一起征战,才算是一名好皇子。” “可是,太子说,父皇征战一生,他看先眼里,疼在心里。他希望自己可以带着大明的军队,南征北战,平乱定边。他希望皇上呆在京城里,运筹帷幄,自己做皇上手中无往不利的一支长枪,完成皇上的每一个心愿。”肖尘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明成祖的话语一下子打断。 “炽儿,你真的是这么想的?”看着朱高炽,明成祖的眼中满满的心疼。 对于朱高炽,明成祖的心里虽然有着许多的不满和厌恶,但归根结底,他是自己的长子。虽然从小便有腿疾,但他的忠厚老实的性格,以及宽厚仁慈的处事态度,却是深得太祖的喜欢,并要求自己封他为当时的燕王世子。 靖难之役,自己成为了大明皇帝。但这皇位的得到,在天下人的眼里,最终是个什么定位,明成祖心知肚明。 自己可以看不起建文,但绝对不能对太祖有任何的不敬。 自己成为皇帝,太祖钦定的燕王世子,只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 这么多年,自己御驾亲征的日子不在少数,太子奉命监国,所建立的功勋也是可圈可点。 自己在外冲锋陷阵,太子维护后方的平安,使得自己一心放在战事上,屡屡获胜。 这期间,两人的相互依靠,也逐渐的将自己心中的那份嫌弃一天天的抹平。 原本想着,太子一定是安于现状,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协助自己治理大明就已经足够。却不曾想,他竟然一直在心疼自己,恨不得代替自己平定天下。 自己的这个憨儿,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感情。内心对自己的那份爱戴,竟然比任何一位皇子都更为深厚。 明成祖的心里万分的欣慰,更是有着说不尽的满足。 “父皇戎马一生,孩儿心中敬仰不已。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亲在外操戈御敌,孩儿只能在皇宫里面为父皇提供所有的后勤保障,心中的遗憾,无以言表。近年来,看着父皇两鬓的白发,还要屡次的御驾亲征,孩儿心中更是万分的愧疚。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孩子在外拼杀,父皇坐镇京城,那该是一件多么完美的事情。”朱高炽看着明成祖,满脸的真挚。 “好好好。”明成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又是满脸的心疼,“只是,你这腿疾,乃是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强行医治,受了不少的苦吧?” “只要能为父皇排忧解难,多少苦孩儿都能承受。”朱高炽道。 明成祖双手摊开,平放在案几上。眼睛缓缓闭上,用力的点点头。 若是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也能这么的懂道理,识大体,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片刻之后,明成祖又睁开眼睛看向肖尘:“太子的腿疾,你是怎么医治的?” 百官一个个也竖起了耳朵,静静的看向肖尘。 他们也想知道,太子这从小就有的腿疾,肖尘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医治好的。先不说太子现在匀称的身材,单单那走路带风的气势,即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呈现不出如此的杰作。 “太子殿下的腿疾,其实并非疾病,只不过是天生两条腿骨长短不一。这样一来,走路便比常人费力一点。再加上肥胖,走路不稳便很正常。属下在太子殿下的强烈要求之下,去掉了他长出来的那段腿骨,便有了如今行动利落的太子殿下。”肖尘抬起头,尽量将医治的事情说的简单一点。 “去骨?那岂不是要先割肉?”明成祖的眼睛睁的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朝中百官也是个个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将一个活人的腿部肌肉生生割开,那份疼痛已经足以要命。还要将里面的骨头去掉一段,再严密包扎,让其生长。 这太子殿下,平时一副斯文,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居然可以忍受这样的疼痛? 好强大的意志啊! “无论割肉还是去骨,哪一项都足以疼死一个正常人。但太子的忍受力,并非常人可比。在加上他对不能随同皇上征战天下,替皇上排忧解难的那份愧疚感,生生的挺了过来。”肖尘轻描淡写的道。 摇着头,明成祖缓缓地站了起来。 “人常说,最厉害的疼痛,莫过于深入骨髓的疼痛。那种无法触及,毫无办法的剧烈疼痛,活活被疼死的人大有人在。炽儿将骨头都去掉了一段,这种骨髓之痛,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犯了错,父皇将你关押东厂大牢,只不过是想给你一点教训而已,却不曾想,你竟狠下心来,让自己承受了如此的罪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但改过自新,更是心中想着父皇,想要替父皇征战天下。有这样的大统继承人,朕的心里,还有何不安?” 说完这句话,明成祖的目光再一次在百官的脸上扫过。 百官明白,皇上心意已定,太子重新入主东宫指日可待。此时不顺水推舟,更待何时? “太子殿下以崭新的面貌重新归来,乃是我大明之福,微臣以为,不如趁着今日早朝,皇上让太子重新入主东宫吧!”一名官员跨出行列,一本正经的道。 “我大明帝国,国力雄厚,世人敬仰。东宫乃储君之位,怎可一直空缺?今个太子回归,理应重新入主东宫。”又一名官员跨出了行列禀报着。 明成祖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似乎是等着大家的意见一样。 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李安,也急忙抬起了头:“微臣弄丢太子,罪不可赦。而今太子回归,不敢祈求皇上赦免微臣,只希望太子尽快入住东宫,担当起该担当的责任,为朝廷,为皇上排忧解难。” “你是不是想着,太子入住东宫,然后向朕求情,对你从轻发落?”看着李安,明成祖笑了起来。 听着皇上的话语,百官也是忍不住的一个个捂住了嘴巴。 这李安,想祈求皇上赦免自己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随着朝堂之上那细小的笑声传开,李安忍不住涨红了脸,急忙分辨道:“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微臣只是感觉东宫空缺这么长时间,也该有它的主人了。” “起来起来。”明成祖朝着李安挥了挥手,“之前,你也在督察院品尝了一下牢狱之灾,而今太子平安回归,朕心情大好,就不再惩罚你了。将刑部的事务做好,为朝廷排忧解难,别辜负朕的赦免就好。” 闻言,李安急忙连续叩头:“谢皇上赦免之恩。” 三个头叩完之后,缓缓站了起来,退回刑部的官员行列。 百官一个个抱起双拳,朝着李安纷纷道贺。 就在朝堂上一片欣喜之余,明成祖的目光越过百官,落在最后面的朱高燧身上。 “燧儿,你大哥入主东宫,你可有意见?” 第535章 意外的决定 整个朝堂之上,所有人凭住了呼吸,不禁看向百官的后方,那始终静立原地一言未发的朱高燧。 若是没有明成祖的提问,所有人几乎忽略了朝堂之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朱高燧的品行如何,大部分的官员心里很是清楚。 暂且不说以前都干过一些什么事情,为何差点被明明成祖贬为庶民。单单怀来卫一行,趁着皇上不在,自己主持狩猎的时候,逼迫着兵部尚书,也就是当时的狩猎总指挥洪天仁,下马给自己下跪。 就这一点,当场的官员也已经断定,此人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小人而已,即便给他一点权力,也是成就不了什么丰功伟业。 加上后来莫名其妙的刺杀事件,堂堂锦衣卫千户,身手再是不济,也不至于一刀被人劈成了两半。 到底是锦衣卫千户提前被人设计陷害,失去反抗能力,为了给大家一个愁心惊目威慑,将他劈成两半,还是说朱高燧的手下之中,本来就隐藏着这等高手。 可不管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大家对于朱高燧便开始敬而远之。 没人相信,锦衣卫千户会傻的跑到怀来卫兵营去刺杀朱高燧。其中的是非曲直,随着朱高燧的最终离开而谣言四起。 有人说,朱高燧是想趁机给锦衣卫扣上一个谋杀皇子的罪名,拿下锦衣卫里面的高层,然后安排自己的人进去,从而控制锦衣卫。 也有人说,刺杀一事暴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朱高燧身边隐藏着绝世高手。 这样的绝世高手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寄人篱下的,到底是朱高燧控制着那绝世高手,还是反而被人家控制着,谁也说不清。 更有有心之人,居然将太子的被劫持和朱高燧手下的那名绝世高手相连在一起。理由只有一个,可以一刀将锦衣卫的千户劈成两半之人,才有能力逼迫的东厂悄悄的转移太子,才有能力从刑部防守严密的大牢里面,将太子劫持。 说归说,谁也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将此事用奏折的形式向皇上禀报。 就算此事是真的,凭借朱高燧皇子的身份,留下一条命是极有可能。 可若是皇上不愿意有人背后对皇子说三道四,加上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以惑乱人心的罪名,杀了上折子之人,还不就是眨眨眼的事情。 而今,此人站在百官的后方,一言不发,就是等着太子回宫的时候,趁机发难么? 太子重新入主东宫的事情,既然皇上心意已决,又有着百官的顺水人情,直接当朝宣布不就好了,为何要多此一举,询问一个对嫡位一直虎视眈眈,居心叵测之人的意见呢? 听见明成祖直接点名,朱高燧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抱起双拳,朝着明成祖深深一躬道:“启禀父皇,儿臣对于大哥重新入主东宫,没有任何的意见。” “有意见的话,就当堂说出来。若是没有意见,太子入主东宫之后,你可要一心辅佐才是。”明成祖淡淡的道。 到此,百官心中恍然大悟。 皇上哪里是问询朱高燧意见,分明是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对其敲打而已。 看来,皇上对于朱高燧在怀来卫的表现,心中也是很不满意。 或者说,皇上也已经怀疑,劫持太子的人,能够躲过京城禁军的地毯式搜查,或者和自己的其他皇子有点关系。 毕竟,太子身上最为关键的,便是大明的大统继承问题。 而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除了三位皇子,朝中百官是无论如何沾不上边。 “儿臣定当一心辅佐大哥,让我大明更加强大。”低着头,朱高燧高声应道。 “嗯。”明成祖点点头,“以后上朝,不要站在百官后方,到时候和太子一道,站到这百官的最前方来。怎么说你也是皇子,是朝廷的郡王,总是往后面退,会让人误会你没有担当。若是到了一些有心人的口中,你这便是不想为朝廷做事,消极怠工的表现。”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成祖那严厉的目光,又一一看向朝中的百官。 没人敢直视明成祖此刻的眼神,百官纷纷低下了头。 刚刚众人还想着,皇上不过是趁此机会,对赵王朱高燧进行敲打而已。怎么一瞬间,敲打的又是百官了? 让他以后和太子一道,在上朝的时候站在百官的前方,这不是无形中让赵王开始参与朝政了么? 当年因为用卑劣的手段陷害太子,想要争夺嫡位,差点被废为庶人的朱高燧,凭什么一下子就站在了百官的前列? 皇上今个要干什么? 找回太子,立下汗马功劳的东厂并没有被封赏。 忍辱负重,此次事件的关键人物东厂紫衣校尉肖尘,此刻还跪在地上。 皇上却将一名不过说了点官话的礼部主事,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将在被百官嫌弃的赵王朱高燧,重新纳入参与朝政的行列,还着重在百官面前,提一下他的郡王封号,单怕百官已经忘记他是郡王似的。 “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朱高燧高声回道。 明成祖满意的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百官一行拥戴炽儿入主东宫,其他皇子也没有不同的意见,那朕就郑重宣布,太子朱高炽,自即日起,解除东厂羁押,依旧是东宫之主。” “皇上英明。”百官齐齐跪拜在地。 “谢父皇圣恩。”朱高炽也跟着众人一起跪拜。 坐在龙椅上,明成祖一脸的微笑,朝着众人缓缓地摆了摆手。 “肖尘,你这次不但医治好了太子的腿疾,更是为他重新塑形,说,你要朕怎么赏赐你?”百官起身之后,明成祖又将目光投向了肖尘,淡淡的问道。 “无论是医治好太子殿下的腿疾或者重新塑形,即便是重新找回太子,都掩盖不了东厂有负皇上的重托,将太子弄丢的事实。属下不敢要求皇上赏赐,只希望皇上看在太子平归来的份上,从轻处罚东厂众人。”跪在地上,肖尘缓缓说道。 “按理说,功是功过是过,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看在你医治好太子腿疾的份上,朕就准了你的恳求,丢失太子一事,便不处罚东厂众人了。”看着肖尘,明成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你的麒麟紫衣,朕现在不能还给你。等你将这股谋反势力彻底的挖出来,铲除干净,朕一定会重重赏你。这件麒麟紫衣,虽然暂时放在朕这里,但你依旧是大明王朝唯一的紫衣校尉,你肩上的担子,并没有因为脱下紫衣而有所减轻。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属下遵旨。”跪在地上,肖尘急忙回道。 “好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若是大家没有事情上报,那就退朝。”明成祖缓缓地站了起来,满脸的疲惫。 “臣等恭送皇上!”百官再次跪拜。 在王小四的搀扶下,明成祖颤颤的迈着步子。身后跟着东厂厂公林尚礼,缓缓地消失在大殿的侧门处。 赵王府,张老双手背负,静静的站在大厅门口,等候着赵王朱高燧的归来。 “殿下,您回来了。”门口传来护卫的声音。 跳下马车,看都没看问话的护卫,朱高燧双手背在身后,黑着脸,朝着大厅走去。 “殿下,看你的脸色,今个出师不利?”张老急忙迎了上去。 “看见太子那利落的身形,父皇欣喜不已,当堂下旨,让他入主东宫。”撂下一句话,朱高燧越过张老,径直走向大厅中堂下自己的那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左臂放在桌子上,看着地面,一声不吭的生着闷气。 “殿下没有提出自己的怀疑?” “哪有机会?再说了,面你对父皇的问话,太子对答如流,我又怎敢在这个时候去愁触霉头。” “既然对答如流,那就制造一些他答不上来的事情,来引起皇上的怀疑。”弓着身子,张老缓缓说道。 “哦?”朱高燧忍不住的抬头,“你有办法?” 第536章 相互制衡之 京城的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一道道小贩的叫卖声,和来往之人相互遇见的招呼声,无不彰显着大明京城的繁华。 出了皇宫的大门,距离礼部衙门并没有多远的路程。 礼部尚书王昌连和礼部侍郎兼顺天府尹陈谔,放弃了乘坐马车,缓缓地走在去往礼部的大街上。 今个的早朝,皇上做的每一项决定,都几乎出了百官的意料之外。无论是王昌连,还是礼部侍郎陈谔,都思索着心中的不解,一时间两人竟然都没有言语。 “大人,”一边的陈谔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这主事马远山,如今已经调往锦衣卫,对于他位置,我们是留着,还是重新选拔人手,填补空缺?” 王昌连停下了脚步,微微沉思一下:“皇上不是说了,马远山到锦衣卫,不过是见习指挥同知,干的好了,便会留在锦衣卫。若是干得不好,最后还要回来。” “大人认为他还会回来么?” “我若是没有猜错,他做的好与不好,都不会回来了。他的那一番话语,对皇上的触动太大。”王昌连轻声说道。 微皱的眉头,表明他的心里,有着不小的担忧。 眼珠子转动了几下,陈谔不禁看向自己的这位尚书大人:“大人的意思,皇上之所以将马运山提升为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就是因为他说起了纪纲,廖向河这等事?” “陈大人身为顺天府尹,对于朝廷这些事情的内幕,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许多。这纪纲之死,真的是因为他要造反么?”看着陈谔,王昌连的目光深邃的似乎无底一般。 陈谔左右打量了一番,压低了声音:“大街之上,这等朝中隐秘之事我们不宜提及。东厂我们倒是不怕,可这些百姓之中,难免会有锦衣卫的‘暗桩’。” “好,回礼部。” 按照朝廷的官员设置,六部各设置尚书一名,左右侍郎各一名,郎中四名名,主事四名名。再就是一些未入流的大使,副使。 王昌连掌管礼部,目前只设置了左侍郎陈谔,右侍郎之位还是空缺。 一同早朝的四名郎中,以及除了礼部祠祭清吏司的那名主事之外的三名主事,早早回到了礼部,着手一天的事务。 二人刚刚走进大厅,仪制清吏司的郎中吴海便拎着水壶,端着两个茶碗走进了大门。 “二位大人辛苦了。今个咱礼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务,小人给二位大人泡一碗茶,大人坐这歇息着。” 说着,给茶碗里面加满了热水,往二人面前一推,微笑着缓缓退去。 “当初,我也是将礼部的人员逐一的查阅了一下卷宗,留下了相对和原尚书仓成共事时间稍短的人员。只是没想到,这祠祭清吏司的主事马运山,隐藏的这么深。今个在朝堂之上单刀直入,一下子杀到了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上。他所图谋的,恐怕不仅仅是那从三品的官职。” 端起茶碗,王昌连淡淡的道。 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碗,陈谔左胳膊放在桌子上,身子往前一探:“大人的意思,马远山会为仓成报仇?” “报仇不报仇的我不敢说,但他一定会怂恿徐开英暗地里和东厂作对,有意制造一些对东厂不利的事情。此人的心机之深,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无意间的疏忽,竟给东厂制造一个强大的对手,日后若是见到肖尘,我还真是有点惭愧。” 端着茶碗,王昌连一时间有点无心饮用。 “不过一个从六品的主事而已,他能有多大的能量?大人不必为此耿耿于怀。”看见王昌连这幅模样,陈谔在一旁劝慰道。 “此人官职不高,但对于皇上心里的把握,已经恰到好处的用词水准,足以证明,此人是一个有能力之人,他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我们,还有东厂,以后做事可要小心谨慎了。” “此人有这么可怕么?”摇了摇头,陈谔不以为然的道。 看着陈谔,王昌连笑了起来:“陈大人,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锦衣卫原指挥使纪纲,真的是因为造反而被皇上下令处死的么?” 陈谔摇了摇头:“纪纲的真正死因,乃是他帮助汉王,参与了与太子的夺嫡之争。” “不,这只是纪纲的死因之一,但并不是最为致命的死因。” “大人的意思,纪纲的真正死因,就是马运山说的那样,因为谋反而死?”陈谔眼中带着一丝的不解。 虽然督察院后来对纪纲之死的罪状宣布为,假传圣旨,滥杀无辜,贪污受贿,并特别强调,其家养亡命之徒,私造铁甲弓弩数以万计,暗示纪纲有起兵谋反的大逆不道之心,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而已。 众人统一的判断就是,纪纲参与帮助汉王,企图对太子不利,才惹来杀身之祸。 “纪纲的真正死因,就是他在朝中权力太大,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攀升太快,以至于隐隐有一种危及皇上地位的意思。”王昌连淡淡的道。 “哦??” “纪纲一手制造出浙江按察使周新‘谋反’事件之后,皇上应该已经对其的权力有所警觉。再加上端阳节射柳,众人竟然不敢指出其真正射偏,异口同声的颠倒是非,皇上已经认识到,纪纲专权已经危及到了自己的大明王朝。两个月之后的太监告发纪纲的种种不轨行为,很显然就是皇上授意。不到一天的审讯,当天就被以‘谋大逆’的罪名处死,若不是皇上一心要他死,怎会处决的如此之快?” 陈谔将身子往后一靠,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人的意思,马运山升职锦衣卫指挥同知,就是为了协助徐开英,牵制东厂,防止其一支独大,步纪纲后尘?” “协助徐开英?以后,恐怕徐开英就是个傀儡,锦衣卫真正的当家人,应该是马运山才对。”王昌连一脸认真的道。 “我就说,此次寻得太子下落,最大的功臣便是东厂以及肖尘。皇上虽然保留了东厂使用火器的权力,却并没有对东厂进行封赏,更是连肖尘的紫衣也没有归还。原来是皇上担心肖尘,成为第二个纪纲。” 陈谔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肖尘只是东厂的一名千户,负责的是东厂的一线办案。在他之上,更是有着司礼监掌印太监林尚礼提督东厂。即便如此,皇上便开始增加锦衣卫的力量,暗中制衡东厂,皇上的疑心,真的是越来越重了。”王昌连道。 “我要是肖尘,直接拍屁股走人。一心为朝廷办事,还被疑神疑鬼,这种憋屈,不受也罢。”陈谔忍不住的为肖尘叫屈。 “太子没有上位,肖尘是不会离开的。他吃着百家饭长大,深知百姓的疾苦。几名皇子当中,也只有太子宽厚仁义,会给百姓带来好日子。既然选择了站在太子的那一方,肖尘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说到此处,王昌连的眼中,满满的都是赞赏。 “说到此处,我倒是想起一事。太子负责监国,站在百官前面是理所应当。可那赵王朱高燧是个什么德行,他也配和太子一起,站在百官之前?”陈谔愤愤不平的道。 “提升赵王的地位,无非就是给他一丝对嫡位的幻想罢了。太子若是没有对手,其发展速度万一危及了自己的皇位怎么办?”王昌连摇了摇头,“我们的皇上啊,越来越不自信了。防着外人就算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防着。大明的江山,还不是迟早要传给后人?难道还能把持着朝政,永远不放手?” 第537章 都随便发泄 东厂十三役大门外的街道上,肖尘,段天明,柳如风三人并排走着。一个个沉着脸,谁也不说话。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五十名神机役的校尉。 看见三人沉默,众人也是一言不发。 大街中央,有着一颗黑不溜秋,但很是光滑的小石子。 若是搁在平常,段天明一定会弯腰捡起来,当做宝贝一样放在房间的花盆里用来点缀。 可今日,实在是心情不好,看见这颗石子,不由得一脚就踢了上去。 满腔怒火的奋力一踢,那石子呼啸着,朝着十三役的大门奔去。 “砰”的一声,重重的击在了十三役的铁门上,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声。 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两名十三役校尉已经佩刀出窍,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门。 看见迎面而来的自己人,不由得眉头一皱,一副很是不解的表情。 “对着自家大门撒气,算什么真本事?”停下脚步,肖尘转身狠狠的瞪了段天明一眼。 “太欺负人了。”似乎是心中实在是太过于憋屈,段天明大声吼了一嗓子。 “我们是不是弄丢了太子?”肖尘问道。 “是。可是。。。” “别可是,弄丢了太子,责任大不大?”肖尘打断了段天明的话语。 将头扭向一边,段天明很不情愿的吐出一个字:“大。” “这次皇上没有处罚我们,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今个一过,都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大家一路奔波,滴水未进,又在朝堂之上等候半天。弄几只羊来,大家好好的吃一顿,庆祝一下我们东厂平安渡过此劫。”肖尘吩咐道。 “几只羊,我一个人哪里拿得动?”段天明不满的道。 “我也没说让你一个人去,你不会带上几名校尉?快去快回,我进去生火准备烧酒。别愁眉苦脸的,丢东厂的人。”肖尘又白了一眼段天明。 抬起右手,揉了一下鼻子,段天明朝着刚刚走出门口的两名十三役校尉道:“弟兄们都一路奔波,让他们进去休息,你俩和我走。” “好。”两名校尉急忙将佩刀塞进刀鞘,紧紧的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十三役院子里,一阵阵烤羊肉的香味越过围墙,朝着外面飘去。 整整十堆篝火,在院子里熊熊燃烧。上面的十只烤羊,焦黄的肉皮,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 每一堆篝火篝火旁边,都围着十几个二十个人。除了一起回来的五十名神机役校尉,院子里那些没有当值的十三役,神机役校尉,各自找到位置,围在篝火旁边,准备大餐一顿。 肖尘的房间里,炉火通红。 一只肥硕的羊腿,被铁棍穿过,架在火炉上面。 段天明满面红光,双手拿着铁棍,将羊腿一圈一圈的在火上转动着。 柳如风坐在旁边,按照段天明的吩咐,一会往羊腿上撒一把盐,一会又抹上一刷子清油。 两人的中间,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酒坛子。泥封已经被拆开,里面的烧酒也只剩下了半坛子。 或许是离炉火太近,有点炙热,段天明顺手拿起酒坛子,就要给脚边的酒碗满上。 柳如风抬起右手,在段天明伸过来的手背上打了一下,朝着一边的肖尘努了努嘴。 似乎对那满屋子的肉香没有闻到一般,肖尘躺在从段天明屋里拿过来的那张躺椅上,手中拿着师父“老家伙”留下的那个椭圆形的兽皮酒壶,静静的发呆。 “一个破酒壶有什么看的,肉好了,过来吃肉。”让柳如风朝羊腿上散了一点辣椒面,段天明看向肖尘道。 “嗯?好。”肖尘一愣,随即放下酒壶,笑呵呵的围了过来。 抽出腰间的佩刀,段天明割了一块肉递给肖尘,又割了一块递给柳如风,最后割了一块更大的,大口咀嚼了起来。 “有史以来,今个是最憋屈的一天。”咬了一口烤肉,肖尘道。 刚刚啃上烤肉的段天明,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也不管满下巴的油渍,扭头看向肖尘:“你刚才不是说,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吗,自己也忍不住了?” “你用哪个耳朵听我这样说的?”肖尘嘴里咀嚼着烤肉,含糊其辞的道。 “你刚才在大门口说的。” “我说今个一过,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今个一过,我的段役长,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你意思,今个可以随便发泄?”段天明一怔,道。 “这么大的憋屈,不让兄弟们发泄,憋出内伤了咋办?” “他吗了个x的,”段天明的粗口直接就爆了出来,“东厂在前方拼命苦干,却让一些拍马屁的人得到了封赏,这样下去,看谁还会再去这般卖命。” “继续。”肖尘嘿嘿一笑,又大口的咬了一口烤肉。 “若不是因为太子还没有上位,老子真的拍屁股走人。这般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办事,到头来落了个啥?太子丢失,那能全怪东厂么?半个时辰,锦衣卫的校尉便被击杀六百余人,这等威胁之下,不将太子偷偷转移,让太子被活活斩杀么?整个京城的禁军出动,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用猪脑子想,也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么强大。还给锦衣卫配一名‘智慧’的指挥同知,就锦衣卫那些酒囊饭袋,配十个指挥同知也是白搭。” 打开话匣子,段天明就控制不住了自己,满腹的牢骚源源不断的发泄了出来。 肖尘也不阻拦,和柳如风相视一笑,大口的啃食着烤肉。 看着肖尘自己动手,准备再去割一块烤肉,段天明这才反应过来。 急忙挡住肖尘拿着小刀的右手:“别急别急,等我吃完了给大家分割。这烤肉油乎乎的,也很烫手,你们没有经验。” 低下头,肖尘忍住了笑声。拿起旁边的兽皮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猛喝了几口。 “皇上将压缩东厂火器使用范围的这名礼部主事,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意思很深啊。”双手放在两个膝盖上,柳如风看着肖尘,小声说道。 肖尘淡淡一笑:“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转换一下锦衣卫的职责,多多限制东厂的权力罢了。” “你倒是想得开。”拿起一块木炭,柳如风扔进了火炉中。 “这肉都烤完了,你还加木炭?不嫌热得慌么?”段天明满嘴流油,或许是吃的太急,噎的打了个嗝,急忙阻止柳如风的行为。 “古往今来,精明的皇帝,治理朝政讲究的就是势力平衡。东厂屡建奇功,在朝中的呼声越来越高,皇上怎会任由我们一支独大?东厂最初成立的目的,就是监督并制衡锦衣卫。或许是这徐开英刚刚入职锦衣卫指挥使,还没有和锦衣卫磨合完毕,现在的锦衣卫,除了可以随便出入皇宫,和京城其他的禁军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一次行动,就被人斩杀六百余名校尉,对徐开英来说,便是铩羽而归。” “眼看着东厂的风头压得锦衣卫喘不过气,这一下便说中皇上心事的礼部主事,被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没有争斗,没有平衡,皇上怎么坐稳他来之不易的江山?” 低下头,肖尘拿起一块木炭,扔进了火炉。 “哎哎哎,刚才不让柳如风给炉子里面添木炭,你怎么说着说着也开始烤活人了?”段天明朝着肖尘,不满的大声喊叫道。 “忘了忘了。”肖尘嘿嘿一笑,右手暗暗运起一股内力,一把伸进火炉,将刚刚扔进去的那块木炭抓了出来。 十三役外面的大街上,一身布衣的李安停下了脚步。撅起鼻子,使劲的嗅了嗅。 “我还在为皇上的处决惶惶不安,这群家伙倒好,跟没事一样考起了羊肉。” 舔了舔嘴唇,疾步朝着十三役的大门走去。 第538章 形势迫合作 “咚咚咚”,李安抬起右手,在十三役的大门上连拍三下。 “谁?”里面传出一道凌厉的呵斥声,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 “我,李安。” 大门缓缓打开,一名校尉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佩刀,似乎是格外的堤防什么似的:“原来是李尚书,快,里面请。肖兄弟正带着兄弟们吃烤肉呢。” “你们东厂,还真是与众不同。”李安尴尬的一笑,从两扇大门的缝隙中挤了进来。也不用校尉引导,径直朝着肖尘的房间走去。 因为太子的事情,刑部现在已经基本上和东厂捆绑在了一起。这些校尉也知道,李安更是因为此事,被督察院立案审查。 可即便如此,毕竟是两个单位。看见李安自己走向肖尘的房间,急忙扯高了嗓门:“肖兄弟,李尚书来看你了。” 随着校尉的呼声落下,李安已经到了肖尘的房门口。 黑着脸,哗啦一下就推开了房门。 迎接他的,是一块焦黄的,香喷喷的烤羊腿。 肖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段天明刚刚分割下来的一块烤肉,直接往前一递,笑嘻嘻的看着李安:“李大人这鼻子还真厉害,知道我们刚刚将肉烤熟,便自己赶来了。拿着,坐下好好的喝一顿。” “今个早朝,皇上的裁决能把人憋屈死。我还在为东厂叫屈,想着来开导你一番。你倒好,啥事都没有一样,在这架火烤肉,海吃海喝。” 嘴上虽然在指责,可双手已经是接过了烤肉,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点头:“这肉烤的着实不错,不错。” 听见外面校尉的喊话,段天明和柳如风也和肖尘一起站了起来,此刻看见李安这幅贪吃的样子,俩人也笑着微微点头。 “来来来,坐下坐下。”拉着李安的胳膊,肖尘绕过火炉,将他按在了自己的凳子上。又从旁边的床底下拉出一个凳子,坐在了李安的旁边。 “李大人是自己人,你俩也坐啊。”看着依旧站立的段天明两人,肖尘又道。 几下功夫,李安已经将手中的烤肉彻底消灭。双手在自己的腰间抹了几下,接过肖尘递过来的酒壶,仰头饮了几大口。 歪着身子,肖尘一脸微笑的盯着李安。 直到对方放下酒壶,嘴巴里满足的发出一道“嗯”的声音,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道:“心中的憋屈,这下释放了?” “释放是释放了,可还没有释放干净。”盯着火炉上那剩下不多的烤肉,李安道。 “李大人尽管说,怎样才能让你的憋屈释放干净?” “再来一块肉。”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朝着段天明点点头。 段天明会意,拿起那穿着羊腿的铁棍,将整个羊腿取了下来,握着羊蹄子,往李安面前一递:“李大人就拿着啃吧,若是不够,外面还有,管够。” “够了,够了。”李安喜笑颜开,接过羊腿,开始啃食那骨头上残留的肉渣。 “你陪着李大人,我俩再去弄一支羊腿来?”看着肖尘,段天明询问道。 “嗯。”肖尘点点头。 “李大人您坐,我俩去给咱再弄条羊腿。” “嗯嗯,去吧,弄个肥一点的。”李安嘴里塞着肉,头都没抬,只盯着手里骨头上的一块残肉,含糊其辞的道。 站起身,段天明二人出了间。 “这次,太子的事情,着实连累大人了。我的心里,真的感觉有点对不住大人。庆幸的是,找到了太子,大人依旧执掌刑部。若是大人被撤职查办,我真的没脸再见大人。” 拿起酒壶,肖尘放在了李安的顺手处。 “说这什么话,我李安这么做,是心甘情愿的。就算真的被撤职查办,你还会袖手旁观么?到时候,随便拉我一把,让我能够吃饱穿暖就行。皇上现在是随着自己的心情决定一切,这朝廷的俸禄,不拿也罢。”停顿了一下,李安又朝着手中的骨头啃了上去。 “能拉我自然会拉李大人一把,别说吃饱穿暖,买一块土地,再买一个大一点院子,让李大人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都不在话下。可是,若是我没有拉您的能力,可怎么办?” “你这是话中有话?”李安不由得停下了嘴上的动作,扭头看向肖尘。 “对于礼部主事马运山,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一事,李大人怎么看?” “怎么看?”李安沉思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骨头,“马运山在早朝上提出,控制东厂的火器使用范围,又举出纪纲,廖向河这种锦衣卫的反面人物,才让皇上心动。马远山本人,一定不是拥戴东厂之人。” “他是仓成的旧部。”肖尘淡淡一笑。 “我明白了。”李安双手放在膝盖上,瞅了瞅十指上的油渍,干脆又在自己腰间抹了个干净,“皇上安排他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无非是想让此人的思想,渗透整个锦衣卫,处处监视东厂。而马运山本人,更是想借此机会,利用锦衣卫的势力,寻找东厂的过失,打压东厂。最好是将你搞到,为仓成报仇?!” “高。”肖尘笑着,朝着李安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皇上提升马运山,是为了牵制东厂,那么将赵王重新确定参与朝政的权力,也是为了平衡太子?” “皇上今个的两项决定,都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这赵王重新参与朝政,就是给太子树立对手。太子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倒是东厂这边,以后可得处处堤防锦衣卫了。” “你有什么想法?”李安问道。 “东厂接下来的头等大事,便是着手挖出劫持太子这股谋反势力在京城的据点,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对于这锦衣卫新任指挥同知马运山,也应该着手行动才是。”肖尘淡淡的道。 “按照此人的精明,他应该是对东厂有所防范。在加上皇上刚刚提升他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怕是轻易不能动啊。”李安摇了摇头。 “所以,李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此事,刑部来做最为合适。”肖尘笑着,拿起酒壶,给连递了过去。 “刑部怎么做?”接过酒壶,李安并没有马上饮用,而是不解的看向肖尘。 “从此人的祖籍入手,凡是稍微和他能扯上关系的人物,但凡有一点过失,东厂会将具体消息送往刑部。而刑部,以雷霆手段扮成铁案。挖空他的脚下,我看他倒是不倒。”肖尘微微一笑,似乎是在随意的聊天一样。 “可是,若是他的族人中,并无犯罪事实。或者说,即便是有,对他的牵连不大怎么办?” “那我就制造出他们的犯罪事实,让牵连大一点。”看着李安,肖尘笑的很是灿烂。 “好。”李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眉宇间一副决绝的表情,“这几件事,刑部和东厂已经彻底的绑在了一起。就算没有这些事情,咱俩也是好兄弟。只要你拿出证据,刑部就将他办成连皇上也没办法的铁案。” “好兄弟。”肖尘一拳轰在了李安的胳膊上。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大厅,指挥使徐开英很是随意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对面,是身材消瘦,满脸精明的新任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 虽然依旧是一身六品的文官官服,可身着五品武官官服的锦衣卫千户,一脸恭敬的将茶碗放在他的面前,躬身退去。 “马同知以前在户部做事,刚刚到咱锦衣卫,或许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锦衣卫都是一些武官和校尉,说话比不得礼部那种文绉绉的言辞,还请马同知多多担待。”抬起左手,一指马远山面前的茶碗,徐开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第539章 绝不忘正事 坐在对面的马远山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阵耻笑。 这刚到锦衣卫,什么事都还没做,指挥使大人就给自己来一套下马威?瞧瞧您到任锦衣卫,又做了些什么拿得出手的事情? 不是大家压根不知道锦衣卫的存在,就是一下子损失六百名锦衣卫校尉。事情过后,不积极的查找对方下落,给锦衣卫正名,而是上下活动,给那死去的六百名校尉向朝廷索要最高规格的抚恤金。 要是那些抚恤金真的能全部落到家属手里,倒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可若是你中途私吞了一些,哪怕是一两银子,这件事我也同样不会放过你。 “锦衣卫,乃是京城负责皇宫安全的第一禁军。平日里做的就是发现,查办,镇压那些对朝廷不利的人和事。执法用的是手中的刀枪,说话直来直去,反而更显坦荡,下官怎会对此耿耿于怀。”马运山笑呵呵的说道。 “马同知这样说,我也就放心多了。早朝之上,马同知的说辞深入皇上之心,不知接下来,对于锦衣卫的具体行动,马同知有什么好的建议?”徐开英轻笑一下,很是客气的道。 “徐指挥使执掌锦衣卫,应该是对锦衣卫的下一步行动早已经有了安排。下官只是奉皇上之命,来协助指挥使大人而已。不过,就目前的朝中局势来看,下官还真的有几点建议,希望指挥使大人采纳。”微笑着,脸上带着恭敬,马运山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请讲。” “太子被劫持,虽然是东厂和刑部的责任,但京城中出现这么一股神秘而又实力强大的谋反势力,作为皇上直属机构的锦衣卫,若是无动于衷,别说在皇上哪里,就是在百官眼里,怕也是不好看。”似乎真的口渴,马远山端起茶碗就要送往嘴边。 瞬间又感觉不对,急忙右手对着徐开英,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直到对方也端起了茶碗,方才轻抿了一口。 徐开英却是没有饮用,而是右手捏着茶碗,放在左手掌心。身子前倾,倚靠在桌子上,一脸认真的看向对方:“马同知的意思,锦衣卫也要着手调查这股势力?这可是东厂目前查办的事情,我们若是插手,不太好吧?” “不论是设置东厂,还是设置锦衣卫,皇上的目的,就是确保皇宫,确保朝廷的安全。这股谋反势力在京城的存在,对于皇上来说,如鲠在喉,若不去除,始终很是难受。只要能挖出这股势力,顺藤摸瓜将他们一并去除,解除皇上的这块心病,还一定要区分是谁出手去做么?”马远山淡淡的道。 “若是锦衣卫提前清除了这股势力,岂不是说,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又上升了一点?”坐着了身子,把捏着手中的茶碗,徐开英若有所思的道。 “只要能为朝廷办事,解除皇上心中的担忧就好。至于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什么的,倒是不太重要。”马远山淡淡的回了一句。 “马同知还真是清高。”徐开英顺口也来了一句,心中却很是不屑。 不愧是仓成的旧部,说话也是这么的又臭又硬。不过,他的这个建议,自己之前却是从未想过的。 若是只会站岗放哨,在不做出一点成绩来,只怕锦衣卫被东厂压迫的,真的再也抬不起头了。 “保定府的那些关押太子的人员,已经被东厂押回了京城,严格审问之下,东厂拿到这股势力的其他线索,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锦衣卫对于此事,可是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掌握。若想铲除这股势力,还真有点不好下手啊。” “没有线索,那我们就找线索。既然太子是在保定府找到,那就派人去保定府,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马运山道。 “这样好么?会不会有点监督东厂办案的嫌疑?”徐开英不禁一怔。 “都是为朝廷做事,哪有监督一说?不过,若是发现东厂办案有所纰漏,给他们指正出来,使之更好的为朝廷效力,不更好么?”端起茶碗,马运山又抿了一口。 听闻此言,徐开英心中吃惊不小。 故作镇静的也拿开碗盖,送往嘴边轻抿了一下。 绕来绕去,这马运山的意思,不就是专门去寻找东厂所办案子的破绽么?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刚刚担任锦衣卫的见习指挥同知,就敢这样确定锦衣卫的下一步行动方向? 难道说,朝堂上的一切,不过是皇上演示跟大家看看而已,私底下已经授命马远山这样的行动方向? 若真如此,此人等同于皇上安排在锦衣卫的钦差一般?! 当即,放下茶碗,脸上堆满了笑容:“马同知智慧过人,就按你说的办。” 太阳渐渐偏西,城外劳作了一天的人们,纷纷扛着农具,往家中赶着。原本繁华的京城街道,人声嘈杂更显得拥挤不堪。 李安已经喝的酩酊大醉,手舞足蹈,大声的叨叨着自己心中的憋屈和不满。也多亏他今个身着布衣,若不然的话,朝廷大员的形象,就被他彻底的糟蹋了。 肖尘也喝了不少,站起身子的一瞬间,脑袋一阵眩晕,几乎要摔倒。急忙抓住身边的桌子,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而段天明,早已经趴在了自己的躺椅上,赤裸着上身,满嘴的哈喇子,从那半张的嘴巴里流了一地。 震天的呼噜声和偶尔翻身的哼唧声交替在屋子里回荡。 唯独柳如风不胜酒力,只是象征性的喝了几口。此刻弯着身子,收拾那一地狼藉。 “安排几名校尉,送李大人回尚书府。”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扶着墙壁,肖尘朝着柳如风吩咐道。 “李大人现在满口胡言,要不,让他在这休息着,清醒一点了再送回去?”柳如风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肖尘道。 “休息?这一休息就到明天早上了。送他回去,让李夫人给他熬点醒酒汤。别误了明个早朝,又给人留下把柄。”拎起桌上早已经凉了的额开水壶,肖尘大口的灌了几下。 几口凉水下肚,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只是脑门还是很不舒服。 只得重新坐下,双手对着脑门又揉捏起来。 安排人手送走李安,柳如风返了回来。推开房门,弯下腰准备继续打扫卫生。 “好了,不用收拾了。”肖尘低声说道。 “这么脏,不收拾哪行?你怎么睡觉?” “颓废了一天,一点正事都没办。这屋子,让段役长醒来了自己收拾,就他吐的多。”肖尘缓缓站起了身子。 “这都天黑了,你不睡觉,办啥正事去?” “旁听书院的那些讲学先生们,他们已经清净好几天了。这押回了京城,不过去打个招呼,总感觉不合适。”说着,肖尘就要拉开房门。 “这会去审理人犯?好吧,那一起去。”柳如风跟在了肖尘身后。 “你别去了,一路奔波,回去歇着吧。” “我们这身子是肉长的,就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啊?”柳如风破天荒的顶了肖尘一句。 肖尘嘿嘿一笑,一指面前的那堵围墙:“看来,当时让你在这围墙底下蹲的时间有点短,现在都开始顶嘴了。” “当时,若不是你将我骗进十三役的大院,我才不会交出兵器束手就擒。”柳如风狠狠的白了肖尘一眼。 “不打不相识。当时若是不发生矛盾,今个咱们也走不到一起啊。”肖尘笑着,回头拍了拍柳如风的肩膀,“这叫不叫臭味相投?” “什么臭味相投,这叫志同道合好不好?你也喝了不少,这状态还能提审人犯不?” “我没说提审人犯啊,我不过是去和他们打个招呼而已。” 夜幕中,两道人影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东厂大牢的方向走去。 第540章 见不得血腥 东厂大牢,灯火通明。 随着十几名人犯的入住,大牢周围的围墙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腰挂佩刀,满眼警惕的东厂校尉。 那平时黑洞洞的牢房,此刻也是从铁门上的送饭口,各自透出一道光亮。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牢房里面,不时地传出“啪啪啪”的皮鞭抽打声,和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准备将牢底坐穿的廖向河,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背靠墙壁,那只空落落的袖子别在腰间,支棱着耳朵,想听听东厂到底又抓到了一些什么人犯,竟然集体用刑。 廖向河隔壁的牢房里,大牢役长杜少勤上半身已经被汗水打湿,站在牢房中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中的那条长鞭已经血红一片。 在他的面前,牢房里的那张小床被扔掉被褥竖立了起来。保定府旁听书院的院长,那名瘦高,一脸斯文的蓝衫男子,被几道绳索牢牢的绑在小床上,整件衣服,除了绳子固定身体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那被长鞭抽烂的口子上,隐隐有着血迹渗出。 “好好的,劫持什么太子?太子招你惹你了,你们要将他关到保定城,让我们四处寻找?”说话间,似乎心中的无名火又冒了起来,右臂抡圆,“啪”的一声,长鞭就抽在了对方的脸颊上。 登时,一道红肿的鞭印就出现在了那旁听书院院长的脸上。紧接着红肿加剧,眼看着血印里面的淤血越来越多,“砰”的一声撑破了皮肤,使得那半尺长的鞭印,瞬间就成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里面的淤血流出,染红了半边脸颊,一直下淌,和胸前的衣服模糊在一起。 “呸,你们这些刽子手,你们这些大明皇帝的忠实走狗。”那书院院长痛苦的脸上不停的抽搐,嘴里却是丝毫的屈服。 “我们拿着朝廷的俸禄,不给朝廷办事,不给皇上办事,还给你办事不成?”杜少勤怒吼着,又一鞭子,抽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大腿一阵不间断的颤抖,似乎是抽筋一般,那院长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啊。。。” “如此的滥用酷刑,却不进行审问,你们哪里是担心太子,你们是担心皇上因此而处罚你们。你们这些无耻的人,公报私仇。”那院长大声的咆哮着。 “我就不审问,我还就是给你用刑,怎么了?”杜少勤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就要再次挥动鞭子。 牢房的铁门“咯吱”一下被拉开,肖尘缓缓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柳如风。 “这刚将人犯送回来,你就给开起了小灶?”瞟了一眼被绑在小床上的人犯,肖尘又笑呵呵的看着杜少勤。 “看见这伙劫持太子的人,我就来气。”杜少勤道。 “有没有问到什么?” “我就没问,单纯的就是抽。”杜少勤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唉,这些人早已经知道,自己怎么着最终都得死,也不会招供什么,我们也没有必要问。打死了,记得备案就好,我也好给皇上一个交代。”摇了摇头,肖尘转过身,准备离去。 “站住。”背后传来一声大喝,那书院院长扬着血淋淋的脸庞,狠狠的盯着肖尘。 已经抬到空中的右脚缓缓落下,肖尘转过身,一脸的微笑:“曹院长,你有话说?” “你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肖尘?” “是肖尘,不过不是紫衣校尉,我的紫衣,已经被你们脱下了。”走到曹正跟前,肖尘上下打量着对方,很是客气的解释道。 “脱下了紫衣,但没有脱下权力。” “哦,这个你都知道?你今天参加早朝了?”肖尘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不应该啊,那会你和其他人都已经押往了东厂大牢,怎会知道皇上的决定?” “朱棣和朱元璋一个德行,不用想也知道他会这么做。不想承认自己的过错,但还要利用你继续帮他做事,自欺欺人的说辞而已。”曹正翻了一个很是鄙视的白眼,衬托着他那血淋淋的脸庞,看起来异常恐怖。 这个鄙视,有对明成祖决定的鄙视,也有着对肖尘油嘴滑舌的鄙视。 “这是皇上的决定,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曹院长是不是有话要说?反正说不说你都是死,我要是你,就选择硬到底,一个字都不说。”肖尘笑着,抬起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似乎是在鼓励一样。 “可不可以让他们都出去?”曹正道。 “曹院长要和我单独交流?”肖尘一怔,“你我虽然是敌人,但这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我怎能不答应,谁让我是一个软心肠的人呢。唉。。。” 肖尘叹息一声,朝着众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 铁门“咣当”一声被关上,牢房里就剩下了两人。 肖尘走上前去,右手一翻,腰间那薄如蝉翼的离刃就到了手里。 “你,你要干什么?”曹正忍不住的浑身颤抖了起来,连说话都开始结巴。 “曹院长怎么说也是个文人,这伙兄弟们不懂事,居然将你捆绑起来抽打。”摇着头,肖尘一刀割断了勒在曹正脖子上的那道绳索。 接着,又一一的割断曹正身上的其他绳索,在曹正彻底和小床分离之后,又将小床摆好,捡起地上的被褥铺在了上面,方才对着一旁不明所以的曹正道:“坐吧,他们这样对待你是不对的,一会出去我一定好好的训斥他们一顿。” “他们这样对我不对,那你又准备怎么对待我?”曹正站在边上,根本不敢落座。 “你们这个组织的人,我之前也抓捕到几个,费尽心机他们也不开口。对于你们这种心中有信仰的人,说实话,我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考虑到曹院长是个文人,我也是心地善良,见不得这些血腥暴力,起先给您准备了一碗砒霜。可听人说,那砒霜喝下去,直接将肠子都能给烧断,服用之人是在相当大的痛苦中死去。考虑到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我心中异常为难。你们不招供,死,那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但让曹院长这种文人在痛苦中死去,我又于心何忍?”肖尘摇摇头,似乎心中有着说不尽的苦衷一样。 站在肖尘旁边,曹正浑身颤抖着。 这次的颤抖,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而是愤怒,极度的,无法压抑的愤怒。 在旁听书院的院子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你微笑着,一刀将负责羁押太子的呼延庆劈成了两半,红白分明的人肉人骨,以及呼延庆那瞪大的,临死都不相信自己被人一刀分为两片的眼珠子,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你现在居然和我说,你心地善良,见不得血腥暴力?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当我是白痴? 作为东厂人犯,你可以践踏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这天底下,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么? “你不忍心看着我被砒霜毒断心肠,又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招待我?”曹正冷冷的道。 “你还别说,我这次去保定城,见到了一种无色无味,据说口感还很不错的药粉。据当时那人介绍,这东西喝下去,人就会睡着,永远也醒不来了。身上银子有限,我也只买了一包。可惜的是,在后来追查太子下落的过程中,不知道遗失到什么地方了。唉。。。”肖尘叹了一口气,“不过,有时间的话,我会再去保定城一趟,专门为曹院长去购买这种药粉。”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曹正冷冷一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院长不必客气,来回折腾,也就是花费一些银子罢了。旁听书院那么多的学生,想必也收了不少的学费。若是院长能够告诉我,您将这些学费都藏在哪里,给我补偿一点,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你,你,你。。。”曹正一股怒气冲上胸口,差点被噎死。 第541章 把尾巴夹着 牢房外面,大牢役长杜少勤手提着长鞭,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往地上一甩。 一滴滴的汗水,如同雨滴般,在地面开花。 “这书院院长,不会是被我打怕了,在里面招供一点什么吧?”杜少勤呵呵的笑着,似乎自己今天的作为,立下了汗马功劳一样。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在固安县的时候,我们也是抓获了几名这个组织的人员,即便是肖尘恩威并施,也没有多大的效果,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加对方灌醉,才得到了一点点有用的消息。”柳如风坐在地上,背靠着牢房的墙壁,缓缓地说道。 “那抓他们回来,就是浪费粮食?” “就像肖尘说的,这些人是什么也不会说的。他们心中都有一个信仰,这个信仰已经彻底的控制了他们。除非,有在这个组织混日子人,刚好被我们抓到,或许会因为害怕,交代一些事情。不过,和朝廷对着干,也不会有人到这种组织里面去混日子吧?”双腿伸直,柳如风一边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一边说着。 “那此人留下肖尘,会说什么呢?” “一会肖尘出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背靠着墙壁,柳如风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如此的让人匪夷所思?”指着肖尘,牢房里面的旁听书院院长曹正,一副很是失望的样子。 “你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各为其主,相互是个什么印象,好像不是太重要吧?再说,你这即将死去的人,将那些银子藏起来有什么用?让银子发挥它该发挥的作用,不更好么?”看着对方,肖尘咧了咧嘴,淡淡的道。 “不要总将银子挂在嘴上,你不觉得俗气么?” “俗气?吃喝拉撒你说俗气?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劳作一年都换不来几个银子,没有银子,家人的衣服在哪里?一家人的伙食在哪里?你以为大明百姓都是你这种人,动动嘴皮子,就有人送银子上门?你是不是想说你视银子如粪土?那是你吃饱了撑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肖尘背负在身后的右手颤抖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了一巴掌扇上去的冲动。 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曹正道:“我没有说视银子如粪土,我只是说,你不要在什么时候,都将银子挂在嘴上。” “银子,就是老百姓的日子。我将银子抛却脑后,将你挂在嘴上么?”肖尘冷冷的道,“我是个粗人,很羡慕那些有学问的人,但我看不起你们这些迂腐的,一根筋的所谓文人。自视清高,处处标榜自己,扪心自问,你们给百姓做过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我,我们。。。” “我,我什么我?好好的,劫持太子。劫持太子有什么用?就可以颠覆大明王朝了么?除了引起朝廷的暂时混乱,还能有什么用?你们想看着其他皇子为了争夺嫡位,刀戈相见战争四起?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就当今皇上的英明,你们认为他会让事情发展到你们想的这一步?还真是幼稚。”肖尘很是鄙视的大声呵斥着。 “我不是这么想的,我是想。。。”曹正分辨道。 “别分辨,就你们这个愚蠢的举动,还能带来什么好的结局?好歹也是读过书的文人,不为朝廷出力就算了,但至少为百姓想一想。现在的大明,国泰民安,百朝来拜。虽然有的地方,百姓还是家无余粮,但大部分的百姓,只要自己勤劳,都已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你们折腾啥,你们想折腾个什么名堂?你们又能折腾出来一个什么名堂?” “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在复仇。我们和朱棣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把心一横,曹正道。 “哦,原来是这样?”肖尘脸上的不屑,更是变成了鄙视,“和皇上有仇,那去劫持皇上啊,为啥要动太子?别告诉我,你们这是谋略,一步步的针对皇上。在我的眼里,你们这就是欺软怕硬,典型的小人行径。” “你还真是不可理喻。”曹正摇了摇头,挺直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见对方闭口不言,肖尘揉了揉鼻子:“不想和我说话了?那就告诉我,旁听书院的银子你藏在哪里,说完,我马上走人。” “你,你,你还有完没完?”曹正的心里,真的有点崩溃。 “欧阳公子现在接手了旁听书院,虽然不再是你们在保定城的地下秘密场所,但也是真正以教书育人为宗旨的书院。你将书院运作的银子藏起来,他就是有天大的学问,学员吃喝 拉撒的事情总得解决吧?说到学问和阅历,欧阳公子一定不能曹院长你相比,但要说迂腐,他比你更过。除了钻研学问,乐律,生活技能上就是个低能儿。开办旁听书院,你的宗旨可能就是准备作为谋反的秘密基地,但旁听书院,毕竟是你一手创办的,你也不想它就此销声匿迹吧?” “当然,带上几名校尉,在旁听书院仔细的搜索,再到保定城的钱庄里面去查阅一下,也可以找到旁听书院的银子。不过是稍微有点麻烦而已。我始终想不通,去买那无色无味的要命药粉是为你好,保留旁听书院,让它继续在保定城传播学问,也是为你着想,区区一些如粪土般的银子,你怎么就不愿意说出来呢?”皱着眉头,肖尘紧紧的盯着曹正的脸庞上,那紧闭的双眼。 曹正睁开眼睛,有点怀疑的看向肖尘:“你真的准备,讲那些银子交给欧阳公子,让他用在旁听书院的日常运作上?” “这点小钱,我还看不上放自己腰包。”肖尘道。 “你和我保证,不将这些银子据为己有,我便告诉你银子的藏匿之处。”曹正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道。 “和你保证?哈哈哈。。。”肖尘大声的笑了起来。 “怎么,你不敢保证?” “我问你,整个朝廷,东厂的权力大不大?”肖尘直接忽略了对方的问话,反问道。 “大,很大。” “我经手的几起案子,大不大?” “也很大。” “单单江南百官被查案,我向朝廷上缴了放满贵重物品的几十间房子的仓库,涉案银子多不多?” 曹正脸上一阵尴尬:“很多。” “实话告死你,查办这些案子,经我手里过的银子,几百万两是绰绰有余了。我也留下了十万两。不过,不是给我个人,而是放在了皇上允许的,东厂自己的小金库。一是东厂外出办案,远离京城的时候,用起来顺手。再一个就是,每一个东厂的校尉,我都提升了他们的俸禄待遇。毕竟,大部分人有着自己的家人,我不想因为他们家人生活困难,而影响他们办案的心情。” 说到这里,肖尘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而我自己没有家人,没有牵挂。衣服有东厂发的制服,吃的东厂一日三餐都管着,我要银子干什么?总不能现在就给自己买一块墓地,打一副棺材准备着吧?更何况,那又能花几个银子?” “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曹正有点底气不足的道。 “正因为你们这些人,想的太多,所以活得很累。咱和皇上有仇,就去找皇上报仇。若是没有直面皇上的勇气和能力,就夹起尾巴,放下这个念头得了。不敢找正主,挑软柿子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说的对不对,曹院长?” 肖尘一脸认真的看向对方。 第542章 情绪突失控 牢房里,墙上的油灯忽闪着,将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看着肖尘,曹正的喉咙涌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要说的话语。 “原本,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现在看来,说了和没说的效果一样,那就不说了。”曹正淡淡的道。 “嗯。”肖尘点点头,“有些话,不说更好。不过呢,我倒是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有一个叫做杨村的小山村,曾经被你们羁押太子的这些人临时当做落脚点。村子里,男女老幼全被杀害。这便是我不问原因,当场杀了那批习武之人的原因。回去告诉你们那位武功高强的老者,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别在做出一些伤害百姓的事情。我已经准备了三百支火器,只要他在京城再次出现,我一定将他打成马蜂窝。” 肖尘淡淡的道。 “你要放我走?”摇着头,曹正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刚才还要给自己去保定城,买那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怎么一转眼,又要放自己走? “不放你走,怎么传话给他?告诉他,我不想和他直面相对,让他收手,离开。”肖尘一脸认真的道。 “我只能传话,我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嗯,你传话就行。” 牢房铁门缓缓打开,曹正刚刚准备走出,身后传来肖尘的声音:“等一下。” “怎么,后悔放我走?”曹正淡淡一笑道。 “看看你这身衣服,还有脸上的伤口,即便是出了东厂大牢的大门,又能够走多远?东厂放了你,你这样,能躲过锦衣卫的眼线?能过得了其他禁军的盘查?”肖尘看向门口有些诧异的杜少勤,“弄一身干净的布衣来,顺便端一盆温水。” 虽然不明白肖尘为何要这样做,但对于肖尘的话语,东厂的人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好,我马上去准备。”杜少勤点点头,将手中那血淋淋的长鞭往腰间一别,匆匆离去。 柳如风从墙角站了起来:“要放他走?” “嗯。” “我去刑部借一具尸体过来。”柳如风也匆匆而去。 站在牢房门口的曹正不禁一愣:“这些都是你的亲信?” “东厂没有亲信,只有兄弟。”肖尘淡淡的道。 看着曹正换了衣服,又清洗了脸上的伤口,肖尘将他送到了东厂大门之外。 看着那道消失在大街上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人已经走远了,应该可以安全离开。柳千户还没回来,去我的房间喝碗烧酒?”身后的杜少勤低声说道。 “今天就不喝酒了,我去廖向河的牢房看看,你让人打开门锁。” 迟疑了一下,杜少勤道:“好。” 这次保定府找到太子回来之后,杜少勤隐隐的感觉到肖尘好像有了一些和往常不一样的变化,似乎有一种心事,笼罩在心头。 打开牢房大门的那一刻,廖向河静静的站在自己的小床边,那别在腰间空落落的袖子,再也找不到往日执掌北镇抚司,掌管诏狱,主宰百官性命的那种气势。 暖洋洋的笑容,似乎邻家大叔一般,等待着晚归的孩子。 “你在等我?”站在门口,肖尘小声问道。 “我每天都在等你。”廖向河的回答,颇有深意。 “今天走的匆忙,我没带酒壶。” “没关系,我这里有。”说着,廖向河弯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看起来很是陈旧的酒坛子,“大牢里面的人很照顾我,知道我爱喝酒,特地送了一摊子陈年烧酒给我。” 看着那酒坛子上完好如初的泥封,肖尘淡淡的道:“怎么还没有拆封。” “失去一只手,不好拆。”廖向河说着,举起酒坛子,朝着肖尘一递。 也不说话,肖尘双手接过酒坛子,右手轻轻一磕,那陈年的泥封便碎落一地。 仰起头,将酒坛子高高的举起,一道道带点微黄的老烧酒,灌进了他的嘴巴。 那些不小心倒在嘴巴外面的烧酒,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打湿了衣服的前襟。 廖向河就这样看着,也不阻拦。 这一刻,用酒精麻醉一下,对于肖尘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直到将大半坛子的烧酒都灌进了肚子了,肖尘才左手捏着酒坛的口子,猛地放了下来。 或许是酒精的麻醉,或许是放下酒坛的力度太大,竟摇摇晃晃的后退了两步。 廖向河心中一紧,想要伸手去扶,最终却是没有出手,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是不是在京城?”肖尘双眼通红,如同被困了好久的野兽一般,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廖向河。 走上前去,身子微弯,用那唯一剩下的一条手臂,缓缓地拿过肖尘手里的酒坛子:“你明明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和朝廷作对,和东厂作对,和我作对?”使劲的摇着脑袋,肖尘喃喃自语着,双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廖向河心中一阵为难。 原本,他想告知肖尘,这一切的原委,可始终感觉,时机还不够成熟。 不知道师兄的行动,到底哪里出了差漏,竟然被肖尘提前猜出了身份。 一心为朝廷做事,怎能接受自己的敌人,那股企图谋反的暗中势力,领头人竟然是自己的授业师父! 而且,这股势力处处对东厂发难,给东厂制造危机。这次,更是差点让东厂和刑部万劫不复,不得翻身。 给了我强大的身手,为何又要处处的针对与我,打压与我?为什么,为什么? “或许,他有着言不由衷的地方,或许,他也是为了你好吧。”廖向河轻声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从懂事起,就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去讨饭吃?我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羡慕他们玩耍一天,家里有可口的饭菜等着他们。我出去讨饭的时候,村子里的恶犬呲着雪白的牙齿向我扑来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和其他人一样,有父母冲出来,替我打走恶犬?即便是这样,我还得出去,去别人的家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那些有父母的孩子,被一口一口的喂食着。我还得去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翻找一片可以果腹的蔬菜叶子。” “我就像一个野人一般,毫无选择的天天为了填饱肚子奔波。若是没有同村的两个和我一样遭遇的孩子照顾我,我早已经倒在路边的臭水沟里,化成了一堆白骨。” 肖尘的脸庞,已经被泪水彻底打湿。 “知道,这一切我都知道。”廖向河轻轻的点着头。 “师父的出现,孤独的我,似乎找到了家一般。虽然练功很苦,可每次端着那香喷喷的热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已经将师父,当成父母,当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说到这里,肖尘忍不住的放开了声音,大哭了起来。 背靠着牢房的墙壁,缓缓地溜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膝中间,后背急剧的起伏着。 廖向河摇摇头,眼睛也有点潮湿。 在外面,肖尘是叱咤风云的紫衣校尉,承办着整个大明谁也办不了的大案要案。 谁又曾在意过,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个无依无靠,没有亲人的孤儿。 “你记着,你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廖向河终于是忍不住,想要说出实情。 “为了我,为了折磨我吗?明知道我为朝廷效力,还要处处和朝廷作对。劫持太子,就是想让皇上迁怒东厂,将我关押大牢,接受审讯吗?他到底想干嘛,他为何要这么做?” 肖尘渐渐止住了哭声,可那逐渐变低的声音,似乎已经对整个世界绝望! 第543章 肖尘的身世 柳如风赶着一辆马车,快速的进入了东厂大牢的院子。 马车上,是一具发配到边疆,半道上病重死去的中年人尸体。 披头散发,看不清相貌。不过那身材却是与刚刚离开的旁听书院院长曹正极度的相似。 马车直接到了之前关押曹正的牢房门口,大牢役长杜少勤一脸不解的看着马车上的柳如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帮我搭把手。”说话间,柳如风跳下马车,朝着杜少勤喊了一声,朝着马车后方走去。 “车上拉的什么?”虽然疑惑,杜少勤依旧紧跟着对方。 “尸体。帮我抬进牢房。”掀开马车上面的布帘子,抓着双脚,柳如风一把就将尸体拉出了大半。 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杜少勤还是上前,扶着尸体的上半身,抬进了牢房中。 几下拔掉尸体上原有的衣物,又拿起曹正换下来的那件破烂不堪的蓝色长衫给尸体套上,柳如风方才拍了拍手,让门外的校尉,将马车赶走。 杜少勤这才明白过来,柳如风是怕,万一有人留意了人犯的人数,这具尸体刚好解除疑惑。 “咱东厂的事情,没人过问的,除了皇上。”杜少勤道。 “以前是没人过问,现在不一一样了。皇上给锦衣卫安排了一名对东厂不太友好的指挥同知,意思很是明确。不管他人如何,我们要做到上下没有遗漏。”拿起尸体上换下来的衣物,柳如风直接用墙壁上的油灯点燃,任其在地上缓缓燃烧起来。 “你一直跟着肖尘,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变化?我怎么感觉他这次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情绪不对,似乎有着什么很重的心事,又不愿意和我们说?”看着地上那一点点燃尽的衣物,杜少勤小声问道。 “从离开固安,去往保定城的路上,我就能感觉出来他有心事。问了几次,他总是不说。他说,彻底弄明白之后,会告诉我们。之后忙着办案,我也就没再多问。”一脚将地上的灰烬踢散,柳如风抬头:“天亮之后将这具尸体埋了,对外就说人犯自尽而亡。” “明白。”杜少勤用力的点点头。 旁边的牢房里,肖尘静静的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一脸茫然的盯着地面。 此刻,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师父“老家伙”给自己做饭吃的情景。 看着肖尘的这个样子,对面站立的廖向河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涩。 搁在平常人,若是知道,处处针对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师父,心里会有多痛苦? 更何况,这是一个没有父母,自幼孤苦长大,已经将师父当做了父母的孩子。 自己这些人,留在这个世上的使命,虽然都是和这个“孩子”有关,可整个事情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虽然大家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如今的这种相互对峙结局,一时间竟还真的难以收场。 “其实,我们原本都是同一阵营。只不过,后来有些事情事发突然,迫不得已他才离开了你。而你,阴差阳错便进入了对方的阵营。这么多年,我们坚守着自己的初衷,一步步的完成着自己的使命,但对于如何面对你,如何将你重新拉回来,却也是绞尽脑汁。”廖向河满脸苦涩的道。 “走?那也可以带着我一起走啊。为什么要等我彻底融入了朝廷,他才百般设计,让朝廷为难我,和我决裂?就是想让我对朝廷失望至极,重新选择相信他,和他一起反对朝廷。还是说,我进入东厂,原本就是他一手谋划好的,只希望我在朝廷有一定的声望,他好借用?我是什么,我就是一颗没有任何感情的棋子么?”肖尘的声音不高,可每一句都责问着廖向河的内心。 自始至终,肖尘口中的指责都很明确,就是“他”。 廖向河明白,“他”在肖尘心目中的地位,曾经是多么的崇高。然而现在,这种巨大的落差,这种被欺骗的不满,这种被针对的怨恨,使得肖尘心目中,师父那高大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塌。 人,心中若是没有了牵挂,活在世上,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肖尘心中的牵挂是什么?是皇上?是太子?是万人敬畏的紫衣校尉称号,还是那随时可以捞取一笔银子的巨大权力? 都不是! 他牵挂的,应该是那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伙伴,给了他人生中唯一温暖的师父,和现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现在,那父母一般重要的师父,却是站在他敌对的阵营里,处处和自己作对,这一切,要他如何面对? 这个世界,他还可以相信谁? “唉。。。”廖向河长叹一声,看向肖尘的眼光里,满满的都是慈爱,“孩子,你和其他人都一样,也有着自己的父母,不过他们不是村子里的那对养父母,他们在你出生还没满月的时候,就不在了。” 肖尘抬起头,双眼茫然的看向廖向河。 “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你,才苟活于人世。”廖向河低声说道。 “保护我?他为了保护我,处处设计陷害我。你为了保护我,将我一起长大的伙伴,活活的压死在围墙底下么?”肖尘站了起来,双眼射出一道火焰。 一想起王三的死,肖尘便想抽出腰间的离刃,将对方碎尸万段。 “那名太监的死,纯粹是一个意外,他不是我们要针对的对象。” “意外?你们的这种意外,让多少人丧失了性命?你们图谋的所谓大业,又有多少无辜的性命,成为了你们的垫脚石?”面对廖向河,肖尘大声的咆哮着。 “古来一番伟业的成就,哪一个不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朱元璋建立大明,死在他手下的冤魂还少么?朱棣夺取皇位,靖难之役中,又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华为了荒野里的白骨?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要成就一番大业,怎能心存妇人之仁?”廖向河的语调,也随之高了起来。 “好好好。”肖尘摇着头,抬起右臂,猛地随手一指,“就算是成就伟业,少不了战争,少不了死亡,可那些住在偏远山村里的老百姓,他们招谁惹谁了,就因为别人无意间的路过,整个村子都要男女老幼统统被杀害吗?” 廖向河眉头一皱:“老百姓?” “负责押送太子的那伙人,是不是他的手下?他们在一个叫做杨村的小山村里留宿,将整个山村的百姓屠杀的干干净净,老幼一个都没放过。这些老百姓,都不是命么?他们犯了什么罪?就因为他们祖辈选错了地方,不应该住在这伙人行进的道路上吗?他是我师父,他有恩于我,我一辈子都会记着。怎么针对我,我都能接受,就当我欠他的。可那些无辜的百姓被杀害,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肖尘举在空中的手指,急剧的颤抖着。 “或许,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劫持太子的这种事情,任何消息都不能走漏。”话虽如此,廖向河依旧有点尴尬的低下了头。 所有的伟业,都是有人死亡。但若是连无辜的百姓也要杀害,这理由多少有点牵强。 “杀人灭口,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说什么成就伟业,就要有牺牲,这都是你们自私的借口。” “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可知道,你根本不姓肖,也不叫肖尘。你姓。。。”廖向河正准备说出后面的话,牢房的铁门上被人急促的敲击了三下。 “肖尘,锦衣卫的人来了,说是找你有要事。” 柳如风的声音,从铁门外面传来。 第544章 第一个开刀 大牢大门口的火炉房里,站着三人。 两名锦衣卫校尉,中间的人,是一身锦衣卫千户制服,腰间挂着一把身份标志的绣春刀。 “黑灯瞎火的,锦衣卫来找我有何要事?” 肖尘双手背负,微笑着缓缓走了进来。 和刚才失声哭泣的想象相比,此刻的肖尘,又恢复了那个说一不二,让人生畏,东厂厂公之下第一人的形象。 “紫衣大人,属下锦衣卫千户张金,奉指挥使大人命令,来和大人咨询一下劫持太子殿下这股对朝廷危害极大谋反势力的一些具体情况。”看见肖尘,那锦衣卫千户双拳抱起,很是恭敬的道。 “锦衣卫要清查这股势力?”眉头微皱,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表情,轻声说道,“看来,这刚刚上任的指挥同知,很是有一番雄心壮志啊。早上刚刚到任,下午就将手伸到了东厂这里。这是对东厂办案的能力有所怀疑,还是说,想要铲除这股势力,拔得头功,在皇上面前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不不不,紫衣大人误会了。让属下来和大人咨询那股势力的具体情况,乃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京城出了这么一股危害朝廷的势力,作为负责皇宫安全的主要力量,锦衣卫也是难辞其咎。再一个就是,锦衣卫在他们手里,损失了六百名精英校尉,脸上很是挂不住。所以,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分出一部分力量,和东厂一起彻底的铲除这股势力,为朝廷,为皇上去掉心病。” 那千户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急忙说道。 看着眼前的人,肖尘心里冷哼一声。 徐开英是个什么人,有什么魄力,自己清清楚楚。能少一事,他绝对不会多做一点。倒不是说他不想邀功,而是他也是到任锦衣卫不久,宁可没有功劳,绝对不能有重大的失误。 怀来卫,自己的千户刺杀赵王一事,到目前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徐开英,不是自己小瞧他,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主动要求查办这股谋反势力。 查不出来个名堂倒是小事,若是再搭上几百校尉的性命,怎么和皇上交代? 上次,可以说事为了保护太子而牺牲的,这次呢?因为查案而牺牲么?锦衣卫都是酒囊饭袋,只要和这股势力搭上边,就要以牺牲校尉的性命为代价么? 徐开英不能,也不敢参与这样的豪赌。 他想不明白的是,一个刚刚上位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如何劝说的徐开英,这么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 “呵呵。”肖尘轻笑了一下,“徐指挥使真是有心了。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抓回来的这几个始终不开口的人犯,对于对方,我没有任何的其他信息。锦衣卫若是有心,大可以自己寻找有用的线索。固安县,保定城,都有他们的秘密基地,若是从这些地方查起,锦衣卫或许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既然这样,那真的是太遗憾了。不过,就算是辛苦一点,锦衣卫也只得去往这两个地方好好查探一番。毕竟,皇上对于此事,心中很是不满,锦衣卫和东厂一样,作为皇上的直属机构,若是始终按兵不动,又怎能对得起朝廷这么多年从未断过的粮饷。” “千户大人一心为朝廷着想,在下心中很是敬仰。希望大人旗开得胜。”肖尘抱起双拳,很是客气的行了个礼。 “大人可真是折煞了属下。”那千户也急忙抱手还礼,“夜色已深,属下就不打扰大人提审人犯了,明个就去往固安,从细微处再寻找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告辞!” “慢走。” 看着锦衣卫的人走出了东厂大门,柳如风缓缓回头,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锦衣卫真的要和我们抢夺此案的侦破权?” “这个礼部主事,还真的不容小视,锦衣卫哪里是想查破案子,他们是想对东厂下手了。”肖尘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泛起一种玩味的笑容。 “对我们东厂下手?他们不就是想和我们争夺功劳而已么?”旁边的杜少勤一脸的不解。 转过身,肖尘缓缓走进火炉房。 现在已是四月,火炉房里的炉子早已经不再燃烧。搬走了火炉,摆上桌子,这里俨然就是东厂大牢的临时议事厅。 走到桌子旁边,肖尘缓缓坐下,一指旁边的几个椅子:“你俩也坐下。” 柳如风和杜少勤分别坐在了椅子上,一脸凝重的看向肖尘。 平日里,肖尘就算是有事要吩咐,也都是随口一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的沉着。 今个这般郑重的让大家都坐下,应该是事情不小。 “刚才锦衣卫的那名千户,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看着二人,肖尘轻声问道。 摇摇头,杜少勤道:“没有。” “此人名叫张金,是徐开英执掌锦衣卫之后,从他原来呆过的天津卫调拨过来的,应该是他的亲信。我在锦衣卫的时候,从未见过此人出手,不知道他实力如何。不过,他无论见了任何人,哪怕是一名普通校尉,都会微笑着打招呼,心机,应该很深。”柳如风道。 “实力如何都不重要,哪怕他是铁人,在东厂的火器面前,也只有被打成筛子的份。此人的心机,才是我们要特别重视的。刚才他说的那一番话,可是比他的指挥使大人,圆滑的多。我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便成为了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亲信。这两人要是联合起来,我东厂做事,就要万分谨慎了。” 左手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肖尘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两人若是搅合在一起,还真的让人有点头疼。不过,你刚才拒绝了透露这股谋反势力的信息,也算是给他们了一个明确的态度,东厂的事,锦衣卫少插手。我想,锦衣卫多少会注意一点吧?”柳如风小声说道。 “你们真以为他是来问询消息的?他不过是来表明一个态度而已。他等着的,就是我让他们从固安,从保定城查起。”肖尘冷哼一声。 “难道说,锦衣卫明着是查找这股谋反势力的信息,实际上,是想将我们办的案子,再过一遍?”柳如风满脸的不可置疑。 肖尘笑了起来:“这新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叫什么名字来着?” “马运山。” “马运山,好一个马运山。我正准备着对他下手,没想到他已经开始给我布局了。”左手在桌面上一撑,肖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停下手里的所有事务,专心对付马运山。” “这股谋反势力,我们不查了?”柳如风不解的问道。 “他们?”肖尘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我想,他们暂时是不会再有其他行动了。” 想起柳如风之前去往刑部借尸体的事情,肖尘走到了他的跟前,伸出右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谢谢兄弟。” 对于肖尘突如其来的谢谢,柳如风心知肚明。 不过,真正的兄弟间,许多事情并不需要问的太明白。 “你的决定,我一概认同,哪怕是错的,我也认。”柳如风抬头,看向肖尘,一脸认真的道。 “有时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有一点,我会尽最大能力的,不让兄弟们受到牵连。”肖尘转身,又看向望着自己的杜少勤。 “受到牵连又如何,我其他本事没有,带着兄弟们逃命的本事还有的。”杜少勤面带笑容,故作轻松的道。 “逃命?我们为何要逃?任何和我东厂敌对的人,我不但要他毫无办法,我还要他彻底的对我东厂俯首。就拿马运山第一个开刀吧。” 肖尘的双眼,微微一眯。 第545章 先下手为强 四月的天气,温度适中,很是适合睡觉。 京城一处偏僻的小院里,随着一阵房门的咯吱声,院子里便有了响动。 礼部尚书王昌连,一如既往的天刚刚微亮,便起床开始梳洗。 为了清净,也为了肖玉有一个好的读书环境,昨个王昌连才在陈谔的帮助下,盘下了这个院子。 院子不大,一共只有两进正房,外带四间厦房。自己,管家,肖玉连同一些下人一起住在这里,多少显得有点拥挤。 不过,平日里大家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对于王昌连来说,住在这里,比住在礼部衙门里面,少了许多事,倒也满意。 房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先生。” “平时总是睡懒觉,叫都叫不醒,这几天是怎么了,比先生起床都早?”侧头看着肖玉那微笑着的小脸,王昌连拿起挂在墙上的布帕,擦了擦手。 “这几日先生教我的论语,有几处总是背不过,起来早点,趁着早晨清净,或许能背的多一点。”双手扶着墙壁,歪着脑袋,将整个脸庞贴在门框上,肖玉微笑着看向王昌连。 “是不是,先生怎么有点不信呢?”王昌连走到门口,伸出右手,用弯曲的食指在肖玉那小小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是不是想你大哥了?” 肖玉松开门框,乖巧的双手放在身后,仰头看向王昌连:“想大哥是真的,起来背论语也是真的。” “好好好,先生相信你。”抚摸着肖玉的小脑袋,王昌连道:“去书房,趁着今个先生不用上朝,给你讲讲论语。将其中的意思弄明白了,就更容易背过了。” 说是书房,不过是从那四间厦房中腾出了一间。摆了几张桌椅,又从京城的旧货市场买了几个大户人家淘汰下来的书架,靠墙摆放而已。 院子里,一名下人手拿扫帚,准备开始清扫院子里的尘土。 看见二人,恭敬的点点头,收起扫帚,做其他声音较小的事情去了。 书房里,一张相对较小的桌子上,平铺着一张宣纸,砚台里面的墨汁,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磨好。一支纤细的狼毫笔,静静的摆放在砚台上面。 看着桌上的一切,王昌连不禁低头:“这墨,是你早上磨好的?” “嗯。”肖玉点头,“我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书上的字迹也看不清,便摸索着,磨完了墨汁。” 看着肖玉,王昌连心中一阵苦笑。 如今的东厂,不仅要面对来自皇上的压力,更是要面对锦衣卫带来的危机。这小家伙难道感知到了什么,竞对肖尘这般担心,天不亮就睡不着了? 这可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能够拥有的举动。 “好,先将昨个背下的东西默写一遍,让先生看看。”拍着肖玉的胳膊,王昌连笑着道。 “嗯。”肖玉愉快的应允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将两只衣袖往上一挽,拿起了砚台上那纤细的狼毫笔。 “老爷,肖尘来了。”一名下人站在书房门口,小声的说道。 “什么,大哥来了?”肖玉一脸的喜形于色,就要放下手中的毛笔。 王昌连将脸一板:“准备好去做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这叫有始有终。早上,是你的功课时间,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包括见你大哥。” “是,肖玉知错。”肖玉缓缓的低下了头。 看着肖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王昌连沉默着,心中更是一阵的纠结了。 最终,依旧转过了身,朝着门口走去,对着那名传讯的下人道:“走,不要打扰玉儿做功课。” 简陋的客厅面积还小,最多容纳七八个人同时坐下叙事。 陈旧的八仙桌旁,一身淡蓝色长衫的肖尘端着茶碗,细品着自己从杭州府带回来的西湖龙井。 “肖兄弟,这么早过来,有事?”王昌连笑呵呵的走了进来,那笑容可掬的脸庞,怎么也不像是朝廷的六部之首。 肖尘急忙放下茶碗站了起来,双拳一抱:“王大人。”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还是喜欢你像在清河店那样,叫我王家主就成。”王昌连摆了摆手,坐在了肖尘的对面。 “好,王家主。”肖尘嘿嘿一笑,也坐了下来。 王昌连右臂放在桌子上,身子往前一探,有点责备的看着肖尘:“这个院子,你一早就盘下来了?” 听见对方这样问,肖尘知道,这陈谔的嘴巴不牢靠,已经走漏了风声。 只得尴尬的一笑:“王家主到京城,也是换了好几个住处,都不太理想。住在刑部衙门,这些下人们又不太方便。我也是无意中知道这家小院的主人搬离京城,有意出售,便花了一点银子买了下来。还想着陈大人会守口如瓶,想不到他竟然出卖了我。” 王昌连将脸一板:“这能怪陈大人么?在京城这种地方,就这种院子,应该也要花费不少的银子。他连银子都不提,就硬拉着我搬过来,我还能不仔细的追问一下?说,花了多少银子,我让管家拿给你。” “工部送我的那院将军府,我也一直未曾入住。让您搬过去,您也不去。您凑合一下倒没什么,可肖玉需要一个清净的环境读书啊。我买这院子,其实是为了肖玉。”肖尘狡辩着。 王昌连也不说话,双眼盯着肖尘的眼睛,一动不动,只看得肖尘一阵头皮发麻。 “怎么,在外面强词夺理习惯了,到了我这里,也要狡辩?”王昌连淡淡的道。 肖尘站了起来,朝着王昌连深深一躬:“王家主,您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这俸禄自然不低。可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一个月到头,也所剩无几。您将肖玉带在身边,又是教他读书,又要照顾他衣食住行,这个小院,就当我为咱自己人尽一份心,成不?” 王昌连看着肖尘,沉默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的俸禄照顾这一家子人,着实有点吃力。不过,祖上留下来的家业,还能维持一段时日。你当我是自己人,我心里很欣慰,但我不能成为你的累赘。说吧,这小院多钱盘下来的,咱一人一半。” 看见王昌连还要坚持,肖尘干脆把心一横:“既然王家主一心要付银子,这个院子一共二十两银子盘下来的,一人一半也没啥意思,你干脆给我二十两,以后也不落我和这个人情了。” “二十两?” “二十两!”肖尘嘴角上扬,得意的笑着。 “二十两在京城买一个院子,你欺负我只会读书,不懂市场行情么?二十两连那堵院墙都买不到吧。”王昌连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就是二十两银子盘来的,您不想欠人情,二十两银子了事。”朝着王昌连伸出左手,肖尘一副无赖的样子。 “二十两银子也好意思和我要?没有。”王昌连眼睛一瞪,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肖尘也捂着嘴巴,得意的笑了起来。 面对肖尘的这种“无赖行为”,王昌连干脆也“无赖”了起来。但王昌连心里明白,这种雪中送炭的事情,也只有真正的自己人,才做的出来。 寒暄了几句,王昌连收敛了笑容:“来找我,是礼部主事马运山的事情?” 肖尘点点头:“此人的手,已经伸到了东厂。不知道他是想给仓成报仇,还是真的想将东厂作为垫脚石,一路平步青云。不管是哪一点,我都必须先下手为强。” 王昌连站了起来,走进里屋。 不多时,手中拿着一个手掌大小已经泛黄的小册子走了出来。 往肖尘跟前一递,缓缓的摇了摇头:“这是马运山在礼部留下的卷宗。想不到,他在礼部做主事,一坐就是十年。我当时只清理了礼部的高层,对于六品的主事没放在心上。而今,他一跃成为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更是站在了东厂的对立面。此事,说实话,我心里感觉有点愧对于东厂。” 第546章 是人就下马 对于王昌连的惭愧,肖尘早已经想到。可是,此事真的还不能怪王昌连。 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若是没有迎接太子回归,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但就是这么一个机会,马运山却是牢牢地抓住了。 或许,仓成之死,他内心的仇恨一直压抑着,只等着有朝一日,可以报仇。 但又或许,明成祖的心里,也正在等待这么一个人出现,哪怕是他心中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只要愿意牵制东厂,其他的都可以不予计较。 “没有马运山,便会有张运山,李运山出现。皇上想要安排的事情,不是某一个人存在不存在,就可以改变的。”接过卷宗,肖尘笑着说道。 听见肖尘这么说,王昌连笑容中带着些许的欣赏:“你看的很透彻!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一定想不到。” “哦?”肖尘不由得抬起了头。 “这马运山,是仓成的女婿。”王昌连笑着说道。 “女婿?”肖尘不禁一怔,这种关系,可不是一般关系,仓成被自己杀了之后,他也是关注了一下仓成的背景,还真没发现这一情况。 “也是在这一次马运山突然被皇上调往锦衣卫之后,我才将礼部的全部人手召集起来,大概问询他的情况。事后,有一人单独和我汇报的。” “仓成只有一个女儿,可并不是嫁给了马运山啊?” “仓成为人孤傲,成家也晚。在他的亲生女儿出生之前,内人多年未育。心中着急,便在市井间收养了一名义女。名为收养,却是一直没有接到家中,依旧在其亲生父母身边成长。而这马运山到了礼部之后,自身的才华得到仓成赏识,加上马运山当时年方三十,也是未娶,便亲自做媒,将自己的义女嫁给了马运山。而这义女,也是福薄,有个做尚书的义父,从未进过尚书府。嫁了个做主事的丈夫,过门不到一个月,便患病身亡。”王昌连缓缓说道。 “死啦?”肖尘不禁眉头一皱。 难道这仓成的义女,注定不能和朝廷的官员搭边么? “马运山现在的夫人,乃是仓成义女过世一年后再续的。年代久远,大部分人已经忘记,马运山和仓成这一档子关系了。所以啊,即便皇上不授意,这马运山也会和你过不去。”王昌连笑了起来。 “我回去就好好研究一下马运山的卷宗,既然他轰轰烈烈的上位,那应该也轰轰烈烈的下台才对。”说着,肖尘站了起来,就要道别。 “你不见见肖玉?” “最近有点忙,心烦意乱的,就不见了。等我忙完手头的这些事情,再来看他。”肖尘转身,匆匆走出了客厅。 。。。。。。 几日后,保定府衙大厅里,知府李怀谷坐在桌子旁,左手放在桌面上,撑着脑袋,苦思冥想着。 保定城守卫军,自己手下唯一的一支武装力量,就这样被东厂一锅端。 虽然这守卫军不太听话,有时候甚至会给自己脸色看,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也不怎么样,可说到底,这是属于保定府自己的武装力量。 是不是的用上一下,给自己办点私事,还是很方便。 如今,守卫军的职能被大宁都司接手,别说给自己办事,就是自己出入城门,都和那些百姓一样,需要下了马车接受盘查。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自己这保定知府做着还有什么意思?靠这么一点微薄的俸禄,还能办成什么自己想要办的事情。 这保定城守卫军,还是要重新建立起来,从大宁都司手里夺回自己对保定城的控制权。 “大人,大人。”府衙同知急匆匆的小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 “锦衣卫,锦衣卫的人来了。”大口的喘了几道粗气,府衙同知急忙汇报道。 “锦衣卫?这东厂刚走,锦衣卫怎又来了?在哪里,还不快请进来?”李怀谷急忙站了起来,朝着府衙的大门口张望着。 “没到府衙,在城门口呢。”那同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我一个远房亲戚来保定城住了几天,今早上我送他出城,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看见了锦衣卫。十几名校尉,威风凛凛。守城的大宁都司官兵要求他们下马接受检查,锦衣卫不愿意,两者僵持了起来。多亏我身着便服,急忙回来给大人报信。” “我保定城守卫军,拦住东厂的人,扣留了他们两匹军马,便招来了杀身之祸。这大宁都司的人又和锦衣卫过不去,他们是想步守卫军后尘么?”李怀谷一脸的惊讶。 “这锦衣卫,那里是一般的人,和东厂一样,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大宁都司这次不长眼,恐怕要吃大亏。” 李怀谷眼珠子转动了,一把拉过那府衙同知:“走,我们去写材料,向朝廷汇报重建保定城守卫军的事情。这可是一个机会。” 保定城门口,一行十五名锦衣卫校尉,骑着膘肥体壮的锦衣卫军马,站在锦衣卫千户张金的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门洞中央那名身着百户服的年轻人。 张金坐在马背上,一身得体的千户府,看起来格外的精神。腰间那人人羡慕的绣春刀,更是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 双手扶着马缰,歪着脑袋,张金看向对方那瘦小的身形:“即便是在京城里,锦衣卫也是骑马巡逻,你当真要求我等下马进城?” 看着张金,那百户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大人贵为千户,更应该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小人奉命在保定城们值守,上级的命令是,所有人出入城门必须严格盘查,骑马之人,更是要下马牵着进城。” “不知你们要求下马进城,是何道理?” “这个小人不知,或许是因为城门洞狭窄,怕马匹受惊,冲撞了出入的百姓吧。”那百户高声说道。 张金淡淡一笑:“我等在京城里面巡逻,也是骑的胯下之马。京城里面都没有冲撞行人,到了保定城,便会冲撞保定城的百姓?” “这个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千户大人不要让小人为难。”那百户高声说道。 城门两侧,原打算出入的百姓,看见两方对峙,一时间也不敢继续进出。不大功夫,已经是围起了不少人。 “这就是京城有名的锦衣卫啊?真的是好威风。” “不就是下个马么,就会低人一等?这么为难守城的士兵,有什么意思。” “我可是听说,在京城里,锦衣卫的巡逻队一过来,百姓早已经闪到一边了。” “不闪开,等着被那军马踩死啊?” “马这种牲口,毕竟不是人,一旦受惊,可不管前面是什么。” “唉,等着吧。他们不散,我们也是进不去城啊。” 这两边候着的百姓,不是背着行囊就是扛着农具,都是忙忙碌碌的人。长时间的等候,不禁有些烦躁起来,相互小声的议论着。 声音虽低,可也是有几句飘进了张金的耳朵。 听着百姓的议论,张金不由得火冒三丈。 若是眼前这百户不阻拦自己,自己十几个人早已经进了保定城,哪有百姓的这番议论。 无论是朝野官员,锦衣卫从来不惧。可这种平头百姓,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官与民争斗,当时或许占了便宜,但这个把柄一旦留下,日后会被人利用到什么地步,还真的不好说。 自己来到保定城,目的是找东厂的不是。若是没找到东厂的把柄,自己反而弄了一身屎,回去不好交代不说,这千户服还能不能继续穿着,都是个未知数。 “既然保定城的规定如此,那我们就入乡随俗。”张金跳下了马背,对着身后的众校尉吩咐了一句。 只是那脸色,却是阴沉的厉害。 第547章 重建守卫军 看着自己的千户都下了马,后面的那些锦衣卫校尉一个个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马缰绳牵在手中,鱼贯进入了保定城。 锦衣卫的身影消失在了大街上,那守城的百户对着旁边的一名士兵低声道:“速速去禀报指挥使大人,锦衣卫的已经进入了保定城。” 在几天前,锦衣卫到东厂大牢,找过肖尘之后,肖尘便已经将消息传到了大宁都司。 固安县,折腾的事情不大,有着魏知县和魏千户的周旋,锦衣卫只会是无功而返。 但保定城不一样。这里可以说是自己再一次大开杀戒。 在大兴县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杀了大兴商会八百人,之后便有人借着这件事,向皇上上折子,找自己的麻烦。 保定城,一个守卫军的覆没,锦衣卫一定会盯着这个事情,想要从中间找出东厂的纰漏。 这件事,可以说是东厂和大宁都司联手做成,提前给大宁都司通告一声,好让他们提前做好应对锦衣卫的准备。 不过,给大宁都司的密函,肖尘却没有让对方小心提防,而是用平常说话语气,要大宁都司好好的招待一下锦衣卫。 最后的一句话最为关键:“在京城,东厂对锦衣卫很是照顾,而今他们到了保定府,只有仰仗大宁都司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了。” 这么直白的意思,大宁都司怎会不懂? 锦衣卫乃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在东厂没有城里之前,也是有着相当大的权力。动他们,断然是不敢随便动。 但只要占理,处处刁难她们,让他不但无功而返,心情还要万分沮丧,对于大宁都司来说,不是多大的事情。 大街上人头攒动,商铺都已经开门营业。 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尤其是那沿街飘着的一股韭菜包子的味道,更是让锦衣卫一伙人肚子里更是咕咕叫个不停。 马不停蹄的从固安赶过来,路上也没有个歇脚的地方,更别说吃点东西充饥了。 张金的肚子,也是感觉很是饥饿。昨晚在固安酒馆里吃的那些酒菜,早已经随着早上的奔波消失殆尽。 可刚刚在城门口窝了一肚子的火,他哪有心情坐在保定城的街边,和那些普通百姓坐在一起吃包子? “上马,我们去保定府衙。”招呼了一声,张金重新跳上马背,双腿一夹,在街上百姓惊慌的躲避中疾驰而去。 府衙门口,两名衙役手持水火棍,无精打采的站在太阳底下,诅咒着越来越热的鬼天气。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这是什么人?看着不像是大宁都司的队伍?”一名衙役将手挡在额头上,眉头微中皱看向那疾驰而来的队伍。 “大宁都司的人,也不会在大街上这般横冲直撞。”另外一名衙役也看着远处缓缓说道。 转眼间,队伍就到了府衙大门口。 张金看了一眼门楼上“保定府衙”四个大字,纵身下马,将马缰往紧跟在后面的校尉手里一扔:“你们找凉快的树荫下先等一会。” 说着,就要直接走进大门。 从对方的气势上看来,一定不是普通人。可是,要进入府衙大门,你怎么着也得报上名讳,通报一声吧。 哪有这样,将自己这守门的衙役当不存在一样,径直的就往里面闯? “大人,大人。”看着对方的千户服,两名衙役脸上堆满了笑容,不约而同的用身子挡住了大门,“麻烦您报上名讳,容小人进去通报一声。” 城门口那一阵子的怨气还没散去,这府衙门口又有人用身子挡住自己的去路,张金想要发作,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抬起双臂,将两人往边上一推:“锦衣卫办案,通报什么通报。” 从两人中间的空隙,朝着府衙大堂走去。 听见对方自称锦衣卫,两名衙役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对方腰间的绣春刀。 锦衣卫的人,自己可不敢硬性阻拦。可若是就这样的任由其大摇大摆的走进府衙,自己这大门口的值守,岂不是形同虚设? 以后大人若是追问起来,自己也是不好交代。 当即留下一名衙役继续值守,另外一名匆匆越过张金跑向府衙大堂。边跑边喊:“大人,大人,锦衣卫的大人前来拜访。” 府衙的人后堂,知府李怀谷和府衙同知两人已经书写完了,向朝廷申请,重建保定城守卫军的文书。正在检查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理由需要补充。 锦衣卫在保定城门口受到阻拦,一定会对此事耿耿于怀。 回京若是能够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就等同于帮了保定府的大忙。自己的这份申请书往上面递交,皇上权衡之下,重建保定府节制的守卫军,指日可待。 两人正低着头,指着文书上的一处,商讨着要不要加以修改,衙役的声音从外面隐隐的传了进来。 “这么快?”府衙同知一声惊呼。 “走,出去。拿着这份文书出去。”李怀谷卷起文书,又拿起毛笔在自己的官服上随意的点了几下,急忙掀开门帘,朝着大堂走去。 那衙役已经跨过了大堂的门槛。身后的张金,左手扶着绣春刀柄,右手背在身后,抬起的左脚,也是即将进入大堂。 李怀谷手中拿着文书,朝着衙役呵斥了一声:“有客人拜访,大大方方的通报便是,这么匆匆忙忙的在府衙内奔跑,成何体统。” 还没等衙役分辨,又满面笑容的向着张金迎了上去:“大人来自锦衣卫?不知如何称呼?” 张金双手抱拳,对着李怀谷一礼:“锦衣卫军前千户,张金。” “原来是张千户,辛苦辛苦,请上座。”李怀谷急忙抱拳还礼,使得那拿在手中的文书,看起来很是显眼。 随即右手一摆,请对方入座的手势,更是让官服上的那几滴墨汁痕迹,显露无遗。 “大人请。”张金客气了一下,朝着座位走去。 看见张金落座,李怀谷又吩咐衙役上茶,一番交代之后,自己才缓缓地坐了下来。 “知府大人在忙活什么,手中拿着文书,身上更是墨迹未干,我锦衣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了大人?”看着了一眼对方的官服,张金淡淡的道。 “没有没有。”李怀谷急忙摆手,“锦衣卫乃是皇城第一禁军,更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在我等这些地方官员的眼里,和钦差几乎没什么区别。府衙的事情再大,也没有朝廷的事大。大人来到保定府,怎会有打扰一说。” 听着李怀谷恭维的话语,张金心中一阵舒坦。 还是这些文官会说话,同样的话语,从他们的嘴里出来,总是让人心里美滋滋的。 不像那些只会看守城门的“二愣子”武官,说话生硬,不懂得变通,也活该他们一辈子只能看守城门,做不了其他。 “没有打扰就好。”张金淡淡一笑,“像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时刻都在为百姓操劳,真是保定府之幸啊。” 心情好,自然就想说话。张金忍不住的对李怀谷也恭维了几句。 “唉,哪里是为百姓操劳,我这是忙活衙门自己的事情啊。”李怀谷说着,将文书王桌面上一放:“保定城守卫军,因为牵扯到劫持太子一案,已经被尽数处理。现在保定城的守卫事务,暂由大宁都司安排人手处理。但这保定城的守卫,是个长久的事情,一直让大宁都司代劳,我心里总有点过不去。想来想去,还是重建一支保定城的守卫军,更为合适一点。” 说着,拍了拍桌上的文书:“这不,大人来的时候,我正在书写向朝廷申请重建保定城守卫军的文书呢。” “这个申请一定要写,守卫军也一定要重建。”再看看李怀谷身上的墨汁痕迹,张金会心的笑了起来。 第548章 千户的威胁 一番相互恭维,又相互寒暄之后,知府李怀谷微笑着看向张金:“锦衣卫乃是京城第一禁军,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一边是不会离开京城的。张千户到保定府来,是?” “皇上回京之后,那些曾经在京城翻云覆雨的谋反势力,也销声匿迹藏了起来。虽然如此,太子殿下被劫持的事情,在朝野上下造成的影响,却是不容小视。我大明王朝,在外百朝来拜,在内,皇上怎会允许这股势力继续存在。这个案子一直是东厂在办,可锦衣卫又怎能置身事外坐视不理。所以呢,指挥使大人便让我来保定府走一趟,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协助东厂早日的将这伙人彻底的揪出来。” 张金斜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抱着膝盖,似乎拉家常一样随意的说道。 听闻此言,李怀谷心中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虽然生性胆小,但能坐到知府这个位置上,李怀谷自然不蠢。 这起案子,一直都是东厂负责的。无论是太子,还是和此案有关的案犯,皆被东厂押回了京城。 想要了解对方的情况,对这些人犯正常审问便是,回到人去楼空的保定城,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朝野上下隐隐流传着,东厂的崛起,将锦衣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莫非,这张千户的到来,就是想从东厂办的案子中找到一点破绽,从而趁机对东厂牵制,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东山再起么? 东厂再保定府的所有行动,都是以找回太子为前提,几乎说毫无可以指责的地方。唯一有点瑕疵的,便是将整个守卫军全部斩杀,有点唐突。 李怀谷有点心疼自己的守卫军,毕竟这是保定府唯一的武装力量。心底里对肖尘的行为,双手的赞成。 守卫军,在千户张猛的带领下,对府衙的节制权已经有点不太服从。很多时候对于府衙的命令,是只听不执行。若是任其继续发展下去,他们武力要挟府衙听从他们的意思,也不是没有可能。 东厂杀得好,杀了就可以给自己一个重建守卫军的理由。 只是这人数众多,说他们全部参与谋反,那也只是东厂的一面之词。 反正东厂在保定府办案,协助他们的是大宁都司。从头至尾,府衙都没有参与进去,又怎会知道那么多的内情?这锦衣卫若真的要问具体情况,就让他们去问大宁都司吧。 “东厂和锦衣卫,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相互帮衬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能够将这股劫持太子的谋反势力彻底的消灭,千户大人需要保定府做什么,尽管吩咐。”将胸膛一挺,李怀谷很是“慷慨”的道。 能不能做到,那是能力问题。但自己全力配合锦衣卫的这种态度,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夸大其词的表现出来。 “知府大人每日忙忙碌碌,我来也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东厂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哪里能随便吩咐大人为我做事。”张金很是客气的笑了笑,“不过,有些事情,倒是想向知府大人了解一下,希望大人知无不言。” “张千户尽管说,凡是我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李怀谷道。 “这次找到太子的地方,听说叫旁听书院?东厂押走了一部分的书院的人,那留下来的这些,都是和此案无关之人?”端起,面前的茶碗,张金轻抿了一口。 “此事,我还真的不知道。”李怀谷尴尬的一笑:“东厂什么时候进的保定城,我都一概不知。直到大宁都司的军队将保定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才知道,东厂的人早已经进了城,正在查找太子的下落。张千户应该知道,后来的保定城守卫军竟然也牵连到了此案,作为守卫军的直接上级,保定府为了避嫌,更是从未涉足案发现场。就连旁听书院押走了什么人,又留下了什么人,到现在,我都不清楚。” “这么说,东厂在保定府,直接越过了府衙办案?”张金有意的问道。 按照正常来说,东厂办案,和任何都不用打招呼,有着直接办案的权力。但是,这是在没有任何差错的前提下。 若是有了失误,比如说任务失败,或者说误伤了百姓,或者导致其他的严重后果,还是会被人指责自大,不和当地机构沟通。以种种借口开始追责。 张金问此话的目的,就是先确定东厂是不是真的抛开保定府,只要确定了东厂没有第一时间和保定府沟通,那么他们只要有一点点的失误,锦衣卫就可以向朝廷禀报。 李怀谷怎么能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锦衣卫自己得罪不起,可大宁都司,东厂,这两个自己同样的得罪不起。 如今,大宁都司俨然已经和东厂拧成了一股绳,若是自己随便给锦衣卫一个借口,这就驻扎在身边的大宁都司,能和自己过得去? 话又说回来,东厂虽然没有支会保定府,可也替自己除去了一块心病。更何况,几次的接触,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并不是仅仅像传说中那么残忍,他心中考虑更多的是朝廷,是百姓。 这样一个相对正直的人,自己又怎么能给他制造一些落在别人手中的把柄呢! “太子殿下被劫持,对于朝廷来说,不亚于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爆发。作为主办此案的东厂,更知道其分量的轻重。大宁都司就在眼前,这些曾经征战天下的朝廷防御军队,其战斗力自然比保定城守卫军要强大的多。更何况查找太子下落,本身就是一件隐秘的事情,动静太大反而对打草惊蛇,对太子的安全产生威胁。所以,东厂虽然没有支会保定府,却是一直和大宁都司保持着联系,共同行动。”李怀谷笑着说道。 “共同行动?”张金双眼微微一眯。 协助行动倒还说得过去,若是共同行动,东厂这是有意给大宁都司分一份功劳啊。趁着办案,拉拢地方防御军队,虽然这次皇上并没有给那紫衣校尉任何的赏赐,但得到大宁都司的鼎力支持,这份收获可是比任何徒有其表的赏赐,实在的多。 “在东厂进行抓捕的前夕,大宁都司的军队将整个保定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找到太子以后,太子临时休养的地方,更是东厂和大宁都司联手警卫。可以说,这次东厂和大宁都司的合作非常的完美,不但救出了太子,更是将所有的涉案人员,尽数抓获。”李怀谷道。 这一次,李怀谷并没有任何的夸大其词。 先不说自己的守卫军和旁听书院暗中勾结,就算守卫军没有任何问题,若是让他们个东厂配合,一定不会又这种雷霆效果。 拿着朝廷的粮饷,真正的战斗力如何,李怀谷自己心知肚明。 看着两人间的交流,越来越没有什么价值,张金干脆单刀直入。 “保定城一千多的守卫军,全部都是谋反势力,这一点,不知道知府大人您信不信?整个守卫军都参与了谋反,知府大人恐怕也少不了监管不利之罪吧。”张金淡淡的道。 我原本还以为,你真的会配合锦衣卫的调查。 可怎么听着听着,你的话语似乎在努力的为东厂打圆场。 东厂没有问责你,不代表你真的没有罪。 整个守卫军都参与谋反,你还有什么脸稳稳地坐在府衙里,继续主持保定府的事务。 李怀谷不禁心中一怔,有点吃惊的抬头看向对方。 这是从自己这里找不到突破口,便开始威胁了么? 虽说守卫军受保定府节制,可那也是单独的军队编制,有着他们自己的负责人。自己乃保定知府,主持的是地方政务。守卫军出事,自己最多是监管不力之过。 这过和罪,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第549章 百姓的评说 看着锦衣卫的这名千户,保定知府李怀谷心中暗暗叫苦。 你们若是真的要争斗,何苦要从我一名知府身上开刀?守卫军是不是全部都是谋反势力,反正已经被尽数斩杀。我有罪无罪,东厂并没有带走我。 而今,太子已经回京,相关人等已经被处理,你就是锦衣卫又如何,这般的威胁与我,难道还要我凭空编出来一些子无须有的事情去指责东厂? “这太子殿下,是东厂找出来的,围剿所有参与关押太子的人犯,也是东厂一手所办,我是真的不知道内幕。此案东厂已经定性,再说相信或者不相信,意义已经不大。更何况,东厂乃和锦衣卫一样,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他们一路从京城追踪到了保定府,找到太子,对于他们的定义,我还是选择了相信。” 看着张金,李怀谷的话语柔中带刚。 “即便守卫军全部参与了谋反之事,知府大人乃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对此事就一点也不知情?”张金冷冷的道。 “唉。”李怀谷长叹一声,“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保定城守卫军早已经对府衙的命令不当回事了。在他们的眼里,我这个保定知府,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或许,正因为我的无能,东厂才选择了越过保定府,直接办案。” 看着李怀谷这样的给自己定义,锦衣卫千户张金,再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浪费了半天的口舌,原来是和一个“废物”争论高低。 “知府大人公务繁忙,我也有要是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都没有行礼,张金撂下一句话就朝着大堂门口走去。 “张千户,这眼看着到了返点,要不您在府衙吃点午饭吧?”朝着张金的背影,李怀谷大声喊道。 抬起右手,在空中随意的摇了几下,张金匆匆离开了府衙。 在张金离开之后,大堂侧面小门的布帘子被缓缓揭开,府衙同知走了出来,看着额头上已经隐隐有了虚汗的李怀谷道:“大人,这锦衣卫来者不善啊。” “可不是。”抬起衣袖,李怀谷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若是不装疯卖傻,估计今个逃不过此劫了。好好的,这锦衣卫怎么开始找东厂的麻烦了?上层的争斗,真的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看了一眼桌上那二人辛苦赶出来的重建守卫军申请,府衙同知道:“那这文书,我们还递交上去么?” “不了不了。”李怀谷摇着脑袋:“朝廷愿意重建就重建,不重建就让大宁都司在城门值守便是。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将我们府衙分内的事情做好吧。” 说着,拿起那文书,一条一条的撕了个粉碎。 府衙大门外面,锦衣卫那十几名校尉一字排开,坐在路边的树荫下。 只想着张金只要出来,众人一定要赶快去找个酒馆饱餐一顿。 可看见那从大门口走出,黑着脸的张金,谁也不敢再提吃饭的事情。 “大人,进展不顺利?”一名和张金比较亲近的校尉迎了上去。 “搞了半天,这保定知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真是浪费时间。”看了一眼那些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校尉们,“找个地方,我们先填饱肚子。” 保定城虽然比不得京城那般繁华,可街上的饭馆也是随处可见。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大一点的酒馆,众人将马匹往门口的拴马桩上一绑,就走了进去。 时值饭点,酒馆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人。 看见突然进来这么多官府的人,那端着酒菜的小二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柜台里面的掌柜,看见这幅情景,弓着身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使劲的堆积着笑容道:“官爷们是有什么事情要小人效力么?” “效力?”张金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周,“给我们腾出来几个桌子,我们要吃饭。” “这个好说。”听见对方只是吃饭,掌柜心中的紧张缓解了下来,“里面有包间,正好两张大桌子,官爷里面请。” 说是包间,也不过是一堵一人多高的矮墙,将大厅分割开来而已。 透过门上的布帘子,大厅里面杂乱的声音,依旧是不绝于耳。 “有什么现成的菜端上来便是,我们就是填饱肚子,不讲究,越快越好。”走进包间,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张金缓缓坐了下来吩咐道。 “官爷还要不要酒?” “酒就不要了,弄两壶热茶端上来。” “好,官爷等着,小人这就给您去准备。”弓着身子,掌柜缓缓退出了包间。 左肘撑在桌面上,张金用两根手指轻轻揉捏着自己的眉心,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 按照指挥使大人的吩咐,自己先是到了固安县。浪费了两天时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查到。 原想着保定府,是东厂找到太子的地方,一定多少可以获得点有用的消息,哪知道出师不利,绕了不少的弯子,结果只是对牛弹琴。 接下来,想要有所突破,只有去往大宁都司了。 这大宁都司,可是和保定府衙有着天地之别。作为朝廷一方守卫军,肯定是有着自己的骨气。想要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有用的东西,这姿态,恐怕是要放低一点了。 不多时,那掌柜身后跟着两名小二,端着一些菜品走了进来。自己的手中,则是拎着两个热茶壶。 “官爷,您看这些菜品够不够,若是不够,小人再去准备?”掌柜放下茶壶,躬身说道。 桌子上,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不知道什么肉,倒了一点辣椒油凉拌着。一盘清炒的白菜,还有一大盆的豆腐粉条大烩菜。 “够了。”张金微微抬起眼皮:“再弄点馒头米饭什么的上来,速度快一点。” “好勒。”掌柜高声应道。 随着包间里面的锦衣卫开始动筷子,外面大厅里面的人,也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些官爷,衣着打扮好像不是咱大宁都司的人啊?” “看着不像,再说了,大宁都司的人,这个饭点上,应该在军营吃饭才是,怎会跑到酒馆里面填肚子。” “他们是不是东厂的人?我看那些小兵的衣服有点像。” “东厂不是刚走么,怎么又回来了?” “会不会是他们将太子送回京城,回来又准备对整个保定城肃清一遍?” “再肃清,那又得处理多少人啊?旁听书院的那些先生,全部被带走,整个守卫军尽数被斩杀,这保定城,到底有多少参与了谋反的势力?” “说起守卫军,我到现在都是心有余辜。” “对了,你当时被府衙调去,掩埋守卫军的哪些尸体,和我们说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什么情形,人间炼狱啊。” “这么夸张?” “你是不知道,守卫军的院子里,光是血水,就有一寸多深。断胳膊断腿,扔的到处都是。看见那副情形,我将肚子里的东西,一下子吐了个干干净净。” “听说这次守卫军拘捕,东厂和大宁都司联手行动,才拿下了他们?” “可不是。东厂的那些人,从守卫军驻地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鲜血,足以想象,当时的厮杀有多么的激烈。” “杀的好。守卫军平日里欺压百姓,这次被东厂查到他们参与谋反,尽数斩杀乃是他们罪有应得。” “欺负老百姓,谁叫人家是官爷呢。咱们这守卫军原本属于保定府节制,按理说,他们应该对保定府言听计从才是。可是,我听说,保定府已经有点压不住他们了。” “是不是,还有这等事?多亏东厂处理了他们,要是再给他们一点成长的时间,他们若是闹起了兵变,受难的可是咱老百姓啊。” “唉,最苦的,永远都是咱老百姓。不说了吃饭,吃饭。” “好,吃饭。” 随着外面的交谈声渐渐平息,张金的眉头越皱越深。 自己可是给指挥使大人打了保票,能够找到东厂破绽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无功而返的几率很大啊。 第550章 王正的寿宴 今个是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的五十大寿,整个大宁都司衙门,到处充斥着一种喜悦欢庆的气氛。 衙门的大院子里,摆放了二三十张巨大的圆桌,上面铺着大红的桌布。 鸡鸭鱼肉,各种菜蔬,将那圆桌几乎占满,以至于连装着陈年老烧酒的酒坛子,都无处摆放。 桌子的旁边,已经坐满了身着盔甲的武官。一个个面带笑容,相互恭维谈笑着。 伙房里,十几名炊事兵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大铲子,翻动着铁锅里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菜肴。 旁边烧火的士兵,拿起一根根干透的劈柴,不停地往灶膛里面填充。生怕火力跟不上,导致里面菜肴的味道达不到最完美的水平。 客厅里面,也摆了一张大圆桌子。一身艳丽的正二品武官朝服的都指挥使王正,身上斜披着一条大红色的布匹,坐在主位。 旁边的一干人等,基本上都是正三品的武官。单单从服饰上来看,应该是大宁都司下属各个卫所指挥使。 王正面面红光,笑谈阔论,看起来心情是相当的不错。 出任大宁都司都指挥使也有十几年了,王正可是从未给自己摆过寿宴。即便是每年到了自己生辰的时候,底下那些卫所指挥使要么亲自前来道贺,要么安排人手,专门送来大礼。 但不一例外的,都被王正婉言谢绝。 用他的话语说,就是:“百姓的日子刚刚有点改善,我朝廷命官,不应该铺张浪费大摆宴席的来过一个生辰。在保卫防御范围安全的前提下,努力改善各个卫所的日常生活,顺便带动当地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我们目前应该集中精力的事情。” 可今年不一样,今天是他五十岁,凑个整数不说,最为主要的是,今年曹正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 好像是不筹办一下宴席,不款待一下自己的下属,就不能表达自己心情的愉悦一般。 大厅旁边的另外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包装精美的礼品。金银首饰,玛瑙翡翠,使得桌子上看起来如同店铺一样琳琅满目。 更有一些人,干脆什么礼品也没有准备,而是带着最实际的东西:银票,来表达自己的一片恭喜之心。 这些礼品,使得王正那一直笑着的嘴巴,从未合上。 然而,这些礼品,王正却是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他最在意的,在他心里最为贵重的礼品,此刻被他放在怀里,贴身收藏着。 那是一枚令牌,一枚黝黑而精致的梅花状的令牌。 这是肖尘这次差人给他传递锦衣卫回来找事消息的时候,专门让人给他带来的生日礼物。 来人转述肖尘的原话:“殿下一直惦记着你的烤乳鸽,有机会进京来东厂,烤几只乳鸽给太子殿下送过去。怕你出入方便,经得厂公大人同意,给你专门制作了一枚东厂梅花令。凭此令,可以随便出入东厂,也可以进入东宫面见太子殿下。”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令牌,可一下子,就让王正感觉到,自己和肖尘彻底的成为了一家人。 名义上,肖尘给自己令牌,是想让自己出行方便。 可王正知道,整个大明王朝,无论是走到哪里,只要亮出腰间的梅花令,便和拿出皇上的尚方宝剑没有什么区别。 这份荣誉和心意,王正明白它的轻重。 “大人,这次咱大宁都司被皇上重新分配土地,可是解决长久以来困扰我们的大问题啊。属下负责的这处卫所,近几年人口增长过快,若再不增加土地,恐怕真的要饿肚子了。”一名卫所指挥使看向主位的王正,很是感激的说道。 “皇上龙恩浩荡,天下百姓已经是衣食无忧,怎会让我大明军队饿肚子?分配土地,乃是要我这些负责防御一方的朝廷军队,吃饱穿暖,更好的为朝廷效力。”王正点点头,一脸官腔的笑着说道。 “那是那是。我们在感恩皇恩的同时,更加忠诚于朝廷,保一方平安,方是我们卫所的职责所在。”那卫所指挥使急忙应道。 “这次和东厂一道,在保定城找到太子下落,更是将那些关押太子,意图谋反的势力清除一空,我大宁都司的威名,彻底传遍了朝廷上下。多亏了指挥使大人的英明决断,才有我大宁都司意气风发的这步田地。”又一名卫所指挥使开始拍马屁。 “这次主要功劳,还是东厂的紫衣校尉。我不过是让大宁都司配合了一下而已。不过,在我大宁都司的放于范围内出现这等大事,我的心里,还是感觉很是失职。虽然我大宁都司的存在,是防御战争,保地方平安,不太擅长这种隐晦案子的查办,但像保定城守卫军这种武装,若是给他时间,一旦成长起来便是朝廷的一大祸害。以后,凡是我大宁都司防御范围内的武装,哪怕隶属于各地府衙直属,你们也要安排人手随时监督。吃一堑长一智,这种脱离了军队管控的武装,很容易自我膨胀,迷失本性。” 王正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很是严肃的说道。 “是是是,大人说的极是,属下一定照办,决不允许再有保定城守卫军这样的事情出现。”众人急忙笑脸附和着。 “大人,在做的都是我们大宁都司自己人,属下想问您一句话。”一名看起来格外精神的卫所指挥使低声说道。 此人一身的朝廷三品武官朝服,个子不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但看起来很是年轻,应该是圆桌上最年青的卫所指挥使。 乃是营州中屯卫指挥使左于。 “哦?”王正微微一笑,“我大宁都司各卫,各自驻守一方,平日里也就是信函联系居多。今个大家欢聚一堂,有什么问题随便问。” “大人,这保定城的守卫军,真的全部参与了谋反?”左于小声问道。 王正一愣,随即翻起了白眼。 “在坐的所有人,你最年轻。但既然身为卫所指挥使,你就不能有一点指挥使该有的城府么?我大宁都司和东厂一起,将保定城守卫军杀的一个不剩,你这样问,是怀疑我们错杀无辜?” “不都是自己人么,我就想问问实情。”挠着耳朵,左于小声说道。 “已经定性的东西,不许随便乱问。东厂作为一直负责查办此案的负责人,他们说守卫军尽数谋反,那他们就一定是尽数谋反。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提醒你?”王正不满的道。 “我只是觉得,守卫军一千多号人呢,怎么说谋反就谋反了。他们拿的可是朝廷的粮饷啊。” “想不通也得给我想通。”王正怒目圆睁,“我看,得给你营州中屯卫派去一名成熟点的指挥同知好好的带带你了。就知道操练军队,提升战斗力,这嘴和没有把门的一样,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我看这里都是咱大宁都司的人,才。。。”左于小声嘟囔着。 “自己人也不行。养成了这个习惯,万一有一天不小心说露了嘴,等待你的将是杀身之祸。作为一名军人,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在自己的嘴上,你自己说,憋屈不憋屈?”王正高声问道。 “是,属下知错。”左于缓缓的低下了头。 “知错有什么用,以后得记着。”说到这里,王正干脆摆了摆手,“以后,你就给我呆在卫所里面,哪里也别去。真要是一不小心祸从口出,到时候我想要保你,恐怕都是有心无力。” “是。”左于有点难过的闭上了嘴巴。 第551章 冷落锦衣卫 对于东厂,王正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着绝对的信任。 或许他认为,东厂外出办案,代表的可是皇上,即便是办案的过程中有着瑕疵,那也应该由皇上指出来,其他任何人的指手画脚,都会被当做对皇威的蔑视。 当然,现在怀里揣着一枚梅花令,自己可就是实打实的东厂之人了。 这在整个朝廷,恐怕也是独一无二的事情。 而大宁都司,以后除了防御自己的管辖范围,随时配合东厂,乃是大宁都司的第二职责。 一番的恭维训斥之后,在伙房的忙碌下,所有的菜品终于上齐。 王正端起面前的酒碗,将椅子往后一推,整个人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大厅的门口,朝着院子里的那二三十张桌子旁边的人员轻轻一抬:“诸位,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老夫的五十大寿。掌管大宁都司多年,承蒙诸位不遗余力的配合和支持,才有了我大宁都司今日的壮大强悍。我先干为敬。” 说着,扬起脑袋,很是干脆的将手中的那碗烧酒一饮而尽。 扬了扬手中的空碗,王正又道:“菜品已经上齐,诸位可以开环畅饮了!” 在院子里那些人一道道的恭贺声中,王正有走进了大厅,在自己的座位上缓缓坐下。 大厅里的这张桌子,上面坐着的都是统领一方卫所的指挥使或者副指挥使,都是真正的实权派人物。 也都是王正手下一帮绝对服从的亲信指挥使。 轮番敬酒之后,一名指挥使道:“大人,以后我们就可以定性为,站在太子殿下一方了。若是,对于其他皇子的刻意拉拢,是否应该坚决的回绝?” 拿起筷子,准备夹一筷子自己最喜欢吃的红烧鱼的王正闻言,筷子在空中停了下来。 稍微的思量一番,最终收回了筷子,抬头看向众人。 “你的这个问题,应该是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停顿了一下,王正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咱们的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军队参与皇子夺嫡。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多么得宠。端午射柳,百官更是指鹿为马,不敢反驳。可就因为帮助汉王,参与了针对太子的夺嫡行动,最终被皇上安上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当天就处决了。” “当然,明白人都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但根本的引子就是他参与夺嫡。虽然我们现在支持的是太子,是皇上心目中正统的储君,但绝对不能排斥他人。支持太子,在皇上的眼里就是对朝廷的忠诚,对皇上自己的忠诚。但若是对其他皇子拒之千里之外,在皇上看来,也同样是将他拒之千里。都是皇子,我们一个都不能得罪,甚至表面上,对他们的合理要求都必须予以支持。” “但无论何时,我们心中记着,我们要保的皇子,就是太子殿下。他们没有冲突便罢,若是有冲突,我们第一时间要站立在太子身边。” 王正语重心长的说道。 自己手下的这些指挥使,打起仗来一个个没得说,勇往直前绝不后退。但若是要论起朝堂之上的那种暗中博弈,作为直性子人,心直口快,喜怒哀乐挂在脸上,难免要吃亏。 “唉,我们少的就是这种弯弯肠子。要不,以后若是有其他皇子暗中示好,我们让他来着大人您算了。我们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费脑子的事情。”一名指挥使,手中拿着一只肥美的油炸鸡腿,一边大口的啃食,一边含糊的说道。 看着自己的这员猛将,王正缓缓的摇了摇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们想要获得军队的支持,一定是从基层一点点的往上渗透。你让他们来找我,无形中就是一种拒绝。长此以往,他们一定会认为拉拢无望,但凡有个机会,就会在背后戳是非。” “那怎么办?我可真的应付不来那些事情。” “我说的那样,只要要求合理,尽量满足他们。不过做事的时候,用一成的力气就好,也就是老百姓说的,磨洋工。”王正不由得自己笑了起来。 自古以来,上级对下级的要求,无不是千分努力,万般尽心。自己倒好,给他教起了磨洋工。这若是让其他皇子听见,非气的吐血不可。 “嘿嘿,属下明白了。”那指挥使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大鸡腿,努力的伸着胳膊,放在王正面前的饭碗里。 王正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自己的这些手下啊,这穿过大半个桌子的鸡腿,就是他的一片心意。 不善言辞,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人,就是他们心里听从,尊重最委婉的表达。 众人正在兴头的时候,一名大宁都司的指挥同知走了进来,绕过大桌子,附在王正的耳边说道:“锦衣卫的人来了,带队的是一名千户。” “别说是一名千户,就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来了,也让他们等着。”王正抬起胳膊,朝着众人一挥,“在座的哪一位不是统领一个卫所之人?” 听见锦衣卫三个字,王正心里就来气。 不为别的,因为肖尘已经打过招呼了,这次锦衣卫前来,就是在之前东厂办的案子里面挑骨头。 东厂办案,大宁都司也是出动了不少的人马,找东厂的麻烦,和找自己的麻烦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自己的怀里,现在可是揣着一枚梅花令呢。 对于这种来找事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看。 “锦衣卫这次来大宁都司,可是经过了东厂的同意。虽然他们目的不纯,但明面上可是打着找出这股谋反势力,为朝廷排忧解难的旗号。我们若是这样冷落他们,难免会给对方留下一个不配合的把柄。”指挥同知小声说道。 众指挥使一个个也放下了筷子。 “要么,大人您就去见见他们吧。” “这锦衣卫来者不善,大人你就去应付一下便是。我们这些人都是您的手下,自己吃喝就成了,倒也没有什么。” “要他们等着,不知道他们又会编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口舌来。” 众人纷纷劝说着王正。 “给他们开一桌,让他们也顺便沾沾老夫的喜气。”王正道,算是退了一步。 “这个,属下说了,可他们说,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在街边吃过了。”指挥同知小声回道。 “那就让他们等着。”王正大手一挥,“告诉他们,今个趁着老夫大寿,各卫所的指挥使都到了,有许多军务需要当面商谈。” 那指挥同知还要再说什么,王正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去吧。” 在距离大宁都司衙门几十丈外的一处小院子,锦衣卫众人坐在那简陋的客厅里。 大宁都司指挥同知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张千户,今个是指挥使大人的五十大寿,各个卫所的指挥使也都来了,指挥使大人现在正在和他们商谈军务,可能还需要再等不小的功夫。” “没关系,军务为上。我等在这里多等等也没什么。”张金心中不悦,嘴上依旧很是客气的说道。 “指挥使大人说了,要给锦衣卫的众兄弟开一桌酒席,也趁机沾沾他的喜气。要不,张千户随我先去赴宴?吃喝完毕,说不定大人也刚好忙完?” “不了不了。”张金急忙摇头,“今个是指挥使大人的大寿,我等来的匆忙,没有带礼品,怎好意思去吃酒席。” “礼品不礼品的,都是小事。大人说了,是让众兄弟去沾沾喜气。”指挥同知笑着说道。 张金双手抱拳:“谢谢大人的好意,我等来的时候,真的在街边已经吃过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复命。张千户随意。”朝着对方点点头,指挥同知转身离开了小院。 第552章 王正的反击 看着指挥同知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口,张金的脸色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现在的地方都司还真是越来越狂妄了,锦衣卫办案,他们居然也敢将我们冷落至此。”一名校尉心中不满,大声的发泄着。 “拥兵自重,目无朝廷。这个罪名安放在大宁都司身上,最为合适不过。” “过寿就过寿,说什么商讨军务。难道这所有的来客,都比我们锦衣卫更为重要?” “这次若是找到大宁都司的把柄,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一下他们。” 有一个人开腔,就有第二个。众人纷纷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都给我闭嘴。”张金大喝一声,“大宁都司都指挥使,可是朝廷的二品武官。他手下的那些卫所指挥使,也都是朝廷的三品武官。今个到场祝寿的人,随便拉出来一个,官品也都是高于千户,你们在这里瞎喊叫什么?” 保定府已经失利,张金可不想在大宁都司也是一无所获。 虽然心中对于大宁都司的冷落,也是万分的不满,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任何一句牢骚,都有可能成为对方拒绝配合自己的理由。 以前,锦衣卫一支独大,在外办案的时候高高在上,别人无话可说。 可现在,有了东厂的压制,锦衣卫的名头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般响亮,再想用锦衣卫三个字让对方俯首称臣,已经不可能了。 尤其是大宁都司这种具有强大实力的军事机构,更应该放低姿态,寻求对方的合作才是。 此次能带回一些什么有用的消息,直接关乎着自己在锦衣卫的进一步地位提升。已经容不得再有任何的差错与失误。 “可是,这大宁都司也太过分了,就这样让我们等着?”一名校尉小声的辩解着。 “等着怎么了,难道还要让大宁都司捧在手心?”张金冷冷的道,“今夕不同往日,这种牢骚话,一个个都给我放肚子里面。” 被张金训斥了一顿,众人也不再言语。整个客厅里,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场面。 一个多时辰之后,大宁都司大院里面的酒席也渐渐进入了尾声。那些驻地较远的武官们纷纷站起身子,和王正一一告辞,想着在天黑之前赶回驻地。 看着已经显得有点空落落的大院,王正侧头看向一边招呼客人的都司指挥同知:“那些锦衣卫的人你安排在了哪里?带我去见见他们。” “就在都司衙门外面的小营房,属下这就带大人过去。”指挥同知急忙应道。 出了大门,王正伸开双臂,长了一下懒腰:“这会喝酒刚刚上头,若是能睡一觉那就太完美了。锦衣卫就和牛皮糖一般,总是阴魂不散的到处查案,真不知道他们这次能够查出来点什么。” “他们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到。”一边的指挥同知笑着说道。 小营房里,张金坐在桌子旁边,心绪不宁,不停地朝着小院的大门口张望。 桌子上的茶水,不知道被加了多少次的热水,颜色已经变得很淡。 旁边靠墙坐着的那些校尉,一个个也是无精打采的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更有甚者,竟然背靠墙壁打起了瞌睡,偶尔一道轻微的鼾声,让张金的眉头皱的更深。 “都司事务繁忙,让锦衣卫的大人等候的时间有点长了。”不知什么时候,王正已经从大门走进,跨进了客厅的门槛。 张金被声音惊到,急忙抬起头,看见对方一身华丽的二品武官朝服,身后又跟着之前招呼自己的那名大宁都司指挥同知,急忙抱起双拳:“大人一定是大宁都司的指挥使大人了?在下锦衣卫军前千户张金,打扰大人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原来是张千户。”王正淡淡一笑,很是礼貌的抱拳还礼,“锦衣卫乃是为皇上办事,来到我大宁都司,怎有打扰一说。只是今个大宁都司下属卫所的指挥使基本上都到了,趁此机会,我将大宁都司下一步的军务计划和他们商讨了一番。让诸位在此等候时间过长,心中还是很惭愧啊。” “大人军务繁忙,我等在此等候是应该的。处理完军务,大人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对于大人的这种务实劲头,属下心中敬仰不已。大宁都司兵强马壮,战斗力强悍,这与大人事事亲为,严格要求密不可分,真乃我大明之幸。”张金不失时机的照着马屁股拍了一下。 “张千户说笑了,大宁都司训练有素,军纪严明,这是各个卫所严格要求的结果,哪里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张千户坐下说话。”王正笑着,一指张金身后的椅子。 “大人也请坐。”张金站着没动,直到王正缓缓的坐在了自己对面的椅子上,方才缓缓的将屁股放在椅子边上。 “今个是我的五十寿辰,原本不想过,可下面的卫所指挥使们,一个个闹腾着非要过。拗不过他们,就随便的办了一下,顺便安排军务。原本想着,给锦衣卫的兄弟们专门开一桌酒席,一是大家一路赶来,舟车劳顿的很是辛苦,二个也沾沾我的喜气。哪只大家来的路上已经用过饭了,让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正微笑着,说着自己的初衷。 张金急忙站了起来,朝着王正鞠了一躬:“我等不知道指挥使大人过寿,出来的匆忙,手头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回头一定禀告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准备贵重的寿礼,给大人送过来。” “张千户言重了,坐,坐下说。”王正一愣,朝着张金挥挥手。 张金点点头,缓缓坐了下去。 “古人云,五十而知天命。而今五十大寿,也算是整个人生过了大半。忠于君而孝于民,就是上天赋予我的使命。礼物不礼物的,都是一些心意而已。张千户的心意,我已经心领,至于礼物,锦衣卫不不要破费了。连一顿寿宴都不肯吃,这寿礼我哪有接受之道理。”王正呵呵笑了起来。 看似自我嘲讽,实则对锦衣卫进行指责。 既然来了,连一顿寿宴都不肯吃,分明是不将我放在眼里。还是说,老夫的寿宴,不配宴请锦衣卫的千户以及校尉? 张金一愣,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 按道理说,这些朝廷的武官,直来直去的居多,不会有过多的弯弯肠子。 可对方的这一句话,怎么隐隐的将自己推到了被动的地步? 不吃饭,也成了一种过错? 惶恐之余,张金脑子一阵转动,急忙再次站了起来:“大人真的误会了。属下带人一大早从固安县赶过来,到了保定府已经是饥饿难耐。想着后面的事务繁忙,就在接头随便吃了一点。” “既已经吃过了饭,大人的寿宴一定吃不了多少,若是剩下满桌的饭菜,只怕是会落下浪费粮食之名。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对锦衣卫,浪费粮食这个名头总归是不好听。” 王正点点头:“张千户说的也有道理,当今百姓虽然解决了温饱问题,可家中的余粮并不是很多。若是将整桌的饭菜就这么倒掉,我自己也是看不下去。” “大人英明。”张金不失时机的附和了一句。 “对了。”王正抬头看向张金,“张千户说,你们从固安赶过来的?” “回大人,属下在固安县停留了两天,今早上从固安出发,赶来保定府的。”张金说道。 “张千户这是一路顺着东厂追查太子行踪的路线过来的啊?”王正表情夸张的道,“张千户这是怀疑东厂办案不力,唯恐留有遗漏,还是说,锦衣卫有着其他打算,让张千户将此案再重新的捋清一遍?” 张金面色不改,心中大惊。 这大宁都司的指挥使,说话怎可以如此的犀利露骨,你这样的言辞,我下面如何去接才对? 第553章 打道再回京 “东厂奉皇上之命,一路追查太子的行踪到了保定府,并且最终在保定府将太子解救,更是将参与关押太子的一干人等统统拿下。这等功劳,锦衣卫望尘莫及,又怎敢随便去捋清东厂办过的案子。”张金急忙分辨道。 “那张千户带着锦衣卫众人,一路沿着东厂曾经走过的路线问东问西,这是在干什么?”王正装作不解的问道。 “这股谋反势力,男士皇上心中的一块心病。不将他们彻底的除去,皇上便会寝食难安,心中很不得劲。所以,指挥使大人便想着为皇上排忧解难,和东厂一起将这股势力彻底的消灭。之所以沿着东厂之前走过的踪迹行走,便是想着这些地方既然有这股谋反势力的存在,就应该还遗留着他们的活动踪迹。锦衣卫的想法是,和东厂一道,彻底的消灭这股谋反势力而已。”张金说道。 “哦,”王正将身子往后一靠,“锦衣卫是怕有东厂没有留意道到的漏网之鱼?” “是是是,就是这个意思。” “锦衣卫考虑的真是周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旦留下了一个火种,给他们时日,便又可以燎原。必须彻底的肃清。”王正点点头。 “大人果然是深明大义。”超着王正,张金急忙又是躬身一礼,“属下听说,在保定府,许多时候都是大宁都司和东厂一起办案的,所以才斗胆前来,想问问指挥使大人,可曾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东厂对于一些不起眼的细微变化,没有注意到。” “张千户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想到了一点。”王正一脸认真的道。 “大人请说。”张金有点激动的道。 “东厂发现守卫军集体参与谋反之后,便要求大宁都司安排一部分精英,协助他们对守卫军进项抓捕。”王正故弄玄虚的停了下来。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张金迫不及待的问道。 “由于大宁都司一直处于协助的位置,所以在抓捕的当天,只是派兵对守卫军进行了包围。当时我还想着,守卫军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部参于谋反。而东厂要抓捕的,是那些真正参与了谋反之人。大宁都司在外围限制守卫军的活动范围,抓捕一事就交给东厂进行,谁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王正满脸严肃,似乎提起此事还有点心有余悸。 “出乎大人的意料之外?”张金心中很是焦急,表面上仍旧不慌不忙的问道。 “在东厂之人进入守卫军驻地之后,守卫军竟然迅速的关闭了大门,集体对东厂发难。或许是太子被找到,这些守卫军知道自己失职,便想着灭了这股东厂势力,再劫持太子继续逃窜。知道里面发生巨变,大宁都司的人急忙往里面冲。无奈守卫军早有准备,关闭的大门一时半会竟然撞击不开。” “等我赶到的时候,里面的萧杀声已经平息,大门被缓缓打开,东厂的校尉,一个个浑身血淋淋的走了出来。这次啊,多亏东厂的这些校尉身手过人,才能够绝地反击,从一千多名守卫军的伏击中杀了出来。”王正满脸不可思议的道。 “大人的意思,整个守卫军意图伏击东厂,却被东厂全部反杀?” “是啊。多亏东厂这次没有人员伤亡,要不然的话,我大宁都司难辞其咎。”王正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并不是说所有的守卫军都参与了谋反,而是他们都参与了对东厂的伏击?”张金再一次的问道。 “东厂代表的就是朝廷,就是皇上。在此事之前,或许可以认为,他们并没有全部参与谋反。可是,伏击东厂,等同于伏击朝廷,伏击皇上。他们是用自己的行动昭告世人,他们全部都参与了谋反。”王正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道。 “哦,原来是这样。”张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的的道。 原本还想着,针对东厂的突破口就在这一千多守卫军被斩杀上,却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对东厂进行了伏击。 可是,作为朝廷的军队,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东厂的权力之大。他们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对东厂进行关门打狗? 不过,这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怎么样?守卫军死的一个不剩,自己还能撬开死人的嘴巴,从他们的嘴里知道当时的真相么? “由于皇上回京,急切的想见太子,东厂便将明面上的所有谋反势力,全部羁押,和太子一道回了京城。不过按照东厂的意思,这些守卫军虽然已经没了活口,可他们的家人却是依旧健在。若是从他们的家人身上入手,或许还可以扩大谋反势力的深挖范围。”看着张金,王正颇有深意的道。 “一千多人,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他们的家人亲属,一定会超过一千这个数目。若是一一排查,这可是一项艰巨的事情啊。”张金苦笑着说道。 “异常艰巨。”王正点点头,“就张千户带着的这些人手,想要将这些亲属排查完毕,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完成不了的。不过,想要为朝廷,为皇上排忧解难,再多的人数,也得一一排查不是?” “大人说的对。”张金急忙点头认可。 东厂的把柄没有找到,却是给自己揽上了一摊子不小的事情。若真的去进行守卫军亲人的排查,找出一点眉目线索还说的过去,若是忙活个把月,最后依旧一无所获,对于指挥使大人,自己恐怕是无法交代吧。 “这个新出现的情况,属下需要和指挥使大人汇报一下再做决定。打扰大宁都司多时,属下告辞。”张金双手抱拳道。 “张千户这就要走?若是查到谋反势力,需要大宁都司协助抓捕的话,张千户尽管开口。”王正笑着站了起来。 “需要协助的时候,我一定和大人您求助。”张金躬身一礼,带着锦衣卫的人马,缓缓走出了大门。 看着锦衣卫一行出了大门,指挥同知眉头微皱:“大人,锦衣卫会就此放手么?” “不放手他还想怎样?好好的为朝廷做事不好么,非要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弯弯肠子。不是嘴上叫嚣着,一心为朝廷排忧解难么?现在有了目标,那些守卫军的家属,亲人都可以展开调查。他们若是不调查,我回头再见到锦衣卫的人,非得当面用此事羞辱他们不可。”看着锦衣卫消失的方向,王正狠狠的说道。 “这样一来,锦衣卫会不会将我们大宁都司也列入他们的敌对名单?” “列不列都一样,反正锦衣卫现在已经是我大宁都司的敌对之人。”王正冷冷的道。 “也是。我们和东厂交好,势必得罪锦衣卫。他们这次来我大宁都司,估计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得到一些意外收获罢了。”指挥同知点点头道。 “他们也有收获。” “也有收获?什么收获?”指挥同知有点不解。 “大宁都司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软柿子,想捏就捏。真正的为朝廷做事,我大宁都司绝对的支持。但若是和大宁都司玩一些花花肠子,对不起,恕不奉陪!” 王正眉毛上扬,满脸的傲然。 距离大宁都司一里远的官道上,锦衣卫的马队缓缓前行。 “千户大人,我们下来是不是要去保定府,要来守卫军的花名册,对他们的家属一一盘查?”紧跟在张金后面的一名校尉小声问道。 “查,查那些有什么用?” “不查么?那我们下干什么?” “回京。”张金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往身下抽击了一下。 军马发出一道嘶鸣,四肢发力,扬起大片的尘土,向前冲去。 第554章 自比杨玉环 陕西布政使司西安府下属蓝田县往东二三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马沟的小镇子。 叫做马沟,就是因为镇子的旁边有一道不是很大的河道,又地处官道旁边,来往的行人客商,在镇子上略作休息的时候,经常在这道沟渠里面饮马,长久以来,这个镇子便干脆以马沟命名了。 马沟镇处于秦岭和北部丘陵之间的平坦之地,土地肥沃,农作物产量高,当地的百姓大部分家有余粮,衣食无忧。 镇子的中央,有一家看起来不是很气派,但几乎占了整个镇子十分之一地方的院子。 院子的主人,名叫马连山,三十五六的样子,身材一般,相貌平平,在蓝田县城经营着一家玉器加工作坊,玉镯啊,玉枕啊什么的,虽不是很名贵,却也一直有销路,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太阳刚刚升起一杆子高,马沟镇的百姓还在田地里面劳作,一辆看起来有点破旧的马车,后面扬着灰尘,穿过马沟镇的街道,停在了这个大院的门口。 马车上的门帘被掀开,马连山阴沉着脸,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老爷,您回来了。”门口的家丁急忙迎了上去。 “那恶婆娘呢?”马连山很是生气的问道。 “夫人在院子里,正在喂养她从县城买回来的那对玉兔呢。”弓着身子,家丁急忙回道。 马连山冷哼一声,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这处院子,外面看起来很是一般,可里面,却是蓝田特有的花岗岩石板铺地,亭台楼阁,也多以石材铸造。 许多的建造用石,外表光滑,实地坚硬。若是仔细一看,哪是一般的石头,分明是玉石和一般石头的掺和品。 一颗树冠巨大的柿子树下,摆放着一张圆形的藤编小圆桌,上边放着几个新鲜的小白菜。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名膀大腰圆的“贵妇人”。 说是贵妇人,是因为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纱裙。若是不看这一身衣服,无论是那健硕的体型,还是满脸黝黑的横肉,谁也不会认为,这居然是一个女人。 “贵妇人”的脚边,两只洁白的家兔蹦蹦跳跳,啃食着一颗小白菜。 “多吃点,看你们俩瘦的。”“贵妇人”瓮声瓮气的说着话,用她那适合打铁的右手,又拿起一颗小白菜,扔到了地上。 “贵妇人”的身后,站着两名十五六岁的丫鬟,一人打着一把花边的打伞,挡在“贵妇人”的头上,为她遮挡早上的阳光。 另外一个手中拿着一把蒲扇,轻轻的摇动,让一丝丝清风,缓解贵妇人稍微活动就气喘吁吁的肥硕躯体。 看见“贵妇人”喂食兔子,那拿着蒲扇的丫鬟急忙道:“夫人,喂食兔子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吧,您看着就行。” “好。”“贵妇人”坐正了身子,“我这娇嫩嫩的小手,刚才拿个白菜,差点都划伤了。” 听闻此话,那打伞的丫鬟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没有言语,继续用手中花伞,给自己的夫人遮挡着太阳。 大门口人影闪动,马连山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老爷。”两名丫鬟急忙躬身行礼。 看见自己的夫君,“贵妇人”满脸欣喜,不再观望脚下的两只白兔,扶着椅子扶手,就要站起来。 可她实在是太胖了,一下子竟然没站起来。 旁边的丫鬟见状,急忙放下蒲扇,搭了把手。 “老爷。”“贵妇人”瓮声瓮气的叫了一声,也要躬身行礼。 无奈她那巨大的肚子,让她根本无法弯腰。所有的礼节,变成了微微点头。 “行了行了。”马连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看你那德行,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还穿一身粉色纱裙。活脱脱一块纱布包了一大坨子的肥肉。” “夫君在县城忙生意,偶尔回家就这样说奴家。奴家心里很是难过。”撅着自己的大嘴唇子,“贵妇人”娇滴滴的说道。 “好好好,咱说正事。”对于着肥猪一样的夫人,马连山似乎毫无办法,只得岔开了话题,“为什么指使家丁打伤了张家的人?即便是打,你打年轻人就是了,打他们那八十岁的老父亲,你是想摊上人命啊?” “打就打了,谁让我爹,你的岳父大人是咱蓝田的知县呢?有我爹在,蓝田县我还不是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贵妇人凶相毕露,恶狠狠的道。 “张家的状子已经告到县衙了,岳父对人家好言相劝,又赔了些银子,才让张家撤回了诉状,将被你打伤的老父亲拉回了家中。你喜欢将自己打扮成娇滴滴的样子,那就穿着这身粉色纱裙,待在院子里面喂兔子不就成了,非要到外面去给我惹是生非。”马连山很是无奈的说道。 “你在县城做生意,将我留在这马沟镇的院子里,我天天喂兔子还不无聊死。再说了,打张家的人,我也是为了你好。”“贵妇人”很是委屈的道。 “打了别人,还说为我好,你这说辞,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站在对面,马连山咧着嘴巴,很是无奈的道。 “夫君可知道,奴家为什么打他们?” “我不想知道理由,我只希望你以后别再给我,给岳父大人惹是生非就好。”马连山冷冷的道。 “小红,将我给咱抢来的那件东西拿出来。”马夫人对着身旁摇蒲扇的丫鬟道。 “是,夫人。”放下蒲扇,那叫做小红的丫鬟匆匆离开。 瞪着眼前的这坨油腻的“肥肉”,马连山心中后悔不已。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的贪慕虚荣,不听大哥的阻挡,非要娶了这知县的女儿。 如今,放在家里不干活不说,还到处惹是生非。最为主要是,自己原本魁梧的身材,只要看见她就没有了胃口,以至于饿成现在这般模样。 “要不是你爹是知县大人,我早就一纸休书,将你休了去。”闭上眼睛,马连山心中默默地道。 不多时,那丫鬟小红怀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看起来很是沉重的东西,小脸憋的通红,吭哧吭哧的走了过来。 伸出自己的肥手,马夫人将藤条桌面上的那几颗小白菜随手拨到了地上:“来,放这里。小心点别摔了。” 小红努力的顶着肚子,尽力将包裹抬起放在桌面上,方才小心翼翼的撒开了手。 额头上一层虚汗,显然这东西不轻。 “这是什么东西?”马连山不经意的问道。 “夫君打开便知。”扭动着她那硕大的脑袋,马夫人很是得意的道。 随着包裹的红布被翻开,一个隐隐有点绿色泛出的长条形石头,出现在了马连山的眼前。 马连山的瞳孔瞬间放大,里面满满的尽是欣喜。 凭着自己多年和玉石打交道的经验,这块石头,乃是一块天然的绿翡翠。 大哥说了,在朝中想要成事,要么使大把的银子,要么就要用世间难找的奇珍异宝。 这块石头,若是将它加工成一件精致的绿白菜,别说朝中大员,就是皇上见了,也应该喜欢不已。 “这是不是好东西?”马夫人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问道。 “是,是。绝对是好东西。”马连山双手抚摸着这块石头,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 “我是不是很厉害?”马夫人又问道。 “厉害,非常厉害。”马连山应付着。 “别敷衍我,你说,我是不是很美?”抬起头,马夫人趁机想要一些夫君夸奖的话语。 眼睛从石头上挪开,马连山严肃了起来:“现在虽然是大明王朝,已经不是大唐天下,但你就是我心目中,最美的玉环姐姐。” 马夫人脑袋一扭,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讨厌,人家名字就叫玉环,你这样赞美人家,人家好害羞的。” 看着马夫人那矫情的样子,在加上她那肥猪般的大脑袋,和闭上眼睛只剩下两个大孔的朝天鼻,马连山肚子里一阵翻滚,喉咙涌动了几下,早上喝下去的稀饭,连同韭菜粉条包子已经被消化一半的糊状东西,瞬间就拥满了嘴巴。 看着那干净的玉石地面,再加上对方确实办了一件好事。马连山将心一横,喉咙涌动了几下,生生将那满嘴的污秽,在嘴里回了几下,又全部咽进了肚子。 第555章 一屁股坐死 “老爷,您怎么了?刚才看你喉咙涌动,是不是偷吃什么东西?”马夫人抬起头,有点不解的看向马连山。 “没有没有,我一直在和你说话,什么时候偷吃东西了?”努力的将嘴里面那有点酸,还有点臭的让人极度不舒服的怪异气味往下压了压,马连山道。 “奴家知道了,老爷一定是好久不见奴家,想将奴家吃了,又不好意思说,在那直咽口水。”马夫人低下头,双手捂着自己的大脸蛋子,一副“娇羞”的模样。 马连山真想一头撞死在这翡翠石头上。 你说你,丑就丑吧,还非要做作。做作也就是了,能不能有点脑子的做作? 又丑又做脑子还不够用,怎么命那么好,出生在知县大人的家里? 罢了罢了,看在你爹的份上,看在这块石头的份上,我今个就当自己是个瞎子! “夫人乃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否先告诉夫君,这石头是如何得来的?”马连山急忙改变了话题。 这种石头,能出一块,就很有可能出第二块。若是自己将产出此石的地方控制起来,再找出个十块八块的,发财不说,大哥在朝中的仕途,只怕是顺风顺水。 朝中有人,地方有势。今后在这以玉石闻名的蓝田县,自己还不是实打实的扛把子? 到时候,知县大人算个什么,不行了让大哥给自己也弄个知县当当。 尤其是眼前这让人作呕的杨玉环,直接让杨知县领回家算了。 杨玉环哪里知道马连山肚子里的这些花花肠子,还以为自己的行为真的博得了对方欢心,心中思量着,如何说起此事,方能显得自己“有勇有谋”。 “这张家的老房子,在年前的时候不是倒塌了么。”杨玉环道。 “嗯,这个我知道。临时搭建的窝棚,差点将他的老父亲冻死。” “这年后,天气暖和了,张家便打算在原来的位置上重新修建房子。可是,天气转暖,田地里的野草也长起来,为了吃饭,他张家不是先得去锄草么?”杨玉环的眼睛咕噜着,尽量让自己表达的详细具体一点。 马连山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呢?” “然后就是他去锄地,地里的野菜也和野草一起长起来了。张家的人便开始在地里挖野菜。老爷您是不知道,他们家地里的那个野菜,长得又肥又大,看起来都让人羡慕。若是不是小红阻拦,我都想趁着没人的时候,去他家地里挖点野菜。” “不是,等等,夫人咱等等。”马连山抬起右手,一阵手忙脚乱的比划,“咱不说野菜了,再肥再大的野菜,咱也不要。你就说,这个石头是怎么来的。” “奴家也不是想表达的更清楚一点么。”杨玉环幽怨的翻了马连山一眼,接着道,“张家要修建房子,他不是就需要石头。咱马沟镇距离灞河也近。。。” 还没等对方的话语说完,马连山急忙道:“你是说,这石头是灞河河滩里面的?” “不是。”杨玉环撅着大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人家正说着,你就打断人家的话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没有礼貌?” “好好好,我错了,我没有礼貌。夫人接着说。”面对这么一个智商偏低又一根筋的人,马连山毫无办法,只得敷衍的哄了几句。 “我说的口渴了。”杨玉环卖起了关子。 马连山看向旁边一直摇着蒲扇的丫鬟道:“小红,去给夫人倒杯茶来。” “不要,我就要你去给我倒。”杨玉环不满的反对着,表达着自己心里的希望。 马连山摇了摇头:“好,夫人等着,我去给你倒茶。” 看着马连山屁颠屁颠的离开,杨玉环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看见没,这就叫恩爱。你们以后成家,一定要找这种真正疼爱你们的人,不要被外界条件所束缚。” “是,奴才明白。”两名丫鬟异口同声的回道。 不大功夫,马连山端着一碗温热的茶水走了出来,朝着杨玉环面前一递:“夫人。” “嗯,谢谢夫君。”接过茶碗,仰头一饮而尽,杨玉环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夫人,这下可以接着说了吧?” “嗯。”杨玉环点点头,“他们修建房子需要石头,而四月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我便让家丁抬着我,去往河边吹吹凉风。呀,窝了一个冬天,河边的风景,那叫一个美啊。看见河水里的小鱼,我便心生爱意,想要下去抓几条上来养着。偶尔几条大鱼游过,我又想起锅烧油,将他们油炸。” “夫人夫人。”马连山黑着脸,打断了杨玉环的话语,“你见过狗吃屎么?” “那么恶心的事情,夫君怎能这样直接问我?” “我就问你,见过没有?”马连山提高了语调。 “这种事情,当然见过了。” “狗是怎么吃屎的?” “一口下去,屎就没了啊?”杨玉环那手指粗细的浓眉微皱,有点不明白的道。 “万一是个小狗,它一口吃不了呢?” “小狗怎么会吃屎?它不是要大狗喂奶吗?” 马连山气的抓耳挠腮:“你就想着,一个大狗,吃一坨它一口吃不完的屎,会从哪里下口?” “一口都吃不完的一坨?”杨玉环小声嘟囔着,似乎想象不出来,低着头,张开嘴巴,做了几个咬东西的动作,“哎呀,我知道啦,当然是咬那个尖尖。” “狗吃屎都知道咬尖尖,你说个事情,能不能说重点,不要在边上啃了一口又一口的?野菜啊,小鱼啊我都不想听,你直接告诉我,这石头是在哪个河道发现的?”马连山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大声咆哮了起来。 对于马连山的突然变脸,杨玉环显然很不适应。 有点委屈的小声道:“水陆庵外面的河道里。” 看着对方低着脑袋,马连山的心里突然有着一丝的愧疚。 无论对方多丑,多么的没有脑子,可她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取悦自己而已。 丑妻家中宝,有她帮自己打理老家的这处宅院,自己便可以一心的扑在作坊上,好好的做生意。 这般大声的对她吼叫,着实不应该。 “当时,这块石头是张家发现的?”马连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小声问道。 “嗯。当时我正好也在河边,看见这块石头,就出价一个铜板想要购买。张家那人不给,我便给他涨到了一两银子。” “夫人这么做,就是想将这块石头送给我?” “是,”杨玉环点点头,“我看这石头泛着绿光,做出来的东西一定好看,就想着送给老爷您。” “好吧,你的心意我领了。既然出了银子,后来为何又打起来了?”拿起桌上的翡翠玉,马连山自己的端详着。 “张家那小子已经答应卖给我了,正准备将石头给我,他那八十岁的老父亲,提着水壶和窝头来给他送饭。询问了此事,便抱着石头,说什么也不卖给我了。你说,都说好了事情,这么的出尔反尔,我得又多生气。我便让家丁上前去抢夺。” “我们人多,他们就父子两个,肯定是抢不过我们。但是张家的老父亲,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无奈之下,我就一屁股坐了下去。。。谁知道他那么的不经坐,一下就被我坐断了肋骨。” 马连山苦笑着,缓缓的摇着头:“我说夫人啊,你自己的体重是多少,心里没点数吗?这么一屁股下去,一般的壮汉都受不了,何况是个八十岁的老头?只希望他能缓过去,可别真的因此而死了。” “我只是轻轻坐了一下。要是我全力坐下去,还不将他当场坐死。” 杨玉环分辨着。 第556章 终是没挺住 马连山摇着头,除了苦笑,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 知县大人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你还指望她什么呢?指望她体恤民情,为他人着想? 可若是她真的替他人着想,这块石头又怎么能到了自己的手中? “夫人,知道这块石头出处的人,有多少?”马连山问道。 这可是个宝贝,若是马沟镇所有人都集合到水陆庵后面的河道里面去寻找石头,有多少翡翠都会被捡个精光。 “当时的河道里,外人也就是张家父子。不过,出了打架的这档事之后,有多少知道,我就不清楚了。”杨玉环沉思了一下说道。 水陆庵,乃是一座六朝古刹,坐落在一个形似卧鱼的小岛尾部。名字叫庵,里面早已经没有了尼姑,而是住着三五个和尚,守护着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佛教圣地。 两条从秦岭山谷流出的溪流,在水陆庵的围墙外汇成一处,又缓缓流向不远处的灞河。 山洪暴发,从秦岭里面冲出来的石块,使得水陆庵后方的河道里面怪石林立,行走困难。 若不是张家要修建房屋,谁也想不到,这个地方竟然在河床底部有翡翠躺着。 “不行,得想个法子将这处河道占领了再说。”马连山心中念叨着。 “夫人,你是不是很喜欢鱼啊?”马连山心机一动,笑着看向杨玉环。 “是啊,我可喜欢鱼了。” “那我就将水陆庵后面的河道围起来,修缮一番,专门给你用来养鱼,怎样?”马连山笑呵呵的问道。 “好啊好啊,老爷对奴家真是太好了。”杨玉环拍打着她那巨大的手掌,若不是身子太沉,差点开心的跳起来。 “可是,这河道不是咱家的地盘,要是圈起来,镇上的人一定不满。可是不圈起来,你在哪养鱼,别人偷偷的捉去了,怎么办?”马连山一脸苦相的道。 “我让我爹派人圈起来,不就没人敢不满了么?”杨玉环嘿嘿一笑。 有着当知县的爹做后盾,整个蓝田县她怕谁? “不好不好。”马连山摇着头,“你这个要求,知县大人是不会答应的。” “那怎么办,我就是想养鱼。” “这样,你去找你爹,缠着他说要养鱼。其他的事情,我来做。” “这样就可以了么?” “嗯,相信我。只要你将你爹缠的心动,我就有办法说服他将这个河道圈起来。” “好,我这就去县衙找我爹。”杨玉环说着,就要朝大门口冲去。 “马车,让家丁赶着马车去。”马连山在后面远远的喊了一声。 张家,张喜将老父亲往窝棚里面一放,又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猛灌了几口。 “喜儿啊,你不该接受那杨知县的银子,就这样撤回了诉状。你可知道,被那杨玉环抢去的石头,买咱们整个马沟镇都绰绰有余。”张父躺在草席上,闭着眼睛痛心的道。 “就一块破石头,要是修房子,还不是要被我放在墙根做了地基。这次杨知县可是给我们了十两银子,让我回来给您买点好东西补补身子。县太爷都这样对我们了,我们还要纠缠什么。”张喜嘟囔着,拿起窝棚门口的铁锹,准备继续去河道里面挖点石头回来。 “喜儿,我这肋骨好疼,恐怕是真的被那杨玉环坐断了。要不,你到镇上找个郎中来给爹看看吧。”张父一边呻吟着,一边小声说道。 放下手中的铁锹,张喜走到父亲跟前,用手在对方的肋部摸了摸:“好像没断。爹,你这也是老骨头了,就是郎中来了,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不我去给您买点好吃的,补一补,说不定骨头能自己长好呢。” “爹这会感觉,腰上疼的厉害,你还是找个郎中来吧。” “不找郎中了,我去给您买点好吃的。”说着,张喜从怀里摸出那十两重的大元宝,嘿嘿一笑,朝着街上走去。 直到太阳偏西,马连山才从水陆庵下面的那处河滩里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 翻了不知道多少块石头,再也没有找到一块翡翠,马连山不免有点气馁。可回头一想,若是满河道都是翡翠,那翡翠还有什么可贵之处? 杨玉环应该已经将她爹缠的差不多了,这围圈河道的事情,指日可待。只要将此地圈起来,以后慢慢寻找便是。 想到这里,马连山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朝着自己的老宅走去。 西安府,骡马市旁边的一家酒馆里,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三个人。 中间的男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或许是连续赶路的原因,一脸的胡茬子,和身上的那件大红色长衫很不匹配。 不是别人,正是东厂十三役役长段天明。旁边的,是十三役的两名精英校尉。 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三个大碗,里面是一寸宽的面条。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下嘴。 “掌柜的,我们要的是面条,你端上来的这是啥玩意啊?”一名校尉终于是忍不住,朝着在一旁招呼客人的掌柜抱怨道。 听见顾客不满的声音,掌柜急忙笑着走了过来:“听口音,几位不是咱陕西人吧?” “不是,我们是京。。。”一名校尉准备回答。 “我们是河北廊坊过来的。”段天明急忙插了一嘴。 掌柜嘿嘿一笑:“怪不得。客官有所不知,在咱们陕西,面条就是这种。这叫biangbiang面,咱们老陕都好这一口。吃一口面,就一口大蒜,那才叫过瘾。” 段天明眉头一皱:“掌柜的,你这面条比嘴巴都宽,可怎么吃啊?” “哪有那么夸张?客观您看,它比嘴巴还是稍微的窄了那么一点点。这面条,您放进嘴巴,嚼着带劲。”掌柜满脸笑容的解释着。 “好了,没事了,下去吧。”段天明无奈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客官慢用。”掌柜鞠了个躬,微笑着离去。 “段役长,这里距离那马沟镇,应该还远着呢吧?”一名校尉拿起筷子,开始尝试着吃这比嘴巴还宽的面条。 “应该还有百十里地。一会吃完饭,找个客栈先住一宿,明早上在旁边的骡马市买三匹马,我们赶往马沟镇。”段天明说着,也拿起了筷子。 “其实,我感觉没有必要将军马留在西安府,马沟镇,一个镇子而已,谁又能认识东厂的军马?”一名校尉道。 “那要不要脱下便服,我们穿上东厂的衣服去?”段天明白了对方一眼。 那校尉自知理亏,低下了头,只顾着吃面。 另外一名校尉却接起了话题:“别说,段役长这件大红长衫,穿着还真的格外精神。” “也不知道肖尘怎么想的,给我弄了这么一件大红的衣服非要我穿上。” “肖兄弟的意思,咱们这次距离京城较远,又是便装出行,红色吉利一点。”那校尉笑着说道。 “吉利?跟成亲似的,穿着别扭。”段天明道。 “肖兄弟是紫衣校尉,段役长您是红衣校尉嘛。”那校尉哈哈大笑了起来。 “吃面,这么宽的面条,还堵不住你的嘴。”段天明板起了脸。 马沟镇,张喜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馆,朝着自家的窝棚,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去。 窝棚里,一片漆黑。 “不对啊,搁平时,老爹知道我没回来,一定会点着灯等我,今个这么早就睡着了?”嘴里嘟囔着,张喜推开了窝棚的栅栏门,“爹,爹,我回来了。” 没有任何的回声,甚至连一道呼吸都没有。 “趁着我不在,老爹自己出去逛了?”张喜伸手,朝着父亲的那张草席摸了过去。 触手处,是父亲那粗糙的粗布裤腿。 “爹,您在家,我叫您,您怎么就不答应呢。”摸索着,张喜拧亮了腰间的火折子,顺手将挂在窝棚立柱上的油灯点燃。 油灯下,张父双眼紧闭脸色蜡黄,直挺挺的躺在草席上,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爹,爹,你怎么就这样一声不吭的酒走了。。。” 张喜的哀嚎,在马沟镇漆黑的夜空里飘荡着。 第556章 上门讨说法 这张喜,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光棍。 倒不是说他懒,而是他嗜酒如命。喜欢喝酒也没什么,最为致命是喝了酒,他就是当今皇上。不光是目中无人,就连脾气也是异常暴躁。 正因为如此,镇上的人谁也不愿将闺女嫁给他受罪。 别说是婚嫁,就是正常的交往,也没人喜欢过多的搭理他。 可是他爹不一样。忠厚老实,邻里间相处的很是融洽。 听见张喜那鬼哭狼嚎的哭叫声,邻里们先是在心中咒骂着,这个人渣,大半夜的喝点烧酒,又开始大喊大叫,吵得邻里不得安生。 这马沟镇,都是庄稼人,地里的农活永远都干不完。你这样大半夜的哀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家明天可是还要干活呢。 可是,渐渐地,大家听明白了,张喜这是叫着“爹”呢。莫非说,他爹走了? 张喜和杨玉环打架的事情,随着他到县衙告状,邻里间也知道了不少的原委,心中更是为张父抱着不平,暗暗诅咒杨玉环应该受到惩罚。 不多时,有几个邻里穿衣起床,来到了张喜家的窝棚跟前。 “张喜,你这大半夜的哀嚎啥?” “我爹走了,哇。。。”张喜大声的痛哭着。 “今个你将你爹拉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爹说他肋骨疼,让我去找郎中。可是镇上的郎中出诊去了,等我回来,我爹就直挺挺的躺在草席上,去世了。”张喜虽然喝了不少的酒,可他的脑子始终是清醒的。 若是说自己不给老爹叫郎中,而是跑到酒馆去喝酒,大家还不指着自己的脊梁骨,将自己骂死。 “你爹这是被杨玉环坐断了肋骨,可能伤到了内脏去世的啊。” “杨玉环就是杀害你爹的凶手,决不能放过他。” “走,拉上你爹,我们去马家大院找个说法去。他们若是给不了一个满意的处决,我们就上县衙。县衙若是处理不好,我们去西安府。” “就是,张爹是个老好人,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一屁股坐死,我们这些邻里都不答应。我们陪着你去。” 随着大家的七嘴八舌,张喜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今个知县大人给自己赔偿了十两银子,可那只是打伤父亲的赔偿。如今人死了,不赔个一百两银子,自己绝对不收手。 反正有大伙给自己助威,也不怕知县给自己小鞋穿,暗中收拾自己。 当下,擦干脸上的眼泪,从牛棚里拉出家里那头老母牛,往牛车上面一套,招呼着众人搭手,把父亲的尸体,搬到了牛车上。 又走进窝棚,一口吹灭挂在立柱上的油灯,赶着牛车,朝马运山家的老宅走去。 马家大院,门口挂着两盏灯笼,昏暗的灯光照着紧闭的大门。 牛车到了马家大院门口。张喜走上前去,对着大门一阵拳打脚踢:“杨玉环,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杀人凶手。”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不想活了?”里面传出家丁凶狠的呵斥声。 “我爹被杨玉环一屁股坐死了,我要找她讨个说法。”张喜大声的咆哮着,踢打大门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息。 里面没有了声息,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远处跑去。 很显然,听说死了人,家丁们明白张喜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人少了可能镇不住他,往里面叫人去了。 果然,片刻之后,一大串脚步声由远而近。 紧接着,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五六名凶神恶煞的家丁,手持棍棒,从里面冲了出来。 “张喜,你已经在县衙撤了诉状,这会又上门闹事,当真以为马家是你随便可以招惹的么?”一名家丁扬起手中胳膊粗细的木棍,指着张喜的鼻尖说道。 搁在平时,对方只要一亮家伙,张喜便会下意识的后腿。 可今晚不同,他喝酒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更何况喝了酒之后的张喜,便是当今皇上一般的存在。 “啪”的一声,张喜一把将指着自己鼻尖的木棍打开:“我爹被她一屁股坐死了,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来找杨玉环讨要说法的。谁敢挡我,我必定以死相拼。” “哎呀,你这是长志气了?谁给你的胆子将我的木棍打开?”那名家丁扬起手中的木棍,就要对张喜动手。 “你的儿子好像在镇上的私塾读书,他上学的那条道,我很熟悉。”张喜将脑袋往前一递,似乎是等着对方的木棍落下。 搁在平时,家丁这一棍子,毫不犹豫的就会落下去,可今天,他的棍子停在了半空中。 “你刚才说什么?”家丁冷冷的问道。 “只要你今个打不死我,以后每一天你就不用给马家做家丁了,天天陪着你的儿子吧。”张喜嘴里喷着酒气,朝着家丁晃了晃脑袋。 “你在威胁我?”家丁气的咬牙切齿,握着木棍的双手,暗暗发力。 “我没威胁你。你们人多,我肯定打不过。可对付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我有的是力气,也有的是时间。” “你还真是无耻。”家丁狠狠的骂了一句,手中的木棍,却是再也没有扬起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今个若真是惹毛了这张喜,以后天天盯着儿子,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杨玉环坐死我爹,我找的是她。这种人命官司,你们也要参与进来么?”张喜又在其他家丁身上看了一眼。 几名村民也走了上来:“你们虽然是马家的家丁,可也是咱马沟镇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何必为难张喜?他爹被杨玉环坐死,这是人命官司,走到哪里张喜也是有理的。” “不是,他要找马夫人,可马夫人不在院子啊。”看着众人,那家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今个晌午,夫人去县里找她爹去了。” “杨玉环不在,就让马连山出来。你可不要说他也不在,今个可是有人看见他回镇上了。”一边的张喜一边朝大门里面张望,一边道。 “老爷今个回来了是真的,可天黑之前也回县城了。若是他们在的话,你这般闹腾,他们还有不出来的道理?” 听闻家丁这样说,张喜也不再闹腾,回头看了一下那几名给自己“撑腰”的乡邻。 “他说的没错,我们这样闹腾,无论是马连山还是杨玉环,只要他们在家里,一定不会窝在房间不出来。”一名乡邻说道。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去县衙?”张喜朝着众人投去询问的眼神。 “县衙升堂,也是明天一大早的事情了。我们回去收拾一下,带点干粮半夜出发。赶在县衙升堂的时候,给张老爷子讨个公道。” “好,那我们就先回去。” 看着众人拉着张父的尸体离开,众家丁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种人命官司,他们哪里敢随便插手。可作为马家的家丁,拿着人家的银子,总不能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怎么办,要不要给老爷送信?” “这还用说,一定要送信。最起码让老爷提前做好安排。” “那好,你们今天就负责看守院子,我们两人连夜去往县城,给老爷送信。” 黑夜里,两匹老马托着两道人影,消失在通往县城的官道上。 第557章 一手好打算 蓝田县城,马连山怀里抱着翡翠原石,美滋滋的走进了自己位于东街的那处玉器作坊。 “老爷,刚才县衙的人过来了,说是知县大人找您有事,让您回来了就赶快过去。”一名下人迎了上来。 “好,我知道了。”说着,马连山将手中原石往下人手中一递,“这可是一块好东西,拿进去放我的房间里。” “是。”下人缓缓的接过了原石。 蓝田县衙,位于县城中央的县门街上。 马连山双手背负,步行着,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县衙的大门口,灯火通明。两名衙役手持水火棍,很是羡慕的看着远处那摊位上吃喝聊天的人群,眨巴着眼睛。 看见远处的马连山走来,急忙躬身行礼:“姑爷,大人在县衙里面等您呢。” “这么晚你们还在值守,就是为了等我?”马连山微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些碎银,往两人跟前一递:“一会下了值守,出去解解馋。” “谢谢姑爷。”衙役脸上堆满了笑容,双手鞠着,接住那些碎银。 县衙大堂里面,墙壁上的几盏油灯熊熊燃烧,将整个大堂照耀的如同白昼。 知县杨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玉镯,对着桌子上的一盏油灯,不时的看来看去。 蓝天产玉,但极品的玉石,也不是很常见。 作为知县的杨康,很是扶持蓝田的玉器产业,对于玉器也有着自己的几分见地。 “岳父大人,您找我?”马连山走进大堂,对着杨康就是一礼。 缓缓的放下手中的玉镯,杨康抬起头看向对方:“是你教唆玉环,圈起河道来养鱼?” “没有没有,是玉环自己喜欢鱼,想要养鱼的。”马连山急忙摆手。 “她要养鱼,家里那么大的院子,就挖不出来一个池子么,非要圈起河道?” “院子里的池子,里面是死水,即便是养鱼,时间久了池水变质,鱼也跟着死亡。河水不一样,始终流动着,清澈如初啊。”马连山笑呵呵的说着,朝着杨康对面的椅子摸索着,想要坐下。 “站住,谁让你落座了?”看出来马连山的意图,杨康提高了嗓音,“你说的这些话,玉环会懂么?你还说你没有教唆?” 自己的闺女是什么智商,杨康心里清清楚楚。没有马连山的教唆,她在院子里能玩耍一辈子。 “岳父大人,是这样的。”马连山嘿嘿笑着,一指桌子旁边的另外一张椅子,“我可以坐下说吗?” “坐吧。”杨康淡淡的道。 坐在椅子上,马连山将身子往前一探,压低了声音:“岳父今个不是给人赔偿了十两银子,才将那父子俩打发回去。岳父可知道,玉环为何会和他们动手?” “我只是帮玉环解决了问题,具体的原因我还真的没有问。这和圈起河道有关系?”杨康眉头一皱,很是不解。 自己的女儿动手打人,本身就是不对。对方的伤势自己也查看了一下,年轻人只是一点皮外伤,可那老头,确实是有几根肋骨断了。 这玉环,做事全凭心情,具体动手的原因是什么,自己还真没多想。 只想着给点银子,让老头回家找个郎中,好好的调养一番。 听见马连山这样说,心中不禁有了一丝疑惑。 “玉环和人动手,乃是为了抢夺一件东西。”马连山小声说道。 “什么东西?” “一块翡翠原石。” “你说什么,一块翡翠原石?”杨康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是玉?玉其实就是石头,不过是好看一点的石头罢了。 但翡翠不同,那可是玉中极品,和珠宝一个级别的天然石头。 自己当了十几年的蓝田知县,对于蓝田所产的玉石,也是了解不少。可蓝田有翡翠存在,却是从未听说过。 “一块一尺多长的翡翠原石。整个皮子上面,隐隐的泛着一层绿光。”说到此处,马连山的心脏,也“砰砰”的急速跳动了起来。 “这原石,是在你要圈起来的那处河道发现的?”杨康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啊。”马连山点点头,“那处河道,就在水陆庵的围墙外面,那是两个溪流的汇集处。若是将哪里圈起来,我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独自在里面寻找翡翠。若是运气好,顺着溪流或许能找到翡翠的来源。一旦我们加工出了翡翠饰品,岳父想要什么,我们还办不到呢?” 看着杨康,马连山猥琐的笑了起来。 “若真如你说的那样,财源滚滚自不必说。我担心的是,朝廷若是知道此事,还不将翡翠矿收缴国库了?”杨康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山川河流,都属于大明王朝,所有权自然是朝廷。 没有发现东西的时候,地方上可以自主支配。可一旦有矿产出现,充公国库那是理所当然。 毕竟,这山属于朝廷,山里面的东西岂能属于个人。 “所以,岳父只需要以县衙的名义将此处圈起来,而具体的事情,交给女婿就好了。”马连山双眼一挤,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杨康坐着了身子:“你教唆玉环来缠着我圈起河道,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马连山嘿嘿一笑:“要是我强行圈起河道,马沟镇倒也是没人敢反抗。可是若真的有人闹起事情来,还是有着不小的麻烦。武力强行镇压没有问题,只是我大哥要是知道了,回头少不了他的一顿臭骂。他在京城做官,就怕我们这些亲人拖他后腿。这不,马沟镇的院子,我几次想重新修缮,都被他阻拦。说院子已经够大了,别再弄得那么张扬。有时候,家里有人做官,还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马连山,杨康真想给他一巴掌。 低调,这就是你说的低调?你这话,无论怎么听,都有一种显摆的意思。你哥在京城做官怎么了,又不是你做官。 你这么厉害,还不是娶了我杨康的闺女,依靠县衙的权力,在蓝田县把生意做的有模有样的? 不提你大哥还好,提起他我就来气。 他在京城做官,作为亲家,自己几次写信给他,让他在京城活动一下,将自己往上提拔提拔。 可对方倒好,一副清高的样子,让自己脚踏实地的好好干,有了成绩朝廷自然看得到。 有这样的亲家,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现在倒好,圈起河道,他都成了麻烦。 “县衙的名义圈起河道也可以,那总得有个服众的理由吧?”杨康道。 马连山嘿嘿一笑:“这理由,女婿早就替您想好了。” “说来听听。” “水陆庵后面的河道,巨石林立,很是险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山洪常年冲刷而成。岳父可以用治理河道,兴修水利的名义,将此处圈起来。当然,兴修水利需要银子,县衙的银子根本不足以支撑,只能靠县城的这些富户筹资了。”马连山笑着说道。 “然后呢?” “作为您的女婿,我自然要拥护县衙的决定,不但出银子,还出劳力。具体兴修水利的事情,女婿一个人操办。” “好好好。”杨康笑了起来,“我将玉环嫁给你,还真没嫁错人。这水利工程若是做好了,我们得到了翡翠,更是落下了政绩。到时候,我向西安府上报一下,看能不能给你也弄个一官半职的。” “可别。”马连山急忙摇手拒绝,“有你和大哥在朝廷做官就够了,我还是给咱做生意吧。若真的有个一官半职,便会被缚手缚脚,哪能像现在这般的随心所欲。京城有大哥做后盾,地方上岳父您说了算,我给咱实际的操作一切,这样不是更完美么?” “长江后浪推前浪,就你这见地,我是自愧不如啊。就按你说的办。” 扶着桌子,杨康微笑着站了起来。 第558章 虚伪的人性 “说了半天,你说的那块翡翠原石别看走眼了。此事牵扯关系重大,兴师动众下来,若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我们岂不是闹了一个最大的笑话。”杨康有点担忧的说道。 “岳父大人还不相信我的眼光么?您女婿可是开玉器作坊的。”马连山轻轻抬头,脸上洋溢着自信。 杨康双手背负,挺了挺胸膛,“没有看见,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岳父是不是心中急切的想看见那块宝贝?”马连山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那原石现在何处?” “就在我的作坊里。” “带我去看看?”杨康一脸的兴趣。 “我就知道岳父想一饱眼福,走。”马连山嘿嘿一笑,朝着对方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玉器作坊马连山的房间里,当那包裹着石头的红布打开的一瞬间,杨康两眼放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在旁边油灯的照耀下,即便是隔着一层皮子,那石头似乎已经被光线穿透,一种天然的翠绿,浸透了整个石头。 “好东西,好东西啊。”双手轻轻抚摸着石头,杨康有点失态的喃喃自语。 马连山上前一步,歪着脑袋看向对方:“岳父大人认为,我们有圈起河道的必要么?” “有,肯定有,必须有。”杨康头也不抬的说道,注意力全部都在石头上。 看着对方这幅模样,马连山心中暗暗自喜。只要圈起河道,到底能够得到多少翡翠,还不是我说了算? 马连山似乎已经看见了满屋子的翡翠,和堆积如山的白花花的银子。 “老爷,马沟镇来人了。”正在马连山闭上杨静,幻想着未来美好日子的时候,一道下人的声音将他带回了现实。 杨康对着石头,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一会屈起手指轻轻敲打,一会蹲下身子,对着油灯观望石头的透光性,对于下人的这道声音不闻不问。 马连山睁开眼睛,回过头:“夫人今个也到了县城,马沟镇还有什么事,这大半夜的谁来了?” “他们说,是老爷老宅的家丁。” “让他们进来。”说着,马连山走到原石跟前,也不管杨康正在看在兴头上,拿起红布,就将原石包裹了起来。 杨康直起身子,正要发作,门口进来了两名家丁打扮的人,朝着马连山就是一礼:“老爷,大事不好。” 马连山眉头一皱:“你们大半夜的跑来县城,来和我说大事不好?我傍晚走的时候,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么,什么大事不好?” “老爷,张喜的老父亲死了,他拉着老头的尸体,和几名乡邻到老宅大闹了一番,说是明天一早到县衙击鼓鸣冤。”弓着身子,家丁急忙说道。 “什么,人死了?”马连山心中一惊,半张着嘴巴,扭头看向同样一脸惊愕的蓝田知县杨康。 “怎么会?我今个亲自查看了老者的伤势,回家找个郎中开点跌打损伤的药服用,再配合食物疗法,应该是能恢复过来,怎么一天都没过,就死人了?”杨康一时间也有点惊慌。 作为蓝田知县,审理过的案子不计其数,其中牵扯到人命的,也有着很多起。 可现在不同,自己的闺女,是造成死者死亡的直接元凶。 按照大明律令,这样的案子自己应该回避,将案子上报西安府审理。可是,若是真的到了西安府,杀人偿命,自己的闺女还能活着么? 玉环虽然傻,智商和正常人不能相比。可她再傻,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怎么办,怎么办?”杨康心乱如麻,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说,明天一早到县衙击鼓鸣冤?”马连山扭头,又看向前来报信的两名家丁。 “是,他们是这样说的。” 马连山低下了头,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这件事情,若是压不下去,闹到了西安府,杨玉环被判杀人偿命是少不了的。最主要的是,西安府的老爷若是询问整个案情的始末,这块翡翠原石肯定会暴露出来。 若是西安府知道了这个消息,那水陆庵后面的河道,便和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 什么翡翠屋,什么银库,都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了。 “岳父大人,此案一定要在蓝田县给压下来才成。若是到了西安府,玉环的性命可能不保啊!”马连山一脸哭丧的看向杨康。 “我比你更担心玉环的安危。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怎会看着她被判处死刑?别着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杨康沉着脸色,双手背负身后,来回踱着步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杨康的身上,随着他的步子来回摆动。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只有杨康那沉重的脚步声,像一柄大锤一样,一下一下的击打着众人的心房。 “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县城。”杨康停下步子,抬起了头,“这老者的尸体一旦到了县衙大门口,此案我就是想压,恐怕也压不住了。” “岳父的意思,我们蓝田县,人多眼杂,消息会传到西安府?” 杨康点点头:“蓝田玉器闻名天下,往来的客商众多,万一这些客商中有喜欢多管闲事之人,将此案捅到了西安府,那时候便再无回天之力。” “那咋办?我们现在回马沟镇,用银子堵住那张喜的嘴巴?” “只有如此了。”看着马连山,杨康用力的点点头。 县衙的银子可是有限的,随便动用,总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玉环是我的闺女没错,那也是你的夫人。你不会连这些救命的银子都舍不得出吧? 马连山怎会不明白岳父这道目光的意思,急忙道:“这银子我出。只要能压下此案,保玉环平安,无论多少银子,只要我拿得出来,我都出。” 圈起河道的事情,全靠着县衙带头,才能光明正大的实施。这个时候,若是不将杨玉环的安危摆放在第一位,惹恼了岳父,别说圈起河道,自己这个玉器作坊,恐怕也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查封。 自己和岳父大人的这点关系,全凭杨玉环维系着。杨玉环一旦出事,两人间的这点利益关系,便不复存在。 这也是自己再对杨玉环不满,也不敢真的对她不敬的真正原因。 “白天的时候,我用十两银子打发了张喜。现在就算牵扯到了人命,一百两银子应该也就足够。不过,刚才听家丁说,随他一同去的,还有着几名乡邻。这些人看似帮忙,其实大部分就是看热闹的主。赔偿再多,也到不了他们的兜里。我就怕他们唆使张喜,一个劲的往上告,要求杀人偿命啊。” 杨康满脸愁容,鬓角的白发,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又多了几根。 “要真是这样的话,大不了我给他们每人也送点银子。只要玉环能够平安,银子乃是身外之物,要它何用?”看着杨康,马连山很是大义凛然的道。 “好女婿,好女婿。”杨康走上前去,抬起手掌,用力的拍了拍马连山的胳膊,“都说商人重利,可你的这番话,不但说明你有情有义,更说明了玉环在你心中的重要性。玉环和常人不同,我总担心她嫁到马家,会被你欺负。而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马连山也会飞,但不是自己独自飞,而是要带着玉环一起飞。”马连山满脸真挚,朝着杨康用力的点点头。 这一刻,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义无反顾慷慨大方的做这一切,为的只是杨玉环一屁股夺回来的那块翡翠原石,以及那产出原石的水陆庵后面的那处河道。 “好女婿,你准备银子,我们连夜去马沟镇摆平此事。”杨康也下了决心。 第559章 你这个孽子 马沟镇,张喜家的窝棚外面,灯火通明。 几名邻里,将自己家的油灯都拿了过来,在摆放着张父尸体的牛车旁边,放了四五盏,只希望有着光亮,尸体不被野猫野狗的啃食。 窝棚里面,张喜的鼾声一阵接一阵的传了出来。 今个喝了酒,头沉的厉害,往床上一倒,整个人就睡了过去。 众乡邻也各自回家睡觉,好好的休息一下,天不亮还要出发去往县衙告状呢。 知县是凶手的父亲,乡邻们知道这个状不好告,已经做好了持久的准备。收拾好的干粮,装在布袋里面,已经放在顺手的地方。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牛车旁边的油灯,虽有罩子,里面的火光也是来回摇晃着,使得张父那尸体的阴影忽左忽右,来回的扭动着。 咋眼看去,如同张父心中憋屈,要挣扎着坐起来一样,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惊动了镇子上的野狗。 “汪。。。”一道狗吠传出,引起了其他野狗家狗的警惕,顿时,整片的狗叫声,在镇子里传出。惊动的忙活了一天,刚刚入睡的村民睁开了很是疲惫的双眼,小声的咒骂着。 “大半夜的,这群狗乱叫什么,难不成在镇子上看见鬼了。” “唉,刚刚睡着,这狗叫声就将人吵醒。” “平日里也没这么多的狗叫声,是不是镇子上真的有什么情况?” “烦死了,真想出去杀了这些恶犬。” 大家睡眼朦胧,有一句没一句的埋怨着。可干了一天的活,实在是困得厉害,渐渐地,众人又缓缓睡去。 镇子外面,几道骑着马匹的人影,渐渐止住了脚步。 最前面的,是马连山。紧跟其后的是只想杨康,后面还有几名长胆的衙役也骑着马跟随着。 “狗叫的这么厉害,我们继续进去,只怕是会惊动了整个镇子的人?”马连山回头,顾虑重重的看向杨康。 “惊动整个镇子,总比他将尸体拉到县衙,有可能惊动西安府强吧?走,既然来了,就将此事办妥当。”杨康说道。 低头沉思了一下,马连山双腿轻夹了一下胯下马匹,又缓缓的朝着张喜家的方向走去。 窝棚里的张喜,也是被那一阵阵的狗吠声惊醒,缓缓坐起身子,抬起右手,用手背揉了揉猩红犯困的双眼,准备出去查看一下父亲的尸体。 父亲的死亡,和杨玉环那个肥猪坐了一屁股有着直接的关系。可是,若是父亲说他难受的时候,自己不贪图喝酒,给他请郎中来看看,或许不会出这种事。 此刻,父亲已死,趁机多要一些银子回来,也算是他没有白死一场。 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张喜走出了窝棚的大门。 一阵微风吹过,吹到张喜那赤裸的上身上,使得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噗”的一声,一盏油灯不知道是没灯油了,还是被风倒灌进了灯罩,一下子熄灭了。 随着这盏油灯的熄灭,这个角落顿时一片漆黑。从远处看去,如同张父将双腿放下了地面,准备站起来。 张喜一阵毛骨悚然,只感觉脑袋上的头发“噌”的一声,就根根直立了起来,双腿一阵发软,“噗通”一下就双膝跪倒在地。 “爹,是我啊,是喜儿啊。您已经死了,就好好的躺着,别起来吓我啊。”一边捣蒜似的磕着头,张喜一边祈求着。 然而,事与愿违,一阵风吹过,又一盏油灯被吹灭。 尸体脚蹬的方向,彻底成了一片漆黑。 随着另外几盏灯的忽明忽暗,张喜好像看见父亲扭动着身子,已经站起来了一样。 “爹,都怪我,怪我没有给你叫郎中。您老人家好好安息,等我拿到县衙的赔偿了以后,一定将您厚葬,再叫来县上有名的戏班子,给您唱上三天大戏。您躺下吧,孩儿求您了,躺下吧。”浑身颤抖着,张喜已经被自己吓得魂飞魄散。 不远处漆黑的官道上,静静的站立着五六匹马,知县杨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张喜,果然是给他爹压根就没叫郎中,才耽误伤势导致死亡的。” “就算是他没叫郎中,可那伤势也是玉环一手造成的。我看,还是给他点银子,息事宁人算了。”旁边的马连山小声的应了一句。 “一会我说话的时候,你别插嘴,我心里有数。”朝着马连山交代了一下,杨康夹了一下胯下马匹,朝着不停给他爹磕头的张喜走去。 “张喜,你这个不孝孽子。”杨康远远的喊了一句。 “啊。。。”张喜惊叫一声,连爬带滚的站了起来,两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双眼惊恐的打量着四周:“谁,谁在说话?” “是我。”杨康缓缓的走到了油灯前面。马连山等人更是紧随其后。 “大人,您怎么到马沟镇了?”张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松开马缰,杨康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今个给了你银子,临走的时候我还专程叮嘱你,回来之后一定要给你父亲请个郎中,好好的诊治一下,再买点挤压好好的补补身子。你倒好,将给你父亲疗伤的银子拿去喝酒,更是对他的伤势不闻不问。现在他死了,你就是谋杀他的凶手,你可知罪?” “噗通”一声,张喜便双腿一弯,再次跪倒在地:“小人错了,小人不该贪图饮酒,置父亲的伤情于不顾。父亲现在死了,我心里也是万分的懊悔。还望大人看在父亲的后事需要操办的份上,宽恕小人的过错吧。” 张喜现在后悔死了。 不过,他后悔的并不是没有给父亲及时的请郎中,而是后悔不应该一时鬼迷心窍,在外面大声的忏悔自己没有给父亲请郎中的事实,以至于让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身旁的县太爷给听了去。 这下好了,想要对方赔偿一笔的事情暂且不提,自己拿了银子,没有对父亲及时医治,导致死亡的事实,已经造成了过失杀人,县衙拿下自己,给自己判刑,都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黑暗中几道人影走了过来,乃是准备陪同张喜一起去往县衙告状的几名邻里。 “见过知县大人。”几名邻里走到张喜跟前,一起跪倒在地朝着自己的父母官大人行礼。 黑暗中,杨康眉头微皱,依旧很是镇静的问道:“你们都是何人?” “回大人,我们都是张喜的邻居。平日里张父为人和善,我们相处的很是融洽。今个,他不明不白的断了肋骨死在家里,询问之下,知道张父乃是被他人一屁股坐成了这样。原本打算陪同张喜,拉着张父的尸体去县衙告状,却不曾想知县大人深夜到访马沟镇,正好趁此机会,请大人替张喜主持一个公道,严惩杀人凶手,让死人瞑目。” 一名度过几年私塾的乡邻缓缓抬起头,看着杨康,不卑不亢的说道。 听闻此话,杨康心中忍不住的有点恼怒。这若是在县衙大堂,自己一定要衙役将此人赶出大堂。 若是不服,那就水火棍伺候。 可这里不行,这是在马沟镇。且不说自己的说话内容四周的居民都有可能听到,自己半夜来到马沟镇,已经是让人心生怀疑,若再动粗,只怕会进一步将事情闹大。 “死者的伤势如何,本知县心中有数,今个在县衙的时候,已经将此事判决。大明百姓,一年到头也挣不了一两银子,本大人判被告支付张喜十两纹银回家给其父疗伤并补充营养,于情于理,已经是最妥当的处置之法。而今,张喜拿着银子去外面喝酒,将父亲的伤势抛之脑后致其死亡,他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众乡亲放心,我一定将他拿下,给死者一个公道,替死者治一治他这个不孝的孽子。” 杨康言辞犀利,扭转着乾坤。 第560章 江湖侠士范 今个是永乐十九年四月初五,大拇指粗细的一轮弯月,从水陆庵的方向升起,将一丝丝淡淡的光芒洒向马沟镇。 白杨树的叶子,在微风中哗哗作响,四周的野狗家狗,似乎已经默许了杨康众人对马沟镇的打扰,四散而去,继续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寂静的夜空,张喜家窝棚门口众人的交谈,每一道声音都传出去好远,即便是水陆庵里的和尚,若是沉下心来,也都能听得见。 杨康深知这个道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他都尽可能的说的毫无破绽,以免给他人留下可乘之机。 “大人说的没错,张喜嗜酒如命,拿到银子就跑去喝酒,耽误了张爹的治疗,以至于张爹冤死家中。他的过错,老爷一定要严肃查办。”那名有点学问的乡邻跪在地上说道。 杨康点点头,很是欣慰的道:“我大明王朝,素来以孝为先。张喜不顾父亲伤势严重,拿着给父亲看病的银子跑去喝酒,若不对他严惩,大明的律法尊严何在。你们这些百姓,明事懂礼,本知县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回头看向身后的衙役:“来人,将这不给父亲看病,以至父亲死亡的张喜拿下。” 听见真的要拿下自己,张喜心神大乱,又开始捣蒜似的叩头,一边还大声的叫喊着:“大人饶命,大人饶了小人啊。” 看到事情发展到了这步田地,站在一边的马连山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颗一直悬在空中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自己原本还担心,即便是用银子也堵不住这些村民的嘴巴。若是再有几个刺头跳出来折腾,还等再重新想办法对付才是。 却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岳父将张喜拿下,不但给自己省下了不少的银子,更是让水陆庵河道出了翡翠原石的消息再也不会传播。 “等这张喜到了县衙大牢,一定要想个办法将他弄死,彻底的将这个消息封闭才对。”看着那不停“捣蒜”的张喜,马连山心中暗暗做着打算。 “大人且慢。”一道声音,让那走到了张喜身旁,就要对他五花大绑的几名衙役,不由得停了下来,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杨康也是双眼微微一眯,看向那跪在地上,发出声音的村名:“怎么,你还有话说?” “冤有头债有主,张喜耽搁了他爹疗伤的时机,造成人命案不假。可是,他仅仅是耽误而已。若是他不在家里,张父冤死家中,此事就没有人来承担后果了么?” 杨康心中大为恼火,驴槽里怎么多出来你这么一张马嘴。恨不得冲上去,抓起地上的泥土,堵住这“刁民”的嘴巴。 “张爹的真正死因,乃是他身上的伤势。好好的一个村民,身上的伤势从何而来?大人清明廉政,还请还死者一个真正的公道。”那村名接着说道。 此话对于杨康等人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将他们刚刚平息的心情,一下子又给吊了起来。 杨康浑身颤抖,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握成了拳头。他真想冲上去,夺过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将此人一棍子打死算了。 追查元凶,追查我的闺女么?你也不看看你是谁,一介布衣的草民而已,也妄想动我杨康的闺女。 别说是这张父是伤情发作而死,就算是他当场死亡,我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我闺女周全。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叫嚣着追查真凶。你不知道真凶就是我的闺女?你是脑子有问题,还要站出来在众人面前逞能? “大胆刁民,此案早上已经在县衙了解,你现在又旧事重提,是何居心?信不信本官将你一并拿下,押往县衙大牢一并处罚?”杨康气的双颊发紫,大声咆哮着。 “大明律法规定,杀人偿命。大人若是要众目睽睽之下徇私枉法,小人自然无力回天。只是这马沟镇,住着几百户人家,也有着十几家商户,草民今日受冤,定有正义之人去西安府讨要公道。”那村民干脆站了起来,脸上毫无任何的惧意。 看着对方这种气势,杨康不免心中一虚。对着旁边的马连山小声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名叫完全,乃是张喜的邻居。早年读过几年私塾,考取功名落榜之后,便一直在家务农为生。”马连山急忙说道。 “他有没有什么背景?” “背景?”马连山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此人有个弟弟,在西安府当差。” “西安府当差?”杨康有点紧张的回过了头。 “岳父不必担心,他弟弟虽说在西安府当差,不过也就是个混口饭吃的狱卒罢了,不足为患。”虽然自己内心也很是担心,马连山还是努力给杨康鼓劲。 话虽如此,杨康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即便是一名狱卒,那也是西安府的人。狱卒的上面还有牢头,还有捕快。狱卒是没有多大的权力,可长久的相处,谁知道他和那些牢头,那些捕快的关系如何? 他若真的想要给自己的哥哥伸冤,可是比寻常百姓方便的多。 此事处理不好,玉环不但会被按照杀人偿命的大明律法处决,自己徇私枉法这一条,恐怕也让头顶的乌沙难保。 这马沟镇,怎么会有一名落榜的秀才呢?真的倒霉透顶。 看来,此事一过,自己要好好的整治一下县衙下属的所有私塾,不要收取这些种地村民的孩子读书。 种地就种地,读什么书。这人一旦开了窍,对付起来就费许多的精力。 只是,眼下的这件事,还是暂且捂住为好。怎么对付他们,自己得好好斟酌一番。 “大胆刁民,你居然污蔑本官徇私枉法?就这一条,本官判你十年八年的牢狱之灾,也是足够了。”杨康先声夺人,大声的呵斥着。 “大人若不是想徇私枉法,大半夜的来到马沟镇所为何事?多亏了镇上的这些野狗,将大家都从睡梦中叫醒,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大人如何宣判此案。当然了,大人若是能够秉公执法,严惩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草民的这番言辞,自然属于污蔑大人清白。至于该判草民什么刑罚,草民绝不反驳,这也是罪有应得,草民应当承担。”万全挺直着身子,不修边幅的状态,加上他那犀利的言辞,到有一番江湖侠士的气势。 看着自己越是辩解越是理亏,杨康心中焦急了起来,额头上的虚汗,在月光下看的真真切切。 身后的马连山,也明白岳父大人目前的处境很是不妙,走上前去,附在对方耳朵边轻声说道:“此人言语太过犀利,多说无益。要不,岳父大人将他们带回县衙,我们慢慢再做打算。” 马连山的这个建议,和杨康此时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点点头,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本官的清正,整个蓝田县的百姓有目共睹。你们带上张父的尸体,我们一起赶往县衙。明个一大早,升堂审理此案,我看你还怎么污蔑本官徇私枉法。” “大人若是真的能够秉公执法,我们现在跟着大人一起赶往县城又如何?”万全淡淡一下,用手拨弄了一下他那凌乱的头发,眼睛在四周观望一圈,提高了嗓门“有整个马沟镇的村民见证着,大人也一定不会使出那种杀人灭口的低级手段来。” 杨康胸口急剧起伏,差点被气的吐出心头的精血。 第561章 重病需重药 京城,锦衣卫指挥使司大厅,指挥使徐开英和指挥同知马运山,坐在桌子两边的椅子上。 大厅中央,是微躬身子,低着头一脸沮丧的千户张金。 “你这出去也有六七天的时间了,无论是固安县还是保定府,真的就没有找到东厂办案过程中的一点点纰漏?”左胳膊搭在桌子上,徐开英对张金此行的结果,显然是很不满意。 “无论是固安知县,还是保定府知府,他们对于东厂的办案过程,都是了解不多,一问三不知的。大宁都司倒是一直协助东厂办案,可是。。。”张金停住了话语。 “别吞吞吐吐的,马同知是自己人,但说无妨。”见张金有所顾虑,徐开英道。 张金抬起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那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说话处处维护东厂,一副不将我们锦衣卫看在眼里的样子,属下根本从他那里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将我锦衣卫放在眼里?”徐开英有点吃惊,“锦衣卫出去办案,和东厂一样,单单锦衣卫三个字,代表的就是皇上。大宁都司这是想要造反,不将锦衣卫放在眼里?他们也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么?” “他们没有明说,不过,每一句话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尤其是属下说自己是从固安过去的之后,那王正居然当面质问属下,是不是在寻找东厂办案的破绽。” “混账!”徐开英抬起左手,在桌面上狠狠的拍击了一下,脸上更是一片怒色,“就算是手握重兵,那也是朝廷的军队。大宁都司这几年没被敲打,已经忘记了锦衣卫当年的诏狱里面,也有着不少地方都司的高层么?” 当年锦衣卫的诏狱,由锦衣卫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等三司均无权过问。 自从皇上成立了东厂,其成长速度势如破竹,见风就长。更是拿下了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使得百官惧怕的诏狱形同虚设。 即便如此,皇上并没有下诏削弱锦衣卫的权力,对于那些有问题的官员,锦衣卫依旧有着先行拿下再上报的权利。 这大宁都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用这种态度对锦衣卫,是不是没穿过小鞋,不知道小鞋穿着难受? 眼睛瞪向张金,徐开英满脸的怒意:“即便他王正是朝廷的二品武官,单单这句话,你就可以以污蔑锦衣卫职责之罪将其拿下。锦衣卫办案,从来都是奉旨行事,一名都指挥使而已,还真的以为锦衣卫办不了他。” 张金低着头,不敢反驳。 指挥使大人说的没错,当时自己若是用这种态度质问王正,对方定然会三思而行。毕竟,在外办案的锦衣卫,和钦差的权力一般无二。 还是自己到任锦衣卫时间太短,对于锦衣卫三个字的分量,不能正确的认知。想着以恭敬的态度,换取大宁都司同样的以礼相待,却不想被人看的更低。 想着张金信誓旦旦的出发保定府,无功而返,心中也是一定不好受。而今,又被徐开英这般的指责训斥,只怕是对其今后办案的积极性打击不小。 一边一直处于观望态度的马运山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茶碗,对着徐开英:“指挥使大人消消火,此事也不能全怪张千户。喝茶,喝茶,消消火。” 徐开英端起面前的茶碗,鼻子冷哼一声,仰头喝酒般将茶水倒进了嘴里。 在天津卫的时候,张金就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千户,也是自己的亲信。自从自己被皇上调任锦衣卫,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后,便征得皇上同意,将张金也调到了锦衣卫。 可东厂的崛起,一直压得锦衣卫喘不过气。加上东厂厂公林尚礼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自己更是处处觉得低他一等。 现在,皇上给锦衣卫安排了一名不太支持东厂的指挥同知,想用锦衣卫反过来牵制东厂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想着安排张金去保定府,寻找一些东厂办案过程中的差池,对东厂稍微的还以颜色,也让锦衣卫扬眉吐气一番。 却不曾想,他不但无功而返,竟然还在地方都司那里受一肚子气。 张金的办事能力,着实是让自己太失望了。 “张千户是指挥使大人从天津卫带过来的?”放下茶碗,马运山笑呵呵的看着徐开英问道。 “嗯。” “这就对了。”马运山笑了起来,“那王正,身为大宁都司都指挥使,乃是朝廷的二品武官,千户才是几品?面对王正,张千户心生胆怯也属正常。” “锦衣卫办案,眼睛里哪里有对方的官品高低?”徐开英反驳了一句。 “大人说对了,这就是东厂和现在的锦衣卫的区别。”马运山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长时间被打压,加上张千户以前在天津卫就职,锦衣卫的权力在他身上没有充分的体现出来,这很正常。东厂之所以外出办案,走到哪里都顺风顺水,与当地衙门对他们的全力配合,息息相关。” “东厂之人,只要外出办案,眼睛里除了皇上就是自己。单单这份气质,地方上就是想不配合也得思量再三。我们当下要做的,不是针对东厂,而是要针对我们锦衣卫自己。” 徐开英一怔,看向马运山的眼神里带着不解:“马同知这句话颇有深意,可否详细的说道一下?” “从根本上说来,锦衣卫和东厂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皇上直属的机构,都有独立办案的能力,都可以越过朝中其他部门,直接对皇上负责。但是,一个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利刃一般替皇上披荆斩棘;另外一个畏手畏脚,做事瞻前顾后左右考虑,以至于忙活半天没有任何的功劳,您若是皇上,会更喜欢谁?”看着徐开英,马运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徐开英点点头,沉思了一下:“马同知说的很有道理,若是一直这样发展下去,锦衣卫恐怕是永远也恢复不了原来的地位,迟早沦落为只会站岗放哨,摇旗呐喊的普通卫所。” “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锦衣卫重新拾起信心,有着和东厂一样,甚至超过他们的那种英勇无畏目中无人的气势。”马运山道。 “我也想这样,我一直想和东厂争个高低。可是,皇上最近并没有交给我们锦衣卫三明大案,想立功,无奈没有机会啊。”徐开英一脸苦相。 “大人此言差矣。”马运山呵呵一笑,“我们锦衣卫现在需要的不是大功,而是需要战斗。” “战斗?” “对,战斗。”马运山转头,又看向大厅中央低头站着的张金,“像张千户目前的这种状态,对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的畏惧,就是他的心病。想要让张千户重拾信心,我们只有搬倒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将其踩在脚下。” “嘶。。。”徐开英倒吸一口冷气,“搬倒王正,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怎么,徐指挥使心中也有顾虑?”马运山微笑着转过了头。 “我到锦衣卫以来,还真没办过这么大的官员。”徐开英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连指挥使大人都心有畏惧,锦衣卫怎能一往直前?东厂紫衣校尉,可是当众斩杀了礼部尚书。重病还需重药医,只有多办几起朝廷大员的案子,锦衣卫往日的信心,才能找回来。” 徐开英沉思一番:“可是,这大宁都司,我们该如何去办他?总不能现在又回头去说他对锦衣卫不敬?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 “东厂外出办案,暗中拉拢地方军队。将这个意思传给皇上,还怕没有全面查办大宁都司的理由?” 马运山双眼微眯,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毒。 第562章 银子买立场 蓝田县城,一处院子里,张喜等人早早已经起床,等候着今个县衙升堂,对张父被杨玉环一屁股坐死的案子,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处院子,乃是马连山在蓝田县城的一处房产。大半夜的,众人来到蓝田县城,又带着一具尸体,没有哪家客栈愿意接待他们。 更何况,知县杨康最初的意思,是想将他们先软禁起来,再想办法化解此事。 只是想到,昨晚从马沟镇带走这么多人,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那些暗中的手段,断然不可取,和女婿马连山商量了大半夜的时间,最后才一狠心,做出了釜底抽薪的决定。 “咯吱”一道声音,两名县衙的衙役从大门走了进来,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哪个叫万全?” “我就是。”一身布衣,头发凌乱的万全站出一步。 “知县大人传你去县衙大堂,就此案案情详细的探讨一番,争取做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最终裁决。”衙役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 “这,”万全朝着大家随手一指,“不是应该我们大家一起去么?” “去那么多人干什么,不嫌人多眼杂?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坐伤张父的人,乃是知县大人的亲闺女?我不妨给你们透露一下,知县大人的意思,现在也不说张父是不是从县城回马沟镇的路上,因为颠簸加重了伤势,责任到底在谁,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的闺女受到惩罚。张父八十多岁了,也已经去世,就算是严惩了杨玉环,你们又能得到什么?不如商量一个大家都满意的赔偿方案,你们得到银子,知县大人保全了闺女,双方都好过一点。” 衙役很是鄙夷的看着万全说道。 “银子?银子就可以买来张父的性命?就可以买来他临死的时候所受的那一肚子憋屈?”对于对方的话语,万全很不认可。 “我不和你分辨,我只负责传话而已。看在大家都是穷苦人的份上,我才多说了这些题外话。我问你,张父昨早上离开县衙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死?他回家的路上,牛车颠簸,回家之后又没有被及时救治,这些责任到底在谁?你们就算是告到了西安府,杨玉环也就是个伤害罪而已。但你们呢,劳民伤财,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现在天热了,张父的尸体还能停留几天?你们就想让张父生前苦了一辈子,死后还要被拉着到处‘展览’吗?” “我要是你们,就张口要点银子,回家好好的葬了死者,剩下的贴补家用。”说这句话的时候,衙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了张喜的身上。 这番话语,是知县大人专门交代自己说给这些人听的,生怕记不住,更是写在纸上,让自己一路上练习背诵。 多亏自己脑袋好使,对这些人,完整的表达了知县大人的意思。只要将他们说的心动,完美解决此案,回头自己也少不了知县大人的赏赐。 听得衙役再次提出赔偿的事情,张喜迫不及待的问道:“县衙这次准备赔偿多少?” 张喜的最初想法,就是借着父亲的死亡,和对方多要一些银子了事。 只是昨晚被知县大人听见自己并没有及时救治父亲,差点被拿下的时候,心中后悔不已。后来虽然邻居万全用犀利的言语,反驳的知县大人接不上话,可得不到银子的这种结局,始终让张喜心中很是难过。 “赔偿多少我怎么知道?这次大家大半夜的来县城都不容易,应该人人都会意思一下。你是死者的儿子,肯定给你赔偿的最多了。”衙役似乎并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组织着语言。 听见人人有份,那些陪同张喜一起来的相邻忍不住眼前一亮,顿时也觉得衙役的话语不无道理。 “衙役说的没错,昨早上张父回到马沟镇的时候还好好的。” “是啊。要是对簿公堂,知县大人一定会说来回路上牛车颠簸,对张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 “张喜啊,我不是说你,你什么时候能够改了你嗜酒如命的坏毛病?县衙给你赔偿的银子,是让你给父亲治病,你倒好,拿着救命银子去喝酒。你若是给你父亲请个郎中,好好的诊治一下,哪有现在这一番事情。” “就算是告到了西安府,那杨玉环最多是个伤害罪。搞不好,张喜没有及时救治父亲,导致死亡,会被判处杀人偿命呢。” “唉,不用说,一定会是这个结果。杨知县有权,马连山有钱,他们会上下活动保全杨玉环。但这又是一起人命案,总得有人偿命。这口黑锅,最终得由张喜来背。” “有着昨个的判决赔偿文书,我们去西安府继续上告,说白了就是告张喜没有及时救治父亲,导致其死亡的过失杀人罪啊。” “若是仵作验尸,说出导致张父的死因,就是后来的牛车颠簸,我们也是有口难辩啊。” “这还用说,仵作一定是这么个定论。” “唉,此事还真的不好办。。。”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眼看着众人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衙役的心中忍不住的感叹着银子那无穷大的力量。 “你们,你们就这么快丧失了自己的立场?”一边的万全满脸愤怒,看着这些和自己一起来为张父伸冤的乡邻们,“古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们为了那粪土般的银子,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张父死不瞑目?” “粪土?银子若是粪土,你家有多少的粪土,我全买下。”衙役冷笑着插了一嘴。 “你一名小小的衙役,也胆敢在这里蛊惑人心。此事,县衙若是给不了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会继续上告西安府。西安府若是也徇私枉法,我们就是拉着张父腐坏的尸骨,也要告到京城,告到皇上面前。若是银子可以解决一切,大明还要律法作甚,还要督察院,要刑部作甚?”万全气的满脸通红,对着衙役大声的呵斥了起来。 “别在这里一身清高的,你回头看看,他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么?”衙役撅着嘴巴,朝着万全身后的众人努了努。 “不管他们如何,这案子就算是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也要坚持给张父讨回公道。”万全并没有回头,他不想看见那些被银子买下了立场的人。 凌乱的头发,满脸的胡茬子,配上那一身打满补丁暗灰色的布衣,这一刻的万全看起来是那么的落魄而又孤独。 “你是个读过书的人,我争论不过你。有本事你去县衙大堂和知县大人争论去。”衙役不屑的看着万全。 “走就走,县衙是朝廷为民办事的地方,不是某一个人的私人官邸。”万全迈步,走出了院子的大门。 衙役淡淡一笑看向众人:“你们在这里等着,看看万全会给你们搏得一个什么好结果。” 时至清晨,县城的街道上已经是人头攒动。 街道两边的玉器店,都已经开门营业,只希望遇见一个大主顾,好好的赚上一笔。 寻常百姓,也坐在路边的早点摊上,准备填饱肚子,开始一天的忙碌。 在一处装修看起来比较古朴的酒馆门口,两名衙役停了下来。 “这还没到县衙,你们停下来作甚?”看见衙役停下脚步,万全也停了下来。 “知县大人吩咐了,我们带着你先到酒馆里面找个包间坐着,他一会就到。”衙役道。 “哼。”万全不由得笑了起来,“我一介布衣,这种档次的酒馆怕是消费不起。张父死不瞑目,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在县衙那公正廉明的大堂上坦诚相见吧。” 衙役冷冷一笑:“你当真要拂了知县大人的面子?” 看了对方一眼,万全没有回答,径直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第563章 知县起杀心 蓝田县衙,一片静悄悄,并没有丝毫的升堂痕迹。 门口值守的两名衙役,看见万全匆匆走来正准备阻拦,走在万全身后的那两名衙役急忙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使得万全顺利的进入了县衙大堂。 大堂里空无一人,杨康的影子都没看见。 “不是说的今个升堂审理案子么,怎么到现在都没看见知县大人的身影?”万全站在大堂的门口,转过身对着紧跟身后的两名衙役问道。 “大人安排你到酒馆侯着,你非要来县衙大堂。等会吧,我去禀报知县大人。”一名衙役站在万全的身旁,另外一名衙役转身,朝着县衙里面的另外一处房子走去。 按照大明律令,知县级别的地方官员,居住办公都在县衙大院里面。 杨康虽然已经在县城购置了房产,可县衙里面的这处住处,却是一直保留着。 房子里面,知县杨康和自己的女婿马连山相对而坐,商讨着这件事情到底该如何决断。 “大人,那万全不愿意去酒馆里,径直来到了县衙大堂。”衙役走了进来,对着杨康就是一礼。 “不去酒馆在我的意料之中,其他人呢?”杨康冷冷一笑。 这种落榜的读书人,就知道认个死理,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其他人?听说赔偿人人有份之后,那些村民的立场马上就改变,纷纷指责张喜不该不给自己的父亲及时治疗。还说,若是告到西安府,最后受惩罚的一定就是张喜。”弓着身子,衙役微笑着道。 “这么说来,其他人都已经没有问题了?” “大人就不问问那张喜是个什么态度么?”衙役想为自己表功,小声问道。 “就那个怂包,给点银子就将他打发了的主,听见有赔偿,还能是个什么态度。”杨康摇了摇头,很是蔑视的冷哼一声。 “大人看人可真的准。那张喜听见要赔偿,第一反应就是问我,赔偿多少。所有人都没有问题,就是这万全,态度很是坚决。他说西安府,京城,他要一路告上去。” 杨康沉思了一下,看向对面一直没说话的马连山:“对于万全,你怎么看?” “他是此案最大的障碍,要想一切按照我们的意思来,恐怕真的留他不得了。”马连山一脸的沉重,“可是,收拾他容易,让马沟镇的村民不起疑心,这一点我们还是要提前想好。” 杨康手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既然银子可以买到那些村民的态度,那我们就加大赔偿力度,彻底的改变他们的口风。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再给那万全一次机会。他若是识趣乖乖就范,就可以拿着银子回家。他若是执迷不悟,非要争斗到底,那我们就。。。” 看向马连山,杨康抬起右手,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好,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就按岳父大人的意思来办。” 县衙大堂门口,万全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暗中安排。来回打量着县衙里的一草一木,心中更是思考着,如何反驳的知县无地自容,最后按照大明律法,严惩自己的闺女。 “万秀才来啦。”杨康面带笑容,双手背负着从一边走了出来。 听见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万全不由得一怔,转过身看见杨康,出于礼貌抱拳行了个礼:“大人见笑了,我现在就是一个种田为生的百姓而已。” “种田也罢秀才也罢,我们进去说。”杨康迈起步子,走进了庄严的县衙大堂。 在自己那县太爷的专用椅子上坐定,杨康开了腔:“万秀才是哪一年落得第?” 万全一愣,这好好的,不问案子,他怎问起了这个话题。 虽然心中很是疑惑,可出于读书人天生的礼数,还是身子微微一躬:“回大人,草民是永乐三年落第的。” “永乐三年?按理说,那会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万秀才若是苦读一番,来年继续参加考试,应当是榜上有名。当时,你没有选择继续苦读?”歪着脑袋,杨康似乎忘记了今个的正事,饶有兴趣的打听起了万全的过往。 “家徒四壁,能参加一次考试,已经是全家勒紧裤腰带,东拼西凑才凑够的盘缠。既然没有抓住机会,就不能继续拖累家人了。”万全似乎也想起了当年的情景,言语中有着说不尽的感慨。 “这么多年,万秀才就没有为当年没选择继续读书感到懊悔?” “懊悔?吃饱饭活下去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要考虑的第一问题。考上考不上,那都是命,我的命就注定在田间地头劳作为生,吃不了那舞文弄墨的饭。”完全苦笑一下,故作轻松的道。 杨康直起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晃了晃脖子:“抛开这起案子不说,万秀才的口才,可是让我一时间也无法反驳。如今的蓝田县衙,就我一个知县光杆司令,很多事务想听个合理的意见都没有人。面对朝廷的一些政令,和下面百姓的实际情况,许多的事情都因为没有人出谋划策,以至于朝廷的政令没有落实好,百姓的日子也没有得到提升。为了蓝田县,为了蓝田县的百姓,我若是邀请万秀才到县衙做我的师爷,万秀才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话到了此处,万全终于是听明白了。 杨康绕了这么大一个弯,是感觉银子对自己没用,想用一个师爷的职务,变相的改变自己的立场,堵住自己的嘴。 抱起双拳,万全很是严肃的对着杨康行了个礼:“知县大人,若是在以前,您邀请我做您的师爷,我一定会欣喜的答应您。毕竟,一个读书人,还是喜欢和笔墨纸砚打交道。可今个,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您,我不会做您的师爷。” “怎么,就应为我没有判处自己的闺女么?”杨康也是毫不忌讳的直接说起了此案的要害。 “对。”万全点点头,“杨玉环乃是此案最为关键的人物,从头到尾,她都不曾出现,而是大人您在一手包办案子。您的这种行为,就是徇私枉法。给一个徇私枉法的知县做师爷,我万全宁可回到田间地头继续干活。” 面对知县大人,万全丝毫不留情面。 杨康脸色一阵变幻想要发作,最终还是被他强压了下来。虽然万全几度的让他不爽,可相比于铤而走险的杀人灭口,他更想用其他的方式解决此事。 哪怕是付出的代价大一点,银子多一点,也比杀人好。 选择杀人,那是迫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做的事情。况且,杀一个人,需要用十件,百件的其他事情来作掩护。 万一不小心走漏风声,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好,那你说说,此案如何审理,才算公正?”杨康道。 “首先,杨玉环必须到场,大家才可以对簿公堂。” “这个自然,凡是和此案有关的所有人等,都必须到大堂,这个本官知道。接下来呢?”杨康很想知道,这万全到底是想要一个什么结果。 “将此案发生的前因后果,在大堂之上彻底的说明白。杨玉环和张父为何争斗,为何会演变为动手。动手之后伤情如何,和之后张父的死亡有多大的关联。这些都必须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方能进一步正确的决定,张父的死亡,到底是谁该负责。” “哦。”杨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前因后果都要说明白,那块引起纠纷的翡翠原石岂不是也要拿到公堂上来作为物证? 万全啊,银子,职务我都许给了你,好话歹话我也是说尽了,你还要这么的咄咄逼人?欺我闺女就算了,你还要断我财路? 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睁开眼睛,对着手持水火棍,站在万全身后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又点了点头。 第564章 终是被灭口 “咳咳”衙役咳嗽了两声:“大人今日有点疲惫,稍作休息,你先退下吧。” “就这么几句话,还没有将案件说明白,知县大人就累了?”万全盯着坐在椅子上那双眼紧闭的杨康,有点匪夷所思。 不想按照我的意思将案子进行下去,你可以直说,找这么一个四不像的理由,这是糊弄谁啊? 大清早的,说几句话就累,你以为我会相信? “此案,你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对于你的意见,本县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你暂且下去,我要询问一下原告的意思。”看着下方的万全,杨康彻底的放弃了对他的劝慰。 这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只有砸碎了,才不会继续做自己的绊脚石。 “那我就在这里侯着,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看看知县大人最终如何处置这起案子。”万全倔强的一动不动。 “老爷要下堂办事,你呆在这里做什么?县衙有着专门等待的地方,跟我来。”衙役冷冷的说道。 “等着就等着,只要此案的判决和朝廷律令有出入,我便自己前往更高一级的官府去上告。”走出县衙大堂的瞬间,万全回头,留下了一句话。 说是等候的地方,其实是杨康平日里居住的那间屋子。 站在大堂门口,看着衙役将万全带进了自己的屋子,杨康紧握着拳头,手心已经是一层虚汗。 做了多年的知县,判处的案子不计其数,可说到杀人,杨康这还是第一次。 心脏急速跳动,似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 万全又哪里知道,这间屋子,便是自己的葬身之处。 很是随意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抬头看向紧跟而来的那名衙役:“县衙的等待室里,连一口用来解渴的凉水都没有?” “等着,我给你去提水壶。”衙役冷冷的说了一句,就掀开门帘,朝着里屋走去。 里屋里面,马连山也是脸色有点苍白,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右手微微颤抖,将一个水壶朝着衙役递了过去。 水壶不大,最多也就能装下一斤半水的样子。但里面,生怕毒性不够,被马连山放进了足足二两的砒霜。 摇晃了大半天,也是没有全部的融化,水壶的底部,还飘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 看见衙役进来,也来不及多想,慌乱中,就将水壶递了出去。 作为杨康的心腹,又常年在外面做事,衙役则是冷静的多。接过水壶就朝着外面走去。 “给,想喝水自己倒。”将水壶往桌子上面一放,衙役拿过靠在桌边的水火棍,转身离去。 因为要办“大事”,杨康将县衙的其他人员都早早的打发了出去。而这名知情的衙役,也是走到了县衙的大门口,和负责值守的衙役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起了家常,分散着他们的注意力。 昨晚出门到现在,万全是滴水未进。天亮的时候,吃了几口自己带的干粮,干巴巴的窝头,使得他现在很是需要水来解渴。 看着衙役这般态度对待自己,万全也不介意。一介百姓,还指望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衙役们能有一个什么好脸色。 将桌上扣着的茶碗翻转,万全拎起水壶,倒了满满一茶碗的温水。 放下水壶,端起茶碗准备喝下。 “咦,这温水里面怎么这么多的水垢,蓝田县的水,还就是不如马沟镇那般清澈干净。”嘴里嘟囔着,万全端起茶碗,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将碗底的白色粉末倒掉,又重新倒了满满一碗,再次喝下。 一连喝下了三四茶碗的温水,嘴里那浓浓的饥渴之感才缓解了很多。 “唉,只希望这张喜能够坚持为他爹伸冤,不要被一点银子改变了来县衙的初衷。”心中默默的念叨着,万全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想稍微的休息一会,好有精力来为张父的冤屈进行辩解。 内屋,马连山双拳紧握,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已经有了一层紧张的虚汗,静静的等待着砒霜药力的发作。 屋子的大门外面,杨康同样浑身僵硬,紧紧的靠在墙壁上。 他和马连山一样,只等着万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呕。。。”肚子里一阵翻滚,万全忍不住的张开嘴巴,吐出了一道淡黄色的苦水。 “咋回事,我是中暑了吗?怎么肚子这么不舒服,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心中纳闷着,一口酸水又从肚子里面返了上来。 “不对,肚子怎么这么疼?”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万全开始用力的揉着。 大门外面,杨康面红耳赤,双手刚刚伸开便又握成了拳头。竖起耳朵,静静的聆听着屋里的轻微变化的动静。 “哎呀,哎呀。肚子怎么这么痛,我是吃坏了肚子么?”单手的揉捏已经不足以缓解肚子里面急剧的疼痛,万全双手捂着肚子,身子使劲前倾,整个人已经从椅子上缓缓的滑了下去。 听着外面万全那一道高过一道的呻吟声,里屋的马连山真想冲出去捂住他的嘴巴。 可心中对于杀人的恐惧,让他冲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掀开那道门帘的勇气。 “不对,这水里一定有问题。”豆大的虚汗已经从万全的额头渗出,沿着他的脸颊滑落在地,“杨康,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真的敢给我下毒,想要杀人灭口。” 听见万全大声的叫骂,外面的杨康再也忍不住了,一步就从大门冲了进去。 “果然是你,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万全一边忍着肚子的剧痛在地上翻滚,一边大声叫骂。 杨康已经六神无主,看着万全那副痛苦的已经变形的模样,心中更是恐惧异常。 左右看了看,毫无趁手的东西。只有那碗口大的陶制水壶静静的放在桌面。 二话不说,抓起水壶,高高的举过头顶,对着万全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或许是太过于慌乱没有瞄准,或许是万全翻滚刚好躲过,那水壶准确无误的绕过脑袋,砸在了万全的鼻子上。 登时,两股鲜血从鼻孔涌出,配合着万全那佝偻变形的身子,让他宛如地狱逃出来的小鬼一样,让人顿时心生恐怖。 对活下去的渴望,使得万全大声高呼:“杀人啦,杀人啦。” 听见这道声音,杨康下意识的就要转身逃跑。 门帘“哗啦”一下被掀开,马连山怀里抱着一床被子冲了出来。 对着地上翻滚的万全就捂了上去,同时,整个人压在了被子上面。 “嗯,唔。。。”万全挣扎着,想要从被子里面钻出来。 “还站那干什么,过来一起压着他。”看向旁边一脸惊恐,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岳父大人,马连山大声的呵斥着。 似乎反应过来了一般,杨康也不言语,原地扑了过来,整个身子就趴在了被子上面。双手颤抖着,用力的捶打着被子下那还不时翻滚的身体。 这种紧张而又恐怖的行为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身下的被子里面没有任何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动作的时候,两人惊恐的对视了一眼,缓缓从被子上面爬开。 马连山脸色苍白,跪在被子旁边,紧紧的盯着被子下的身形。 杨康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瘫坐一边,更是不敢伸手掀开被子,查看里面的情形。 “死了吧?” “应该是死了。” “打开看看?” “我有点怕,我不敢。” “那就一起打开吧。” 两人各拿被子的一个角,缓缓的掀了开来。 被子下面,万全佝偻着身子,头发凌乱整个脸部已经变形。 七窍渗出点点血渍,早已经停止呼吸,没有了任何的生命迹象。 第565章 路边问案情 马沟镇,一片祥和。 地里的庄稼郁郁葱葱,三三两两的庄户人,在自己家的田地里弯腰劳作着。 灰色麻雀,在官道边的柳树上,翘着尾巴相互追逐,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将一片片嫩绿的树叶,生生的扒拉的落向底边。 马沟里那股清澈的溪水缓缓流淌,滋润着岸边的每一寸土地。 管道上,三道骑着马匹的人影,朝着马沟镇缓缓走来。 中间的男子,一身大红色长衫,格外的引人注目。 “段役长,前面应该就是马沟镇了,我们从何下手,寻找马运山的破绽呢?”一名校尉小声问道。 段天明将头发往后一甩:“卷宗上说,马运山有个弟弟,叫马连山。经营着玉器生意,我们就先从他身上着手。” “直接问话,恐怕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吧?”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河北廊坊过来的玉器商人。”段天明点点头,双腿用力,夹了一下胯下马匹,进入了马沟镇。 镇子里的清晨,没有县城那般喧闹。唯一的一家卖包子的早点摊位前面,也只是坐了一个妇人,带着一名两三岁的孩童,静悄悄的吃着包子。 “吁。。。”段天明停住了马匹,翻身下来,手中的马缰在旁边的树木上挽了几下,就坐在了那简陋的桌子旁边。 “掌柜的,端一笼肉包子上来。” “客官,咱这是大笼包子,一笼您可能吃不完?!”掌柜弓着身子,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搓了几下,微笑着迎了上来。 “大笼包子啊,我们一共三个人,你看着来点就成。”段天明笑了笑,手中的马鞭往桌子上一放,四处打量起来。 拿着一个大盘子,掌柜往里面放了六个大肉包子,笑呵呵的端了上来:“听客官口音应该不是陕西人吧?咱马沟镇,人都实在,喜欢吃这实惠的大笼包子,我就没做小笼包子。六个包子,应该够客官果腹了。” 说话间,又将手里的小碟子放在桌上,往里面倒了一点酱醋之类的调料水。 “蓝田不是玉器闻名天下么,我们从河北赶过来,就是想买点好点的玉器。”一边说着,段天明已经拿起一个热乎乎的包子,蘸了一下小碟子里面的调料水,狠狠的咬了一口。 “客官是从河北赶过来买玉器的?那就走错地方了。”反正没有其他的顾客,掌柜站在桌子旁边,拉起了闲话,“蓝田的玉石,主要产地在县城以南三十里的秦岭深山里。那里有个地方,名叫玉川,顾名思义,就是产玉的地方。” “县城以南?那我们还真的走错地方了。原本想着山清水秀的地方出玉,便沿着这条河道一直追溯而来。”抬起右手,段天明指了指不远处的灞河河道。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说的就是蓝田的玉川。几位客官早点吃罢,往玉川赶去吧。这马沟镇,是一块玉石都没有的。”掌柜嘿嘿笑着,卖弄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诗句。 两个包子下肚,段天明感觉还不是很饱:“掌柜还是一个读书人啊?怪不得你的包子这么香。再来三个。” “客官说笑了。”嘴上谦虚着,掌柜的心里却很是受用。麻利的又拿过来三个大肉包子,站在桌子旁边,那打开了的话匣子,就收不住,“像客官这种追溯河道而上,寻求美玉之人,我这里每年都会遇见不少。只是,县城之南,也是有着溪流,客官为何会只顺着灞河而上?” 段天明一愣,还没想好如何应答,旁边的一名校尉道:“灞河相比较能大一点,河道里面的石头也多一点。” “哈哈哈,石头多,可没有玉石啊。”掌柜大笑了起来。 突然间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也不对。” “不对,掌柜这是感觉自己的话不对么?”段天明也尽量的和掌柜套着话路。 刚才他看了一下,整个镇子的街道上一片静悄悄。想要有一个不让人怀疑的理由留在这里,还只有从这掌柜的言语中,找寻一些牵强的理由了。 “你们远道而来,和你们说道说道也不会引起什么麻烦。”掌柜左右顾盼了下,压低了声音,“几日前,马沟镇的一位村民,不知道在河道里发现了一块什么石头,竟然让马连山的那恶婆娘出手相夺。动手的过程中,其父被一屁股坐死。昨晚上,县太爷都亲自来到了镇上,更是半夜将那一家人连同尸体,都押到县城去了?” “掌柜是说,知县连夜押走了那坐死人的恶婆娘?” “哪里。”掌柜眼睛一瞪,“押走了死人的那一户人家,和几名相邻。” “哦?这就不对了。知县大人不羁押凶手,将受害者一家押走,连尸体都不放过,这么做,恐怕不太合适吧。”段天明皱了皱眉头。 东厂在朝廷中办着一件件的大案,却是没想到,地方上的这种父母官,也会是非不分,断章取义。 “客官有所不知,这杀人凶手,乃是蓝田县太爷的千金。”掌柜小声说道。 段天明抬起头:“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看见段天明的表情还不够惊讶,掌柜急忙道:“不止如此。那凶手的夫君马连山,更是蓝田县经营玉器作坊的富户。家里有银子,县衙有权力,老百姓就是被坐死,最终还不是花点银子了事。” “花点银子了事?蓝田知县是凶手的父亲,可西安府知府不是。只要村民一心上告,不但凶手要被严惩,就连蓝田知县都要被一并拿下。这种拿着朝廷俸禄却不为民着想的蛀虫,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段天明冷冷的道。 若不是自己有要事在身,这起案子自己插手定了。 一个小小的知县,就可以这般的鱼肉百姓?东厂岂能容他? “唉。”掌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死者的邻居,是一名落榜秀才。虽然落魄,但也是那种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正义之人。他昨晚据理力争,才使得知县想要用银子摆平此事的目的没有得逞。不过,今个县衙升堂,谁知道会有个什么结果呢。” “正义的落榜秀才?”段天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呵呵笑了起来,“能有秀才称号,书也一定读过不少。若是他一心寻求正义,你们的这位蓝田知县老爷,不但保不住那杀人的闺女,恐怕自己头上的乌纱也不保。” 掌柜面带忧虑,摇了摇头:“若是一切顺利,定然会是这么个结果。可是那马连山的哥哥马运山,却是在京城为官。听说,还是在朝廷的六部里面。若是他暗中使力,西安府恐怕也要给点面子,将此案生生压下来也说不定。这年头,老百姓想要找一个说理的地方,比登天还难啊。” 段天明心中一惊,双眼禁不住的微微一眯。 刚才,听掌柜说,凶手的夫君名叫马连山,自己还以为不会这么凑巧,不过是和马运山的弟弟同名同姓罢了。 听见掌柜这么一番详细的说道,心中有点愤怒,又有点庆幸。 还正愁找不到马运山的破绽,这刚刚瞌睡,对方就递来了一个枕头。 此案,马运山不出手不说,最多捅上去给他一个牵连之罪,让他无法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若是他胆敢出手,那就是他自掘坟墓,亲手为自己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掌柜刚才说,此事的起因是为了一块石头?” “是啊,死者家里要修建房子,去河道里面采石。不知道挖到了一个什么石头,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掌柜可知道,那处河道在哪里?” 掌柜抬起右臂,朝着东南方向一指:“看见那一处庙宇没,那叫水陆庵。出事的地方,就是水陆庵围墙外面的那处河道。” 第566章 先救人要紧 站在河道之上,段天明打量着下面那一个个或者巨大,或者形状怪异的石头,心中很是想不通。 为了一块石头,两家人大打出手,难道说,石头只是个引子,长久的积怨才是发生人命案的根源。 放眼望去,这些石头,就是一些普通的花岗岩,修建房屋的材料而已,并无什么贵重的,值得动手的地方。 或者说,马运山的弟弟马连山,已经是当地一霸,连在河道里面捡点石头,都要经过他的同意么? 仔细想想也不对。 若真是这样,那包子摊掌柜一定会说,马连山欺压百姓。不会专门提出来,说他们是为了一块石头而发生争执。 很显然,所有的问题,都是那块石头。 不过,作为案子牵连的东西,那块石头一定被县衙收了起来,自己又不能表明身份,想要看见这块石头的可能性不大。 “蓝田产玉,这马连山又是开玉器作坊的。他的那名婆娘,应该也对玉石有所认识。会不会是一块上好的玉石,让两家人大打出手?”盯着下面的河道,一名校尉说道。 “应该不会。”段天明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对于蓝田玉的产地也详细的查询了一番。正如那名包子铺掌柜说的那样,蓝田的玉石,集中出产在县城之南那个叫做玉川的秦岭山沟里。这县城以东,从来没有出过玉石。” “那会是什么石头,引起一番血案来?” “走,我们去下面的河道里面看看。” 说着,几人蹲下身子,从那两丈多高的河堤上面溜了下来。 “呀,上面看的不是很清楚,这河道里面,还有不少的淡水鲈鱼啊。”一名校尉惊叫一声,对着近在咫尺的一条手掌长短的淡水鲈鱼就抓了过去。 水潭,就是河鱼的主战场,哪里那么容易得手。 尾巴一甩,就钻进了河底的石缝中,不见踪迹。 “钻进石缝就以为我没有办法了吗?小时候,在老家的河道里面,我可是摸鱼高手呢。”校尉笑着,干脆脱了鞋袜,就要走进那膝盖深浅的水潭之中去。 微风习习,小鸟鸣叫。这柳绿花红的四月天气,加上这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水,很难不勾起常人那一份久违的童心。 即便是冷面无情的东厂校尉,也会有着常人一般的喧闹之心。 “还摸鱼高手,你是看见这处水潭,是想下去玩闹一下吧?”段天明嘿嘿笑着,也开始脱鞋。 “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校尉反驳一句,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水潭。 “哎呀,这河水怎么这样冰冷刺骨?”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校尉就要从水潭里面拔出脚来。 可这溪水实在是太冰冷了。 刺骨的寒冷侵蚀着小腿,使得小腿一阵阵的抽筋起来,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倒在了水潭里。 一阵手忙脚乱的胡乱噗通,加上边上段天明和另外一名校尉的伸手援助,满身河沙的校尉被拉了上来。 脸色青紫,嘴巴不由自主的上下颤抖着:“冷,这河水太冰冷了。” “将衣服脱下来拧干。”段天明急忙吩咐着。 “嗯。”校尉应了一声,慌忙脱下外套,抖了抖上面的泥沙。 时值四月,气候宜人,阳光也是隐隐的有点炽热。这冰冷刺骨的溪水,却是太让人感到意外了。 抓鱼不成,自己洗了个凉水澡,说出去还真是一个大笑话。 “当啷”一声,一个核桃大小的石头,从长衫的褶皱处掉了出来,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碰在旁边的巨石上停了下来。 “你这人不地道。大家一起行动,你却偷着吃鸡蛋。”看着那手中提着湿漉漉长衫的校尉,段天明蹲在一块巨石上,幸灾乐祸的嘿嘿笑着。 “哪有。我倒是想偷吃鸡蛋,那也得有机会啊。” “没有偷吃?那你给自己怀里揣一个鸡蛋?” “又糊弄我。连个鸡蛋皮都没有,还说鸡蛋。”校尉知道段天明故意逗自己,不以为然的抖了抖手中的长衫,放在了脚下洒满阳光的巨石上。 “不是鸡蛋,哪是什么?”段天明指了指前方那刚刚滚落的小石子。 顺着段天明指着的方向,另外一名校尉走了过去,弯腰捡起石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又举了起来,对着太阳瞅了瞅。 “这石子,好像是透明的,里面隐隐有一层绿光。”校尉喊了起来。 “有绿光?给我看看。”段天明光着脚丫子,就从巨石上面跳了下去。 匆忙接过对方手里的那块石头,对着天上的太阳,就仔细的瞧了起来。 刺眼的阳光,透过那石头的外皮穿透进去,里面真的有隐隐的翠绿色的光线浮动。 也不管手中的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贵重不贵重,段天明直接将其放在了身后的巨石上面,又弯腰端起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头,就狠狠的砸了上去。 “哗啦”一下,碗口大的石头四分五裂,变成了碎渣散落开来。 那块核桃大小的石头,“嘎嘣”一声,也从中间一分为二,静静的躺在巨石上面。 阳光下,那断裂的石面一片翠绿,犹如那岸边的麦田一样,充满生机。 段天明心头大惊,拿起两半石块,仔细的打量着。 若是自己没有看错,这不是一般的石头,这是一块极品的翡翠原石。 极品的翡翠有多珍贵,段天明不知道。 但是这块石头被砸开以后,里面的颜色,和厂公大人手指上的那枚墨绿色的玉扳指,简直一模一样。 记得在一次东厂聚餐的酒桌上,肖尘专门和厂公大人问起了此事,说厂公大人整天将玉扳指戴在指头上,是不是很珍贵。 厂公大人随意的笑了笑,只淡淡的回了一句:“珍贵与否不知道,不过是皇上御赐的,就一定要戴在手上。” 整个大明王朝,皇上赐出的东西不是很多,尤其这种玉器之类的,更是屈指可数。 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马沟镇这个不起眼的河道里,竟然发现了这种珍贵的石头,却是让见多识广的段天明,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若是这起人命案所牵扯到的石头,和这块小石头的品质差不多,倒是可以肯定,这是一起夺财害命的恶性案子了。”抬着右手,段天明将手中的碎石在阳光底下刻意的晃动了几下。 “这种绿色的石头,很贵重吗?” 段天明点点头:“这是翡翠原石,价值不菲。若是加上精湛的工艺,雕刻出来的成品,不说价值连城,也相差无几。” “这么贵重?”两名校尉对视一眼,同时张大了嘴巴。 “这颗翡翠原石,不但推翻了马沟镇不产玉石的说法,更是让我断定,此案绝对不会轻易了结。”段天明卷着裤腿,一脸沉重的道。 “段役长为何如此断言?” “马连山以经营玉器作坊为生,他的夫人都可以为了一块石头不惜闹出人命,他自己怎会不知道那块石头的价值?马沟镇从未产玉,这处河道接下来一定会被他们圈起来,不许他人靠近。”段天明道。 “这么说,担心消息外泄,此案他们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在蓝田县衙压下来?那么,那一身正气的落魄书生,若是执意上告,岂不是会遇到危险?” “遇到危险?”段天明一怔,“对,他极有可能被杀人灭口。不,这一群前去县衙告状的人,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那怎么办?我们亮出身份,即刻去解救而他们?”落水的校尉拉起石头上那半干的长衫,就开始往身上套着。 “东厂的身份线不能暴露,我们去县衙,先看看情况再说。” 几人匆匆爬上河堤,翻身上马,朝着蓝田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567章 杨康的圈套 蓝田县衙,知县杨康那曾经的住所里面,马连山用被子将万全的尸体,包了个结结实实,正在往里屋拖。 杨康站在对面,撅着屁股,也在使劲的将尸体往里面推。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整个尸体拖进了里屋。 坐在地上,两人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万全算是彻底的处理了,接下来,便是张喜那伙人。”稍微的缓了缓,马连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按照衙役的汇报,这伙人已经不足为据,一些银子就将他们打发了。只是这万全突然失踪,我们必须得给他们有一个让人信服的说辞。”杨康忧心忡忡的道。 “多给他们一点银子,然后告诉他们,万全已经拿着银子离开了。” “这样可行?” “银子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这些人可以因为银子而屈服,他们同样会认为,万全一样的会因为银子而屈服。”马连山道。 “好,那我去处理这些人。天黑之后,你安排玉器作坊的马车过来,早早的处理了万全的尸体。”朝着马连山叮嘱了一句,杨康匆匆就要离开。 “岳父大人请留步。”马脸上急忙站了起来,“这尸体也只有到晚上的时候才能拉走,我守在这里也没有用。对付张喜那些人,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能捂住他们的嘴巴。我带着银子,咱们一起去对付他们。” 朝着里屋墙角万全那尸体看了一眼,杨康点点头:“也好,我们一起去。” 安置众人的那处院子里,随着万全的离开,众人心中也是有点焦急起来。 刚才衙役说了,来的每个人都有赔偿,若是被万全惹恼了知县大人,不再赔偿,即便真的要回了公道,又能如何? 人已经死去,得到公道就能重新站立起来吗?不能啊! 站在院子里,张喜也是焦急的走来走去。 天气炎热,这尸体若是不能及时的下葬,便有发臭的可能。若是真的臭了,到时候让乡亲们帮着下葬,估计那尸臭熏得都没有人愿意来。 张喜的心中,更是渴望着拿到银子,早早的了结了此案算了。 大门“咯吱”的响了一声,杨康,马连山缓缓走了进来。 “知县大人。”看见杨康,众人急忙齐齐的下跪行礼。 不管万全是一个什么态度,大家的态度已经是很明确了:接受县衙的赔偿,让死者入土为安就好。 “好好好。起来,乡亲们起来。”杨康微微一笑,朝着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缓缓站起了身子,只有张喜依旧跪在地上。 “张喜,起来吧。你是此案的原告,说出你的要求,希望本县如何处理此案?”双手背负身后,杨康笑呵呵的说道。 “父亲的死亡,虽说和杨玉环的坐伤有着直接的关系,可后来没有及时的请郎中对父亲进行救治,草民也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昨晚来到县城之后,草民仔细的想了想,来回的牛车颠簸,使得父亲的伤势也是进一步的加重。最为主要的一点,还是父亲年事已高,基本上已经是行将就木,杨玉环不过是让父亲的去世,稍微的提前了一点而已。” 跪在地上,张喜很是恭敬的说道。 听闻此话,杨康不由得心中一怔。 原本还以为这张喜不过是个糊涂蛋,想不到还是有着一定的心机啊。 又是说父亲行将就木,又是说自己也有责任,可最为关键的,还是一口咬定,是玉环让他的父亲提前去世。 又是给自己示弱,又是强调案子的本质,乃是玉环害死了他父亲。 这个意思是,接受赔偿,但要达到他的要求! 对于张喜的态度,杨康很是满意。只要你接受赔偿,银子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又不是我来出,我心疼什么。 “你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责任,我便不再和你多说了。此案,按照正常的程序,那就是我选择回避,将案情移交西安府。虽说到了西安府,玉环逃脱不了处罚,但有着昨个的断案文书,她也就是个伤害罪,判个三年五载也就了不起了。但是,西安府一定也会追究你不给父亲及时治病的这条罪状。就算是念你是死者的儿子,五六年的牢狱之灾,你也是免不了的。” 说到这里,杨康又抬起头,朝着其他人扫了一眼。 众人不敢言语,一个个弓着身子低着头,静听着杨康的说道。 张喜点点头,肯定着对方的话语。 昨晚,万全也是给自己分析过了,此案一旦追究起责任来,张喜也少不了有一定责任。要他做好被惩罚的心理准备。 “不过呢,还有一种办法,和这种办法相比,更人性化一点。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很有可能违背朝廷律令。若是这样办下来,一旦朝廷追究起来,我可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说句实话,我宁可选择回避此案,将此案移交西安府处理。”杨康脸上露出很是为难的表情。 若是真的将此案移交西安府,那自己这些人的赔偿,就彻底的没有了。 一名乡邻心中着急,忍不住的道:“大人,此案若是移交西安府,令千金岂不是。。。” “哪又有什么办法?”杨康一脸的痛惜,“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后果。玉环是我的独生女儿,说实话,她受罚,比我自己受罚更让我心痛。但是,大明律令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作为蓝田县的父母官,我不能袒护她,而让我的子民寒心。” 听闻此言,一边的马连山,眉头微微一皱。 一直以来,马连山认为自己已经很虚伪了,但看着岳父大人这么一本正经的绕着圈子,马连山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在岳父这里,即便是虚伪,自己都和他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呢。 “大人,草民若是受罚,谁来安葬父亲的遗体?还望大人想想办法,不要将此案移交西安府。”跪在地上的张喜,又开始捣蒜似的磕起头来。 “你让我很为难啊。”走到站张喜身旁,杨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将此案消化在蓝田县,以后若是有人追查起来,便全部都是我的责任。我为官十余载,因此而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怎么想都是得不偿失。” “大人的意思,此案只有移交西安府了?”抬起头,张喜满脸的失望与害怕。 “于公而言,我不能违背朝廷律令,擅自审理牵扯到自己亲人的案子。于私而言,我不想因为此案,而连累了我一世清白。”挺了挺身子,杨康一身正气的道。 “大人真的就忍心,自己的闺女承受牢狱之灾么?”张喜眼巴巴的问道。 “她是我的女儿,我可以包庇她。她若是普通百姓的女儿,谁来包庇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她只是我,一个七品知县的女儿而已。”杨康抬起手,朝着众人一指,“你们记着,自己犯的错,就要自己承担后果。这是担当!”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心中暗暗有点惭愧。 这么清正廉明的知县大人,自己一个个还想着要赔偿,随便的了解此案,真是羞死人了。 “大人,真的毫无办法了么?真的一定要去西安府么?”跪在地上,张喜已经是绝望透顶。 “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杨康摇摇头,满脸的无奈。 “求大人想想办法,您就忍心看着老父亲,无人葬送么?”张喜已经是泣不成声。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杨康道。 “什么办法?大人请说。” “除非,你主动撤销诉状,要求和解。”看着张喜,杨康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第568章 姗姗又来迟 大明律法规定,凡是原告主动撤诉,此案杨康倒也是不用回避。赔偿都是小事,将自己的屁股先擦干将,这必须首当其冲。 “大人冤枉啊,我并没有给县衙递交诉状。”张喜抬头,急忙说道。 “也对。”杨康猛的一拍脑门,“我这不是急糊涂了,竟然忘了,你压根就没有递交诉状。没有诉状,此案就不成立,最多也就是一件民事纠纷而已。” “是啊大人,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用移交西安府了?”跪在地上的张喜,也是一脸的欣喜。 “都没有案子,我想移交,移交什么呢?”杨康笑了起来,“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担心再受到惩罚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张喜又开始叩头。 “好了,起来,起来。”杨康很是大方的上前一步,将张喜扶了起来。 “但是,无论如何,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对于这件事,玉环还是有着一定的责任。但人已经不在了,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所以呢,我就也不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你的话了,就做点实在的事情吧。” 杨康说着,朝着身后的马连山点了点头。 马连山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子:“我夫人一时失手,坐伤了张父,这一百两银子,算是对你们的补偿。” 看着袋子里那白花花的银子,张喜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谢谢,谢谢。我还正愁着父亲下葬的钱都没有,谢谢,谢谢。”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愿意看见。虽说我经营着玉器作坊,可赚这么多银子,也很不容易。但一想到你爹已经不在人世,心里就愧疚的慌。拿着吧,回去好好的葬了老人家,剩下的贴补家用。” 马连山松手,将手里的钱袋子,轻轻的放在了张喜的手中。 众人看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子,一个个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想要询问衙役早上说的人人有份还算不算数,可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现在是四月,虽说地里的农活不是太忙,可也需要天天去劳作。诸位乡亲陪同张喜来到县城,辛苦不说,更是耽搁了地里的活路。我给大家每人准备了十两银子,算是对大家耽搁活路的补偿。”马连山又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元宝,放在了众人的手里。 “都乡里乡亲的,这样我们多不好意思的。” “就是,谁还不帮谁个忙了。” “算了,我们还是不要了吧。” 一时间,众人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拿着拿着,这是连山的一点心意。”一边的杨康笑着说道。 “拿着拿着。大家若是不收,就是嫌我给的少了。”马连山也急忙跟着附和。 看见马连山这样说,大家也不再推辞,将元宝收进了怀里。一个个喜笑颜开,搓着双手,都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里。 “此事,岳父大人算是给咱们压了下来,无论是张喜,还是我马连山,都应该记着岳父大人的此番大恩。”马连山开始引导众人。 “当然当然。此事闹到西安府,最为不利的还是张喜。我们心里明白。” “此案虽然了解,可若是有人追究,大人依然不好开脱。不过,我们都是人证,此案是我们自己要求和解的。” “知县大人公正廉明,铁面无私,我们都是有目共睹。若不是大人开恩,执意将此事移交西安府,张父的尸体,将会无人埋葬。这种事情,怎么能出现在我们蓝田县。” “知县大人不但救了我张喜一命,更是给了我下葬父亲的银子。这份恩情,张喜永生不忘。” 杨康摆了摆手:“好了,此事就这么过去了。眼看着天气变热,尸体不久放,快拉回去,好好的下葬吧。” “是,是。小人这就走。”张喜躬身点头,就要转身去赶那拉着尸体的牛车,忽然回头,“大人,那万全可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今早上去县衙见大人,他现在人呢?” 众人一怔,对啊,万全人呢? 他可是和大家一起来的,怎么着也得一起回去才是。 “万全?就是那个万秀才么?”杨康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张喜急忙应道。 “他啊。”杨康呵呵笑了起来,“他可是个人才啊。马沟镇有这么一位有才华的落魄书生,也是我这个知县的责任。我和他讲明了此案的利害关系之后,他便带着连山资助的五十两银子,赶往西安府,投奔他兄弟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张喜有点将信将疑的转过了头。 看着张喜的表情,马连山急忙补充道:“岳父大人见万全是个人才,便让他继续复读,争取参加朝廷明年的大考,某个一官半职的。万全感觉自己已经年纪不小了,若是还和孩童一样的去读书,恐怕被镇上人笑话,便借着投奔他兄弟之名去西安府复读了。” “万全还真是个小心眼。读书是好事,镇上人怎么会笑话他呢。” “就是。镇上若是有人高中,考取个一官半职,引以为荣都来不及。” “镇子上清净,比西安府读书好多了。” “不知道他心里面咋想的。” 众人又议论开来。 看着众人,杨康呵呵一笑:“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若是考上还罢了,若是考不上,万秀才怕镇上人笑话,也不无道理。去西安府复读也好,成功与否都没人认识。实在考不上,在西安府里谋个抄写的差事,也挺好的。” “既然这样,那不管他了,我们回去吧。” 众人赶着牛车,缓缓的出了院子的大门。 看着众人离开,杨康闭上眼睛,抬起右手使劲的揉着自己的胸口。 “岳父大人,这些人已经打发,圈起河道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要落实一下了?”马连山急不可耐的道。 “此事,你就不能缓上几天?”杨康扭头,脸上有点不满,“万全的尸体还在我的房间里,你让我如何静下心来,和上面提说兴修水利的事情?” 马连山挤了挤眼睛:“岳父有所不知,那张喜可是个贪得无厌之人。我怕他回去之后,借着修建房屋之名,又在河道里面挖取石头。若是挖走了我们的宝贝,那可是巨大的损失啊。” “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他虽然不识得翡翠原石,可若是他将原石打了墙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再要回来。”沉思了一下,杨康道,“这样,你回马沟镇去,明面上帮助张喜料理张父的后事,暗地里用各种理由,拖延一下张父的下葬时间。过上几天,等此事真的风平浪静,我就动手,想上面申请兴修水利的事情,我们再圈起河道。” “那万全的尸体呢?”马连山不由得问道。 “晚点,你拉走万全的尸体,彻底的处理好了,再回马沟镇去。” 县衙外面的街道上,肖尘和两名校尉装作若无其事的溜达着。不时的将眼睛的余光,瞄向县衙。 “段役长,县衙里一片静悄悄,好像并没有升堂办案啊。”一名校尉小声说道。 “就是啊。人命案子,就算没有闲人围观,县衙也不应该这般平静才对。”段天明心中也很是不解。 “会不会,那包子铺掌柜就就是那么一说而已?” “那么一说?那么一说我们捡到的翡翠原石怎么解释?”段天明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可是,县衙这么安静,丝毫没有升堂办案的动静啊。” “会不会是,我们来晚了,案子已经了结?” “怎么可能?人命案,那有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既然来了,就等着吧。等到天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段天明说着,带头走进了斜对着县衙大门的那家酒馆。 第569章 谋划西安府 天色渐暗,眼看着县衙的大门已经关闭,里面依旧平静如初,段天明不禁有点想不通。 “难道说,这些人天不亮的时候,都已经离开了蓝田县么?” “他们会不会害怕知县徇私枉法,已经去往了西安府?”一名校尉小声说道。 “很有这个可能。此事,我给肖尘汇报一下。一会,我写一封密函,你送往就近的官驿去。” 京城,锦衣卫都指挥使大厅,指挥使徐开英一脸不解的望着对面坐着的指挥同知马运山。 “东厂最近的行动有点诡异,似乎对于我们锦衣卫已经开始有所提防,我们的人竟然捕捉不到他们的行动迹象。”探着身子,徐开英缓缓开口。 “大人的意思,东厂现在的行动,已经刻意的避开了锦衣卫?”手中拿着一封信函,马运山一边看着,一边回了一句。 徐开英点点头:“张金在固安,保定府的行为,应该已经引起了东厂的怀疑。这就等同于说,东厂已经将我们列入了敌人的行列。若真的如此,接下来的动作,我们可能要加倍的小心了。” “大人担心什么?东厂会反咬我们一口?”合上信函,轻轻的揣进怀里,马运山笑着说道。 徐开英一怔,随即道:“马同知的意思,好像是并不担心东厂敌对我锦衣卫。” “我在朝堂之上提出限制东厂火器的使用范围,无形中已经站在了东厂的对立面。而皇上任命我我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东厂的权力再大,也是要服从皇上不是?皇上这番作为,显然对东厂的某地地方有所不满,他们现在收敛行为,倒不一定是真的在提防我们。我看,那紫衣校尉是在和皇上示弱。”嘴角微微上扬,马运山一脸的胸有成竹。 “东厂在示弱?他们为何要示弱?” “准确的说,是紫衣校尉在示弱。”马运山摇摇头,“东厂厂公林尚礼,现在被皇上召回身边伺候左右,东厂的事务,由紫衣校尉一手操办。此人胆大心细,捕捉到了皇上的心意,不愿意成为第二个纪纲,所以,在皇上释放出不满的信息之后,全盘收缩行动,以示自己的忠心而已。” “可是,据我对那紫衣校尉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人啊?!当初,他可是敢当着百官的面,斩杀了原礼部尚书,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得很。这次,他又找回了太子,功劳之大无人能及,怎会不乘胜追击,继续查找这股谋反势力的下落,怎会突然安于现状,毫无行动。这种古怪的行为,我还真的有点想不通。”端起面前的茶碗,徐开英轻抿了一口。 “就是因为他之前的风头过剩,现在才会刻意的收敛。”马运山应付了一句。 此刻,马运山已经没有心情和徐开英议论东厂的事务。刚才,那封来自陕西的家书,弟弟给了自己一个惊天的信息。 想不到,家乡马沟镇那片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出了翡翠原石。 弟弟马连山信中说,原石的质量很是极品。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若是能够多出产一点,加工成高品质的玉器,给朝中这些大臣们欣赏,收藏,以后自己的仕途,还不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了? 不过,弟媳妇因为原石一事,弄出了人命,这件事若是捅到了西安府,恐怕还真的会如弟弟马连山说的那样,使得这片产出翡翠原石的地方,最终会充公。 虽然说一起普通的人命案,不会多难办。可牵扯到了翡翠原石,最好还是不要出现什么差错为好。 不行,此事自己要插手,至少,给西安府通通气,对蓝田县“照顾”一二。 “马同知,如何让皇上知道,东厂办案的过程中,拉拢地方军队,你想好了说辞没有?”放下茶碗,徐开英看向马运山。 在徐开英的眼中,现在的马运山就是自己的智慧囊,每一个点子都是那么出人意料又无懈可击。在对付东厂,争取锦衣卫出人头地一事上,徐开英俨然已经将马运山当做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此事急不来。”马运山道,“要让皇上相信,我们就必须有东厂和大宁都司走的很近的相关证据。若是单凭口说,只怕皇上反而认为我们挑拨离间。” 马运山的心里,早已经被有可能出现的翡翠矿填满,对于针对大宁都司的事情,倒不是那么很上心了。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对方,徐开英坐直了身子,言语中微微带着一丝不满:“马同知好像心不在焉啊?前几日不是还主张拿下大宁都司,让我锦衣卫重拾信心,今个,怎么有点瞻前顾后的意思。” “大宁都司,怎么说也是地方手握重兵的衙门。我们一旦动手,就必须将其拿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更好一点。” “从长计议?前几日,马同知可不是这么说的。”说着,徐开英瞄向马运山的怀里,“马同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老家出了一点事,挺烦人的。” “老家?记得马同知好像是蓝田人,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徐开英装作很是关心的问道。 “父母已经过世,就剩一个弟弟,也已经成家立业。就是最近和邻里闹矛盾,怕是要到西安府去吃官司。”马运山小声说道。 “西安府?马同知和西安府招呼一声不就好了,还用得着这般烦恼?” “我以前一直在礼部就职,这刚刚到任锦衣卫,若是就这么的和西安府打招呼,怕是会给人落下话柄。”马运山试探性的看向对方。 “马同知怎么说也是咱锦衣卫的人。就算朝廷上咱和东厂势均力敌,一时间占不上什么便宜,可一个小小的西安府,打个招呼应该还是好使的。实在不行,专门派个人过去,道西安府走上一趟。” 马运山闻言,微微点头:“其实,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派人专门走上一趟,一是显得我们很重视,二是若趁机和西安府拉拢一下关系,对锦衣卫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东厂拉拢大宁都司,我锦衣卫从远点的地方官府获得支持,以后真要是针锋相对,我们也有点自己的后援不是。” “行,那就派人往西安府走上一趟。和他们套套近乎,顺便替马同知解决一下老家的事情。”徐开英笑着说道。 既能够拉拢地方势力,又能让马同知落下自己的人情,前往西安府,势在必行啊。 马连山站了起来,朝着对方就是一礼:“属下在这里先谢过指挥使大人了。” 徐开英呵呵一笑,大手一摆:“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指挥使大人认为,派谁去和西安府进一步沟通合适一点?” 沉思了一下,徐开英道:“要么,派张金去?” “张千户乃是大人的亲信,自然是没有问题。不过,此事若是让东厂知道,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毕竟,皇上可不喜欢手下的人拉帮结派。” “马同知放心,张金和你一样,都和东厂有着深仇大恨。此行他会小心谨慎的。”徐开英道。 “张千户和东厂有矛盾?他之前不是一直跟随大人,在天津卫任职么,怎会和东厂有着深仇大恨?” “呵呵。”徐开英笑了起来,“马同知有所不知,张千户有个自家的弟弟,以前在锦衣卫任职,名叫张有德。和那紫衣校尉有点冲突,被紫衣校尉给杀了。” “还有这等事?”马运山装作很惊讶的道,“这么说来,张千户的心中,对东厂,尤其是对紫衣校尉恨之入骨了。” “可不是。所以,只要针对东厂,张千户这里绝对放心。” “那好,就安排张千户前往西安府。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打探一下,那紫衣校尉最近深居浅出,到底是在干什么。” 马同知板起面孔,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570章 皇上的猜忌 此刻的东厂十三役,偌大的练武场上,三百名神机役的校尉排着整齐的队伍,聆听着柳如风的教诲。 “个别人填装弹药的速度还是有点慢,这种情况,若是在战斗的时候,会极大地拖大家的后腿。今个训练完毕之后,在营房里自己多加练习一下。” “是。”众校尉齐声应道。 “大家按照之前的队形排开,准备今天的训练。”柳如风右手一挥,缓缓退后。 肖尘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训练场上整齐的队伍,朝着柳如风点点头,双手背负,悠闲的出了十三役的大门。 自从锦衣卫开始针对东厂之后,肖尘干脆趁机停下了东厂所有的行动。 你有什么花招,尽管使来,我倒是要看看,这刚刚上任的马运山,能够整出个什么花来。 大街上,人权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四处打量了一番,感觉很是无聊,肖尘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太子回来之后,也一直没有拜访他,不知道他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反正是没事,就去看看他吧。”嘴里嘟囔着,肖尘又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紫衣大人。”看见肖尘,东宫门口的护卫很是恭敬的就是一礼。 现在,整个朝廷上下,无人不知道肖尘一心拥护的是太子殿下。这自己人上门,哪有不恭敬的道理。 “嗯。”肖尘点点头,“殿下可在东宫?” “在呢,在呢。我这就带您进去。”和旁边的护卫招呼了一声,这护卫就急忙带着肖尘往里面走去。 穿过一个幽静的长廊,便是一处僻静的小院。 肖尘还从未来过东宫。 在他的印象里,东宫一定和皇宫差不多,应该大部分都是奢靡的陈设,建筑。这处幽静的环境,倒是让肖尘有点意外。 小院的中央,太子朱高炽一身劲装,双腿微微弯曲,保持着马步的姿势。 双拳收于腰间,一副随时可以出拳的架势。 也不知道他到底扎了多久的马步,反正从额头上的汗水来看,时间不会很短。 护卫准备上前汇报,肖尘一步拦住了他:“殿下正在练功,我就在旁边等等就好,你去忙吧。” “紫衣大人请自便,小人告退。”护卫双拳抱起,低头就是一礼,转身离去。 小院的旁边,是一处可以容纳七八个人围坐的木制凉亭。朱红色的圆柱子,相互之间有着一尺高的横桥,可以供人休息。 几步走上凉亭,肖尘在横桥上坐了下来,从旁边的花木上折下来一根花枝,一边剔着牙齿,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空地上专心练功的朱高炽。 周围鸟语花香,凉风习习。过了半个多时辰,朱高炽依旧保持着马步的姿势,满脸的汗水。 “噗”的一声,肖尘吐掉了嘴里的花枝:“差不多得了,别表现起来没完没了的。物极必反啊。” “哈哈哈。”朱高炽大笑了起来,放下双拳,双腿缓缓并拢,做完收势,朝着肖尘走来,“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现在可比前几日,扎马步的时间长了不少。” “我大老远的跑过来,你都不招呼一声,就知道扎马步?真的这么刻苦,还怕别人不知道啊?”肖尘抬手,拍了拍旁边的横桥。 “招待啥啊?这东宫里面,跟个鸟笼子似的,哪有外面那么的自由自在。我倒是想让你带着我,咱去外面街上溜达一圈呢。”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朱高炽就一屁股坐在了肖尘的旁边。 自从离开东宫,被羁押东厂大牢以后,这朱高炽过得日子,和之前的日子相差实在是太大了。虽然身体上和心理上都经受了一定的折磨,可不用天天上朝,不用对着一堆奏折大费脑筋,朱高炽宁可一直在东厂大牢待着。 “殿下这是外面游荡一圈,忘记了自己的本职事务?”肖尘脸色一板。 朱高炽可是未来的大明继承人,更是天下百姓好日子的盼头。这刚回来几天,就想朝外面跑,恐怕是有点不合适吧? 且不说这次回归,以前许多摇晃不定的官员,有可能下定决心前来参拜,即便是皇上,也希望看见一个快速投入到正常事务中的太子。 这样趁机就像出去溜达的思想,坚决不能要。 “哪有的事。”朱高炽连忙摆摆手,“我就是有点馋,想喝东厂大牢里面的虎骨汤了。对了,还有大宁都司送来的烤乳鸽,味道还真的是让人念念不忘啊。” 说话间,朱高炽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肖尘一怔:“我就搞不明白,东宫里面的厨子,手艺还赶不上东厂大牢的校尉?火炉上随便熬制的虎骨汤,都比他们精心烹制的菜肴可口?再说了,那虎骨已经被你喝完了,现在去,只有喝白开水的份。” “那不行了,让大宁都司弄几只烤乳鸽送进来。我一起想起那焦黄鲜嫩的烤乳鸽,口水就忍不住的往下流。”说着,朱高炽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故意的表现出一番很是想吃的样子。 “真的想吃?” “真的想吃!”朱高炽连忙点点头。 “让大宁都司送来,恐怕也得几日后了,要不,殿下让伙房买几只乳鸽回来,我给你烤?”肖尘双眼中透出一道光亮。 朱高炽不提说还行,这越说,自己的也跟着越馋,恨不得现在就出去,买几只成品乳鸽,大口的啃食。 “在哪里烤?在这里吗?”朱高炽一指自己刚才练功的空地。 “东宫里面,除了这里,还有更好的环境没有?” “没有了。”朱高炽摇摇头。 “得,那就是这里了。” “我去让伙房给咱送材料过来?”朱高炽已经站了起来。 “要不,还是让信得过的护卫到外面去买吧。东宫伙房,难保没人会向皇上汇报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我带着你在东宫里面烤乳鸽,我俩恐怕都要受到惩罚。”肖尘嘿嘿一笑。 “好那我让护卫去外面买。”朱高炽匆匆离去。 御书房,东厂厂公正在给闭眼假寐的明成祖揉捏肩膀,王小四匆匆走了进来:“皇上,詹士府左春坊来人求见。” “让他进来。”明成祖眼睛都没睁开的道。 身后的林尚礼,心头不禁微微一怔。 詹士府,乃是东宫特有的衙门,平日里负责辅佐太子。这有人平白无故的跑来御书房,是要和皇上汇报太子的事情?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站在明成祖那九龙案几前方,跪地便拜:“微臣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有事说事。” “回皇上,这几日殿下每天除了处理正常事务,和往常不同的是,都会专门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练功。” “练功?太子真的在练功?他练的数目功?”明成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回皇上,太子殿下是在扎马步。” “扎马步?他自己主动扎马步?”明成祖有点不敢相信。 朱高炽以前是个什么样子,明成祖心里很是清楚。除了读书用功,其他的都不用功。这经历了一次劫难,回来之后居然自己主动扎马步,还真的是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是的。殿下这次回来之后,各个方面严格要求自己。尤其是在饮食方面,不再像之前那样暴饮暴食。每次吃个七分饱的时候,便不再继续进食了。” “好好好,知道放碗,就是一个好的开始。那他和家人的相处,有没有什么异常?”明成祖道。 “没有,都很和睦。太子殿下回归,太子妃喜出望外,对东宫的所有下人,进行了一次赏赐。”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明成祖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身后揉捏肩膀的林尚礼,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一丝不妙。 第571章 偷鸡蚀把米 东宫那处幽静的小院里,一个从屋子里搬出来的小炉子,静静的放置在小院中间。 炉火通红,一股香喷喷的肉香味,在院子里面飘着。 小院的大门口,朱高炽专门安排了几名护卫把守,注意着外面的情况,若是有人接近小院,坚决不许进来打扰自己。 现在,这里就是真生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肖尘手拿穿着烤乳鸽的铁棍,缓缓的转动着。 旁边的朱高炽,盯着那逐渐变得焦黄的乳鸽,喉咙连续涌动了几次。 “别急,还得继续的等上一会。”肖尘笑着说道,又拿起旁边的油刷子,往乳鸽上面刷了一下。 “回到东宫,一日三餐有人伺候着,可总感觉没有外面那段日子的饮食得劲。”朱高炽灿灿一笑。 “回来的这段日子,有没有发先生们新的情况?比如说赵王,汉王,他们有没有来拜见你?” “赵王,在当日就来东宫拜见,就是汉王,到目前为止,他连一封信函都没有。”朱高炽道。 “汉王的心里,野心应该还没根除。要不然的话,他就是不能亲自前来,也应该写封信函,对于殿下的回归祝贺一下。他这么做,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这种人最为害怕,一旦他有机会,绝对会对殿下您痛下死手,您可得防着点。”一边转动烤乳鸽,肖尘一边提醒着朱高炽。 打蛇不死终被蛇咬,何况这是一条格外记仇的毒蛇。 “汉王那边,我安排人手暗中注意着呢。倒是赵王这次来拜见,说话客气处处恭维,和之前几乎判若两人。而且无意中总是提起以前的旧事,似乎在试探我的记忆一般。”朱高炽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道。 “试探记忆?”肖尘一怔,转动烤乳鸽的动作也随之一滞,“你说,赵王在试探你的记忆?” “是的。” 将烤乳鸽往火炉上一放,肖尘站了起来,双眼不由自主的看向御书房方向。 “是不是,赵王又有新的阴谋?”朱高炽也跟着站了起来。 肖尘回头:“皇上最近有没有召见过你?” “除了正常的早朝,父皇并没有召见我。” “赵王试探记忆,很有可能是你的形象大为改变,他怀疑你已经不是原来的太子,而是我为了化解自己的罪过,找人替代。”肖尘脸色一片冰冷。 “这。。。”朱高炽张大了嘴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我只是不再肥胖而已,长相又没有变化,他怎么能这样怀疑我?” “若是只有赵王怀疑,倒也没什么,我担心的是,他将他的怀疑,告知了皇上。按照皇上多疑的性格,也一定会相信。若真的是这样,你还真的有着不小的麻烦。”肖尘心中隐隐的有着一丝担忧。 皇上一旦认定太子是有人假冒,不但太子本身有危险,东厂,大宁都司,所有协助过自己的人,都统统是欺君之罪。 这曾经莽汉一般的赵王,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有心机了? 朱高炽心有所思,缓缓的看向肖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詹士府左春坊的一名大学士,以前也就是负责自己日常事务,见了我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语言。最近,却总是有事没事的喜欢上报事务,原本和我无关的事情,也总是拿来询问我的意见。莫非他也是在试探我的真假。” “哦?”肖尘淡淡一笑,“我若是没有猜错,此人一定是皇上安排在詹士府的亲信。他奉命在观察殿下。唉,着皇上的心思,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真金不怕火炼,由他们试探去吧。”朱高炽衣袖一甩,似乎也有点生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担心他们试探,我担心的是,他们就算知道殿下您是如假包换,却一样的认定您是假的。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如何是好?”看着朱高炽,肖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这。。。”朱高炽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来。 若是父皇非要说自己是假太子,自己还真的不知道如何辩解。 “厂公大人传出来的消息,皇上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越是这样,皇上的猜忌心越重。他现在对身边的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给锦衣卫安排一名指挥同知,就是制衡东厂。而将赵王上朝的位置和殿下并列,也是为了给您制造压力。这种情况,我们得做好对策才是。”肖尘道。 “对付任何人,我们都可以制定对策,但针对父皇,我们如何制定对策?对于圣旨,我们只有遵从的份。”朱高炽也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皇宫。 “皇上这里,你有时间就去拜见,多说说过去的一些事情,逐渐打消皇上心中的怀疑。赵王这边,恩威并施,该敲打的时候,一定要敲打,让他知难而退。其他方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好了。” 一股烧焦的味道从火炉上传了过来。朱高炽急忙扑了过去,将那几只烤乳鸽拿了起来。 “哈哈哈,我们这是烤乳鸽么。这是糊乳鸽啊。”肖尘笑着,也走了过去。 将手中的乳鸽朝着肖尘递了一个:“其他的事情我们再做打算,这烤乳鸽,可是不能浪费。” “绝对不能浪费。”接过乳鸽,肖尘咬了一大口,“今个,咱先吃好再说。该吃吃,该喝喝,这样专注于美食,看起来毫无野心的样子,或许更让皇上安心。” “来来来,美食怎么能少得了美酒。”朱高炽拎起脚下的酒坛子,给二人各自倒了一碗,“来,喝。” “喝。” 酒足饭饱之后,肖尘抬起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肉渣子,走进了凉亭,在那凉亭立柱之间的横桥上,缓缓的躺了下去。 朱高炽紧跟其后,在肖尘的对面躺了下来。双手揉着自己的肚子,一副很是悠闲自得的样子,压根不像是大明王朝的当朝太子。 “厂公大人被父皇调往了宫里?”头枕在横桥上,朱高炽慢条斯理的道。 “嗯,厂公大人最近都在宫里,东厂的事务暂时由我全权处理。”闭着眼睛,肖尘拿着刚刚折下来的花枝,开始剔牙缝。 “东厂最近没有行动?” “没有,基本上属于休息状态。前段日子,锦衣卫派人沿着东厂办案的线路走了一遍,寻找东厂办案过程中遗漏破绽的目的很是明显啊。既然锦衣卫要查,那就让他们查清楚,确认东厂没有问题之后,东厂再开始下一步行动。”肖尘嘿嘿一笑道。 “你这是将不作为的理由,归结到了锦衣卫的身上啊?”朱高炽扭头,看了一眼肖尘。 “锦衣卫针对东厂,我为什么就不能反过来倒打一耙?既然你们不放心东厂,那东厂干脆什么都不做了。这样,兄弟们可以休息,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当是放长假,何乐而不为?” “万一父皇怪罪下来,你打算将责任推向锦衣卫?” “当然。”肖尘嘿嘿一笑,“锦衣卫在固安,保定府的行为,我已经写成了书面材料,皇上怪罪的时候,我就递交上去。” “你是怎么写的?”朱高炽饶有兴趣的问道。 按照肖尘的心性,绝对不会中规中矩的书写。他一定会绕着弯子,将锦衣卫给套进去。 “面对锦衣卫的复查,东厂深感自己办案不力。这段日子,停下手中所有的事务,开始自我反省,改进办案过程中的不足和遗漏,用时虽然长了一点,但只要对于下一步的办案有所改进,都是值得的。” 针对东厂?那东厂就停下手头的事务。不被人信任,谁还有继续忙活的心情? 半眯着眼睛,肖尘脸上一片灿烂。 第572章 趁黑埋尸体 蓝田县,直到天黑的时候,县衙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看样子,我们今天一天又白忙活了。”一名校尉小声说道。 段天明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柜台里的掌柜:“掌柜的,你这酒馆什么时候打烊?” 听见问话,掌柜急忙抬起头来,笑容满面的道:“太阳落山,人们才有时间出来喝酒。我这酒馆,平日里打烊都在后半夜。” “那就好,我们再坐坐。像刚才的烧酒,再来上一坛子。还有,那油炸花生米,也上一盘来。”段天明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县衙的大门。 牵扯到人命的官司,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处理了。多多少少,县衙应该有一点动静。一直坐到酒馆打烊,若是还没有任何的动静,那就说明,众人真的已经去了西安府。 不管咋样,这起人命案,还是可以让马运山受到一点牵连。只要于对方不利,能够抓到一点线索,是一点线索。 “好嘞,客观稍等。”掌柜应了一声,从柜台走了出来,朝着里屋的伙房走去。 不大功夫,右手拎着一坛子烧酒,左手端着一盘子花生米走了上来,往桌上一放,笑呵呵的道:“客官慢用。” 就要转身离去,段天明叫住了他:“掌柜的,向你打听一件事。” “客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客官。”回头站定身子,掌柜身子微躬,如同小二一般,恭敬的看向段天明。 “在咱们蓝田县,升堂审理案子,是不是就在对面的县衙里?” “客官有案子要上诉?”掌柜反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段天明急忙摇手,“我们大老远的到蓝田来,就是想购买一些玉器回去。可人生地不熟的,心中担心遇见黑心的商家。随便打听一下,若是产生了纠纷,是不是在县衙可以要求主持公道。” “原来客官是玉器商。”掌柜笑了起来,“咱蓝田,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玉器。县衙对于这个行业很是重视,不但扶持,更是安排专人对市场进行监管。像客官说的那种黑心客商,在蓝田县的玉器市场是没有存活空间的。” “这样最好,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过,万一发生纠纷,是不是就在对面的县衙,升堂审理案子?”段天明接着问道。 “是啊,蓝田境内的所有案子,都是在县衙审理。”掌柜笑着回答。 “再没有其他审理案子的地方了?”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咱蓝田县,唯一审理案子的地方,就是县衙。”掌柜抬起手,朝着对面一指,“看见那处紧闭的大门没有?客官若是真的遇见了不公平的待遇,这里就是您讨回公道的地方。” 段天明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很是感激的点点头:“谢谢掌柜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只希望一切顺利,不会遇见黑心的商户就成。” “好,希望客官一切顺利。若是没有其他事,小人去忙活了。” “掌柜去忙吧。”段天明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夜晚的蓝田街上,和白日里完全不同。一波接一波的客人,将酒馆里的桌子彻底的坐满。 划拳声,敬酒声,偶尔几句借酒发泄出来的牢骚声,在三人的耳朵里面充斥着。 也不管旁边的人如何吵闹,三人慢慢的喝着烧酒,偶尔夹一筷子花生米,注意力一直在对面的县衙大门。 “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了县衙的大门口。”校尉低声说道。 闻言,放下筷子,段天明用眼睛的余光,瞄向了对面。 马车上跳下来一人,对着县衙的大门轻拍了几下。 大门打开,里面露出一个脑袋,左右打量了一番,对着来人说了句什么,又匆匆的关上了大门。 那人回过头,跳上马车,缓缓朝前走去。 大半夜的,县衙有马车造访,显然不太寻常。 “结账,跟上马车。”话音刚落,段天明已经起身,冲出了酒馆的大门。 两名校尉一怔,急忙招呼掌柜的过来结账。 这辆马车,比普通马车稍微长一点,上面的篷子乃是帆布,一看都是大户人家经常用来拉东西的马车。 似乎并不着急,马车在街上缓缓的兜了个圈子,又重新绕回了县衙大门。 不过,这次丝毫没有停留,而是顺着县衙围墙旁边的巷子走了进去。 朝着两名校尉点了点头,段天明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没有了街道两边灯火通明的商铺,巷子里很是漆黑。 但这一切,似乎对马车没有任何的影响。马车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不紧不慢的走到围墙上的一个小门旁边停了下来。 后面的段天明三人,将身子紧紧的贴着巷子边上的房屋墙壁上,控制呼吸,尽量不发出一丝的声响。 马车停下,车夫并没有下车。在车上停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方才跳下了马车。 走到小门旁边,抬起右手:“砰砰,砰砰砰。”有节奏的敲了五声。 小门无声无息的从里面拉开,车夫也不言语,一个闪身就进了小门。 三人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那道小门。 不大功夫,小门再次被打开。两道人影,吃力的抬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的东西,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在两人的身后,跟着一个瘦高的人影。匆匆越过两人,走到马车的后方,掀起了马车上的帘子。 车夫走在前面,费力的将包裹抬起,放在了马车上。又匆匆跑到另一头,和后面之人两人合力,将包裹推进了马车。 “路上小心点,别让人发现。”那掀起马车布帘子的人影,小声的吩咐了一句。 “老爷放心,这会小巷子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我会多绕几个圈子再去处理。”车夫小声应道。 “别绕太多的路,确定没人跟踪早点处理。”似乎不太放心,黑影又吩咐了一句。 “是。”车夫应着,已经跳上了马车。轻挥马鞭,马车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剩下的两人匆匆走进了小门,将门关闭。 “他们抬的东西,好像是一具尸体。”一名校尉压低了声音。 “沉重的样子,加上那包裹的样子,应该就是尸体。走,我们跟上。”段天明脚下发力,带着两名校尉,急速跟了上去。 蓝田县城,并没有城墙。通向城外的小路,四通八达。 马车在城里,挑拣偏僻的背街小巷,绕了三五个圈子,突然加速,朝着城外冲去。 “对方是不是发现了?”一名校尉有点紧张的道。 “应该没有,这是他们一种防范的方式而已。看来他们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很是有点套路啊。”三人提起真气,保持着不被对方发现的安全距离,紧紧的跟在马车后方,也朝着城外冲去。 一路疾驰,跑出了大概四五里地的路程,马车突然朝右一拐,离开官道,向着灞河河道而去。 三人也不言语,依旧紧紧的跟在马车后方。 从官道到灞河河滩,不到一里地的样子。时值四月,道路两边的庄稼已经起身,可依旧掩盖不了马车的全部形态。 远远看去,一个如同棺材一样的长方形的东西,朝着河滩奔走。夜色的掩护下,竟然让人忍不住的一阵毛骨悚然。 但对于段天明三人来说,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感,更多的是想要一探究竟的责任感。 几个呼吸间,马车越过成片的庄稼地,来到了灞河河滩。 河滩上,坐着三四个人影,看见马车驶来,拿着坐在屁股底下的铁锹,纷纷站了起来。 “坑挖好了没有?”停住马车,车夫跳了下来,看向几人道。 “虽然只有两尺多深,但埋一个人是足够了。”有人回答。 “再往下挖。这是河道,若是发大水,将尸体冲出来了怎么办?”车夫显然很不满意。 “等冲出来的时候,尸体早已经分辨不出模样了。谁又知道这是谁?” “不行就是不行,继续挖。”车夫声音低沉的道,“此事若是出了差错,到时候老爷将你们挖坑埋了,你们可别喊冤屈。” 第573章 要做就做大 躲在远处观望的段天明,一脸的凝重。 这具被掩埋的尸体,很有可能就是那想要为死者伸张正义的马沟镇的那名秀才。 在蓝田县衙里面,想要状告知县大人的千金小姐,却将自己送进了河滩中的土坑里,还真是可悲啊。 “段役长,我们要不要现在上去,将他们尽数抓获?”一名校尉看着远处几人的动作,又看了看那停留在边上的马车,小声问道。 “现在出去,可以让蓝田知县彻底的伏法。不过,若是就这么轻易的处理了蓝田知县,此事背后所隐藏的阴谋,便从此无迹可查。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针对马运山,尽可能的让他没有回旋的余地。我感觉,这杀人灭口只是他们的第一步行动,后面应该还有着一系列更大的事情要做。”段天明轻声说道。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 “先听听他们的说辞,这些人不可能光干活不说话。”肖尘低声吩咐着。 灞河河滩,与普通的土地有所不同。河滩里是沙子和石块居多,铁锹挖在了石头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小声点,你们这是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那赶车的车夫不时打量着四周,对几人的行动很是不满。 “下面石块很多,我们也不想发出声响。老爷为什么非要将尸体埋在河滩呢?”一名汉子一边干活,一边小声的嘟囔着。 “回头你去问老爷,为什么要将尸体埋在河滩里。干活就干活,哪来那么多的话?”很显然,几人很是熟悉,那车夫隐隐是几人的上级。 “这还用问?在其他地方挖坑,一堆新土难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这河滩里面,埋完人洒点水在上面,谁也看不出来这里的痕迹。” “我看啊,老爷是想着,河滩里面遇上山洪,山谷里面出来的淤泥河沙会让这个地方越来越难以寻找。即便是以后出事,想要寻找埋尸地点,恐怕也因为河滩的变化而找不到。”又一人小声说道。 看着几人还在小声议论,车夫不由得火冒三丈:“你们咋这么聪明,老爷的心思都能猜出来?速度麻利一点,早点完事我们早点回去。深更半夜的,旁边搁着一具尸体,你们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发毛么?” “发毛,为什么发毛?不就是万全么,我们一起长大的人,有什么好害怕的?这倒好,想不到最终亲手埋了他。”一名挖坑的汉子,小声的说着。 闻言,段天明心中豁然明朗。 这些人,居然认识死者?而且还是一起长大的。那么说,这些人也是马沟镇的人了。他们口中的老爷,莫非就是马运山的弟弟马连山?他和知县一道,共同杀死了执意上告的这名叫万全的落魄秀才? 怪不得自己等候一天,县衙里也是安静一片,没有升堂审案的丝毫动静。原来是早已经将告状的人杀害了。 只是,一同来的可不止一个人,其他人呢?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万全被杀害无动于衷吧? 还是说,他们也参与了杀人? 想到这里,段天明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们参与杀人,断然不可能能。而且他们一起来到县衙,目的就是替死者伸张正义,出发点一致,他们没有杀害万全的理由。 或者说,他们全部被杀害,分头掩埋了尸体? 越想脑子越乱,段天明甚至有着一种想要冲上去,逮住这些人问个究竟的冲动。 “唉,这会要是肖尘在这里就好了,遇见这种事,我还真的有点头大。” 段天明心中暗暗想道。 河滩里面的几人,忙活一阵之后,终于将坑挖到了满意的地步。 “可以了,你们搭把手,将尸体抬下来埋了。”一边一直左右观望的车夫,朝着众人低声吩咐着。 在夜色的掩护下,几人从马车上抬下了尸体,到了挖好的土坑边,“噗通”一下就扔了进去。 “张喜的父亲还没有下葬,万全倒是先他一步入土为安了。”一名汉子苦笑着,挥起手中的铁锹,开始往坑里面填土。 “这张喜,这次可算是发了他父亲的死亡财,老爷赔偿了一百两银子,够他挥霍一阵子了。”有人小声嘟囔着。 “陪他来的那几人,不是也一人十两银子么?” “可不是,都有着不小的收获。就是这万全,一点不知道变通,最终被埋进了土里。唉。” “你们啰嗦什么,这种事也是我们能够随便议论的?回去之后,都给我把嘴闭上,别到处议论。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想要埋了你们,那个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车夫朝着众人训斥道。 “知道知道。这里就是我们几个人,才感慨一下。以后在外面,我们哪里敢这样议论?都是上有老下有下的,谁嫌自己的命长?” “知道就好。快点填土,老爷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嗯嗯嗯,大家铁锹轮快点,早点填满土早点回去。” 远处的段天明总算是听明白了,死者的儿子连同其他人,被银子堵住了嘴巴。只有这叫万全的落魄秀才,一个人成为了此案的冤魂。 “观察周围地形,记好埋尸地点。回头办理此案的时候,别找不到这具尸体了。”段天明小声的吩咐着。 “记着呢,周围的一切我们都记得真真切切。”身边的校尉回了一句。 不大功夫,河道里的土坑被填满。几人走到河边,用提前准备好的木桶装了一桶水,在土坑的四周撒了个遍,使得土坑看起来和周围融为了一起,方才收拾东西,一起上了马车。 段天明招呼着两名校尉,将身子往身后的庄稼地里缩了缩。直到马车从眼前的小路上走了过去,方才重新走了出来。 “我们要不要继续跟踪?” “必须要,看看这伙人住在哪里。以后办案,这些人都是人证。”段天明小声说着,带头跟上了马车。 回城的路上,或许没有了要紧的事务,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 车上的众人,不知道心中对于万全的死亡心生恐惧,还是干活干累了。没有人再继续说话,各自静悄悄的坐在马车里面。 面对对方这种安静模式的缓慢赶路,段天明不得不更加小心的放轻脚步,跟在后面。 马车不再绕路,径直走进了蓝田县东街,七拐八拐,进了一处看起来不小的院落。 等马车进入院子,大门紧闭起来之后,段天明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大门口。 大门上方,悬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匾,上面写着:马氏玉器作坊。 “原来真的是马连山的下人。”一名校尉打量着牌匾,小声道。 “此事到目前为止,可以断定,马连山和蓝田知县一起,将万全杀人灭口。将此事详细记录,回头上报刑部,让刑部做成铁案。”段天明看向旁边的一名校尉。 “是。”校尉应了一声。 “我若是没猜错,他们的下一步就是圈起河道,开始在里面寻找翡翠原石了。”看着木匾上玉器作坊那几个字,段天明小声说道。 “我们要不要阻止?” “阻止,是一定要阻止的。不过,用一个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们更为合适一点呢?”段天明眉头微皱。 “段役长,您说,若是我们扮演成一股江湖力量,和他们争夺这处河道,他们会怎么办?”一名校尉似乎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看向身边的段天明。 “江湖力量?他们若是以官府的名义圈起河道,江湖力量恐怕也不好正面争夺。你的意思?”段天明一时半会有点不明白。 “官府圈起河道,我们就假装暗中搞破坏。反正蒙着面,官府之人随便收拾他们便是。这种情况,马连山会不会上报给他那做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哥哥马运山,寻求庇护?” 段天明瞬间明白,脸上一片欣喜:“你的意思,诱惑锦衣卫出手,将马运山连同锦衣卫,一起拉下水?!” 第574章 马连山发威 马沟镇,水陆庵后面的河道旁边,人头攒动。 镇子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百人,站在河堤上,看着前方那十多名县衙来人,看热闹一般,嘻嘻哈哈的议论着。 “县衙这是给咱们治理河道么?” “可不是,你没看见那兴修水利的大牌子?哈哈,我忘记了,你压根不识字。” “不识字怎么了,我家地里的庄稼没你家长得好吗?不过,这兴修水利到底是干什么?” “这都不知道,还真是个白丁。兴修水利就是治理河道,巩固滑坡,让这河水可以灌溉庄稼,又不对百姓的生活造成麻烦。” “这是好事啊。县衙怎么突然想起来,给百姓造福了?” “什么叫突然想起来,你看看河道里那些巨石,都是山洪暴发冲下来的。若是冲到你家门口,就你那土坯房子,早就全部砸倒了。” “那倒是。修水利吧,只要是对百姓有益的事情,咱们支持就是了。” 河道的最前方,十多名县衙衙役一字排开,将这些来看热闹的百姓挡在外围。 再往前面一点,巨大的兴修水利牌匾旁边,知县杨康,身着鲜艳的朝廷官服,身边跟着五六名似乎是县城有头有脸之人,对着河道指指点点。 “看看河道里面的巨石,还有那一处处半人深的水坑,这都是山洪暴发留下的痕迹。不远处就是村庄,若是山洪暴发,越过了这河堤,受灾的百姓将不在少数。”杨康一副官腔,朝着众人道。 “大人说的极是。若是百姓受难,房屋倒塌,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治理这处河道,势在必行。”一名身着绫罗绸缎的中年人,首当其冲的拍着马屁。 “这是一个两道溪流合二为一的河道,一旦遇到连阴雨天气,河水上涨,几乎都要没过河堤。现在是四月,眼看着雨季即将来临,县衙想趁这个时候,好好的对河道清理巩固一番。几位都是咱蓝田的大户,也都心中装着百姓,这次兴修水利,县衙带头,诸位恐怕也要伸出援助之手啊。”回过头,杨康笑呵呵的看着紧跟其后的几位中年人。 “那是那是。兴修水利造福百姓,乃是功在千秋的好事,我们这些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理应全力支持县衙的这项英明决定。”一名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附和着。 昨个,杨康就逐户的通知了县衙的几位大户人家,名义上是来看看这处急需整治了河道,实际上还不是想让大家出银子。 这种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大家心知肚明。 可想要在蓝田县的这块地方上赚点银子,县衙的各种名目的募捐,还是无法逃避的。 “这次的工程,相比较于以往,还是比较大的。今个专门邀请各位来实地看看,就是想让大家了解一下工程的难度。往日的那种小打小闹,这次可能不行了。”杨康嘿嘿的笑了起来。 言下之意,这次募捐银子,可不能像往常哪样,一百二百的出手了。 想想张喜的事情,自己赔给了他十两银子,心里的哪个痛惜啊,无以言表。 这次募捐的银子,留上一半给马连山雇人施工,剩下的装进自己腰包,想想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工程这么大,我这次就捐三百两银子吧。”一名中年人起了个头。 “刘掌柜,你的客栈开遍了蓝田县,来的玉器商基本上都下榻于你的客栈。三百两银子,有点少了吧?”另为一名中年人上前一步,“我虽然经营的是酒馆生意,成本巨大,利润很小。可是,面对这种兴修水利造福后代的大事,勒紧裤腰带也要拿出五百两银子,让县衙施工。” “王掌柜财大气粗,我哪里敢和您比啊?你的酒馆,一顿饭下来,没有个十几两银子是吃不到什么好菜的。我的客栈虽然多,可最好的上房,一天都不到一两银子。算上小二的工钱,利润微薄的不能再微薄了。”那叫做刘掌柜的中年人面带笑容,缓缓的反驳着对方。 杨康转过了身,满脸的笑容:“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哭穷了。这次募捐大家量力而行,县衙不做强行摊派。” 听闻此话,两人也不再继续斗嘴,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直未曾做声的马连山。 作为知县大人的女婿,你的生意虽然不是很大,可也几乎可以说是独门生意。 蓝田县的经济,仰仗着玉器生意。 可加工玉器的这个行当,整个蓝田县,规模最大的就是你了。 县衙提出兴修水利的事情,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你马连山应该首当其冲的站出来才是。 这一直没有开腔,是因为此事捞不到好处,还是说,这种长远效果的工程,你不屑为之? 可不要忘了,你马连山的根,就在这马沟镇。县衙说是给马沟镇的百姓造福,实际上还不是怕山洪冲坏了自己闺女家的院子? 你一直不开腔,这样不太合适吧。 “马掌柜,县衙的这个决定,你不支持?”一人笑着说道。 “刘掌柜说笑了,这种功在千秋的大事,我马连山怎会不支持?先不说这是县衙的决定,我们这些在县城做生意赚钱的人,理应大力支持。单单就马沟镇来说,这是我的老家,我怎会不为百姓的福利出点力?这次,我捐五百两银子,另外,所有施工的人力,我也承包了。”抬起头,马连山很是慷慨的说道。 “马掌柜好大的手笔啊!”对着马连山,那刘掌柜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五百两银子,听起来数目不小,可这项工程的人工费用,下来就不是一个五百两银子可以支撑的。马掌柜这是准备倾家荡产,为马沟镇的百姓办实事了?” 马连山呵呵一笑,抬手将耷拉在额头的一缕头发朝后面拨弄了下:“我的这点小生意,虽然比不上几位掌柜,可面对兴修水利的这种大事,我怎么能退缩?刘掌柜说的没错,这个人工费用下来,就是不倾家荡产,我也几乎差不多了。但我们辛辛苦苦赚银子何用,就为了自己吃好喝好?岳父大人**远瞩,向西安府申请,在这里兴修水利,我这个做女婿的,怎么能不做出咱蓝田县商人的表率?银子花完了,可以继续赚。若是山洪暴发,淹了马沟镇,就是几百号人命的大事。看着马沟镇的百姓,在灾难面前苦苦挣扎,扪心自问,我马连山做不到。” 现场一片寂静。 不但几位掌柜说不出话来,就连远处看热闹的马沟镇村民,一个个也是鸦雀无声,激动的热泪盈眶。 马家出了一个在京城当差的大官,已经是让马沟镇人可以仰着头在外面行走。 而今,马掌柜更是不遗余力的为了兴修水利的事情出钱出人,几乎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这种光辉高尚的举动,怎能不让人打心眼里钦佩。 “马掌柜真是个好人,咱马沟镇的百姓永远记着你的这份恩情。” “马掌柜若是倾家荡产,我愿意将我家的田地分出一半送给马掌柜,让他有田可种,衣食无忧。” “我们没有银子,但我们有的是力气。马掌柜若是不嫌弃,兴修水利,免费的劳力算上我一个。” “还有我,我也不要工钱,只干活。” “还有我。” “还有我。” 百姓们的情绪一下被调动了起来,纷纷挥动着手臂,高呼着。 看着百姓们高涨的情绪,听着那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语言,杨康的脸上一片笑容,心中更是异常的满意。 自己的这个女婿,还真不错。压轴出场,一鸣惊人。 只是,百姓们若是知道,此次兴修水利的真正目的,是埋在水里的翡翠原石,他们还能这么激动的大力支持么? 第575章 做贼总心虚 藏身在人群中的段天明,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这马家,还真是人才辈出。 马运山,凭借着自己的口才,博得了皇上的赏识,更是硬生生的将自己从一名礼部主事提升到了锦衣卫指挥同知。 而这马连山,短短的一句话,便让马沟镇的百姓激动的热泪盈眶,让蓝田县的几名有钱的掌柜佩服不已,隐隐的有着领头人的迹象。 两兄弟,若是将自己的聪明智慧好好利用,或许真的可以做出一番事情来。 只是,马运山选择了和东厂作对,马连山不惜杀人灭口,只为了掩饰此地出了翡翠原石的真实消息。这样的行为,注定了你们的结局,只能是“黯然退场”。 “我出一千两银子。”那开客栈的刘掌柜,低头沉思了一番,豁然抬头。 杨康依旧面带笑容,一脸温和的看向对方:“刘掌柜,不要为难自己啊。此事虽然是利在千秋的好事,可若是因此而伤了你的元气,我的心里会很过意不去的。” “不不不,”刘掌柜轻轻的摇了摇头,“就像马掌柜说的那样,银子可以慢慢赚嘛。这兴修水利的事情,我作为蓝田县的生意人,怎能不倾囊相助?一千两,我就捐一千两银子。” 一边开酒馆的王掌柜哪甘于屈人之下,将心一横:“我也捐一千两。” 杨康转过身,会心的笑了起来。 装作认真查看河道的样子,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今个来了五六名县城的“富豪”,就算每人一千两银子,下来也有五六千两了。 若是回县城之后,再让衙役到处宣传一下,总共下来收到捐款八九千两是没有问题的。给马连山留下一半,另外一半收进自己的腰包,少说也是四千两银子。 这么多的银子,自己想办什么事情还办不成? 日后翡翠原石挖掘出来,做成上好的玉器,又是巨大的收入,这么美好的日子,让人越想越有盼头了。 想到这里,杨康转过身,看向远处的百姓们:“从明个起,这里就是施工区域,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我们只想做一名免费的劳动力,也不可以靠近吗?”一名百姓很是疑惑的高声问道。 兴修水利,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为何不能靠近? “具体的施工,由马掌柜负责。你们若真的想给水利工程出一份力,回头就到他那里去报名便是。施工区域,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不要私自的随便靠近。原本是想造福百姓,若是因此造成意外伤亡,那就违背了县衙的初衷。还望各位乡邻遵守施工制度啊。”杨康面带笑容,提高了声调的官腔,却让人不得不听从。 “知县大人是怕意外产生,我们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来影响工程进度了。” “一会先去马掌柜那里报名,听候他的安排。” “走走走。”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杨康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又使劲的咳了几下嗓子:“这里,是县衙向西安府申请的水利工程,凡是和工程有关的,一概由马掌柜负责。这项工程利国利民,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但是,不排除因此而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比如说靠近河堤的田地,都要被临时征用,用来搭建临时住处。对于这些,县衙会酌情做出赔偿。” “大人,具体施工范围有多大?”一名百姓高声问道。 “此处向下延伸一里地,之上没有上限,由马掌柜根据施工灵活安排。凡是河堤旁边有田地的人,将田地亩数及时上报,等候赔偿。” “可是,我家田里的庄稼长势很好,就这么毁了,心疼啊。” “毁了庄稼心疼,若是不治理河道,山洪暴发,不但毁了庄稼,很有可能毁了家园,你们心疼不?”杨康一脸严肃的看向众人。 众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纷纷低头不再言语。 “此事,就这么定了。这是水利工程,同时,这也是县衙以朝廷的名义实施的事情。任何人有疑问,都可以找县衙来说,但若是暗中搞破坏,那就是和县衙,和朝廷为敌。到时候,可别说国法无情。”挺起胸膛,杨康宣布着主权。 这次,再也没有人吭声。谁敢和县衙去对抗?更何况,杨康更是抬出了国法,这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词语。 见没有提出异议,杨康便安排马连山,将需要圈起的河道,修建篱笆,和其他区域分割开来。 “岳父大人放心,今个我先简单画个施工位置图,明个,安排人手先修建分割的篱笆。”马连山急忙应道。 搞定了这里的范围划分,杨康带着县衙的人手回到县城,继续募捐去了。 那几名一同来的“大户”,也纷纷离场。 马连山在一块巨石上,摊开宣纸,对着河道,勾勾画画起来。 三天后,河道里面的篱笆,彻底修建完毕。而县城里面募捐工作,也落下了帷幕。 县城里,距离县衙不远处,一个古色古香的院子,是知县杨康在县城给自己购置的住所。 客厅中,杨康端坐在桌子旁边,端着一碗热茶,很是悠闲的轻抿了一口。 桌子上,放着不少的银票,银锭,还有许多的铜钱。 这次募捐,不但县城的商户的参与了捐款。听说是兴修水利,许多百姓也拿出了舍不得花的铜板,捐献了出来。 原本还想着,将这些捐款先私吞一些,然后再和马连山平分。 可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百姓,都上前捐出了怀里的铜板,杨康的心里一阵尴尬和惭愧。 尤其是一名老者,带着三四岁的孙子准备去买包子,听说捐款兴修水利,不顾孩子的哭闹,硬是将手里仅有的两枚铜板捐了出来。杨康的心里更是惭愧的厉害。 若是没有杀害万全的这件事,杨康可以说,还真的是一名好官。 一点小贪心,人人都会有,并不是什么大事。 至少,在杀人之前,杨康对于张喜的案子,可是自己掏钱赔偿了。 虽说,被告是杨康的亲闺女,可是一名知县,能给普通百姓赔钱,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岳父大人。”一道声音传来,马连山微笑着走进了大厅。 “篱笆都围好了?”杨康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下说。” “是。”应了一声,马连山缓缓的坐在椅子上,“篱笆全部到位,就连临时的帐篷,我也让人搭建起来了。伙房,住的地方一应俱全。” “我总觉着,用篱笆不太合适。若是真的挖出了翡翠原石,岂不是被外面的人看个真真切切?”杨康说着自己的观点。 “原石都有皮子,不是近距离查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再说了,我们现在还不确定这里的翡翠原石到底有多少。若是只是零散的存在,下那么大的成本,还是不划算。”马连山脸上堆满笑容笑着说道。 “给西安府的书面材料,这可是一处水利工程。表面上,你还是要按照工程的样子进行,多多少少的做出来一点工程的样子。以后,上面问起来,我也有个交代。” “岳父大人放心,这本来就是水利工程,我会经最大努力的将工程做好,做一件对岳父极为有利的政绩出来。挖掘原石的事情,我们不过是顺带而为。”马连山嘿嘿的笑着。 “喝茶,喝茶。”将茶碗往马连山跟前一推,杨康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无论是水利工程这份业绩,还是说挖出翡翠原石创造可观的利润,对自己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杀害万全这件事的阴影,始终在杨康的心头笼罩着。尤其最近,晚上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梦见万全披头散发的来向自己索命。 “尸体的事情,千万要处理好。现在形势大好,可千万不要因为此事,让我们功亏于溃,甚至搭上性命。”想起此事,杨康心中总是隐隐的有点担心。 第576章 不速之客至 “岳父大人放心,这处地点,我亲自查看过,绝对万无一失。”听见杨康担心的话语,马连山急忙拍着胸口打着保票。 不过,这几天他还真的专门去看了看那埋尸地点。 经过河水的冲击,和四周的河滩万全融为了一体,谁也看不出来,这里有着挖掘过的痕迹。 “没问题就好。”杨康点点头,“从人命案到圈起河道,我总感觉一切都进展的太过顺利。人常说,物极必反。后面河道里面的事情,你可要处处注意,一有情况马上汇报。” “这个自然。大小事务我每天都会和岳父大人汇报的。”马连山急忙说道。 杨康左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对折起来的纸张,朝着马连山递了过去:“这是这次募捐的人员名单,上面有他们的具体募捐数额。不过,都是银子。至于一个两个铜板之类百姓的捐助,我没有往上面写,你看看。” 马连山急忙抬起双手,摆动着做出一副拒绝的样子:“这是县衙的募捐,我就不看了。岳父大人收着便是。” “这怎么行?”杨康又将桌上的银票连同碎银铜板的往前一推,“这些,就是这次募捐的所有收入,你拿着,将水利工程做好。” “这个就不用了吧?!”马连山回绝着。 “不用?你的那些人工不要钱?吃饭不要钱?虽然这中间有着我们自己的小九九,但官面上的事情,花销还是很大的,我还能真的要你一个人扛着,看着你倾家荡产?你可以没饭吃,我闺女可不能受罪。”杨康固执的将桌上的银票等,朝着马连山推了过去。 “不是,当初我在现场的时候,就已经声明,所有的人工由我来负责。这些银子,岳父大人就放在县衙,以备不时之需吧。”马连山又将银子推了回来。 这个名义上的水利工程,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马连山心里压根没有底。他的目的,就是在河道里面寻找翡翠原石。 若是接受了这些银子,那工程还不是真的得做得有模有样的。若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要安排许多的人工进行。 人手多了,不好管理。原本大大方方的寻找原石,又得变成偷偷摸摸了。他不想这样藏着掖着的做事情。 “这次募捐,整个县城都传的沸沸扬扬。我就是想给县衙留一点,也是不敢留啊。”杨康呵呵的笑了起来,“你先拿着,将账目做到工程里面去。至于真正用了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回头,你再用各种名目的支出,将银子挪走,那个时候,孝敬县衙,我倒是可以欣然接受了。” 马连山恍然大悟。 您这是让银子在我这里转一圈,从账目上让工程看起来更为浩大,给工程镀金完毕,再私下分割?! 真是个老狐狸,又想贪银子,又想要政绩。 马连山双眼一挤,猥琐的笑了起来:“岳父大人原来是这个意思。您放心,我一定将工程账目做得大一点,让您有借口向西安府申请专项资金。” “申请资金都是小事,但必须让西安府知道,这项工程的艰难程度。”杨康点点头。 “让西安府知道难度,若是我们自行解决了资金问题,即便这工程最后修建的不是很理想,西安府也毫无任何可指责之处?岳父高明。”马连山不失时机的拍着马屁。 “话虽如此,但该铺的场面一定要铺大。所以,这些银子你拿着,先把声势造起来。” 马连山也不再客气,将桌上的银票收了起来。点了点,从里面抽出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朝着杨康微笑着递了过去。 “你这是?”杨康有点不解。 马连山压低了声音:“这两千两银子,工程账目上是采购材料。” “哦。”杨康双眼一眯,会心的笑了起来。 接过银票,往怀里一揣,微微点头:“这些材料,县衙已经送过去了,都堆放在河道里。” “女婿明白,明个就让人使用河道里的‘原材料’。” “哈哈哈。” “哈哈哈。” 。。。。。。 清晨,秦岭山脚的水陆庵,凉风习习,一片安静。 十几名工人早已经起来,开始收拾工具,准备正式开始水利工程的修建。 河堤上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冒出一道道的炊烟,在凉风的吹拂下烟消云散。 一股香甜的玉米糊糊的味道,飘荡着整个工棚。 官道上,马连山的马车,咯吱咯吱的朝着工地赶来。一切看起来都很是顺利。 “老爷,您来了。”马连山刚刚从马车上落下脚,负责管理工地的下人就微笑着迎了上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掩埋尸体的那名车夫,也是马连山在县城的管家,名叫吴天。 “嗯。”马连山点点头,朝着伙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今个给大家的早饭,做的是什么?” “玉米糊糊,每个人两个窝头。”弓着身子,吴天一脸恭敬的道。 “河道里搬运石头,这可是实打实的体力活,两个窝头怎么够?”马连山双眼严厉的看向吴天。 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吴天急忙道:“回掌柜,玉米糊糊是尽饱吃的,每个人还外带一盘小菜。” “是么?”瞪了吴天一眼,马连山径直朝着那冒着炊烟的伙房走去。 伙房里,前后忙活的是一名老者。围着围裙,佝偻着身子,手脚看起来倒是异常的利索。 看见走进来的马连山,老者急忙躬身问候:“掌柜的,您来了。” 马连山也不回答,走到那巨大的锅灶旁边,拿起旁边的木勺,在锅里搅动了起来。 说是玉米糊糊,可哪里能到糊糊的地步。清水一般的哗啦声,不过是因为玉米面的缘故,颜色有点泛黄而已。 扔下木勺,马连山转过头,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伙房老头:“这锅里,下了多少玉米面?” “下了,下了。。。”老头有点不知所措,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跟在马连山身后的管家吴天,低声说道,“今早上,下了一升的玉米面。” “你再说一遍?”“咣当”一下,马连山将脚跟前的一个小木凳,直接踢飞出了大门之外,“你当我是瞎子还是怎么了,这么清汤寡水的玉米汤,你给我说下了一升的玉米面?” “噗通”一声,老头就双膝跪在了地上,一脸苦相的看着马连山:“老爷,工地上有十多个人吃饭,伙食费还要咱们自己掏,我不过是想为您节省一点啊。” 马连山回头,盯着身后的管家吴天:“这是你出的主意?” 吴天咧咧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老爷,这工程不知道修到什么时候去,不节省开支不行啊。” 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马连山“啪”的一下就甩了过去:“这是西安府挂名的水利工程,是小打小闹的事情么?不但县里进行了募捐活动,回头西安府更是会拨下来专项银子。干那么重的体力活,你们想用清水来糊弄大家的肚子?拿着这些银票,将工地的伙食搞好。窝头不要每人仅限两个,让大伙管饱吃。” 吴天一脸的尴尬,拿下被马连山甩在脸上的银票:“老爷,真的让他们放开吃?只是一天体力活下来,伙食上面的开销,可是不会低啊。”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就成,哪来那么多的话?给你的银子,放开了花,给我将账目做清楚便是。”训斥了吴天几句,马连山转身出了伙房大门。 这么抠抠索索的,能干成什么大事。 心里嘟囔着,马连山又准备去看望一下施工的工人。 “老爷,老爷。”一名负责工地安全的下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喘着气站在马连山面前,用手一指工地门口:“那边来了三个人,说是要和您说点事。” 顺着下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马连山不禁眉头微皱。 工地那篱笆围起的缺口处,一名一身大红长衫的男子,身后跟着两名汉子,四处打量着。 第577章 尊严无处寻 将蓝田知县伙同马连山杀害万全的事情,以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段天明通过驻守西安府的东厂机构,火速送达了肖尘知晓。 而肖尘也第一时间给了回复。 赞同段天明引诱锦衣卫出手的想法,并且着重说明,要让锦衣卫做出实际行动之后,再将其拿下。 并且,安排了五十名十三役校尉,火速的赶了过来。 蓝田县城,距离西安府也就是七八十里的路程,即便是距离马沟镇,也是不到一百里的路程。 通知十三役的校尉到达西安府之后,暂时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段天明便开始了自己引蛇出洞的计划。 “几位是?”马连山缓缓走了过来,看着一身大红长衫的段天明,低声问道。 “我们是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之人,您是这里的负责人?”段天明很是随意的打量着马连山,给自己又换了一个身份。 “原来是江湖人士。”马连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双手抱拳对着段天明一礼,“我就是这处工地的负责人。敢问阁下,混的是哪片江湖?” “西安府小打小闹,并未成什么气候的无名小卒而已。”段天明双手背负,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向那巨石林立的河道,“我来就是想问问,这处工地,还要不要人手?我的手下,可是有着上百号的兄弟还饿着肚子,想在工地上讨一个营生。” 马连山面色不改,心中却是冷冷一笑 说好听点,是想来套一个营生,说难听点,就是想将此处工地,用自己江湖人士的名号据为己有罢了。 不过,你们恐怕是找错了地方。在这处工地上寻找利益,自己被灭了,恐怕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虽然不惧怕这些江湖人士,但他们的打扰,影响了自己挖掘翡翠原石的大事,就不合适了。 从怀里掏出银票,挑出了一张两百两面额的,朝着段天明就递了过去。 “这处工地,乃是西安府挂名,蓝田县衙直属的水利工程工地。施工人员,都是县衙提前定好的,暂时不需要人手。阁下的一片好心,我心领了。这是二百两银票,就当解一下阁下身后那些兄弟的燃眉之急吧。” 看向那张银票,段天明淡淡一笑,抬起左手,将其推了回去。 “兄弟们的日子过的虽然不好,可也不在乎区区二百两银子。我等只是想为这伟大的水利工程尽一份力,按照自己的劳动成果收取酬劳而已。要不,您和那知县大人商量一下,工程分一半由我来做?”盯着马连山,段天明云淡风轻的缓缓说道。 听闻此话,马连山心中不由得一怔。 分一半工程给你,你算老几? 再说了,有你时刻在旁边看着,我这翡翠原石还怎么寻找? 不过,看着对方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马连山也不敢怠慢。毕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来头,还是谨慎应付比较好一点。 “阁下这是有点为难我了。”马连山笑了起来,“我也只是负责工地的具体施工而已,至于这些用人的事情,阁下若真想为工程出一份力,倒不如前往县衙,和知县大人去商量更为合适。今个是工地正式开工的第一天,我哪有时间去和知县大人汇报这些事情?再说了,我就是说了,知县大人也未必会听取。” “哈哈哈。”段天明大笑了起来,往前一步,走到了河堤的边缘,一指下面的河道,“谁人不知,你是知县大人的女婿。知县大人将这一份美差交给你,不过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罢了。你的身后,不过是一个县城里的玉器作坊而已,而我的身后,百十号兄弟嗷嗷待哺。你就真的不愿意分一部分差事出来,让兄弟们有口饭吃?” “你这是有备而来,准备吃定我?”马连山的脸色,瞬间就阴冷了下来。 看见马连山的态度急剧转变,身后的管家吴天,朝着工棚方向招了招手。 顿时,十几名工人,手中拿着各种家伙,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看了看马连山身后瞬间站满的人手,段天明嘴角上扬,轻轻的摇了摇头。 “话说的那么难听干什么,我不过是想让这工程进度快一点,早点给知县大人做出政绩而已。”说着,段天明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子,食指弯曲,对着河道里一块竹筐大小的石头就弹了过去。 “啪”的一声,石子瞬间粉碎,而那竹筐大小的石头,也从中间裂开一条缝,紧接着从裂缝处齐刷刷的一分为二。 马连山脸色大变。 这哪里是普通的混江湖的人士,这是绝对的江湖高手。 “这样开石,比你们一锤一锤的敲打,快多了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段天明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马连山不再言语,脸色可是比死了亲爹都难看。 单单对方刚才露出的这一手,整个蓝田县衙的衙役都赶过来,恐怕也不是对手。何况,他的身后还有着百十号的“兄弟”。 还真是倒霉,开工第一天,就碰上了这么一个硬茬子。 此人,不是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的。可即便是马上给岳父汇报,岳父又能对付得了么? “阁下身手过人,在下很是佩服。这处工程,乃是官府所为,阁下真的打算与官府作对,与朝廷对抗么?”危急关头,马连山冷静了下来。 和官府作对,别说你百十号人,你就是上千人,上万人,只要官府下定决心剿灭你们,大明的卫所,随时都可以调动。 “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想着和官府,和朝廷作对了?我不过是想为工程出一份力,混口饭吃而已。这事就是说到西安府,我也没有和朝廷作对的意思。”段天明淡淡一笑,转头看向马连山,“难道说,马掌柜可以为工程出力,我就不能为工程出力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我打探的这么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马连山一脸的凝重。 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却对自己的底细了如指掌,现在更是直呼自己马掌柜,一定是提前打探了不少时间。 只是,他仅仅是知道这些么?他是否知道河道里挖出翡翠原石的事情?他是否知道因此而发生的人命案?他是否清楚张喜拉着自己的父亲的尸体去县城告状?那他,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万全凭空突然消失? 马连山越想越怕,脸色也由铁青变成了一片苍白。 “我都说了,我只是江湖混饭吃的无名小卒而已。马掌柜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额头隐隐的也有了虚汗。是病了吗?要不要给您请个郎中来,好好的看一看?” 盯着马连山的额头,段天明故作惊讶的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马连山看着段天明,似乎想看清楚对方心里的真实想法。 “将工程分我一半。”段天明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样子,“当然,马掌柜若是真心想给你的岳父大人快速做出政绩,全部交给我也可以。” “全部交给你,那我做什么?”马连山一脸的不可思议。 段天明嘿嘿一笑:“你,当然是去和你的岳父大人商量了。” “你,你还真是有恃无恐。”马连山的肺都快被气炸了。无论是马沟镇还是蓝田县,谁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马掌柜也可以找一些江湖人士来,和我‘讲道理’的。”段天明嘿嘿一笑,那表情,怎么看都是赤裸裸的蔑视。 “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县衙汇报此事。”马连山朝着身后的工人们挥了挥手,“今个休息一天,工钱照发。” 说完,气冲冲的走向了那停在官道上自己的马车。 第578章 黑红脸交替 “什么,出了这等事?”听完马连山的汇报,杨康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挑衅县衙,挑衅朝廷,这是要给自己一个大开杀戒的理由么? “集合县衙所有的人手,我们去往马沟镇工地。”杨康朝着门口大喊一声,“我还不信了,朗朗乾坤,一个江湖人士就想在蓝田县的地皮上翻云覆雨。” “岳父大人。”马连山也急忙站了起来,“此人弹指击碎巨石,身手不是一般的了得。县衙的这些衙役赶过去,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你的意思,我就忍下这口气,将工地拱手给他?”杨康冷哼一声,对于马连山的“懦弱”很是不满。 “女婿不是这个意思,工地我们坚决不能让给他们。”马连山急忙分辨,“此人身手了得,我是怕岳父大人即便去了也是吃亏。不如我们将此事上报西安府,向附近驻守的卫所求助,来对付此人。” “我还就不信,一个江湖人士,他真的敢和身着衙役服装的县衙之人动手。倘若他们真的不识好歹,朝廷的力量,会让他彻底的因为自己的无知而粉身碎骨。走,先带我去看看再说。”说话间,杨康衣袖一甩,已经向着大门口走去。 马连山还要再劝阻一番,可看着杨康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摇了摇头,苦笑着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马沟镇工地,段天明也不管不远处那十几名工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找了一片树荫,一屁股坐了下去。 两名校尉,各自站在一旁,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隐隐将段天明打造成了一个江湖大佬的形象。 对视良久,无奈肚中饥饿,那一阵阵诱人的玉米糊糊的味道,让诸多工人忍不住的将目光渐渐转移到了伙房方向。 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管家吴天大喝一声:“吃饭,吃完饭继续看着他们。” 闻言,工人们如同溃败的队伍一般,四散开来,朝着伙房涌去。 “段役长,您说那蓝田知县要是听见这个消息,会作何打算?他会不会直接上报,带着朝廷的军队来和咱们对峙?”一名校尉小声说道。 躺在地上,摘了两片树叶捂着眼睛,段天明懒洋洋的道:“除非他承认自己无能,才会不来试探一番就直接上报。” “您的意思,一会他会亲自过来?” “是啊,应该是带着县衙的衙役一起过来,用官府的名义对我们施压。” “要真是这样,那怎么办?揍他们一顿?”一名校尉磨拳霍霍,兴奋的马上就是想动手的样子。 “揍,是一定要揍的。不过,还是要稍微的给他们透露一点隐情,让他们心生忌惮。否则的话,锦衣卫的高手,又怎么会赶过来。”段天明声音越来越小。 树荫下,他居然躺的惬意,传出了一丝丝轻微的鼾声。 “段役长,别睡了,他们来了。”随着校尉的呼声,不远处的管道上,两辆马车扬起一阵阵的灰尘,疾驰而来。 马车的后方,清一色的县城衙役,手持水火棍,小跑着跟在马车后方。 不时地摆动另外一个空闲的手掌,阻挡着马车后方灰尘进入口腔,一副嫌弃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来了让他们等一会,我现在瞌睡的厉害,别打扰我。”撂下一句话,段天明的鼾声又响了起来。 马车在距离段天明一丈远的地方停下,马连山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 直到阵风将那扬起的灰尘彻底吹散,知县杨康才从第一辆马车上伸出了脚腕。 马连山急忙上前,掀开了马车的门帘:“岳父您慢点。” 走下马车,杨康双袖一甩,双手背负身后,将头高高扬起,嘴巴里冒出一道官腔:“在此捣乱的人呢?本县想看看他是不是三头六臂,居然在官府的工地上胡乱撒野。” 眼睛的余光,却早已经瞄向了那树荫底下呼呼大睡的段天明。 吴天领着十几名吃完早饭的工人,早已经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大人,那捣乱之人,正在树荫底下睡觉。” “将他叫过来,本官要问话。”杨康转过头,故意不去看那段天明躺着的树荫。 “是。”吴天应了一声,躬身退后两步,豁然挺起腰板,凶神恶煞的朝着段天明走了过去。 “哎。。。”吴天就要喊段天明起来,一名校尉身形一动,腰间的佩刀已经抽出刀鞘。 明晃晃的刀刃,瞬间就架在了吴天的脖子上:“老大正在睡觉,大声喧哗,你是不想活了么?” 吴天作为马连山的管家,也是横行惯了。可这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他还真的从未体验过。 顿时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边的马连山也没想到,对方不但身手过人,手下也是这么的霸气。居然当着知县大人的面,敢拔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 “大胆。”马连山高喝一声,“知县大人在此,你也敢拔刀相向,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这吴天是自己的管家,自己不在的时候,也是这处工地的负责人。这般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以后传了出去,岂不是被人认为自己好惹,都想来工地敲诈一番。 有着县衙做后盾,马连山也顾不得对方的身手如何,先声夺人,先替吴天解困再说。 只要对方放下手中的刀刃,此事的风头,便倒向了自己。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马连山想象的方向发展。那校尉不但没有放下手中的佩刀,更是“啪”的一声,用刀刃巴掌一般,在吴天的脸上抽了一下,瞬间就将吴天抽翻在地。 手中的利刃一抖,更是直指马连山:“再继续喧哗,连你一起收拾。” 马连山心头一冷,准备冲过去的脚步,却是停在了原地。 这还只是一名手下,就如此霸道,似乎根本不将县衙的人放在眼里。 那地上睡觉的红衣男子,到底是何来路? 听着段天明那轻微的鼾声,再看看那警惕的守护在他身边的手下,马连山的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今个,岳父大人恐怕都要遇到难堪。 缓缓的转过身,杨康尽量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向前走了几步,直面那动刀的校尉:“我乃蓝田知县,怎么,你也要对我动手么?” “打扰老大睡觉,不管对方是谁。”校尉面无表情,冷冷的道。 “你还真是目无王法?我堂堂知县在你的眼里,竟然视若无睹?”杨康的面子再也挂不住,大手一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让身后的衙役动手。 “若是和百姓一样,以官府为尊,还怎么混江湖?打扰老大睡觉,你身后的这些衙役,敢冲过来,我就敢全部杀了。”校尉手中佩刀一抖,刀头泛出丝丝寒气,丝毫无惧。 杨康心中一怔,有点骑驴难下。 这些江湖人,居无定所。若是真的将他们逼急了,大动手脚。杀伤一大片,溜之大吉,自己去哪里抓人去? 工程还没开始,闹出一堆人命,自己这个知县,除了无能,还能被上面怎么看待? 可是,就让自己这么的退缩,知县这个头衔,它也不允许啊。 正在进退两难之时,一道声音从树荫下传了出来:“睡个觉,都这么吵闹。” 段天明坐起身子,双手揉着眼睛,睡意朦胧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老大,县衙的这些人想要冲过来打扰您睡觉,我就拦住了他们。”校尉收起佩刀,回到了段天明身边,恭敬的回话。 “县衙的人?”段天明朝着眼前打量了一番,缓缓站了起来,目光落在杨康身上,“您是,知县大人?” “嗯。”杨康双手背负,冷冷的应了一声。 段天明急忙上前一步,双拳抱起,对着杨康就是一礼:“草民见过知县大人。” 第579章 鱼儿已上钩 刚刚被那持刀的手下,当着众人的面,抽了两个大嘴巴子,杨康认为,这红衣汉子起来之后,更应该嚣张跋扈才对,却是没想到,他居然对自己行礼,还自称“草民”。 心中的怒火,顿时稍微的消失了一点。 这种江湖人,说好惹,是因为自己是官。无论走到哪里,官府的地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 说不好惹,是因为这些人行走江湖,居无定所,大部分都是身怀武功。 真的捅了篓子,大不了一走了之。想要寻找他们,难于登天。 但是,这种江湖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义字当头。只要得到了他们的认可,两肋插刀都是如同喝水吃饭一般的寻常小事。 马连山也是说了,此人弹指可开巨石,身手自然了得。 况且,从刚才那手下保护此人睡觉的状态来看,也是忠心耿耿,而且目中无人的主。 忠心,是因为义。目中无人,乃是实力使然。 若不是他们来工地找茬,杨康还真想收服了他们,作为自己的暗中势力。 身后的马连山,看见段天明那副恭敬的态度,心中也是忍不住的一阵冷笑。 “我还以为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高手,原来也不过是惧怕官府,奴颜婢膝的江湖神棍罢了。原本还想着,要对付你,必须上报西安府,调动卫所的兵力才行。而今看来,你也是利字当头,畏惧权势的墙头草,我还真是高看了你。” 杨康可不这样认为,他有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对方手下的实力和气势,自己已经见识过了。现在突然这般恭敬的和自己说话,必然是有所祈求。 也罢,你给我台阶下,我也不打你的脸。 “嗯,”杨康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下来,“听负责此处工地的马掌柜说,你想要给工程尽一份力?” “是的。”段天明站直了身子,“草民虽然混迹于江湖,手底下有着百十号的兄弟,可也不屑于给一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做打手,来换取酬劳。听说知县大人在这里兴修水利,便来此想谋一份差事。靠着自己劳动换来的银子,花着也实在。” “马掌柜说,你想要一半的工程?” “马掌柜没有真正理解我的意思,我想要的是全部。”段天明的这句话,让杨康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打算给你一半的工程,乃是看在你身手了得的份上,我想拉拢你成为我的人而已。 但现在,你说要全部的工程,那我干什么?我的计划如何实施?我的女婿就这样被你生生的踢出局? “全部?你能否给我一个将工程全部交给你的理由?”杨康淡淡一笑,嘴角上扬,似乎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支撑着对方,可以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 抬起左手,段天明揉了揉鼻子:“我可否单独问大人一句话?” “单独问话?”杨康面带诧异,回头打量了一下马连山众人,又抬起右手在众多衙役身上一一指过,“这些都是县衙的人,你的意思,他们也都不能听见?” “不能。”段天明一脸认真的道。 “好,我们去前方说话。”杨康一指几丈开外的一排柳树。 “岳父,不可。”马连山急忙冲了过来,挡在了杨康的身前,“他的手下刚才都敢用刀指着我,岳父不可随他走远,超出衙役的保护范围。” 杨康转头,看向段天明:“你会对本大人动手?” “不会。” “听见没,他并无恶意。”笑呵呵的看着马连山,杨康抬起右手,在他的肩头拍了两下,径直朝着远处走去。 十几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连同那些工地上的工人,站在马连山的身后,看着杨康和段天明离开,心中很是不解。 从县衙出发的时候,知县大人还是一副怒气冲冲,准备将人拿下的样子。怎么这一刻,态度急剧转变,居然愿意和对方去单独交谈? 马连山心中也跟着有点不满。 对方的手下,当着您的面,打了我的管家。你不但不出手拿人,这会还要将我们都避开,单独交谈,您可是蓝田的父母官,就这样让一心为您办事的百姓心寒吗? 四月的柳树,已经是枝叶茂密。阻挡着炽热的阳光,使得树荫下一片阴凉。 走到最边上的树荫下,杨康双手背负,看向那河道蜿蜒延伸而进的山谷,缓缓开口:“此处已无他人,不知壮士想要询问什么?” “此处,名义上是蓝田的水利工程。草民想问的是,这真的是一项水利工程么?”站在杨康的旁边,段天明低声问道。 “哦?”杨康回头,眼睛中明显的有点不安。 可毕竟是做了十多年的知县,大风大浪即便见识的不多,可岁月的沉淀,使得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淡淡一笑:“水利工程,还有真假之分么?” “当然有。”段天明一本正经的看向对方,“若是真的想造福百姓,即便是为了做出政绩而作为,那也是真工程。” “哦,接着说。”杨康眉头微皱,静等下文。 一个混江湖的,还会有这等见地?加上他不凡的身手,恐怕是大有来头。我且听听,你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见地。 “若是借着水利工程之名,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就是假工程。” 杨康脸色一变,很是严肃的盯着段天明,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看穿心底。 段天明知道,这一句话,应该是已经捅到了杨康的要害。 趁着窗户纸还没捅破,又转移了话题:“若是真工程,我愿意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快速的完成这项工程,给百姓造福,也给知县大人做出政绩。但若是假工程,这处工地我绝不插手,就此离开。” 听到段天明最后一句话,杨康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又缓缓的放了下去。 吓我一大跳,还以为你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内情,原来只是一个义字当头心中装着百姓的莽撞汉子而已。 不知不觉间,对段天明的称呼,从壮士变成了侠士。 “另有所图?趁机贪一些银子么?”杨康笑了起来,“侠士可能对本知县有点误会,为官十余载,我自认为还算是一名好官。不敢说视银子如粪土,但不义之财,从来不取。” 对方的言语中,无不表达着来此的目的,是为百姓出力。自己堂堂知县,觉悟还比不上他?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自己还真的没有做过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当然,前几日的事情除外。 “这么说,这是一处真的水利工程了?”段天明笑了起来。 老狐狸,为了自己的虚名,你果然上当了。 一指下面的河道,杨康缓缓开口:“此处乃是两股溪流的汇集处,遇上连阴雨季节,山洪暴发,不但岸上的良田被冲毁,附近的村庄,也有着被毁坏的危险。现在距离阴雨季节尚有几个月的时间,趁机加固河堤,拓宽河道,重新规划河道走向,解除此处随时可能发生的灾害,县衙义不容辞。” 听着杨康厚颜无耻的给自己脸上贴金,段天明心中一笑,干脆单刀直入。 “如此说来,大人将此处工程交给草民,才是上上之举。” “哦,为何?” 段天明捡起一块石子,对着河道里的一块石头故伎重演。哗啦一声,就将那块石头从中间破开。 “普通工人,破开这块石头需要多久?” “我明白了,侠士是想说,用你来施工的话,可以大大的缩短这项工程的工期。”杨康笑了起来。 “而且,会节省更多的费用。”段天明又补充了一句。 可杨康,混迹于官场十多年,勾心斗角的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般。 “利害本官都明白,让马掌柜负责此处工程,那是募捐的诸多商贾一致通过的。而对西安府的上报材料上,我也是将马掌柜作为现场负责人填写上去的。半道上突然换人,不管是对哪一方,我都是不好交代啊!” 杨康面露难色,缓缓的道。 第580章 学会玩心眼 看着两人,一会儿表情严肃,一会又面带微笑的交谈着,其他人倒是无所谓,马连山的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此人,来到工地的目的,就是抢夺工地的施工权力。 在施工这件事上,他就是自己的最大敌人。岳父这么的和他有说有笑,难不成还能真的答应他,给他施工一半的权力? 只要他呆在工地上,挖掘翡翠原石的事情就得小心谨慎,偷偷摸摸的进行。 要是这样的话,岳父不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不知不觉间,马连山已经认为,岳父接受了此人的意见。 身后的那些衙役们,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紧张,逐渐的变得放松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还能出什么事情?只要大人不出意外,自己就没有责任可以背负。 整日在县城里溜达,面对秦岭山脚这如画的风景,心中有着说不尽的喜欢与欣赏。渐渐的也不在关注二人的行为,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我还是第一次来马沟镇,不管是下面的河道,还是前方的山谷,闲暇之余溜达一番应该很是惬意。” “惬意不惬意的我不知道,下面的河道里,应该有着不少的小鱼和河蟹。抓上一盆放锅里油炸,撒点辣椒面和盐巴,再弄上一坛子老烧酒,哎呀,想想都美得不行。” “你就知道吃。不过,这河里的小鱼,煎炸到位了,连鱼刺都是酥的,完全可以大口的嚼食。” “可不是。这种小溪里面,扒拉一下河底的石头,就是一窝河蟹。一会抓半桶不成问题。” “这工程,少说也得好几个月吧?下次,知县大人再来的时候,我们带上一个木桶。” “怎么,你还真的想抓螃蟹啊?一手拿着水火棍,一手拿着木桶,知县大人不骂死你。” “那就拿个袋子,偷偷的抓点河蟹揣在怀里,解解馋算了。” 聊到兴奋之余,衙役们似乎忘记了杨康还在不远处和人交流,对着河道指指点点,嬉笑了起来。 看着衙役们一个个兴奋的表情,再听着他们的话语,马连山心中更加的不满。 可不满,又有什么用? 他是杨康的女婿,杨康会给他面子,但他终归不是官府之人。 对于县衙的衙役,心中再不满,只能回头偷偷和杨康告状,当面没有任何指责的权力。 但此刻,岳父大人都在微笑着,这些衙役放松心态,对着河道指指点点又有什么过错,自己能告他们什么状? 远处的树荫下,段天明微微一笑,看向老奸巨猾的杨康:“知县大人,您说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工地的负责人依旧是马掌柜就成,不过是下面的这些粗活,交给草民负责。对外而言,换一些干体力活的工人,也没有人过多的关注。” 杨康心里有点为难。 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牛皮糖一样的粘着不放啊。看你也不像是个不识时务的人,怎么就不明白本县的意思呢? 这马沟镇的水利工程,为民造福不假,给我自己做政绩不假,可照顾我女婿马连山,让他从中赚上一笔,也不假啊。 委婉的告诉你,负责人不能更换,不就是在拒绝你么,你当真听不出来? “这样不好吧。”杨康面带尴尬,瞄了一眼远处脸色铁青的马连山,对着段天明微微一笑,“马掌柜为这处工程调动了十多名工人前来,后面还会有大批预备的人手。若是只让他做一个工地负责人,下面的杂活都交给侠士你,他所有的准备,岂不是白白费力了?每一份对于工程的积极性,我都不能打消啊。” 段天明的身手,杨康是看到了,说实话,他很是欣赏。也可以说,段天明是杨康有生以来见过身手最为厉害的江湖人士。 虽说官府从不惧怕江湖人士,可是,哪个官员,不想自己的身边,有一位忠于自己的高手存在?更何况,段天明的身后,还有着百十号的手下。 这是一次机会,这种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杨康并不想拒之门外。 但是,仅凭他对百姓的态度,和对自己的一番说辞,还不足以让杨康打消心底的顾虑。 一个对权势无畏,对银子不上心的高手,是自己留不住的。即便是留住,那份忠心的高低,还是个有待考虑的未知数。 三番五次的拒绝,杨康只不过是想试探一番,段天明是否真的有耐心和自己沟通,是否真的像他刚才拜见自己那样,从心里对自己尊敬。 这件事,要是搁在以前,段天明早已经耐不住性子,搞不好一巴掌扇过去,强行逼迫杨康将工地交给自己了。 可是,自从和肖尘共事以来,肖尘那种隐忍,层出不穷的弯弯肠子,不到最后绝不出手的沉稳,对段天明的处事方式影响不小。 将整个事情思量了一番,段天明得出正确结论,杨康不过是在试探自己而已。 前面,自己已经强势过了,给杨康造成的惊讶应该不小。 接下来,应该给他示弱,让他放松警惕,在接受与拒绝自己中摇摆起来。 转过身,段天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双拳抱起,对着杨康再次行礼:“大人一心为民,清正廉洁,草民早已经有所耳闻。若不然的话,也不会从西安府跑到这偏僻的马沟镇工地来。实不相瞒,对于此处工地,草民想为百姓尽一份力,也想快速帮大人做出政绩。但最大的私心,还是想让手下的兄弟们有一口饱饭吃。” “哦?!”看见段天明严肃的样子,杨康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带惊讶,“侠士身手过人,手下之人想必也不会太弱。不说大富大贵,吃饱喝足衣食无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怎会连一口饱饭也吃不上?” “不瞒大人,江湖和官场一样,鱼龙混杂,也是什么人都有。对于成为那些大户人家的家丁护院,草民不屑为之。打家劫舍这种事情,更是做不出来。就像大人一生清廉,却被处处排挤,升官无望一样,草民在江湖中,也因为不合大流,而被处处排斥。得知大人一心为民,草民才从西安府赶过来,想帮助大人做出政绩,也想通过自己的劳动,缓解兄弟们目前的生活困境。”段天明一脸诚恳的说道。 “你说,你是因为我,才从西安府专程赶来?”杨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名而来?我杨康的清正廉明,影响有这么大? “是。”段天明点点头,“若不是因为大人正直无私,我也不会将自己目前面临的困境,讲给大人说。” “嘘。”杨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头沉思一番,又缓缓抬头,看向秦岭那深邃的谷口,一副很是为难,又想尽力的样子,似乎在努力的下定决心,做着决定。 表面如此,杨康的心里却笑开了花。 这是上天眷恋自己,看着自己十多年来一心为民,专门给自己送了一名“绝世高手”来啊。 百十号人的吃饭问题,随便申请一个项目,就可以解决。 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还不就让他欠下自己一个人情?这种人,想要收服,靠武力是绝对办不到,得靠真心。 不过,就算是申请项目,那也需要时间。这段日子,让他们在此处工地上先稳定下来,日后换地方,也不为迟。 “这样吧,我回去和马掌柜再商量一番。虽然这是县衙的工地,可作为工地的现场负责人,我也要听听他的意见,才能给你回复。这几天,你就先住在这里,工地伙房,给你们提供免费伙食。”杨康道。 “草民等待大人的好消息。”段天明一脸欣喜。 “嗯。”点点头,杨康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马连山走去。 第581章 千里送人头 县衙大厅,马连山闷闷不乐的坐在桌子旁边。 右胳膊搭在桌面上,低着脑袋,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在马沟镇工地,杨康临走的时候,专门交代自己,将那三名江湖人留在工地,还要给他们管饭,到现在马连山都想不通。 明明是敌人,却要这般对待,岳父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名衙役提着茶壶,给两人各自倒满一碗茶,躬身退去。 杨康不管这些,一脸的微笑,将茶碗往马连山面前一推:“怎么,想不通?” “岳父大人,这些人可是来工地抢夺施工权的。我们应该想方设法的将他们赶走才对。您这样对待他们,我心里怎么也想不通。”抬起头,马连山一脸憋屈。 “你大哥现在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你知道么?”杨康微笑着换了话题。 “知道。”马连山面无表情的道。 “你知道锦衣卫是什么不?” “皇上的嫡系部门。” “对,锦衣卫是皇上的嫡系部门,更是卧虎藏龙之地。东厂没有出现之前,锦衣卫设置诏狱,主宰着朝中大臣的生死。”杨康笑着说道。 “可这,是我们的工地有什么关系?”马连山还是想不明白。 “皇上执掌天下,拥有几十万的大明军队,可他还给自己建立一个直属的锦衣卫,这是为什么?就是想有一个用起来更为方便快捷的趁手之人。今个你也看见了,整个县衙的衙役全部出动,也是办不了什么大事。” “岳父想将这几人收服?”马连山终于是听出了一些眉目,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杨康。 “你说,要是有这么一个江湖高手跟在身边,我们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杨康双眼微眯,脸上带着微笑。 这一刻,似乎已经看见,自己走在前面,段天明跟在身后,寸步不离的保护着自己。 然而,马连山却是心中一阵失落。 隐隐有一种自己已经被抛弃的感觉。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为岳父鞍前马后的跑着。他这么说,显然是对自己的能力不满。可别忘了,前几日自己还帮他杀人,掩埋尸体呢。 这种卸磨杀驴的举动,着实让人心寒。 “岳父,我们圈起河道,可是为了挖掘翡翠原石啊。他毕竟是一个外人,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会多诸多的麻烦。”马连山努力的寻找各种理由拒绝着。 “他也是生活所迫,说白了,就是缺少银子。我若是将翡翠原石的收入,给他分一点,那他不就成为了自己人?他还会不将翡翠原石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来保密?”杨康兴奋的说道。 一想到可以收服段天明,杨康几乎所有的让步都能做出。 那近乎神奇的身手,想想都让自己爱不释手。有他忠于自己,这一辈自己还有什么追求不到的。 对面的马连山,心里彻底冰凉。 岳父不带不打算隐瞒翡翠原石的事情,还要和对方共享,以此来收买对方。 这处发现翡翠原石的地方,可是自己发现的。他就不想问问自己的意见么? 但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个地方现在已经是县衙的水利工程基地,自己的言语能有多少的分量。 马连山的心里,后悔至极。 若是自己不是贪图太大,偷偷的去挖掘原石,也不会弄到现在自己没有主权的这种地步。 “可是,岳父。”马连山还要分辨。 杨康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的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原石收入一分为二,你我各分一半。我用我收入里面的份额去分给他,不会侵犯你的利益。” 一句话,让女婿岳父二人,彻底产生了隔阂。 马连山抬起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眼睛里除了茫然,剩下的只有无奈。 蓝田县城的街道依旧繁华,马连山却像一个被抛弃的孤儿一样,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缓缓的朝着自己的玉器作坊走去,准备窝在自己的地盘里,慢慢疗伤。 “老爷,您回来了。”作坊门口,一名下人迎了上来,拍了拍马连山身上的灰尘,弓着身子缓缓推开了大门。 “弄一坛子烧酒,送我房里去。”面无表情的吩咐了一句,马连山就要进门。 “老爷,大老爷从京城派人来了,在大厅里面等着见您呢?”下人小声说道。 “大人的人?”马连山一愣,脸上的沮丧一扫而光,衣袖一甩,大步朝着大厅走去。 大厅的椅子上,坐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把精致的佩刀,看起来颇为精干又气度不凡。 身后站着一名护卫或者下人,双眼炯炯有神,一看也非同常人。 正是锦衣卫千户张金和他的亲信校尉。 马连山还没走进大厅,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跨过大厅门槛的时候,双拳已经高高抱起:“在下马连山,大人是大哥派来的人?” 听见对方自报姓名,沉静自若的张金也急忙站了起来:“马掌柜,属下是马同知的帐下千户张金。” 对方虽然是一介草民,可他是马同知的亲弟弟。自己奉命来西安府办事,也是因为想帮对方脱困。 有着马同知在上面,即便是面对他一介草民的弟弟,自己也得恭敬对待。 “原来是张千户,快坐快坐。”马连山急忙招呼着对方,尽量让自己的姿态卑微一点。 千户这个职务,他也是听说过,乃是卫所里面的中流砥柱。 手下统领着一千多号人马,是个实打实的“大官”。 “马掌柜也坐。”张金笑着,客气了一句,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大哥安排张千户来到蓝田县,是有要事?”马连山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问道。 “马同知接到了马掌柜的家书,心中担心西安府会为难你们,就让我过来和西安府打声招呼。这不,西安府的事情忙完了,我就私自作主,替马同知来看看您。”张金淡淡的说道,好像西安府的态度,不过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张千户可是稀客,今个若是无事,那我就在咱蓝田最有规格的酒馆备一桌酒席,和张千户畅饮一番?”马连山试探着说道。 对方虽说是大哥的手下,可也是锦衣卫的堂堂千户。 来西安府帮自己解围,是奉了大哥的意思。自己招待好了,不但显得自己懂礼,更是帮大哥拉拢人心。 最主要的是,今个自己的心情实在是不痛快,需要好好的喝上一顿,来找回一点尊严。 “蓝田有什么特色的菜品?”张金毫不拒绝。 马同知,现在隐隐有了锦衣卫第一人的趋势。和他弟弟搞好关系,也就等于攀上了马同知这颗大树。 这样的酒席,自己当然不能拒绝。 “娃娃鱼,秦岭的溪水里,特有的东西。肉质细腻而且大补。张千户一定要一饱口福。”马连山挤了挤眼睛,很是骄傲的道。 “客随主便。那我就让马掌柜破费了。” “张千户太客气了。您能替大哥办事,就是自己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走,我们去酒馆。”马连山心情大好,招呼着张金,出了玉器作坊的大门。 马沟镇,水陆庵的工地上,段天明也不管其他人怪异的目光,在伙房里吃了个肚肚圆。 “段役长,西安府传来消息了。”一名校尉走了过来,将一封信函塞在了段天明的手里。 “哦。”接过信函往怀里一揣,段天明伸了个懒腰,“吃饱喝足也不开工,我们四处溜达溜达去。” 三人出了伙房,沿着溪流朝上面走去。 一片树荫下,段天明看着手里的信函,笑了起来:“锦衣卫的人到了。他们去了西安府府衙,已经来到了蓝田县。” “是什么人?会不会和我们动手?”一名校尉急忙问道。 “一名千户,名叫张金。”段天明豁然抬头:“你们还记得肖尘碎了人家绣春刀的那个锦衣卫百户么?” “张有德?后来不是被肖兄弟杀了?” “这张金,和那张有德,是自家人。” “哈哈哈,真的么?他是来送人头的?” “谁说的,说不定人家是来给张有德报仇的。”段天明哈哈大笑了起来,将手中的信函一片片撕碎,抛向了下面杂乱的河道。 第582章 风云即将起 蓝玉酒馆,位于蓝田县衙不远的县门正街上。也是蓝田以酒馆为生的王掌柜的招牌酒馆。 装修豪华不说,位置更是位于县城中心。 陪同着张金,马连山来到了酒馆门口。 “哎吆,这不是马掌柜么?您不是负责的马沟镇工地,今个怎么回来了?这位是?”王掌柜走出大门,一脸惊奇的看着马连山身边气宇昂然的张金。 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对方那种骨子里的傲气,都让王掌柜心头一惊。 此人很是面生,难道说,是西安府下来的大官? 可是,他腰间那把精致的佩刀,又不是一般官员佩戴的。 他是一名卫所的武官? “贵客,贵客。”马连山上前一步,对着王掌柜轻轻点头,“二楼的包间现在有人么?” “没有。就是有,贵客来了,我也要给贵客清理出来。”王掌柜点头哈腰道。 马连山是谁?他可是知县大人的女婿。 整个蓝田县,除了知县杨康,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的恭敬过。 能被他这样敬着,此人非富即贵。若是招待好了,不说以后攀上点关系,就是经常来光顾生意,也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情。 “王掌柜可真会说话。”马连山笑了起来,“秦岭溪水娃娃鱼上一条,其他拿手的菜品尽管上。你这里陈年的老烧酒,也别藏着了,今个拿出来让我招待贵客。” “没问题,马掌柜您和贵客先上楼,我现在就亲自给您准备去。”将众人迎进了酒馆,王掌柜笑呵呵的朝着后厨跑去。 张金也不说话,跟着马连山径直上了二楼。 走进包间,随便找了椅子坐了下来。 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酒馆环境不错,马掌柜是这里的常客?” “不是常客,偶尔来过而已。蓝田县就这么大一点,我们都是做生意的人,相互比较熟悉罢了。”马连山客气了一番,在张金的对面也坐了下来。 “这次西安府之行,马同知专门交代了一番,要西安府对蓝田县衙多多照顾。这县衙知县,可是和马家有着渊源?”张金笑着问道。 其实,这种事情,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答案。 可是,两人就这么坐着,没有个话题,总是感觉有点尴尬。 若是一上来就问人命案的事情,哪像来解围,更多的像是问罪一样。 自己还想着和这马连山搞好关系,来获得马运山的欣赏与照顾。没有一个合适的话题,又怎么套近乎? “知县大人乃是我的岳父。”马连山急忙笑着说道。 心中却在暗暗的骂着酒馆的王掌柜:做个菜慢就算了,你倒是赶快将茶水送上来啊。两个陌生人这么干坐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原来是这么一层关系。”张金仰起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马同知怎么如此上心呢,原来都是自己人。要不,马掌柜将知县大人也请来,我们一起坐坐?” 听闻此话,马连山脸上瞬间浮出的不悦稍纵即逝:“岳父大人忙于公事,我先给张千户接风洗尘。” 不过,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又怎么能逃得过张金在锦衣卫里练就的察言观色的眼睛。 “马掌柜心中有事?”身子往前一探,张金缓缓说道。 “没有,没有。”马连山急忙摆手。 张金虽然说是大哥派来的人,可怎么说也是外人。 自己和岳父中间的这些不快,说出去只能让人笑话。 盯着马连山的眼睛,张金不再言语。 那凌厉的目光,一时间让马连山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默良久,张金终于开口:“马掌柜很见外啊,我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您却不将我当自己人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马连山手忙脚乱的急忙分辨,“张千户是大哥的人,就是自己人。我还能将自己的大哥当做外人?” “可是,我刚才分明看见马掌柜目光闪烁,应该心中有事。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说不相信我的能力?” “不是,是这样的。”马连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嗨,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张千户舟车劳顿的一路赶来,休息好了我再和您细说。” “锦衣卫,都是舞刀弄棒的主,赶一点路算不上什么劳累。我来这里,就是替马掌柜做主来了。若是马掌柜心中有憋屈不说出来,回京之后,我可是少不了马同知的一顿责骂啊。”见对方执意不说,张金干脆诉起了苦。 混吃混喝不办事,回京之后我怎么和你哥交代? 保定府一行没有任何的功劳,难道西安府一行也要无功而返? “这,这。。。唉。。。”抱着脑袋,马连山将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 脸埋在双腿间,一副很是失落的样子。 张金摆摆手,身后的锦衣卫校尉缓缓的走出了包间的房门,将门扇缓缓带上,守在了门外。 “马掌柜,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出来。锦衣卫在京城也是百官闻风丧胆的存在,一个小小的蓝田县,不会有摆不平的事情。”看着马连山,张金放缓了语气。 “一直以来,都是我为岳父大人鞍前马后的跑着,现如今,他为了一名江湖人,将我彻底的抛弃了。我想不通,我一点也想不通。”似乎情绪失控一般,马连山大声的咆哮了起来。 想要将蓝田知县贬低一番,可一想到对方毕竟是马掌柜的岳父,日后若是重归于好,自己这个外人的言辞,反而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沉思了一下,张金缓缓开口:“你们都是一家人,中间恐怕是有着误会。回头说清楚,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不是误会,是真实存在。”将头从双腿间抬起,马连山缓缓的摇动了几下。 “马掌柜可否说清楚一点,我帮你分析分析?” 坐直了身子,马连山双手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张千户能够来到西安府,大哥也一定和你交代了马沟镇的事情?” “马掌柜说的是人命官司么?” “嗯。”马连山点点头,“官司的起因,大哥应该也和张千户说了吧?” “说了,因为河道里发现的那块翡翠原石。”张金缓缓说道。 听着对方将原石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马连山心中的顾虑彻底消失。 “就因为原石的事情,我才想起将以兴修水利为名,将河道圈起来的这个主意。原本一切进展顺利,可半路上出现一名带着两个手下的江湖人士,想要争夺工程的施工权。”马连山道。 “然后呢?” “对方身手很是了得,我压根不是对手。又不敢和他们对着来,便回到县城寻求县衙的帮助。谁知道,岳父大人见了对方,被对方的身手所吸引,鬼迷心窍的想要将对方收服,作为自己的暗中护卫。不但给对方管吃管喝,还有着让对方参与到原石的事情中来的意思。翡翠有多珍贵?到了京城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这是江湖人士可以染指的事情么?”马连山气的满脸通红,愤愤不平的道。 “江湖人士?”张金手扶着桌子,缓缓的站了起来。双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杀气,“这不怪你的岳父,此事的祸根,是那江湖人士。” “此人带着两名手下,更是自称身后有着百十号兄弟,身手又了得。我是丝毫没有办法啊。”马连山垂头丧气的道。 “你没有办法,我有。明天一早,他们便会从马沟镇的工地上消失。” 张金的声音,异常的低沉。 第583章 火器伺候你 夜色降临,马沟镇已经漆黑一片,劳作了一天的百姓,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三匹快马,沿着官道,从县城的方向疾驰而来。 在马沟镇没做丝毫的停留,径直朝着水陆庵的方向疾驰而去。 临近工地的时候,马匹放缓了脚步。 工地的大门口,两名负责安全的马家下人,有点疑惑的朝着不远处走过来的马匹打量着,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棍棒,一脸的不安。 这还没施工,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一些不顺利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半夜,这远道而来的马匹,又为何事? “那几名江湖人呢?”临近大门,马脸上低声问道,又朝着大门里面瞅了瞅。 “原来是老爷。”看见马连山,两名下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天黑的时候,就在伙房旁边那间工棚里面。现在应该是已经睡熟了。” “嗯。”马连山点了点头,朝着身后的张金嘀咕了几句,又抬手指了指。 “你们退后,待会有动静装作没听见就好。”张金翻山下马,腰间的绣春刀,缓缓的抽了出来。 帮助马连山退敌,这绝对是自己表现的一个机会。虽然说赶走对方就行,可若是不彻底的露一手,只怕是这些人会卷土重来。 为了不引起麻烦,留他们一条命就好。可砍下来一条胳膊,让他们长长记性,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见张金腰间佩刀出手,马连山急忙退后。 自从那些江湖人,用刀刃抽打了自己的管家之后,他心里对那明晃晃的刀刃隐隐的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虽然张金是自己人,但刀剑无眼,躲远点还是安全一点。 锁定了对方的住处,张金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抬起右脚,对着房门就踹。 “哗啦,”整个门扇被踹的稀巴烂。 但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反应,更没有任何的声音。 张金眉头微微一皱。 按照对方的身手,自己到达大门口的时候,应该已经被发现。 就是怕对方临时反扑,自己更是佩刀出鞘。 然而,天黑的时候还在,为何现在屋里空无一人? “屋里没人?”张金朝着这边的马连山轻喝一声。 从躲藏的大树后面探出脑袋,马连山看看远处,又看看跟前的下人:“他们不在屋里,你们是怎么盯着人的。” 话音未落,一道急速的破风声,从不远处的山坡上传出,眨眼间,就到了张金的跟前。 张金手中佩刀竖起,急忙护在身前,整个人暴退三步。 “砰”的一声,那道劲风击在了张金刚刚站立的地方,在坚硬的石块铺就的地面上,砸出一阵火花。随即又“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碎裂,碎末落了一地。 “无耻之人,竟敢偷袭。”张金大喝一声,手中绣春刀挥舞着,脚底发力,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一刀就劈了过去。 顿时,漆黑的天空中,一道银色的丈余长的刀光,带着丝丝寒气,在夜空中一闪即逝。 “轰隆,哗啦啦。。。”刀光所及之处,传来一道巨响。 山坡上的石头被刀光击碎,化作四处飞扬的碎块,滚落下来。 “啪啪啪。”三道掌声响起,顿时,五十多个火把被点亮,五十多道人影,鬼魅般凭空出现,将工地的大门围了个结结实实,又照的如同白昼。 “好身手,锦衣卫的千户,果然不同凡响。”随着掌声落下,段天明微笑着,从围绕着大门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张金心中大惊。 这突然出现的五十多人,就已经让他心中产生了不安之感。听闻对方叫出了锦衣卫三个字,张金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偏僻的马沟镇,怎会有人知道锦衣卫为何物。除了布好局等着自己,此事还能怎么解释? “你们是什么人?明知道是锦衣卫,还敢如此的大逆不道,你们是自掘坟墓。”张金手中绣春刀再次挥动,对着段天明的脖子就砍了过去。 叫出锦衣卫三字,对方一定是对自己这次行动蓄谋已久。 用雷霆手段将他们全部斩杀,是自己能够脱困的唯一选择。 张金,在锦衣卫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十分力量的致命一击,威力也是不容小觑。 然而,看着对方突然袭来,段天明丝毫没有躲避。脸上更是露出一些不屑。 张金心中有点纳闷。 马连山曾告诉自己,对方有着弹指碎石的能力。 按理说,这样的实力,自己若不尽全力,想要拿下对方,恐怕还会费一番功夫。 但看着自己一刀劈来,对方居然不躲不闪。 这是傻了,还是说自己高估了对方,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罢了,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先将你杀了,再杀了其他人再说。 然而,直到身体扑到了两丈高的空中,手中的绣春刀就要落下的时候,段天明动了。 不是动手迎战,而是缓缓退去。 “这个时候想跑?留下脑袋再说。”张金冷笑一声,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豁然,他在空中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攻击,拿着绣春刀的右手一阵颤抖,整个人也如同功力尽失一般,从空中坠了下来。 对面,五个黑洞洞的火器,准确无误的对着自己的脑袋。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居然私藏火器?”落在地上,张金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火器那玩意的威力,他可是一清二楚。任你武功再高,在火器面前,也只有低头的份。 “张千户眼力不错,居然认识这是火器。”段天明笑着,又从后面走了出来,“只是,打乱了你趁夜杀人的计划,我的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火把的照耀下,段天明那一脸的笑容,让张金不由得头皮发麻。 再加上他的话语,张金的心里彻底崩溃。 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更是对自己的目的清清楚楚,这不是挖好的坑,又是什么。 “马掌柜,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张金咆哮着,看向同样傻眼的马连山。 “他说,他是来自西安府的江湖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您是锦衣卫的人,更是知道您是锦衣卫千户。” 马连山结巴着,心中已是一团乱麻。 第584章 让你死了心 “不要乱猜测了。”段天明淡淡笑着,朝着张金走了过来,“张千户作为锦衣卫的得力千户,保定府一行,其目的不就是寻找东厂的差池,准备对东厂下手么?今个这些事,也不过是东厂对锦衣卫的回敬而已。” “东厂?!”张金面如死灰,右手松开,那手中捏着的精致的绣春刀,“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别,别乱丢。绣春刀可是你锦衣卫千户的身份象征,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的松开手。”段天明急忙走了过去,捡起张金的绣春刀,放进了他腰间的刀鞘里。 “落在了你们手里,你们随便处置吧!”缓缓的闭上眼睛,张金似乎已经认命。 “张千户放心,你,我们肯定是要处理的。不过,我们此行的最大目的并不是你。”段天明右手一摆,两名东厂校尉走了过来,一副银亮的铁索镣铐,便加在了张金的身上。 张金毫不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锁了起来。嘴巴紧紧闭上,连同眼睛也不愿再睁开。 “哈哈哈,张千户这是准备闭口不言,死保其主么?”段天明大笑了起来,“只怕你就算费尽心机,也是保不住你的马同知了。而你的这次行动,不但马运山要落马,徐开英也会受到牵连。唉,堂堂的锦衣卫,竟因为你,要彻底的更换高层了。” “这次来到马沟镇,纯粹是我自己的行为,与马同知无关,与指挥使大人也无关系。”听见段天明说出的后果,张金睁开眼睛,努力的分辨着。 “哦,是不是?”段天明嘿嘿一笑,“就当我是个傻子,想相信你的话,可是你这突然来到马沟镇,准备对我动手,难道说,你原本和你旁边的马掌柜就熟识,来给他两肋插刀的?” “对,我和张千户以前就相识。”还没等张金说话,一边的马连山急忙接话。 听见要拖累自己的大哥,马连山心中焦急异常,平时精明的脑袋,也因为担心,而有点乱套。 “是不是?你们还真是老朋友了?”段天明心中不由得一阵耻笑,嘴巴上却在一直逗着对方,“你们是因为马运山认识的吧?” “是,大哥以前回来探亲的时候,带着张千户。我们就熟识了。” “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 “大概去年过年的时候吧。”马连山想也没想的道。 “去年,还是前年?”段天明故意问道。 “去年,不对,应该是前年。对就是前年,大哥过年回来的时候,带着张千户。”马连山一本正经的道。 “你确定你没有记错?” “没有,没有记错。”马连山肯定的点点头。 走到马连山身边,段天明抬起右手,在对方的肩头拍了两下:“你知道东厂是什么不?” “不知道?”马连山摇摇头。 “东厂和锦衣卫一样,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原本两者相辅相成,从未敌对过。可是,你大哥马运山,被皇上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以后,自信心膨胀,居然要对东厂动手,好让自己的锦衣卫一手遮天。东厂人没其他特点,但嫉恶如仇这方面,却是非常的反应强烈。实话告诉你,我们来到马沟镇,就是想要针对马运山,准备弄死他。你若是想要帮他,一定要想好自己的说辞。错一个字,都有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我没有记错,就是前年,我和张千户相识的。”马连山很是肯定的回答。 “唉。”段天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的父母还健在不?” “不在了。”马连山摇摇头。 “这么说,整个马家,也就剩下你和你大哥了?” “是。” “马运山,这次就算是受到连累罪不至死,东厂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死他的。所以,老马家就剩你一个人可能活下去了。我给你一点时间,你好好的重新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不要想着保马运山周全。只要你说实话,在这件事上,我可以尽量留你一命,给你老马家,留下一丝香火。” 马连山明白,这不过是对方的一种心理战术而已。其目的不过是想要自己寻求自保,说出对大哥不利的话来。 段天明还真是这么想的。 只要对方痛痛快快的说出实情,自己就可以带着所有有关之人交给刑部,让刑部做出一桩铁案,再申报皇上,将锦衣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统统拿下。 毕竟,东厂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这种和锦衣卫的内斗,实在是不应该耗费太多的时间。 “就是前年,我和张千户相识的。而这件事,也是我私人邀请张千户过来帮忙,这一切与大哥无关。”马连山依旧固执的坚持着。 “我不想浪费时间,你可还真是固执的不行。罢了罢了。”段天明摇了摇头,“前年,马运山还是礼部主事而已,而张金,是天津卫的一名军前千户,两者没有丝毫交叉的可能,你说马运山带着张金来马沟镇,是你白痴还是我白痴?” “张千户和大哥以前就相识,并不是到锦衣卫才相识的。”马连山不死心,继续狡辩。 “军前千户,是朝廷堂堂的正五品武官。礼部主事,不过是毫无实权的六品文官而已。你说马运山带着张金?马运山何德何能。那个时候能让一名千户鞍前马后?你啊,不懂朝廷事,就不要添乱了。越说越出卖了自己。”段天明转头,看向一身镣铐的张金,“我说的对不对啊张千户?” “这一切都是我所为,与他人无关。既然落到了东厂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处置。”肩头一扭,张金既不回答,也不做丝毫的分辨。 “杀你?剐你?你觉着你配不?”看见对方那副德行,段天明也顿时来气,“说句实话,你的出现,不过是让马运山死的更快一点而已。你以为你可以一个人抗住一切?” “我大哥什么都不知道,皇上英明,一定不会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这件事都是我们的个人所为,你们要处理,就处理我们。凭借此事要想牵连大哥,你们真的以为朝廷的官员,都是非不明么?”马连山口若悬河的大声喊道。 “你是想说,张金即便是有杀人动机,却没有造成恶果,所以,我们就算是要处理你们,也绝对不会有太重的处理,就如此的肆无忌惮了?” “事实原本如此,你们还想怎样?”马连山脖子一扭,一副朗朗乾坤,你如何诬陷我们的样子。 段天明冷冷一笑,右手缓缓的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你,你要干什么?”马连山下意识的退后。 段天明没有回到,腰间佩刀豁然出鞘。 “咔嚓”一道声音响过,佩刀已经入鞘。 “啊,啊。。。”马连山右手捂着左肩膀,那凄惨的痛叫声从喉咙涌出,在夜空里回旋。 在他旁边的地上,整个胳膊安静的躺在地面。小拇指还不由自己的缓缓抽动了几下。 “办案遭遇反抗,只能武力镇压。东厂做事,不需要理由,这下你明白了么?”看着疼的整个脸庞已经变形的马连山,段天明缓缓说道。 这一刻,工地上的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如果说,前几天东厂校尉在管家脸上抽的那一刀,让众人心生恐惧。那刚才这砍断马连山胳膊的一刀,便彻底的让众人丧失抵抗的勇气。 即便是锦衣卫千户张金,对段天明的这突然一刀,也是有点震惊。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差距。东厂的果断和无惧,锦衣卫连皮毛都不曾拥有。 “你杀了我吧。”马连山痛苦的大声嚎叫着,右手捂着的伤口处,鲜血涌出,浑身上下一片血浆。 “杀了你?肯定要杀了你。不过,你一个不够,连同你的岳父,蓝田知县要一同斩杀才对。” “我岳父好心收留你,你却回头要杀他,你还真是个白眼狼。”马连山大声的喊叫着,嘴里几乎是吐字不清了。肩头上的疼痛,让他几乎昏迷。 “收留我?就算是收留我,可大明律法规定,杀人者偿命。作为知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张喜的父亲并不是我们杀死的,他是回到家里,因为耽误治疗才死的。”以为段天明提说的是这件事,马连山急忙分辨。 “张父的死因,是你夫人杨玉环一手造成。她的罪过,刑部会另案处理。我说的不是这条人命,我说的是马沟镇的落魄秀才,万全。”盯着马连山,段天明胸有成竹,一步步的击溃着对方的心理防线。 “万全?万全拿着我的赔偿银子,到西安府寻找他弟弟去了。这一点,张喜众人都可以作证。你不要信口开河,诬陷好人。”马连山面红耳赤,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真的急眼了,瞪得老大。 段天明一怔,这马连山还真是嘴硬。 摇了摇头,缓缓道:“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我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心存幻想,加以狡辩?” 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东厂校尉道:“按照我给的名单,将所有有关之人拿下,明天一大早,带着所有人去河道挖尸。” 第585章 意外的大礼 天刚亮,蓝田以东,那处叫做白马坡的灞河河道边上,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今天这是干什么,怎这么多人?” “你还不知道啊?咱们的县老爷伙同他女婿杀人了。尸体埋在河滩里面,今个是官府的人来挖尸定罪的。” “县老爷?咱们蓝田的县老爷?” “可不是。我都不敢相信。” “要不是大家沸沸扬扬的传着,我也不敢相信啊。” “那河道里的这些官兵,不是咱蓝田县的?” “不是,听说是西安府专门下来的人。” “唉,我的印象中,咱们的老爷一心为百姓着想,他居然也是杀人犯?这以后,官府还能让人相信不。” “老百姓苦啊。” 岸边的百姓,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不多时,五十多名东厂校尉,押着几十名涉案人员,从官道上走了过来。 “呀,真的是县老爷。身上居然带着镣铐。” “后面的是谁?是他的女婿吧?” “怎么还有个女人,居然那么胖?” “这是县太爷的女儿,叫杨玉环,据说也是个杀人犯。” “天啊,一家子的杀人犯。” 看见镣铐加身的杨康,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远远的对着他,指指点点。 河滩里,一名身着朝廷四品文官官府的中年人,看见从官道上下来的队伍,急忙迎了上来。 双手抬起,对着段天明就是一礼:“大人,西安府按照东厂要求,已经连夜将此处河滩控制,只等着案犯来指认埋尸地点。” “毛知府,辛苦了。西安府行动如此迅速,全力配合东厂办案,回京之后,我一定如实上报厂公大人。”段天明也抬手还礼,笑着说道。 “配合东厂办案,是朝廷所有部门应该做的事情。”那知府躬身客气了一句。 西安府知府毛人龙,是地地道道的蓝田人。蓝田知县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的脸上也是相当的没面子。 半夜接到东厂协助办案的信函之后,几乎认为自己看错了。借着油灯那微弱的光亮,将信函反复看了不下五六遍,方才将整个事情想了个差不多。 又结合锦衣卫之人前几日到达西安府之后,明面上是下来巡查,实际上暗暗让自己对蓝田县衙网开一面的隐晦之语,顿时明白,这是东厂和锦衣卫之间的较量,其他的人和事情,不过是一个个的杠杆而已。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不是西安府可以招惹的对象。 既然东厂已经拿到把柄,掌握了锦衣卫犯罪的一系列事实,自己干脆顺水推舟,将锦衣卫在西安府的暗中作为,也一股脑的抖出来算了。 就算以后被人骂做落井下石的小人,也比不小心受到牵连,一并被东厂拿下好得多。 二话不说,翻身起床。集合西安府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火速赶到了东厂要求天亮之前必须到达的杨康埋尸地点实行警卫。 又煞费苦心的对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透露消息,将舆论的导向纷纷引向对杨康的指责上面去,从而让东厂为民办事的印象,在百姓间流传。 更是带着当时自己接见锦衣卫来人在现场倒茶的西安府衙役,对他叮嘱一番,准备在见到东厂之人的时候,将锦衣卫的“恶行”再状告一番,以显示自己的清白。 看见了身着东厂校尉服的段天明,毛人龙当即放下自己的官架子,急忙上前汇报。 “毛知府太低调了。”段天明笑了起来,“我半夜通知您,就是想让您天亮的时候到达这里,见证一下杨康等人的犯罪事实,回头刑部审理此案的时候,西安府也好做证明材料。想不到毛知府竟然带着西安府的人马,早早的对现场进行了管控。如此一来,省却了东厂不少的事务,咱们直接便可以开始让犯人指认现场,挖尸求证。西安府的办事效率,东厂若是不禀报皇上,就有着埋没人才之嫌了。” “不敢不敢。”毛人龙弓着身子,一脸的严肃,“蓝田知县,乃是西安府的下属官员。他居然做出杀人灭口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是西安府监管不力啊。惭愧之余,下官更是准备写一份材料,向朝廷请监管不力之罪,哪里还有脸面,让大人向朝廷请功。” 听闻此言,段天明心中不禁有点惊讶。 这西安府,自己压根就没当回事。叫他们来,不过是想让刑部办理此案的时候,再多一分有力的证词而已。 此人这番说道,看似自责,实际上是颇有深意。 “毛知府要向朝廷请罪?仅仅是因为杨康杀人一案,倒也不必。毕竟,西安府下面可是有着十多个县衙,哪能每一个都监管到位。”段天明笑着,引导着对方的话语。 “就算是此事朝廷不计较,可另外一件事情,下官却是没有汇报及时,罪责重大。这里事情完毕,下官便向朝廷请罪去。”毛人龙道。 “哦?还有什么事情?” “几日前,锦衣卫一名千户到了西安府,专门找到了下官。言中之意就是蓝田县发生了人命案,要下官办理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蓝田县加以照顾。按理说,这样的要求,下官必须当场拒绝。可是,惧怕对方锦衣卫的名头,下官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今日,下官将当日见证了我们谈话的府衙衙役一并带了过来,专程给大人请罪。”毛人龙双手一拱,对着段天明就弯下了腰。 段天明嘴巴不经意的咧了一下。 这那里是请罪,这是活脱脱的落井下石么。 知道锦衣卫在马沟镇落马,带着西安府的衙役,原盘搬出锦衣卫对西安府言辞不妥的交代。名义上说自己汇报不及时,实际上又暗暗指出是锦衣卫以势相压。此人,心机不简单啊。 不过,你既然专程送来了这份大礼,我岂有不收之礼。 用手一指队伍中全身镣铐的张金,段天明道:“毛知府,到达西安府,对您进行威胁的,可是此人?” 毛人龙急忙抬头,顺着段天明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 似乎害怕认错人,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仔细的打量了几下,急忙点头:“对,就是他。” “毛知府可否对此人在西安府威胁与你,提出书面证词?”段天明很是严肃的问道。 “下官可以出具证词。而且,今个下官将此事的见证人,府衙的一名内勤衙役也带来了。”说着,毛人龙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名衙役急忙走了过来,朝着段天明躬身行礼。 “毛知府,这名衙役可否借给我,让我带到京城交给刑部当做证人?”段天明心中大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将此人带来,下官就是打算交给大人的。”毛人龙急忙回道。 远处的张金,看着毛人龙和段天明长时间的交流着,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担心。 那名衙役站出来以后,张金心中彻底的冰凉,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算没有后来自己去马沟镇意图杀人的这一档子事,单单西安府的供词,锦衣卫这次恐怕真的翻不过身了。 “好,毛知府深明大义,东厂会给您记上一笔的。现在,所有的涉案人员都已经到齐了,我们开始让他们指认埋尸之地?”段天明会心的一笑,借着询问对方的话语,隐隐传递了一下自己的心意。 “此案东厂督办,西安府全程协助,大人说了算。”毛人龙丝毫没有出风头之意。 “东厂督办不假,但毕竟是在西安府的地盘上。要不,我们一起?”段天明朝着前方的河道伸手一指。 “大人前面走,下官跟上就是。”毛人龙的姿态,恭敬的近乎卑微。 第586章 屎盆子扣大 “将掩埋尸体的主犯吴天带上来。”走到河道中央,段天明转身,对着那几十名的人犯队伍,大吼一声。 吴天低着脑袋,脸色煞白,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自称江湖人士之人,竟然是东厂的办案人员。 当日,自己被东厂之人用刀刃抽了一巴掌,心中还想着,以后想办法,将这个耻辱找回来。现在看来,这个耻辱,自己这辈子是找不回来了,而且自己还能活几天,都已经成了未知数。 “走,愣着干什么。”一名校尉将吴天的肩膀推了一下。 胳膊被反绑在身后,吴天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河滩的乱石,走到了段天明的面前。 “来人何人,报上名来。”按照程序,段天明高声问道。 “吴天。” “你是否在此处埋藏了一具尸体?” “是的。” “指出你埋尸之地。” 往前走了几步,又四处打量了一下,吴天跺了跺脚下:“尸体就埋在这里。” “来人,挖开河滩,找出尸体。” 几名东厂校尉,手持铁锹,匆匆走了过来,对着吴天指认的地方,动作麻利的开挖起来。 人犯队伍里,无论是杨康还是段天明,都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没有找到尸体,二人还可以狡辩一番。如今,连吴天都已经招供,二人深知没有任何的翻案机会了。 看着尸体挖出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段天明向周围的百姓看了一眼,又盯向了吴天:“吴天,你所埋之人是谁?” “小人不知道其姓名。”吴天战战兢兢的道。 “不知其姓名?那尸体从何而来?”段天明大吼一声。 “老爷吩咐小人,从县衙拉出来的。”吴天浑身颤抖着,意识已经被吓得近乎不清。 “你家老爷是谁?又从哪个县衙拉出来的?” “我家老爷,是玉器作坊的马连山。尸体是从蓝田县衙拉出来的。” 吴天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一片嘘声。 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对着杨康和段天明指指点点。 今个,来看热闹的不只是附近的百姓,就连县城里几个富户,听说知县大人涉案,一个个也从县城赶了过来。 尤其那以开酒馆赚的银子的王掌柜,看看马连山,又看看镣铐加身的张金,抬起右手,轻轻的拍打着自己胸口。 “当日,多亏有人在包间门口拦住了自己,要不然的话,自己一定想方设法的想要和此人套近乎。若是被其利用,今个这些人犯里面,恐怕又多一个人员。”王掌柜心中一阵后怕。 那边,段天明一脸的笑容,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马连山。 “马掌柜,你的管家吴天,说的可是事实?你能否交代一下,县衙里面的这具尸体从何而来,姓谁名甚?” “他叫万全,是马沟镇人。想要状告我夫人的过失杀人,为了掩盖事实,我便杀了他。”马连山把心一横,干脆将整个事情揽了下来。 事到如今,想要翻盘没有任何希望。但若是能够保全岳父,也算是一丝胜利。 马连山一生好强,不想输的这么彻底。 “是你一个人杀的,还是伙同你的岳父,蓝田知县杨康,一同杀害的?”盯着马连山,段天明微笑着道。 “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万全也是身高六尺的汉子,你一个人就可以杀了他?而且,杀人地点就在县衙里面,杨康这是专门避开,给你留下了一个杀人的地方么?万全是来县城告状的,你一介布衣,有何能耐将他带到县衙里面进行杀害?”段天明摸了摸鼻子,很是随意的看向周围,“想要包庇你的岳父,有这么多的百姓雪亮的眼睛看着,你觉着你能包庇下去么?” “岳父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马连山大声的分辨。 段天明摇摇头,用一副很是可怜的目光看向对方:“马连山啊马连山,你怎么总是改不了你这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毛病呢?马沟镇工地,你一口咬定你和张金是以前的旧识,现在你又想将杀人的事情一个人扛下来,替杨康脱罪。你觉着,你的理由能够站住脚吗?” “我认罪,我伏法。”马连山绕过段天明,对着身边的西安府知府毛人龙,“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大人,大人,您一定要主持公道啊。岳父大人是您的属下官员,您也应该清楚他的为人。这一切都是草民一人所为,大人明鉴。”双手被绑在身后,弯腰都很困难。 即便如此,马连山依旧努力的朝着毛人龙磕起头来。 “放肆,满嘴胡说八道。”毛人龙大喝一声,“在县衙里面杀人,你说知县不知道,县衙是什么地方,是你的私人院子?若真如此,杨康哪里还有资格出任蓝田县知县?” 随即又将头扭向一边,满脸微笑的看着段天明:“县衙里面发生命案,一定有衙役知情。大人不妨将所有的蓝田衙役提问一遍,此案一定真相大白。” 段天明张嘴,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连续几天都没有休息,我突然很是犯困,思绪也有点不清晰。毛知府既然来了,就尽个力,将这种小事捋清一下。” 对于这个案情,段天明压根没有什么兴趣。 他在意的是,是用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将马运山从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上,拉下来而已。 毛人龙一心给东厂示好,又有着过人的心机。给他一个机会表现,又如何? 而毛人龙,听见段天明的话语,也是心中一阵惊诧。 今个,是东厂的主场。这里的一切,都是东厂说了算。但对方居然让自己捋清这些案子。 这是一种认可?还是一种考验? 可无论是哪一种,这种场合让自己捋清案子,都是给自己长脸。 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大人心中装着百姓,连续几日操劳,着实辛苦。那您就在边上的树荫下歇息片刻,下官替您捋清一下案情。”毛人龙对着段天明恭敬的说着,上前一步,看向蓝田县衙役站立的方向:“三日内,晚上在县衙值守的人,站出来。” 阴凉底下,段天明吹着河道里那一阵阵的凉风,拿起脚下一块小石头,扔向了不远处的河水里。 西安府一行,也算是画上了尾声。 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足以让刑部将此案办成一桩铁案。 对于锦衣卫的牵连,也绝对可以让马运山万劫不复,甚至可以说,徐开英也是难逃其咎。 只是,皇上若是一心包庇,这些理由明显的还是不够。 只有让皇上彻底的感到心痛,才会真的放弃好不容易提拔上来,用来制衡东厂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 不知不觉间,河道里的大坑已经挖掘完毕,万全的尸体也从里面被抬了出来。 浑身乌青,一看就是被毒死的。 而毛人龙那边,也是有了进展,威逼利诱之下,找出了当时参与谋杀万全的那名衙役,将整个案子的作案过程,弄了个清清楚楚。 “杨康,作为蓝田县知县,你让我太失望了。就算是为了你闺女的安全,你用银子赔偿,寻求息事宁人,从为人父母的角度上,我倒也能想得通。可你,为了一块翡翠原石,居然杀人灭口?你可知道,原石这种东西,根本上属于朝廷,即便是蓝田县衙也没有资格染指,你竟然没利益蒙蔽了双眼,想要私自挖掘。竟然用水里工程的名义来掩藏自己的卑鄙行为。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杨康,毛人龙大声的呵斥着。 “翡翠原石,属于朝廷?”一边的段天明心中一怔,随即大喜,“马运山想要将翡翠原石发现地变为私有,更是安排锦衣卫千户亲自来办理此事。侵犯朝廷利益,当诛九族。” 第587章 你说没银子 永乐十九年四月十五日,京城,李安尚书府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刑部尚书李安,四十九岁又添一千金,今个是千金满月的日子。 前一阵子,受太子被劫持一事的牵连,李安“享受”了十多天的牢狱之灾,心情很是不美丽。以至于千金的满月,也由原来准备的大办,变成了只通知了少数的几个相好之人,来家里参加喜宴。 可刑部尚书的这个位置,实在是有些太显眼了。 一个感冒咳嗽,都被很多人注意着,喜添千金这等大事,早已经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让下人采购了一些喜庆的贴花,彩图,将尚书府简单的布置了一番,李安准备着按照自己的原来的意思,简单的过个道数。 可一开门,大门里了源源不断进来的客人,让他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今个的酒席,可只是准备了五桌而已,现在已经来到的客人,八桌都坐不下。 时间尚早,门口还有着客人不断登门,李安不得已,叫喊了新任管家贾仁过来。 “厨房里面准备的东西,凑合一下够招待这么多客人不?” “这些食材什么的都好说,不够了可以再买,可是尚书府就这么大,也摆不下那么多的桌子啊。要不,奴才去外面的酒楼,定上些酒席,将客人分流一些出去?”弯着腰,贾仁也有点心急。 这贾仁,可不是一般的百姓,乃是和肖尘在锦衣卫一起共事过的一名校尉。 五十多岁的年纪,为人性格直爽,属于那种脾气对路了什么都好说,脾气不对路,正眼不看的那种。 也正因为如此,一把年纪了,还始终是个校尉而已。 看着处处受到排挤,提升无望,干脆借病退了下来,让儿子接替自己,继续在锦衣卫效力。 脾气太直,得罪了不少人,唯独和肖尘很是对路,有事没事的喜欢聚一块,喝个小酒解闷。 看着肖尘到了东厂,一步步的登上了巅峰,贾仁那颗不安的心,又开始骚动。 厚着脸皮找上门,让肖尘给他在东厂安排一份差使。 看着对方那榆树皮一样满是皱纹的脸庞,肖尘婉言拒绝,一把老骨头了,安安生生的待家里得了。 恰逢李安的管家被拿下,自己坐牢的那段日子,夫人柳如烟即将临盆,儿子还小,几名下人无头苍蝇一样忙的不可开交。 出狱之后,柳如烟便央求李安,给家里重新找一名管家。 可有了前车之鉴,李安哪里敢随便找个人做尚书府的管家。但偌大一个京城,真正让自己信得过的人没有几个。 一番考虑之后,找到了肖尘。 一个找活,一个找人。 得了,肖尘就将贾仁推荐给了李安。 五十多岁的贾仁,在外面咋咋呼呼,可在肖尘跟前,跟个老顽童一样,啥话都说,啥事都一拍即合。 在肖尘的引荐下,李安,贾仁也是相互看对方挺顺眼,就这么来到了尚书府,开始给李安打理家务。 “外面的酒馆?”李安眉头微皱,“先不说花不少银子,这样操办下来,只怕是又会成为有心人的把柄。我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银子,大操大办,不就是告诉别人,我有贪污受贿的嫌疑么?不妥不妥。” “但今个这么多的客人,将谁撵出去合适?总不能再买些食材回来,让他们一轮一轮的轮番入席吧?”贾仁龇牙咧嘴,面露难色。 “当然不能。”李安用力的摇了摇头,“来的客人,都是给我李安面子。入席分个先后,就等于有了尊卑之分。这种事,用在喜宴上不合适。” “可不是。”贾仁扭了扭头,“小人去找酒馆吧,现在还来得及,再晚一点,恐怕是会误了吃饭的时辰。” “可是,这银子,开销会很大的。”李安正在为难间,大门口人影一晃,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李大人老当益壮,晚年喜得千金,恭喜恭喜啊。”肖尘身上套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衫,嬉皮笑脸的双拳抱起,跨进门槛,朝着李安走了过来。 “恭喜啥啊,”李安懒得和他斗嘴,一指客厅里面人头攒动的客人,满面愁容,“不请自到的客人太多了,坐都坐不下,我正在发愁呢。” 肖尘探头,朝着客厅里面张望了一眼:“咦,还真不少。不过,客人多,说明李大人的人脉好啊。有多少人花钱请客人,都来不了这么多。你倒好,嫌弃客人多。你这是有点翘尾巴了哈。” 对于李安,肖尘从来都没有好话。 在别人眼里位高权重的刑部尚书,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可以随便逗乐的自家兄弟。 自己正在犯愁,肖尘还在幸灾乐祸似的不想办法,逗乐自己。李安也将脸一板:“别人都是带着贺礼来的,你带的什么贺礼?” “贺礼?”肖尘将目光看向旁边的贾仁,“老贾,李大人收的贺礼在哪里?” “礼房在那边,肖兄弟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家人嘿嘿一笑,身子压根就没有动。 “别带他去。自己不带贺礼,看见他喜欢的,又会顺手牵羊。”瞪着肖尘,李安不满的道。 “呀。。。”肖尘很是鄙视的盯着李安,“瞧瞧你这德行,一辈子都办不了大气的事情。我肖尘是那种不带贺礼的人么?” 说着,右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摸出来小拇指大小的一块碎银:“瞧好了,这是银子,一两银子。” 转身,朝着贾仁扔了过去:“拿过去,到礼房给我写上,免得人家说我来吃喜宴,没带贺礼。” 李安嘴巴咧了几咧,想要骂人,忍了忍,始终是没敢骂出来。 一两碎银,你也好意思说是你的贺礼。你压根就准备着来蹭吃一顿吧? 蹭吃蹭喝,我也习惯了,你还要骂我一辈子办不了一件大气的事情,你无耻不无耻? 贾仁接住碎银,拿在手里没有动身,脸色一沉,一本正经的看向肖尘:“客人太多,尚书府招待不了。我说出去找家酒馆,尚书大人死活不同意。这再不准备,一会到了饭点,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家里备了几桌?”看见对方认真的样子,肖尘也不再玩笑。 “五桌,凑合凑合应该可以招待六桌客人。” “准备了五桌?”肖尘看向旁边一脸焦急的李安,“你是看不起我这刚满月的小侄女呢,还是看不起自己头上刑部尚书四个字?五桌,能坐几个人?” “我这不是已经很低调了嘛。就只通知了一些相好的,谁知道,不请自来的这么多。人家都带着贺礼登门拜访,我也不好意思将人家撵出去。”李安分辨着。 “没看什么时辰了,让老贾去街上找个像样的酒馆,先开上五十卓酒席。实在不够,就多来几轮。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提着贺礼上门,你让人家站客厅里听你聊天啊?”肖尘果断的道。 沉默了一番,李安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抬起头:“也只有这样了。老贾,你去办。” “街上像样的酒馆不少,可一次能开五十桌酒席的酒馆,也只有重振客栈旁边的重振酒楼了。”贾仁一脸询问的看向李安。 “不行不行,重振酒楼坚决不能去。那里太豪华,我哪有银子付饭钱。”李安满脸心疼。 “你没银子付饭钱?”肖尘一怔,“你再说你没有银子?” 看见肖尘当着管家的面揭自己的老底,李安脖子一红,急忙将肖尘拉到一边:“上次从汉王那诈得的银子,夫人有孕在身,安胎,补身子,我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 “这不是有许多贺礼么,卖了就是。”肖尘道。 “就是变卖贺礼,也得要时间啊。吃完饭没银子付账,要是被人家说道一番,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行了,看你这熊样,也别婆婆妈妈的了,就重振酒楼,咱给我这刚满月的小侄女大办一场。花费的银子我来出,就当是我的贺礼。” 转过身,肖尘直接朝着贾仁走了过去。 第588章 大员的玩笑 重振酒楼,位于距离李安尚书府三里左右的正街上,紧挨着重振客栈。 重振客栈,乃是京城第一富豪王重振所经营,是京城当之无愧的第一客栈。 旁边的重振酒楼,也是王重振的产业。 重振客栈是京城最豪华的客栈,重振酒楼也是京城最奢侈的酒楼,没有之一。 精心雕刻的木雕花做成的窗户上,镶嵌着京城最为奢侈的透明琉璃,使得里面大厅富丽堂皇的装饰,站在大街上都是一览无余。 一张张做成了暗红色的实木圆桌,配上做工精细的实木椅子,无不彰显着掌柜与众不同的独有品味。 而那占地面积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大厅,才是整个重振酒楼的最大卖点。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略微高起,大小一丈见方的平台。 上面坐着一位身着白衣,面蒙白纱的年轻女子。手抚一张三尺多长的古琴,悠悠琴音为大厅里饮酒作乐的顾客,增添了一份柔柔的诗情画意。 此刻,琴音已停,那白衣女子也迈着轻柔的小碎步,缓缓走进了后堂。 酒楼掌柜,京城第一富豪王重振,身边跟着一名小二。手中的托盘里,放着满满一盘子五十两的大元宝。 又是陪着笑脸,又是好言相劝,又是将盘子里的大元宝,毫不吝啬的一个个递上,好说歹说的,终于是将大厅里正在喝酒吃肉的顾客,一个个哄出了大门。 能来重振酒楼消费的人,没有平头百姓,大都是非富即贵。即便是京城第一富豪,朝廷里面也通着气的王重振,也不愿意轻易的得罪这些“财神爷”。 直到最后一名顾客出了大门,王重振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手,对着大厅里十几名小二吩咐道:“赶快收拾一下,将大厅的卫生,彻底的打扫干净。” 这几日,张老没有安排任何的行动,闲来无事的王重振,就在隔壁的重振酒楼里面,对保定府的失利,以及后面整个事态的变化,做着总结。 贾仁的到来,让王重振急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开始清理大厅。 大厅里正在用餐的客人不能得罪,刑部尚书更不能得罪。要想在京城里混的顺风顺水,任何一个朝廷大员,自己都得陪着笑脸。 这就是生意人的可怜之处。 一个时辰之后,大街上豪华马车,成队的朝着重振酒楼赶来。 李安抢先一步到了酒楼,开始在门口接待客人。 “刘大人,里面请。” “张大人,快,里面请。” “曹大人,您一向都很忙,今个怎么也过来了。里面咱今个包场,随便找位置坐。” 大厅里面的演艺台上,一身白衣的年轻女子,面上带着薄薄的白纱已经就坐。双手在古琴上一阵拨弄,一首婉转动听的曲子,便在大厅里面缓缓传开。 这种场合,肖尘并不喜欢参加。要不是李安这个人和自己实在太对路,他压根不会过来。 选择了一个相对角落的桌子,肖尘坐了下来。 在他的旁边,礼部尚书王昌连,礼部侍郎陈谔,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右都御史万顷,等等关系较好的人,坐成了一桌。 “这名女子,看打扮应该很年轻,但她的古琴造诣,却是相当的深厚。这首春江花月夜,应该是首相对轻松的曲子,我怎么隐隐能够听出一种历尽沧桑的味道。”礼部尚书王昌连,盯着那演艺台,缓缓说道。 “王大人博学多才,精通音律。这曲子听在我的耳朵里,和没听差不多。”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双手抱在胸前,后背实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看着王昌连哈哈大笑。 “督察院,深究的是朝廷的律法,专注的是那些条条框框,对于这些曲子,不听也罢。”王昌连也打趣起来。 “我想听,关键是听不懂啊。”江千啸笑着道。 桌子旁的肖尘,没有说话,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这首曲子。双眼如同犀利的剑锋一般,紧紧的盯着台上女子的眉宇。 他不懂音律,但不知为何,这首曲子,听在耳朵里,总有一种似曾听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春江花月夜的曲风。而是对方那一拨,一弹之间,仿佛用古琴,诉说着自己的沧桑与凄苦。 这不是有意而为之的拨弹,而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手法。 似乎弹奏欢快的曲子,对她是一种痛苦。手指随便拨弄,指间流淌出来的音符,即便是欢快的曲子,也因为她的心境,而略带悲伤。 而那年轻女子,似乎也觉察到了肖尘对她的注意,努力的压低脑袋,使得肖尘看见的,只是她头上的发髻。 手指刻意的提升了速度,尽量让加快的节奏,来体现这首曲子的欢快。 王昌连眉头微皱:“刚才的曲子,行云流水般沁人心扉。怎么突然间,曲子变得刻板僵硬起来?这是在追求曲子原本的欢快么?重振酒楼乃是京城第一酒楼,此处的乐师应当是他们的招牌才对。要是就这个水平,未免和京城第一这个称号,太不匹配了吧。” “嗨。”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端起面前的茶碗,“这酒席开始恐怕还得一会,大家喝茶。我们难得聚在一起,说一些大家都懂的事情。这曲子,我实在是没法发表意见,很难找到话题啊。” 还没等王昌连接话,旁边的陈谔端起了茶碗:“**啊,你可是督察院的一把手。前几日让李尚书享受了十多天的牢狱生活,今个又来参加人家闺女的满月宴,也不怕被轰出去?” 陈谔和江千啸,也是相识十多年的老朋友了。 看见对方借着自己对乐曲不懂,打断王昌连的话语,便很是不满的怼了他一句。 王昌连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是个真正的大文人。脸皮薄,不会刻意的去说一些针对他人的话。 但这段日子的相处,陈谔对王昌连的不管是为人还是学识,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怎能允许别人三番五次的打断王昌连的话语,尤其还是自己多年的老友。 随便怼,怼死他。 “这怎能怪我?”江千啸眼睛一瞪,“我也是奉命行事。没有皇上的口谕,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轻易的去将李尚书拿下啊。更何况,东厂也受到了牵连。肖兄弟,你应该不会像李安这么小气,还记恨我吧?” 说话间,江千啸又看向了斜对面坐着的肖尘。 肖尘还在专注的观察着演艺台上的年轻女子,被人这么点名,不禁一怔。 急忙收回目光,脸上堆满了笑容:“江大人是奉命办事,我怎会记恨与您。再说了,太子被光天化日之下劫持,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受到处罚。” “瞧瞧,瞧瞧。看看人家肖兄弟是什么觉悟。我说陈谔,朝廷里面,恐怕也就是你和李安是小心眼,在此事上对我耿耿于怀吧?”指着肖尘,江千啸满嘴的唾沫星子,朝着陈谔大声的责问。 “我有什么意见,我又没坐牢。”陈谔将身子往后一靠,斜眼瞪着江千啸,“不过,李尚书对你肯定有意见,我若是没猜错,你就没有收到请帖,你是自己跑过来的。” 被人揭了老底,江千啸一阵尴尬,用手使劲的揉了揉鼻子:“这一点我承认,督察院还真没有收到请帖。可是,他李尚书不请我,我就不能来了么?我提着贺礼,还就和你凑一桌,我就不信,他好意思撵我出去。” “好了,能坐在这一桌的,都是自己人。李尚书没有给您发请帖,是他的不对。一会他过来了,我找他给您要两张请帖。”王昌连也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唯独肖尘,双眼一直盯着大厅中间的演艺台,似乎在努力的寻找着什么。 第589章 太子殿下到 “李大人,今个这场面还真是排场啊。”一道刺耳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王昌连等人停止了玩笑,不禁朝着大门口看去。 李安站在酒楼门口,在他前面三步远的地方,是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旁边站着指挥同知马运山。 今个到场之人,大部分为了避嫌,都脱去了官服换上了便装。 但这徐开英,不但没有身着便装,更是连上朝的礼服都没穿,而是一身外出执行任务的紧身劲装,腰间更是不同寻常的挂着一把精致的绣春刀。 身旁上任没几天的指挥同知马运山,也是一身劲装。俨然一副外出办案的样子。 “徐指挥使,要是来吃喜宴的,里面请。要是来询问情况的,那我就给你汇报一下,今个小女满月,包下了这重振酒楼,给她做满月宴。”李安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温和的说道。 “原来是侄女满月宴啊,我就说,锦衣卫接到通报,说大街上成队的马车横冲直撞,朝着这边过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呢。没事就好。不过既然碰上了,我怎么能不对李大人的千金满月祝贺一番呢。” 转头看向身边的马运山:“马同知,你随身带银子了吗?” “没有。朝廷俸禄一年也就那么多,一家人吃喝拉撒下来,所剩无几,我倒是想带,可没有啊。”马运山双手一摊,很是无奈的道。 此话,看起来似乎是在诉苦,可任谁也能听出来其中的含义。 正三品的官员,一年的俸禄开销下来也是所剩无几。你一个正二品的官员,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包下京城第一的重振酒楼,给闺女做满月宴? 李安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 今个是自己喜庆的日子,所有的客人都是满脸笑容的前来祝贺。 锦衣卫居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找事。 “我李安出任刑部尚书多年,朝廷的俸禄虽然不多,可家里人丁单薄,几乎没有什么开销。再加上亲戚朋友的援助,今个才凑了些银子,在这里给小女举办百日宴。若不是大家给我面子,尚书府坐不下这么多人,我也不会跑出个三里地,让大家来这里。为人低调的道理我懂,不需要徐指挥使亲自上门指导。”李安阴沉着脸,话语也是丝毫的不客气起来。 徐开英刚要开腔,一道远远的高呼声,从街上传来:“太子殿下到。” 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东宫护卫,将一辆挂着金黄色布帘子的巨大马车围在中间,朝着重振客栈徐徐而来。 听见这道高呼,李安再也顾不上和徐开英计较,慌忙走下台阶,双手抱起,弓着身子,静候着太子的马车。 而重振酒楼里面的官员,也一个个站起身子,朝着门口身子微躬,一副严肃的模样。 酒楼里面的小二,连同掌柜王重振,更是恭敬的站立原地,一动不敢动。 马车在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一名护卫跳下军马,疾步走到马车跟前,缓缓的掀开了马车那金黄色的布帘子:“殿下,到了。” “李大人,你这老年得子是不是兴奋的糊涂了?也不知道给我送个喜帖,让我也来沾沾千金的喜气?”朱高炽哈哈打趣着,左手扶着马车把手,伸出右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殿下说笑了,下官哪里敢打扰您处理国事。”李安身子躬的更低,若不是见了太子不能像见了皇上那样跪拜,他真想跪在地上给朱高炽磕几个头。 太子殿下,大明储君,未来的大明皇帝。这样的身份,谁不渴望着一睹风采?今个不请自来,李安激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侧着身子,朱高炽双手背在身后,伸长脖子朝着大厅里面看了几眼:“满朝文武,熟面孔不少啊。感情在李大人的眼里,我这个太子,不过是一个外人,没资格来参加你的这种私人宴会?” 再也不顾什么礼仪规矩,李安“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殿下误会了,下官就是再糊涂,怎会拒绝殿下您的到来。原本,下官只是在家里备了几桌酒席,打算只招待亲戚一番就是。可大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都跑来祝贺。无奈之下,下官不得不拿出多年来的积蓄,又从岳父家里借了不少的银子,选择这么一个大地方来招待大家。下官绝对没有请了大家,没有请殿下的举动啊。” “起来起来,千金满月,你这跪在地上多不吉利。”朱高炽嘴上嘟囔着,上前两步,扶着李安的肩膀,就将他拉了起来。 “既然都是不请自来,多我一个,也不为过吧?”看着李安,朱高炽笑呵呵的说道。 “殿下能来,下官受宠若惊。”李安再次躬身。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满月宴,我也不能白吃。”朱高炽朝着身旁的护卫点了点头。 那护卫会意,走到了马车后方,招呼人手,从马车上抬下来一个巨大的楠木箱子。 抬到了李安的面前,缓缓的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卷上好的丝帛。旁边,更是密密麻麻的磊着一堆十两重的大元宝。 “李大人老当益壮,为我大明又添新丁,无形中又对朝廷做出了贡献。这丝帛五百匹,纹银一千两,是我替父皇赏赐给你的。” “谢皇上隆恩,谢太子殿下。”李安再次跪在了地上。 “好了,这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该开席了?”朱高炽说笑着,跨进了大门。 看着太子都带着贺礼来了,更是提说了皇上的名头,旁边的徐开英和马运山脸上一阵失望。 今个想要借机为难李安的事情,恐怕是做不到了。 可既然来了,哪里有再次离去的道理。 “李大人,今个走的匆忙,回头我将贺礼给您补上。”也不等对方答话,二人也跟在朱高炽的身后,走进了大厅。 看见太子进门,百官纷纷点头哈腰。 朱高炽也不摆架子,一边朝着众人挥手示意,一边在大厅里寻找着什么。 看见角落里肖尘的桌子,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径直超前走去。 “还有几个座位,是不是专门给我留的?”来到桌子旁边,朱高炽嘿嘿一笑,一屁股坐了下去。 王昌连,陈谔,江千啸等人,还准备参拜太子,却没想到对方就这样坐了下去,只得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 “坐,都坐啊。今个是李大人的家宴,大家不要客气。你们若是这样一本正经的,那就是逼着我不要在此就坐了。”朱高炽呵呵笑着,双手抬起,朝着众人摆了摆。 听见太子这样说,众人虽然依旧的小心谨慎,倒也是纷纷落座。 紧跟在朱高炽身后的徐开英,将桌子旁边的椅子往后一拉,也打算入座。 “徐大人且慢。”朱高炽身旁的肖尘,满脸抱歉的站了起来:“这是兵部尚书洪大人的座位,他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了。” 徐开英一阵尴尬,将椅子又往前一推:“原来是有人啊,那我去其他桌子找个座位。” 言毕,带着同样尴尬的马运山,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瞅着锦衣卫的人离开,众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和这些不对路的人坐在一起,吃饭都没有个好心情。 不管这些,朱高炽直接和肖尘拉起了家常:“你这个人不地道啊,这么大的宴席,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 “殿下。”肖尘咧了咧嘴,“您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参加宴席。” “不适合?为什么不适合?我少吃点不行么?”朱高炽眼睛一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自己的短,明摆的不想让自己有个好心情。 “不行。”肖尘表情严肃,缓缓的摇了摇头,“殿下您既然来了,我也不能劝您回去。要不您就坐在这里,陪大家聊聊天吧。就当是体恤下属。” “聊天?就坐着看着你们吃,再陪着你们聊天?”朱高炽眼睛瞪得更大了。 “肥胖这个东西,若是不加克制,很容易反弹的。”肖尘压低了声音,似乎是用肚子说话一般。 可即便如此,桌子上的众人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590章 太子的承诺 就在肖尘和朱高炽相谈甚欢的时候,旁边桌子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另外的一桩事情。 目光看向旁边的马运山,徐开英小声将声音压得很低:“今天太子在此,我们继续要求李尚书将此次满月宴的收入支出详细账单交出来,恐怕不合适吧?” 马运山微微抬头:“指挥使大人准备打退堂鼓?这可是一个机会,一旦错过,就没有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着太子的面,这样要求李尚书,我只怕他会当场发飙。”徐开英小声说道。 “这么多客人,他一会一定会每一桌轮着敬酒。等他过来的时候,小声和他说就是了。” “好吧,也只有如此了。”徐开英下定了决心。 以前的锦衣卫,之所以人人惧怕,乃是因为锦衣卫除了皇上,任何官员都在其查办的范围之内。 前些日子,锦衣卫准备从大宁都司下手,被西安府的一些事情耽搁了。 现在,刑部尚书李安,作为朝廷官员,居然在京城最为豪华的重振酒楼为自己的闺女举办满月宴。 凭他的俸禄,十年之内不吃不喝,也不够支付今天的这笔开销。 锦衣卫要求他出具支出收入账目,毫无过分之处。 没有大问题也罢,就当是给锦衣卫树立威信。若是查出来一些眉目,顺藤摸瓜的将他拉下台,锦衣卫的士气和自信,一定会空前大增。 朝着桌子上的其他官员点了点头,徐开英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 酒楼大门口的李安,迎接完最后一名客人之后,走向了旁边的重振酒楼掌柜,京城大富豪王重振。 “王掌柜,咱今个宴席的饭菜可准备妥当?” 王重振双手交叉放在小腹,身子微躬,一脸恭敬的道:“所有的饭菜酒水,均按照大人的要求准备妥当,就等着您宣布开席呢。” “客人已经都来了,王掌柜吩咐小二们上菜吧。”李安一指肖尘坐的那一桌,“太子殿下就坐在那张桌子上,一定要从他那里开始上菜。记着,所有的菜品酒水,都要给太子上了,再上其他桌子。” “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亲自安排小二上菜的次序,绝对不会乱了尊卑。”王重振急忙说道。 片刻功夫,几十名身着统一衣服的小二,肩头搭着洁白的布帕,手中端着精致的托盘,从伙房里井然有序的走了出来。 先从太子的桌子上开始放菜,之后紧挨着一一放到了头。 等所有的菜品全部上齐,李安右手提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酒壶,左手拿着一个核桃大小的小酒盅,满面春风的来到了太子的酒桌旁边。 “今个是小女的百日宴,承蒙各位同仁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给在下捧场,心中荣幸至极。我就先干一杯,以示对大家的感谢。” 说完这番话,李安将左手的小酒盅倒满,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李大人今个心情不好啊?是不是还想要一位公子,却来了一位千金,心中不痛快?”肖尘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李安眼睛一瞪,压低了声音:“今个殿下都来了,我开心的无言以表。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家里已经有了儿子,这千金来的正合我意,怎会因此而心情不爽。” “心情好你就拿个酒碗好好的放开了喝,这么丁点大的酒盅,咋看咋小气。”肖尘毫不客气,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李安一愣,低头瞅了一眼手里的酒盅:“今个来了好几百人,我要全部敬到头啊。要是用大酒碗,两桌子没到头,我恐怕已经不省人事了。” 看见肖尘这样要求李安,旁边的王昌连急忙帮着李安打圆场:“李大人说的没错,来的都是客,理应全部招呼到位。大酒碗喝下去,人醉倒了,后面的客人谁去招呼?” “王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肖兄弟,你若是想喝酒,我今个好好的陪着你喝。李大人还要招呼客人,你就放过他吧?”朱高炽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碗,舔了舔嘴唇,开了腔。 “行行行,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就当没看见你拿着小酒盅糊弄人。”肖尘摆了摆手,继续吃自己的菜。 “我,我哪有糊弄啊?今个事情一过,我去东厂,咱两拿酒坛子喝,我绝不讨饶。”看着肖尘不依不饶,李安逼不得已,发起了挑战。 “好了,李大人还是继续招待客人吧。肖兄弟这是和你开玩笑呢。若是关系不到位,肖兄弟恐怕开口都不想开口。你倒好,反而当真了。”一边的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忍不住的笑着说道。 “他啊,就是刀子嘴。”李安呵呵笑着,又倒了一酒盅烧酒,朝着朱高炽一敬:“殿下今个能来,下官受宠若惊,心中更是激动的不知道如何表达。我就先干为敬。”仰起脖子,李安麻利的一饮而尽。 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朱高炽端起了桌上的酒碗:“东厂大牢遭遇危机,李大人不顾自身风险,将我接到了刑部大牢。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但这些已经不在大家的掌控之内。李大人对朝廷的忠心,还有这份担当,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切无需多言,饮了此酒,寥表我心。” 双手捧着酒碗,朱高炽朝着李安示意了一下,在众人的注视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长时间不饮酒,一碗酒下肚,顿时感觉肚子有一条火龙来回翻滚。 脖子,连同脸庞,顿时一片通红。 即便如此,朱高炽将酒碗朝着肖尘面前一推,示意他再倒一碗。 “殿下,今个点到为止行不?这酒,您可是真的不能多喝?”肖尘婉言阻拦着。 朱高炽的脸庞红的如同关公一般,朝着肖尘摆了摆手:“李大人的这份担当,我是真的记在心底。你再倒一碗,我回敬他。今个就这两碗酒,完了我就只吃菜,不喝酒了。” 听了这番话,在座的众人心底暗暗点头。 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李安当时若是拒绝接太子去刑部,就不会被牵连的坐了十几天的大牢。 再说了,刑部大牢和东厂大牢相比,安全系数低得多。就算他拒绝,也有着一系列完满的说辞。就是到了皇上那里,也无法反驳。 但东厂当时所面临的困境,肖尘心里清楚,李安心里清楚,朱高炽心里更是清楚。 将太子转移,是唯一的万全之策。 而今,太子安全归来,心中对李安的担当念念不忘,别说是坐了十几天的大牢,就是处罚的再严重一点,李安心头也是热的。 如果说朱高炽的到来,让李安受宠若惊,听闻对方要回敬自己,他的心里已经是激动的一片慌乱。 右手颤抖着,再次将左手的酒盅倒满。 而那边,肖尘听朱高炽这么说,再看看他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沉默了一下,转身拿过小二手里的酒坛子,将朱高炽的酒碗缓缓倒满。 端起酒碗,朱高炽脸上浮现出一片笑容:“李大人,朝廷将刑部交给你,你可要给掌管好了。只要你尽心尽责,朝廷事不会亏待你的。” “下官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安激动的结巴了起来。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李安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太子,大明的储君,未来的皇上。 能被太子这样赏识,李尚书的前途无可限量啊。 以后,没事可要到他的尚书府,多走动走动了。 第591章 唇枪战舌剑 将一桌子的人,尽数的敬酒之后,李安又给朱高炽行了个礼,方才转身离去,走向旁边的桌子又开始敬酒。 “殿下,您夹的菜已经够多了,要不,稍微的休息一会?”看见朱高炽肆无忌惮的大口吃肉,肖尘小声劝道。 桌子上人多,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可是,若是今天不节制,回到东宫,再想节制饮食,恐怕就难了。 身体发福,体重回到原来的斤两,那之前一切的努力,就全部白费。 王昌连一个个低着头,装作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夹着菜。 今个,和太子坐一桌子,还真是憋屈。 得装聋子,关键时候瞎子也得装。 “什么,这次收的礼单,还有重振酒楼的付费账单,都要交给锦衣卫?”李安有点恼怒的声音,从隔壁桌子上传来。 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禁抬头看去。 一手提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李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满脸的不可思议。 “李大人还请见谅,对于朝中大员,这种过于庞大的资金流水,锦衣卫有权利要求对方提供账本。”发现周围的官员,都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徐开英干脆也不再躲闪。 李安尴尬的一笑,端着酒盅的左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摆放才好,摇了摇头,有点气愤的道:“徐指挥使,感情你今个来,目的就是查我李安的老账啊?” “李大人想多了。”徐开英双拳一抱:“这重振酒楼,一下子开了五十多桌酒席,一桌就按一百两银子算,一轮下来也是五千两银子啊。更何况,今个的宴席不止一轮。一次消费这么多的银子,我只是想弄清楚,李大人的银子从何而来?” “徐指挥使。”在众人注视的眼光中,肖尘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往旁边一推,离开座位,径直朝着徐开英走了过去。 “您今个一身严肃,身着办案的服装,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查办李尚书的么?”站在徐开英面前,肖尘面带微笑,缓缓的说道。 “皇上倒是没有吩咐,是我感觉此次李大人花费银子太多,皇上一旦问起来,具体的情况我若是说不清楚,就不太好了。”徐开英的双眼左右忽闪了几下,急忙说道。 “原来是徐指挥使自己的主意啊?”肖尘淡淡一笑,“现在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形同虚设,诏狱更是不复存在。不说李尚书行的端走的正,不惧怕锦衣卫的盘查。就算锦衣卫用莫须有的罪名,将李尚书拿下,请问徐指挥使,您打算将李尚书在哪里审问呢?” 此话,将徐开英问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现在的锦衣卫,还真的没有办理朝廷大员的地方。尤其是自己接手锦衣卫以来,连个五六品的小官都没办过,何况是二品官职的刑部尚书。 原本想着,拿到李安的账单,一步步的深挖,应该可以找出他来路不明的银子。 那曾想,刚刚出马,便被肖尘当头一棒,打了个头脑一片星星。 “肖千户,请注意你的用词。锦衣卫正常行使自己的职责,莫须有这三个字,还请肖千户不要随意的加在锦衣卫的头上。”看着徐开英吃瘪,旁边的马运山“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您是?”肖尘眉头一皱,“锦衣卫的指挥使司衙门,我也去过好几次了,好像并未见过你。穿着锦衣卫的高级制服,腰间却没有标志身份的绣春刀,您是哪位啊?” 原本想着,用自己指挥同知的身份,压肖尘一下,却不曾想他丝毫不给面子,更是说不认识自己。 “哼。”鼻子里面冷哼一声,马运山将脸转向了一边。 “肖兄弟,”徐开英急忙赔上了笑脸,“这位大人,就是皇上亲自提名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马同知。” 对于肖尘,徐开英心里莫名的有着一种屈服感。 无论是当初带头打了以柳如风为首的锦衣卫的人,还是后来赵王在怀来遇锦衣卫千户刺杀,他主办案子。徐开英的心里,对肖尘总是无法大声说话。 即便自己是指挥使,对方只是东厂的一名千户,这种天生的压制,使得自己对着他,永远只会陪着笑脸。 “哦。。。!”肖尘夸张的一声惊讶,弯着腰,上下仔细的打量着马运山。 直将马运山看的一阵头皮发麻。 “原来您就是凭着提出限制东厂火器使用范围,更是在朝堂之上提醒皇上,防止纪纲这种人物再次出现,而被皇上当即提拔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原礼部主事马运山马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东厂,第二把烧刑部尚书,第三把,您又准备烧谁呢?”脸上一副可亲的微笑,肖尘的话语,却是犀利的如同腰间离刃的刀锋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肖千户。”马运山双手背负身后,将胸膛使劲的挺了挺,双眼怒视肖尘,似乎要吃了他一般:“我再次郑重的提醒你,请注意你的言辞。什么一把火烧东厂,二把火烧刑部尚书的,作为东厂第一办案高手,你一直都是这样,没有真凭实据的,就将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么?” “屎盆子,你说我给你扣屎盆子?”肖尘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前段日子,东厂费尽心机,更是几乎出动全部人马,多方打探求证,才将太子殿下从保定府解救出来。按理说,作为和东厂一样皇上直属的锦衣卫,应该趁此机会,全方位肃清京城的残余谋反势力,还京城一个平安。可你们倒好,派人沿着东厂办案的路径,一个个的仔细盘查。请问指挥同知大人,你在找什么,找东厂办案过程中的瑕疵么?” “你胡说,锦衣卫只是想多了解一些谋反势力的情况,好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已。之前专程到东厂问你,你拒绝透露,锦衣卫只有自己去寻找了。”马运山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似乎被肖尘气的不轻。 “哈哈哈。”仰起头,肖尘大声笑了起来,“殿下在京城被劫持,而京城最大的禁军,就是你锦衣卫。你不从自己的防区查起,跑那么远寻找线索,你不懂得自查么?不懂得自我反省么?皇上虽然没有问罪锦衣卫,但你扪心自问,太子在京城被劫持,翻地三尺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你锦衣卫就心安理得,没有一点愧疚之心么?” “跑到固安县,跑到保定府,东厂寻找太子的线路,你锦衣卫彻彻底底的重走了一遍,你说,你在找什么,你到底在找什么?”肖尘双眼喷火,似乎已经是异常的愤怒。 “我,我,我锦衣卫在找那些谋反势力。” “外面的谋反势力,已经被东厂抓回了京城。而京城里面潜伏的谋反势力,你锦衣卫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的行动,你说,你这个指挥同知上任以来有什么用?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肖尘的这句话,震撼了在座的每一个官员。 虽然这样辱骂对方,很不可取。但是仔细想想他说的话,却是不无道理。 目前,京城最大的安全隐患,就是隐藏的这股谋反势力。作为京城第一禁军的锦衣卫,不努力查办此事,却跑到李尚书闺女的满月宴上讨要账单,这种做法,未免有点太不合适了。 “跑到保定府,处处套问大宁都司协助东厂缉拿谋反势力的具体过程。怎么,你们是想连大宁都司的瑕疵找出来,一并办了么?大宁都司,刑部尚书,请问指挥同知大人,您接下来的目标,又是朝中哪一位大员?是他,是他,还是他?” 抬起右手,肖尘在每一位官员的脸上,一一指过。 百官眉头一皱,看向马运山的目光,瞬间变得反感而又嫌弃。 第592章 挑衅朱高炽 当年,锦衣卫诏狱里面,朝廷大员数不胜数。 走着进去,再能够走着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对于锦衣卫,百官心中是既愤恨,又惧怕。 纪纲倒台以后,诏狱虽然依旧存在,但在朝廷中极力寻找百官问题的势头,得到了缓解,但还是时不时的有着官员,被北镇抚司拿进诏狱,精神和肉体,同时摧残着。 直到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被东厂拿下以后,整个锦衣卫的诏狱系统才彻底的瓦解。 在大家松了一口气,好日子还没过几天,锦衣卫新任指挥使徐开英,指挥同知马运山又蠢蠢欲动,竟然在百官面前准备拿刑部尚书李安开刀。 口口声声指责纪纲这种人不能再出现,指责东厂的权力有点太大。 转过身,自己却准备对朝廷大员下手。这种口行不一的举动,着实是让人感到无耻至极。 而今,肖尘在几百人的宴会上,当面质问锦衣卫。竟然无一人站出来替锦衣卫说话,似乎纷纷认同了肖尘的观点。 “肖千户,请不要信口雌黄。在座的百官,都是有头脑之人,你以为你一句话,就可以挑拨他们对锦衣卫的信任么?锦衣卫,怎么说也是皇上的直属机构,而我本人,更是皇上亲自提名委派。你如此的质疑我,莫非说,你在质疑皇上的观人能力,你在质疑皇上?”马运山话风一转,转守为攻。 这种没有鲜血的博弈,一味的退守最后肯定失败而归。 用自己的优势,连续不断的打压对方,让对方喘不过气来,最后才有可能胜出。 大明王朝,最大的就是皇上。我今个将皇上的信任抬出来,还不信你能找出反驳的理由。 同时,转动脑袋,在百官的脸上一一扫过。 皇上信任我,你们质疑我。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和皇上唱反调? 马运山身上的气势,随着他的这句话,也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看着锦衣卫和东厂,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针锋相对的要干起来,太子朱高炽眉头一皱。 虽说自己和东厂走的很近,但锦衣卫毕竟也是父皇的直属机构。两者相争,明面上自己谁都不能帮。 况且,他们要是矛盾进一步恶化,以至于以后暗地里开始相互挖坑,父皇怪罪下来,自己也是难辞其咎。 清了清嗓子,朝着肖尘道:“锦衣卫也是职责所在,虽然选择的这个场合不合适,但他们应该没有要办这个办那个的想法。今个是李大人的大喜日子,大家不要闹得不痛快。有什么问题,下来再解决,不要影响宴会的正常进行。” 听见朱高炽都劝自己,肖尘对着马运山冷哼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太子殿下。”对着朱高炽,马运山躬身一拜,“今个锦衣卫正常行使职责,被肖千户这么一折腾,哪里还能继续查问下去。今个所有的一切,责任都在他身上。日后,皇上若是问起今个这宴会的详细情况,锦衣卫回答不上来,被皇上责怪,殿下可要替锦衣卫说句公道话啊。” 肖尘不禁回头,看待傻子一样,看着马运山。 若不是殿下拦着,一会说恼火了我,我还真敢当着百官的面抽你几个大耳刮子。 这倒好,我忍让了,你却蹬鼻子上脸。 一面之词的将责任推到东厂身上就算了,还要太子殿下给你主持公道? 你是脑子抽风了,还是被门夹坏了,要太子说对东厂不利的话? 全天下人都知道,太子现在和东厂的关系非同小可,就你是个瞎子么? 准备反驳的话语到了嘴边,还没说出来,却被朱高炽的话语打断。 “马同知,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你们这样相互争斗,互不相让,父皇知道了,心中一定不悦。你们心中有什么不满和意见,回头和父皇说去。这种公共场合,还是和睦相处,给父皇留一点面子,更为合适一点。”看着马运山,朱高炽的脸色沉了下来,语调也是稍微的提高了一点。 这刚刚离开东宫没多久,我的话都不好使了么? 即便是六部尚书,也会给我几分脸面,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仗着父皇的提携,就如此的目中无人? 看见朱高炽拉下了脸,马运山知道,今个的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双拳一抱,身体微躬:“殿下说的是,下官给皇上丢脸了。” “嘘。” “嘘。” 大厅里一片哗然。 “这马运山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做锦衣卫指挥同知才几天,就处处以皇上的人自居。” “他会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的。” “也多亏太子性格忠厚老实,要不然的话,他这样用皇上来压太子,太子还不立马翻脸。” “这货,不过是个蠢材罢了。” “蠢,他倒是不蠢,就是太得意忘形了。” 百官低下头,纷纷议论了起来。 看见马运山收敛了气势,朱高炽也放缓了语调:“今个,大家都是冲着李大人的面子来参加宴会的,和气一点多好。肖兄弟脾气直,有些说的不恰当的话,马同知不要计较。东厂锦衣卫联起手来,共同为朝廷效力,早日将这股潜伏在京城的谋反势力连根拔起,才是正道。” “是啊,大家同朝为官,意见不同很正常,只要目的都是为朝廷着想就行了。” “李大人也是朝廷的栋梁,今个是他千金的满月宴,账目什么的,回头他会送到锦衣卫的。” “不管是办案还是来参加喜宴,既然来了,就坐下,高高兴兴的吃完饭,完了之后再议他事不迟。” 众人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劝慰着徐开英和马运山。 而肖尘,听见马运山的话语,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货,真的已经是彻底的得意忘形了。 自己若是再和他进行口舌之争,不就和他变成了一路货色? 拿起桌上的酒碗,仰头喝了一大口,又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起菜来。 “殿下,您刚才怎么称呼肖千户?”马远山双拳一抱,一脸严肃的看向朱高炽。 百官纷纷看向马运山,不禁眉头一皱。 这马远山,又准备出什么幺蛾子?难道还想找太子的不是? “肖兄弟。”朱高炽面无表情,缓缓的说道。 “殿下贵为太子,大明的储君,未来的皇帝,称呼一名东厂的千户为兄弟,这样恐怕不合适吧?”马运山故意将声调抬高,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一字一句的清晰说道。 肖尘夹了一口菜回来,刚刚张开嘴巴,准备吃下去,马运山的这句话,让他的筷子,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人。 你和我一较高下就算了,你居然和太子较劲?你马运山长了几个脑袋? 虽然说,你说的话,理论上无比正确,谁也不能反驳。可太子的行为,也是他人可以随便指责的? 肖尘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去做,干脆将筷子上的菜往盘子里面一丢,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眼睛微眯,看起热闹来。 朱高炽更是张大了嘴巴,有点傻眼的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马运山,有点回不过神来。 监国这么多年,父皇不在的时候,朝廷的所有事务都要自己处理。 整个大明王朝,说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点也不为过。 今个,一个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居然当着百官的面,指责自己,这是自己的脾气太好了么? 还是说,自己从来没有明面上杀过人,他们就以为自己不会杀人? 第593章 怒下逐客令 看着自己对面坐着的王昌连,朱高炽淡淡的轻喝一声:“礼部尚书。” “臣在。”王昌连急忙站了起来,身体微躬,双拳抱着急忙一揖。 “告诉马同知,太子的教导,应该由谁来负责。” “是。”王昌连应了一声,缓缓转身,看向旁边桌上的马运山。 “太子的后期辅导,主要由詹士府,以及下属的左右春坊进行。而平时的一言一行,以及早期的人格养成,都是受皇上的一举一动所熏陶。”盯着着曾经的礼部主事马运山,王昌连吐字清晰的缓缓说道。 在朱高炽喊出“礼部尚书”四个字的时候,马运山心中已经感到了不妙。而今,王昌连的这一番话,让他深深的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彻底的惹怒了太子。 但骑驴难下,自己已经指责太子对肖尘的称呼不妥,便只有一直“咬”下去了。 对着王昌连,马运山恭敬的行了个礼:“王大人所言甚是。不过,若是因为不在詹士府为官,就对太子不妥的言辞视而不见,这样的行为,恐怕难以和忠心两字相提并论吧?作为人臣,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若是对不妥之事视而不见,不敢进言,长此以往,即便心中依旧忠心,可这份忠心,恐怕已经是大打折扣了。” 大厅里的百官,一个个也凭住了呼吸。 作为前几日还是礼部主事的马运山,还真是言辞犀利。这么一转眼,便又开始指责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王昌连,对朝廷的忠心不够纯粹。 他的头,到底是有多铁? “呵呵。”王昌连不由得轻笑了起来:“马同知的这番言辞,我不禁想起了你的岳父,礼部上任尚书仓成。在你们的认知里,所有的条条框框都是死的,万万不可逾越。但我今个要提醒马同知一声,凡事,变通一点更好。而这种变通,讲究的是分寸,尺度,以及场合。还有,我想和马同知说一点个人私事。” “个人私事?我们都是大明的人臣,有什么私事不能现在就说出来的?”马运山淡淡一笑。 “好吧,既然马同知不介意,那我就在这里和您说了。”王昌连依旧的言语谦逊,“马同知已经调往锦衣卫,留在礼部的行李,还请早日搬走。礼部虽说平日里不是很繁忙,可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一个人都不行。新任的主事马上到位,马同知将房间占着,有点不太好。” “尚书大人这是着急着要我腾地方啊?不过,我现在还处于磨合期,若是磨合不好,还是要回礼部的。这行李搬来搬去,岂不是有点麻烦?”马运山淡淡的说道。 好你个王昌连,皇上还没下旨,你就着急着撵我走?我还就不搬行李,你能奈我何? 别以为你是皇上亲自下野请来的人我就怕你,等我搞垮了东厂,下一个拿下的就是你。 “马同知。”王昌连面带歉意,朝着对方拱了拱手,“你也在礼部供职多年,应该知道缺少主事,礼部的很多事务都会受到影响。你在锦衣卫磨合,而礼部也有新主事前来磨合。况且,你留在礼部的,都是你的私人行李,与礼部事务无关啊。” “这马运山还真是贪得无厌,都调到锦衣卫了,还占着礼部的位置。” “我要是礼部尚书,他敢这么说,回头就将他的行李一把扔了算了。什么东西,对方怎么说也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瞧瞧他的语气。” “好气魄,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东厂,刑部,太子,现在又是礼部,他全都针对,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会是想,独树一帜,做一个明察秋毫,勇于直言的‘忠臣’,打算流传千古吧?!” “哈哈哈。” “哈哈哈。” 百官实在看不下去,纷纷议论了起来。 似乎心中嫌弃,也不再顾忌对方听了会不舒服,一个个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是毫无忌惮的大声说道着。 已经犯了众怒的马运山,似乎并没有听见大家的议论。或者说,听见也当做没听见一样。 双眼直视王昌连:“礼部那么大,就连放我行李的房子都没有?王大人,您这是要彻底的撵我走?” “马同知现在是锦衣卫的人,行李放在礼部,若是礼部看管不力,不小心遗失了一部分,到时候被马同知安上一个‘泄密罪’,礼部可是担当不起啊。”王昌连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被逗笑了。 而旁边一直听着两人辩论的百官,更是放开了嗓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马运山脖子憋得通红,正要进行反驳,一直站立旁边的刑部尚书李安发话了。 “马同知,你今个来,是真的参加小女的满月宴的吗?又是指责太子殿下,又是指责礼部王大人,存心破坏是不是?这里是我李安包下来的,举行的是私人宴会,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你要撵我出去?”马运山不禁一怔。 “不仅是你,徐指挥使也请离开,锦衣卫的人,我李安的私人宴会不欢迎你们。”李安面无表情,声音也不高。 徐开英满脸尴尬,缓缓站了起来:“李大人,我们真的是来祝贺的。” “指挥使大人,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们哪还有脸死皮赖脸的呆在这里。我们走。”说完这句话,马运山将身后的椅子往旁边一推,头也不回的出了重振酒楼的大厅。 “这,这。。。”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马运山,又看看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李安,徐开英脸上青紫交加,异常的为难,“同朝为官,李大人何必弄得如此不可开交。” “所有账目,回头我会送到锦衣卫,徐指挥使请。”李安拿着酒壶的右手抬起,朝着大厅的门口一指。 “唉。”一声叹息,徐开英低着头,朝门口走去。 看着惹人嫌的两人离去,众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开怀状态。端起酒杯,各自敬了起来。大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这边的朱高炽,却是满脸愁容,扭头看向肖尘:“锦衣卫如此横行,应该是得到了父皇的默许。你那边如何应付?” “应付?应付他干嘛,直接灭了便是。”肖尘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 “你已经行动了?”朱高炽一怔,随即猥琐的朝着肖尘挤了挤眼睛。 “别说我,皇上不是对你这次归来,心存怀疑么。你到底有没有经常进宫去请安,和他聊聊过往。”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肖尘又端起面前的酒碗,轻抿了一口,砸了砸嘴巴。 “当然去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上心。”朱高炽说着,右手也伸向了面前的酒碗。 “啪。”一桩筷子敲在了手背上,使得朱高炽的右手瞬间缩回。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肖尘又道:“现在呢,皇上心中的疑心,消除了几分?” “八分吧。”朱高炽嘿嘿一笑,双手撑在大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肖尘,“我和父皇说了很多母后在世的事情。” “那不行,这两分疑惑,一定也要消除。你处理好这件事,一定不要给他人任何的可乘之机。”夹起一块牛肉,肖尘对着朱高炽又砸巴起了嘴。 朱高炽舔了舔嘴唇,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肖尘的嘴巴,又看了看桌上那诱人的菜品。 “今个,是李大人千金的满月宴,大家心情都不错,让我放开了吃,以后一定节制饮食,咋样?”瞅着肖尘,朱高炽“可怜巴巴”的问道。 放下筷子,肖尘挺了挺腰身:“殿下,没有继承大统之前,您不能有任何的松懈之心。连饭菜的诱惑都抵挡不了,如何洁身自好,一心治国?再说了,李大人喜添千金,又不是您,您激动什么?” 朱高炽双手一推桌子,坐直了身体。满脸委屈的小声嘟囔着:“吃饭和治国,有什么关联。” 第594章 他是我故人 自始至终,站在大厅里指挥众多小二的王重振,眼睛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肖尘。 虽然他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眼前的此人,但他还真的从未见过肖尘本人。 刚才,目睹了他在李安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挺身而出,又能在太子劝阻的的时候知趣退后,王重振不由得心中默默的点了点头。 看见他和太子亲密交谈的样子,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永乐朝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在下一个朝代实现,也未尝不可啊! 随着桌子上一片狼藉,宴会渐渐接近了尾声。 王重振坐在柜台里面,亲自扒拉着算盘,计算着今个这场宴席,到底应该收到少银子。 “王掌柜,账算好了么?一共多少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安已经来到了柜台前面。 “好了,好了。一共坐了一轮半,也就是七十六桌。每桌给李大人按照一百两银子计算,一共是七千六百两银子。这六百两的零头,就当是我个人给李大人的贺礼,您给七千两就成。”王重振满面笑容,很是恭敬的站了起来,朝着李安点头哈腰的说道。 “咦,不能这样。每桌一百两银子,王掌柜已经优惠了很多,再优惠六百两银子,你可就要亏本了。”李安笑着拒绝,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银票,往柜台里面一放,“这是五千两银票,剩下的两千六百两,我回去稍微准备一下,两天之内一定给王掌柜送过来。” 王重振一愣,慌忙将银票又递了出来:“李大人若是紧张,这笔账回头再说。我这里不着急。” “不紧张,不紧张。”李安又准备将银票再推回去。 “好啦,银子不够别硬撑了。”一道声音传了过来,不远处,肖尘脸色通红,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 “你来的正好,后面不够的银子,你来补上。”看见肖尘,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李安一扫之前锦衣卫带来的不愉快,冲着肖尘嘿嘿一笑。 “还差多少?” “两千六百两。”李安笑着说道。 “两千六百两,这个贺礼有点大啊。”肖尘挠了挠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看见肖尘为难的样子,柜台里的王重振急忙说道:“小人刚才和李大人说了,六百两零头,就当是我的贺礼,再给两千两就成。” “不行不行。”李安急忙摆手,“王掌柜已经优惠不少,你是做生意的,怎么能让你亏本。” “李大人,你这是看不起人啊?”一边的肖尘,一本正经的盯着李安。 “我怎么就看不起人了?”李安一头雾水。 “王掌柜一心要给你行礼,你却拒绝,你是嫌弃王掌柜的身份么?你是不是认为,你是堂堂的刑部尚书,这种做生意的商贾,不配参加你的宴会,给你行礼?” “哪有的事情?王掌柜乃是京城第一富豪,我怎会拒绝他参加宴会?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他做亏本生意。”李安急忙分辨着。 “没有看不起王掌柜就好,那就收下他的贺礼。”肖尘嘿嘿一笑,转头看向王重振,“这次一共需要支付多少银子?” “回肖千户,一共七千两。” “好,开个收据,明个我送银票过来。李大人的银票就不要收了,一把年纪,还生个千金,又要养孩子,又要给夫人补身子,李大人的压力大着呢。”右手放在柜台上,食指弯曲,轻轻的敲打着。 “嗨,我今年还不到五十岁,生个千金怎么了?你有本事,你也生一个去。没听见太子说,给大明朝增加人口,我立了大功么?怎么同样的话,到了你嘴里,就这么阴阳怪气的?”李安眼睛一瞪,狠狠的瞅着肖尘。 “太子殿下的贺礼是一千两银子,我是七千两,我说说你不成?”肖尘将嘴一瘪,眼睛翻了一下李安。 听见银子的事情,李安马上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嘿嘿一笑,朝着肖尘跟前走了一小步:“肖千户随便说,怎么说都可以。只要以后和银子有关的事情,我找你解决就好。” “事不大。走了。”说着,转过身,双手背负,摇摇晃晃的出了大厅。 看着肖尘离开,李安也美滋滋的去继续招待其他没有离开的官员,王重振心中不由得一叹。 咱家的这位公子,比传说中优秀多了。要是早点可以摆明身份,陪在他左右,大业还怕完成不了? 一声公鸡的打鸣,叫醒了酣睡中的王重振。 拉开窗帘,看见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王重振急忙爬了起来,登上鞋子,就来到了重振酒楼。 今个,可是肖尘送银子来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昨个看见肖尘之后,王重振心里有着一种强烈的想要再次见到他的冲动。 刚刚坐到柜台没一会,肖尘就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右手伸进怀里一模,几张银票就没摸了出来。 “王掌柜点点数目。”将银票往柜台里面一放,肖尘双手趴在了柜台上,静静的看着王重振。 “好。”王重振微微一笑,拿起银票,点了起来。 “一千两,两千两,三千两。。。咦,肖千户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是七千六百两?咱昨个不是说好的,给七千两就成?”王重振眉头一皱,有点不明白。 “昨个我就那么一说,好让李大人心里对我的亏欠少一点罢了。王掌柜做生意也不容易,哪能让您亏本。七千六,一两不少。回头您若是碰见李大人,可不要说漏了嘴。”肖尘嘿嘿一笑,准备离开。 “肖千户稍等。”王重振急忙站了起来,“这六百两银票,我想了想还是不能收。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说好七千两,多一两都不能要。” 肖尘转头,一脸嫌弃的看向王重振:“您也是京城第一富豪,怎么连生意人的基本常识都没有?” “哦?”王重振一怔,“敢问肖千户,生意人的基本常识是什么?” “唯利是图。”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这,这。。。”王重振一脸的尴尬,“肖千户这是在骂我么?”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小人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得罪了肖千户么?”王重振满脸的不解。 昨个,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为何他会说自己唯利是图? 这中间,是不是有着什么误会? “王掌柜,”肖尘转过了身子,“你口口声声说,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诚信,为何在这演艺台上,让一个男子,扮演成年轻女子,来糊弄大家?” 听闻此言,王重振脸色豁然一变。 “肖千户,您,您怎么看出来他是个男人?”王重振结结巴巴的问道。 “若不是他是我的一个故人,我也不会注意他是男是女。演艺古琴,客人听的是音律,并不是欣赏女色,王掌柜这样做,有点弄虚作假的成分啊。我说你唯利是图,没有说错吧?” “肖千户的故人?这一点小人真的不知道。此人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更是自己要求男扮女装的。见他古琴造诣深厚,我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其他的,全然不知情啊。”王重振急忙分辨着。 “好,既然王掌柜不知情,我也就不为难你了。那六百两银子,你也不用退回来了,我今个要在重振酒楼开个包间,您让那琴师,到包间里面来找我。”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开包间自然没问题,不过,他愿不愿意去,小人可是做不了主。” “你传话给他就行,若是他真的不愿意见我,此事,我也就当做没看见。” 仰起头,肖尘的脸色一片阴沉。 第594章 又一道仇恨 重振酒楼二楼的包间里,肖尘静静的坐在桌子旁,等候着有人来敲门。 桌子上,是一盘油炸花生米,外带一壶烧酒。 王重整原本打算着,将酒楼里最好的菜品,给肖尘端上来,可被他拒绝了。 我只是和他说说话,吃不了多少菜,你端上来也是浪费。 这是肖尘的原话。 外面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看看窗户外面,肖尘神态平静,夹起一颗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砰砰砰。”包间的房门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门开着,自己进来。”肖尘头也没抬,轻声的道。 “嘎吱。。。”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一身白纱,头顶绾着发髻,怀里抱着一把暗红色的古琴,似乎还没来得及施抹胭脂,脸色很是苍白。 而就在这个功夫,掌柜王重振,看着白衣女子上楼,便匆匆跑向了隔壁的重振客栈。 客栈里那玉字号的上房里面,一身灰色布衣的张老,斜倚在窗口,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又似乎心不在焉,不是的回过头,看一眼客房的房门。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王重振一脸欣喜的走了进来。 “他今个来了么?”张老急忙转过身,一脸期待的问道。 “来了,来了。”王重振兴奋的点点头,“很讲信用,不但送来了全部费用,更是将我给的优惠,也一并拿了来。” “好好好,知道体谅生意人的难处,不错不错。” “将军,今个你要不要过去见见他?这可是个机会,他身边没有任何人。”王重振一脸希翼的看着张老。 “他不顾违反东厂制度,将曹正放回来给我传信,让我离开京城,不能再有任何行动。他已经猜出来,我就是此事最大的策划者,念及师徒一场,他给我留了一条退路。我们可以暂时不再行动,可是又怎么能够退却?和他相认,是迟早的事情,罢了,罢了,此事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犹豫再三,张老摆了摆手,将头又看向了窗外。 “将军,既然他已经知道,属下认为,还是早点和他说明实情最好。拖下去,只怕会让他对您的误会越来越深。”王重振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自己这股人马,无论发展多么壮大,始终只是下人的身份。 而今,主人当前,却不去相认,王重振心里总是有一点不愿意。 尤其是昨个和肖尘近距离的交谈,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陪在肖尘身边,为他鞍前马后照顾一生的冲动。 张老转过身,双手扶着椅背,仰起头,缓缓闭上眼睛:“他对我的误会再大,我都不怕。只要他平安,什么事情都好说。以前,我们总是以大业为重,忽略了他的感受,而今仔细想想,若是他和我们反目成仇,即便大业成就,又让谁来继承?我想,让他再冷静一段时间,再谈相认的事情。” “将军,现在已经不用相认,他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您策划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他直面相对。将实情告诉他,我们一起,共谋大业。” 张老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共谋大业?他不会的。” “不会?”王重振一怔,“就算他现在一心为朝廷做事,不会起谋反之心,我们总应该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吧?大业可以放弃,但父仇怎能不报?” “放肆。”长老大吼一声,豁然转身,“大业,怎可放弃?这江山,是他父亲打下来的,就应该还给他。朱家王朝,一定要推翻,朱姓之人,全部都该死。” 王重振低着头,不在说话。脸上满是无奈,无助的摇了摇头。 “他在东厂长大,现在又和朝廷的大员相处一起,要想让他改变立场,需要时间。虽然很难,但他必须改变,这是他的使命。也怪我,当年因为事发突然,将他一个人留了下来。若是将他一直带在身边,那会有今天这种如同仇人的场面?无论如何,我们自己谋就大业之心,绝对不能退缩。若是我们都退缩了,大业,恐怕是真的成就不了了。” 张老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将军,他真的很优秀。您去见见他吧,说不定,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站到我们的立场上来。”王重振再次劝慰道。 张老眉头微皱:“你这是怎么了,就昨个见了一次他,就迫不及待的要去相认?” “噗通”一声,王重振双膝跪倒在地,双眼中,隐隐有泪水翻滚,“将军,您见见他就知道了。” “我又不是没见过他,我是他师父,不久前更是和他交过手。” “您给他授艺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而前段时间您和他交手,那是在晚上。”王重振抹了一把眼睛,急切的说道。 “你是说,他现在的长相???” “嗯。”王重振用力的点点头,“他眉宇间那份孤傲,和大将军当年一模一样。看见他,我便想起了大将军。” 说到此处,京城第一富豪,人前无限风光的王重振,竟然泣不成声。 “罢了罢了,你这么一说,我也真想见见他了。我倒要看看,现在的他,有着大将军多少当年的风采。你去安排一下。” “他现在正在找酒楼里面新来的那位琴师问话,好像是他的故人。等他们交谈完毕,我便去和他说。”王重振道。 “琴师?故人?”张老缓缓的念叨着,似乎很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有做琴师的故人了。 “这个,等将军见到他,问他不迟。”抹了抹眼睛,王重振瞬间又喜笑颜开。 重振酒楼的包间里,肖尘依旧风轻云淡的吃着面前的花生米,好像对进来之人漠不关心一样。 那白衣“女子”怀抱古琴,静静的站在肖尘身后,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欧阳公子好大的雅兴,放着旁听书院不去管理,跑到京城男扮女装弹琴赚银子了?”放下手中的筷子,肖尘缓缓回过头,盯着对方手里暗红色的古琴,“怎么,为了忘记以前的事情,连陪伴了你多年的那把古琴,也扔了?” 眼前一身白衣,头顶绾着发髻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肖尘将保定府的旁听书院托付给他的欧阳肖克。 “小人无能,没有守住欧阳书院,更没有守住那把古琴,辜负肖公子的厚望了。”低着脑袋,欧阳肖克好像用肚子说话,声音低微的和蚊子嗡嗡一样。 对于欧阳肖克的性格,肖尘很是了解,他这样小声说话,应该是心里感到愧疚才对。 一指旁边的椅子,肖尘道:“来,坐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 也不回答,欧阳肖克将怀里的古琴往桌子上一放,顺势就坐在了椅子上。空出来的双手,揉捏着自己的衣角,似乎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肖公子,您是不是和锦衣卫有过节?”憋了半天,欧阳肖克才憋出来一句话。 “哦?为什么这么说?”从桌上的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肖尘轻轻的放在对方面前。 “您带着太子离开后没几天的一个晚上,锦衣卫的人就到了。他们说,旁听书院是谋反逆贼的老窝,不许在继续举办,并要求我们那些留下来的人,连夜滚蛋。”欧阳肖克小声说道。 “锦衣卫的人,连旁听书院都不放过?”肖尘面无表情,只不过那双眼,渐渐的冰冷起来。 “是的。有几名学子和他们争执,说旁听书院已经经过东厂的查办,留下来的都是无关人员。可那锦衣卫的人,听了此话,勃然大怒,当中将那学子满口的牙齿都打掉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肖尘,欧阳肖克又缓缓的低下了头。 第595章 咱是自己人 “锦衣卫何人所为?”肖尘冷冷的问道。 “旁边的人,叫他张千户。”欧阳肖克似乎被吓怕了,提起张千户,浑身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的古琴呢?也是他拿走了?” “没有,他没有拿古琴,他当场将古琴踩碎,又扔进了伙房的炉子里。”低着脑袋,欧阳肖克委屈的像个孩子。 “你来京城找我,怕他们认出了你,便男扮女装在重振酒楼弹琴,等着我的出现?” “是。”欧阳肖克小声的回答。 “昨个看见我,你为什么不叫我?若不是你的琴音我听出来与众不同,只怕会再次错过见到我的机会。”肖尘不忍心再继续责备他,缓缓的说道。 “昨个人太多,我又是穿着女装,怕给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了,去将你的衣服换回来。若是想继续在这里弹琴,你就大胆的上台演奏,我会安排人,暗中注意着这里。若是不想弹了,有什么想法,和我说一声,我会尽量的帮你办到。至于旁听书院,既然被锦衣卫查封了,我一定会找他们问问,查封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肖尘的眼中,隐隐有着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 “我还是先在这里混日子吧,有其他想法了,我再去找公子。”欧阳肖克缓缓的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古琴,重新抱在了怀里。 “这样也好。”肖尘站了起来,“我也有事在身,一起下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刚刚走到楼梯的正中间,掌柜王重振,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大门。 “肖千户,您这是忙完了?”满脸笑容,王重振急忙迎了上去。 “王掌柜,您回来的正好,我还准备找您呢。”肖尘微笑着,一个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停住了脚步。 在王重振的眼里,现在的肖尘既不是东厂的千户,也不是大明王朝人人敬畏的紫衣校尉,他是自家的公子,是自己最亲的人。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可嘴上的称呼,还是丝毫的不敢马虎。 双拳一抱道:“有什么事情,肖千户尽管吩咐,只要我王重振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好,有王掌柜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转过身,肖尘在欧阳肖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欧阳肖克,我的一位故人。遭人欺负,来到京城寻找与我。又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男扮女装掩人耳目。今个起,我就将他托付给王掌柜您照顾了。” “欧阳公子。”王重整急忙又朝着欧阳肖克一礼,“您是肖千户的故人,也就是我王重振的朋友,以后在咱们酒楼弹琴,工钱翻倍。不,您随便开价,我绝不还价。” 我啥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只要用银子能买来我家公子的开心,多少都值得。 “王掌柜误会了。”肖尘向前两步,走下了楼梯,“银子不银子的,都不重要。我将欧阳公子托付给您,是想让您保护他的安全。找他麻烦的,可不是一般人,要不,他也不会吓得连男装都不敢穿。” “不是一般人?”王重振眉头一皱,“江湖人,还是官府之人?” 肖尘呵呵一笑:“比江湖人还狠毒的官府之人。不过,王掌柜也不必太过于担心,我会暗中安排人手,在酒楼附近值守。王掌柜只需要给欧阳公子提供一个住处,让他方便来酒楼弹琴就成。” “这个好说。隔壁的重振客栈,也是小人的产业。开一间房子,欧阳公子出门就到。”王重振很是得意的道。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王掌柜了。我今个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抱起双拳,对着王重振一礼,肖尘朝着大门走去,就要离开。 “肖千户。”想起张老的事情,王重振看着肖尘的背影,急忙喊了一声。 停下脚步,肖尘转过了身:“王掌柜有事?” “没事,没事。”看着肖尘匆忙的样子,王重振心里有点不知道如何和他提说此事。 “王掌柜不要见外,有事就说。我将欧阳公子托付给您,咱就是自己人了,你若是这么客客气气的,我还真的有点不习惯。”肖尘哈哈笑了起来。 “没事,真没事。肖千户去忙吧,有时间多来酒楼坐坐。”王重振打消了今天让张老和肖尘见面相认的念头。 两人之间,有着太多的恩恩怨怨,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 看着肖尘匆匆的样子,他一定是有事忙着。 还是等他彻底的有时间了,再让张老和他相认吧。 肖尘双手背负身后,上下仔细的打量了王重振一番:“真没事?” “真没事。”王重振呵呵笑着。 “没事,我可就真的走了啊?!” “嗯,肖千户去忙吧。” 肖尘转过身,跨出酒楼的门槛,消失在了人头拥挤的大街上。 隔壁重振客栈二楼的窗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走出重振酒楼的肖尘,直到他的身影,彻底的在大街上消失,再也捕捉不到,方才缓缓的收回了目光。 “像,真的太像了。不光是模样,连那走路的气质,都和大将军当年一模一样。” 脸上挂着微笑,张老的表情平静而又慈祥。 李安的府邸,管家贾仁早已经泡好了一壶热茶,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只等着李安下朝,有一口温度适中的茶水解渴。 又走到了大厅门口,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感觉时候尚早,抬起胳膊,前后活动了几下。 作为曾经的锦衣卫校尉,贾仁的身手不算拔尖,可随便的对付几个普通人,也是没什么难度。 看看四处无人,便在院子里,又熟悉起了自己的那一套拳脚功夫。 “哎呀,身手不错嘛。”一道声音从大门口传来,李安笑呵呵的背负着双手,走了进来。 闻言,贾仁急忙停下了手下的动作,迎了上去:“老爷,您回来了。” “嗯,今个没什么大事,下朝下得早。”拿下捂在脑袋上闷热的管帽,往贾仁的手里一放,李安朝着客厅走去。 双手托着管帽,贾仁急忙跟了上来。 走进客厅,将手里的管帽往墙上一挂,又匆匆小跑着到了桌子跟前,翻起桌上的茶碗,满满的倒了一碗,双手朝着李安递了过去:“这茶泡了有一阵功夫了,温度适中,老爷请用。” 李安抬起右手,将额头上的汗水一抹,顺手甩在了地上:“这才四月,太阳就毒的晒得人脖子火辣辣的疼。每次上朝回来,都是一身臭汗。” 又接过贾仁递过来的茶碗,仰头倒进了嘴巴里。“咣咣”两声,咽下了肚子,“呃”的一声,又忍不住打了个嗝。 抬起衣袖,抹了一下嘴角溢出来的茶水,李安将茶碗放在了桌上:“痛快,再倒一碗。” “是。”贾仁应了一声,急忙又抬起了手中的茶壶。 一连喝了三碗,似乎口渴才彻底得到了缓解。 放下茶碗,李安将身子缓缓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知道肖尘,今个有没有去重振客栈付昨个的酒席钱。他若是没去,以后王掌柜见了我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肖兄弟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老爷尽管放心。”弓着身子,贾仁笑呵呵的将手中茶壶放在了桌面上。 “不管了,反正昨个当着王掌柜的面,他答应自己去付银子的。就算是他没付,王掌柜也会找他,和我无关。”李安咧了咧嘴,宽慰着自己。 “肖兄弟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付,就一定会付。”贾仁替肖尘做着辩解。 “不一定。”李安揉了揉鼻子,“昨个,我让他补上后面的银子,他都一副嫌弃的样子,那个小气鬼,昨个说过的话,谁知道今个还算不算数。” 贾仁皱了皱眉头,想要继续替肖尘辩解,一道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你个老东西,我刚刚替你付了银子,你就在背后说我话坏。” 大门口,肖尘一身东厂校尉服,瞪着眼睛,跨进了门槛。 第596章 坑已经挖好 “哈哈哈,肖兄弟来了。快坐,快坐。”李安站了起来,大嘴一咧,冲着肖尘露出了他那掉了一颗门牙的黑黄色牙齿。 “你还真是个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肖尘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了李安对面的椅子上。 “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什么小人啊。这不是我怕你睡过了头,耽误送银子的事情么。就肖兄弟您的为人,怎么可能言而无信。”李安厚着脸皮,看向旁边站着的贾仁,“贾管家,你说是不是?” 贾仁脸上一阵抽搐。 你自己刚才明明还在骂人家,现在又将皮球踢给了我,我该怎么回答,我敢得罪谁啊。 正在为难之际,肖尘开口了:“你还真不要脸,若不是我亲耳听见,哪知道你是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你将银子还我,从现在开始我不认识你。” 朝着李安,肖尘伸出了右手。 “别,别啊。”看见肖尘一脸严肃的样子,李安挠了挠后脑勺,急忙陪出笑脸,“你是知道的,我只有五千两银子,就是想给你,那也不够。要不,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这银子就不要了?”说着,站起身,亲自从桌上翻起一个茶碗,倒了满满一杯热茶,双手递了过去。 接过茶碗,肖尘瞪了对方一眼:“银子我可以不让你还,你背后说我坏话,我也可以当做没听见,但有一事,你必须给我办好了。” 李安一怔,脸色也严肃了起来:“真的有事情需要刑部去做?” 肖尘点点头,双眼微微一眯:“有一桩案子,我会交给刑部。而你,必须将此案办成铁案,谁也翻不了的铁案。” “铁案?只要证据确凿,哪有别人翻案的机会?说吧,什么案子,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帮你办好此事。”李安正了正身子,竖起耳朵,等着肖尘的下文。 右手伸进怀里,肖尘拿出了段天明给自己的信函,往桌上一放。 “自己看看。” 看着肖尘,李安将桌上的信函拿了起来,轻轻的打开。 旁边的管家贾仁,瞧见两人开始谈论正事,识趣的往边上退了退。 “西安府,蓝田县知县杨康,女婿马连山为了侵占朝廷矿产,不惜杀人灭口?”看着信函,李安小声念着,“咦,这后面怎么又牵连上了锦衣卫千户?” “这,这是东厂对锦衣卫展开的反击?”李安抬起头,一脸的惊诧。 “你就说,这案子你能办成铁案不?”肖尘淡淡的问道。 “只要和锦衣卫有关的事情,我就是费尽所有精力,也要将此案办成铁案。”缓缓的合上信函,李安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 “这起案子中的马连山,乃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的亲弟弟。而马运山派遣锦衣卫的千户偷偷前往西安府,也是想和西安府打声招呼,将这起命案压下来,从而不让当地发现翡翠矿藏的事情泄露出去。他们贪赃枉法,杀人灭口,最终的目的就是侵占朝廷矿藏,据为己有。此案人证物证我已经给你准备到位,你只需要将此案来龙去脉弄清楚,朝堂之上和皇上禀报。夺取朝廷的东西,这次不但马运山性命不保,徐开英也是难逃其咎。” 看着李安,肖尘缓缓的说道。 “好,此事就交给我了。”李安一脸的兴奋,“后面的事情,你来进一步的让其发酵,最好将锦衣卫彻底的改头换面。想起马运山和徐开英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我恨不得将他们马上拿到刑部大牢,好好的敲打敲打。” “从锦衣卫昨个的行为来看,一定是皇上默许的。我们这次针对锦衣卫,也等于是打了皇上的脸,所以,你一定要将案子弄成谁翻不了的铁案。就算是皇上想网开一面,也要让他三思而后行。”肖尘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这次,明面上是和锦衣卫较量,实际上是挑战皇上的威严。 拿下一个马运山容易,可谁又能保证,紧接着不会出现一个张运山,李运山的。 此事,要做,就一定要做大,让锦衣卫彻底的伤筋动骨。即便有张运山,李运山出现,他们也不敢跳的太高。 “昨个,锦衣卫挑衅的不仅是我刑部,太子,礼部,他们似乎都不放在眼里。有着皇上的默许,我只怕到了朝堂之上,皇上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我们白忙活一番。”李安皱着眉头,有点担心的道。 “这一点我知道。皇上应该暗中已经给了锦衣卫莫大的权力,或者说,暗中已经给了他们诏书。要不然,马运山刚刚上任,他也不敢如此的目中无人。”肖尘右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一面沉思,一面轻声说道。 “是啊,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若是不能一击必杀,他们今后收敛起来,想要对付,就更难了。” “皇上虽然目前有点偏袒锦衣卫,但他毕竟是大明的皇帝。大明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都属于朝廷。若是有人想要动朝廷的利益,皇上是绝对不允许的。此案,你一定要将重点,放在他们想要侵占朝廷矿藏上。将这一条放在首要位置,来办案和向皇上禀报。”肖尘憋着嘴巴,挖空心思的和李安交代着。 “这些人,什么时候押回京城?” “明天应该就能到。我今个来,就是知会你一声,为此案做好准备。马运山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千户已经被拿下,所以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打他个措手不及。”肖尘压低了声音。 “好,此事我一定全力以赴。”李安用力的点点头。 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马运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拿着之前弟弟马连山的来信,微微皱着眉头。 千户张金离开京城,前往西安府也有一段日子了,也没见他传信回来,还真是让人有点担心。 不过,凭借锦衣卫的名头,压下一起普通的人命案应该没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他和西安府沟通的如何,能不能将西安府拉到锦衣卫的立场上来。 昨个,李安胆敢不配合锦衣卫的办案流程,没有将自己的收支账目交给锦衣卫。说好的今个送到锦衣卫,到现在也没个人影。 他不会是自持刑部尚书的身份,没将锦衣卫的话语放在心里吧? 也罢,正愁找不到对付你的理由,单单这一点,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心里应该不会对你满意。 想到这里,马运山双眼微眯,脸上浮现出一副阴险的笑容。 将桌子上的纸张铺开,拿起砚台上筷子粗细的狼毫笔,蘸了蘸墨汁,稍微的思量了一下,便在纸张上,将李安不配合的行为,添油加醋的书写起来。 “马同知,您又在忙忙碌碌的写着什么?”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左手背负身后,右手里捏着一个小册子,一脸微笑的走了进来。 “哦,指挥使,坐。”手拿狼毫笔,马运山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昨个重振酒楼受辱,若不将此事向皇上禀报一下,难解我心头之恨。李安也真是托大,说好的账本送到锦衣卫来,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不管他有没有问题,单单拒绝锦衣卫查看账目这一条,告到皇上那,就有他喝一壶的了。” “人家送来了。”徐开英笑着,将手中的小册子往桌子上一放,“刚刚送过来,你仔细的瞧瞧,看看有什么问题没。” “送来了?算他李安识相。”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马运山拿起那本小册子,大概的浏览了起来。 徐开英看了看马运山面前的那张白纸,又瞅了瞅他的砚台,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马同知,我知道你是一心想做出成绩来。可昨个,咱一下子得罪了四个大部门。以后可不可以明面上,咱稍微的委婉一点?” “哦?”马运山抬起了头,嘴巴咧了一下,“指挥使大人对我的行为不满?” 第597章 毒鸠占鹊巢 “没有,没有。”徐开英急忙摆摆手,脸上陪着笑容,“我是感觉,若是一下子给锦衣卫树立太多的敌人,他们一旦联起手来,我们有点不好应付。” 若是有陌生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不会认为,徐开英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无论是他脸上硬硬挤出来的笑容,还是那略带尴尬的表情,都会让人认为,对面的马运山,才是锦衣卫的一把手。 这也不能怪徐开英。虽说自己是指挥使,可最近,皇上三番五次的将马运山召进宫里,对自己连理都不理。虽然对方只是指挥同知,也仅仅上任没几天,可得宠的程度,将自己甩了不止一条街。 这种情况下,自己哪里还敢在他面前以指挥使的身份自居,吆五喝六的? 将账本往桌子上一放,马运山坐直了身子,脸上刻意的挤出一丝微笑:“指挥使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将我召进宫,三番五次的叮嘱,要将我锦衣卫的权力行使起来。话中隐隐的指责我锦衣卫,自从北镇抚司被查封以后,再也没有办过一件为皇上解忧的大事。什么是大事?只有牵扯到大官,那才是大事。但皇上并没有明说去查谁,我们一时间也不好下手。” “马同知的意思,先树敌,再破之?”徐开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附和着。 皇上都指责锦衣卫没有做出成绩了,自己还能再分辨什么? 既然皇上和锦衣卫的沟通人选是马同知,那自己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算了。以后即便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只要每个月的俸禄按时发放,这锦衣卫的权力,谁爱行使,行使去。 听见马运山口口声声提说着皇上,徐开英心中的情绪十分低落,暗暗的有些放弃的想法。 “嗯。”马运山点点头,“没有目标,我们就寻找目标。刑部,礼部,都和东厂走的很近。他们迟早都要动,还不如就拿他们开刀。” “可是,昨个我们可是连太子殿下也得罪了。”徐开英面露诧异,“马同知不会想,连太子也要动吧?” “太子,又不是皇上,只是一名皇子而已,有什么动不得的?”眉毛一翘,马远山的口气,让徐开英一时间竟无法接受。 太子,大明的储君,未来的皇帝,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动的? 这马运山,不是被皇上夸奖了几句,有点得意忘形了吧? 昨个,我还以为,你真的就事论事,对太子不恰当的用词称呼进行提醒而已,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将太子也列进了要针对的行列。 “马同知,朝中所有的大员都可以动,但太子,我们还是不要伸手。搞不好,一个失误,锦衣卫有可能全军覆没。”拍着胸口,徐开英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马运山淡淡一笑:“指挥使大人,你以前见过太子没?” “见过,当然见过。锦衣卫若是都没见过太子,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太子以前的形象,是现在这样么?”嘴角上扬,马运山微微一笑。 “以前哪能和现在相提并论。”徐开英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那紫衣校尉,不但身手不凡,智谋过人,居然还会医术。不但医治好了太子的腿疾,更是让他恢复了健美的体型。这一点,我们无人能及啊。” “指挥使大人还真的相信,此太子就是彼太子?” “哦?”徐开英张大了嘴巴,“马同知怀疑,太子是假的?” “不是我怀疑,而是皇上怀疑。”盯着徐开英,马运山缓缓的说道。 将身子回正,徐开英缓缓的将后背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就说,马运山居然敢当面指责太子称呼不合适,原来在他的心目中,就没有将对方当做太子看待。 可就算对方只是个假冒的太子,只要没有真凭实据,只要皇上没有昭告天下,对方是假的,这样的当面指责,也说绝对的不妥。 “皇上和太子生活了几十年,是真是假,不会因为外形的改变就分辨不出来。在皇上没有宣布太子为假冒之前,我认为,锦衣卫的精力,还是放在其他地方更合适一点。” “指挥使大人。”马运山很是客气的对着徐开英抱拳一礼,“太子被劫持,惊动了整个朝野。皇上即便是怀来卫主持着狩猎活动,心中也是时刻在想着太子的安危。而这种情况下,紫衣校尉率领东厂,将太子找了回来。不说功劳多大,单单人心,他这次收获也是极大。” “这个我明白。虽然皇上并没有因此而赏赐他,但在百官的心目中,他的功劳比天还大。”点点头,徐开英道。 “在此之前,他的人气已经是如日中天了,加上这件事情,我们锦衣卫想要翻身,想要超越他,指挥使大人,您说,还有几分可能?” “整个大明王朝,只有一个紫衣校尉,想要超越他,难如登天。”徐开英摇摇头道。 “所以,这个太子,必须是假的。” 闻言,徐开英缓缓的转过了头:“马同知所做的一切,都是要针对那紫衣校尉?” “太子若是假冒,紫衣校尉的所有功劳,瞬间不复存在。而他,更是永世将背上一个寻找傀儡,意图夺取大明江山的逆贼之名。” 说到这里,马运山右手握拳,在桌子上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旁边的徐开英,心中不寒而栗。 这马运山的心思,也太过于歹毒了。 为了搞垮肖尘,不惜牺牲太子殿下。 就算是皇上真的怀疑太子是假冒,可这一点时间,太子又是上朝,又是进宫请安,皇上早已经分辨出真伪,昭告天下,拿下紫衣校尉了。 可皇宫里风平浪静,皇上没有任何举动。 那只说明一点,皇上并没有分辨出太子乃是假冒。也可以说,太子真的被紫衣校尉医治好了腿疾,又重新塑身。 太子监国多年,若说他身边没有一些自己的人,谁也不会相信。 锦衣卫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针对太子,皇上会不闻不问?太子自己不会反抗? 双眼缓缓闭上,徐开英心中一片迷茫。 当初,皇上安排马运山来锦衣卫,自己还想着来了一个心思缜密的帮手,锦衣卫可以好好的大干一场了。 现如今看来,他已经喧宾夺主了。 既然自己不被重用,又何必继续趟这趟浑水?此事办成,自己捞不到任何好处。此事办砸,自己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便有着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 算了,这个如履薄冰的锦衣卫指挥使,自己不做也罢。 “马同知,刑部尚书李安的账单我交给你了,你仔细的查看。我那边还有点事情,告辞。”双拳一抱,徐开英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指挥使大人留步,”马运山道,“这账本还是我们一起研究吧。若有问题,也好商量着处理。” “马同知看着处理就行。”缓缓的留下一句话,徐开英转身走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徐开英心中越想越觉得憋屈,转身走进里屋,拿出一坛子烧酒,一把拍散泥封,仰头“咕咚咕咚”连灌了了五六口。 登时脸红脖子粗,胸口更像是有着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张金,自己在天津卫就跟在身后的千户,到达锦衣卫没多久,就遵从马运山的意思,去了西安府。 整个锦衣卫,自己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 这样的指挥使,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功劳是别人的,责任是自己的,自己凭什么要替他人背锅? 越想越气,徐开英一把抓过桌子上的官帽,往脑袋上一扣,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第598章 帝王的情怀 皇宫,御花园。 大部分迎春怒放的鲜花已经落败,阵风中,片片花瓣将园中幽静的小道,点缀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刚刚下朝,明成祖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扶着小径边上的扶手,缓缓的在园林间行走。 或许这得是年纪大了,遇见一处有点坡度的小拱桥,没走几步,就有点气喘吁吁,忍不住缓了缓,扶着扶手,静立了下来。 紧紧跟在身后的林尚礼,想要上前扶一把,思量再三,还是没有走上去。 一个人,越是真的老了,就越不服老。尤其明成祖这种统治天下的枭雄人物,更是不愿意面对岁月对自己的摧残。 “还真的是老了,上个小桥,都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长长的喘着气,明成祖望向当初和肖尘第一次见面的这处湖泊,心中感慨不已。 当初,这里一片雪白,寒冷刺骨。 湖面不但结冰,上面还着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让人不论是脸上还是心里,都是一片冰冷。 而今,湖水荡漾,湖心惬意游玩的几只白色大鹅,和湖边那绿枝下垂的柳树映衬在一起,倒如同一副优美的田园画,温馨,祥和。 “是这拱桥的坡度,建造的不合适。每个台阶,将近四寸的高度,哪有这样修建台阶的。”林尚礼急忙接上了话。 既然人如故,那有问题的,只能是脚下的路了。 明成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台阶:“以前,忙于朝政,要么就是带兵在外征战,这御花园,朕来的次数还真不多。大明江山秀美,朕都看不完,一处花园,还真是没当回事。” “皇上雄才大略,心系大明江山,这御花园只不过是在皇上休恬的时候,偶尔散心的场所。只有天下安宁,百姓安乐的日子,皇上才有心情在此散心。既是散心,散的只是一种心情,皇上怎会留意脚下的台阶有多高。”弓着身子,林尚礼挖空心思,让自己的话语更为委婉一点。 “可是,就是因为我们按照自己的额心情,去理所应当的想着眼前的事,却不知道,无意间错过的,是千姿万态,风光无限的景。”弯腰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明成祖随手就扔进了桥下的湖泊里面。 石子入水,“噗通”一声,溅起一尺多高的浪花。随即,一圈圈涟漪向外推进,四散开来。 林尚礼心中微微一愣,却是没有言语。 在自己的认知里,皇上从来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无论是面对百官,还是面对皇子,即便是笑着,也让人感觉,那是一种威严的笑容。 今个,破天荒的,小孩子一样的用石子打水花,这,这是童心不灭,还是?? “皇上,给您。”从边山也捡起几颗石子,林尚礼笑呵呵的朝着明成祖递了过来。 “哦?”明成祖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接过林尚礼手中的石子,“一人一个,咱俩比比,看谁扔的远。” 说着,后退了几步,又迅速冲起。借着奔跑的速度,将手中的石子扔了出去。 那核桃大小的石子,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湖心几只大白鹅的中间,“噗通”一声,溅起三尺高的浪花。 几只正在悠闲戏耍觅食的大白鹅,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吓,扑棱着翅膀,用力的滑动双爪,“嘎嘎嘎”的惊叫着,四散而逃。 “来,该你了。”拍了拍手,似乎对于自己扔出的距离很是满意,明成祖往边上让了让,朝着林尚礼笑着说道。 “皇上不但雄才大略,智慧过人,更是天生神力。奴才怎么敢和皇上相比。”林尚礼摇了摇头,很是畏惧的往后一退。 “什么天生神力,那不过是世人对朕的褒扬而已。来,扔一个。你若是不扔,就是抗命。”明成祖将脸一板。 看着对方将抗命两字都抬了出来,林尚礼心中暗暗叫苦。 我只要稍微的使点内力,这石子扔到湖泊对岸都没有问题。可我哪敢扔那么远? 扔的太近了,你又说我应付您而已。 “快点扔,不许让我。”明成祖又叮嘱了一句。 “那好,我要是超过了皇上,您可不许怪罪奴才啊。”将袖子往上一挽,林尚礼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拱桥的另外一边,手中拿着石子,活动了几下胳膊。 “尽管扔就是了。只要你尽力,扔的远近都没关系。若是你不尽力,我可要罚你。”明成祖双手背负,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好,奴才可就要发力了。”林尚礼应了一声,一道风一样的冲了出去。手中的石子,也在他即将接近拱桥扶手的瞬间,甩了出去。 只不过,在石子即将脱手的瞬间,林尚礼的手指微微回勾,散去了大部分的力道。 那石子同样的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落在了湖泊当中。 只不过,距离比明成祖近了一丈五左右。 “唉,我使出了浑身的力道,还是和皇上扔出的距离,差距不小啊。”盯着那石子落水溅起的浪花,林尚礼有点失望的摇了摇头,缓缓退后。 “哈哈哈。”明成祖大笑了起来,盯着远处的浪花,“你虽然修有内力,可扔石子这种事情,比的乃是胳膊的蛮力。看来,朕还是宝刀未老啊。” “都说了皇上天生神力,这种扔石子的事情,皇上就是想在奴才身上找乐子。”林尚礼有点委屈的道。 “哈哈哈,哈哈哈。”明成祖开花大笑。 看着明成祖那心情大好的样子,林尚礼心里不由得道: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以前,在京城还只是燕京的时候,这处湖泊就存在。”明成祖笑着,似乎想起了过往,脸上很是幸福的样子,“记得那时候炽儿不到十岁,读书之余,总喜欢跑到这湖边玩耍。有一次午后,他母后到处都找不到他,很是着急的找到了朕那里。” 明成祖脸上洋溢着幸福,回忆着往事。 “朕当时正在和几名将军处理军事,听说炽儿找不到,心中也很是着急。安慰了他母后一番,便只身来到了这湖边寻他。还没到湖边,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泥桩子在湖边杵着。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炽儿下半身全是淤泥,撅着屁股在水里挖着什么。” “看见我的到来,炽儿自知理亏,拿起身边的一个小框,向我示好。” “小框里放的是什么?”林尚礼饶有兴趣的问道。 “小框里满是淤泥,里面装着几只螃蟹和田螺。”明成祖面脸笑容。 “殿下平日里读书有点枯燥,他出来玩耍一下,也无可厚非。”林尚礼急忙说道。 明成祖摇了摇头:“人家不是这么说的,人家说,抓点螃蟹和田螺,给他母后补补身子。他母后一直身体不好,这可是他的一番心意啊。一个腿部有残疾的孩子,到湖里面摸田螺,抓螃蟹,这份孝心,让我举起的巴掌,不由自己的放了下来。” “太子宅心仁厚,又有孝心,都是皇上教导的好。”林尚礼不失时机的恭维了一句。 “看着他满身的淤泥,我心里一阵心疼。帮他洗刷干净,又陪着他,在湖边呆了一会。刚才我忍不住的往湖里打石子,就是因为当日,他央求着我陪他一起打石子。” “如今殿下平安归来,又是每日都进宫给皇上请安,乃是上天眷恋我大明王朝,让你们父子永远在一起。” “可是,前几日,太子刚刚归来的时候,还有人说,太子是假冒的,就连朕,也一时糊涂,差点听信。现在想想,这些人还真是居心叵测。回头,东厂将这些人好好的查一下,看看这谣言,到底出自谁的口中。”明成祖脸色沉了下来,又是一如既往的那般威严。 “是。”林尚礼急忙躬身应道。 第599章 有病就得治 林荫道上,明成祖和林尚礼,一前一后,一边欣赏着御花园的景色,一边聊着曾经的那些过往。 “朕要是再倒退二十年,不,再倒退十年的时间,就将我大明的版图,再扩大一半。”明成祖今个心情很不错,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声音洪亮的说道。 “大明的版图,南边和东边,皆已经到了大海之畔,无法扩充。皇上若是有此想法,我们只有往西往北考虑了。”林尚礼接了一句。 “往西,无论是西南,或者西北,都已经不方便行军。西南树林茂密,气候潮湿又多蚊虫,北方的军队过去,很不适应。而西北,地势辽阔,虽然贫瘠,荒无人烟,军队的补给都要从后方运送过去。可若是扩充为我大明疆土,放几个卫所都司上去,也不是发展不起来。只是这北边,土地肥沃,无奈气候寒冷,一年也只能种一茬庄稼。再往北,也只能游牧为生了。”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林尚礼没有接话,他有点摸不透皇上的心思。 再倒退十几年,你还要扩大疆土,意思现在,就这样守着大明现有的江山了? 可就这样甘于现状,守护疆土,又不是明成祖的一贯做法。 算了,不知道您的心思,我干脆不发表意见,就等着您说话得了。 “小林子,你对太子现在的这个形象,是什么感觉?”回过身,明成祖突然改变了话题。 “现在的太子殿下,英俊威武,行动敏捷,因为去骨的原因,身高比之前稍微矮了一点之外,霸气的气质,还是和皇上您有一定差距。不过,无论哪方面,都和皇上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奴才看着,心里着实喜欢。”林尚礼眼睛转了转,小声回话。 “你也喜欢?”明成祖爽快的一笑,“朕的心里,也是喜欢的紧啊。这几日,他每日都来请安。看着他,朕犹如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样。当年,朕给太祖请安的时候,也是一副放不开手脚的样子,他简直和朕,一模一样。” “皇上和太祖,都是英明无比的皇帝。雄才大略,治军严厉。对皇子的管教,也是严爱交加。所以,作为皇子,见到皇上的时候,心底还是有着一份天生的畏惧。”林尚礼嘿嘿一笑。 “对对对,你说的对。”明成祖微笑着,抬起左手,用食指点了点林尚礼,“当年啊,朕每次给太祖请安的时候,看见太祖那严厉的眼神,心中莫名的就有点恐慌。” “如今,太子殿下看见皇上您的目光,应该心里也是这样了。”林尚礼附和着。 “他来请安的时候,朕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大明皇帝,更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了,他不应该心存畏惧啊。” “或许,这只是太子殿下对皇上您的尊重吧。无论什么时候,在他的眼里,皇上您都是他永远敬仰的父亲,或者是最崇拜的父亲。这种仰望的心理,使得太子殿下面对皇上,便没有自信了。”林尚礼呵呵一笑。 “这不行。”明成祖将脸一扭,“以后,他就是大明的皇帝,朕要培养他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这样的心存敬畏,哪成?朕还指望着,在他的手里,将朕没有完成的愿望实现,将我大明版图,扩大一半。” 林尚礼瞬间明白,原来皇上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对太子殿下的期望! 只是,这番话,是随便说说,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口,传到太子的耳朵里面去? 因为肖尘不但医治好了太子的腿疾,更是整个东厂倾巢出动,四方打听寻找,终于在保定府解救出太子一事,使得天下人都知道,东厂和太子走的很近。 自己是东厂厂公,莫非皇上真的想通过自己告知太子,他已经不再怀疑太子的真假,而且希望他要无所畏惧,为大明继续扩展疆土? “皇上。”一道细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王小四将拂尘拿在手中,一路小跑的追了上来。头顶那一层虚汗,想必是从御花园外一直跑过来的。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求见。”在距离明成祖五步远的距离站定,王小四将拂尘放在臂弯处,双手交叉在一起,弓着身子轻声说道。 “徐开英?朕并没有传他,他来干什么?”明成祖眉头一皱。 这个徐开英,若不是当初纪纲出事,自己不想用京城里的人手,怎么也不会让他做锦衣卫的指挥使。 做人厚道,忠心更是不用说。 但锦衣卫,就是替自己做事的。没有那些弯弯肠子,又怎么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将事情办好? 果不其然,上任几个月来,什么事情都没做出来不说,更是在护卫太子的时候,一下子损失了六百余名锦衣卫校尉。 这徐开英,还真不是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料。 “这个奴才不知。”王小四再次躬身,“不过,徐指挥使满脸沮丧,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和皇上汇报。” “沮丧?沮丧什么?”明成祖很是不满的道,“那就见见他,朕还真想听听,京城第一禁军的指挥使,有什么事情让他沮丧。” “皇上,奴才让他到御书房等着,还是让他过来?” “让他过来吧。朕在这御花园赏景正起兴,暂时不想回去。”明成祖道。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退后散步,转身急急离开。 “小林子,你说这徐开英今个来,找朕所为何事?”从小径旁边的紫竹上顺手摘下一片竹叶,明成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曲指又弹了出去。 “这个,奴才还真的猜不出来。” “你说,他会不会是来和朕诉苦的?”明成祖又从那紫竹上摘了一片叶子,仔细的打量着。 “诉苦?”林尚礼一怔,“锦衣卫乃是皇上的直属机构,或许徐指挥使来给皇上汇报事务,也说不准。” 明成祖将手一伸,在林尚礼的面前摊开:“你看,这个紫竹叶子,好好的卷起来了。” 林尚礼放眼看去,那翠绿色的竹叶,真的向着后方,卷成了一个小筒。 “这是,生虫了吧?”林尚礼说着,身手拿起明成祖手里的竹叶,放在眼前,仔细的打量着叶片的卷筒内部。 明成祖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地等着林尚礼揭晓答案。 将叶片打开,里面是一团蛛丝。蛛丝的里面,静静的躺着五六只软体的,不知道什么虫子的幼虫。 “真的是生虫了,皇上您看。”林尚礼道。 “这竹子生虫了,最开始是叶片难看。若是不加以管理,最后整片紫竹都有可能死亡。人若是有问题,不加以纠正,最后的下场,也是显而易见。”明成祖淡淡一笑,转过身,迈着步子,又继续缓缓的前行。 “皇上说的,可是锦衣卫?”跟在身后,林尚礼小声的问道。 “是啊。”明成祖点点头,“纪纲,就是锦衣卫里最大的卷心虫,朕将他治理了。而今,这大病初愈的锦衣卫,丝毫没有以前的活力。徐开英,忠厚,本分。做锦衣卫的指挥使,着实是有点难为他了。不过,他以前在天津卫的时候,还是挺有才干的一个人,为何到了锦衣卫,就放不开手脚了?” “天津卫,面对的大部分都是百姓。而锦衣卫,面对的则是朝中大员。徐指挥使,或许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吧。” 对于徐开英,林尚礼虽然在之前他状告自己,杀害锦衣卫校尉一事上很是敌对,但相比于一心限制东厂火器使用范围,满脑子弯弯肠子的马运山,他更希望徐开英继续执掌锦衣卫。 “或许,前一段时间,朕传唤马运山有点勤了,他心里不舒服。”明成祖淡淡一笑,“他过来了,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不远处,一头汗水的徐开英,跟在王小四的身后,急急地走来。 第600章 徐开英告状 “属下参见皇上。”在距离明成祖五步远的地方,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衣袖一甩,单膝跪下。 “嗯,起来吧。”明成祖脸上挂着微笑,淡淡的应了一声。 “谢皇上。”徐开英缓缓站了起来。 “火急火燎的跑来见朕,是京城里那股谋反势力,查找到线索了?” 徐开英脸上一阵尴尬,没想到自己来辞官,却被皇上这样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就是连辞官的话题,到了嘴边,也不好意思继续说出口。 锦衣卫,是京城第一禁军。潜伏在京城的这股谋反势力,连个踪影都没找见,自己却要辞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这分明是临阵脱逃啊。 作为一名武官,死在沙场,虽死犹荣。 可若是临阵脱逃,这就是一辈子的污点,以后在人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思量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到目前为止,这股势力锦衣卫还是没有任何的线索。” “没有线索?那你匆匆忙忙的跑来见朕,所为何事?东厂一直在追查这股势力,你不会和他们沟通一下,共同查办这起案子,早日将朕心中的这根刺,给拔出来。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是朕的直属机构。朕要的是你们相互协调,共同办案。你不会不好意思去东厂那里,询问这股谋反势力的情况吧?”看着徐开英,明成祖很是平静的说道。 这徐开英,虽说不是很聪明,但忠诚,服从。这一点上,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在没有合适的锦衣卫指挥使的替换人之前,明成祖还不愿意将徐开英给撤下来。 “皇上。”徐开英心中一阵惭愧,“噗通”一声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明成祖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嫌弃:“你这又是干什么?不去努力查找谋反势力的线索,三番五次的给朕下跪,你到底要说什么?一股脑的说出来,别让朕猜你的心思。” 虽说,臣跪君,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有事没事的总下跪,也不好吧。 让你统领着整个锦衣卫,你就这样婆婆妈妈的做事么?没有成绩,那是你的能力问题。可是一点都不干脆利落,朕的心里,越来越看不起你了。 一边的林尚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原本,皇上今个的心情不错,自己还打算趁机说道说道肖尘救回太子的事情。 毕竟,此番功劳满朝大员都看得到。可是皇上非但没有赏赐肖尘,那件被他收回的紫衣,到现在也是不提不说的。 肖尘倒是没说什么,可是,东厂最近似乎在休养一般,没有任何的行动,这很不正常。 自己一直在宫里,也没有机会询问肖尘,心中到底是作何打算。但是,从他的这番举动看来,分明是一种明摆着的消极怠工态度。 一天两天,还能理解,谁还没有个小情绪了。何况,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但时间久了,大臣们不说,皇上可是会看在眼里。就算暂时轮不上过问此事,若是被记在了心里,则更为不好。 正思量着如何更为委婉的表达这层意思,却被这徐开英一下子搅乱了场合。 看他那怂货的样子,莫非是被新上任的指挥同知马运山,排挤的承受不住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就自己知道的,这段日子皇上已经将那马运山召进宫三次了。作为锦衣卫的一把手,徐开英被晾到一边,心里一定不好受。 他今个,可能就是来诉苦的。 想到这里,林尚礼看向徐开英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怜悯。 可怜的娃,被肖尘吊打,现在又被自己的指挥同知吊打。你说,你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当的憋屈不憋屈? 就这样,你还给我玩心眼,在皇上面前告我的状。 若不是我一直担心肖尘的安危,担心太子的安危,没有时间和精力搭理你,不然随便挖几个坑,都将你活埋了。 唉,诉苦吧! 虽然你耽误了我的事情,可能看见你这幅一筹莫展的模样,也算是一大收获。 “皇上,其实属下今个原本打算,是给您辞官的。”抬起头,徐开英一脸的无助,“可是,当您问起属下,京城这股谋反势力查找出什么眉目没,属下心里羞愧难当。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好,就打算卸下肩上皇上的信任和重托,这是逃避,这是懦夫的行为。属下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这种事情,想想都觉着羞愧。” “哦,辞官?”明成祖不由得笑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尚礼,又低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徐开英,“怎么,现在不打算辞官了?是担心辞官以后,拿不上这养家糊口的俸禄,还是真的心里愧疚,感觉自己不能做个逃兵?” 明成祖没想到,这徐开英还真是打算和自己辞官的。 在马运山没有做锦衣卫指挥同知之前,你不是一直兢兢业业的忙里忙外,统领着锦衣卫么。这是他到任以后,你们合不来? 还是说,朕前几日将他召进宫几次,你吃醋了,感觉自己被冷落了?用辞官这个幌子,要挟朕? 马运山啊马运山,你若是不提出辞官,朕还真没打算立马换了你。可你既然提出来了辞官不做,朕又怎么能不体谅你的难处,让你回家安心“养老”呢? 明成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 “作为一名武官,若是不能死在沙场,始终愧对武官这两个字。属下想好了,就算是真的要辞官,也必须将京城的这股隐藏在暗中的谋反势力彻底拿下,帮皇上拔掉这根心头的刺之后,再来和皇上递交辞呈。”徐开英抬起头,颓废的样子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刚毅和坚决。 明成祖不禁一怔,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刚才朕还下定决心,满足你的心愿,让你回家“养老”去。这一瞬间,你这精气神就上来了。莫非你能看见朕心里的想法,想让朕留着你? 旁边的林尚礼,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还别说,这打起精神的徐开英,看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既然你不想辞官,又何必对皇上说出来? 你以为皇上是普通人?是你可以交心的对象? 年轻人,你还是不了解皇上啊。 以后即便你做得再好,今个这种懦弱的印象,都是你继续提升的绊脚石。 “好好好,这才是锦衣卫指挥使该有的样子。起来起来,站着说话。”明成祖微笑着,朝着对方摆了摆手,给他了一个台阶。 “是。”干脆的应了一声,徐开英站了起来。 努力的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来更为精神。 看着徐开英站了起来,明成祖缓缓开口:“这辞官的事情,应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朕想听听,什么事情让你产生了辞官的念头?” 问完这句话,明成祖缓缓转身,沿着铺满落花的林荫小道,继续缓缓的朝前走去。 今个,自己是来御花园赏景的,可不能因为这么一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才是。 看着明成祖又开始散步,徐开英明白,辞官的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可徐开英能做上锦衣卫的指挥使,虽没有肖尘,马运山那种曲里拐弯的心思,但他绝对不笨。 他明白,今个自己的一时冲动,已经给皇上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 而要改变这种印象,就要将自己辞官的原因,说的大气一点。 马运山,你让我过得不舒服,那我也不介意,将你卖了。 一想到不可一世的马运山,徐开英似乎看见了满身乌黑的背锅侠。 “马同知上任以来,雷厉风行。在刑部尚书李大人千金的满月宴上,舌战群儒。东厂,刑部,礼部,他一一针对。都是锦衣卫的人,属下也不好太过于打他的脸。委婉的劝阻与他,可他压根不听。” “只要占理,这倒没什么。锦衣卫外出行使职权,不能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就不敢说话。”明成祖缓缓的道。 “这些,属下能够理解。可是他后来居然当众指责太子言语不当,这一点,将属下当时就吓得不轻。太子乃是大明储君,皇上的继承人。即便是指责,除了皇上,谁也没有这个权利。劝说无果,属下一时糊涂,便萌生了辞官的心思。” 明成祖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可那低沉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他竟敢当众指责炽儿?” 第601章 差点送黑锅 听见明成祖那威严而又略带质问的言语,一边的林尚礼心中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徐开英不简单啊。 自己还以为,他真的是懦弱,原来他不过是在自己面前,给皇上来了一个苦肉计。 让皇上以为,他是看不惯马运山当面指责太子的行为,才愤怒的辞官不做。 不得不说,他今个来的还真是时候。 刚才,皇上还和自己一直说道着太子小时候的事情。 很明显的能够看出来,现在的皇上,对太子打心眼里喜欢。 不过,皇上也够阴的。 明明自己安排詹士府的人,暗中留意太子的行为,时刻和自己报告发现的不妥之处。到头来,还让东厂查办一下那些说太子是假冒的人。 若不是这几日太子借着进宫请安的机会,和您说了许多以前的往事,打消了您心头的疑惑,您能听见马运山当众指责太子,脸色都立马变了? 奴才要是没猜错,也是你授意马运山,留意一下太子是否有所不妥。 只不过那马运山,一下子从礼部的小小主事,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官运降临,让他有点得意忘形,丧失了理智。 就算皇上授意,就算太子是假冒,可你没有真凭实据,谁给你的胆子,当众指责太子的? 太子,乃是大明储君,更为重要的,他是皇上的长子,亲亲的长子啊。 他爹都没有指责,你算老几,当着百官的面,指责太子? 就算你眼中没有太子,可你眼中还有没有皇上? 你现在的一切,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造成的。而要将你拿下,还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被皇上召见几次,你就是皇上的心腹了? 太子不但和皇上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更是皇上的亲骨肉,你脑子被门夹了,做出这样的蠢事? 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现在好了,被徐开英利用了一下。 不但可以铲除异己,更是得到了皇上的信任。 马运山啊马运山,你岳父仓成的大仇还未报,你可一定不要倒在徐开英的手下啊。 怎么着也得东厂出手,将你拿下才对。 以和东厂作对登上锦衣卫指挥同知的宝座,还是让东厂将你拉下来吧。 你可一定要挺住,将这个机会留给东厂。 肖尘出不了这口气,他就不好好的带领东厂忠于职守。 若是这样下去,我这个东厂厂公怎么办?又回到东厂去重新组织人马另起炉灶? 人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这个伯乐,一双慧眼打量了一辈子,才发现肖尘这一匹千里马,你可不要耽搁我的好事啊。 林尚礼心里默默祈祷着,只希望明成祖不要动怒,给马运山留下一条生路,让东厂给他做个了断。 “回皇上,马运山当众指责太子,在百官面前一时间让太子下不了台。多亏了太子性格忠厚,并没有与他当场计较,只是让礼部尚书王大人,告诉马运山,教导太子是谁的事情。” “王大人当场表明,后期辅导太子,是詹士府以及下属左右春坊的事情,而早期的性格养成,则是皇上一言一行熏陶的结果。” “王昌连说的没错,朕自己的孩子,乃是自己一手教导影响的,轮不到他人来指指点点。”明成祖冷哼一声。 站在明成祖的身后,徐开英将脸拉出一副苦相:“属下原本以为,王大人乃是礼部尚书,熟知朝廷的各种礼仪,他都这样说了,马运山一定会给太子殿下认错,获取太子的谅解。” 还没等徐开英把话说完,明成祖豁然转身,脸上带着一丝愠怒:“怎么,马运山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没有给炽儿道歉?” “他若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给太子殿下当面认错,属下怎会无地自容到了辞官退隐的地步。”徐开英双手一拍大腿,怨妇般的开始诉苦,“看着他这样对太子无理,属下心中羞愧难当。若是连皇上的直属机构锦衣卫,都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整个朝廷,还有谁会将太子放在眼里?属下在众人面前,又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在背后偷偷的扯了扯他的衣服。谁知道,他非但不理属下,竟然又和礼部尚书王大人针锋相对了起来。” “呵呵。”明成祖怒极而笑,“和王昌连都怼起来了,这可是他当初的顶头上司啊。才离开礼部几天,就不认主了,这马运山,还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听见明成祖口吐脏话,一边的林尚礼心中暗叫不好。 皇上怒了,皇上这是真怒了。 马运山脖子上的那颗脑袋,恐怕也真的有点凉凉了。 这不行,绝对不能让皇上动他。他的这条小命,一定要让东厂拿下,来找回心里的平衡。 可是,皇上动怒,不让马运山人头落地,怎解他心头之恨? 林尚礼不由得暗中偷偷的瞪了一眼正在酝酿情绪的徐开英。 都怪你个无耻之徒,说的差不多就行了,何必要对马运山赶尽杀绝?怎么说他也是你锦衣卫的人,你就这么的不待见他? 刚才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还有点同情你,没想到你这么的卑鄙无耻,落井下石。 不行,得想个办法,“挽救”一下马运山的“狗命。” 林尚礼的脑子,急速的转动了起来。 “可不是嘛,属下也悄悄的给马同知示意,王大人不能怼。可他,非但不听,更是用忠言逆耳利于行,来标榜自己的言辞。”徐开英绞尽脑汁,尽力的添油加醋着。 恨不得将当时的情况,用画面展示在明成祖的眼前。让明成祖盛怒之下,一巴掌拍死马运山。 “他这样的行径,你回去之后,就没有和他好好的说道说道么?就是朕召见他一百次,他也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而已,而你,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约束不了自己手下,自己气的准备辞官归隐,徐开英,你是不是也应该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看见对方怨妇一样的尽是指责,明成祖一棍子打了回去。 “属下反省过,只是这马运山太自以为是,实在是不服管教,属下深感疲惫,才有了辞官的想法。”徐开英急忙回道。 说来说去,始终离不开辞官这个说法,你还真是将辞官这种懦弱的行径当成本事了? 明成祖不再理会徐开英,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林尚礼:“小林子,此事你也听了个大概,你说说,朕如何处置这马运山更为妥当?” 看见明成祖将马运山的生死交给了林尚礼,徐开英也不顾自己以前偷偷的告过人家的状,转头朝着林尚礼,弓了弓腰身,示好的点点头。 对于徐开英的这种小人行径,林尚礼视而不见。 装作思量了一番,看向明成祖,将自己早已考虑好了的说辞,讲了出来:“当日,是刑部李尚书千金的满月宴,在场的应该是朝中大部分官员。而马运山指责太子殿下的事情,百官也应该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大家一定不知道,是徐指挥使将此事告知了皇上您。若是皇上下旨查办马运山,大家心里一定会认为,是太子私下找皇上告状的。如此一来,太子殿下那忠厚实在的印象,怕是在大家的心里会大打折扣。” “言之有理。”明成祖轻轻的点头,“朕要是不分青红皂白拿下马运山,炽儿一定会背上私下告状这个黑锅。” “所以,明个太子殿下进宫请安的时候,皇上详细询问一下他当时的情况,顺便问问他的意见,岂不是更为妥当一点。”弓着身子,林尚礼笑呵呵的说道。 “瞧瞧,瞧瞧。”明成祖一指林尚礼,对着徐开英大声吼道,“若不是小林子点醒了朕,朕差点一怒之下,送给炽儿一口大黑锅。你还有事没?没事了回锦衣卫去,好好的查找京城谋反势力的下落,才是正道。” “是,属下这就离开。”抬起衣袖,徐开英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转身,悻悻的离开。 第602章 城门口睡觉 太阳已经渐渐落山,京城外的一条官道上,百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进发。 段天明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的十几辆马车里,羁押着所有蓝田马沟镇案子的有关人员。 西安府距离京城,有着两千多里的路程,担心路上有所闪失,段天明将人犯捆绑起来,每个马车里面都塞得满满的。 尽量的加快速度,不在路上耽搁。 而西安府知府毛人龙,作为此案的官府证人,也是一同跟随队伍北上京城。 此刻,早已经换下了身上的官府,一身劲装,紧紧的跟在段天明身后。 京城的城门口,摆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乃是出入京城的登记之处。 平日里,这个位置上坐着守城禁军的百户,很是悠闲的打量着出入的人。碰见不顺眼的,拉过来一番询问。顺便弄几两银子当酒钱。 若是京城的达官贵族,微笑着上前查看对方的出入官文。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一般也会轻易的放行。 只是那些扛着农具出入的百姓,守城百户看都不看。 这些“穷鬼”,捞不到油水,懒得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而此刻,椅子被倾斜的靠在墙上,一名普通校尉,静静的躺在上面。似乎就连这即将落山的夕阳也会刺伤他的眼睛一般,一顶校尉帽子,被他拿了下来扣在脸上。 轻微的鼾声,似乎在告诉众人,他已经睡着了。 旁边,站立着平日里坐在这张椅子上的守城百户。 而百户的旁边,更是又站着一名守城千户。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将睡在椅子上的校尉叫起来。 而临近黄昏,城外劳作的百姓,也一个个扛着农具,鱼贯的入城。 看见城门旁边的这幅情景,一个个有点纳闷,不禁好奇的打量了几眼。 “城门口的士兵,居然在椅子上睡觉。” “我估计,可能是那官爷的儿子。要不然,还能看着他他睡觉,自己在旁边站着?” “不对啊,那官爷旁边还站着一名官爷呢。看那华丽的衣服,应该官更大。”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不过,我看那椅子上睡觉的人,好像就是平时城门口的普通士兵衣服啊?怎么回事?” “说不定,那士兵是那个大官爷的儿子,也说不准。” “我看你,也只能和我一样的种地为生了。他爹是大官爷,儿子怎么会是普通士兵?他不会给儿子好好的安排一下?” “那说不准,椅子上躺着的,是那小官爷的儿子呢?” “怎么可能?有大官爷在,小官爷的屁股都是眼睛,他就是想让儿子在那睡觉,在大官爷面前也是不敢。” “不说了,不说了。什么大官爷小官爷的,一会把我都弄糊涂了。再说了,谁在那睡觉,又关我们屁事啊?咱老百姓,种好自己的地就成。” “嗯不说了,我老婆今天可是在家烙大饼呢,走,赶快回家。” 几名百姓,边走边回头看着城门口这奇怪的一幕,渐行渐远。 而这边,并排站在一起的百户,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那占了自己的椅子用来睡觉之人,对着身边的千户说道:“大人,要不要让属下过去将此人叫起来?虽然手持东厂梅花令,也不能这样羞辱我们守城禁军的尊严啊。要是有朝廷的官员从此门出入,看见这个样子,一定认为是我们守城禁军军纪不严,吊儿郎当的。” “然后呢?”那千户嘿嘿一笑,却是不动声色。 “然后上面怪罪下来,这事情,还不得属下一人担着?”百户很是不情愿的道。 “放心吧,别说这会没有朝廷大员经过这里,即便是有,这责任也怪不到你的头上。”那千户嘿嘿一笑,腰板依旧挺得笔直。 “你的意思,大人您帮属下担着这个责任?”百户弓着身子,讨好的朝着对方双拳一抱,行了个军礼。 言语间,一脸媚笑的看向对方。 只是,总感觉对方今天怪怪的。 平日里,只要这处城门不是皇上出入,千户大人前来巡查的时候,都是双手背负,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一样,悠闲自得溜达一圈而已。 今个这是怎么了,不但陪着自己站在这里不走,背负的双手也放了下来,更是将腰板挺得笔直。 他这是做什么?是给自己做标榜么? “这个责任,我担不起?”千户呵呵一笑。 “啊?”百户嘴巴张的老大,“大人您都担不起,属下更是担不起了。属下还是过去,和那东厂的人说道说道,要睡觉回家睡觉去,城门口睡觉,像个什么样子?” 嘴里啰啰嗦嗦着,百户就要离去。 “好了,你就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就算有朝廷大员从这里经过,也是不会过问此事的。” “这又为何?千户大人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百户一脸的不解。 转过了身子,那千户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属下:“我且问你,东厂是不是凌驾于朝廷所有的部门之上?” “话是这么说,可那是办案的时候啊。这好好的他就来这里睡觉,我们不能因为东厂的特权,就视而不见?”百户还是有点不解。 “好,皇上当初的诏书,你也是看了,你知道东厂之人不能惹就行。好好的站着,什么是都没有,若是你过去惹恼了他,到时候咱们的指挥使大人出面,都不一定摆平的了此事。”千户小声说道。 “不就是东厂的一名校尉么,他犯了错,我们还不能指责?”百户忿忿不平。 “他是东厂的普通校尉?”那千户张大了嘴巴,傻傻的看着自己的属下。 “你看他不就是穿着校尉服么,不是校尉是什么?” “东厂的梅花令,你见过么?” “见过啊,当初皇上诏书上不是也画着么。” “他放在桌子上的梅花令,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啊,和诏书上一模一样。要不是因为他有梅花岭,我怎么可能将椅子让给他?”百户心中依旧不服气。 自己虽然只是个百户,可守卫这个城门,责任重大。 明面上是防守京城的安全,暗地里,却是拿捏着商贾们出入城的自由。 其他不说,单单银子,现在家里面已经存了不止一万两了。 就这个数目,即便是朝廷的三四品大员,也不是轻易能够拿得出来的。 平时受人尊敬惯了,今个一名东厂校尉就这样夺了自己的椅子,心里还真的很不舒服。 似乎对这百户的执着不可理喻,那千户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指责着:“我的百户大人,你可千万别惹事。我问你,东厂的梅花令,是什么颜色?” “诏书上用墨汁画的,是黑色。不过,好像也就是黑色。”百户稍微思量了一下道。 “那你看,此人放在桌子上的梅花令,是什么颜色?” “紫色。”百户一声惊呼,“原来是假的,我这就去将他拿下。假冒东厂之人,抢夺我的椅子,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说着,百户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就要冲将过去。 只觉着领口一紧,紧接着一道强大的力道,将他的身形阻止了下来。 身后,那千户一脸的紧张,右手抓着百户的后衣领,紧紧的拉住了他。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他假冒东厂之人,您不和他动手,怎么反而对属下动手了?”手中提着佩刀,百户脑袋瓜子晕乎乎的。 “若不是因为你爹的原因,我真想让指挥使大人将你这个百户撤了。你就没有一点脑子吗?”千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又怎么了?属下兢兢业业守护城门,哪里又做得不对了?” “整个东厂,只有一枚紫色的梅花令,除了紫衣校尉,还能是谁?”千户一把推开了那百户。 “紫衣校尉?!” 随着这四个字的出口,百户看着自己手中的佩刀,浑身忍不住的哆嗦起来。 第603章 劝说毛知府 紫衣校尉有多大本事,自己真不知道。 他办了多少的大案要案,多么的在皇上跟前得宠,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当众斩杀原礼部尚书仓成的这件事,在整个大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这事,指挥使大人更是将守城禁军百户以上的武官,专门召集在一起,要求大家管理好下面的士兵,遇见东厂之人,一定要忍让。 对于这紫衣校尉,更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了,哪怕是违反原则,也一定要顺着他的心意来。 而今,这紫衣校尉在自己的椅子上睡大觉,自己居然抽出佩刀,准备过去和他动手。 抬起左手,百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中一阵悸动,强烈的恐惧感,瞬间充满大脑。 “千,千户,千户大人。”那百户的口齿,也忍不住的吐不出字来,费了好大的劲,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紫衣校尉,不是锦衣卫的千户么,他就是不穿紫衣,也应该穿着千户服才是,他为何穿着普通校尉服,来‘吓’我们?” “这个我哪里知道,要不,你过去亲自问他?”看着对方那惧怕的样子,千户忍不住的想逗他一下。 “不不不。”百户急忙摇头,“我不去,坚决不去。” 回过了神,又偷偷的朝着椅子的方向瞄了一眼:“他应该不是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吧,在椅子上睡觉,不难受么?回家躺床上,多舒坦。” “这个问题,你还得去问他。” “算了,不问了。我什么都不问了。”颤抖着将佩刀放进刀鞘,那百户也挺了挺胸口,直直的站里着。 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商铺,也纷纷点上了灯盆,来继续营业。 而朝廷的各个部门,今个的运作到此结束,早已经关门打烊。 刑部衙门,却是灯火通明,一副忙碌的景象。 大堂里,人头攒动,各司其职。 就连平时轻易不来大堂的狱卒,牢头,今个也是全部到位。 刑部尚书李安,双手背负,站在衙门的大门口,朝着街上不停的张望着。 按照肖尘的说辞,蓝田县案子的所有有关之人,天黑之前就会到达刑部。 以防夜长梦多,今个刑部连夜审理案子,给他们定罪。明个早朝,就将案子给皇上报上去。 只是,眼看着天就黑了,也没见他们到达,今晚上,到底还能不能审案了? 城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 那守城百户眉头一皱,看向旁边的千户:“大人,前方来了一队人马?我们要不要上前拦住盘问一下?” “拦,一定要拦住。这么一大队的人马,趁黑进城,出了事我们可担当不起。”那千户说着,表情凝重的就要上前。 “终于是回来了。”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啪”的一声,椅子腿平平的摆在了地上。 肖尘手里拿着帽子,扒拉了几下,扣在了头上。 “大人,这队人马?”看见肖尘起来,那千户登时不再自作主张,转过身,一脸恭敬的看向肖尘。 “都是东厂的人。”肖尘双手伸直,腰身朝着后面背了几下,“哈欠”一声,左手拍了拍嘴巴,方才缓缓走到桌子前面,拿起自己的紫色梅花令,往腰间一别。 “原来大人在这里,等的就是东厂的队伍。”千户点头哈腰,缓缓退后,尽量将城门让的更大一点。 既然是东厂之人,京城的大门当然是畅通无阻。 稍微的一点障碍物,都会被视作对东厂的阻拦。 这千户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他们出了一趟远门,我在这里迎接一下,免得他们说我在京城好吃懒做。”肖尘晃动着脑袋,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又回头看了看屁股后面的椅子,“你这个椅子太小了,即便是放倒,在上面睡觉还是很不舒服。回头弄个舒服一点的椅子来。” “大人有所不知,这椅子,乃是用来登记出入人的,确实粗糙了一些。回头属下一定弄个好的备在这里,给紫衣大人您专用。”陪着笑脸,这千户恨不得说,给你弄一张床来算了,话到了嘴边,却是没敢说出口。 城门口摆一张床,这是守城的样子么? 凭借紫衣大人尊贵的身份,一定会训斥自己。椅子再舒坦,它也是椅子,别人挑不出毛病。 “我看,还是摆一张床吧。后半夜城门关上,你们也可以休息一下。这椅子,睡得我腰疼。”说着,肖尘握起拳头,轻轻的捶打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千户半张着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后半夜,就是城门关了,士兵们也得站在城门后面。这床,就是摆在这里,也没人敢睡。” “门都关了,还要站在门后面?好好的休息一下,白天城门打开的时候,精精神神的站着,他不香么?非要晚上迷迷瞪瞪的站着,白天迷迷瞪瞪的站着,这些样子做给谁看?”肖尘有点不屑的道。 “这是指挥使大人的要求,说这样才是军纪严明。” “放屁。”肖尘一口痰吐在了地上,“能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该出手的时候,一定要你拿得出手。你们这样点灯熬油做一些无用的事情,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个,小人做不了主。”千户尴尬的小声说道。 “算了,你们又不是东厂的人,爱咋样就咋样去。”肖尘摆摆手,朝着迎面来的队伍走去。 “肖尘,你怎么在这里?是好久不见,想我了么?”看见站在管道中间的肖尘,段天明冲了过来,马头几乎要顶在了肖尘的身上,方才停了下来。 肖尘咧了咧嘴,在军马的脖子上拍了几下,才抬头看向坐在马背上丝毫没有下马意思的段天明:“我是好久没见你,想你了,特意来城门口接你。可你倒好,是准备用马蹄子踩死我么?” “哈哈哈,这话说的,就我的骑术,绝对伤不了你分毫。”段天明得意的笑了起来。 白了对方一眼,肖尘看向段天明身后之人。 对方自己从未见过,却骑着东厂的军马,难道说,是证人? 可就算是证人,坐马车才对。此案牵扯的都是百姓,东厂的军马虽然已经被驯服,可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骑着长途跋涉的。 “这位是?”肖尘眉头一皱。 看着两人的对话,毛人龙已经确定,眼前这一身普通校尉服的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紫衣校尉。 当即跳下马,双手抱拳就是一礼:“西安府知府毛人龙,见过紫衣大人。” 马上的段天明也急忙解释:“毛知府是此事的见证者,他来京城,就是专门来作证的。” “原来是毛知府,辛苦辛苦。”肖尘抱起双拳,给对方还了个礼。 “东厂的兄弟们来回奔波,我只是单趟,算不上辛苦。”毛人龙客气的道。 一指身后的城门,肖尘缓缓道:“进了这个门,就是京城了。京城,乃鱼龙混杂之地。而此案,就和京城一样,牵扯很是复杂。毛知府要不要考虑一下,为了自己的前途,此刻就算是掉头返回西安府,此份心意,我肖尘一样铭记在心。” “紫衣大人的意思,这是一趟浑水?” 肖尘点点头:“牵扯的事情不小。” “既然来了,下官便早已经做好了决定。愿意和东厂共进退。”毛人龙挺了挺胸,严肃的说道。 “东厂失败,毛知府便会跟着遭殃的。” “东厂办案,一心为民,我是看在眼里。若是一心为民的人都要遭殃,我也跟着一起遭殃吧。” 毛人龙的语气,异常的坚定。 第604章 名字惊众人 “毛知府,你或许为了百姓对自己的安危并不介意,可是,你的家人,你是不是要对他们负责?这次我们一旦失败,对方反击起来,或许会株连九族的。你从地方一步步的爬上来,不容易。你可要想好了。”盯着对方,肖尘再一次的提醒道。 这次,自己想要针对的是锦衣卫,可也等于是挑战皇威。他不想一个无辜的,一心为民的地方官员,因此而受到连累。 “紫衣大人,没有了我的证词,这起案件也能办,但总是不那么完美。我可以不出面,但我的证词,绝对不能少。对方若是要针对,我就是现在回西安府,一样的会被针对。更何况,此刻我若是就此回去,这一辈子心中的疙瘩都无法解开。”毛人龙将手一抱,更加坚决的说道。 “既然大人心意已决,我若是继续多说,就显得很是虚伪了。刑部已经升堂,就等着你们押解人犯回来。毛知府,请。”肖尘往边上一让,很是恭敬的一指城门。 “紫衣大人请。” 东面的天际,刚刚泛出一丝黎明的霞光,明成祖已经从他的寝宫走了出来。 贴身太监王小四将拂尘别在衣领后,双手扶着明成祖的胳膊,一点点的下着台阶。 后面的林尚礼,瞅着对方越来越迟缓的行动步伐,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金銮殿里,百官早早全部到位。 左边站着二十多名武官,而右边,则是朝廷文官的位置。 太子朱高炽,站在百官的前方,一身华丽的礼服,隐隐有着领导众臣的气势。 旁边的赵王朱高燧,看着金銮殿的侧门面无表情,傀儡一般的杵在那。 随着侧门的帘子被掀开,明成祖那金黄色的小单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皇上驾到。”礼仪太监手中的拂尘一挥,高升喝到。 一阵拍打衣袖的声音传来,大殿中的百官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成祖挺了挺身子,将搀扶自己的王小四轻轻往边上一推,缓缓的朝着自己那宽大的龙椅走去。 坐下之后,方才抬起双手,放在了面前那精雕细刻的案几之上:“众卿平身。” “谢皇上。”一阵和声响起,众人缓缓起身。 “今个早朝,众爱卿有什么事情,尽管上奏。”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明成祖不失威严的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兵部尚书洪天仁横跨一步,出了文官的队伍。 双拳抱起,身子微弓道:“启禀皇上,兵部接到线报,北部瓦剌部落的骑兵,在我大明的边界上,最近活动的有点频繁。当地都司已经发出严重警告,可对方依旧我行我素。故上报皇上,是否要对其进行武力反击?” “瓦剌?朕不是已经册封他们了吗?怎么,这是想要挑衅朝廷,再次挑起战争么?”明成祖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道。 对付这些瓦剌骑兵,神机营的火器可以让他们瞬间灰飞烟灭。 这次要是真的起了战事,就直接将他们全部歼灭算了,顺便扩大一下大明的版图。 “瓦剌骑兵只是在边境上频繁出现,但一直没有越过边境。” “那人家只是在巡逻而已嘛。”明成祖轻声说道,“不过,让当地驻军严密注视对方的行动,一旦擅自越过边境,不用上报朝廷,全部就地歼灭。朕虽然老了,但御驾亲征还是没有问题的。这几年,京城里呆着,朕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声音不高,但其中的霸气,大家都懂。 “是。”洪天仁应了一声,缓缓的退回了队伍。 一阵脚步声响起,户部尚书赵海,在洪天仁回归队伍的同时,又走出了队伍。 “启禀皇上,陕西布政司上报,其下属的陇西郡,从过年至今,滴雨未下。大部分的土地无法播种。即便有些潮湿之地勉强播种,也因为干旱,禾苗全部旱死。他们询问朝廷,今年陇西郡的赋税,是否继续收缴?” “种子都种不到田里去,还要继续收缴赋税,让百姓用什么上缴,用他们的性命么?告诉陕西布政司,今年陇西郡的赋税,全部减免。同时,让他们做好准备,若是再过一个月还不下雨,就开仓赈灾。”明成祖有点不满的道。 “是。”赵海缓缓退后。 “启禀皇上。” “启禀皇上。” 。。。。。。 整整两个时辰,百官才将新进发生的大事,汇报完毕。 龙椅上,明成祖挺直腰身,端坐着。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看见再无人走出队伍,稍微的放松了一下,晃了晃脖子道:“众爱卿若是无事上奏,那就退朝。” 边上的礼仪太监手中拂尘一挥,就要宣布退朝,李安走出了队伍。 “皇上,臣有事要奏。” “哦,李爱卿请奏。”明成祖微微一笑,止住了准备站起来的身子,又重新坐在了龙椅上。 看着皇上,李安面带为难,小声道:“微臣可不可以去御书房和您奏报?” “什么事情,还这么的见不得人?”明成祖眉头微皱,“是朕的哪位爱卿又出错了,你想给他留面子啊?” 刑部,主管的就是刑律。 李安这么为难,所奏之人,应该来头不小。 “不是朝中大臣,而是刑部经办了一起西安府辖区的案子,牵连有点大。”李安唯唯诺诺的道。 “牵连大?牵连越大,就越要在大殿上说。朕想听听,都牵连到了谁?若是证据确凿,朕帮你拿下他,绝不留情。”明成祖的脸色板了起来。 自从诏狱形同虚设以后,朝中官员就毫无顾忌了么?弄了一起什么案子,让李安要私下给朕说。 “此案,刑部定性为:侵吞朝廷资源案。其中涉案人命两起,威胁地方衙门案一起,官商勾结一起。。。”李安还要继续讲,却被明成祖打断。 “行了行了,不要长篇大论,你就说,幕后主使是谁?”明成祖有点不耐烦的道。 “回皇上,是,是。。。”李安有点结巴。 “大胆的说。”明成祖大手在面前的案几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那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让百官心头纷纷一颤。 “是锦衣卫。”李安感觉皇上的怒气酝酿的差不多了,缓缓的说出了四个字。 “锦衣卫?”明成祖一愣,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朝中百官也纷纷相互观望,都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李大人,办案讲究的人证物证俱全,这一点我原本不应该提醒你。可是,锦衣卫是京城第一禁军,他们若是在京城附近闹腾点事,倒还可以想得通。跑到西安府去侵占朝廷资源,他们侵占的是朝廷什么资源?”明成祖盯着李安,缓缓的说道。 自己这几天连续召见马运山,更是给了他莫大的权力,要他用心盯着朝中百官。 这倒好,百官的事情还没查出来,锦衣卫却被告到了大殿之上。 明成祖还真有点后悔,既然李安要求和自己去御书房汇报,所牵连的事情,一定不好明讲。 自己几日前在朝堂之上刚刚提升马运山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这锦衣卫就犯事,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还好,他才上任,还没有机会和时间将手伸到千里之外。 只要没有直接牵扯到他,自己一定要将他保住。 就算过一段时间将他撸下去,此事上,他绝对不能倒。 要不然,自己的脸面,着实是有点挂不住。 “此事的起因,是当地知县的女婿,在河道里发现了一块上品翡翠原石。为了这块翡翠原石,两名百姓被杀。”李安缓缓说道。 “当地知县,和锦衣卫有关联?”明成祖紧张的心情,稍微的放松了下来。 一名知县而已,和锦衣卫的交往,能到达百户级别就不错了,说不定,牵连的仅仅是一名校尉罢了。 害的自己虚惊一场。 “这名知县,倒是和锦衣卫没有关联。而他的女婿,却是直通锦衣卫高层。” “通锦衣卫高层?这知县的女婿,能量挺大啊,他叫什么名字?”明成祖笑了起来。 越说越离谱,一名知县的女婿,直通锦衣卫高层。 朕的锦衣卫,是普通卫所么?说直通就直通? “马连山!”看着明成祖,李安说出了名字。 马连山,马运山? 大殿之上一片嘘声。 明成祖脸上的微笑也瞬间消失,登时变得铁青。 第605章 百官等一人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和明成祖很是恼怒的眼神中,李安将马沟镇的案子,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李安,你说这起案子,是东厂查办出来的?”听完李安的描述,明成祖似乎抓住了一点找回面子的机会。 “是的皇上。东厂追查京城谋反势力的踪迹,追到了蓝田县,无意中就发现了这起案子。”李安回答。 “无意,还是有意?”明成祖淡淡一笑,“既然这起案子牵扯不小,那就将东厂和锦衣卫现在管事的人,传到宫里来。你将此案有关的人证物证,也给朕搬到宫里来。朕今个就亲自过问一下此案。” 听见明成祖这么一说,李安心中大喜。 当着百官的面审理此案,警衣卫这次恐怕真要完蛋了。 急忙应了一声:“臣这就去办。” 看着李安匆匆而去的背影,明成祖脑子一阵的转动,考虑着此案的真实性。 若是地方上一层层的报上来的案子,证据确凿,自己问都不想问,就会让李安着手去办。该抓捕的抓捕,该拿下的拿下便是。 可办案人是东厂,被抓的是锦衣卫,这件事就很是值得自己去深思了。 金銮殿上站着百官,一个个可是大气不敢出。 能混到可以站在早朝上这种地步,哪一个不是人精? 从皇上此刻的态度来看,显然不相信锦衣卫会做出如此之事。 而办案之人是东厂,大家也纷纷明白,这不过是一件目的在于消除异己,借刀杀人的案子罢了。 虽然说,此案最后的定性如何,并不会影响自己的前程,但天没亮就在宫门外侯着,到了现在,大家的肚子已经是有点咕咕叫了。 再来共同见证一起案子的审理,谁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个相互观望的眼神中,隐隐的带着一丝急躁。 当然,这只是那些保持中立大员的想法。那些和东厂走的近的人,比如说礼部尚书王昌连,则是不停的朝着大殿外面张望着,只希望此案早点定性,将和东厂作对的锦衣卫官员,尽数拿下。 站在明成祖身后的东厂厂公林尚礼,心中也是乐开了花。 近段日子,肖尘在京城按兵不动,自己还以为他是在闹情绪,原本打算着,抽个时间给皇上告假,出宫去安慰一下他。 却没想到,他是在麻痹对方,暗地里已经将刀子磨得锃亮。 “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了。”林尚礼心中暗道。 不多时,大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指挥同知马运山,分别身着正三品和从三品的武官礼服,精神奕奕的走到了大殿门口。 二人身子微弓,朝着大殿门口那随堂太监点了点头。 “进去吧,皇上侯着呢。”太监面无表情,淡淡的道。 徐开英心中一愣,这太监今个是怎么了,说话不冷不热阴阳怪气的? 不过,参见皇上事大,那顾得上计较一名太监的态度。 也不吭气,迈过金銮殿那半尺多高的门槛,就走了进去。 在距离明成祖一丈远的地方,衣袖甩起,单膝就跪了下去:“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参见皇上。” “起来吧,站边上侯着。”明成祖头也没抬,整个身子伏在案几上,摆了摆手。 徐开英不明所以,缓缓的站起身,朝着武官那边靠了过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那距离自己较近的几名武官,竟然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点,好像自己带着瘟疫一般,有点唯恐避之不及的意思。 就连徐开英投来询问的眼神,众人也忽左忽右的躲闪着。 徐开英不再强求,和马远山站在原地,心中泛起了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 就在二人刚刚站定的时候,大殿门口,刑部尚书李安,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皇上,和案子有关的人证物证,都到了大殿外面。”李安躬身汇报着。 “嗯,再等一会。”明成祖抬起头,朝着大殿外面张望了一眼,缓缓开口。 百官知道,皇上这是在等东厂的主事人,肖尘。 只要他一到,案子马上就进入问询过程。 站在百官最前面的太子朱高炽,不时的回头朝着大殿外面张望,心中是一片焦急。 父皇,连同满朝文武,都在等肖尘。 东厂驻地,距离皇宫又不远,他应该比锦衣卫过来的还快才是。 只是,到了现在,还看不见他的踪影,这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玩忽职守也就算了,这关键时刻,要是让皇上找不着,可还真的就不好办了。 龙椅上的明成祖,似乎也不着急。左手微微弯曲,轻轻的敲打着面前的案几,双眼谁也不看,盯着案几上那刚才呈上来的一摞奏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目光无声的交流着。偶尔一阵肚子的“咕咕”声,在寂静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耳。 搁在平时,听见大家饥饿的肚子叫出声,明成祖都会招待百官用点糕点,先行垫吧一下。但今个,对那越来越大的“咕咕”声,似乎压根听不见一样,不理不睬。 看着场面越来越尴尬,太子朱高炽沉思了一下,缓缓上前一步,朝着明成祖抱起了双拳:“父皇,东厂最近一直在忙着查找京城这股谋反势力的踪迹,肖千户或许也出去办案了不在东厂衙门。要不儿臣多派点人出去出去寻找?” “不了,大家就在这里等着。他什么时候到,朕什么时候开始问询此事。”明成祖摆了摆手。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太阳从大殿门口照进来的那道光,从武官的队伍,移动到了文官的队伍里面,大殿外面,还是没有肖尘的人影。 “非要等紫衣校尉么,那东厂厂公不是就在皇上后面?” “林公公被皇上召进宫,有些日子了。东厂现在的事务,均由紫衣校尉负责。” “原来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东厂现在乃是紫衣校尉说了算?” “那可不?年纪轻轻的就登顶权力巅峰,紫衣校尉前途不可限量啊。” “按照刑部李尚书刚才的说辞,此案若是真如此,锦衣卫这次恐怕要遭殃了。” “太子被劫,锦衣卫从头至尾,都没出过京城。别说功劳,他们连苦劳都没有。在京城无动于衷,在西安府竟然大动干戈。朝廷的事情不办,自己的事情万分的积极。” “可不是,翡翠,多珍贵的东西,他们居然要将翡翠矿占为己有,皇上一定不会轻饶的。” “这可不一定。办案的是东厂,其中有没有挖坑设伏,就很难说了。” “等着吧,皇上一会就会让真相大白的。” “不等有啥办法?只是,我的肚子饿的有点受不了了。” “别说了,你一说,我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大厅里,漫长的等待中,百官忍不住用对方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的议论起来。 龙椅上,明成祖也是等的有点心焦。 回头狠狠的瞪了林尚礼一眼,准备起身宣布退朝。 大门口,一个脑袋,一点一点的从台阶下冒了出来。 一身破破烂烂的东厂校尉服,满眼的红血丝,在百官的注视下,肖尘咧着嘴,跨进了门槛。 第606章 你想抗旨吗 “不好意思,各位大人久等了。”肖尘一脸尴尬,抱着双拳,对身边经过的各个大员一一行礼。 众人也不敢答话,只得纷纷点头示意。 走到了距离明成祖一丈远的地方,肖尘动作麻利的拍打了一番衣袖,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东厂千户肖尘,参见皇上。” 龙椅上的明成祖,满脸怒意的看向肖尘:“架子不小,满朝文武等了你三个多时辰,你才姗姗来迟。是朕请不动你,还是说,偌大的东厂衙门,呆不下你?” 肖尘一怔,依旧跪在地上,有点不解的抬起了头:“皇上,臣昨晚在刑部审理案子大半夜,刚刚回到东厂,就接到线报,在京城南面的黄村镇,发现了一些不明身份的武装队伍。臣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就急忙赶了过去。” “哦,还有这事?是什么情况?”明成祖翻起眼睛,淡淡的问道。 “嗨,过去之后,天已经亮了。原来是十几名百姓,扛着锄头挖沟引水灌溉农田。黑灯瞎火的,线人以为是他们手持兵器,没搞清楚就报了上来。”肖尘满脸疲惫,苦笑着说道。 “你也真是,情报都没有搞清楚,就急急忙忙跑去,白忙活一场。”明成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只要是情报,属下不论真假,都要前去看个究竟。这股谋反势力,在京城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宁可跑断臣的腿,也绝对不能错过任何和他们有关的情报。”肖尘脸上的微笑消失,异常严肃。 后面的百官,听着肖尘的话语,又看了看一身华丽武官朝服的锦衣卫之人,纷纷摇头叹息。 “怪不得东厂屡建奇功,就紫衣校尉这幅尽心的态度,能不有所收获么?” “跑到黄村镇办案去了?怪不得我们要等这么久。哪像有些人,就呆在衙门里,等着手下人去做事,最后自己领功。” “当然了,要不然,皇上一传,他们就到。感情是什么也没做,就在衙门里面纳凉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眼就分出了高低。” “咳咳咳。”看着百官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明成祖忍不住干咳了几声,拿起案几上的丝帕抹了抹嘴,又看向地上跪着的肖尘:“既然上朝,你就不能回去换件衣服?瞧你的装扮,不但身着东厂校尉服,更是破破烂烂的一身灰尘。” “回皇上,为了弄清楚他们的身份,臣从农田间的小路一路疾驰而去。路边的荆棘繁多,灰尘也大,就成了这幅模样。回京之后,正好遇见传唤太监,得知已经耽搁了几个时辰,臣哪里敢继续耽搁,就直接跑过来了。” “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可是,你乃东厂千户,外出办案,穿一身校尉服,算哪门子事?你还懂不懂得为官的礼仪?”明成祖看见肖尘辩解的头头是道,心中的恼怒无处发泄,干脆说他着装不对。 “皇上有所不知,外出办案的时候,只有身着底层的校尉服,才能真正的听见百姓的心声。若是臣身着干净威风的千户服出去,百姓哪里还敢说话?即便说话,也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而已。臣想得到有用的情报,只能听他们说真话,所以,这身校尉服,臣也是迫不得已才穿起来的。最主要的是,朝廷规定,下官不可着上官衣服,可并没有规定,千户不可以穿校尉衣服。”抱着双手,肖尘一脸认真的盯着明成祖。 明成祖一愣,肖尘的这话,自己还真的无法反驳。 朝廷还真没有规定,上官不可以穿下官的衣服。 “罢了罢了,此事朕也不想和你过多的计较,起来吧。”明成祖摆了摆手,将头扭到了一边。 气喘吁吁的样子,心头显然很不爽。 且不说刑部报上来的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样。 单单今个让大家等这么久,明成祖已经对肖尘很是不满。再加上他故意穿一身破破烂烂的校尉衣服,分明是对自己收回他的麒麟紫衣,是一种无声的反击。 可即便是这样,面对自己的问话,他对答如流,更是间接的告诉场中百官,他一心扑在了追捕谋反势力之事上,让自己无法对他进行责问。 相比之下,锦衣卫在自己还没有正式询问案情之前,已经落了下风。 而地上的肖尘,听见明成祖让自己起来的话语,急忙叩头谢恩。 双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左右打量一番,看着他人身上那干净的衣服,又低头看看自己,顿时感觉很是无礼。 也顾不了那么多,双手对着身上的灰尘,就是一阵拍打。 进来的时候,肖尘的膝盖之下的裤腿上,是一层厚厚的尘土。而身上,灰尘虽然少一点,可也是和赶了几天路都没休息一样,没有半斤也有二两。 这一番拍打之下,以他为中心,大殿之中竟然泛起了灰蒙蒙的一团灰尘迷雾。 站在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急忙抬起右手,将鼻子捂住,往旁边挪了一步。 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虽然没有这样明显的嫌弃之情,可也是眉头微皱,低声说道:“肖千户,这里可是金銮殿,你这般的制造灰尘,怕是不合适吧?” “哦,对不起,对不起。”肖尘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连忙对着马运山道,“我看大家都穿的这么干净,自己实在是太脏了,情急之下就拍打了起来。” 还没等马运山接话,一边的朱高炽走上前来,拍了拍肖尘的肩膀:“身上确实是有点脏,但朝堂之上,拍打灰尘的确不对,走,我陪你到外面将灰尘拍打干净再进来。” 说完这句话,朱高炽抬起头,向着明成祖投去询问的目光:“父皇,儿臣带他出去?” “等等。”明成祖脸色一冷。 “父皇?”朱高炽不明所以,等着明成祖后面的话语。 “堂堂东厂千户,朕亲封的紫衣校尉,居然没有一件像样的上朝衣服。知道的人,明白你是办案中途上朝来的。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朕小气,封你紫衣校尉,却不赐你麒麟紫衣。小四,带太子和紫衣校尉去御书房,将朕代他保管的麒麟紫衣拿出来,让他换上再来上朝。”明成祖一指肖尘大腿处的一个破洞,“瞧瞧你那德行,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朱高炽闻言,心头大喜,急忙转身对着肖尘道:“还不跪下谢恩。” 麒麟紫衣失而复得,这说明,父皇已经对肖尘的过失,彻底的不再计较。更说明,父皇对肖尘认真负责的办事态度,从心里再次认可。 朱高炽的心里笑开了花。 而明成祖身后的林尚礼,也朝着肖尘点点头,示意他跪下谢恩。 朝中的百官,更是纷纷露出了笑容。 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好像此事和自己无关一样。 而指挥同知马运山,嘴巴咧了咧,想要说什么,却生生的忍住了。 心里难受的,好像被人用刀子划了几下似的。 然而肖尘却没有下跪,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上前一步,双拳抱起对着明成祖躬身一礼。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被劫持一事,到如今,臣都没有将这股谋反势力彻底的从京城肃清。想起殿下所受的罪过,想起朝廷因此而受到的耻辱,想起我大明王朝,因为此事而被他国饭后笑谈,臣的心里如同压着一座大山,昼夜难眠。皇上只是收回紫衣,并没有对臣进行处罚,已经是皇恩浩荡。在没有将这股谋反势力连根挖起之前,臣没脸再次接受麒麟紫衣。”眉毛上扬,虽然上面也落了一层尘土,可肖尘这发自肺腑的言语,让满朝文武无不肃然起敬。 看见肖尘当场拒绝紫衣,明成祖身后的林尚礼满脸焦急。 无奈之下,只得大吼一声:“大胆,皇上的话你敢不听,你想抗旨吗?” 然而,明成祖的左手缓缓抬起,挡在了林尚礼的面前。 “皇上?您?”林尚礼不由得一怔,心中却在使劲的问候着肖尘的十八代祖宗。 第607章 谁也不相信 当初,收回肖尘身上的麒麟紫衣,明成祖有一时之怒的成分,但也有着一丝自己的私心。 他怕肖尘成长为纪纲那样的人,他真怕。 虽然自己对皇权的把持,永远都没有够的那么一天,可是,自然衰老,这并不是自己可以抗拒的事情。 迟早有一天,自己要将大明皇位,传给自己的后人。 可是,太子患有腿疾,再加上忠厚实在,这麒麟紫衣在赐出去没多久,明成祖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他怕肖尘成长起来,拉拢势力,从太子的手中,抢夺大明江山。 所以,趁着太子出事这个借口,他不问青红皂白的将肖尘身上的麒麟紫衣剥夺了下来。 即便如此,他感觉还有点不够。才会将马运山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反过来制衡东厂,同时监督朝中百官。 可刚才的一切,他恍然大悟。 一个亲自奔赴一线的官员,不一定是个好官,但一定是个勤奋的官员。 相反,一个始终待在衙门,坐镇指挥手下人去做事的官员,不一定是个坏官,但勤奋就谈不上了。 明成祖是一个敬业的皇帝,勤奋的皇帝。他的眼里容不下贪污受贿不务正业的官员,但他的眼里更容不下好吃懒做,事不亲为的懒散官员。 这么些日子,肖尘的能力自己一目了然,而他和太子相处融洽,更是如同兄弟一般。加上自己召他进宫的时候,他居然在办案的路上。明成祖的心里,恨不得当初没有做出收回他紫衣的事情。 但肖尘孤傲的性格,明成祖也心知肚明。 当初,自己收回了他的麒麟紫衣,或许他的心里真的没有耿耿于怀,但他的尊严,一定会让他不会轻易的再次接受紫衣。 果不其然,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肖尘用他那无法反驳的理由,当众拒绝了自己。 但是,机会只有这么一此。 这一次若是让他拒绝成功,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再让他穿上麒麟紫衣了。 大明朝唯一的紫衣校尉,身上却没有紫衣可穿,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这更是对自己这个大明皇帝的最大讽刺。 双手扶着案几,明成祖缓缓的站了起来,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肖尘的身上。 “肖尘,朕听说,工部专门为你建造的将军府,你是一次都没去过?” “是。”肖尘回答。 “这是为何?是感觉将军府配不上你吗?”明成祖的语气沉了下来。 “在京城能够拥有自己府邸的官员,无不是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之人。或者是身居高位,拖家带口之人。微臣尚还年轻,为朝廷仅仅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若是现在就搬进豪华的将军府,只怕是会起了懒散堕落之心,从此无心继续为朝廷鞠躬尽瘁。”肖尘道。 “是不是?”明成祖冷哼一声,“你的这番言辞,倒是说的大义凛然。但你可知道,一个人无欲无求,别人只能对你敬而远之。” “此话,微臣不懂?”肖尘眉头一皱。 明成祖挪动脚步,绕过面前的案几,缓缓走下台阶,朝着百官站立的地方走去。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为何天下人打破了脑袋都想做官,做大官?一个字,贪!有的人贪的是名,有的人贪的是利。有没有既不贪名又不贪利的?有。他心中想着百姓,一心想为百姓做事,可没有权力,如何为百姓做事?那还得做官!所以,他贪的是权。当然了,这种人凤毛麟角,而且他贪的权,不是为自己贪,而是为百姓贪。朕想问问你,你的心中,是否有天下百姓?”看着肖尘,明成祖嘴角微微上翘,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 “微臣乃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看了太多的人间疾苦。心中怎会没有百姓。” “若你只是一名普通百姓,即便是看见人间疾苦,唯一能做的,依旧是看着。可你若是拥有至高的权力,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百姓的生活,你会选择拥有这份权力,还是放弃?”明成祖笑了笑,“当然了,除非是一个假仁义的人,才会坚持自己的清高,放弃权力。但你不是。” “皇上。”噗通一声,肖尘就跪在了明成祖的面前,“臣不是拒绝麒麟紫衣,而是这股谋反势力不铲除,微臣实在没脸穿着麒麟紫衣招摇过市。” “谁让你穿着紫衣招摇过市了?朕是让你以后穿着紫衣上朝。”明成祖嘴巴一撇,狠狠的盯着肖尘。 皇上将话都说到这种地步,自己若是继续坚持,真的就有点步仓成的后尘:清高的过头了! “臣谢皇上隆恩!”肖尘叩头便拜。 “好了,那麒麟紫衣原本就是你的,朕不过是替你保管了一些日子罢了。”明成祖笑着,看向朱高炽,“带他去御书房,换了衣服。” “是,儿臣遵命。”朱高炽急忙回道。 明成祖转身,又看向依旧站在龙椅后弓着身子的林尚礼:“通知御膳房,送点糕点过来。众位爱卿大半夜的就起身上朝,现在想必已经是饥肠辘辘。大概填吧一下肚子,等一会朕问完刑部的这起案子,大家再回家吃饭。” 。。。。。。 大殿外面,朱高炽和肖尘缓缓行进,小声的交流着。 前面的王小四,洁白的拂尘搭在臂弯处,目视前方,努力的不让自己听见后面两人的谈话内容。 “你是怎么想的?麒麟紫衣,整个大明王朝,也就仅此一件,父皇因为不再计较你的过失,重新赏赐给你,你还推三阻四,担心死我了?”说着,朱高炽抬起右手,夸张的在自己的胸口来回拍打了几下。 “有这么担心吗?”肖尘不以为然的盯着朱高炽的手背,“没有紫衣,我还可以为所欲为,这一旦紫衣加身,我便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皇上的这一招棋,走的妙啊。” 肖尘摇着脑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妙棋?你这是话中有话?”朱高炽不禁心中一怔。 你本来就是父皇亲封的紫衣校尉,麒麟紫衣加身,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又成了父皇的一着妙棋了? 转过身,肖尘双手一摊,将身上的破烂校尉服一览无余的朝着朱高炽展示开来。 “看,我这身衣服,你若是第一次见我,会有什么印象?” “第一次见你?”朱高炽皱着眉头,不明白肖尘到底要说什么,但还是按照他的说法,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缓缓说道:“这一看,就是一名普通校尉,而且是那种混的很差,不招人待见的那种。” 放下双手,肖尘转过身,急忙朝着王小四跟了上去。 在距离对方五六步的地方,又放缓了脚步。 望着急急跟上来的朱高炽,又低声问道:“若是我穿上麒麟紫衣,朝中百官如何看我?” 朱高炽呵呵一笑,露出嘴里略微有点泛黄的牙齿道:“那还用说,无比的敬仰,无比的羡慕。” “接下来呢?” “接下来,接下来?”朱高炽挠了挠头,“嫉妒,无比的嫉妒。” “若是一般官员嫉妒,倒也罢了。若是被一些小人所嫉妒,他们会怎么做?”肖尘一指自己,“现在的我,出去从街边的包子铺,不给钱拿走一个包子,被他人看见了,最多说,这小子混成啥了,吃包子都没钱,还得用身上的这身皮强行拿包子。可我若是身着紫衣那么做,会被有心之人怎么说呢?” 听闻此话,朱高炽眉头一皱:“你的意思,父皇在给你树敌?” “可不是。”肖尘呵呵一笑,“李安将蓝田县案子的所有人证物证都搬到了金銮殿外面,皇上心中也明白,这马运山是保不住了。就算是重新安排一名张运山李运山的,也需要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借口。皇上的意思,既然锦衣卫无法制衡我,就让满朝的大员共同制衡我吧。” 肖尘一脸的苦笑。 “这,这,这是父皇不相信你啊?” “不是不相信我,”肖尘摇摇头,“皇上是谁也不相信。” 说完这句话,扭头又急忙朝着王小四追了上去。 第608章 明成祖问话 一个时辰之后,金銮殿里的百官,一个个抹着嘴角的糕点渣子,也吃的差不多了。 换上了紫衣的肖尘,看起来格外的精神,和太子站在百官的队伍里,有说有笑。 明成祖也趁机从侧门出去,上了个茅房,回来重新坐在了他那宽大威严的龙椅上。 唯独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和指挥同知马运山,两人站在和大家有点距离的位置上,也没有吃糕点,黑着脸,一言不发。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明成祖双手放在案几上,用肘部撑着自己身体,微微前倾看向围在一起聊天的百官微笑着:“众位爱卿,肚子填的咋样了?” 听见皇上的问询,众人急忙按照之前的位置站好,一起恭敬的回答:“谢皇上御赐糕点,臣吃好了。” “那我们接着办正事?”明成祖问道。 “臣等谨遵皇上安排。” “好。”明成祖身子往后一靠,挺了挺:“刑部尚书李安,将你审理的,关于侵占朝廷资源的案子,一五一十的给朕,以及朝中百官叙说一遍。” “是。”李安抱手一拱,看了看百官,又转头恭敬的看向明成祖。 “蓝田县马沟镇百姓张喜,在镇子附近的河道里捡拾石头准备修建房子,无意中发现了一块一尺见方的上品翡翠原石,被在县城开玉器作坊的马连山的夫人杨玉环发现,准备以一两银子的价格收购。但张喜的父亲识货,坚决不卖。杨玉环情急之下便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伙同家丁打了张喜,又一屁股将张父坐成重伤,一天后死亡。” “等等,等等。”明成祖摆了摆手,“你说怎么杀人的?一屁股坐死?一个大活人,被他人一屁股坐死?” “是的皇上。”李安急忙道,“这杨玉环虽然是名女子,可她人高马大,体重已经超过了二百。” “口说无凭,叫进来朕看看。”明成祖道。 虽说自己将大明王朝治理的井井有条,但在民间,能够吃到这么胖的人,自己听说的还真不多。 有时候,明成祖也在自责。连几名像样的胖子都吃不出来,百姓的日子到底过得如何?真的像百官给自己汇报的那样,衣食无忧么? “是。”李安应了一声,走到了大殿门口,朝着外面那黑压压的一群人喊道,“将杀人犯杨玉环带进来。” 百官也缓缓转身,想要看看这一屁股坐死人的女人,到底有多么的凶神恶煞。 不多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太阳照进大殿的光线,竟然被遮挡了好大一坨。 “这,这是女人么?” “这是李逵吧?” 百官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大门口,和身后那彪悍的刑部士兵身形几乎差不多高,却宽了好几倍的杨玉环,甩着手上的镣铐,很是不满的推搡着身后的士兵,跨进了大殿门槛。 一身洁白的,明显是连夜赶制的囚服,紧紧的裹在她的身上,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比腰还粗的大腿,让人不敢相信,她的双脚,每天承受着这么一大坨的肥肉,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即便如此,随着她的走动,身上的赘肉,依旧不停的抖动着。 而杨玉环显然也很累,每走一步,都大声的喘着粗气。 和常人不同的是,她不是用喉咙喘气,用的是胸腔。以至于她每一道呼吸,都如同打雷一般,“吼吼吼”的。 百官惊讶,龙椅上的明成祖惊讶,唯独太子朱高炽,看见杨玉环,脖子一红,一脸的尴尬。 这分明就是以前的自己啊! 看看现在大家的这幅表情,原来他们以前看见自己,心中也是这么的感觉不可思议和嫌弃。 只不过是违心的装作很是欢迎自己模样而已。 朱高炽偷偷看向身边的肖尘,心底不由得默默的道:“感谢东厂,感谢肖尘。” 那边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虽然知道自己今天恐怕要遭殃,可看见自己这未曾谋面的弟媳妇,也是忘记了自己的安危,惊讶的几乎掉了下巴。 有这么一尊门神守在家里,弟弟马连山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心中不禁默默的替弟弟难过起来。 “看什么看?不认识本大小姐么?还不赶快给我将身上的铁链子拿掉?要不然,我让我爹将你们都抓去杀了。”看见大殿里站了这么多的人,杨玉环一点都不胆怯,反而愤怒的咆哮着。 百官先是一怔,接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女汉子,脑子好像长得和她的身体不配套,有点不够用的样子。 明成祖也是眉头一皱,看向刑部尚书李安,眼中有着不解。 “皇上,此人就是蓝田知县杨康的闺女杨玉环,也是此案牵扯的杀人犯。不过,她的智商不太够用。”李安急忙解释道。 “说我脑子不够用?你脑子才不够用,你全家脑子都不够用。”看见李安居然敢骂自己,杨玉环很是生气的“反击”了回去。 坐在龙椅上的明成祖,先是看见这个大块头,心中还有点吃惊。此刻听见她说的话,顿时看过去的目光变得啼笑皆非。 不过,智商发育不好,有着发育不好的优点。至少,对于这个案情,她不会曲里拐弯的胡说八道。 “你叫杨玉环?”明成祖缓缓的问道。 正在和李安对骂着,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大命,杨玉环一怔,寻着声音看过去。 “哇,你怎么坐的那么高?你屁股下坐的到底是椅子还是床啊,怎么那么大?”杨玉环又扭头看了看朝中大员,“这些人都站着,就你一个人坐着,你是他们的头么?” 看着对方这“二杆子”般的问话,明成祖笑了笑,为了让她听明白,干脆临时将朕改为了我,笑着道:“对,我是他们的头。你是杨玉环么?” 胳膊虽然被绑在背后,听见有人直接问自己的名字,杨玉环那南瓜大的脸盘子,竟然黑中泛起了一丝红晕。“羞涩”的低下了头,缓缓的道:“对,我就是马沟镇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貌比貂蝉,体赛玉环的‘小’杨玉环。” “哈哈哈。。。哈哈哈。。。”众臣再也忍不住了,虽然用手奋力的捂着嘴巴,还是有人笑出了声音。 龙椅上的明成祖,更是面带笑容,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 “杨玉环,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明成祖问道。 “是我爹教我的。”杨玉环骄傲的将头一扭,“我爹从小就教我,做人要自信。这些话,也是他小时候就教会我的。” “好,不错,你爹说的很对,做人就要自信。单单从这一点上看,你爹就是一个有见地的人。”明成祖开始引导对方的话语。 “那当然,我爹是知县,蓝田县最大的官。他和你一样,手下也有着好多的人,还有这样的大堂。”扭着头,四周看了看,杨玉环又道:“不过,好像没有你这个地方大,也没有这里这么气派。” “你爹是蓝田知县,不让你住在县城,怎么会让你住在马,马什么来着?”明成祖一时间忘记了地名。 “马沟镇。”杨玉环很是得意的报出了地名。 明成祖呵呵一笑:“对,对,马沟镇。你爹怎么会让你住马沟镇呢?” 杨玉环嘴巴一撇,很是鄙视的看向明成祖:“看你老大不小的,连这都不懂?我哪里是住在马沟镇,我是嫁到了马沟镇。” 看着杨玉环这样说话,百官一个个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二愣子,这样和皇上说话,不是找死么? 说皇上老大不小的,这话,是他人随便敢说的么? 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静候着明成祖的暴怒。 然而,等了半天,非但没有等来明成祖的暴怒,反而听见了皇上的笑声:“呵呵,是我没考虑周全。像你这么大,也该嫁人了。你的夫君叫什么啊?” “我的夫君,可是马沟镇最有钱的人,他叫马连山。”杨玉环得意的道。 “你夫君家,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没?” “有啊,有许多的家丁。” “朕,不,我,我问的是,还有没有亲人?”明成祖难得的很有耐心的问道。 “亲人?没有了。”杨玉环撅着她的大嘴巴,摇了摇头,“父母都已经过世,只有一个哥哥,在外地当官,我从来没见过。不过他哥哥可是大官,很大很大的官。” “是不是?那他哥哥叫什么,你知道不?”明成祖继续引导着。 杨玉环嘿嘿一笑:“和我夫君的名字很像,叫马运山。” “哦。”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身子靠在了后面的椅背上。 而大殿中,百官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锦衣卫站立的方向。 第609章 真相出水面 明成祖的心中,彻底的失望透顶。 若是杨玉环真是马运山的弟媳妇,那后面牵扯锦衣卫的事情,也多半是他主使的。 派遣锦衣卫普通校尉去办事,马运山应该可以做的到。但派遣一名千户出远门,指挥使徐开英那一关,无论如何都应该要知会一声。 若是徐开英明知道马运山安排锦衣卫的千户,去西安府是强行压下人命官司,锦衣卫可就真的要彻底的完蛋了。 “马运山。”明成祖阴沉着脸,冷冷的叫出了三个字。 此时的马运山,早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脖子冰冰凉了。听见明成祖召唤自己,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高声呼道:“臣在。” “这是你的弟媳妇吗?” “回皇上,臣自从进京做官之后,事务繁忙,中途只回家省亲一次。那时候,弟弟尚未成亲。”马运山急忙回答。 明成祖将目光看向大殿中一脸好奇左顾右盼的杨玉环:“杨玉环,地上跪着之人,便是你夫君在远方做‘大官’的亲哥哥,你还不上前相认?” “啊,这就是我哥?”杨玉环亲切的称呼着,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马运山的跟前,猛地一跳,将地板都震得轰隆一声,兴奋的道:“哥,我是你的弟媳妇,貌美如花的杨玉环。” 听见这句话,地上的马运山恨不得一头撞死当场。 这起案子,也属实是自己大意了,想着自己的老家,远在几千里之外,东厂一时半会不会将手伸的这么远。 再说了,自己虽然主张东厂的火器范围缩小一点,触犯了东厂的利益。 可自己刚刚上任,东厂应该不会针对自己才是。 怎么也没想到,东厂的人如此狠毒,一招釜底抽薪,将自己的前途彻底的断送掉了。 这种节骨眼上,命马上就没了,哪有心情认什么亲。 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五大三粗,智商严重缺陷的“大肥猪”。 “貌美如花?”马运山抬起头,冷冷的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貌美如花用在你的身上,有多糟蹋这个词语。” 杨玉环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恼怒和委屈:“你说我不漂亮?你怎么可以说我不漂亮?我又不是你媳妇,你凭什么说我不漂亮。” 紧接着,“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顿时,那巨大的哭声,如同虎啸一般,在大店里面回荡。 百官一阵尴尬,不知道如何是好。 龙椅上的明成祖,眉头一皱,很是鄙视的看向马运山。 怎么说你也是朝廷命官,和一个心智发育不健全的人计较什么?更何况,她可是你的亲弟媳妇。 朝廷命官的脸面,都让你丢完了。 马运山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自己即将完蛋,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撒,看着杨玉环大声嚎叫起来,顿时如同找到了发泄口一般,肚子里难听的话语,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你漂亮?你也不看看自己,黑的和锅底一般,肥胖的更是常人的四五倍。说你是猪,都是对猪的不尊重。” “我胖我咋了?你兄弟用和别人一样的银子,娶回来一个最大最重的,占了多大的便宜,心里没数吗?他都没嫌弃我胖,你嫌弃什么?我又不和你过日子,你干嘛对我说这么难听的话?” “我兄弟娶你,你以为真是看上了你?他不过是。。。”马运山想要打击杨玉环的话语还没说完,一道严厉的呵斥声,将他打断。 “够了。”龙椅上的明成祖一声咆哮,“她只是一个心智不健全之人,你堂堂朝廷命官,什么话难听挑什么话说,朕对你失望至极。” 马运山一愣,脸上一片苦笑,缓缓的低下了头。 失望,我是让您失望了,我更让仓成仓大人失望了。原本想着,借助锦衣卫的力量,为他老人家报了血海深仇,却没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追随他而去。 成王败寇,你们想咋办就咋办吧。 看见马运山那副德行,明成祖真想立马将他推出去斩杀了。 可一想,自己还正在问询案子的过程当中,将此案彻底的弄清楚,再处置他不迟。 随即,将目光看向渐渐止住了哭声的杨玉环:“杨玉环,听说你在马沟镇杀了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杀人?没有啊,我没杀人。”杨玉环满脸不解的道。 “你没杀人?”明成祖有点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又将疑惑的目光看向李安。 李安急忙道:“杨玉环,你是不是和张喜的父亲,为了争夺一块翡翠原石,将他一屁股坐死了?” 闻言,杨玉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的是他啊,我可没坐死他,我只是将他坐成了重伤。我爹还给他们赔了一百两银子,是他儿子回家没给他找郎中,耽误死了。” 明成祖盯着李安:“是这样的吗?” “回皇上,就是这样的。蓝田知县给死者儿子张喜赔偿了一百两银子,回家之后,张喜酒瘾发作,自顾自的去镇上酒馆喝酒,回来的时候,张父已经死在草席上了。”李安回答。 “喝酒,为了喝酒连自己的父亲性命都不顾,此人当杀。”明成祖一脸怒气,“这只是一条人命,你不是说有两条人命么?” “回皇上,”李安躬身道:“张父死于非命,张喜的邻里愤愤不平,张罗着要去县衙再次告状。其中有一名叫做万全的邻里,乃是一名落第秀才。他得知张父之前被杨玉环坐成了重伤,便挺身而出,张罗着要杀人偿命。” “此事,被马连山在马沟镇宅子里的家丁知道,连夜通知了在县城开玉器作坊的马连山,而马连山意识到事态严重,找到自己的岳父,蓝田知县杨康商议。半夜时分,两人带着县衙衙役来到了马沟镇。想用银子摆平这起人命案。” “然而,落第秀才万全,坚决不同意私了的事情,当面要求杀人偿命。杀人犯杨玉环乃是杨康的独生女,他怎会答应万全的这个要求。只是再次加大了赔偿的力度。张喜等人见钱眼开,隐隐有着愿意接受赔偿的意思,而落第秀才毕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朝廷的律法规定,杀人偿命。对杨康提出的赔偿嗤之以鼻,当场告诉杨康,县衙若是审理不了此案,他就往西安府上告。” 明成祖冷冷一笑:“于是,马连山就想到了他在京城的哥哥马运山,让其在西安府周全此事?” “回皇上,正是如此。”李安道,“不过,马连山不仅仅让马运山派人周旋西安府,更是将马沟镇河道里面发现翡翠原石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马运山。” “然后,马运山便起了贪心?”明成祖愤怒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一般,射向静静趴在地上的马运山。 第610章 皇帝的伤心 “回皇上,此事最初的时候,马连山想要将发现翡翠原石的河道私自围起来开采,乃是马运山让他借助兴修水利的名义开采。这样以来,对外,一般百姓不能靠近。而在工程进行的过程中,又可以克扣一笔工程款。”李安急忙说道。 明成祖的脸色,已经成了一片紫青。似乎即将要爆发一般。 “此事是你断章取义,还是说人证物证俱全?”盯着李安,明成祖冷冷的问道。 当着百官的面,自己刚刚破例将马运山从一名普通的礼部主事,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却没想到,他就这样重重的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此事过后,百官虽然不会指责自己,但他们的心里,一定是对自己会看轻几分。 明成祖对自己当初仓促的决定,心中万分的懊悔。 “回皇上。”李安急忙再次躬身:“无论是当事人马连山,蓝田知县杨康,还是被蒙在鼓里的西安府知府,他们都在大殿外面,皇上可以随时召唤他们进来问话。” “将蓝田知县杨康,带进来。”明成祖低声说道。 片刻功夫,伴随着一阵镣铐“哗啦啦”的声响,双手被反扣在身后的蓝田知县杨康,披头散发,身着刑部囚犯衣服,被押进了大殿。 看见满脸怒气的明成祖,双腿一软,整个人就瘫倒在地。 “皇上,臣该死,臣为了掩饰自己闺女过失杀人的事实,对意欲继续上告的落第书生万全杀人灭口。臣认罪。不过,玉环心智不全,又是过失杀人,还望皇上开恩,留她一条性命。”跪在地上,杨康泪如雨下,哭哭啼啼的道。 “杨康,杀人灭口的事情一会再说。朕现在问你,马沟镇借着兴修水利之名,准备偷偷开采翡翠原石的事情,是你的主意么?” 杨康一愣,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大声的道:“不是臣的意思,是臣的女婿马连山的主意。” “你乃堂堂朝廷命官,居然借着兴修水利为民办事的名义,为个人谋取私利。朕斩了你,你可有怨言?” “没有,臣错了,臣该死!”杨康如同被剔了骨头一般,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带马连山上来。”明成祖不再理会杨康,朝着大殿外面吼了一声。 和杨康不同的是,马连山虽然也是镣铐加身,更是知道了自己下场,但依旧挺直着腰身,缓缓走了进来。 虽然不是朝廷命官,可见了皇上要下跪的礼数,他懂。 刚刚跨进门槛,便双膝跪在了地上。 只不过仅仅是跪拜,口中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 看着视死如归的马连山,百官心中虽然恨不得马上给其判处斩头之刑,但对其不慌不忙,毫无恐惧的那副表情,不由得暗暗佩服。 “这马连山,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的镇静自若,是条汉子。” “看起来蛮英俊的一个人,怎么会娶一个男人一样的老婆?” “还不是看人家是知县的闺女呗。” “唉,这就是世俗,谁也逃不过。” 百官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 明成祖眼睛微眯:“堂下跪着何人?” “早民马连山。” “朕以为你是个哑巴,原来你会说话。”明成祖冷哼一声,“在马沟镇兴修水利一事,是你大哥马运山教你的?” “回皇上,这个想法是草民自己想出来,并告知岳父大人的,与大哥无关。”仰起头,马连山竟将所有的责任都自己揽了下来。 “哦?”明成祖不禁笑了起来,“你以为此事,你能承担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马运山甩的干干净净?若是西安府没有出现锦衣卫千户,你这样说,朕还真的会相信你。” 明成祖再次看向大殿外面:“将锦衣卫的千户押进来。” 话音刚落,早已经将人犯押着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刑部士兵,急忙将张金押了进来。 和前面人犯不同的是,张金身上带了两道镣铐。 目的只有一个,怕他狗急跳墙,凭着自身的武艺,临阵脱逃,或者伤害他人。 自知自己难逃一死,张金站在大殿里面,竟然没有丝毫跪拜明成祖的意思。 明成祖静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对方。 明成祖怎么也想不通,前一刻还拿着朝廷的俸禄,下一刻东窗事发,就连给自己发俸禄的人,也不跪拜了? 自己犯了错,还要将这份怨气撒在朕的头上? 百官也是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明成祖问询案情的肖尘,脑袋微抬,看着明成祖那惊诧的目光,再看一眼直直杵在那的锦衣卫千户张金,也顾不得这里乃是金銮殿,脚下发力,瞬间腾空而起,在百官惊讶的目光中越过人群,落在了张金身旁。 “啪啪”两级响亮的耳刮子,打的张金登时眼冒金星。 还没回过神来,肖尘移动脚步,又到了张金的身后,抬起右脚,对着张金的腿弯处,狠狠的蹬了下去。 “噗通”一声,张金身不由己的酒双膝跪在了地上。 张金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的大声咆哮:“我即便是人犯,也应受到朝廷律令的审判。你这样私自用刑,乃是和朝廷的律法背道而驰。”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肖尘抓住张金的头发,一拳就打在了他的嘴巴上。 登时,一股鲜血从张金的嘴角涌了出来。 “亏你还是锦衣卫的千户,见了皇上必须跪拜的道理都不懂么?朝廷给你这么多年的俸禄,就是养一条狗,也不会像你这般的忘恩负义。自己犯了错,你却要将错怪在皇上头上?这里是金銮殿,你以为是在你们锦衣卫衙门么?” 张金还想反驳,可嘴巴刚刚张开,两记重拳,已经打在了他的面门上。 瞬间,双眼就变成了青紫色。 面对肖尘的拳头,张金再也不敢张嘴反驳,浑身颤抖着,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百官不禁摇了摇头。 还以为你真的视死如归,原来不过也是惧怕铁拳头的软骨头。 明成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已经脸色煞白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徐指挥使,此人可是你锦衣卫的军前千户。” 徐开英双腿一阵哆嗦,硬着头皮抱起双拳:“回皇上,此人正是锦衣卫千户,名叫张金。” “你将锦衣卫的人,调教的不错啊,一个个的骨头挺硬,见了朕,双腿都懒得弯曲了。” 听闻此话,徐开英双腿一软,双膝就跪在了地上:“臣没有管教好下属,臣有罪。” 说着,整个人如同旁边的指挥同知马运山一样,全身伏在了地上。 “朕也不想再问他了,朕就问你,这名千户,可是你派往西安府去的?” “回皇上,此人乃是马同知安排去往西安府的,说是给他办一点个人的私事。”抬起头,徐开英满脸惊恐的道。 双手扶着案几,明成祖缓缓的站了起来,满脸的疲惫。 目光在百官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刑部尚书李安的脸上:“此案,朕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了,刑部看着全权处理吧。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身后的林尚礼急忙迎了上来,看着明成祖,小声的询问道:“皇上?” “退朝吧。”说话间,明成祖已经缓缓移步。 来不及多想,林尚礼越过那边上的礼仪太监,朝着百官大声宣布:“退朝。” “臣等恭送皇上。”百官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齐声喝道。 在林尚礼的搀扶下,刚刚走到侧门的明成祖突然转身,看向跪在地上恭送自己的李安:“杨玉环心智发育不全,况且只是将死者坐成了重伤。将死者的儿子判处死刑,这杨玉环,就留她一命吧。” “臣遵旨。”李安急忙应道。 大殿后方跪着的蓝田知县杨康,听见此话顿时泪如雨下,整个身子伏在了地上高呼:“罪臣谢过皇上。” 第611章 株连十一族 御书房,明成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那冒着丝丝热气的茶碗,一动不动。 今个的这件事,对他的触动实在太大了。 一直以来,明成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待遇。 无论是在朝臣面前,还是在和大明对敌的敌国面前,明成祖何时受到过这种侮辱? 一名百姓,进了大殿,不声不哈。 一名锦衣卫千户,不但不吭气,居然对自己拜都不拜。 那一刻,明成祖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烧,心里一阵冰凉。 多年来的相处,多年来发放的俸禄,都不如养一条狗。 林尚礼站在旁边,微弓着身子,没敢打扰明成祖思考问题。他明白皇上现在心里的难受,可是,他怎么安慰才好? 说这些狗奴才,没心没肺,忘恩负义?还是说明成祖无能,作为大明皇帝,被人在金銮殿上这般对待,非但没发火,还弄得心情郁闷,提前退朝? “朕是不是真的老了,突然感觉心好累。”盯着茶碗,明成祖突然冒了一句。 “皇上不是老了,皇上您这是大人大度而已。”林尚礼急忙回答。 “按照朕以前的脾气,无论是马连山还是那锦衣卫的千户,他们这般的对待朕,等待他们的将是九族株连。而今天,朕虽然心中异常愤怒,可怎么也发不起火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明成祖缓缓转过了头。 “皇上认为,他们虽然只是不懂事的个体,但让他们有着这般举动的大环境,才是真正需要治理的地方。” 明成祖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自从锦衣卫的诏狱形同虚设以来,百官对于朕,似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般惧怕。其实,朕心里要的,并不是百官的惧怕,而是发自肺腑的尊重。但是,人都是贱骨头。像那锦衣卫千户,趾高气昂的站在大殿之上,对朕不拜。肖尘的一顿毒打,他马上乖乖就范。朕认为,没有惧怕,就没有相应的尊重,你说对吗?” 林尚礼心中一惊,皇上这是要重新启动诏狱了么? “奴才以为,对那些目无国法,目无皇威之人,还是当以雷霆手段对付。而那些一心为朝廷做事,兢兢业业,克己守公之人,才值得朝廷以礼相待。”林尚礼道。 东厂自成立以来,虽然也是办了好几起的案子。可是,和之前的诏狱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让诏狱甩了三条街都不止。 按照皇上的脾性,恢复诏狱,是迟早的事情。 若是能够让东厂接管诏狱,那东厂的地位,无形中又被锦衣卫提升了许多。 只有这样,让东厂成为大明第一权力机构,自己这个东厂厂公,当得才算名副其实。 “让肖尘直接参与刑部的这起案子,所有牵连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对于那些有着官职知法犯法之人,从重处理。”说完这句话,明成祖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奴才这就去办。”林尚礼弓着身子,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京城的大街上,两边士兵林立。 刑部尚书李安,亲自押解着一众人犯,朝着刑部方向前进,一同行走的,还有一身紫衣的肖尘。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办这起案子?今个朝堂之上,皇上被气的不轻,我怕我办案的力度,不能让皇上满意。”看着旁边的肖尘,李安笑着说道。 肖尘摆摆手:“皇上指明要你办,我怎么能随便插手?再说了,皇上最后不是特意交代,除了放那杨玉环一条生路,其他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么。你照办就是。东厂这边,还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就不凑热闹了。” “驾,驾。”林尚礼骑着一匹快马,从后面追了上来。 二人眉头一皱,不禁驻足观望。 等看清马上之人是自己东厂厂公的时候,肖尘急忙上前,抱手参见:“厂公大人,您这是?” “皇上让你和李大人一起审办此案。”马都没下,林尚礼急道。 “这?”肖尘眉头一皱,“皇上这是?” “除了那心智不全的杨玉环,其他人雷霆手段针对。”林尚礼一脸严肃。 “皇上这是发火了?” “皇上很有可能要重新启动诏狱。你将此案办大一点,将诏狱的控制权,从锦衣卫的手里抢过来。” “办大一点?厂公大人的意思是?”肖尘有点不明所以。 “能牵连的人,都牵连到。就算是牵连不上的,也可以想办法牵连上。在朝廷中一定要引起最大的影响,对百官造成震慑。” “哦。”肖尘点点头,“属下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此刻的心情极差,你速去办案,我回宫去了。”说话间,林尚礼调转马头,又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李安嘿嘿一笑:“肖兄弟,走吧。” 抬起右手,一指刑部的方向。 “好。将朝中和你不对路的人员名单给我,这次,我顺便帮你出出气。”背负双手,肖尘移步向前走去。 刑部大堂,李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眼皮微抬,看了一眼堂中央站着的锦衣卫指挥通知马运山:“马同知,是你自己交代呢,还是说,我安排人,给你走一遍道数?” “小人得志!”马运山冷冷一声。 “小人得志?你说我小人得志?”李安一愣,端在手中的茶碗忍不住摇晃了一下,有点温度的茶水撒了出来,使得案几上顿时一片狼藉。 “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打要杀来个干脆的,何必这么的惺惺作态。” “你还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安将茶碗放下,用衣袖抹了一下案几上的茶水,“自己做着苟且之事,我不过是奉皇上之命办案,还要被你这番指责?你和你锦衣卫的千户,还真是一丘之貉,妄为朝廷命官,书都读到狗脑子去了。” 马运山还没说话,旁边站着的肖尘,呵呵笑着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满脸愤怒的马运山,又转头看向李安:“李大人息怒,马同知不过是将心中的怒火发错了地方而已。他是没想到,东厂行动如此敏捷,居然从他的老家入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哈哈哈。他心中想骂的不过是东厂,是我而已。” “嗨,我就说嘛,我不过是奉命办案,怎会让人如此愤恨。”李安会意,接上了话,“不过,肖兄弟你也有点不地道啊。就算是和马同知有点矛盾,针对他就是了,跑到他的老家兴师动众,这下将老马家的香火都给断送了,不地道,太不地道了。”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马运山脸色铁青,不再做声。 “以前啊,我还没有进入东厂之前,所住的镇子上有人养了一条狗。每次我经过那里,它都要扑出来咬我。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计身上会留下一身的伤痕。后来,我无意中得到了一包砒霜,便用身上仅有的两个铜板,买了几个包子,将砒霜给灌了进去。那只老狗不仅被我毒死了,连它那一窝狗崽子,我也都给毒死了。” “老狗咬你,你毒老狗就成。狗崽子还不会咬人,你怎么连它们也不放过?”李安伸着脑袋,“责备”着问道。 “老狗咬人,狗崽子长大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干脆让它断子绝孙算了。”肖尘呵呵一笑。 “肖尘,打人不打脸,我落到你手上,你尽管处置,何必说话这么难听。”马运山终于沉不住气,愤愤的道。 “咦,马同知,我说的狗,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你难道是狗吗?” “你,你。”马运山气的差点吐出血来。 “你什么你?”肖尘脸色一板,“在我眼里,你连狗都不如。这次,皇上要我对于此案人犯株连九族,我感觉还不够。对于你这种狗东西,株连十族十一族,方才合适。” 第612章 你是个好人 “肖尘,这辈子我是没有斗过你,下辈子,我一样会选择和你斗。”马运山气急败坏的说道。 “下辈子?”肖尘面带“微笑”,走到了马运山的面前,“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你还是好好交代,你的同党还有谁吧。” “同党?我说满朝文武都是我的同党,你敢信么?”马云山冷哼一声,将脖子扭到了一边。 “你可以说大部分人是你的同党,但若是说全部都是,你马同知可就有点高看自己了。朝中还是有很多正直而有主见的官员,是不屑与你为伍的。虽然你现在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可你才上任几天?之前,你不过是礼部一名小小的主事而已,你的身份,根本进不了朝廷大员的眼睛。你还是将你那些小喽喽都招出来吧,一个个的去查他们,我都嫌麻烦。若是你被杀头,而他们逍遥快活的活着,像你这种小人,心里肯定是特别的不舒服。你若是愿意看着他们好好的活着,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喽喽,我倒是可以放过他们。” 盯着马运山,肖尘慢条斯理的道。 这一刻,轻易的将马运山拿下,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或许是之前办的案子,牵连之人职务太高,锦衣卫指挥同知,和他们相比,挑战性还是太低。 只安排了一个段天明出手,就将他老马家彻底断后,还真是没趣。 马运山直挺挺的站立着,一言不发。似乎在用自己的沉默,和肖尘对抗。 “怎么,你选择闭口不言?”肖尘一笑,转身看向坐在椅子上,悠闲品茶的刑部尚书李安,“尚书大人,此人口风很紧啊,您看,要不要牢房里关上几天,杀杀他的锐气?” 李安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碗:“我个人认为,锦衣卫的人都是硬骨头,刑部的那些大刑可能无法让他开口。要不,肖兄弟安排东厂的兄弟过来,和他‘沟通沟通’?” 一双小眼睛,紧接着对着肖尘眨巴了几下。 大殿之上,马运山当众提出压缩东厂火器使用范围,并因此而踩着东厂的肩膀,登上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要说东厂的人不恨他,那是假的。 就算是给他判个五马分尸之刑罚,那也得让东厂好好的出了气之后再行刑不迟。 顺便,让东厂将他折磨的没有了人样,给朝廷百官看看,随便的针对东厂,会有个什么下场。 “嗯。”肖尘点点头,“李大人言之有理。这种人,不但要让他认罪,还要让他从心里彻底的屈服才是。否则,他临死都意识不到自己错在哪里,我们这些执法者,岂不是有渎职的嫌疑?治罪只是手段,让他们彻底清醒,才是最终的目的啊。” 李安一愣,虽然感觉肖尘的这番话极度的虚伪,可还是站了起来,忍不住的附和道:“肖千户大仁大义,不但指出人犯所犯的罪过,更是拯救人犯的心灵,真乃当世活菩萨。那就先将马同知关在大牢,回头让东厂的兄弟过来‘拯救’他?” “大人是主审,但凭大人安排。”肖尘笑着,拱起了手。 马运山差点被他俩的对话恶心的吐出早饭来。 可依旧选择静静的站立,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他们借题发挥,无线的扩大。倒不如坚持做个硬汉,即便是死,脸上也光彩一些。 “将马同知带下去,换了衣服,送到大牢让他清静清静。”李安道。 看着马运山被刑部士兵架着胳膊拖了出去,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双腿忍不住的一阵哆嗦。 这件事,自己可真是委屈到家了。 因为对方得宠,自己一再的对马运山委曲求全。却没想到,刚刚上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他,居然得意忘形的开始在老家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取私利。 不但将自己的千户给搭了进去,现在连自己都要搭上。 就算自己是清白的,可想想皇上在大殿上那绝望的眼神,东厂和刑部,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徐指挥使,这件事,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是清白的。”肖尘走了过来,看着徐开英呵呵一笑。 听见肖尘这句话,徐开英原本已经彻底冰凉的心,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瞪大了眼睛,咧开嘴巴:“肖兄弟,还是你了解我。我这次,可真是冤枉的。马运山连续几日被皇上召进宫,眼看着锦衣卫的事务皇上已经倾斜与他,我的心里是万分的紧张。所以,对于他的要求,我不能拒绝啊。哪知道,他说的安排锦衣卫千户回老家办理私事,竟然是侵占朝廷资产。我要是知道他是这个心思,就是不做这个指挥使,也绝不同意。” 说着,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 肖尘抬起手,拍了拍徐开英的肩膀:“你我兄弟一场,当初,你调动锦衣卫人手,协助东厂守护大牢安全,这件事情我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虽然当初锦衣卫死了六百多名兄弟,朝中百官都传言说,徐指挥使你侵吞了不少校尉的抚恤金,放进了自己的腰包,可我肖尘对于此事,从来都不相信。” 看着徐开英的眼睛,肖尘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为真挚一点。 但听着这些话,徐开英的心里不由得虚了不少。 肖尘是谁,他可是东厂心思最为缜密之人。百官都传言自己侵吞死去的锦衣卫校尉的抚恤金,他能不起疑心才怪。 他这番说辞,分明是说反话而已。 但是,他为何要维护自己?这一点徐开英心里着实是有点想不通。 “抚恤金的事情,我一时鬼迷心窍,是侵占了一些。朝中大臣的传言没有错。”既然对方刻意的给自己留面子,那说明对自己还是有所求。自己只有坦诚交代,或许才能获得对方的宽大处理,给自己一线生机。 “不是吧,难道我看人的眼光有问题?”肖尘一怔,“我始终认为徐指挥使是不会侵占校尉抚恤金的,您是不是记错了,再好好想想。” 这回,徐开英还真的彻底纳闷了。 这紫衣校尉到底想干什么?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告诉我,他清楚我侵吞抚恤金的事实。我现在承认了,他又要我矢口否认,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心中思绪万千,嘴上却马上按照肖尘的意思重新说道:“朝廷的抚恤金,是两次发放的,是我记错了了,第二次发放的部分,我都已经全部发给了那些死难的兄弟家属。若不是肖兄弟提醒,我差点忘了这茬子。” 肖尘微微一笑,满意的点点头:“我就说,徐指挥使光明磊落,更是一心为手下之人着想,怎会做出如此没有人性的事情,连死去之人的抚恤金都会侵吞。看来,我的目光看人还是很准的嘛。” “噗。。。” 一道似乎被呛到了的声音,从李安坐着的方向传来。 二人急忙抬头看去。 堂堂刑部尚书李安,手中茶碗里面的热茶被洒掉了大半,面前的案几上,喷的到处都是茶水。 而他自己,整个下巴上也都是吐出来的茶水,缓缓的沿着他那光溜溜的下巴,一滴一滴往下淌。 “李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呛到自己了吗?”肖尘一脸“关切”的问道。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李安摆摆手,慌忙放下自己手里的茶碗,开始寻找东西,准备擦拭脏兮兮的案几。 都说你无耻,我也是领教过你无耻的水平。 但无耻,咱就专业一点,有个无耻的样子行不行? 这么一本正经的说那些违心的话,还要“可怜”的徐开英挖空心思的配合你,你就不能地道一点,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意思? 害的我将这么上好的茶水都喷了出来,若是真的将我呛出个三长两短,你可别说我偷懒,这个案子,你就来做主审,让我好好的休息几天。 第613章 得势不饶人 这边的肖尘,又回头看向战战兢兢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锦衣卫那些死去的兄弟,很多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朝廷的抚恤金对于人口少的家庭来说,衣食有了保障。但对于那些人口比较多的家庭来说,生活还是很困难。锦衣卫应该也有着自己的资金吧?可不可以拿出一部分,对那些死难兄弟的家属,再行补偿一番?” 肖尘的意思很明确,侵吞抚恤金这件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该吐出来的,你一定要吐出来。 死人的银子,全部还给他们的家属。 “是是是。”徐开英连忙弓着身子道,“此事,我也是想到了。回头我就安排,拿出一部分资金,再周济一下他们。” 虽然不知道肖尘为什么给自己这么留脸,但徐开英明白,这是一个自己吐出脏银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既然我们认定,徐指挥使和马运山侵占朝廷资源一案,没有关联,再让您这样站着,有点不太合适。走走走,我们边上坐下说说话。”肖尘笑着,拍了拍徐开英的肩膀,就朝着旁边的椅子走去。 肖尘虽然发话,可此案的主审不是他啊。乃是那坐在椅子上悠闲品茶的刑部尚书李安。 徐开英想要移步,只是那李安没有发话,就等于没有认同他与此案无关。没有对方的点头,自己擅自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恐怕还会被加上一条对上官不敬的罪名。 抬起头,看着李安小声的询问道:“李大人?” “哦?嗯。”李安清了清嗓子,“我虽然是此案的主审,可肖兄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我都同意。他让你坐边上说话,那你就先过去。” 听见此话,徐开英心中一阵嘀咕。 什么叫先过去?感情你并没有真正的认可我与此案无关?意思之后的判决,还需要进一步的去调查取证么? 可是,不管怎么说,事情能到这一步,都是出乎了徐开英的意料。 原本想着,就算自己不被株连九族,单凭没有约束好手下这一条,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也是绝对的保不住了。 更何况张金那个祸害,大殿之上居然敢对皇上不拜,这个举动,锦衣卫所有的武官,恐怕都要被重新洗牌了。 既然肖尘的话语,在李安那里很好使,而肖尘本人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现在这般的照顾自己,那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的巴结他,从而真正的给自己开脱罪名。 再也没有了锦衣卫指挥使那目中无人的气势,徐开英身子微躬,如同一下人一般,朝着李安讨好的点点头,慢慢走到肖尘跟前,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徐指挥使,咱们这起案子,目前有一个难办之处,需要您全力配合。”肖尘呵呵一笑,小声说道。 “肖兄弟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配合。”徐开英急忙表态。 开什么玩笑,肖尘又不是自己的爹,凭什么拯救自己与危难之中?现在人家不过是要求自己全力配合,自己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翘起二郎腿,肖尘双手交叉,抱着膝盖。 脖子微微扬起,配合着微皱的眉头,嘴巴一咧道:“锦衣卫,乃是皇上的直属机构,也等同于皇上的脸面。这次,那张金不识抬举,大殿之中对皇上不拜,指挥使大人可曾想到,他的这一举动,对锦衣卫造成了什么后果?” 徐开英苦笑一下,缓缓道:“锦衣卫从上到下,所有的武官都会受到处罚。” “不不不。”肖尘摇了摇头,“刚才回来的路上,您应该看见了,东厂厂公大人,亲自骑马从皇宫追上了我。徐指挥使可知道厂公大人和我说的什么?” 满脸迷惑,徐开英机械的摇了摇头。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孩子一般“乖巧”的等候着下文。 肖尘习惯性的左右看了一下,看着徐开英压低了声音:“皇上的意思,将整个锦衣卫都牵连到案子里面,不论职务大小,尽数处以极刑。” “啊?!。。。”徐开英瞪着眼睛,嘴巴张大的可以吞下一个鸡蛋。 他想到了,锦衣卫这次一定没有好日子过。他也想到,锦衣卫这次肯定会大换血。 但他打死也不相信,皇上竟然想要灭了整个锦衣卫! 单单在编人员,整个锦衣卫接近两万余人。若是连带住在卫所里面的家属,五万余人是能够达到的。 就因为张金不拜自己,皇上便要这些人陪葬?这,这处罚,也太过于严厉了吧。 “锦衣卫大部分人都是冤枉的,肖兄弟,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他们。再说了,一下子斩杀这么多人,在京城也一定会引起极大的恐慌。要不,肖兄弟,您就辛苦一趟,进宫到皇上那求求情,帮锦衣卫说说好话。”徐开英有点惊慌失措,竟然不小心的“指使”起肖尘来。 肖尘倒是没说什么,那边虽然看似漠不关心悠闲喝茶的李安,实际上时刻留意着二人的交谈内容。 轻咳了一下,不紧不慢的道:“肖兄弟奉命协助刑部审理此案,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进宫帮锦衣卫求情,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锦衣卫的灭顶之灾来的更快一点。” 徐开英双腿一软,从椅子上溜了下来。双膝跪在地上,对着李安不停的作揖:“李大人,您说怎么办?锦衣卫有着几万人手,若是全部被斩杀,一定是血流成河。这样的惨案,发生在京城里面,您一定要阻止啊。” 李安摆了摆手,懒洋洋的道:“此事,您是高看我了。我若是去了,气头上的皇上,搞不好会连刑部所有人一块斩杀。我现在,在皇上的跟前,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发言权。” 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将无头苍蝇一般的徐开英,瞬间点醒。 斩杀整个锦衣卫,就连当年纪纲犯了谋反之罪,皇上也没有这样做。而今之所以如此大怒,还不是因为张金那祸害的一个不敬的举动所造成的。 不过,这也很有可能只是皇上的一时气话,若是有人好好的劝说一番,皇上也一定会正视这样做带来的负面影响,从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是,谁去劝说?这可是一个很至关重要的问题。 想想,皇上的这个决定,是东厂厂公林尚礼传出来的。而在朝堂之上,距离皇上最近的人,也是他。 现在这个时候,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劝说皇上改变这个决定? 跪在地上的徐开英,膝盖挪动了几下,面朝肖尘抬起了头:“肖兄弟,现在整个大明,说话皇上能够听进去的,除了东厂厂公,再没有其他人了。若是能解救锦衣卫几万人的性命,我徐开英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厂公大人,报答肖兄弟,报答整个东厂的救命之恩。” 说话间,徐开英不顾身份,对着肖尘就磕起头来。 那边的李安嘴巴一咧,怎么,刑部放过了你,你不报答刑部么?当初,我闺女满月宴上,你锦衣卫多么威风?现如今,还不将我当回事? 肖尘哪不明白李安的小心思,看着地上的徐开英,眉头微微一皱:“此事,一时半会还定不了你的罪。不过,锦衣卫上次大闹李尚书的家宴,他现在可是还有着疙瘩在心里没解开。虽然说李大人做人有分寸,不会在此事上公报私仇,但是他心情不好,随便使个绊子,我这边也是不好替锦衣卫开脱啊。要不,你先过去和李大人说好,咱再想办法,让皇上稍微的改变一下态度?” 这么一说,徐开英瞬间想起,几日前,马运山可是在李安的家宴上,一下子得罪了朝廷四大部门。而李安更是首当其冲,他的账本,现在还放在锦衣卫呢。 将心一横,命都马上没了,还要什么尊严。 双手着地,狗一样的朝着李安爬了过去。 第614章 父忠子亦忠 就在刑部夜以继日的审理马运山案子的时候,京城最大的酒楼重振酒楼,里面人声喧哗,热闹非凡。 不管是刮风下雨,重振酒楼都是一如既往的这么热闹。 只要不是天塌下来,总有那些有钱人,或者是有权人来到酒楼,点几个称心的小菜,品一壶中意的小酒,将腰间的银子消费掉。 对于这些源源不断将银子送进自己腰包的人,掌柜王重振自然喜欢的很。只要是他在酒楼里面,每一个进入酒楼的顾客,不管是新面孔还是旧面孔,都亲自上前热情洋溢的招待着。 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 酒楼只是他产业的一部分,而所有的产业,也不过是他神秘使命的一部分。 一个月到头,酒楼里看不见王重振的影子,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只是,最近的这几天,王重振天天都会来酒楼小坐一会。 他不是坐在柜台里查看账目,而是像普通客人一样,给自己弄几个小菜,再来一壶热茶或者烧酒,一个人自斟自饮。 和其他客人不同的是,王重振的注意力不在小菜上,也不在热茶上,更不在烧酒上。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大厅中间那演艺台上专心弹琴的欧阳肖克。 只因为,肖尘曾经说过,欧阳肖克是他的故人。 上次,因为种种原因,张老并没有和肖尘相认。但是见了肖尘之后,王重振对自家少爷那种模糊的印象一下子的变成了现实,他的心中,不知不觉的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渴望和肖尘相认,他渴望真真切切的当面叫一声肖尘少爷。 作为大将军唯一幸存下来的遗孤,王重振将对大将军所有的感情,一股脑的倾注在了肖尘的身上。 但相认这件事,只能由张老出面。 毕竟,他是肖尘的授业师父,也是唯一接触过少年肖尘的人。也只有他的话语,在肖尘那里才会被相信。 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主观思想可以主宰的。 就因为肖尘的一句话,王重振现在感觉场中央的欧阳肖克也是特别的亲切。 他不知道欧阳肖克是肖尘的什么故人,但能被肖尘称之为故人,一定是肖尘认可,并且愿意交往之人。 既然和肖尘是自己人,那么也就是自己的自己人。 端着茶碗,王重振听着古琴那婉转动听的音律,再看看眼前一身白衣,显得清高儒雅的欧阳肖克,就如同看见肖尘一般,脸上尽是笑意。 门帘“哗啦”一下被掀开,一身灰色布衣的张老走了进来。 客人上门,一名小二习惯性的上前招呼。 张老摆摆手,朝着大厅里面张望了一下,径直朝着王重振坐的桌子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王重振不经意的转头看去。发现是张老,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碗站了起来:“将军。” 张老摆摆手,示意王重振坐下,弯腰将桌子旁的椅子往出一拉,缓缓坐了下去。 抬起头,朝着场中央正在弹琴的欧阳肖克看了过去。 此时的欧阳肖克,正在双手抚琴,专心的弹奏着一曲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旁边那些还在喝酒划拳的众多食客,随着欧阳肖克琴声的弹起,一个个也放低了声音,似乎被琴声所打动。 “最近这几天,你总是会来看看此人,就因为他说,此人是他的故人么?”张老淡淡的问道。 “将军。”王重振翻起桌上的茶碗,满满倒了一碗,递了过去:“自从大将军遇难之后,属下的心里,始终觉着空落落的。虽然知道少爷的存在,可一直从未谋面。几日前见过他之后,属下心里倍感亲切。而此人,被他称之为故人,属下见不到少爷,就来听听此人的曲子,也算是间接的对大将军的一种缅怀。” 说着,王重振低下了头,一脸的惆怅。 端起王重振递过来的茶碗,张老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此人,我专门调查了一下,此人不过是他在易州办案的时候,案犯的一个弟弟而已。” “案犯的弟弟?”王重振一愣,收回了看向欧阳肖克的目光。 “嗯。”张老点点头,“不过,此人和他的家族反目成仇,只因为家人反对他娶一名普通女子。” “哈哈哈,”王重振不由得笑了起来,“还是一个大情种啊。怪不得,我听他的曲子,即便是欢快的曲子,都让他弹奏的带着一丝悲伤。原本想着,会不会是赶考落榜看破红尘,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儿女私情。” “你猜对了,他先是名落孙山,颓废中和一名普通女子产生感情,又遭受家族的百般阻挠,才有了今天这种状态。”喝了一小口茶,张老轻声说道。 “落第,乃是自身学问不够,而家人阻挠婚姻,也是替他考虑。就为个这事,颓废至今,少爷怎会称他为故人,我还真是有点想不通了。”听见张老的解释,王重振看向欧阳肖克的目光中,隐隐带了些许的责备。 放下茶碗,张老双手环抱,将身子往后一靠:“此人的落第,并不是因为自己身实力不够,而是他没有像别人那样,给主考官“上贡”,以至于考卷被人掉了包。而他和家里反目成仇,也是看不惯家里坚持门当户对的这种旧理念而已。朝廷若是录取了他,他应该是一名清正廉洁,又敢于打破旧规的好官。可惜啊,一代人才,就这样沦落为酒楼弹琴的后生了。” “原来是这样。”王重振的脸上表情急速变幻了一番,“我就说,没有过人之处,怎会被少爷称之为故人。” 旁边的张老,看着王重振的表情,又听见他说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王将军对自家的少爷很是看重啊,不优秀的人,都不能和他的过往有所交替?” 听见张老称自己为将军,王重振尴尬的急忙摇头。 虽然说,自己确实曾经也是一名将军,因为特殊的使命,才脱下战袍,在京城里面努力的打拼商业。 可是,在张老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一名小兵而已,怎敢提起将军的称呼。 不过,张老说的对,自己家的少爷,在自己的心目中,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就如同他父亲当年一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那骨子里的傲气,从不和邪恶势力低头。 “少爷乃是大将军唯一的遗孤,他的血液流淌着大将军顶天立地,忠肝义胆的不屈气魄。普通之人,可以和少爷的过往有所交替,但不能轻易的被他称之为故人。”王重振一抬头,很是骄傲的道。 “顶天立地,忠肝义胆?”张老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若不是大将军一心为国,无比忠诚,就凭他当年的实力,朱元璋那个老贼,又能对大将军如何?若不是自认问心无愧,束手就擒,大将军又怎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啪”的一声,茶碗被张老无意识的捏碎在了手中。 茶水,茶叶,连同那茶碗破裂的碎片,整个撒在了桌面上。 而左手虎口,被茶碗的碎片划破了一个口子,殷红的血迹顺着手掌,一滴滴的滴落桌面。 “将军?”王重振急忙站了起来,盯着对方趟着鲜血的左手,手忙脚乱的寻找布帕。 “不碍事。”张老体内真气流动,生生将血止住,“当年,大将军遭遇朱元璋的毒手,造成了千古冤案。而今,他的儿子朱棣,也对东厂心生怀疑,更是安排锦衣卫处处寻找东厂的不是。我只担心,少爷的愚忠,让他面对朱棣屠刀的时候,和他爹一样,不会反抗。” 张老将左手的血液紧紧握在了拳头中,一脸的担忧。 第615章 一唱又一和 听见张老这么说,再回想起几日前重振酒楼里面发生的事情,王重振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锦衣卫的人,现在可是嚣张跋扈的很。在李安闺女的满月宴上,更事目中无人的一次得罪朝廷四大部门。现在的锦衣卫,隐隐有点纪纲当年的势头了。”看着张老,王重振小声说道。 “以前,我们处处给少爷设置障碍,无非是想要引起他和当今朝廷之间的矛盾,从而寻找机会将他拉回我们的队伍。而今看来,想要他和我们一起,推翻永乐王朝,显然可能性不大。而今,朱棣给他挖坑,目的是消减他的实力,或者直接将他消灭。这个朱棣,和他爹朱元璋一样,都是那种卸磨杀驴,不相信任何人的阴险小人。锦衣卫如此横行,一下子敢正面顶撞朝廷四大部门,若是没有朱棣给他撑腰,恐怕天下没人会信。你越说,我越是担心他的安危了。” 盯着王重整,张老紧皱的眉头,再也没有展开。 “那怎么办?我们找到他,和他说明一切,劝他离开东厂,远离朱棣?”王重振急忙问道。 “找到他,和他说明一切倒是可以。但是,想要他离开东厂,不再为朝廷效力,却难于登天。从他所做的事情来看,他并没有贪图名利,都是为百姓着想。他心中装着百姓,怎会和我们一起反对朝廷,从而引起战争,祸乱天下。” “那如何是好?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少爷,步大将军的后尘?” “先这样吧,看他能不能自己解除危机。若是他真的面对朱棣的屠刀都不反抗,我们也只有集合所有的力量,将他救出来。”张老道。 “和朝廷正面抗衡?”王重振一愣,“将军,就我们现在的势力,若是和京城的禁军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啊。属下以为,还是我们劝说少爷离开朝廷,更为稳妥一点。” “大明王朝,将心计玩到极致的,非大明皇帝朱棣莫属。此事,对少爷来说,是一道劫难,同时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磨砺。。若是他能够自己摆平此事,解除危机,那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呢?若是他真的解决不了,就算是搭上我们所有的势力,也要将他救出来。我们存在的意义,一个是推翻永乐王朝,再一个就是保证他的安全。生死关头,我们不救他,谁来救他?即便是全军覆灭,即便是以卵击石,又如何?”张老缓缓说道。 “将军,可是。。。”王重振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老再一次打断。 “不要说了,此事就这么决定。只要他能够自己解决这次危机,我就亲自上门去和他相认。”张老攥起的拳头,在桌面轻轻敲击了一下。 就在二人担心肖尘安慰的时候,刑部大厅里面,肖尘却在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马运山的这件事,让明成祖万分恼怒。虽说真正斩杀锦衣卫所有人不太可能,但将整个锦衣卫的武官全部换掉,却是势在必行。 对于肖尘来说,借着此事,将马运山和徐开英一起拿下,才算是打了一个彻底的赢仗。 但是,即便真的这样做,锦衣卫也不可能在京城彻底的消失。 皇上一定会再次组织人手,成立一个全新面貌的锦衣卫。 这徐开英,不论是之前,还是这件事,明面上他还不敢在东厂面前造次。但若是重新成立的锦衣卫,谁知道皇上会安排谁来做指挥使。 按照皇上现在对东厂开始堤防的这种态度,多半会安排反对东厂的人坐镇锦衣卫。 若真是那样,自己让段天明不远千里奔赴西安府,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了徒劳。 自己拿下的,只是马运山和徐开英,反而多了一个更为强大的新对手:新成立的,陌生的锦衣卫。 马运山,无论是因为他主张反对东厂使用火器,还是他对刑部,礼部以及太子的不恭敬态度,这次一定要好好的教他做人。 但徐开英,这个肚子里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又对自己心怀怯意之人,若是能将他保全下来,继续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不但无形中少了一个对手,更是可以将锦衣卫打造成东厂“隐形”的下属。 只不过,在保他继续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前,将他的尊严彻底击碎,才是目前第一要事。 一个彻底的没有了尊严之人,以后用起来,才会得心应手。 坐在椅子上,看着徐开英双手着地,向着李安爬过去,肖尘虽然有点意外,却也没有感到奇怪。 这徐开英,此举虽然彻底的丧失人格,但一想到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锦衣卫几万人的性命,肖尘的心里反而对他起了一份敬佩之心。 能屈能伸,倒也不失为大丈夫。 那边的刑部尚书李安,如同没有看见爬过来的徐开英一般,拿起茶壶,又准备自斟自饮。 “咳咳咳。”肖尘使劲的干咳了几下嗓子。 这谱,该摆的时候一定要摆,可也要有个度。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对于徐开英,咱们的目的是利用他,而不是将他置于死地。适当的给点脸面,让他感激涕零,要比逼迫的他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强太多。 对于锦衣卫大闹自己闺女满月宴一事,李安心里一直心存不满,伺机报复。 而这次东厂百户段天明胜利归来,无疑与让李安大为惊喜。 但他的仇恨,和肖尘一样,大部分集中在马运山身上。 对于徐开英,虽然也是不满,但没有对马运山那般的深恶痛绝。 若不是为了配合肖尘,他也不会这般冷漠的对待徐开英。 听讲肖尘的干咳声,李安知道,对方在提示自己,火候差不多了。 一扭头,李安似乎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徐开英:“徐指挥使,您这是干什么,大家同朝为官,意见不同,有点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壶站起身子,就朝着徐开英走来,伸出双手,打算将他扶起。 “大人您这是不记恨我了?”抬起头,徐开英满脸委屈的道。 “记恨?我从来都没有记恨过徐指挥使。我不满的是那上任没几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的马运山而已。”说话间,李安扶着徐开英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马运山朝中刚刚得势,就在老家开始以权谋私,更是将整个锦衣卫都牵连其中。徐指挥使也是受害者之一,我又怎么忍心记恨与你。” 李安顺带着,挑拨了一下。 “可是,李大人的私人账本,现在还放在锦衣卫。虽然马运山得势,我已经在锦衣卫几乎没有了实际的话语权,可是,跟随他一起大闹大人的个人家宴,我现在心中仍旧是万分惭愧啊。”说着,徐开英低下头,又准备对李安跪拜赔礼。 “别别别。”李安阻挡了对方,“徐指挥使这么一说,我也就理解了您的难处。怎会继续斤斤计较。此事已经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来,坐下说。” 李安一指自己对面的那张椅子。 如同突然老了许多一样,徐开英佝偻着身子,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看看不远处的肖尘,又看看李安道:“李大人,如今皇上震怒,意欲斩杀所有的锦衣卫,来平息心中的怒气。可锦衣卫上上下下连带家属近乎五万余人,杀不得啊。方才,紫衣大人也认为,现在的朝廷,能够在皇上跟前说上话的,也就是东厂林厂公了,您看,让紫衣大人求一下东厂厂公大人,和皇上求求情,能挽救锦衣卫五万余人的性命吗?” 左手食指弯曲,轻轻敲打着桌面,李安道:“行倒是行,就是不知道锦衣卫有没有得罪林厂公的地方?若是有的话,还是提前化解了,林厂公才有可能,替锦衣卫说说好话。” 看着徐开英,李安很是阴险的笑着。 第616章 银子最好使 “林厂公?”徐开英眉头一皱,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暗中给对方挖坑的事实。 可是,这件事情,只要是皇上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自己还给他来了这么一招。最多说,林尚礼杀了自己锦衣卫校尉,自己没敢吭气而已。 事到如今,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徐开英思量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边的肖尘,看见徐开英这副德行,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在隐瞒事实。厂公大人是干什么吃的,他可是东厂厂公,要说玩心计,十个你加在一起都能被他给玩死。 你若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还少一道手续。 而今,你居然还想隐瞒?非要我说出来,你才肯认错? 看来,我还是有点太仁慈,对你的尊严,践踏的还不够到位。 一个尊严没有彻底丧失的人,今后用起来一定不顺手。而且很有可能,翻过身成为自己的敌人。 李安淡淡一笑,看着故作迷惑的徐开英:“对啊,徐指挥使想要林厂公替你说话,首先需要得到对方的同意才行。你们两人,若是没有什么过节,此事也好说,让肖尘去和林厂公说一声就好。毕竟,关乎五万余人的性命,可不是一件小事。可你们之间若是有过什么矛盾,还是要解开了之后去沟通更好一点。林厂公这个我还是比较了解,他可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之人。若是他心情不好,别说是一次斩杀五万人,就是斩杀十万人,他连看都不带看的。” 徐开英尴尬的一笑,抬头看向李安:“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一直以来,两者相辅相成,共同维护京城秩序,并没有发生冲突。我想,林厂公应该对我,没有什么意见吧。” 听见徐开英的嘴巴这么的硬,肖尘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 站起身,走到了李安跟前,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端起来,朝着李安示意了一下:“来,我们还是喝茶吧。这锦衣卫的事情,皇上都已经发话,估计轻易改变不了,我们还是别费那个神了。” “肖兄弟的意思,这事不管了?我们只管尽可能的多牵连一些朝中官员就是?”李安一怔,端起茶碗和肖尘碰了一下。 “此事,我们是管不了了。原本还想着,徐指挥使为人厚道,我们帮他一把。而今看来,我们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既然徐指挥使和此事无关,我们便让他回去可好?至于皇上要斩杀整个锦衣卫,他能不能被排除在外,就看他的造化了。”轻抿了一口茶,肖尘道。 一边的徐开英,听见此话,顿时乱了阵脚。 “别,别啊。”说话间,急忙站了起来:“肖兄弟,咱有话好好说。你若是都不帮我,那我可就真的完蛋了。就算是我被杀头,倒也影响不大,毕竟我只是一个人。可若是锦衣卫尽数被斩杀,五万名冤魂啊肖兄弟。” 看着肖尘,徐开英试图用五万人的性命,来打动肖尘。 肖尘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碗,转过身,看着徐开英:“一心救您,是因为之前您帮过我。再一个,我始终认为您忠厚实在,是一个可以交往的的人。至于锦衣卫五万余人的性命,哪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刚才李大人说了,东厂厂公并不是一个慈悲心肠的人,而我,和厂公大人一样,也不是那么的具有慈悲心怀。” “可,可是肖兄弟您刚才不是还说,要找林厂公去和皇上说情么,怎么一瞬间就改变了态度?”徐开英满脸的疑惑。 “哈哈哈。”肖尘仰头大笑了起来,“在此之前,我始终对徐指挥使的印象不错,认为你忠厚老实。但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你还在隐瞒事实。你让我很是失望,所以我决定不再理会这档子事。” 徐开英的额头上,一阵阵的冷汗流了下来。 这件事,若是肖尘真的撒手不管,自己除了死,还是死。而锦衣卫五万余名人口,估计也要成为皇上的刀下亡魂。 都怪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居然还要瞒天过海。 现在倒好,惹恼了肖尘。 实在没有办法,徐开英选择了再一次践踏自己的人格。 双膝一软,就跪在了肖尘面前:“肖兄弟,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在您被督察院关在锦衣卫大牢的时候,我确实一时糊涂,对厂公大人无礼。只要厂公大人可以原谅我,去和皇上说说情,我怎么做都可以。当官这么多年,我有着一点积蓄,我全部拿出来送给厂公大人都可以。” “积蓄?” “积蓄?” 肖尘和李安,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嘴里念道出了同一个词语。 若是徐开英不说出积蓄,肖尘差点忘记,自己可是一个地道的见钱眼开之人。 而李安,在闺女的满月宴上,也深深的体会到了,没有银子的难处。 当徐开英说出积蓄两字的时候,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贪婪”。 肖尘正了正身子,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很是正直的样子。 又故意的摇了摇头,才看着徐开英缓缓的道:“厂公大人如今身居皇宫,吃住都是朝廷极高的标准,而且不用花费自己的银子。徐指挥使的这份积蓄,在厂公大人那里,怕也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肖兄弟,肖兄弟。”徐开英抬起头,抓着肖尘的裤腿,可怜巴巴的道:“厂公大人是用不到,但东厂的兄弟们,可是能够用的到。我的积蓄不少,分到每一位东厂兄弟的手里,还是有一点的。虽说解决不了什么大的问题,可稍微的改善一下生活,还是可以。不管这次厂公大人能否劝说的皇上改变态度,我都愿意将这些积蓄拿出来。” 听着徐开英的话,一边的李安忍不住眼睛发直,几乎喷出了绿光。 东厂的人数,虽然和锦衣卫没法想比,但徐开英说,分到每一个人的手里,都足以给家里改善生活。 这么说,徐开英的积蓄的确应该不少。 若是肖尘可以将这笔积蓄拿过来,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若是他能够在分银子的时候,给自己也分一点,那他就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大好人了。 “厂公大人虽然视银子如粪土,但他却是非常的照顾自己东厂的兄弟。我可是清楚的记得,东厂的一名校尉,连续几日告假,不能正常的执行任务。在那校尉后来正常回归之后,厂公大人亲自过问此事。得知那校尉是因为家中老母生病,京城请个郎中实在太贵,便将老母用马车拉到了百十里之外的小镇上医治,厂公大人当着校尉的面,便开始自责。从那以后,不但给整个东厂的校尉涨了俸禄,更是将自己的银子拿出来一百两,交给校尉拿回家给老母治病。” “最为主要的是,厂公大人虽然嫉恶如仇,但心胸也大。若是徐指挥使能够当面和厂公大人道歉,再用这份积蓄为东厂校尉谋一份福利,我认为,厂公大人还是很有可能改变态度,去和皇上说情的。” 看着徐开英,肖尘一脸“真挚”的道。 “我愿意,我愿意给厂公大人当面道歉。”听见肖尘的言辞有点松动,徐开英急忙说道。 “嗯。”肖尘砸吧了一下嘴,“不过,若是徐指挥使的这笔积蓄,分到东厂每个人手中,只有几个铜板的话,我想厂公大人不但不会去说情,反而会大怒。几个铜板,能起多大的作用?厂公大人一定认为,徐指挥使没有诚意。” “不会,不会。”徐开英急忙说道:“我的积蓄,整整十万两纹银,分到东厂每个校尉手里,也有几十两银子了。” “十万两?”肖尘平息着心中的震惊,装作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这个数目的银子,我看,厂公大人应该不会认为徐指挥使没有诚意的。” 说着,急忙双手扶着徐开英的肩膀:“起来,地上潮湿,徐指挥使您怎么又跪下了。” 旁边的李安,看着肖尘那虚假的言辞,不禁咧了咧嘴巴。 第617章 先将光弄亮 徐开英缓缓站了起来。 屁股边上就是椅子,这次,他可没敢落座。 身子微躬着,一脸恭敬的看向肖尘:“我现在就回去,将银票都拿出来,咱们去见厂公大人?” “厂公大人身居皇宫,您带着银票去,想将厂公拉下水么?”肖尘没好气的道。 作为中间人,我都说了厂公大人视银子如粪土,况且,东厂现在也是我在主事。你将银票给我,我跟兄弟们分下去不完了? 还非要将银票给厂公大人,你以为厂公大人会接你的银票? 一边的李安,却是看出了门道。 轻咳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银子的事情,徐指挥使交给肖兄弟便是。毕竟,林厂公现在奉命陪着皇上。带着大量的银票在身边,确实不妥。若是让皇上知道,是徐指挥使送去的,非但办不成事,恐怕还要将林厂公牵连进去。” “是是是。”徐开英连忙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回去,将银票拿来交给肖兄弟。” 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肖尘叫住了他,“这银票,徐指挥使还是交给厂公大人吧。皇宫里谈话不方便,我将厂公大人约出来。” “肖兄弟,银票我还是交给你。”徐开英硬挤出一丝微笑。 肖尘一怔,你这会反应过来了? 嘴上,还是客气了一番:“徐指挥使就不怕我将银票贪污了?” “肖兄弟现在主事着东厂,这些银子你拿着最合适。只要肖兄弟和厂公大人高兴,银子怎么分配,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了。”徐开英一脸苦涩的道。 到了现在,徐开英怎么能想不明白,真正说话有分量的人,并不是林尚礼,而是肖尘。 只要他接了银子,此事多半就成了。 自己又何苦追究银子的真正去向? 不过,用积蓄换回自己的性命,那可是绝对划算的事情,要不然,银子留着,自己却没命了,有什么意义? “徐指挥使还真是一个明白人。”旁边的李安,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肖尘眼睛一翻,瞪了李安一眼,又转过头,“和蔼可亲”的看向徐开英:“徐指挥使去拿银票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你来了,咱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你和厂公大人谈谈。” “哎,哎。”徐开英连连点头,缓缓退出了刑部大堂。 看着徐开英的身影消失不见,李安急忙将头看向肖尘:“你真的打算,放过徐开英?” “不仅仅放过他,我还要尽最大努力保住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经过我们这么一番折磨,他以后执掌的锦衣卫,就等于是我们的。若是将他拿下,以后的锦衣卫,会是个什么难缠的对手,都说不好。” “那岂不是说,这次定罪的过程中,一定要将徐开英撇开?”李安缓缓问道。 “嗯,定罪的那些书面材料,你一定要把关好。一会他来了,先不要告诉他我们准备保他职务的事,回头让厂公大人和他说,让他感激涕零的自愿成为东厂的‘属下’。我回去安排一下,让东厂大牢役长杜少勤,带着几个人和段役长一道,好好的招待一下马运山。” “好好好,将马运山好好的招待招待,一想起他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我都想亲自上去给他两巴掌。”李安一脸欣喜的道。 “放心,这次东厂刚好没事,马运山可算是赶上了。”哈哈大笑着,肖尘也走出了大堂。 两个时辰之后,东厂大牢役长杜少勤和十三役长段天明,身后带着五六名东厂校尉,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刑部大门。 “尚书大人,东厂负责刑讯的人到了。”一名刑部护卫急忙跑进了大堂,朝着李安汇报。 “嗯,我这里马上还有事,就不招呼他们了。你带他们直接去大牢,告诉牢头,犯人交给他们全权负责。”手里拿着徐开英递上来的银票,李安道。 “是。”护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徐指挥使,您不是说十万两银票么,这怎么是十一万两?”李安将手中的银票,往对面的徐开英面前一放。 “李大人有所不知,我的积蓄,确实只有十万两。但是,作为京城最大的禁军,平常那些商户什么的,也会时不时的上贡一些。看了李大人的账本,我对大人的清廉深感敬佩。便在家里搜腾了一下,将所有的银票都收起来,凑了一万两,算是给大人的辛苦费。”脸上挂着笑容,徐开英一脸讨好样。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李安顿时喜笑颜开,“做官这么多年,我还从未收取过他人的银子。要不,等肖兄弟回来了,你全部给他吧?” “大人不要客气。”徐开英站了起来,从银票里面拿出一万两,塞在了李安的手里,“这是给大人的,您就拿着。肖兄弟的,回头我再准备。” 李安一愣:“徐指挥使都拿出这么多银子了,还能准备出来?” “不瞒大人,锦衣卫乃是京城第一禁军,防御面积广,所涉及的街道商户也多,下面的千户百户,手里都有银子。为了他们活命,凑点银子出来孝敬一下肖兄弟,应该很容易。”徐开英笑着说道。 “原来,锦衣卫不是靠俸禄吃饭啊?”李安露出羡慕的眼神,“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右手抬起,麻利的将手上那一万两银票,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刑部大牢,东厂大牢役长杜少勤,将身后的几名校尉安排着去了其他的牢房,和段天明一道,推开了眼前这个牢房的大门。 刑部大牢的结构,和锦衣卫一样,为了安全,都是在地底挖出来深坑修建的,也可以称之为地牢。 除了不通风,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之外,光线也是依靠着墙壁上那一盏油灯来维持。 借着油灯那微弱的光线,杜少勤仔细的瞅了瞅,才发现坐在墙角一身囚服,用镣铐锁着的马运山。 “马同知,我们奉肖兄弟之命,过来伺候你了。”杜少勤走上前去,对着马运山就是一脚。 “哎呀。”马运山疼的叫了一声,手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身上的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哗哗”作响。 后面的段天明皱着眉头,朝着墙壁上那昏暗的油灯看了一眼:“刑部这么节俭,牢房里面的油灯,也有点太小了吧?” “说的也是,一会给马同知用刑,光线不好,会增加难度。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刑部的人,弄几个火把过来。”说着,杜少勤转身,又离开了牢房。 马运山静静的站着,一声不吭。 他知道,眼前的两人,应该就是肖尘手下得力的“刽子手”了。 自己已经是死罪难逃,硬气的死去,是自己最后唯一的颜面。 “啊。。。啊。。。”一阵阵惨叫声从敞开的门口传了进来,偶尔夹杂着几道响亮的皮鞭声音。 马运山眉头一皱,大腿不由得颤抖了几下。 那是张金的声音。 很显然,东厂来的,不只是刚才这两个人。他们应该是将整个案子人犯全部接管,对他们用刑。 听着张金一阵阵的惨叫,马运山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挺住,一定要挺住。牢房外面输给了东厂,牢房里面,一定不能再次被他们制服。” “火把来了。”随着杜少勤的喊叫声,一道火光从门口照了进来。 双手各拿着一个火把,杜少勤走进了牢房。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方才将火把插好。 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让牢房里如同白昼一般。 已经习惯了昏暗光线的马运山,用手挡着双眼,忍不住往墙角缩了缩。 第618章 一定要坚持 看着牢房里面一片光亮,大牢役长杜少勤方才将自己带来,刚才放在门口的一个布袋抓住袋口,拎进牢房。 将布袋放在墙角,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一块三尺见方蓝色的布片,双手抓着两个角,在空中使劲一抖。 布片发出“砰”的一声,瞬间变得很是平展,缓缓的落下,铺在了地上。 解开绑着口袋的细绳,杜少勤蹲下身子,从里面拿出一件件“常用工具。” 一条浸满血渍乌漆嘛黑,手柄已经磨得变形的牛筋长鞭,一把锈迹斑斑的榔头,两把做工粗造的钳子,一把布满豁口的钝刀,外带一包鲜红的辣椒面,一看都是精心保管下来的。 将这些东西在布片上摆放整齐,杜少勤朝着牢房里面打量了一番,不禁摇摇头:“唉,弄错了。这里只是牢房,不是刑讯室,没有捆绑的架子啊。” 旁边的段天明正背靠着墙,拿着一个精致的兽皮酒壶,旁若无人的抿着。 听见杜少勤这么说,贪婪的仰头喝了一大口,方才将酒壶重新挂回腰间。 屁股往墙上一顶,整个人脱离墙壁,走了过来。 “没有架子,总不能耽搁我们‘照顾’马同知马大人吧?”说着,走到了靠墙的小床边,抓起床上那潮湿的被褥,顺手就扔在了墙角。 随即又走到床头位置,双手捏着两个床腿,轻喝一声,就将整个实木小床给搬了起来。 床面对着墙壁,床腿向外,将小床靠在了墙上。 “怎么样?”段天明一指两个高高伸出的床腿,看着杜少勤得意的道,“这两个床腿,分别绑两个胳膊,绝对可以代替刑讯室的木架子。” “我怎忘了这一茬。”杜少勤嘿嘿一笑,从手旁的布袋里面拿出一根婴儿胳膊粗细的绳索,站起身子,走到了小床跟前,比划了几下,很是满意的道:“别说,刑部大牢的床,比咱们东厂的好像长一些,这样竖起用来‘干活’,还真是合适的紧。” “今个这事,就交给你了,需要帮忙了招呼一声。”段天明说着,懒洋洋的靠着墙壁蹲了下去,又解下腰间的酒壶,开始小酌。 “嗯。这种事情,交给我你放心。”杜少勤嘿嘿一笑,抖了抖手中的绳子,看向墙角站立一言不发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马同知,段役长给你将架子搭好了,来,过来,咱们开始。” 马运山冷哼一声,将手上的镣铐一甩,几步就走到了架子下面。 毫无惧色,很是配合的将双手抬起。 将绳子在马运山的胳膊上牢牢的绑定,杜少勤又将绳子扔上了一个床腿。使劲的拉了拉,直到将马运山拉得不得不努力的踮起脚跟,才将绳子固定在了床板上。 回头,走到口袋旁边,又拿出同样粗细的一根绳子,走回马运山身边,绑住了他另外一个手腕。 将绳子扔上另外一个床腿,很是温和的看向对方问道:“马同知,你是喜欢彻底悬空呢,还是多少在地面可以受一点力?” “落到你们手里,你看着办。”马运山面无表情,机械的说道。 你问的简直就是屁话。问我喜欢悬空,还是脚尖可以点到地上。我若是说什么都不喜欢,你会停止给我用刑么? 弄得我好像经常被用刑一般,还喜欢什么。我是那种变/态么? 看着马运山的脚尖,杜少勤双手缓缓的开始用力下拉绳子:“悬空,需要的是双臂较有力气的人。比如说你们锦衣卫的千户张金,他现在牢房里就是悬空吊着用鞭子抽打。马同知虽然比张金的职务高,可毕竟调到锦衣卫没多久,之前在礼部做事,乃是地地道道的一个文官。要不,我让你脚尖勉强可以点到地面,这样,让你坚持的时间能够长一点?” 杜少勤很是“体贴”的询问着马运山的意见。 你们这些屠夫,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给我用刑,居然还要装的这般斯文,简直就和你们的紫衣校尉一样,虚伪到了无耻的地步。 马运山的心里,在狠狠的骂着人。 不过,对方的这种态度,还倒是让马运山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按理说,能够被肖尘安排的来给自己用刑之人,应该是东厂里面那种顶级的“酷吏”。毕竟,因为向皇上提出压缩东厂火器使用范围,以及后来种种针对东厂的行动,虽然没有取得实际的成果,却也是将东厂彻底的得罪。 他们怎会像如今这样,“和颜悦色”的询问自己? “为什么要让我坚持的时间长一点?你们应该尽快用刑,让我招出自己同谋才对。这般的惺惺作态,是想对我软硬兼施么?”原本打算临死都不吭一声的马运山,忍不住的冷冷问道。 “嗨,马同知想多了。”杜少勤双手缓缓用力,直到将对方整个人吊离地面,只留下脚尖勉强用力可以点着地面,“肖兄弟吩咐,这次不要你的任何口供。” 说话间,杜少勤将绳子在床板上紧紧的固定好,转过身,走到了牢房地面布片上那一堆“工具”跟前挑捡起来。 “不要口供?”马运山努力的用脚尖点地,尽量让自己的两只胳膊好受一点。继而很是鄙视的看向杜少勤,“不要口供,又何必这么费劲的要你们来对我用刑?” 杜少勤拿起布片上那锈迹斑斑的榔头看了看,似乎不理想放了下去,又拿起那血渍斑斑的长鞭,直起腰身走了过来。 站在马运山的面前,看着对方那冰冷的眼神,嘿嘿一笑:“这不是用刑,肖兄弟专门吩咐,让您体验一下牢狱生活而已。至于我尽量让你坚持的久一点,就是想让你将东厂‘照顾’人犯的手段,都品尝一遍。” 听见此话,马运山心里一阵抽搐。 全部的酷刑都要给自己来一遍,自己能够坚持下来不? 紫衣校尉的意思很明确,不但要在现实中打败自己,更是在自己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尊严践踏脚底。 不,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一定要坚持,就算是到了赴死的那一刻,自己都不能有丝毫的屈服。 想到此处,马运山将心一横,双眼缓缓的闭上:“既然你们要这么作,那就来吧。” 看见对方那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杜少勤微微一笑,手中的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啪”的一声,就抽到了马运山的胸口。 长鞭从左肩膀划过胸口,一直抽到右腿,马运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皮肉之痛。 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这是马运山生平第一次被鞭子抽打,和想象中相比,这鞭子所带来的疼痛感,也就那么回事。 咬咬牙,自己还是可以坚持下去的。 “马同知,这个劲道,是否合适?”杜少勤询问的声音又在耳边传来。 听见这道声音,马运山不由得怒火中烧。 要打你就打,还要问我力道如何,你难道认为,这是对我的恩赐,我有选择的权力? “东厂的人,都是这么无耻么?抽打别人,还要问力道?恐怕也只有紫衣校尉那种阴险无耻的小人,才能培养出你这种一样无耻的人。” 马运山双眼紧闭,将头扭向一边。 “唉。”杜少勤一声叹息,“若不是肖兄弟特意交代,我给鞭子早就将辣椒面抹上了,你还真是不识好歹。” 说话间,又是一鞭子,狠狠的抽了上去。 这一鞭子,杜少勤丝毫没有管控力道,鞭子的方向也不是抽打对方的身体,而是抽在了马运山的脸颊上。 纤细的鞭稍,一下子就将马运山的脸颊,撕开了一道口子。 生生被撕裂的伤口,血肉模糊。 几块被鞭稍带走的碎肉,落在了马运山的眼角处。 “啊。。。”马运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他那努力压抑的喉咙中爆发出来。 “这才是开始,一定要忍着。为了您的尊严,坚持。”杜少勤嘿嘿一笑,手中的长鞭又扬了起来。 第619章 辣椒面烧肉 十几鞭子下去,马运山身上的白色囚服,已经变成了血红。 有的地方,连衣服也被鞭子撕裂,里面一片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马运山除了抽在脸上那鞭子发出了惨叫声,后面的每一鞭子,都是喉咙里一声闷哼。再没有发出那细心裂肺的惨叫声。 “马同知的意志力,可是比您手下那千户强太多了。您听听他的惨叫声,从未停息过。”杜少勤停止了抽打,缓缓转过身子,朝着墙角那堆满“工具”的布片走去。 马连山没有吭气。 这十几鞭子,鞭鞭到肉。若不是自己努力的想着心中的仇恨,来尽可能的分散注意力,恐怕早已经坚持不住,大声的惨叫起来了。 这只是开始,自己还要遭多少的罪,能不能坚持下去啊? 马运山的心里,已经有点七上八下了。 而那边的杜少勤,走到布片旁边,拿起上面的辣椒面袋子,将手中血淋淋的长鞭塞进去搅动了几下,等鞭子上沾满辣椒面,变得红艳艳的如同一根红绳一样,方才拿出鞭子,放下辣椒袋。 “马同知,刚才我们只是热身,接下来,才是您终生难忘,最为刺激的‘享受’过程。您可要用心仔细的感受啊。”杜少勤提着那根“红绳”,一脸兴奋的道。 靠在墙角的段天明,此刻已经坐在了地上。 听见杜少勤兴奋的话语,不禁抬头看去。 杜少勤一边走,那鞭子上的辣椒面一面掉落,如同要给地面撒调料一般,红红的落了一条道。 “我说杜役长,今个的时间尚早,你这么快就上调料了?”段天明道。 听见声音,杜少勤停了下来,看向已经喝的满脸通红的段天明,做出一副很是严肃的表情。 “十几鞭子下去,马同知居然只叫了一声。我感觉,这力道可能是有点欠火候。早点上‘调料’,让马同知早点‘享受’。” 微眯着眼睛,段天明用右手揉了揉鼻子,左手的酒壶抬起,又朝着嘴里倒了一口烧酒。 “趁着点,别弄死了。明天我还要亲自上手呢。” “辣椒面上身,只会是爽,要不了命,段役长尽可放心。”杜少勤嘿嘿一笑,扭头继续朝着马运山走去。 听见两人的谈话,马运山愤怒的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们还是人吗?你们就是禽兽,就是畜生。 正常的刑讯逼供,刑讯只是手段,供词才是目的。 而你们,不要供词,毫不掩饰的在享受刑讯的快乐,你们这般的残忍折磨与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对,此事一定是紫衣校尉那小人特意吩咐的,也只有他,才会这般的阴险歹毒,才会以折磨自己为快乐。 可是,自己已经浑身是伤了,这辣椒面一旦落在了伤口上,自己还能坚持不? 不行,还是要坚持。他们越残忍,自己越要坚持。 绝对不能让他们体验到折磨自己的快乐。 马运山再一次咬紧了牙关。 看着马运山那眉头紧皱,浑身抽搐却还努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样子,杜少勤冷哼一声,手中沾满辣椒面的长鞭如同没有使劲一般,就落在了对方身上。 “啪”的一声,长鞭碰到了马运山的身体,鞭子上的辣椒面因为碰撞,纷纷落下。 “这一鞭子,怎么和没吃饭一样,他想干什么?”马运山心里一阵嘀咕。 然而,还没等他将心中的疑惑想明白,周身那种肌肉被撕裂的疼痛感,迅速被一种火烧火燎的刺痛感所代替,而那种刺痛感,似乎想透过他的肌肉,刺向他的骨头。又似乎想刺向肠胃,刺向心脏。 马运山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将绑着他的床架子,都摇晃的一阵阵咯吱咯吱乱响。 “禽兽,畜生。”喉咙涌动,马运山再也坚持不住,大声的咆哮起来。 他不敢继续憋着,他怕自己憋着,这种刺痛传遍全身,痛的他昏迷。 他必须用大声的吼叫,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杜少勤没有理会,手中的鞭子扬起,又落下。 这一鞭子,刚好抽到了马运山身上的一处伤口,鞭子上那残留的辣椒面,被鞭子的力道,硬生生的挤压进了伤口之中。 顿时,那刚刚还停留在身体表面的刺痛,一下子穿透肌肉,彻底的刺进了骨头。 “啊。。。”马运山终于是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双手紧紧的抓着绳索,用力的抖动着。 这种刺痛,让马运山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难以言辞的痛,针刺一样,连骨头都痛。火烧一样,浑身肌肉里里外外,都被架在炭火上一般炙烤。 马运山脸色苍白,额头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抓着绳索的双手,指甲狠狠的抠着紧绷的绳索。 几个指头因为用力太猛,指甲盖子都被抠掉,没有指甲的指头,血肉中隐隐能看见白骨。 但这一切,都不足以抵消马运山那来自身体的刺痛,浑然不觉的用那没有了指甲盖的指头,继续奋力的抠着绳索。 粗糙的绳索,没几下就将指头上的嫩肉磨碎,开始摩擦那指尖彻底露出的白骨。 这一刻,马运山只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肌肉,只剩下了一副骨架。而这副骨架,也因为那种无法忍受的刺痛,一点点的在消失。 可是,骨架在消失,刺痛却没有任何的减少,沿着脊椎骨,快速的向上窜动。 脊椎,颈椎,大脑。。。一路向上。 “嗡”的一声,马运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彻底碾碎了一般,连念头都无法存活,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对面,杜少勤刚刚扬起的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从马运山的身体旁边落下,“啪”的一声,抽在了地面上。 “啥玩意,装的挺硬气,一个辣椒面就晕过去了?”抖了抖手中的鞭子,杜少勤咂巴了几下嘴,一道口水吐在了马运山的身上。 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忙碌,段天明是真的太困了。若是不是用烧酒刺激,此刻恐怕已经躺在刑部大牢的地板上睡着了。 原本想着,今个在东厂好好的睡一觉,结果肖尘回去,让自己和杜少勤一道来“照顾”马运山。 对于肖尘的安排,就是天塌下来段天明也会执行。 可是,一走进牢房,那种无法抗拒的困意又袭上了心头。 多亏他早有提防,随身带了一壶烧酒。 便让杜少勤今个忙活,自己靠着墙壁,勉强依靠着手里的烧酒,保持清醒不让自己睡过去。 模模糊糊的听见杜少勤的话,段天明努力的抬起头,朝着马运山看去。 看见吊在床架子上的马运山,脑袋歪向一边,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段天明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 右手在地上一推,整个人弹射般的站了起来,双腿移动,眨眼间就到了马运山的跟前。 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对方的鼻子下面。 感觉对方还在呼吸,段天明收回手掌,在自己的胸口轻轻的拍了拍,看着旁边咧着嘴嘿嘿笑的杜少勤:“吓我一大跳,我以为你将他给整死了。” “这马运山真是个废物,辣椒面刚上去,就晕死了。”杜少勤很是鄙夷的道。 “他就是嘴硬,这辣椒烧肉的味道,吃不惯。”段天明哈哈大笑着,身体往前一凑,仔细瞧着马运山身上的伤口。 伤口上,凡是有辣椒面的地方,都如同油煎一样,缓缓的冒着小气泡,还隐隐的发出一阵阵“滋滋”的声音。 随着那“滋滋”声,伤口的碎肉,竟然真的在一点点的收缩。 “你这辣椒面,怕是真的能将他的肉给烧熟。”打了个哈欠,段天明捂着嘴巴。 “他不是要做个硬气的汉子么,我去打水,把他浇醒来,让他继续享受。”杜少勤坏坏的一笑,匆忙离去。 第620章 您不能自虐 “哗”,一瓢冰凉刺骨的井水,泼在了马运山的脑袋上。 打湿了他的头发,冲掉了脸上的血水,顺着脖子灌进了他的胸膛,流过腹部,又钻进了裤腿。 不多时,两个着地的脚尖上,一丝丝淡红色的血水,缓缓溢出,在地面上汇成一条小小的溪流,蚯蚓一样蜿蜒延伸,一直到了杜少勤的脚下。 马运山那紧闭的双眼,眼皮子轻微的动了一下,似乎很是费力的向上张了几下,终于挤出一条缝。 眼皮上还没有滑落干净的井水,随着上下眼皮的分离,形成了两个半透明的水珠,挂在马运山的眼珠子前。 一阵模糊,马运山的思维稍微的恢复了一点,努力的想要看清面前的事物。 豁然,他如同受惊的野驴一般,屁股后撅,想要退避开来。 可被绑在床腿上的两条胳膊,生生扯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想要躲开的愿望,瞬间落空。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马运山大声的吼叫着,拼命摇晃的身体,再次将床架子摇摆的“咯吱咯吱”响。 眼珠子前方那半透明的水珠,使得杜少勤凑上来查看的双眼无限被放大。 马运山只看见两只牛头大小的眼珠子,翻着大片的白眼仁,天神下凡一般朝着自己逼近。 “做噩梦了么?”杜少勤嘿嘿一笑,转身又从身边的水桶里舀起一瓢凉水,对着马运山的面门泼了上去。 这一瓢水,将马运山脸上残留的血水,冲了个七七八八,也将他从刚刚恢复清醒的朦胧状态,彻底拉回了现实。 脸上那被长鞭撕裂翻开的皮肉,被凉水冲去表面的污血和残留的辣椒面,顿时显露出一片苍白。 好像那不是人肉,而是在蒸笼里蒸的时间过长,裂开了的馒头一样。 随着头脑清醒,那浑身入骨的刺痛感,几乎要将马运山的大脑充斥的爆裂开来,双手指尖钻心的疼痛,更是几乎让他窒息。 “啊。。。啊。。。”野牛咆哮一般,马运山的喉咙再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忍住,忍住。”右手拿着水瓢,杜少勤抬起左手,轻轻的拍打着马运山那布满伤口的脸颊,“你是个硬汉子,一定不能让东厂看低你。收声,咬牙,坚持。” 看着马运山恢复清醒,一直注意着他状态的段天明似乎放松了心力,眼皮子也重新耷拉了下来。 右手松开挂在腰间的酒壶,在脸上抹了一把,走到墙边,双腿一软,就顺着墙壁溜了下去,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似乎是瞌睡的实在受不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歪着脑袋,从腰间摸索着拿下酒壶,朝着嘴里倒了一口。 “我实在太瞌睡了,你悠着点,别弄死他了,我眯一会。” 还没等杜少勤回话,手里的酒壶已经扔到了地上,斜倒在牢房的地板上,鼾声四起。 “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马运山压根听不进去杜少勤的劝说,大声的咆哮着。 什么硬汉,什么尊严,都见鬼去吧。 这种浑身刺骨,钻心的疼痛,比死了都痛苦。和这种痛苦相比,死亡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情。 “别,可别。您好不容易爬上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还没开始享福,不能轻言死去。”杜尚勤小声的劝慰着,弯下腰,将扔在地上的长鞭又捡了起来。 长鞭那有点变形的木质手柄刚好浸泡在了血水里,乌漆嘛黑的血水,连同几片辣椒沫子粘在手柄上,像是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一样,很是恶心。 杜少勤很是嫌弃的咧着嘴,用力的向着地面抖动了几下长鞭,直到将上面的“脏”东西甩掉,才又抬头看向张大嘴巴,喉咙涌动,大声嚎叫的马运山。 “杀了我,求你了,杀了我吧。我来世给你做牛做马都成,只求你杀了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杜少勤,马运山胸口急剧起伏,大口的喘着粗气。 “咣当”一声,那长鞭的手柄被杜少勤横着塞进了马运山张大的嘴巴里。 似乎感觉还不到位,扔下手中的水瓢,双手抓住嘴巴漏出来的地方,腰部用力,使劲的往里推了推。 直到马运山的嘴巴张的几乎成了一条直线,喉咙奋力涌动,再也发不出任何喊声,方才松开,双手拍了拍,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瓢,顺手扔进了旁边的水桶里。 “马同知,作为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您可不能讨饶啊。您听,旁边的牢房里,惨叫声四起,他们一个个都选择了屈服,丢尽了咱们锦衣卫的人,您若是也选择屈服,锦衣卫在东厂眼里,还有什么地位?您这么好强,这个人,您丢的起么?”杜少勤一脸认真的道。 “嗯,嗯。呜,呜,呜。。。”嘴里咬着长鞭手柄,马运山奋力的晃动着脑袋,用听不清的字眼,奋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对,就要这样。咱不发声,就没人会说您是懦夫。”杜少勤满意的点点头。 “呜呜呜。。。”听见这种说辞,马运山一边用喉咙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意思的声音,拼命的摇晃着脑袋。 嘴里的长鞭,在他的晃动下,竟毫无规律的甩动起来。 那长长的鞭子,碰在身体上,绕了一圈,余力透过鞭稍,“啪”的一声,准确无误的抽中了一道伤口。 钻心的疼痛被自己火上浇油,马运山慌乱中急忙摇动脑袋,想要抽回鞭子,减轻痛苦。 可是,那绕在身子上的长鞭,紧紧的挨着伤口,被他这么一抽拉,顿时将身上的伤口又撕裂了许多。 一道道血丝,瞬间涌出。 “别别别,您身上已经有伤,不能再继续抽打了。”杜少勤满脸“心疼”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头发,狠狠的向下一拉,使得马运山的下颚高高抬起,再也不能摇动脑袋。 左右瞅了瞅,牢房里似乎没有什么趁手而且重量足以将马运山脑袋拉得不能摇动的东西。 不得已,拎起了脚边的水桶。 “这可是水桶,您不要挣扎的太过于厉害,里面的井水很是冰凉,这地牢潮湿,凉水若是洒在身上,会坏肚子的。”杜少勤一边“体贴”的说着话,一边将马运山的头发在桶梁上绕了几下,打了个死结。 远远看去,马运山双手绑在床腿上被吊了起来,双脚几乎离开地面。脖子向后仰着,头发上吊着一个大水桶,使得脑袋再也不能自由的摆动。 张大的嘴巴里,咬着一根布满血水的牛筋长鞭,鞭稍缓缓下垂,似乎还有一滴滴不知道什么液体,从鞭稍滑落。 怎么看,都是一种受尽折磨的痛苦样。 而旁边的杜少勤,双手叉腰,如同看着一件艺术品一样,盯着快要窒息的马运山:“这样多好,你不会再自我折磨了。而且,不用发出那凄惨的嚎叫声,大牢的其他牢房,惨叫声四起,咱这间牢房,什么声音也没有,大家心里一定会想,马同知果然是个硬汉子。” 马运山被限制了活动自由,连脑袋现在也丝毫不能动弹。 除了两个眼珠子可以转动,和那还在起伏的胸口,几乎与死人没有区别。 心中那一开始准备坚持硬抗的勇气,早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若有可能,他只想求饶,哪怕是跪在对方面前,哪怕是叫对方爹都可以,只要他能给自己一个痛快,结束这种无法忍受可又得忍受着的非人折磨。 杜少勤哪知道马运山的心里这么痛苦,看着自己的杰作,又转身走到了那墙角摆满“工具”的布片旁,拿起两把做工粗糙的大钳子,对比了一下,留着稍微能“精致”一点的钳子,又走到了马运山的跟前。 “马同知,这皮鞭被你咬在了嘴里,要不,咱直接进行今天的第二道工序吧?” 第621章 一定要榨干 就在杜少勤一顿辣椒面拌皮鞭,已经将马运山那虚假硬撑的硬汉形象彻底粉碎,心里全面崩溃打算跪地求饶,却又被限制了活动限制了言论,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拿着钳子,准备给自己进行第二道程序的时候,肖尘已经和厂公林尚礼约定完毕,重新回道了刑部大堂。 在朝堂上的时候,明成祖曾经说过,这身麒麟紫衣之所以让肖尘穿着,就是为了让他以后上朝的时候,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这句话,在别人看来,不过就是明成祖借机将麒麟紫衣重新赐给肖尘的借口。然而,肖尘却是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和厂公林尚礼在重振酒楼开了一个包间之后,顺便回到十三役换了一身自己日常的便装,方才朝着刑部走去。 “徐指挥使,厂公大人已经到了重振酒楼,你的银票带好了没有?我们一起去见他老人家?”还没进门,肖尘就一脸微笑,大声的嚷嚷着。 脱掉了紫衣的肖尘,身上乃是日常那件淡蓝色的长衫。 没有了紫衣那种无比尊贵霸气的加持,蓝色长衫穿在身上,配上他那修长而又消瘦的身形,更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书生。 精致的五官,稍微有点苍白的肤色,还有那时刻挂在脸上的微笑,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任谁也看不出来,他会是京城权利滔天的东辑事厂的实际掌控人。 大堂门口站立的刑部护卫,礼貌的手扶腰间佩刀,朝着肖尘身子微弓,点了点头,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 心里面却是忍不住的感叹。 这东厂的紫衣校尉,脱掉紫衣看起来很是书生气,可说的话也太霸气了吧。 居然大老远就喊着,问锦衣卫指挥使带好了银票没。 大明王朝,百官俸禄不是很高,大部分官员依靠俸禄养活一家人,已经是捉襟见肘,贪赃枉法趁机卡扣银子的事情见怪不怪,可大家都是委婉含蓄的做着这些违反朝廷律令,却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哪像这紫衣校尉,光天化日之下,毫不掩饰的直接问别人,带好银票了没。 这是没将锦衣卫指挥使当人看,不怕他日后反水,还是说纯粹就将刑部当成了自己的家,在家里说话就可以毫无顾忌? 对,他一定是将刑部当成了自己的地方,才会这般大大咧咧的说别人绝对不会轻易出口的话语。 这么说,我也是紫衣校尉的家人了?那,那真是太自豪了。 想到此处,那护卫看向肖尘跨过刑部大牢门槛的身影,眼里的敬佩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然流露的亲切感。 “带来了,带来了。”听见肖尘的问话,徐开英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子弓着,一脸讨好的模样,丝毫找不到往日锦衣卫指挥使那目中无人的狂妄气势。 李安仰起头,脸上的笑容异常的亲切:“这么一会功夫,怎么连衣服都换了?你这是真的不愿意继续穿着麒麟紫衣?那可是大明王朝人人羡慕的装扮,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是很遭嫌弃?” “这不是要和徐指挥使出去办正事么,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合适。我可不想明天整个朝廷就开始传言,紫衣校尉怎么怎么地。紫衣虽好,可它太过于扎眼,更何况,皇上不是说了,紫衣只是我上朝的礼服。平日里若是依旧穿在身上,少不了招摇过市处处显摆的嫌疑。” 说话间,肖尘就走到了桌子跟前,端起桌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茶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今个外面很热?”李安问询着,早已拎起茶壶,准备给肖尘续上茶水。 将茶碗放下,看着李安往里面续水,肖尘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这还不是给徐指挥使办事,我心热啊!” 一边躬身而立的徐开英,听见肖尘这么说,心里虽然并不认可,甚至想指着他的鼻尖骂他虚伪,可依旧不得不顺着对方的意思,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用那恶心的几乎无法出口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肖兄弟真是大仁大义,对我徐开英更是如同再生父母一般的照顾。此生若是不做牛做马来回报肖兄弟,我徐开英就不配为人。”看着肖尘,徐开英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真挚”一点。 还没等肖尘开口,放下茶壶的李安笑呵呵的开口:“徐指挥使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多做些自己人该做的事情就好。” 说着,颇有深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徐开英明白,对方哪里拍的是胸口,对方给自己暗示的是,他怀里揣着的一万两银票。 肖尘可不知道李安已经收了一万两银子的“私货”,顺势接上了话:“李大人说的对,什么鞍前马后的就不必了,只要徐指挥使在关键时候能够站出来,那我们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或许是口渴的厉害,说话间,已经端起了李安蓄满茶水的茶碗,又是一口而干。 “瞧瞧,瞧瞧。”李安一指肖尘,对着徐开英道:“为了徐指挥使的事情,肖兄弟在外面跑着,都渴成啥样了。这次若是真的能够说动皇上,放整个锦衣卫一条生路,徐指挥使以后就算不小心忘记了自己做牛做马的承诺,估计上天都会惩罚,降下天打雷劈的。” “不会,绝对不会。”徐开英尴尬的咧了咧嘴,老脸上再次挤出虚假的笑容,“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肖兄弟和李大人对我徐开英的好,对锦衣卫的恩情,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怎会出尔反尔的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以后,别说是我,就是锦衣卫任何一人,只要做出对不起二位大人的事情,不用天打雷劈,我徐开英自己会来到二位大人面前,自刎谢罪。” “可别。眼看的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别谢罪不谢罪的,多见外。银票呢?带上银票我们走吧,厂公大人可是侯着您呢?”肖尘双眼放着“可亲”的绿色光芒,很是温和的问道。 “这,这呢。”徐开英扬了扬手中的银票。 “揣怀里,拿在手上多难看的。别人看见了,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语,无论是对徐指挥使还是厂公大人,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肖尘急忙提醒对方。 “是是是,还是肖兄弟想的周全。”徐开英附和着,将银票踹进怀里,就准备和肖尘一起出门。 肖尘也是周围看了看,感觉没有遗漏什么事情,转过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马上出门,李安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急忙站起身子,叫住了肖尘:“肖兄弟等等,你到里屋来一下,我给你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还要去里屋拿?要是不重要回头再说,厂公大人可是等着呢。”肖尘一指徐开英,猥琐的朝着李安挤眉弄眼。 李安明白,厂公大人哪里等的是什么徐开英,等的是徐开英怀里的银票才是真的。 “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很重要,你还是拿上吧。”李安继续坚持,不等肖尘拒绝,站起身子就走进了里屋。 什么东西,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肖尘眉头一皱,嘴里嘟囔着看向徐开英:“指挥使稍等,我马上就来。” 说着,走到里屋门口,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屋里面,李安就站在门口,压根没有寻找东西的动作。 肖尘一愣:“东西呢?” 李安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摞银票,在肖尘晃了晃:“整整一万两,徐开英孝敬我的?” 肖尘张大了嘴巴:“他还有私货?” “他手下的千户百户,应该都有着不少私货,趁着这次机会,你可要想办法将他们榨干才是。这些可都是那些锦衣卫辖区中,商户们的血汗钱。”李安严肃的道。 “这些锦衣卫的人渣。”肖尘狠狠的道,随即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些商户,孝敬锦衣卫银子,无非就是为了用不正当手段打压其他商户。也好,那就以后就让他们给东厂继续效劳吧。” 第622章 处处都是坑 重振酒楼,二楼的一间包间,东厂厂公林尚礼双手背负,站在门口向下打量着这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酒楼。 一声青色长衫,面部干净,头顶方帽,乍一看,就是一名教书先生的样子。 不过,在京城里,教书先生哪有能到重振酒楼这样有档次的地方消费?而且,不坐大厅,专门在二楼开了一个包间。 柜台里面的二掌柜,早已经写了一封密函,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隔壁的重振客栈,张老依旧住在那永远只给他一个人才留着的玉字号上房里面。 自从肖尘刻意将保定府旁听书院的曹正院长,从东厂大牢放出来给自己传信之后,他便停止了京城所有的“谋反”活动。 对于自己这徒弟兼少爷,张老又想继续的磨砺他,又不忍心继续折磨他,最后干脆将整个大明京城之外的所有事务,也给停了下来。 既然肖尘不愿意看见自己继续和朝廷为敌,那么暂时的满足他的这个心愿,也算是以后和他相认的时候,让他少指责几句的退路。 不再进一步的行动,呆在赵王府里,张老怎么也看那心机不够,脾气却不小的赵王朱高燧,怎么不顺眼。 于是找了一个家中有事的借口,告假离开。 正在倚靠这窗户,打量那远处若隐若现的皇宫,包间的房门上传来三道轻微的敲门声:“砰砰砰。” 这间玉字号上房,平日里从不对外,也不可能有人来敲门。 而那一长两短的敲门声,也正是王重振和自己约定好的暗号。 “这会,会有什么事情?”张老心中思量了一下,朝着门口低声道:“门开着,进来吧。”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脸严肃的王重振,手中拿着一封密函匆匆走了进来。跨过门槛,转身急忙将房门又关上。 “怎么回事?你看着有点紧张?”张老眉头一皱,离开窗户,走到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一指对面的座位:“坐下说。” “是。”王重振应了一声,拉出桌底下的凳子,将手中的密函往张老面前一放,方才坐在了凳子上。 张老看向桌子上的密函:“这是什么东西?” “刚才,酒楼里面的人,将这封密函送到了属下的住处,属下看过之后,丝毫不敢耽搁,就跑过来和您说一声。酒楼里,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书生打扮的人,专门要了一个正好观察酒楼大厅位置的包间。” 张老双手交叉,轻放在腿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老书生?这有什么好奇的?重振酒楼,乃是京城第一的酒楼,里面三六九等的,什么人没有?一介书生,值得大惊小怪?” “书生,京城多的是。教导富家子弟,收入不菲能够来咱重振酒楼消费的书生,也是有着不少。可是像他这般年龄,又舍得消费的书生,并不多见。二掌柜密函中着重提到,此人细皮嫩肉,说话有点娘,下颚没有任何的胡茬子。”微微躬身,王重振道。 “天生没有胡须?”张老看了王重振一眼,举手将桌上的密函拿了过来,缓缓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又缓缓合起放在了桌上。 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王重振:“你的意思,此人是宫里的太监?” “是。这个年龄的太监,一般职务都不低,平时也不会轻易的出宫。属下怀疑,此人乃是东厂厂公林尚礼。”王重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呼吸都有了一点急促。 张老双手扶着膝盖,身子往后一靠,双眼盯着面前的地板,沉思了一番。 “东厂厂公?他来重振酒楼,是几个意思?” “按理说,东厂到目前为止,不会发现,酒楼就是我们的‘地盘’。要不然的话,少爷来到酒楼,便不会那么的毫无顾忌。属下倒不是担心酒楼暴露,而是担心,少爷曾经在这里和那锦衣卫的指挥使,指挥同知闹过矛盾,这林尚礼最近一直在皇宫呆着,他会不会奉命来查少爷的问题?”王重振瞪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张老。 “东厂内讧?这不可能吧?”张老虽然摆了摆手,可接下来的语气稍微有点底气不足,“我可是听说,这林尚礼很是护犊子,尤其是少爷,他很看重。不会突然间就按照朱棣的意思,来查自己的得意手下吧?” “那他为何挑了一个正好观察一楼大厅位置的包间,而且时不时的站在门口向下观望?咱重振酒楼,他从未来过,他在观察什么?” 听闻此话,张老的表情也有点紧张起来:“若是他真的来查少爷,那就说明,朱棣真的想动手了。” 张老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开始在客房里面来回踱步。 王重振的目光,随着张老的步子,也开始忽左忽右。而心中的那种焦躁不安,也随即开始上涨。 “将军,要不,趁着林尚礼一个人来,您出手将他做掉?”王重振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做掉他?”张老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王重振,“且不说那林尚礼身手如何,他现在就是朱棣的先锋官。在这里出事,整个酒楼都得搭进去。若是林尚礼被杀,朱棣一定不会继续隐忍,他的屠刀,会马上就挥向少爷。” “那怎么办?就这样眼看着他查办少爷,我们无动于衷?”王重振一脸的焦急。 自从上次李安家宴在重振酒楼举行,见到肖尘之后,虽没有相认,但王重振的心里,已经不知道默默的叫了肖尘多少遍少爷。 一想起当年的冤案,想起还是婴儿的肖尘被张老背在身上连夜逃走,王重振心里那种无法遏制的保护欲,让他绝对不允许肖尘再有任何危险。 “你让人先盯着他,若是他真的在查办少爷,相认的事情,我们就必须提前了。只要少爷脱离东厂,便是我们在永乐王朝搅起风云的时候。到时候,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看似护犊子,实际长着一副豺狼之心的老太监。”站在原地,张老的目光穿过客房的窗户,看向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大明皇宫。 “好,属下这就回去,亲自盯着。”王重振站起身子,匆匆离去。 重振酒楼,东厂厂公林尚礼面带微笑,仔细的打量着酒楼大厅那透明的琉璃窗户,心中感叹不已。 自己自从进宫,吃住都在皇宫里,即便是偶尔外出办事,也是来去匆匆。 却是不知道,京城里的酒楼,现在居然装修的这么豪华。 自己只在皇上御书房见过的琉璃窗户,这家酒楼竟然也安装上了。 怪不得李安会在这里给闺女举行满月宴,这里还真是气派啊。 尤其是这明亮的琉璃窗户,真想下去用手摸一摸。 想到这里,林尚礼朝着楼梯口走了几步,在距离楼梯还有几步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 不不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做。以后若是传出去,还不丢死人了。 自己倒还无所谓,只怕到时候人家会连同皇上一起耻笑。 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辑事厂厂公,居然没见过琉璃窗户,还专门跑到跟前去摸。 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一定会迁怒到这家酒楼。瞬间拆了这酒楼都有可能。 老百姓,做个生意也不容易。能装修这么好,一定是花了不少的银子。若是因为自己一时好奇,而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那就太不应该了。 林尚礼摇了摇脑袋,退回了二楼的包间里。 林尚礼若是知道,他这样设身处地的为重振酒楼着想的时候,酒楼掌柜却在背后想着对付自己的法子,他一定会冲到一楼,亲自将那看起来很有档次的琉璃窗户,全部砸碎。 第623章 杀还是不杀 刑部大门口,一辆看起来如同是伙房用来买菜一般的破旧马车,缓缓的驶了出来。 不过,这还真就是刑部伙房的专用马车。 不同的是,今个坐在前面赶车的,不是伙房的采购,而是一身蓝衫吊儿郎当的肖尘。 马车里面坐着,也不是伙房里面的任何人,而是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 刑部到重振酒楼,也就是三四里的样子。按理说,两人即便是步行过去,也没有多少的路程。 更何况,若是避开大街,走那条小巷子,会更近一点。 原本,徐开英是打算走过去的。毕竟,自己要求过去求人。若是能够走的满头大汗,在对方的眼里,这份诚意,或多或少会加重一点。 可肖尘不同意。 倒不是说肖尘怕热,也不是说肖尘怕累。而是肖尘不想让人看见,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和自己走在一起。 现在的朝廷,所有人都知道锦衣卫犯了大事,正被刑部和东厂联手查办。 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自己还是锦衣卫,都应该避嫌,尽量的少接触。 自己还指望这徐开英继续出任锦衣卫指挥使,来将锦衣卫“扩充”为东厂的下属。若是让人看见,自己和他走在一起,保不准有人会认为,徐开英是出卖自己警衣卫的兄弟,才保住指挥使这个职务的。 在东厂面前,徐开英哪怕和狗一样的摇尾乞怜毫无人格都无所谓,但在其他人面前,他必须是京城第一禁军的指挥使,有着绝对的权力,尊严和威望。 也只有这样,锦衣卫才会是真正的锦衣卫。 若是背后被人嚼舌根,他怎么服众,又哪来的威望?一个没有威望,无人惧怕的锦衣卫,东厂要来干嘛?提鞋么? 提鞋都不想要! 马车上,肖尘将自己的顾虑和徐开英说了起来。 “徐指挥使,您说,我这样考虑,没问题吧?这马车虽破一点,只要能够不让人发现咱们走得很近,在马运山这件事上,您就是受害者,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你会出卖马运山。” 车厢里的徐开英一阵尴尬。 出卖?我什么时候出卖马同知了?我不过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而已。 不过,你能为我着想,减少咱们一起露面的机会,确实让我有点感激。 虽说锦衣卫三个字,就可以让一般的人闭嘴。但是,嘴长在别人身上,背后他们若是信口开河的胡乱猜忌,倒是可以将锦衣卫内部挑拨离间的。 就算自己这次被驱逐出京城,可自己还不是不想背上一个出卖同僚,换取自身性命的名声。 “不得不说,肖兄弟考虑的还真是周全。我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福,能够让肖兄弟这般待我。”坐在车厢里,徐开英说了一句心里话。 “您说,厂公大人若是去和皇上说情,说动的可能性有几分?”肖尘一条腿伸直,放在车辕上,另外一条腿耷拉在旁边,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 手里那半截马鞭,象征性的在马屁股上挠了一下。 “这个,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马车里的徐开英,心中忐忑不已。 肖尘一回头,朝着车厢里面看了一眼:“哎,我说徐指挥使,您说,厂公大人这次要是不但说动的皇上饶过整个锦衣卫,还保留着您的指挥使位置,您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报答厂公大人?” “唉。”徐开英叹了一口气,“只要这次能够让皇上饶过锦衣卫,给大家留一条命,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至于说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使,我是连想都不敢想。就像皇上说的,他就是召马运山进宫一百次,锦衣卫的指挥使还是我,锦衣卫的事情还要我点头才行。没想到,马运山安排张金去西安府,居然做得是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他这次,可真是把我坑苦了。” “其实吧,我觉着这件事,指挥使大人您也有着不小的责任。您是指挥使,为什么要听一个指挥同知的?您若是能直起腰杆子,守着自己的职权,坚持原则,他能出这档子事?”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想着厂公已经在酒楼等了许久,肖尘将手中的马缰扯了一下,拐进了那条稍微近一点的小巷子。 “是啊,怪我,怪我自己没有原则。”徐开英闭上眼,心中开始悔不当初。 京城的大街,修的是宽敞整洁。 而这种偏僻的小巷子,路面上连石子都没有铺,更别说青石地板了。 坑坑洼洼崎岖不平,若不是为了抄近路,肖尘才不会到这里面来。 将这条巷子走了快一半路程的时候,肖尘心里后悔了。可是,此刻若是再退出去,一来一回,有多耽搁了不少时间。 前面不知道干什么,我围了好大一堆人,将原本就窄的小巷子,堵了个结结实实。 “徐指挥使,前面过不去了,要不,您下来,咱走过去吧?”肖尘说着,屁股一滑,就从车辕上溜了下来。 “咋回事,咋过不去了?”徐开英没有下车,只是掀开车帘子,朝着前方看了过去。 “谁知道,看着人不少。这是人,我没办法,这要是一群其他东西,咱就冲过去。”肖尘很是不满的道。 大热天的,不去地里干活你就好好待家里休息,一窝蜂的涌到巷子里,是吃饱了撑的么? “我们走过去倒是可以,马车呢,这马车咋办?”徐开英跳下马车,回头指了指车轱辘。 “不要了呗,谁爱捡谁捡去。”说着,肖尘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别别别。”徐开英急忙挡在了肖尘面前:“这车,是咱们借来的。倒不是说赔不起,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不是?李大人找了半天,才找了这么一辆比较合适的马车,若是就这样扔了,李大人脸上也挂不住。” “行行行,听你的。那我们过去看看,这些人为何堵了整个巷子。”肖尘回头,抓住马缰,牵着马车朝着前方的人群走去。 人着实不少,看打扮,都是附近的百姓。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个个伸着脑袋,朝人群中间张望。 肖尘松开马缰,踮起脚跟也向里面看去,可除了一个个背对自己的脑袋,愣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得已,拍了拍挤不进去只得徘徊在外围的老者的肩膀问道:“老爷子,大家伙围在这看什么呢?” 老者回头,抬起胳膊朝人群里指了指:“一个要杀,一个不让杀。” “杀?杀什么?”肖尘不禁一愣。 这光天化日的,该不会是要杀人吧? “杀猪。”看见肖尘紧张的样子,老者嘿嘿一笑,“李二乃是这条巷子里的屠夫,就靠着杀猪卖肉养活一家老小。虽然不是太久,可在家门口杀猪,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谁知道今个一大早,烫猪毛的开水都烧好了,却是来了一个和尚,死活挡着他不让杀猪。这不。两人僵持着,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杀人呢。”说着,肖尘朝着挤了过去,边挤边喊:“让让,让让,我要买肉。” 听说是买肉,大家知道,又来了一个惹事的。纷纷往边上让了一点。 肖尘也不客气,几下就挤进了人群中间。 一名看起来并不像屠夫的瘦小汉子,手里提着一把杀猪刀,站在开水锅前。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一身灰色僧袍的中年和尚。 人高马大肥头大耳,一手抓着肩膀上的褡裢,一手护着身后树上拴着的那头黑毛猪。 “我杀了一辈子猪,就是靠杀猪为生,你不让我杀猪,不就等于让我死么?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这算什么?顾猪不顾人么?”屠夫很是愤怒的道。 “在你挥起屠刀的时候,注定会死在屠刀之下。施主,放下屠刀吧。” 听着这句话,肖尘的双眼瞬间冰冷。 第624章 三花聚一顶 这个世界,每一条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在一代代繁衍生息的过程中,学会了种植粮食,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而那些危害庄稼生长的害虫,想要剥夺庄稼的生命继续存活下去。 若是不将这些害虫处理掉,死亡的不仅仅是田里的庄稼,还有依靠粮食存活的人类。 而这些圈养的家畜,人类之所以毫无怨言的提供它们食物,目的只有一个,换取它们更大的回报而已。 要么奉献出力量,要么奉献出身体。 而这头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黑毛猪,不杀了它吃肉,怎对得起人们从自己嘴里省出来的粮食,蔬菜? 屠夫手里的刀,不是屠刀,乃是一把救生刀。 这么是非不分,胡乱定义,强词夺理,这和尚,这一辈子也算是白修行了。 肖尘冷冷一笑,走了上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和尚,目光停留在了他腰间那个葫芦上。 “这位大师,您是哪座庙宇的高僧?” 听见有人问话,那和尚左手竖直放在胸前,转身看向肖尘:“贫僧云游天下,居无定所,当不起高僧两字。” “敢问大师,您口中所谓的屠刀,所指的具体是什么?” “凡是杀生,皆为屠刀。” “可是大师,您面前的屠夫,就是依靠杀猪为生,他身后不单单是自己的家庭,还有着成百上千吃肉的人们,您为了救一头好吃懒做的猪,而置大家的生活于不顾么?云游天下,这样的事情你做过多少?您无形中影响了多少的生活?若说屠刀,您这样的行为,应该就是一柄最大的屠刀吧?” 肖尘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和尚那满是慈悲的面孔。 这般是非不分,掂量不来轻重,也好意思云游天下?为了一头猪就要打乱别人的营生?好好的和尚做着就是了,跑这里危言耸听来了。 和尚闻言,沉默了一会,身体挪向旁边,让出身后拴在树上的那头大黑猪。 身子朝着肖尘微微一礼:“既然施主这么说,贫僧此举倒是显得强词夺理了。放眼天下,荼毒生灵的事情有多少,岂是我一个人可以管过来的?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举起屠刀之时便注定自己要死在屠刀之下,这个恒古不变的道理,又有多少人懂?” “施主的意思,面对那些大奸大恶之人,我们要做的,也是和他们讲道理,等着他们自我反省?”肖尘不由得冷哼一声。 对于这些只知道吃斋念佛的和尚,肖尘从未将他们当人看过。 劫难面前,这些人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在他们的眼里,永远只有那些所谓的心存善念的教条。实际的事情,从没有为百姓做过一件。 对于只说不做的人,肖尘懒得搭理。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大恶之人,在他们成为大恶人之前,身边的人和事都起了一定的影响作用。既然我们的影响,使得他成了大恶之人,为何又要将所有的过错,让他一人承担?屠杀,乃是弱者之举,真正的强者,会从心里去影响,改变一切。”和尚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不紧不慢的缓缓说道。 “大师的言论,听起来好像有着几分道理。但若是面临战争,敌人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我们要做的不是奋起反击,保护自己的子民,而是站在对方面前,和他们讲一讲放下屠刀的道理么?” “当然。”和尚淡淡一笑,“若是能够以一人之力劝退敌军,拯救成千上万条生命,避免血流成河的场面出现,倒是能够成为千古佳话。” “是么?自古以来,这种事情我也是只听说在三国时候,诸葛亮唱了一出空城计而已。至于佛家之人危难中拯救苍生,赎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都说佛家之人四大皆空,大师怎么也对这种虚名有所垂青?”肖尘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对方腰间的那个葫芦。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这个葫芦里面放的一定是烧酒。 他也不过就是一个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都不一定留的花和尚而已。 一个披着和尚外衣的卑鄙之人,在大街上用挽救一头黑猪的性命来为自己博得虚名,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贫僧倒不是在意那些虚名,贫僧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天下人懂得:当你举起屠刀之时注定死于屠刀之下。” 说完这句话,和尚朝着肖尘躬身一礼,再也不管身旁那头对他寄予希望的大黑猪,挤出人群,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真是吃饱了撑的。” 看见和尚离开,那拿着屠刀的屠夫,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一刀砍断树上的绳索,抓着大黑猪的耳朵,也不管大黑猪那惨烈的嚎叫声,两尺长的杀猪刀,就从猪下巴底下捅了进去。 大黑猪撅着屁股,死命的后退。张大的猪嘴,猪舌甩向一边,发出更为刺耳的嚎叫声。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有几名妇女,怀里还抱着孩子。 黑猪的嚎叫声,惊吓的孩子也同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听见孩子的哭声,满脸冰冷的屠夫不禁有点尴尬。顾不得会破坏猪肉的完整性,手中的杀猪刀使劲搅动了几下,让黑猪停止了呼吸,同时嚎叫声消失。 眼见人群渐渐散开,肖尘摇摇头,和徐开英走向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即将走出巷子,一直没有说话的徐开英掀开了车帘子:“肖兄弟,我怎么感觉这和尚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肖尘呵呵一笑,一条腿放在车辕上,脚尖在马屁股上踢了一下。 “这和尚同样一句话,重复了三次。他是不是专门给我们说的?”突然加快的马车,不免让他身子一斜,脑袋磕在了车厢的横梁上,“哎呀,您赶车慢一点。” “哈哈哈,我是赶车,不是举起屠刀。”肖尘的脚尖,又踢了一下马屁股。 远远看去,破旧的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巷子里,后面扬起一道沙尘,疾驰而去。 重振酒楼,王重振早已经过来坐在了柜台里。 面前放着酒楼账本,右手按着柜台上那紫檀木做成的两尺长的大算盘。看似在盘点账目,双眼却一直盯着二楼那间正对一楼大厅的包间。 大门口人影一闪,一名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客官几位?这边请。”早有眼尖的小二,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 闻言,王重振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门口。 这一看,心中又忍不住的嘀咕了起来。 重振酒楼,也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豪华酒楼了,平日里出入的,非富即贵。寻常百姓,哪里消费得起。 今个是怎么了,这一身布衣的汉子,也敢来酒楼消费? 不对,这人的面孔,怎么有点熟悉? 王重振眉头一皱,脑子使劲的转动着。 “不急,还有人。”汉子的语气,冰冷不屑,和他身上的那件布衣极度的不匹配。说话的同时,看都没看小二,而是转身看向门外。 这,这不分明就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么,前几日刚刚在这里大闹了李尚书闺女的满月宴。 王重振心中大惊。 二楼是一身便装的东厂厂公林尚礼,突然进来的是一身布衣的锦衣卫指挥使。 这俩,可都是京城实权在握的大人物,今个齐齐汇集在重振酒楼,是要出大事了么? 心中这样想着,可又不能装作不认识对方。 王重振急忙站了起来,走出柜台,朝着小二摆了摆手,示意退去。 笑呵呵的走到了徐开英身边,躬身一礼,压低了声音:“徐指挥使今个是微服私访么?要不要小人帮您安排一下?” 徐开英一愣,看见是王重振,尴尬的笑了笑:“什么微服私访,我是和肖兄弟来见一名老朋友。” “肖兄弟?”王重振再次一愣。 今个这是三花聚顶? “王掌柜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将马车交给酒楼小二,叮嘱一番,肖尘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第625章 什么叫差距 “肖兄弟,你们这是?”王重振张了嘴巴,差点说出来,林尚礼可是在二楼包间里呢。 “今个,借王掌柜的地方一用,谈点事情而已。”肖尘嘿嘿笑着,抬起胳膊,朝着王重振的肩膀一拍,从他和徐开英中间的空隙,挤了过去。 努力的平息着自己心中震惊,王重整理了理发丝,身子微弓:“今个两位大人再次光临重振酒楼,小人受宠若惊。二楼的包间有的是,若是要谈事情,小人给二位大人安排一间隐蔽一点的?” 林尚礼那个老东西就在二楼,你们可千万不要选择了他旁边的包间。 咱这里虽然装修豪华,可隔音效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你们的谈话内容,若是让他听到,鬼知道会出什么大事情。 王重振的心里万分焦急。 可焦急归焦急,又不能明说,只能间接的帮他们安排一下。 “王掌柜倒是有心了。”肖尘嘿嘿一笑,“不过,我们已经有人提前订好了包间,王掌柜的好意,在下心领。” 说着,抱起双拳,朝着王重振一礼,就要迈步上楼。 “订好了?”王重振一脸纳闷,“一大早我就在酒楼里面,没有人来预定啊?” “没有预定,人就在包间里面等着。”肖尘淡淡一笑,走上了楼梯。 徐开英紧跟其后,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看着二人不慌不忙的走进了林尚礼的包间,王重振傻傻的楞在了原地。 自己之前还担心少爷的安危,却没想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不知道,京城三大实权人物,聚集在重振酒楼,对酒楼来说,是福是祸? 包间里,东厂厂公林尚礼,一声青色长衫,手中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抬起了头:“来了。” “来了。”徐开英弓着身子,双手交叉着握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放在哪里。 朝着林尚礼不停的点头,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理亏的样子。 “坐,坐。”一指自己对面的椅子,林尚礼似乎觉着自己有点冰冷,瞬间脸上挂着笑容,很是客气的招呼着徐开英。 面对林尚礼这突然变化的表情,徐开英心里更是慌乱的一团乱麻,心惊胆战的缓缓坐了下去。 边上的肖尘,用手捂着嘴巴,干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那有点忍不住的笑声。 平日里,厂公大人不是太监礼服就是那华丽的飞鱼服,怎么看怎么一副无比尊贵高高在上的样子。 今个,这一身的青色长衫,配上他那白净,连一个胡茬子都没有的面庞,这般惺惺作态,看着还真是有点别扭。 要威严没威严,要气质没气质的,偏偏又将徐开英吓得双腿发颤。 看来,心里有鬼,是怎么也硬气不起来。 “听肖尘说,徐指挥使是想让咱家去和皇上说道说道,放锦衣卫一马?”端着茶碗,林尚礼右手小拇指微微翘起,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着小勺,搅动着里面的红枣枸杞。 徐开英缩着背,像背着一个乌龟壳一样伸着脑袋急忙点头。 努力的挤出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卑贱的道:“朝中大臣都传言,林公公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锦衣卫上下五万条性命,若是就这样无端被斩杀,势必血流成河。京城里若是出现这种场面,不但百姓恐慌,对皇上的影响也是不好。” “五万人,这么多?”林尚礼眼皮子抖动了几下,“那就拉到京郊砍了便是,京城里面就不会血流成河了。” 一句话,将徐开英心里刚刚斟酌好的说辞,给噎的再也说不出来。 满脸通红,半张着嘴,只得将求助的目光又投向了一边站立的肖尘。 “徐指挥使,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怎么能说厂公大人是菩萨心肠呢?”肖尘摇着脑袋,走了过来:“菩萨,就是那种受人敬仰,却从不做实事的存在。您怎么可以说厂公大人只图虚名,不办实事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肖尘,徐开英连忙摆手。 似乎又觉得正主不是肖尘,又慌忙转过头看向林尚礼:“林公公,您知道我嘴笨,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咱家也就不和徐指挥使计较了。菩萨就菩萨,那就做个只说不做的菩萨,让人敬仰着。”林尚礼面无表情,将手中的茶碗缓缓的放在了桌子上。 “林公公。。。”徐开英紧张的差点抓耳挠腮。 看见徐开英这么的迟钝,一边的肖尘真想上去给他两个巴掌。 菩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你准备空手套白狼吗? 厂公大人的意思那么明确,你还不将“人间烟火”拿出来,显示一下诚心? 看着徐开英,朝自己的怀里指了指。 “哦。”徐开英恍然大悟,急忙将怀里的银票拿了出来,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 眼睛歇瞟了一眼桌上的银票,林尚礼慢条斯理的道:“徐指挥使这是干什么?您这是行贿习惯了,让咱家拿着这些银票去和皇上行贿么?” 和皇上行贿?这是什么狗屁话! 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那银票行贿皇上,开什么玩笑? “厂公大人误会了,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反正也没有机会花了,倒不如送给您,给东厂兄弟们谋一份福利。”徐开英急忙说道。 “给东厂兄弟们的?”林尚礼抬起头,“徐指挥使受马运山侵占朝廷资产案牵连,是没有多少活头了,临死之前想着东厂兄弟,倒是出了咱家的意料之外。” 又看向边上站立的肖尘:“既然是徐指挥使的一片诚心,那就收起来。” “是。”肖尘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银票,放进了怀里。 看见林尚礼让肖尘收了银票,徐开英心里的紧张缓和了一下:“厂公大人,那和皇上说情的事情,有劳您了。” 林尚礼点点头:“咱家一定会和皇上建议,将锦衣卫拉到京郊去砍了。京城里面血流成河,百姓恐慌,还就是有点不妥。” “厂公大人,您不和皇上说说,放锦衣卫一马?这么多年,锦衣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被全部斩杀,着实是太残忍了。”徐开英心中一紧,差点骂娘。 银子你也收了,却只是给皇上建议,将锦衣卫拉到京郊砍了。 这可是银子,十万两的雪花银啊。 十万两银子,什么事情办不成?到了您这里,换几句话,都那么难吗? 若不是有求与对方,徐开英真想站起来,扭头就走。 亏自己违心的恭维他是菩萨心肠,这分明就是喝人血的地狱恶魔,吃了人肉都不带吐骨头渣子的。 林尚礼面无表情的看着徐开英,鼻子轻哼一声。 这货,真是个蠢材。 一边的肖尘,怎会不知道两人此刻心中的想法。以后,还要一起“共事”,若是就这么弄僵了,还怎么“同舟共济”? “徐指挥使,您不明白皇上的脾性,若是厂公大人直接说饶了锦衣卫,皇上一定不会答应。皇上的决定,岂容他人随便的指指点点?厂公大人建议将刑场设在京郊,就是间接的告诉皇上,斩杀所有锦衣卫,会在京城造成不好的影响。用可能出现的不利结果,来影响皇上的决定,这才是厂公大人的英明之处啊!” 看着徐开英,肖尘不遗余力的耐心“讲解”着。 “原来是这样,赎我太愚钝,误会了厂公大人的意思。”徐开英一脸尴尬的站起身子,抱着双拳朝着林尚礼急忙行礼。 “罢了罢了。”林尚礼很是鄙视的摆了摆手,“原本我还想着,和皇上建议一下,让你继续出任锦衣卫指挥使,就你这心机,还是算了吧。” “啊。。。?”半张着嘴巴,徐开英后悔的想一拳锤死自己。 第626章 压至最极限 重振酒楼,掌柜王重振静静的坐在柜台里,双眼盯着那通往二楼的楼梯,呆呆的发愣。 他实在想不明白,林尚礼,肖尘,还有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三人凑在二楼的包间里,到底能够讨论一些什么事情。 正想着,二楼的包间门“吱呀”一身,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这么快,就谈论结束了?”王重振一愣,不禁抬头看去。 “怎么回事?这徐指挥使的情绪看着不高啊?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很是落魄。他们没有谈拢?” 站起身子,王重振急忙迎了上去。 站在楼梯口,一脸恭敬的看向徐徐而下的徐开英:“指挥使大人,有什么要的您尽管吩咐,不用亲自下来。” 摆摆手,也不言语,徐开英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大人,您?”王重振一脸纳闷,想要问出的话,却是始终没敢出口。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拉开大门,消失在了大街之上。 二楼,包间里。 肖尘哈哈大笑,掏出怀里的银票,一张一张的清点起来。 “一共多少?真是十万两么?”旁边的林尚礼也凑过了身子,饶有兴趣的盯着银票。 右手大拇指凑到嘴边,用舌头往上面舔了一点唾沫,肖尘将最后几张银票清点完毕,一脸兴奋的将银票放在了林尚礼面前的桌子上。 “不多不少,整整十万两。” “这徐开英,到锦衣卫才几个月,就折腾了这么多的银子?”林尚礼很是意外的问道。 十万两,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一名锦衣卫指挥使,搂钱的速度这么恐怖? 要是按照这个速度,朝廷的开支,以后依靠锦衣卫,基本上都能解决一大半的问题了,还依靠什么赋税。 肖尘嘿嘿一笑,右手敲了敲那厚厚的一摞银票:“锦衣卫在京城管辖范围大,他们辖区大都是繁华的街道。而这些街道上,商铺林立,这才是他们银子的来源。” “商铺,都是锦衣卫开的?” 常年居住皇宫,靠着揣摩皇上心思混到如今大内太监第一人的位置上,林尚礼的心机,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市井之间的这些门道,他还真的不是很懂。 “这商铺,怎会都是锦衣卫开的?”肖尘嘿嘿一笑,揉了揉鼻子,“不过,不管是谁开的,隔一段日子,锦衣卫便会用各种借口上门为难。为了息事宁人,商户们只有将白花花的银子,塞进他们怀里。一来二去,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街上的商铺,若是想长久,锦衣卫的‘保护费’,那是非交不可的了。” “这,这不就是敲诈勒索么?”林尚礼一指桌上的银票,“这些银票,我们不能收。这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东厂用着心里不踏实。” “厂公大人多虑了。”肖尘急忙解释,“这些商户,都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大商户。他们为了排挤对方,便主动给锦衣卫上缴保护费。一个是图自己安宁,再一个就是想寻求锦衣卫的力量,打压异己。真正那些做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的百姓,锦衣卫还看不上那些银子呢。为了一两二两的纹银,落下个欺负百姓的名声,太不划算。锦衣卫‘清高’着呢。” “如此说来,这些银子可以拿?” “绝对可以拿!”肖尘猥琐的眨了眨眼睛,“日后,若是将锦衣卫控制,这种银子便是我们的‘日常’收入了。” 听肖尘说到了这里,林尚礼手掌在桌子上轻拍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嘘。” “厂公大人是叹息那徐开英,脑子不好使?” “是啊。一件事情,非要给他解释的明明白白,他才懂。这种人,沟通起来太累了。要不,重新物色一个人选,来出任锦衣卫指挥使?” “属下认为,此举不妥。”肖尘摇摇头。 “为何?” “先不说这个节骨眼上,物色的人选在皇上那一关不好过,就算是过了皇上那一关,他单枪匹马的,想要在锦衣卫中竖起威信,将锦衣卫彻底掌握,又需要多久的时间?这段日子,会不会出现什么我们不可预料的变故,还是个未知数。” “可是,徐开英这个东西,也太难用了。有些一点就通的事情,他就是听不明白。” “脑子直,他有脑子直的好处啊。”肖尘开心的咧开了嘴,“没有心眼,就比较好控制。现在,他的尊严已经被我们彻底的踩在了脚底,若是他继续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不用说,锦衣卫以后也是东厂的下属。”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想要交代他去办,我只担心他能给办砸了。” “以后厂公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吩咐就是了,锦衣卫这里,我去沟通。”肖尘拍了拍胸口,打着保票。 低头沉思了一下,林尚礼下定了决心:“这件事情,你去和徐开英沟通。我算是彻彻底底的唱了一处黑脸,这个红脸,就由你来唱。” “厂公大人放心,这次,锦衣卫是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嘿嘿笑着,拿起桌上的银票,肖尘放进了怀里。 且说徐开英从重振酒楼出来之后,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举目看着依旧繁华的京城街道,心中的悲凉无法发泄,找了一个墙角,放声大哭了起来。 想当初,自己乃是人人敬畏,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掌门人。 无论是朝中大员,还是寻常百姓,见了自己无不是恭敬有加的。 而如今,偌大一个京城,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银子没了,连性命也即将失去,自己的这一生,可谓是失败透顶。 京城的大街上,什么事情都常见,但一个大男人蹲在街头大声痛哭的事情,还真是少有。 不一会,三三两两走过来的人,逐渐将徐开英围在了中间。 反正是什么也没有了的人,徐开英哪里还顾什么面子,心中越想越委屈,之前还稍微控制的痛哭声,一时间变成了失心疯般的嚎叫。 “这一个大男人,怎哭的这么伤心?” “估计是家里死了人,又不好意思在家里哭,跑出来发泄一下罢了。” “这世道,男人还真是难啊,心里有苦不能说。若不是实在忍受不了,谁会在街头这样毫无尊严的放声痛哭。” “散了,散了吧。让他好好的发泄一下,过一会就好了。” “唉,可怜的男人。” 那些围观的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散去。 走了一部分,又有新的人群,好奇心驱使着围了过来。 徐开英始终被围在中间,免费为路人表演着他那痛哭流涕的嚎啕大哭。 肖尘和林尚礼在酒楼门口分道扬镳。 林尚礼径直走向皇宫,肖尘则是顺着通往锦衣卫的方向,寻找着“可怜”的徐开英。 没有多远,看见街头围着的人群,肖尘心想,不会是那多事的和尚,又在街头“惹是生非”呢吧? 可是,人群中隐隐传出的似乎不是吵闹声,而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哀嚎。 而且,这哀嚎,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 不会,是徐开英那二货吧? 带着一丝疑问,肖尘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面,看清楚那哭声的来源,果然是徐开英之后,肖尘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无名怒火。 二话不说,一脚就蹬在了徐开英的后背上。 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徐开英,措不及防,登时狗吃屎一样就趴在了地上。 正张嘴大哭的厚嘴唇,和那青石地板铺就的地面,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了一番,一坨不知道谁家母鸡拉得鸡屎,不偏不倚的,糊在了嘴唇上。 心中的悲伤,瞬间化作了勃然大怒。 徐开英双手猛地在地面一拍,身体登时腾空跃起。看都没看后面是谁,集合了十二成功力的右脚,带着恐怖的破风声,凌空向后踹去。 第627章 功夫做扎实 围在周围的,都是一些寻常百姓而已。 对于徐开英这突然的变化,一个个惊呆原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身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徐开英的身手,在锦衣卫里算不上数一数二,那也算得上数三数四。 愤怒之下全力一击,单单从势头来看,似乎都足以移山填海一般。 脚未至,铺天盖地的狂风已经席卷而下,将所有呆在原地的百姓衣摆,吹得呼呼作响。 要是让他这一脚落下来,混乱中碰到任何一个老百姓,就不是当场身亡的事情了。 再不行,也是个浑身碎裂,血流成河的骇人惨状。 肖尘也没想到,暴怒之下的徐开英,竟有这般气势。 看了一眼四周木桩子般站立的百姓,不由分说拔地而起。右手在离地的那一瞬间已经握成拳头,对着徐开英凌空而下的右脚,狠狠砸去。 “砰。。。啊。。。噗通。。。”一连串的声音响起。 徐开英被一拳打出去了两丈有余,跌落在地。 一招熟练的野驴打滚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就势又爬了起来,双拳挥舞着准备再次扑出。 “徐指挥使好身手啊,您这一脚,我差点没接住。” 一道声音想起,肖尘呵呵笑着,拍了拍双手,稳稳的落在了徐开英的面前。 “肖兄弟,刚才是你从背后踢我的?”徐开英怒目圆睁,看似问询,可脸上的怒气怎么也掩饰不了。 “踢你?谁踢你了?这么胆大妄为的。”肖尘脸色一绷,朝着周围打量一番,“我刚刚过来,看您突然发招,准备攻击四周的百姓,情急之下才出手相阻。这屁股后面的新屎还没擦干净,您就对百姓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还有点锦衣卫指挥使的样子么?您是怕皇上斩杀锦衣卫的决心,还不够坚定么?” 听见肖尘这么一说,徐开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若是那一脚真的落下来,谁知道周围的百姓到底能够死多少。 不免心中一阵后怕,额头上更是惊出一层虚汗。 “我刚才失心疯犯了,有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差点酿成大错。多亏肖兄弟及时出手相阻,才避免一场惨案的发生,多谢肖兄弟。”抱着双拳,徐开英诚挚的朝着肖尘一拜。 瞅着对方嘴唇上那黄丫丫的鸡酱屎,肖尘心中想笑,却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方布帕递了过去:“擦擦嘴巴,上面粘了不干净的东西。” 徐开英抬起右手,用手背朝嘴上一抹,嫩黄的鸡酱屎顿时抹了一手。 顺势往地上一甩,嘴里“呸呸呸”的连吐了四五下,才上前一步,接过布帕又在嘴上使劲的擦了起来。 “话说您的身手这般了得,怎会被人背后偷袭?好好的,谁又敢平白无故的偷袭您啊?” “唉,不提了,不提了。”擦了擦嘴唇,又用布帕抹了抹牙齿,满嘴的鸡屎味让徐开英羞愧难当。 “这不行。”肖尘脸色一板,“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们过去问问,哪个胆大包天的,光天化日之下,敢对你出手。” 说着,肖尘转过身,装作要过去询问的样子。 徐开英一把拉住了肖尘:“算了,算了。” “不能算了,这事我和‘他’没完。” “走吧,我不想再继续丢人了。”将臭烘烘的布帕往地上一甩,徐开英拉着肖尘就向远处走去。 “到底咋回事?你被人偷袭,还这般没有底气?” “唉。”徐开英叹息了一下,“从酒楼出来,我心里难受的慌,忍不住的蹲在街边放声大哭。估计是这般行为让大家看着不爽,才有人背后蹬了我一脚。” “大哭?一个大男人蹲在街头大哭?徐指挥使,不是我说你,咱一个大男人,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这街头痛哭的事情,做得有点过了啊。” “是啊,所以我理亏。咱还是快点走吧,免得人继续笑话。” 两个人勾肩搭背,不知不觉走了两三里。 “咱们这是准备去哪里啊?”肖尘抬头,朝着周围看了看。 刚才只顾着说话,就是顺着街道一直往前,一不小心,走到了城门口。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低着脑袋,徐开英的情绪万分失落。 “咱们是兄弟不?”肖尘一脸认真的道。 “肖兄弟帮我洗脱罪名,又带着我和林厂公说情,这份恩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是兄弟,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徐指挥使若是不嫌弃,以后就随我住在东厂便是。” “这,这不合适吧。”徐开英有点惊诧,更多的是一份发自心底的感动。 世人习惯做的是锦上添花,可只有雪中送炭才会让人真正的能够体验到那份温暖。 自己一个性命都不保之人,何德何能,让大明王朝的紫衣校尉这般对待? “当日,东厂大牢遭遇危机,情急之下我去锦衣卫求助,徐指挥使二话不说,安排人帮我东厂守护大牢。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点,我肖尘还是懂的。” 板着面孔,这一刻的肖尘,怎么看都是一副发自肺腑吐露心声的模样。 “想不到,世人皆离我而去的时候,竟是肖兄弟收留我。临死之前,有您的这般对待,死又何惧?”徐开英仰起头,挺直身子,一股顶天立地的气势,瞬间又回到了身上。 “对,死又何惧。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肖尘嘿嘿一笑,瞅了瞅旁边一家看起来不是很大的酒馆:“进去,咱哥俩喝两碗?” “走。”徐开英尴尬的一笑,“可是,我现在身上,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你没有,我有啊。咱哥俩,还分什么你我?”伸出胳膊,往徐开英肩膀上一搭,两人朝着酒馆走去。 酒馆不大,里面也没有人。掌柜坐在柜台里,傻傻的盯着门口。唯一的一名小二,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抹布,斜靠在大厅中间的明柱上打盹。 “掌柜的,这是不打算营业的节奏么?”掀开门帘,肖尘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营业,营业。”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掌柜弓着身子,急忙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 同时,看向那打瞌睡的小二,呵斥道:“来客人了,还不快点打扫一张桌子。” 小二的白日梦被惊醒,恍惚间急忙拿下肩头的抹布,对着旁边的桌子,使劲的抹了起来。 “两盘头肉,两盘花生米。对了,不要油炸的,要水煮的那种。再来两坛子上好的陈年老烧酒。”一边吩咐着,肖尘走到了小二正在打扫的桌子旁边,坐了下去。 徐开英之前的那种颓废也消失不见,利落的坐在了肖尘对面。 “油炸花生米下酒,肖兄弟为何要水煮的?” “下酒是下酒,可徐指挥使这几天心中有事,这油炸花生米吃了上火,我可不想给您火上浇油。”肖尘哈哈大笑。 “肖兄弟还真是体贴啊。” 抿着嘴,徐开英用力的点点头。 “两种菜,各点两盘,倒不如换个花样来四盘实惠一点。”掌柜站在旁边,笑呵呵的建议着。 “这个,掌柜你就不懂了。我吃什么,就必须给大哥吃什么。照我要的上就是了。”肖尘笑着道。 对面的徐开英,心里再次被感动。 肖兄弟待我不薄,这辈子若是能够翻身,一定不能忘了他的大恩大德。 第628章 统一了战线 酒馆虽小,上菜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 眨眼间的功夫,两盘摆放精美的卤头肉就被掌柜亲自端了上来。 身后的小二,一手一个,扛着两坛子烧酒紧跟其后。 “客官先用着,咱酒馆里都是现成的油炸花生米,这水煮的,稍微得等一下,也就喝几碗酒的功夫,一定给客官端上来。” 掌柜笑呵呵的放下手中的卤肉,转身又接过小二怀里的酒坛子放在桌上。 拆掉其中一个坛子的泥封,给两人满满的各自倒了一碗,方才弓着身子,有点歉意的解释着。 “无妨无妨,掌柜的尽管去做就是了。”说着,肖尘拿起桌上的筷子,朝着对面的徐开英示意了一下,“咱今个,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呢,刚好,吃点卤肉,给肚子打个底,再好好的畅饮一番。” “好,今个不醉不归。”徐开英不再拘谨,也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三下五除二,两人面前的盘子,不小心就见了底。 相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又朝着掌柜要了两盘卤肉。 这两盘卤肉上来的时候,那刚刚出锅的水煮花生米也被一起端了上来。 肖尘夹了一粒那还冒着热气的花生米往嘴里一扔,咀嚼了几下,夸张的点着头。 “掌柜的这花生米煮的好啊,几乎有一种卤肉的味道。” “说实话,客官要吃水煮的花生米,可咱酒馆,从来都是油炸的。为了给客官煮出好味道,特意将好几种调料整合在一起,和花生米下锅一起煮的。”一边的掌柜,笑着解释。 “不错,真的很不错。以后只要想吃水煮花生米的时候,我们就来照顾你的生意。” “好的好的,随时欢迎客官。您慢用,我就不打扰二位饮酒了。” 掌柜客套了几句,识趣的躬身退下。 酒壮怂人胆。 几大碗烧酒下肚,肖尘的脸上已经是微红。对面的徐开英,似乎也彻底的放下了心中的顾虑,说话开始瓮声瓮气,隐隐的有了一点找回自尊的感觉。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肖尘放下筷子,右手放在肚子上,装作很饱的样子,揉了揉。 徐开英似乎还没喝够,拎着酒坛子站了起来,给两人又满满的倒了一大碗的烧酒。 “徐指挥使,刚才在重振酒楼,厂公大人说您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肖尘呵呵一笑,将话拉入了正题。 “厂公大人说的很对,我的脑子是有点直,那些曲里拐弯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想不明白。不计较不计较。” 徐开英端起酒碗,一下子喝下去一大半。 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滴落着烧酒,看起来颇为豪爽。 “不过呢,这一点我改不了,也不想改。直来直去,自己还能应付。若是需要挖空心思的猜测他人的心思,就是绕死我自己,我也猜不明白。做不好的事情,就不去挣扎了。” 面带尴尬,徐开英缓缓说道。 “就是因为徐指挥使性格太直,才让马运山钻了空子。要不然,徐指挥使现在应该还在锦衣卫指挥使司里面坐镇,处理锦衣卫的事务呢。” “对,是这么个理。”徐开英点点头,“不过,若是不经历这么多的落魄和磨难,我又怎会知道,肖兄弟你是一心待我?我不太会说一些好听的话,干了这碗烧酒,以示对肖兄弟的感激之情。” 话音刚落,徐开英就端起了面前的酒碗,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将空碗往桌面上一放,抬起胳膊,在嘴巴上抹了一把,表情严肃的朝着肖尘点了点头。 看着徐开英认真的样子,肖尘也端起酒碗,一口而干。 将见底的酒碗和徐开英的放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对方。 “徐指挥使,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尽力!” “肖兄弟尽管说。”徐开英苦笑了一下,“就我目前的这种状态,只要我能办到,绝对会尽十分的力气。” “十分不够,需要你十二分的力气!” 徐开英一怔:“十二分?什么事情,这么费劲?” “保全你的性命,这是一件不太困难的事情。毕竟,对于马运山侵占朝廷资产一事,你是蒙在鼓里,最多是监督不严之过。可是,我是个贪心的人,你我二人如此交心,我不仅想保全你的性命,我还想保住你的职务。” “保全职务?肖兄弟的意思,让我继续做锦衣卫的指挥使?” 半张着嘴巴,徐开英以为自己听错了。 且不说皇上那边会不会同意,就连充当中间说话人的东厂厂公林尚礼,今个也对自己下了定义:自己这种没脑子的人,不适合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是。”肖尘用力的点点头,“只要徐指挥使尽力配合,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 “配合,一定配合。锦衣卫所有人的性命,现在都是皇上一句话就会改变的事情,我哪里还敢不配合。具体怎么做,肖兄弟尽管吩咐便是。” 徐开英万念俱灰的心,又看见一丝希望,红肿的双眼也紧跟着射出一丝精光。 做官,做大官,是大部分在朝中做事之人一辈子不变的梦想。 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会口中念叨着不在乎功名,选择辞官隐退。 徐开英是个俗人,他注定逃不开高官厚禄的诱惑。 肖尘将身子往后一靠,静静的看着对方:“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徐指挥使说句实话,对于马运山,你的心中可有嫉妒?” “有。”徐开英想都没想,张口就答,“他心眼多,提出的每一个观点都深入皇上内心。在此之前,皇上将他多次召进宫里,商讨锦衣卫的下一步行动。回来之后,他一字都未向我提起。” 说道此处,徐开英叹息了一声:“唉,不知道是皇上授意,还是他刻意而为,我总感觉,在锦衣卫里,我一天天的被架空。若不是这次他东窗事发,我估摸着,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我迟早都要给他让出来。” 徐开英的每一句话,都散发着深深地无力感。 “如此看来,徐指挥使若是能够顺利出任锦衣卫指挥使,像马运山这种人,以后绝对不能再给他在锦衣卫站稳脚跟的机会。”肖尘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也不想,可是,这是皇上安排的,我如何拒绝?” “徐指挥使当然不能拒绝,反而要竭力配合。至于怎么配合,这中间就有着太多的门道了。”肖尘笑着,又给二人倒满了酒。 “肖兄弟的意思,打着配合的幌子,给他挖坑?” “哈哈哈。我可没说挖坑。”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看看看,谁说徐指挥使没有心机?这不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过,你若是心里明白,不说出来,就更加完美了。” 如同醍醐灌顶一样,徐开英屁股一撅,推开身后的椅子就站了起来。 双拳抱着,朝着肖尘深深一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和马运山之间的差距了。无论以后如何,做一名普通百姓也好,做锦衣卫指挥使也好,我都会以肖兄弟马首是瞻。只希望跟着肖兄弟,体会到做聪明人的真谛。” “好。”肖尘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若是想要真正的坐稳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没有心机,注定长久不了。马首是瞻倒是不必,若是徐指挥使不嫌弃,东厂愿意和你同舟共济。” “肖兄弟放心,若是我能够继续执掌锦衣卫,以后的锦衣卫,将不再是大明锦衣卫,而是大明东厂锦衣卫。”抱着双拳,徐开英开始给肖尘立“军令状”。 肖尘摆摆手,将倒满酒的酒碗往徐开英面前一推,淡淡笑着。 “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可不能随便的说出来。” “是,我又愚昧了。” 徐开英放下双拳,缓缓的坐了下去。 这一刻的肖尘,在徐开英的眼里,是那么的高深莫测。 第629章 连续性失败 就在肖尘和徐开英达成协议,开始进入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刑部大牢里面的马运山,却被东厂大牢役长杜少勤,“照顾”的死去活来的。 手里拿着一把一尺来长的大钳子,杜少勤站在马运山的对面,静静的打量着他张大的嘴巴。 这把钳子,也不知道都夹过什么,看起来虽然稍微能够“精致”一点,可钳子的头部,已经稍微的有点歪。 两个钳头,没歪的那个,上面居然有着一个不小的缺口。 “今天的这第二道工序,叫做虎口拔牙。您虽然只是一个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官职不过是四品而已,叫做虎口,勉强也行了。” 看着马运山,杜少勤用心的解释着。 对于杜少勤来说,这不是恐吓,这只是提前告知。 虽然没来东厂之前,在锦衣卫做事的时候,自己也负责的是给犯人用刑。 可是,虽然做着在旁人看来,是一种惨无人道的事情,但杜少勤有着自己的职业操守。始终将自己“善良”的本性贯穿其中。 每一次用刑前,他都会如实的告知人犯,接下来所要进行的项目以及会带来的痛苦大小。让人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能够“从容的”面对。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能招供就早点招供,毕竟,刑罚加身,还是很痛苦的。 但今天不一样,对于马运山,肖尘特地交代了,不要他的供词。 他的所作所为,东厂早已经了如指掌,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罪行,东厂也已经帮他写进了他的“供词”里。 而这些刑罚,不过是让马运山明白,东厂这块垫脚石不好踩。 踩稳了,要一直小心翼翼保持平衡。 踩不稳的话,摔倒了,不但跌的重,永远不会再有起身的机会了。 但长久形成做事的认真习惯,还是让杜少勤如同以前一样,一五一十,很是客气的和马运山沟通着。 马运山想要拒绝,浑身被固定的死死的,丝毫不能动弹。 想要说话,嘴里的长鞭手柄几乎推到了嗓子眼,哪里还能发出一丝求饶的声音。 即便是想用眼光来表达自己的惊恐和妥协,可那头发上的大水桶,拉着的脑袋,双眼只能盯着黑乎乎的牢房屋顶,眼光又能表达给谁看?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默默的承受杜少勤所谓的虎口拔牙。 听不见马运山的任何声音,在杜少勤看来,他这是做好了准备,默许自己的行为了。 将提在手上的大钳子高高抬起,双手各执一个手柄,用那有着一个豁口的钳头,对着马运山的上门牙就夹了上去。 感觉手柄上有了力道,凭借以往的经验,杜少勤知道,这门牙已经卡在了钳头中央。 “马同知,您稍微忍忍,我可要用力气了哈。” 说着,杜少勤用力将手中的钳子往上一搬,随即将钳子放在自己眼前,准备查看那搬下来的大门牙。 “没有,居然没有牙?我的手艺,这是退步了么?”杜少勤有点不敢相信的,再次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大钳子。 钳子已经合拢,钳头那豁口处空无一物。 杜少勤抬头,看向马运山张大的嘴巴。 那颗刚才自己瞄准的大门牙,好端端的依旧长在那里。 “这,这不可能吧。”杜少勤将钳子打开,仔细的检查着钳头,“这个豁口有点大,估计是刚才压根没有夹住门牙。罢了罢了,再来一次。” 说着,又举起钳子,朝着马运山的门牙夹了过去。 这一次,杜少勤没敢依靠以往的经验去判断,而是睁大眼睛,认真的观察着门牙卡在了钳头中。 又感觉不放心,将手中的钳子又使劲的推了推。 直到彻底的推不动了,才紧紧的合拢手柄,深呼吸了一下,迅速将钳子从马运山的嘴巴上扯了下来。 “这次,我就不信还能失败?”杜少勤很是自信的翘起嘴角,伸长脖子,朝着钳头看去。 器械虽然有点老旧,不太好使,可我多年的经验,万全可以弥补这一不足。 杜少勤信心十足。 “不对,牙齿好像不是长这个样子。”眼前的一切,再次让他怀疑人生。 钳头上,哪里有什么牙齿,而是一片肉。 被撕碎的豁口处,还朝外渗着血水。 “这牙齿,居然变成了一块肉?”杜少勤很是不满,伸手将那片肉从钳头上拿了下来仔细端详。 肉的两边,还有皮肤,上半部分,胡茬子一样的有点扎手。 “该不会是马同知的嘴唇吧?”杜少勤一愣,急忙朝着马运山的嘴巴看去。 马运山仰着头,原本完整的上嘴唇,生生被撕掉了一块,鲜血从伤口涌出,将那洁白的牙齿都已经染红。 顺着上牙流进了嘴巴,染红了长鞭的手柄,又滴落口中,染红了下牙。 多余的鲜血,填满口腔,一滴滴的又顺着下巴,将胸前的囚衣再次染红。 马运山的身体无法动弹,可捆绑的再紧,也抑制不住他浑身的颤抖。 双手指尖那白森森的骨头,再一次紧紧的抠着紧绷的绳索。 “对不起,搞错了,搞错了。”杜少勤满脸“愧意”,急忙将手中的那片嘴唇就往马运山的嘴巴上糊了上去。似乎想给他安好一样。 可撕掉的嘴唇,哪里能够重新安装上去。 糊了几次,每次松手,那片嘴唇就会掉落。 连续的失败,杜少勤似乎也没有了耐心。一把将那片嘴唇丢到了墙角。 而那颗连续两次都没有拔下来的大门牙,被鲜血染红,如同耻笑杜少勤的无能一般,直挺挺的依旧悬挂在那。 “我就不信,一颗牙齿都拔不下来。这是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我?堂堂东厂大牢役长,两次都拔不下一颗牙齿?” 杜少勤嘴里嘟囔着,手中那血淋淋的大钳子,再次对着马运山的门牙伸了过去。 旁边,躺在地上酣睡的段天明,也被杜少勤的一番折腾声音吵醒。 坐起身子,揉了揉通红的双眼:“你行不行啊?不行了我过来给你搭把手?” “睡你的觉,这点小事不用搭手。”杜少勤顿时倍感丢面子,说话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没有了嘴唇的阻挡,这次的钳子,准确无误的夹住马运山的门牙。 杜少勤上下活动了几番,确定夹住的就是对方的门牙之后,才开始缓缓的发力。 之前两次,他都是快速的搬动钳子。 一是为了尽快开始拔下一颗牙,二是速度快了,多少可以减少马运山的痛苦,让他撑的久一点。 可这次,为了不会再次出现失手的情况,杜少勤的动作缓和了许多,几乎每搬动一点,都要停下来观察一番。 而正主马运山,此刻已经是彻底的崩溃。 身上那火辣辣刺骨的疼痛还没消失,上嘴唇就被人给生生撤掉了。 钻心的疼痛同时刺激着他的大脑和心脏,让他几乎快要发疯,牙齿上一种崭新的疼痛,又一点一点的缓缓袭来。 他真想大声的嚎叫,可嘴巴里长鞭手柄,几乎卡到了嗓子眼,让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实在承受不住了,想到了死亡来解脱自己。 可浑身被固定着,如何去死亡? 硬气一点的人犯,若是实在承受不了酷刑的折磨,都会选择咬舌自尽,来解脱自己。 但对于马运山来说,咬舌自尽只是一种奢望的存在。 嘴巴都无法合拢,用什么去咬舌头。 杜少勤才不管这些。为了自己的面子,双手抱着大钳子手柄,左右摇晃着,缓缓用力。 第630章 瓷锤的实力 大牢里,火把“呼呼”的燃烧着。 摇曳的火光下,浑身血淋淋的马运山,看起来似乎已经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只是,火光下的背影,若是仔细的观察,有着幅度极小的变化。 那是颤抖,身体受到无法忍受的疼痛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的颤抖。 这边酒馆里,肖尘看着缓缓坐下的徐开英,似乎想要开口,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肖兄弟,你是不是想说什么?不要顾虑,尽管说出来。”对面的徐开英急忙道。 现在,他可以说,对肖尘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更何况,对方不但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更是要保全自己的职务。 这样一心为自己考虑,话到了嘴边却又未曾说出来,应该是有所顾虑,或者是照顾自己的情绪而已。 “徐指挥使,你做锦衣卫指挥使,也有些日子了,对咱们皇上,你了解多少?” “这个,我还真的不好回答。对于皇上的了解,我也只是停留在皇上给天下人的大印象上。”徐开英如实的回答。 “皇上多疑!” “这一点,我知道。”徐开英双手一摊,“从马运山的多次被召进宫,我就能感觉出来,很多事情,皇上都是暗中询问和指示。就像厂公大人说的那样,需要下属揣摩着他的意思办事。” “在马运山这起案子上,我相信徐指挥使大人您是清白的,刑部也相信,所有的证据也可以证明您是清白的。但即便是这样,刑部将最终的审理结果递交给皇上,皇上也不会相信,您和此事毫无关联。毕竟,马运山刚刚上任没多久,他能安排一名锦衣卫的千户去给自己办理私事,此事就已经很值得怀疑了。” 肖尘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肖兄弟的意思是?”皱着眉头,徐开英小声问道。 皇上怀疑,这一点属于正常。在皇上的心里,满朝文武没有他不怀疑的人。 可是,如何解决这一问题,才是根本。 自己的心机,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能依靠肖尘。 “告密。” “告密?”徐开英再次一愣。 告密这种事,并不是自己的特长。自从到了锦衣卫之后,只告密一次,就是针对东厂厂公林尚礼的那件事。 非但没有成功,还成为了林尚礼收拾自己的把柄。 告密这种事情,自己实在是不太擅长啊。 尴尬一笑,徐开英双手捏着桌子上的酒碗,吧啦来吧拉去的似乎双手都没地方摆放一般:“肖兄弟你也知道,就我这心眼,且不说告密能否成功,关键是我现在就是想告密,告谁啊,告什么?” “告马运山。” “告他什么?” “告他目无国法,私底下拉帮结派。”肖尘看着徐开英,朝他挤了挤眼睛。 若是换做东厂任何一个人,瞬间就会明白,肖尘这是准备无中生有,彻底要将和马运山有点瓜葛,或者观点相同之人一网打尽。 可徐开英愣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歪着脑袋,沉思了半天,缓缓抬起头,一脸的迷茫:“在锦衣卫的这段日子,我基本上天天和马运山在一起,并没有发现他拉帮结派的行为。” “你?!”肖尘紧闭嘴唇,用鼻子狠狠的出了一口气,“有,现在必须有。他不但拉帮结派,还隐隐想要在锦衣卫中建立一支自己的队伍,准备安排到西安府去。具体做什么,现在你还没弄明白。” “这不是诬陷么?”徐开英半张着嘴巴,似乎重新认识了肖尘一般,呆呆的看着对方。 “马运山这次注定要被株连九族,你还怕他背不起这项罪名?反正身上的黑锅已经不少了,再多背一口又如何?你就说,你还想不想继续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了?” “想,这个当然想了。”徐开英急忙点头。 “那就照我说的做。”肖尘的肺差点都被气炸。 这货,还真是个瓷锤。 别人是一点就通,他是用脚踢,都踢不明白。 若不是看他在锦衣卫有人脉基础,而且现在是彻底的臣服,肖尘真想放弃这个榆木脑袋的蠢货。 “好吧,我全部都听肖兄弟您的。不过,具体怎么告密,都告谁,您可不可以详细的给我交代一番?”面对锦衣卫指挥职位的诱惑,徐开英也不再坚持,更不顾什么诬陷不诬陷的,逐渐的开始上道。 “就按照我说的,先告马运山私底下拉帮结派。至于都拉了谁,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这次被他安排到西安府的张金,剩下的人选,锦衣卫里不太听话,或者保持中立,准备见风使舵的千户,百户,你都可以将他们拉进来。趁着这次机会,将锦衣卫彻底的打造成你的队伍,对你言听计从的队伍。至于后面还要告什么,我们想到了再说。” “哦。”徐开英眼睛瞪大,夸张的扬起了头,“肖兄弟的意思,趁此机会铲除异己。” “算你聪明。”肖尘白了他一眼。 “那,肖兄弟什么时候安排我去皇上跟前告密?”徐开英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道。 “安排,我来安排?这是想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我来主使的么?”肖尘真想端起桌上的酒碗,将那陈年的老烧酒泼到徐开英的脸上去。 说你蠢吧,你还会开窍。 说你开窍了吧,瞬间你就又变的愚蠢至极。 “我自己求见皇上,进宫去告密?” “不是告密,是你自查,赎罪。在皇上面前,绝对不要提告密俩字。皇上虽然多疑,但他很不喜欢背后翻是非的人。你要用自我反省的态度,在皇上面前说出自己管教不严,督查不紧的过失。然后,顺着皇上的意思,一点点的说出马运山拉帮结派的事实。” 肖尘恨不得手把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教他该怎么说。 这一刻,肖尘才深深体会到,厂公看人的目光,是多么的歹毒。 徐开英,真是不适合做锦衣卫指挥使。 实在不行,给他身边安排一名自己的人,帮着他算了。免得他那猪脑子,再次惹出大事端来。 “可是,皇上会相信我么?”徐开英有点担心的道。 “换做其他任何人,皇上只会相信三分。但你去告密,皇上至少会相信九分?” “因为我没心眼?”徐开英一下子又变得灵光起来。 肖尘也没给他留面子:“可不是。就您这心机,皇上绝对想不到,你会给他耍弯弯肠子。” “那皇上若是相信了,又让人仔细查办,再次寻求真相,可咋办?” “查办,谁查办?负责查办马运山案子的是刑部,是东厂。你是怕刑部查你,还是怕我查你?”忍着心中的怒火,肖尘端起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用这口烧酒,让自己平静一下。 “那什么时候去合适呢?” “越快越好。” “我是穿着官服,还是穿着便装?” “目前,你还没有受到牵连,依旧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当然是要穿着官服去见皇上了。” “要不,我先回去,将要和皇上说的话,整理一下,免得到时候说的不流畅,引起皇上的怀疑?” “可以,这样最好。别到时候磕磕巴巴的,好像是临时编故事一样。” 肖尘感觉,自己心头那股用老烧酒压下去的怒火,隐隐的有着复燃的迹象。 他只希望徐开英马上离开,将此事付诸行动。 免得自己的怒火实在压抑不住,对他产生不必要的“伤害”。 “要不,我回去集合锦衣卫所有武官,再次摸排一下,他们的真实忠诚度?” “你平时心里都没数吗?” “说的也是。官服有点脏,我回去洗洗,等干了我就进宫。。。”徐开英还要继续啰嗦,却被肖尘的一声怒吼打断。 “滚,再这样婆婆妈妈的,我就彻底的不再管你。” “啪”的一声,肖尘一拳击在了桌子上,直接将桌子击的粉碎。 盘子,筷子,酒坛子,哗啦啦的全部掉在了地上,同时粉碎。 第631章 老狐狸出手 徐开英一惊,瞬间明白,自己无能也罢,实在是太啰嗦了。 顾不上满地狼藉,急忙站了起来,夺门而出。 酒馆掌柜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不轻,一时间站在柜台里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虽然不知道,两人刚才还称兄道弟你一碗我一碗的碰着喝酒,怎么突然间就翻脸了。 但对方一拳击碎桌子的实力,却是让掌柜丝毫没有上前问询的勇气。 算了,我也不要你们赔偿,更是不要饭钱,你们安安稳稳的离开,比什么都强。 看着徐开英屁股冒烟一样的离开,肖尘心里的那股无名火渐渐退却。 看了看满地的狼藉,缓缓走到了柜台跟前。 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银票,朝着柜台上一拍:“掌柜的,酒钱,还有你那桌子,一共多少银子?” “算了吧,都是小人照顾不周,才让客官生气。这银子,小人就不收了。”掌柜嘴唇打颤,浑身筛糠一样的急忙说道。 “你们做点生意也不容易,这老半天,都没有来一个客人。我若是就这么拍屁股走了,今个一天的损失,谁知道你多久才能赚回来呢。说吧,多少银子?” 掌柜瞟了一眼肖尘手底下的银票:“一张桌子,也就一两银子而已,而客官今个的酒菜,加起来也不足五两银子。您这银票,小的这一辈子也给您找不开。要不,今个就算了,您下次来的时候,再一起给吧。” “这不行,万一我不来了呢?这银票,我就放你这里,回头我让人拿着银子来换回去。”说着,将手从银票上移开,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 看着那巨额银票,掌柜吓得冷汗直冒。 这银票,面额足足一千两。自己这样的酒馆,来上三个,也换不来这张银票。 此人就这样的将银票放在这里,难道就不怕自己拿着银票跑了? “掌柜的,这银票?”一边的小二,盯着银票双眼发直,几乎冒出了绿光。 “别打这银票的主意。先不说对方的身手如何,单单他随便将银票放在这里的举动,一定不是缺少银子的人。在京城,出手如此阔绰的人,身份能简单么?你不要命,我还想活着。” 说着,掌柜将银票收了起来,又瞪了小二一眼:“看什么看,这银票回头要还给人家的。还不收拾地上的残渣去?” “是。”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皇宫,御书房里,明成祖手中拿着一份文书,静静的站立在窗户跟前。 目光穿过窗户上那透明的琉璃,看向远处。 身后的林尚礼身子微弓,小心谨慎的静静站立。 “这马运山才上任几天,就开始在老家搞小动作,这是因为距离京城远,朕察觉不到么?”将手中的文书举起,明成祖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奴才以为,这应该不是距离远近的问题。应该也和马运山上任时间的长短,牵扯不大。” “你是说,这马运山,没到锦衣卫的时候,就在西安府那边,有违反朝廷规定的举动?”一边看着手中文书,明成祖一边随口问着。 “马运山的弟弟马连山,是当地的玉器加工商。而马连山的岳父,又是以出产玉石闻名天下的蓝田知县。马运山在京城做官,要说这几人之间没有任何的瓜葛,恐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马连山在当地有没有垄断玉器加工产业,而那蓝田知县,在蓝田一呆就是多年,这其中有没有马运山的刻意安排,还得刑部的进一步取证。奴才也不敢轻易的下结论。” “不要你下结论,你就凭感觉说。” “奴才以为,马运山刚刚出任锦衣卫指挥同知,按照他的心机,应该明白,这个时候乃是树立形象最为关键的时候。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突然在老家弄出这么一档子事。” “接着说。”明成祖道。 “他应该是在老家那边毫无顾忌的做事做习惯了。” “好一个做习惯了。”明成祖冷哼一声,将拿着文书的右手背在了身后,“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就开始以权谋私。” “这人的贪心,不是官位越高才越大。贪心之人,生下来都是贪心的。” “对,你这一点说的没错。”明成祖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欣慰的表情:“六部的几位尚书,督察院,这些朝中重臣,他们一个个克己奉公,朕是一直看在眼里。倒是下面的那些官品较低的官吏,朕看不见他们的举动,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才是真正的蛀虫。” 林尚礼没敢吭气,只是呵呵的敷衍笑了一下。 这话,他不敢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现在的东厂,之所以不受百官待见,就是因为按照明成祖的意思,东厂派出太监,在朝中各个部门都安插着。 名义上是旁听他们处理事务的过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实际上,就是监督。 哪个部门愿意被东厂这样一直监督着? 虽然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皇上的意思。可是,具体执行的,毕竟是东厂。 久而久之,对东厂的意见也就大了起来。 现在,皇上说,六部,督察院这种大的重要机构,他看在眼里,所以没人敢胡作非为。 看不见的小官吏,反而目无国法。 这个意思很明确,希望自己连这些小官吏的一举一动也掌握起来。 怎么掌握?当然是东厂派太监过去了。 朝中大员,顾及身份,即便是东厂太监长久入住其部门,心中有意见也不会说太难听的话,最多委婉的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而已。 可这些小官吏不同,他们的素质就太参差不齐了。 明面上恭恭敬敬的配合东厂,背地里不知道会骂东厂多么难听的话语。 长此以往,东厂就是再努力,再尽心,也会被他们骂的体无完肤,里外不是人。 再说了,这种小官吏有什么好监督的,大不了拿下,做出几个严厉的样子来就是。 杀一儆百,再不行,杀十儆百。 明成祖可不知道林尚礼此刻心中的小九九,将手中的文书往他手里一递:“你看看。” “是。”林尚礼恭敬的接过文书。 “刑部上报的文书,说此举乃是马运山个人所为,和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没有关系,徐开英是蒙在鼓里。这事,朕怎么就不信呢?”双手背负,明成祖继续看着窗外那空旷的广场。 “皇上的意思,马运山刚刚上任,还指挥不动锦衣卫的千户为自己做事才对?” “是啊。”明成祖点点头,“锦衣卫,乃是京城第一禁军,每一名校尉都是从其他卫所挑选的佼佼者,何况百户,千户这种中流砥柱的武官。这么快就被马运山所利用,朕真的不敢相信。” “皇上。”林尚礼将手中的文书合起,恭敬的笑了笑,“他们之所以愿意为马运山效劳,倒不是说马运山有多大的本事,他们是因为皇上您啊!” “哦?” 明成祖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转过身子:“因为朕?” “皇上,马运山刚刚上任,您就多次将他召进宫。这件事,锦衣卫的人可是都看在眼里。在他们看来,马运山在您这里,可比徐开英得宠多了。或许,要不了多久,锦衣卫的指挥使就会是马运山也说不定。能够在锦衣卫里做事的,都是有心机的聪明人,他们自然明白,和谁靠近一点,才更有前途。” “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不过,徐开英也承认了,调动锦衣卫千户,他是知情的。”明成祖苦笑起来。 “这些,都是奴才胡乱猜的,不一定对。或许,马运山告知徐开英,安排一名锦衣卫千户去西安府,是想将徐开英也拖下水而已。” 说完这句话,林尚礼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明成祖的表情变化。 第632章 好事要多磨 明成祖看着窗外那空旷的广场,一时间难以定夺。 难道徐开英真的什么也没有参与,只是马运山依仗着自己对他的宠爱,在锦衣卫中一手遮天,翻云覆雨么? “你说,若是徐开英没有参与此事,那锦衣卫的其他人,应该更没有参与此事了?”明成祖若有所思的缓缓的说道。 “恕奴才说句不好听的话,徐开英的脑袋有点直,他哪里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对于朝廷交代的事情,他都是无比认真的去执行办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锦衣卫武官,大部分也都是忠心耿耿心直口快之人。马运山对付他们,要么是一步步的拉下水,要么就是用花言巧语欺骗着他们。” 林尚礼停顿了一下,偷偷瞟了一眼明成祖。 发现对方表情平静,似乎对于自己的话语没有太大的反感,接着又道:“在朝堂之上,马运山的弟弟马连山,对皇上不敬。而听从马运山命令,去往西安府执行任务的锦衣卫指挥使张金,更是目无皇威,当朝不拜。说他们不懂朝礼,显然说不过去。说他们明知死路一条,才敢如此放肆,还凑合的想的过去。不过,不过。。。”林尚礼缓缓的停住了言辞。 “不过什么?接着往下说。”明成祖头也没回的道。 作为锦衣卫千户,张金朝堂之上不行跪拜礼,明成祖心中的气愤无言以表,更是不愿意再提及此事。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迁怒于整个锦衣卫,要将他们全部斩杀。 现在,自己又提到了此事,林尚礼知道,自己的行为,也是在铤而走险。 但是,重病还需重药医。若是不将这个责任,尽量的往马运山身上去推,锦衣卫的命运,恐怕不好改变。 虽然说,自己也明白,斩杀所有的锦衣卫,不过是明成祖的一时气话。 但明成祖是谁,他可是一言九鼎的大明皇帝。 有些话,即便是说错了,也必须按照错的往下执行。 “这朝堂之上,对皇上大不敬的两人,都和马运山有着联系,奴才以为,应该吩咐刑部,朝着这方面多深挖一点才是。” 弓着身子,林尚礼小心翼翼的道。 “你是想说,马运山身边的人,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思想么?”明成祖回过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他们被定罪以后,能够对皇上大不敬,一定和他们平时的言谈阔论,有关系。”林尚礼声音低微的,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也就是说,他们平时在一起的时候,议论起朕,就压根没有敬畏之心了。”明成祖转过身,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愤怒,反而是一种怒极而笑的样子。 “这个,奴才只是猜测的。”低着头,林尚礼的样子无比恭敬。 “朕还真是小看了马运山,他还真是个‘人才’啊。手底下培养的人,一个个和他一样的傲气。” 脸色虽然平静,可任谁都能听出,明成祖那平静的话语间,所隐藏的凌厉杀气。 林尚礼没有接话,依旧恭敬的低着脑袋。 心里,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只要让皇上将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到马运山,以及他所拉拢的那些人身上,在斩杀所有锦衣卫这件事上,才会松口。 也只有放过了整个锦衣卫,徐开英管理不严的罪名,才有可能忽略不计。 若是自己再挑几件徐开英办的漂亮事,让皇上开心一下,他继续出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事情,基本上就可以敲定了。 可是,任凭林尚礼想破了脑袋,愣是没想出来,徐开英执掌锦衣卫以来,做过什么值得肯定的事情。 “这个蠢货,不但蠢,更是无能。我倒是想替你说上几句好话,可看看你自己,哪里有一件事情,能拿得出手?” 林尚礼的心里,将徐开英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似乎觉得不解气,朝上又追骂了两代人。 沉思良久,明成祖转过身,向着案几后面那巨大的紫檀木椅子走去。 双手扶着案几,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朝着林尚礼一伸手:“将你手中的文书给朕,让朕再看看。” 林尚礼无比恭敬的弯着腰,双手将文书递了上去。 趁着对方打开文书,又重新查看的机会,急忙走到椅子后面,双手按在明成祖的肩膀上揉捏起来。 又朝着一直站在门口的王小四挤了挤眼睛。 王小四会意,急忙转身匆匆而去。 不一会,手中端着一碗茶水走了进来,恭敬的放在了明成祖的手边。 似乎是也着实有点口渴,茶碗刚刚放下,就被明成祖端了起来。眼睛没有离开文书,轻抿了一口。 “嗯?”将茶碗从嘴边挪开,明成祖的目光看向了茶水,“这是西湖龙井?” “现在已经是四月天气,即将进入五月。天气热了,那红枣茶晚上皇上用着就成。龙井茶清凉解暑,静气凝神,最适合皇上处理朝廷事务的时候饮用。” 身后的林尚礼,不失时机的解释着。 手中那恰到好处的揉捏,却是丝毫没有停滞。 “朕怎么尝着,这茶和肖尘当初从杭州带回来的茶叶,味道几乎一样,不是宫里那种西湖龙井的味?” 站在明成祖身后,林尚礼嘿嘿一笑:“不瞒皇上,这茶,就是肖尘从杭州带回来的。” 明成祖一愣,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转过身子,看着林尚礼:“这茶叶,不是前几日就喝没了吗?难道说,你将肖尘给朕的茶叶,私自藏起来了?” 明成祖一回头,肩膀登时脱离了林尚礼的揉捏。那直勾勾的眼神,似乎对于林尚礼藏起茶叶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奴才哪里敢将肖尘给皇上您的茶叶藏起来啊。”看着明成祖,林尚礼也是一脸笑容。 一指桌上的茶碗,明成祖道:“这茶叶,哪里来的?” “回皇上,肖尘当时从杭州回来的时候,将这种茶叶,给奴才那也放了一点。奴才见皇上喜欢喝,就一直珍藏着,想着宫里的茶叶喝完了,拿过来。这不,这几天见皇上心情不好,就让小李子给送过来了。” “原来是肖尘给你的,朕还以为,他只给朕一个人带了茶叶呢!”虽然笑着,明成祖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失落。 看见明成祖这幅表情,林尚礼忍不住的想笑。 您是大明第一人,整个天下都是您的,却连肖尘给我个茶叶都要嫉妒? 不过,我早想好了下面的说辞,还就怕您不嫉妒呢。 “肖尘进宫,怀里就那么大点,揣的茶叶太多,有失形象。他也不知道皇上您到底爱不爱喝这西湖龙井,故而带的少,让您先尝尝。肖尘将茶叶放到奴才哪的时候说,皇上若是不喜欢喝,这茶叶奴才自己留着喝。皇上若是喜欢喝,就给您一股脑的全送过来。” “他真的这么说?”明成祖脸上失落的表情渐渐缓解,一丝微笑浮现了上来。 “他要是不这么说,奴才早已经打开包装尝尝茶叶是啥味道了。您问问小四,茶叶送过来的时候,包装可都没拆开呢。” “瞧把你说的可怜的。”明成祖笑着,看向站在御书房门口的王小四:“去,这样的西湖龙井,给小林子也泡一碗。”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匆匆而去。 重新背靠在椅子上,享受着林尚礼那舒服的按摩,明成祖又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别说,这肖尘对朝廷忠心,对朕,也挺上心。” “皇上给了他大明唯一的麒麟紫衣,这份荣誉,岂是一点茶叶可比?不过,他也是个感恩之人,茶叶虽然轻微,后面可是对皇上您无比的爱戴,忠诚,敬畏之心!” “和东厂相比,这锦衣卫,总是有着让朕操不尽的心啊。” 明成祖说着,又拾起了案几上,刑部送来的那道文书。 第633章 湿衣服进宫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被肖尘骂出了酒馆之后,丝毫没敢停留,一溜烟的跑回了锦衣卫指挥使司。 门口值守的校尉,看见自家大人,刚要上前行礼。 一阵风一样,徐开英已经冲进了大门。 校尉心中一愣:“指挥使大人这是怎么了?开始练习轻功了么?” 嘴里念叨着,也不再多想,继续后退一步,站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大厅里空无一人,徐开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肖尘虽然很粗鲁的骂了自己,更是气愤的砸了人家酒馆的桌子,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关心自己,徐开英的脸上,又洋溢出了幸福的笑意。 拿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这是什么时候的茶水,对着壶嘴一阵“咕嘟咕嘟”大喝一气。 直到肚子里有了涨意,才放下茶壶,用袖子一抹嘴巴,站起身,朝着后堂冲去。 后堂,是徐开英在锦衣卫指挥使司住宿的地方。 按照大明规定,虽然在京城有着自己的住处,也只是将家人们安排在那里,徐开英依旧平日里住在锦衣卫。 后堂里,有着一张不是很大的床铺,和他平日里换洗的衣服。 肖尘说,自己还没有被定罪,依旧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进宫去见皇上,一定要穿上锦衣卫的朝服方为合适。 可冲进后堂,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衣架,徐开英不由得一愣。 自己的朝服,从来都是挂在这个衣架上,怎么,就不见了呢? “来人,来人。”返回大厅,徐开英大声的咆哮着。 听见声音,大厅外面的勤务校尉急忙走了进来,双拳一抱:“属下在。” “我的朝服呢?谁拿走了我的朝服?”徐开英瞪大双眼,一脸的焦急。 “今早上,孟千户过来,说大人您的朝服有点脏,让属下洗一下。属下刚要进去拿,孟千户又说,怕属下洗坏了大人的朝服,就将朝服拿走,亲自去洗了。” “孟广?真是个多事的人,叫他过来。”徐开英挥了挥手,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是。”校尉应了一声,转身急急而去。 孟广,和张金一样,都是徐开英来锦衣卫之前,在天津卫的部下。 张金是千户,而孟广只是一名副千户。 和张金不同的是,孟广没有多少心眼,打动徐开英的,是他那绝对的服从和一腔忠诚。 到达锦衣卫之后,虽然平日里和张金商讨事务的时机多一点,但徐开英还是将孟广从副千户提为了千户。 毕竟,这是自己带来的人,哪里还能在千户面前依旧带着一个副字。 因为感恩,平日里,只要不忙,这孟广就会来到指挥使司,照顾徐开英的起居。 身居千户位置,做得却是徐开英贴身护卫该做的事情。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五大三粗,长相憨厚的汉子,身着锦衣卫华丽的千户服,要间挂着精致的绣春刀,急匆匆的走来。 前脚刚跨过门槛,就已经抱起了双拳:“大人,您找我?” 瓮声瓮气的声音,听起来粗鲁异常。 “你拿走了我的朝服?”徐开英眼睛一瞪。 “属下今个过来,给大人收拾后堂的时候,发现朝服上面有点污渍。想着已经日出三竿,早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朝服也用不上,就拿出去给您洗了。” “给我将朝服拿过来,我现在要穿。” 孟广大嘴一咧,憨厚的笑了笑:“大人,朝服洗了没多久,还在太阳底下晒着呢。” “没多久,就是刚洗的也给我拿过来。”徐开英“啪”的一声,一掌就拍在了桌子上。 “是,是,属下这就去拿。” 低着头,孟广灰溜溜的急忙转身离开。 徐开英气的脑袋发胀,转过头,抓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又一阵子“咕嘟咕嘟”的猛灌。 不多时,孟广出现在了大门外。 徐开英脸上没有任何的欣喜,反而又一股怒火,在心头酝酿。 孟广手里,根本没拿自己的朝服,而是端了一个大木盆子。 从漏在外面的颜色来看,盆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自己的朝服。 走进大厅,将木盆往地上一放,人高马大的孟广,或许是因为着急,额头上隐隐已经有了一层汗珠。 “大人,您的朝服。”一指地上的木盆,孟广做错了事似的,小声说道。 徐开英黑着脸,站起身子,几步就走到了木盆跟前,弯腰,一把抓着朝服就拎了起来。 滴滴答答的水珠子,哪里是晾了一会了,这分明是就是刚刚洗完。 或者压根就没洗,只是扔进了水盆。 “这就是你晾了一会的朝服?你家的朝服晾了一会,还这样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徐开英的脸都绿了,真想一巴掌呼死这孟广。 “真是晾了一会了。”孟广咧着大嘴,“就是因为还在滴水,所以属下才用木盆端过来。” “你洗衣服,都不拧干再晾晒么?” 徐开英已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拧啊,属下自己的衣服,都是拧干了再晾晒的。” “为什么我的朝服不拧干?是不是你压根还没洗,端过来糊弄我的?” “没有没有。”孟广连忙摆手,“拧干的衣服,晾晒之后都皱巴巴的不好看。属下想着这是大人的朝服,这样直接晾晒,干了之后很是平整,穿出去更好看一点。” “你啊,可真是有心。”一把将朝服甩进木盆,徐开英垂头丧气的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这一下,却是将孟广给整懵了。 自己就洗个衣服,大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大人,您怎么了?您是着急着穿朝服么?”身子微弓,孟广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知道马运山出事么?”抱着脑袋,徐开英有气无力的问道。 “知道啊。他不是都被刑部拿下了么。” “那你知道皇上为此动怒,要杀了所有锦衣卫么?” “这个也听说了。”孟广嘿嘿一笑,“锦衣卫这么多人,又不全都是马运山那种以权谋私的人,皇上一定是说的气话,不会全部杀的。” “你倒是想得开。”徐开英摇摇头,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了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看见徐开英不再生气,孟广那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咧嘴笑着,走到了徐开英的跟前:“现在又不上朝,大人您穿朝服干什么?” “进宫,见皇上,和皇上请罪。” “您又没参与马运山的事情,请什么罪?” “我是指挥使,马运山出事,我就有罪,连带之罪。” “那这可咋办?”回过头,看了一眼木盆里的徐开英的朝服,孟广一脸的愧疚,“要不,属下现在就将朝服拧干,晾晒道太阳底下去?” “晾什么晾,拧干,我直接穿着去吧。”徐开英满脸无奈,站起了身子。 “可是,拧的再干,也是湿的啊?” “从锦衣卫到皇宫,还是有着一点路程。外面现在大太阳,到了皇宫,风吹日晒的,朝服应该可以干了。” 说着,徐开英走到了木盆旁边,拎起了朝服的衣领。 孟广自知理亏,急忙搭手拿住了朝服的下摆。 两个人同时使劲,将朝服拧的如同一根麻绳一样。 哗啦啦的清水,在大厅的地面上,汇集成了一条“小河”。 直到彻底没有水再滴下,两人才松开手,将朝服又撤平。 抬起胳膊,徐开英就将朝服套在了身上。 湿漉漉的朝服,紧贴着他的身体,一阵冰冷。 “大人,要不晒干了您再穿吧?这样出去,形象不太好。”瞅着徐开英那滑稽的样子,孟广小声说道。 “形象?形象重要,还是命重要?” 撂下一句话,徐开英急急走出了大门。 留下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的孟广,张大着嘴巴不知所措。 第634章 捉襟就见肘 “这边,这边稍微重一点。下,再往下一点,对,对,就是这里。” 明成祖靠在椅子上,享受着东厂厂公林尚礼力道适中的按摩。双眼微眯,不时地指引着对方。 “皇上,您最近一直都没休息好,这颈椎手摸着是一片僵硬。要不,让太医来开点外用的药,奴才给您敷贴上?”一边揉捏,林尚礼一边细声细语的建议。 “锦衣卫,乃是朕身边的禁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朕怎么能够睡得踏实?” “大部分的锦衣卫,都是没有问题的。就是马运山上来之后,将那些立场不稳的人,拉拢在了一起,做出让您大为恼火的事情。只要将这一杆子人连根拔起,锦衣卫,还是以前的锦衣卫。”林尚礼小声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刑部和东厂了,务必将和马运山有关的所有人,全部清除干净。陇西郡干旱,百姓连种子都种不到地里。户部派人过去查看灾情,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朕一想起此事,心中就不踏实。” 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户部的人,出发才三天时间。从京城到陇西,将近三千里,就算是一路快马加鞭,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他们还要实地考察,整理好材料送回京城,一来一回,没有个把月的时间,皇上是得不到消息的。” “户部的这些人,太拘泥于条条框框。明知道朕心急如焚,还要继续按照那些条条框框,不温不火的赶路。”明成祖缓缓睁开了眼睛,“要不,你安排东厂的人过去一趟,尽快将灾情给朕汇报上来?记住,要快!” “皇上的意思,让肖尘去?”林尚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现在正和刑部处理锦衣卫的事情,派其他人去吧。若是灾情重大,回头赈灾的事情,让他再过去协助陇西郡。” “那奴才这就去安排?” “安排得力之人过去,昼夜兼程。” “是。” 朝着明成祖行了个礼,林尚礼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临出门的时候,朝着王小四使了个眼色。 门口的王小四会意,急忙走了进去,站在明成祖的身后,继续给他揉捏那僵硬的肩膀。 一边朝着东厂走着,林尚礼一边思索着派谁去合适一点。 段天明,杜少勤两人,按照肖尘的安排,都在刑部忙活着。 东厂里面,现在唯一可担重任的,也就剩下了柳如风一个人。 可他,乃是东厂神机役役长,神机役的训练,也是一天都不能落下。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皇宫大门。 “厂公大人,您这是要出去啊?”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林尚礼不禁抬头看去。 在皇宫大门右边,一身朝服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直直的站在太阳底下,笑呵呵的和自己打招呼。 “徐指挥使这是天生体寒,在太阳底下收火呢?”林尚礼一愣,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徐开英咧了一下嘴,一脸的尴尬:“今个刚把朝服洗了,又因为一些事情必须面见皇上。可哪有穿着湿衣服见皇上的。我在这晒晒,晒干了再进宫。” “哈哈哈,哈哈哈。。。”林尚礼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徐指挥使还真是个人才,不但能够执掌锦衣卫,还能临时充当晾衣架。怎么说你也朝廷的三品武官,这朝服平日里就备了一身么?” “平日里,锦衣卫上朝的机会不多,外出执行任务,飞鱼服已经足够,我想着一身就够了。”徐开英小声说道。 “你的意思,飞鱼服就不能进宫面见皇上了?”林尚礼有点哭笑不得。 这货,还真是一根筋。 朝廷重大的礼仪现场,锦衣卫武官都是飞鱼服出场,进宫面圣,飞鱼服怎么就不合适了?非要穿着朝服? 若是朝服没洗,穿着也行。 关键是这湿乎乎的样子,晒到什么时候才能晒干? 等干了,皇上也该就寝了,你还进什么宫? “可是,可是,是肖兄弟说,进宫面圣,必须身着朝服。”徐开英结结巴巴的道。 “是肖尘让你进宫的?进宫做什么?” “肖兄弟让我和皇上请罪,顺便,顺便。。。”徐开英压低了声音,“顺便和皇上说出马运山私底下在锦衣卫拉帮结派的事实。” “哦。”林尚礼看着徐开英,缓缓的点头,“肖尘这一招是釜底抽薪,让马运山彻底没有退路,同时将你的嫌疑洗干净。” 一指天上的太阳,林尚礼道:“你没看,太阳离落山还有多久?” “可是,可是我的朝服还没干啊?这样进宫,恐怕会落下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徐开英迟疑着。 “皇上今个的心情还不错,你现在去是个机会,别在这里婆婆妈妈的磨蹭时间了。” “衣服没干,我能进宫不?” “有你这样等的时间,早回到锦衣卫换上飞鱼服过来了。” “可是,肖兄弟说,穿着朝服更合适一点。要不我稍微再晒一会,马上就干了。” “肖尘知道你的朝服是湿的不?他让你穿朝服,无非就是从衣着上,表现的更尊重皇上一点。快去换,再晚了皇上就要就寝,此事不能一拖再拖。” “可是,可是。。。”徐开英声音渐渐变低。 因为他看见,对面的林尚礼脸色阴冷,双眼似乎也要喷出火焰一样盯着自己。 “我换,我马上回去换。”再也不敢犟嘴,徐开英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转身就走。 今个,被肖尘吼了一嗓子,他可不想在皇宫的大门口,被这么多的禁军看着,自己再被吼一嗓子。 “等等。”林尚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徐开英急忙回头:“厂公大人?” “穿上飞鱼服,千万不要挎着绣春刀。见了皇上大方一点,表现出锦衣卫指挥使该有的担当。” “是,是。”徐开英心中一暖,连忙点点头。 “别磨蹭了,速去速回。” “是。” 看着徐开英一溜烟的跑走,林尚礼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件事,纯粹是马运山一手折腾出来的。可是,为了以后锦衣卫不再成为东厂的绊脚石,肖尘趁机将徐开英也是折腾的够呛。 看他那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只怕是内心已经被肖尘彻底的整崩溃了。 以后,要执掌锦衣卫,没有一定的威严,是压不住那些心高气傲的锦衣卫千户的。 回头还是要告诉肖尘,对待徐开英的方式,适当的改变一下。 既然他已经被征服,就不要再继续打压了。让他重新拾起信心,才能将锦衣卫管理的井井有条,不让东厂有后顾之忧。 回到东厂的时候,除了门口值守的几名校尉之外,大厅里空无一人。 “这人呢?都跑哪里去了?怎么小李子的身影也看不见?”缓缓坐在大厅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林尚礼左右打量了一番,朝着跟随自己进来的校尉问道。 “李公公在后堂里处理事务,而那些去往朝廷各个衙门的随堂公公们,都还没回来。”校尉一边回答,一边拎起水壶,开始给林尚礼倒茶。 “哦,我倒是忘了,东厂现在整理各部门信息的事情,是小李子临时负责着。好了,你下去吧,我去后堂看看他。” 说着,林尚礼站了起来,掀开旁边小门的帘子,走了进去。 说是后堂,其实是一栋被五尺宽的通道,连接起来的单独建筑。 这条通道,也是为林尚礼处理东厂事务,和接见客人以及部下提供方便而已。 沿着通道没走多远,就进入了后堂大厅。 这大厅,和前面的大厅完全不同。如同私塾的摆设一样,几十张桌子将大厅几乎占满。 最前方,一张稍微大一点的桌子上,放着如山一样的文书。 文书的后面,小李子将拂尘别在衣领里,伏在桌子上,手中拿着一根狼毫笔,不停的挥舞着。 第635章 厂公的为难 听见脚步声,小李子抬起头看了过来。 看见林尚礼的身影时,急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站了起来。 抬手从脖子后面抽出拂尘,放在臂弯处,双手交叉着置于小腹,恭敬的退至一边。 “厂公大人,您回来了。” “嗯。”林尚礼应了一声,走到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拿起小李子正在书写的文书,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先不说我们小李子的学问怎么样,单单这娟秀的字迹,让人看了如沐春风啊。”手中拿着文书,林尚礼一边端详,一边笑呵呵的说道。 “小人哪有什么学问,不过是在各位随堂公公送回来的资料中,选择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摘抄一起罢了。” 小脸一红,小李子被表扬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歇着身子,林尚礼抬起右手,用几根手指随意的才文书上弹了弹:“在这么多的资料中,挑拣一些重要的事情,也是一门大学问。皇上精力有限,朝廷这么多的部门,若是大小事情都汇报上去,哪里看得过来。” 转过头,放下手中的文书,林尚礼微笑着,看向小李子。 “我不在的时候,你暂时负责这一事务。我现在问问你,在你的意识里,什么样的事情,必须详细的摘抄出来?” “部门对朝廷律令执行不到位的地方,新进发生的,有可能影响朝廷声誉的事情,还有就是部门对朝廷一些建议,或者不满的地方。” 看着小李子,林尚礼的眼中不禁现出一丝惊奇。 且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单单这一番言论,就已经比很多朝中官员都强出很多了。 至少,他心中想着朝廷,处处维护朝廷的利益。 “若是一个地方发生灾荒,为了维护自己的政绩,地方官员尽力的将灾荒所造成的损失最小化的上报。对于此事,你怎么看?”林尚礼又道。 “小人和肖尘一样,都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穷孩子。小时候,眼睛里看见的都是百姓的疾苦。若是遇见这种情况,小人一定会如实的将真实情况向朝廷汇报。灾荒,就意味着百姓流离失所,意味着死亡。若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就置百姓的疾苦于不顾,这样的官员,应该受到朝廷的严惩才对。” “好好好。”林尚礼一连说了三个好,欣慰的点点头,“反过来,若是灾荒不大,地方却夸大其词的向朝廷汇报。对于这样的情况,又该如何处理?” “地方闹灾荒,救援赈灾的一定是朝廷。无论是粮食,还是赈灾的银子,朝廷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不遗余力的运送到灾区。出现这种情况,地方上无非就是想利用灾荒,从中狠狠的捞上一笔。这种官员,朝廷同样的要严惩。” 林尚礼站了起来,看着小李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亏是和肖尘一个地方出来的,你们的心里,都装着天下百姓的疾苦。若是安排他去陇西郡,我的心里是一百个放心。可是若是安排你去,我的心里,总是感觉七上八下的。” “陇西有灾荒?”小李子小声问道。 “嗯。”林尚礼点点头,“陇西干旱,百姓连种子都种不到地里去。那里土地并不肥沃,家里的余粮,谁知道能够支撑多久。户部已经派人过去查看灾情,再根据回报回来的信息,才能制定下一步的赈灾措施。” “可是,皇上心里急啊。大明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虽然平日里冰冷威严,可他的心里,不愿意任何一名大明子民,因为灾荒而受难。所以,皇上委派我们东厂,安排人手火速前往陇西郡,将当地的灾荒如实的给朝廷汇报上来。” 又低下头,林尚礼看着一桌子的文书,满眼的焦虑。 “厂公大人是担心,小人去陇西郡,完成不了这项任务?”抬起头,小李子的小脸上,一脸的坚强。 “不是。”林尚礼缓缓的摇摇头。 “肖尘在刑部忙着,其他人也是各司其职脱不开身,这件事,厂公就交给小人去办吧。”小李子将他那瘦小的身板一挺,小嘴更是用力的一憋。 伸手,从那高高的一摞文书上拿起一本,林尚礼随意的翻阅了几下。 “肖尘,虽然心中也装着天下百姓,但他是一把利刃,任何看不顺眼的事情,都会被他当场斩落。而你,性格太过于柔软。我不是怕你办不好事情,我是怕你去了,会在地方上受气。远离京城,万一有事,东厂也是鞭长莫及。” “这次过去,只是查看当地灾荒的真实规模和程度,不会有事的,厂公大人放心。”小李子腼腆一笑。 将手中的文书往桌子上一扔,林尚礼缓缓转过身,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满脸慈祥的看着小李子。 帽檐下那花白的头发,和那温和的笑容,怎么看都是一名和蔼的邻家大叔。 这一刻,任谁也看不出来,他会是大明有着绝对至高权力的东厂厂公。 “你,肖尘,还有王三,你们三个人从小相依为命,我很荣幸,你们都能成为东厂的人,成为我的部下。”说话间,林尚礼的双眼微微有点潮湿,“王三已经先走一步了,现在,你们三人,只剩下了你和肖尘,继续为东厂效力。” 提起王三,小李子的眼圈也忍不住的红了起来,说话的声音,更是有点哽咽。 “王大哥为了朝廷的事情殉职,他没有完成的事情,我和肖尘会替他完成。” “王三的死,到现在我的心里都迈不过这道坎。他只是去送东厂的一道命令,竟会死在对方的圈套之下。这是对我东厂的挑衅,更是对我大明王朝的挑衅。虽然罪魁祸首廖向河现在还关押在东厂大牢里,可没有将他手刃,就是我对王三的亏欠,对他跟随我这么多年的亏欠。” “此事,都过去这么多日子,肖尘更是亲手将廖向河抓进了大牢。虽然没有斩首,可这一辈子,他也就只能呆在大牢里面度过余生了。王大哥要是知道厂公大人对此事这么耿耿于怀,他也一定不会心安的。” “跟了我这么多年,被人陷害致死,我怎会说放下就放下呢。你们三人,已经失去了一个,我不想你再出任何的意外。这次陇西郡,我还是派其他人去吧。” 说着,林尚礼抬起右手,拍了拍小李子的肩膀,一指桌子上的笔墨:“好好呆在东厂,我不在的时候,整理好随堂公公们带回来的文书,及时送进宫。” “可是,厂公。。。”小李子还想争取,却被林尚礼的话语打断。 “好了,此事你就当做不知道。我主意已定,安排其他人去。” 说着,林尚礼转身走出了后堂。 穿过通道,林尚礼来到了外面的大厅。 手扶着桌子,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身手端起刚才校尉给自己倒的茶水,送到了嘴边,无心去品,又缓缓的放在了桌面。 整个东厂,上下加起来也两千多人了,可到了关键时候,能够趁手使用的人手,却是少的可怜。 这次陇西之行,要快,回报的消息更是要准确。随便的安排人手过去,自己这心里,怎么也不放心。 肖尘那边,处理锦衣卫的事情,正在节骨眼上,是绝对不能动的。 而神机役,自从建立以来,还没有真正的打过一次漂亮仗。面对皇上的质疑,必须尽快的训练出来,用战功来获得皇上的肯定。 所以,作为神机役长的柳如风,也是绝对不能动。 小李子,就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自己已经让王三丧命,若是小李子再出个差错,肖尘对自己,会不会产生不满呢? 自己虽然是东厂厂公,是肖尘的顶头上司,可他们那自小建立的感情,可比自己这个东厂厂公深厚的多。 这一点,自己还是能够掂量的清。 “唉,除了小李子,我也是实在派不出放心的人了。还是去和肖尘商量一下,若是他同意,就让小李子去吧。” 林尚礼叹息一声,站起身子,朝着刑部的方向走去。 第636章 借账付酒钱 刑部,众多的小吏各司其就,忙得不可开交。 而大厅里,尚书李安,则是一脸悠闲的端着茶碗,陪着肖尘聊天。 看着肖尘脸色有点微红,李安嘿嘿一笑:“今个在外面又喝酒了?按理说,心情好才喝酒,您这咋回事,还把自己弄的不高兴的样子。” “哪有什么不高兴的。”肖尘摆摆手,“马运山在劫难逃,锦衣卫这个曾经的对手,眼看着化为朋友,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为什么不高兴?” “刚才进门的时候,你黑着一张脸,我还以为谁又惹到你了。” “你说的刚才啊?还能有谁,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呗。” “他?他又怎么?” “让他进宫去见皇上,婆婆妈妈的啰嗦了一堆话就是不动。气的我当场骂了一句。”肖尘扭头看向李安:“你身上有银子没,借我一点。” 李安一愣,你这,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借钱了? “借多少?超过一万两,我可拿不出来。”李安道。 “我要那么多干什么?十两,就十两纹银。”朝着李安,肖尘伸出了手。 “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你也好意思和我张口。”李安不屑的看向肖尘,放下手中的茶碗,右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摸出个十两的大元宝。 “今个,准备忙完了给夫人买几只老母鸡炖汤喝,正好揣了十两银子,拿去吧。”将银元宝放在桌子上,李安往肖尘跟前一推。 肖尘推辞了一下:“这是你给夫人准备买补品的银子,还是算了吧。” “拿着。”李安脸色一板,“你从来未曾和我张过口,今个是头一遭,我怎么能拒绝?母鸡汤今个喝不上,明个喝也行,不差这么一天的。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你要十两银子干什么?你差十两银子么?” 肖尘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今个给徐开英发火的时候,失手砸了人家酒馆的桌子。掌柜说连酒菜一共六两银子,我想着赔十两算了。” 李安一愣,心底对肖尘的影响,又默默的发生了一些变化。 身为东厂紫衣校尉,权利滔天,拿下众多的达官贵人,从未有过任何心慈手软。 却因为失手砸了酒馆的桌子,跑到自己这里借银子赔偿人家。 别人要六两,他却赔十两。 他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之人,对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百姓,还是心存善念。 “十两够不够?不够了我回去再拿点。夫人刚出月子,我专门给家里备了一些纹银方便使用?”看着肖尘,李安一本正经的问道。 “应该够了。酒馆不大,桌子也就是普通的八仙桌而已。酒菜我们也没吃多少。”肖尘说着,将桌上的银子拿在手里。 站起身子,就要离开。 “你干嘛去?”李安不禁问道,“这关于马运山的罪状,我让人增加的也差不多了,还打算着一会送来你过目一下。” “我不走,我去大牢看看,顺便让人将这银子给人家酒馆送过去。” 背对李安,肖尘扬起手中的银子,摆了摆,径直朝着刑部大牢走去。 刑部大牢,关押马运山的牢房里。 段天明已经睡醒,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双手抱着酒壶,放在腿间,眼睛有点朦胧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床架子上,被彻底固定的马运山,浑身颤抖着。被长鞭手柄撑大的嘴巴里,全是鲜血。 杜尚勤右手拿着钳子,朝上举起。 左手伸到钳头,从上面拿下来一个已经染成血红的牙齿,转过身,轻轻的摆放在了地面一块小木板上。 木板上,连同刚刚放下来的这颗,已经摆了五颗牙齿。 似乎对于自己的“成绩”很不满意,杜少勤看着木板,憋了憋嘴巴,拎着血淋淋的钳子,准备对马运山再次“下手”。 “你们今个有没有‘照顾’好马同知?”一道声音从牢房门口传来,肖尘双手背负,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看见地上盘腿而坐的段天明,又看看不远处,手拿钳子如同地狱恶鬼一般恐怖的杜少勤,肖尘不禁愣在了原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照顾’马同知,一个在地上打坐,给他超度么?”肖尘哈哈笑了起来。 看见肖尘进来,段天明右手拿着酒壶,左手扶着地面,双腿稍微用力,“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手中的酒壶朝着肖尘一递:“来一口?” 虽然在酒馆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可看着段天明递过来的酒壶,肖尘还是无法拒绝。 接过酒壶,仰头“咣咣咣”的喝了三大口。 似乎意犹未尽,缓了一下,接着又喝了起来。 直到没有烧酒从里面流出,肖尘又晃动了几下酒壶,将最后几滴滴进嘴巴里。 抬起衣袖抹了抹嘴巴,一把将酒壶扔向段天明:“你这酒不错,哪里买的?回头给咱东厂多买点放着。” “皇城根老巷子里,一个专门酿高粱酒的老头那买的。”接住酒壶挂在腰间,段天明打了个哈欠,抬手拍了拍嘴巴缓缓说道。 “皇城根老巷子?那里面第一家酒馆你知道不?” “知道啊。地方不大,平时也没什么生意。” 肖尘张开手,将手里的银子朝着段天明一扔:“回头买酒的时候,去这家酒馆,将这十两银子给掌柜。” 一把接住银子揣进怀里,段天明嘿嘿一笑:“咋,在那喝酒没给人家酒钱?” “狗屁。”肖尘翻了个白眼,“我一千两的银票还在那放着呢,掌柜说找不开。你去给银子的时候,可别忘了将银票拿回来。” “喝酒,拿一千两银票付账,你这不是为难人家么?这种地方,又不是重振酒楼那样的豪华酒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一千两银子。” “话咋那么多?”白了段天明一眼,肖尘朝着手拿钳子,静静看着两人说话的杜少勤走去。 段天明低头嘿嘿一笑,也跟了上来。 看见肖尘走来,杜少勤将手中的钳子合起,小声问道:“这马运山,什么时候问斩?” “问斩?你这是什么意思?至少也得三四天以后了吧。”肖尘一愣。 “我得拿捏好分寸,让他在问斩之前,还有一口气。若是不小心弄死了,到时候不好看。”杜少勤有点“腼腆”的嘿嘿一笑。 “今个的火候到了没?” “再拔掉三颗牙齿就到了。”杜少勤答道。 “完了之后,将东厂最好的疗伤药给他内用外敷。” “给他用,岂不是有点浪费?” “不浪费。”肖尘淡淡一笑,“现在的马同知,身上已经麻木,对疼痛的敏感度太低。好好的治疗一番,让他明天能够重新‘享受’东厂的招待。” “好,就按你说的办。” 肖尘点点头,走到了马运山的面前,眉头一皱:“杜役长,将马同知头发上的水桶拿掉。这样看着多痛苦的。” 从肖尘进门,马运山就已经注意到了。 刚才,他们几人的对话,更是听得明明白白。 现在,居然说自己这样看着痛苦。 在自己面前,还猫哭耗子假慈悲,真是可笑又无耻。 杜少勤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佩刀,将马运山缠在桶梁上的头发几下砍断。 水桶“噗通”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水花溅的满地都是。 马远山被吊了几乎一天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缓缓抬起,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无力睁开。 “看马同知的这样子,他已经没有了知觉,今个的照顾就到此为止吧。”肖尘说着,走上前去,双手握着马运山嘴里的长鞭手柄,左右活动着想要拿出。 一边的杜少勤急忙阻止:“这鞭子别拿,他会咬舌自尽。” “门牙都被你拔光了,他用啥咬舌自尽?” 双手用力,肖尘一把扯掉了长鞭手柄。 第637章 挖坑活埋了 马运山撤掉了长鞭手柄的嘴巴,似乎已经肌肉僵硬,依旧保持了大张的样子。 肖尘上前,也不顾对方那满下颚的鲜血,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扶着脑袋,缓缓的将嘴巴给他合拢。 马运山的双眼缓缓睁开,虽然依旧无神,还是能够看出一丝诧异。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给你合拢嘴巴,不过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我,我就知,知道,你没有这么好心。”一天了,马运山终于是吐出了一句话。 “好心?好心这两个字,你不应该用在我身上。我若是个好心的人,也不会杀了你的岳父,又将你马家连根拔起。” 一抹灿烂的笑容,洋溢在肖尘的脸上。 这一刻,他就是胜利者。 他主宰着马运山的一切。 “你,你居然知道这层关系?”马运山似乎有点吃惊,又似乎早已经想到。 “一名小小的礼部主事,突然跳出来和东厂作对,没有一些特殊的原因,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在你提出压缩东厂火器使用范围的当天,我就安排人,对你的过往一字不漏的开始调查。果然发现,原来是仇恨让你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 “我终究是小看了你。”说完这句话,马运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彻底的认命。 肖尘淡淡一笑:“这句话不对,我给你纠正一下。” 马运山的双眼再度睁开:“哪里不对?” “你不是小看了我,小看了东厂,而是你高看了你自己而已。” “还不是一个意思?” “不不不,”肖尘轻轻摇头,“意思完全不同。你和你的岳父仓成,在高傲这方面,就是一个德行。自认为天下第一,他人都没有你们优秀。仓成因为目中无人,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而你,自以为优秀,让你们老马家彻底的断后。相比之下,你比你岳父仓成,更为优秀。哈哈哈。” 肖尘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马运山面无表情,脸上的肌肉却是忍不住的抽搐起来。 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鞭伤,一条条被撕开,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渗出,如同地狱走出的厉鬼,看起来异常的恐怖。 “成王败寇,既然落在了你的手里,再用这些语言来刺激我,不怕降低了你的身份?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要侮辱一个已死之人。你这种行径,和无赖有什么区别?” “身份,我有什么身份?你以为我是读书人,讲究什么德,什么品么?你说对了,我还就是一个无赖,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的那种无赖。仓成我早就弄死了,一个被我弄死的人,我为什么不能说他?他能咬我吗?接下来,死的就是你,以及你的家人,连同你的九族。” 看着马运山,肖尘讲故事一样的小声说道。 说起自己的家人,说起自己的九族,马运山顿时泄了气,再也强硬不起来。 “能留个全尸么?” “谁?你?还是你的族人?” “我的族人。”马运山的声音很是低沉。 别人十年寒窗考取功名,倒头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而自己,也考取了功名,只不过非但没有衣锦还乡光宗耀祖,还给族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可事已至此,自己已无回天之力,只希望族人不要被砍头。安宁了一辈子,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分离的悲惨下场。 看着马运山,肖尘面露难色:“按照大明律令,株连的九族,一般都是被砍头的下场。你的族人多不多?不多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和皇上说道说道,将他们吊死算了。毕竟,吊死需要活活勒着脖子,直到最后气绝身亡,浪费时间,哪有一刀一个脑袋来的利落。” 听闻此话,马运山心中虽然恼怒,可也不得不认同肖尘的话。 这吊死的话,虽然有个全尸,可在死前经受的折磨,时间有点长。 砍头的话,一刀下去干净利落。虽然身首异处,可不受折磨。 “吊死虽然痛苦,可毕竟是全尸。若是你能让我的族人保留全尸,作为你的敌人,我想你致谢。”马运山努力的活动着脑袋,朝着肖尘轻轻一点。 “唉。。。嘘。。。”肖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致谢就不必了,毕竟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就答应你这个要求。不过,话又说回来,给他们留下全尸有何用?族人都被杀光了,谁来给他们收尸?反正要被扔到城外的荒沟里,喂食野狗野狼,全尸它们就撕咬不开了么?” “哇”的一声,在肖尘惊奇的目光中,马运山竟然放声痛哭起来。 “我的族人,都是一些种田为生的普通百姓。它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祖祖辈辈没有和人红过脸。想不到,因为我的缘故,竟然抛尸荒野,喂食野狗野狼。我是罪人,我是马家最大的罪人啊。” “哎哎哎,哭错了。你不光是你们老马家的罪人,你更是大明的罪人。作为一个读书人,即便是哭,咱逻辑思维不要乱。这一点,你和你的岳父仓成相比,可就差远了。” 肖尘“善意”的提醒着。 听见肖尘这么说,马运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憋着嘴巴,眼睛使劲的挤了挤,将里面的眼泪全部挤了出来。 这一刻,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对面站着的,可是自己的敌人,自己处心积虑想要弄死的敌人。 哭,代表着软弱先不说,自己已经失败,不能失败后继续让他看热闹。 “我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可这些族人真的都只是一些普通百姓。你能不能看在他们辛苦种田,给朝廷纳了一辈子赋税的份上,让他们死的不要太难堪?”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肖尘很不理解的摇了摇脑袋,“死都死了,还管他死后怎么样?说你笨吧,你凭借自己的脑袋,硬生生的爬上了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准备对我下手。说你聪明吧,你非要纠结死后怎么怎么样。看来,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你岳父仓成,看似聪明,其实都是一根筋的蠢货。” 听见肖尘骂自己的岳父是蠢货,马运山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可现在这个情况,自己越恼怒,对方便会越开心。 或许,对方是故意这么说,来激起自己的怒火,达到其羞辱,折磨自己的目的。 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马运山冷冷的道:“请你对死人尊重一点?” “对死人尊重一点?谁?仓成么?呸。”肖尘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不但是蠢货,他还是大明王朝第一的蠢货。他若是不蠢,身居六部之首,因为自己不恰当的行为,生生的将脑袋送给了我?” 似乎骂的不够过瘾,看着马运山肖尘又道:“他蠢,你比他更蠢。都准备对付我了,还不赶快将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你以为西安府距离京城远,东厂就不会过去查你的底细?我可是个粗人,不怕苦不怕累的。这下好了,两蠢货,地下团圆吧。” “肖尘,既然鹿死你手,就不要说这么些尖酸刻薄的话了。作为你的对手,我也清楚你的为人。我,你随便折磨,随便处置。只是那些身为普通百姓的族人,你能否善待他们?” “善待,当然善待。”肖尘淡淡的道:“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没人给他们收尸,你也要求最好不要砍头,那就挖个大坑,男女老少全活埋了。生前是族人,死后也不能分离。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已经仁至义尽了?” 看着马运山,肖尘脸上的微笑,如沐春风般灿烂。 第638章 厂公来造访 马运山双眼紧闭,心中除了悲痛,还有着无尽的懊悔。 自己受罪,乃是因为自己斗败了。 可族人跟着遭殃,他,俨然已经是整个家族恒古不变的罪人。 “给他疗伤吧,别疼死了。一定要让他活到朝廷当众处决他的那一天。和朝廷作对,侵占朝廷资产,这案子影响不小,一定要让全天下百姓看着他被五马分尸。”看了一眼杜少勤,肖尘轻声的吩咐着。 “这个你放心,一边破坏一边修复,是我的强项。”杜少勤嘿嘿一笑。 “别光照顾马同知了,将那个叫张金的千户,也着重照顾一下。见了皇上居然不拜,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 “我来吧。我今个还没动手呢。”一边的段天明急忙说道。 “今个刑部将马运山的同党清查的几乎差不多了,锦衣卫,还有朝廷的部分官员,天黑之前就会被缉拿归案。你们就辛苦一下,晚上好好招待他们。” “大概多少人?要不要我从咱大牢役再调点兄弟过来?最近这段日子,有几名兄弟拜我为师,一直没有实习的机会。”看着肖尘,杜少勤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百八十号人吧。” “那我这就通知大牢役。”杜少勤兴奋的转身就要走。 “几名徒弟哪里够?”肖尘很是不满的道,“大牢役留下一部分需要值守的人就成,其他人全部过来。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让兄弟们放开手脚。” “好,好。”杜少勤搓了搓手,似乎要吃大餐一样,心中异常激动。 旁边的马运山,听着肖尘的安排,嘴巴使劲的咬动了几下。 他听说,人可以咬舌自尽。 与其这样被折磨,还不如一死了之。 又听说肖尘打算将自己在朝廷中做成标本案例,用五马分尸的极刑来震慑百官。 自己已经失败,无力反抗,可心中的那股仇恨,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折磨而消失。 或许,在酷刑面前自己已经折服,但这种心底的仇恨,却是越来越浓。 我无力反抗,但我绝对不能让你的目的得逞。 只是,他从未具体的研究过,到底咬舌头的什么位置,可以自尽。在礼部的时候,整日打交道的不是文书就是材料,哪有人告诉他,咬舌自尽的窍门。 加上门牙已经被拔掉,压根咬不到舌尖。 肖尘对面的杜少勤,正打算离去。 突然发现马运山嘴巴紧闭,下颚努力的左右活动,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 左手迅速的卡在了对方的下颚上,用力一捏,马运山的嘴巴就被捏开。 同时,右手抡起,“怕怕”两记响亮的巴掌,就抽在了马运山的脑门上。 被折磨了一天,马运山早已经虚弱异常,哪里经受的住杜少勤盛怒之下的耳刮子。 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看着肖尘和段天明不明所以的目光,松开马运山的下颚,杜少勤解释道:“这货,还准备咬舌自尽。” 肖尘的脸色渐渐变冷:“虽然门牙已经被拔掉,他根本咬舌自尽不了,但这种举动,俨然是很不配合我们东厂。用这种方式来挑衅我,还真的达到了他的目的,将我的心情一下子弄的有点不好了。” 转身,看向段天明:“段役长回去叫人,杜役长你就留下来吧。给他一边疗伤一边用刑。在处决他的那一天,我不想看见他的身上有一寸完好的肌肤。” “是。”杜少勤也有点恼火,拎起旁边的水桶,一桶凉水就当头浇在了马运山的身上。 看着马运山悠悠转醒,肖尘正准备着再次刺激一下马运山的内心,牢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名刑部的士兵匆匆走了进来,恭敬的对着肖尘一礼:“紫衣大人,东厂厂公来了,说是有要事找您。” “厂公大人?”肖尘回头,“在哪里?” “在大厅,尚书大人正陪着呢。” “好。走。” 大厅里,恭敬的将林尚礼安排在座位上之后,李安急忙拎起桌上的茶壶,就开始倒茶。 看着茶碗即将倒满,赶紧的放低茶壶,将茶碗推向林尚礼,才回道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厂公大人突然造访,是皇上又有什么新的指示了么?” 虽然身为刑部尚书,对于林尚礼,李安的心里一直是恭敬有加。 这倒不是因为对方是东厂厂公的原因,最大的原因则是,对方是太监,而且是皇上身边最为宠信的太监。 尤其是刑部目前办理的这起马运山的案子,林尚礼充当的就是皇上传令兵的角色。 他来到刑部,和皇上亲自驾临刑部,少的只是那些排场而已。 “这倒没有。”林尚礼淡淡一笑,“我来不过是找肖尘,说一些东厂的私事而已。” 说话间,肖尘已经走进了大厅。 双拳一抱,对着林尚礼就是一礼:“厂公大人。” “嗯,”林尚礼点点头。 “您不是在宫里陪皇上呢么,这是有什么要事?” “也没什么要事,我们去外面走走。”说着,林尚礼就要起身。 李安明白,两人要说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听。 “大热的天,厂公大人刚刚走来,就别出去走了。我刚好要去查看一下小吏们将材料整理的如何,你们就在这里说话。” 说着,站起身子,抱拳对着二人分别作揖,转身离去。 看着李安离去,林尚礼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的晃了晃:“这李尚书,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倒是有眼力的很。” “咱东厂的盟友,哪里有不聪明的。”肖尘嘿嘿一笑,走上前去,坐在了李安刚才的座位上。 “哦?”举着茶碗,林尚礼笑了起来,“我隐隐记得,当初,李尚书联合百官,可是闹到了皇上哪里,要追究你当场斩杀仓成的过失。”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李大人有点糊涂而已。现在,他可是咱东厂的好盟友,我的好兄弟。”肖尘嘿嘿一笑,拎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只希望以后,锦衣卫的徐指挥使,在你的感染之下,也能变得这么有眼色就好了。” “哈哈哈。”肖尘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以前的太子殿下是什么形象,现在,是不是很得皇上喜欢?” “别说,这件事你办的,还真叫一个漂亮。”林尚礼笑着,将茶碗递向嘴边,轻抿了一口。 寒暄完毕,肖尘脸色严肃了起来:“厂公大人突然单独找我,是不是咱们东厂??” “也没什么大事。”林尚礼放下手中的茶碗,两手抱在一起,右胳膊放在桌面,身子微微前倾,“陕西布政司下属陇西郡,今年发生重大干旱,你知道不?” “不知道。”肖尘摇摇头。 “户部已经派人过去查看,有几天时间了。可是,皇上体恤灾民,心中焦急万分,总是嫌户部的速度太慢。所以,他想让东厂派人过去,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将陇西郡的灾情准确的汇报上来,朝廷好做赈灾安排。” “可是,这边马运山的案子还没了结,我这个时候离开,怕是不太好吧?”肖尘有点为难的道。 “你不用去,安心的处理好这件案子就好。段天明,杜少勤,他们配合你的事务,也不能去。”看着肖尘,林尚礼笑着说道。 “那厂公大人找我,是想?”肖尘有点不解。 “来问问你,我们东厂,谁可担当此任?” 抬起手,肖尘挠了挠后脑勺:“东厂人手虽然不少,可能单独办事的,也就这么几个人。我们三个在刑部忙着,抽不出身子。就剩下了一个柳如风。可是,他要负责神机役的训练,更是不能离开。” 一时间,肖尘还真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看着肖尘为难的样子,林尚礼笑了起来:“我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很是合适。只不过,若是安排他去,得和你商量一下。” “和我商量?”肖尘不禁尴尬的了起来,“您是东厂厂公,安排谁去,您说了算,哪里用得着和属下商量的。” 放下胳膊,林尚礼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严肃了起来。 “安排谁,我都可以说了算。唯独此人,我得和你商量一下。” “小李子?”肖尘不禁问道。 林尚礼缓缓的点头:“是。” 第639章 太监也是人 若是肖尘和后来结交的这些人是兄弟的话,那和小李子,王三,就是亲人了。 一同要饭,一同捡拾路边的菜叶子。 艰难困苦中一起长大的这种感情,不掺杂人的杂质,异常的纯粹。 现在,王三已经长眠地下,这个世界上,对肖尘来说,什么都不在乎,可以毫不考虑付出一切的人,也只剩下了小李子。 肖尘明白,厂公大人之所以会专门跑到刑部来询问自己的意思,也是明白两人之间的感情。 虽然说,大丈夫生于世,理应为百姓做点事情。 可是,小李子已经是太监,他不算是完整的大丈夫,这种要求,肖尘认为适当的可以放低一点。 在东厂做事,为朝廷效力,也就足够了。 “东厂还有这么多的校尉,役长,厂公大人为何会想起小李子?”肖尘想要知道林尚礼安排小李子去陇西郡的真正原因。 “我不在东厂的这段日子,摘抄东厂随堂公公们从朝廷各个部门拿回来的资料的事情,一直由小李子代劳。原本,我也没想着让他去。今个,皇上这么安排,我便回到了东厂准备安排人手过去。正好看见小李子在摘抄资料。” “无论是他摘抄的东西,还是后来和我的谈话,无不表现出他心系百姓,心系朝廷的抱负。虽然身为太监,在朝廷就职已经无望,可他的这份抱负,我不忍心让他埋没。” 看着肖尘,林尚礼语重心长的道。 “小李子心地善良,从小受苦艰难生存的日子,让他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很是了解。想要为百姓做点事情的心情我能理解。只不过,他的性格太过于软弱。陇西郡距离京城遥远,这一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情,我们也是鞭长莫及。”肖尘说着自己心中的担心。 “是啊,我也是不放心这一点。”抬起右手,林尚礼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让他带的人少了,怕他不安全。多带点人吧,皇上要的是速度,人多了这行进的速度势必会打点折扣。” “他自己是什么意思?”思量了一下,肖尘抬头问道。 “小李子听说陇西干旱,东厂目前无人可用,他倒是一心想去。” “那就让他去吧。”肖尘也不再坚持,“温室里飞不出苍鹰,他既然有抱负,我们将他留在东厂,对他也不公平。让柳如风安排几名神机役的兄弟,带着火器和他一起去。” “你这是同意了?”林尚礼笑了起来。 对于肖尘,林尚礼看中他的能力。 但是,更欣赏他在大是大非之前,有坚定立场的这种情怀。 虽然一身毛病,但在他的心底,什么事情该作为,什么事情不能作为,他还是分的清清楚楚。 “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是人。既然他有一腔抱负,我们就应该给他展翅高飞的机会。朝中的这些大员,虽然表面上礼遇有加,但在他们的心里,我们东厂就是皇上的附属机构,就应该围着皇宫转圈。” “就因为东厂厂公,我林尚礼,是一名太监么?”看着肖尘,林尚礼苦笑了起来。 “属下说这话,厂公大人是不是很在意?” “在意,在意什么?你又没说错,我的的确确是一名太监,而且是宫里最大的太监。” 肖尘站了起来,抱起双拳对着林尚礼就是一礼:“属下无意冒犯厂公大人,但属下也不愿意对您说那些虚假的话语。” 伸开右臂,肖尘在大厅里环指一圈:“放眼天下,在众人的认知里,太监和常人就是有所不同。只是,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净身入宫做太监?因为净身,太监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但是,谁又能阻挡他们拥有完整的人生?” “和那些朝中大员相比,我大明王朝,优秀的太监比比兼是。像带着大明船队远征西洋的郑和郑公公,他的壮举必将流芳百世,传诵千年。而厂公大人您,虽然身居皇宫,可带领着东厂,驱奸除恶,使得皇上治理朝政得心应手,让我大明国力蒸蒸日上,百朝来拜,谁又敢说,太监只能活动于后宫?” 一番话,听得林尚礼眼圈发红,差一点热泪盈眶。 每每出去,自己都紧跟在皇上左右。 看起来风光无限,人人羡慕,可林尚礼心里苦啊。 对于他人的阿谀奉承,林尚礼都是冷眼相待。并不是他多么的清高,而是他用这种冷漠,来掩饰心中的自卑。 看似有着明成祖的宠信,自己位高权重。可他明白,众人看向他那种炙热的目光,更多的是想看看,和常人不一样的太监,到底长什么样。 林尚礼自卑,那种深入到了骨子里的自卑。 但肖尘今天的这一番话,让他又重拾信心。 说的好,太监怎么了,太监就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太监就注定一辈子围绕在后宫里,将百姓的疾苦抛于脑后,只是伺候着皇室的衣食住行? “这当真是你的心里话?”林尚礼激动双手微微有点发抖。 “我肖尘这一辈子,说过无数的谎话。可对于有些人,我从不说谎。厂公大人跟前,我便不说谎话。” “好好好。”林尚礼双手颤抖着,欣慰的点点头,双眼再也控制不住的湿润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有一件事,在我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想找机会问你,却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今个,既然你敞开心扉,毫无顾忌的和我说话,我就将这件一直压在我心头的话语,问出来。” 看见林尚礼这么的郑重其事,肖尘不禁笑了起来。 脸上浮现出猥琐的表情,咧着嘴巴:“难道,厂公大人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看见肖尘这副德行,林尚礼心中不免来气。 故作严肃的道:“我真的有话要问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好,好,我正经一点。咳咳。。。”肖尘干咳了几声,板起脸,双手下垂,直直的站在林尚礼的面前,如同等着训话一般。 “唉。”林尚礼一声叹息,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你说,我好歹也是东厂厂公,你的顶头上司,怎么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呢?坐,坐着说话。你这样直挺挺的站着,我还真的说不出来。” 肖尘一愣,缓缓后退,坐在了椅子上,脸上浮现出一抹讨好的微笑:“到底什么事啊,厂公大人这么郑重其辞的。” “这件事,在我的心里,如同石头一样一直压着我,我能不郑重其事么?”林尚礼没好气的白了肖尘一眼。 “好,您说,我认真的听着。” 双肘撑在桌面,下巴放在竖起的双手上,身子前倾,肖尘一副准备聆听的样子。 看着肖尘,林尚礼似乎在思量着到底要不要问。 考虑再三,终于缓缓的开口:“王三的死,你有没有记恨与我?” 保持着双手撑脸的样子,肖尘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咧了咧:“厂公大人想听真话么?” “说。”林尚礼有点紧张的道。 “没有记恨。” 林尚礼一愣:“那假话呢?” 肖尘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双手背负,一副天下为公的样子:“我肖尘怎会不明事理,王大哥为国捐躯,却要记恨厂公大人?王三死得其所,我要向他看齐。” 第640章 后浪推前浪 一句话,又将林尚礼逗得啼笑皆非。 “没记恨我就好。我们东厂做事,看似权力滔天,无所不能,其实,背后所要面对的阴暗和危险,也只有我们自己才懂。此去陇西郡,会遇到什么情况,目前压根不知道。对于小李子,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看着肖尘,林尚礼轻声说道。 “他只是去了解当地灾荒的具体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再说了,当地的巩昌府,巩昌卫,不都是朝廷的衙门和卫所,真的有什么事情,求助于他们便是。” “我担心的,正是这巩昌府。”林尚礼道。 肖尘眉头一皱:“厂公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巩昌府,会有什么问题?” 看着肖尘,林尚礼缓缓的说道:“这巩昌府知府王宽,乃是定西候王荣的小儿子。按理说,这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子孙世袭爵位不应进朝为官,只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混吃等死就成。可这王宽,自幼好强,读书也用功,不愿意坐享其成。定西候王荣为此专门进京,和皇上表明其儿子想要考取功名。” “你也知道,咱们皇上本身就是勤奋之人,对王宽的这个想法大加赞赏。便允许其和其他读书人一同会考。这王宽也争气,会考榜上有名。吏部也遵照皇上的意思,照顾定西候随时想看望儿子的愿望,当年就将王宽任命为巩昌府下属陇西县的知县。由于政绩出众,加上定西候四处活动,几年前,王宽就出任巩昌府知府。” 肖尘听得有点迷糊,不禁小声问道:“厂公大人您说的这些,和小李子去查看灾情,有什么关联?” 林尚礼淡淡一笑:“皇上口中的陇西郡,其实就是现在的巩昌府,而这王宽,争强好胜,为了出头,很是在意的自己的政绩。现在巩昌府下属陇西县大闹旱灾,我只担心这王宽,为了自己的政绩,阻挠小李子如实汇报灾情。” 肖尘不以为然的道:“小李子此去,乃是东厂的身份,代表的是皇上。他王宽,身为巩昌府知府,还敢左右东厂?就算他的身后是先祖亲封的定西候,遵守国法,也是侯爷应该做到的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娇生惯养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那就不好说了。” 肖尘沉默了起来,思量半天,方才缓缓开口:“这么说来,小李子此行,危机重重?” “若不然,我怎会专程来和你商讨此事?” “危险的确存在,不过,也只有危险才能真正的磨砺一个人。要不然,让他速去速回,查看完了灾情,立马回京复命?” 林尚礼摇摇头:“若是真的去了,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此次赈灾,皇上很有可能要你去。小李子将灾情的具体情况安排人送回京城,在当地等着你。一是可以协助你一起赈灾,再一个,你也带着他历练历练。” “也好。”肖尘站了起来,“今个,刑部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我现在就回东厂,在神机役挑选几名身手好一点的兄弟,和小李子即刻出发?” “回东厂安排一下可以,即刻出发倒是不必。明天一大早,让他们上路。今个我也就不进宫了,我们一起回东厂。”说着,林尚礼也站了起来。 “好,厂公大人请。”肖尘伸手,让林尚礼先行。 两人出了刑部大厅的门,还想着和李安说一声,却是看见李安坐在大厅旁边的长凳上,呆呆的看着天上那快要落山的太阳。 “李大人,您不是去查看小吏们整理的材料了么?”林尚礼笑着,和李安打招呼。 “材料我已经查看完毕。”李安急忙站了起来:“今个,刑部的人逐个缉拿马运山在朝中所牵连的官员,眼看着太阳落山,我这是心中着急,便等着他们。厂公大人您这是要走?” “嗯,”林尚礼点点头,“和肖尘回东厂,处理一些事情去。” “好,您慢点。”李安点头哈腰。 “嗯。”应了一声,林尚礼继续朝着大门走去。 身后的肖尘,却是走到了李安的跟前,挤眉弄眼的道:“天上的太阳好看不?” 李安一愣,明白肖尘这是挖苦他,可瞅了瞅不远处的林尚礼,只得接上话:“好看,红彤彤的,像个熟透了的大苹果。” “哈哈哈,是不是?我差点就信了。”肖尘一指大厅,嘿嘿笑着说道,“现在,里面没人了,李大人可以坐回大厅里面,继续喝着茶,欣赏你的大苹果。” 说完,转过身,急忙朝着林尚礼追去。 留下李安站在原地,咧着嘴幽幽的道:“大厅里,哪能看见太阳。” 两人回到东厂的时候,小李子已经忙完了摘抄资料的事情,拿着一个扫把,清扫着大厅的地面。 背对着大门,拂尘别在后衣领上。随着他扫地的动作,那洁白的拂尘在肩头一晃一晃。 “抄写的任务完成了?”林尚礼笑着,抬步跨进了门槛。 听见声音,小李子急忙回头。 看见是自己厂公,赶紧将手中的扫把往墙上一靠,就要行礼。 “行了行了。”林尚礼摆摆手,“在东厂里,这些礼节能免则免。倒两碗茶,我和肖尘一路从刑部走回来,有点口渴。” 说着,走到了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是。”小李子应了一声,朝着肖尘扮了个鬼脸,躬身退去。 肖尘也走到桌子跟前,坐在了林尚礼的对面。 “不服老不行啊。”弯腰,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小腿,林尚礼道,“今个,从宫里走回来,又走到刑部。就坐了一会,再走回来,不但气喘吁吁,这小腿也有点不听使唤了。” “厂公大人和皇上的年龄大小差不多吧?有几次上朝,我看见皇上都需要人搀扶,而厂公大人的身体,还依旧硬朗,哪里有老的迹象。”肖尘一笑,适时的恭维了一下。 虽说,两人之间不需要那些虚伪的讨好话,可是,好听的话语谁又不爱听呢? 适当的陈述事实,夸奖一下,让自己的厂公大人乐呵乐呵,显得自己更有人情味一点。 “皇上心中装着整个天下,我只是伺候皇上起居的一个跑腿的。若是腿脚再不灵便,皇上还要我作甚?”林尚礼自谦着,脸上洋溢的笑容,却是显示着肖尘刚才的那句话,他还是很受用。 “以后东厂的事情,厂公只需要坐镇就是,这些跑腿打杂的繁琐事务,交给我们去做就成,您不要再跑东跑西的了。忙活一天,我们只需要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依旧生龙活虎。可厂公您不一样,像今个这样,还不得缓上好几天。” “说的也是。”林尚礼点点头,“外面的事情,有你,我也很是放心。只是这摘抄资料的事情,小李子若是去了陇西,我可就得重新物色一名公公来负责。这一块,倒是还要费不少的心思。” 说话间,小李子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碗清茶走了进来。 恭敬的将一碗放在了林尚礼面前,把另外一碗递给了肖尘。 “小李子,你一心想去陇西?”接过茶碗,肖尘笑着问道。 小李子脸一红,双手拿着托盘置于小腹:“看着你们在外面打拼,我也想出去做点事情。” “哈哈哈,你这是一直呆在东厂,憋得慌?”肖尘毫不客气的指出了小李子的心思。 “哪有?”小李子的脸色更加通红,“我也就是想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此去陇西,危机重重。若是顺利的话,一切安好。若是不顺利,或许会有生命危险。你可想好了。”端着茶碗,肖尘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严肃起来。 听闻此言,小李子非但没有退却,更是挺直了腰身:“王大哥都可以为国捐躯,我也不是孬种。” 一边的林尚礼依旧在揉捏着自己的小腿,虽然没说话,可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带着一丝欣慰。 “那好,一会和我去神机役,给你挑上几名得力的神机役兄弟,明天一早就出发。” 第641章 约谈柳如风 扩建后的东厂十三役,里面不但驻扎着十三役,还有着东厂建立不久的神机役。 从保定府回来之后,肖尘特地交代柳如风,神机役的训练一天都不能落下。仅仅五十名校尉使用火器达到标准,远远不够,必须让神机役三百名校尉全部合格,方才算是给厂公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柳如风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对于东厂的其他事情也不过问,每一天都坚持在校场练兵十个时辰。 太阳已经下山,刚刚解散了队伍,回道自己的房间里洗了把脸,准备去饭堂吃点东西。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肖尘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身后,是一身太监服的小李子。 也不等柳如风招呼,就径直走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 见肖尘这么随意,柳如风也不管他,直接对着也走进了房门的小李子微微点头:“李公公来啦。” “嗯。”小李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尴尬的应了一声。 肖尘坐在椅子上,右手拿起柳如风放在桌子上的绣春刀,似乎很是喜欢一样,仔细的把弄着。 “你这进来一声不吭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柳如风瞅着肖尘,忍不住的问道。 这家伙,到自己房间里,就跟到他自己的房间一样,啥都想摆弄一下。 可最近,他在刑部忙活锦衣卫的案子,按理说没时间来看自己。而且是带着东厂的李公公,绝对是有事。 “你瞧我有事没?”看着柳如风,肖尘嘿嘿一笑。 这一笑,直接将柳如风笑的心里有点发毛。 “有事你就说,别让我猜。”柳如风翻起眼睛:“看你这不怀好意的笑容,就是有事,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看,你这从锦衣卫带过来的绣春刀,倒是精致的很。”肖尘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一句。 “精致?那送你了。”柳如风又从旁边拿过一个凳子,递给了小李子,“反正我现在带领的是神机营,使用的是火器。” “这么大方?”肖尘一笑,“这话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一把锦衣卫的佩刀而已,又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送你了。”柳如风抬手一指房间四周,“看看,还有什么你看上的东西,一并送你。” “其他东西,我暂时还没有看上的。不过,这绣春刀,我可是收下了哈。” 说着肖尘将绣春刀朝着小李子抛了过去:“拿着,这刀以后就是你的了。去陇西的时候,将此刀挂在腰间。” 看着肖尘真的要拿走自己的佩刀,柳如风嘴巴一咧,心中忍不住的有点心疼。 不过,自己刚才已经夸下了海口,又怎好意思表现出来。 只得换了个话题:“李公公要去陇西?” “陇西干旱,百姓今年恐怕是颗粒无收。李公公奉皇上之命,去陇西查看灾情。顺便借你绣春刀一用。”肖尘笑呵呵的说道。 “绣春刀乃是锦衣卫的佩刀,李公公远行,带着它有什么用?”柳如风不禁有点纳闷。 “陇西县隶属于巩昌府,虽然行政上属于陕西布政司,可他和定西距离更近一点。” “然后呢,和绣春刀有什么关联?” “巩昌府知府,是定西候的小儿子。而这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对于东厂这个新生的机构,他或许不太了解,但对于太祖建立起来的锦衣卫,他还是有所顾忌。让小李子带着绣春刀,无非是想给他说话,增加一份分量罢了。” “不就是去查看灾情,用得着这么步步为营,未雨绸缪的吗?”柳如风看着肖尘,忍不住感觉他有点小题大做。 “这事和你说,你也不懂。我来还有一事,想求柳役长帮帮忙。”肖尘眼睛左右瞄着,又在柳如风的屋子里大量起来。 “看你这德行,有事就说,阴阳怪气的作甚?” 要不是小李子在跟前,柳如风真想好好的怼他一番。 “从神机役挑拣五名机灵又得力的校尉,跟随小李子一同去陇西。”肖尘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刚才还是开玩笑的模样,这一下子就变的严肃起来,柳如风明白,肖尘是认真的。 “这个没问题,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大早。” “行。明天天不亮,我就让人去东厂驻地与李公公回合。”看着肖尘,柳如风一脸的认真。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呢,还有一事,我想问问你。”肖尘笑了起来。 柳如风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肖尘今个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和自己有太多的沟通,今个这话匣子一打开,还收不住了? 我可是训练了一天,还没吃饭呢。 有什么话,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回来,咱们接着说。 到时候,你就是说一晚上,我也就陪你一晚上。 但有着小李子在跟前,他还是克制了一下自己:“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说着,干脆给自己也拿了一个小板凳,往屁股底下一塞,坐在了肖尘对面。 抬着头,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到咱们东厂也有些日子了,对东厂,印象如何?” “印象如何?” “和锦衣卫相比?”肖尘稍微解释了一下。 “东厂的氛围,可是比锦衣卫好太多了。”柳如风瞪着眼睛,“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就不能直来直去的?” “有些事可以直来直去,但有些事,还是要拐个弯的好。”肖尘嘿嘿笑着,并没有按照柳如风要求来。 举起双手,柳如风搓了搓脸,让自己的精神开起来好一些点。 注视着肖尘:“好,说吧,就按你曲里拐歪的方式来。” .“咱东厂都是自己人,说话当然直来直去。锦衣卫里面,勾心斗角的现象比较普遍。若是让你重新回到锦衣卫,你能不能将锦衣卫也改变成东厂现在的样子?” 肖尘终于是进入了正题。 “你想让我回锦衣卫?”柳如风张大了嘴巴,“那,那神机役怎么办?” 肖尘嘿嘿一笑:“神机役你先训练好,到时候交给段天明,他一并掌管十三役和神机役。” “你,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柳如风“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胸口起伏着,很是不满的大声说道。 一边的小李子,看着两人好好的突然大吼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得低下了头。 “怎么说,你也是千户级别的人物,在东厂,给你一个神机役,也就比百户大了那么一点点,我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你。” “百户怎么了,我愿意在东厂做百户。”柳如风气呼呼的将头转向了一边,看都不想看肖尘一眼。 自己辛辛苦苦的将神机役训练出来,然后赶自己走,这,这还是人做的事情么? 柳如风的心里很是憋屈。 “坐下,坐下,你听我说。”知道柳如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肖尘摆摆手,小声的道。 “哼。”鼻子冷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柳如风重新坐在了凳子上。 双腿岔开,双肘放在膝盖上,盯着地面,也不看肖尘的脸。 “锦衣卫这次因为马运山的案子,大部分的千户,百户都被拿下,虽然最后徐开英还会执掌锦衣卫,但他,已经臣服于东厂。不过,厂公大人对于他的能力,有点不满。我是想着,让你过去和他一起管理锦衣卫。一是协助他,不要出什么差错,再一个,你是自己人,锦衣卫交给你,我更放心一点。” “本来想着,过段日子问你的意思。今个借着给小李子从神机役借人的机会,和你说道说道。你若是同意,我就将这个建议和厂公大人说一下,让厂公大人在皇上那,给你要一个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职务。” 肖尘意味深长的道。 “副指挥使怎么了?感觉这样,就是东厂不要我了,将我踢了出去一样。”柳如风还是有点不愿意。 “什么叫做踢出去?以后,锦衣卫名义上和东厂一样,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可实际上,已经由东厂控制。都是一家人,什么踢出去不踢出去的。” 肖尘看见柳如风这没出息的样子,也有点来气。 第642章 连夜送玉米 柳如风的房间里,肖尘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柳如风。 “别人为朝廷做事,目的都是加官进爵,扬名立万,然后衣锦还乡。你倒好,到了东厂之后,守着一个小小的神机役役长乐不思蜀。你就不能和人家一样,有着远大的抱负么?锦衣卫副指挥使,不但比东厂神机役役长这个官大多了,在京城里更是位高权重,人人敬畏,所有人都想坐上去的职务。你怎么就心甘情愿窝在锦衣卫里,这般被埋没?” 看着眼前的柳如风,再想想段天明,杜少勤这两人,肖尘不由得摇了摇头。 东厂的氛围是不错,大家相处的和兄弟一般。 可是,最大的缺憾就是没有一点“上进心”。 倒不是说大家做事不努力,而是对于功名,好像都很淡泊一样。 从来没有人,趁着自家厂公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和厂公要求,给自己将职务忘高提升一点。 长此以往,东厂的人,永远都只能呆在东厂,而不能在朝廷各个重要部门开支散花。 这样不好,最起码对于东厂的壮大来说,不好。 柳如风翻起眼睛:“东厂呆着舒心。” “舒心?你若是为了舒心,辞官回家,守着几亩良田一盘火炕,岂不是更舒心?” “可是,可是我实在不喜欢锦衣卫里面的那种氛围。勾心斗角,斤斤计较,拉帮结派狼狈为奸。以前在锦衣卫的时候,就处处被排挤,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柳如风像个怨妇一般,幽幽的说道。 想起以前在锦衣卫的日子,柳如风真的是感慨万千。 虽说,自己并不屑和他人作对,但是总是有那么几个人,刻意的和自己针锋相对。好像打压了自己,就能将他们抬高一样。 对于锦衣卫,他打心眼里厌恶,不屑再与其为伍。 “这次,不是让你去适应锦衣卫,而是将锦衣卫交给你,让你去改变他们。你考虑一下。” 说着,肖尘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安排其他人不可以么?”柳如风也站了起来,又问了一句。 “其他人,你倒是和我说说,还有谁比你更加的名正言顺?现在的锦衣卫,大部分的武官都被拿下,作为前锦衣卫数一数二的千户,无论是个人身手还是领导能力,也只有你,更适合坐在锦衣卫副指挥使的位置上,约束他们,管教他们,纠正锦衣卫之中存在的不良风气,让他们成为真正一心为朝廷做事的机构,成为东厂的好帮手。” 肖尘停下脚步,看着柳如风,满脸的厚望。 “我,怕我不能胜任。” “怕个蛋。”肖尘眉毛一翘,“决策上,和徐开英商量着来。执行上,若是遇到不服管教的人,清理出锦衣卫队伍便是。” “清理?这个恐怕不好办吧,这些人,可都是世袭。”柳如风面带难色。 “不服管教,不遵守新决策的人,留在锦衣卫里给他们养老?还是说,等他一粒老鼠屎祸害了一锅汤之后才后悔莫及?”肖尘面无表情,“这种人,给他扣一个目无军法的帽子,砍了便是。” 柳如风不禁一怔:“这,这样也行?卫所里面的的家属,可是会跑来闹的。” “斩草除根,和他有关联的所有人,全部斩尽杀绝包括家属,看还有谁来闹?治军不严,祸国殃民。你考虑一下,想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先和小李子回去,帮他收拾一下。” 说着,肖尘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大街上,已经是灯火闪烁。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街边酒馆里传出的划拳猜酒声,无不显示着,京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三千里之外的巩昌府,整个城镇已经是一片黑暗。偶尔的几盏灯光,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异常的孤独。 和京城相比,这里就冷清的无法言喻。 除了驻守在这里的巩昌卫里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整条街上已经是空无一人。 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一脸愁容的坐在大厅的椅子上。 旁边桌子上的茶碗已经彻底冰凉,也没有一丝饮用过的痕迹。 院子里,停放着几辆马车,上面装满了盛满玉米的布袋。 十几名卫所校尉,大汗淋漓的继续往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装载玉米。 马车的旁边,站着一名千户,不时的朝着卫所大门口张望着。偶尔回头,催促一句:“快点,快点。” 直到将最后一袋子玉米装上了马车,那千户才急匆匆走到了大门口,朝着外面张望了几眼,又匆匆走回。 “这些玉米,你们连夜送往首阳镇,天亮之前发放给当地百姓。速去速回。” “是。”众校尉急急应了一声,分头跳上几辆马车,挥动手中的马鞭,赶着马车,出了卫所大门。 直到马车那木轱辘的咯吱声再也听不见,这千户才回过头,朝着指挥使司的大厅走去。 跨进门槛,双拳一抱,对着端坐在椅子上,一脸愁容的指挥使张兴道:“大人,运往首阳镇的玉米,已经出发了。” “首阳那边旱情严重,街头饿死之人随处可见。我们首阳所军营门口,每天排队要饭的人,有几千人。所里的粮备,有一半已经发给了灾民。只希望这些玉米,可以暂时缓解一下他们的燃眉之急。” 端坐在椅子上,张兴满脸的无奈。 这张兴,四十岁出头,个子不高不矮,体态匀称,一看都是常年坚持练武之人,没有因为驻守一方而放纵自己。 当年,明成祖起兵靖难的时候,他也在其手下的军队里,冲锋陷阵过。 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说是心中不恐惧,那是假的。但是,即便是心中恐惧,他也是从未退缩过。 只是,这么一个血雨腥风走过来的人,面对死亡都已经坦然,可看着巩昌越来越多的因为饥饿,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灾民,张兴的心里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般旱情,巩昌府应该已经上报朝廷。朝廷的赈灾粮款,应该很快就会拨下来。”身子微弓,那千户说着宽慰的话。 “巩昌府,巩昌府要是靠得住的话,朝廷的赈灾粮款,早就到位了。”抬起头,张兴伸手将吊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朝后拨去,“按照以往,三月初就开始播种,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巩昌府若是有心,就是爬,这么长时间,也已经将消息送到了京城。” 那千户也是低下了头:“这巩昌府,在体恤民情这方面,做得还真是差强人意。这么多年,朝廷也没说实地调查一番,撤了他的职务。” “怎么没调查,陕西布政司在巩昌府,又不是没驻守官员。谁让人家的老子,是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呢,即便是鱼肉百姓,可这情况,能真实的到皇上的耳朵里么?” 说着,张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人,说到这里,属下还真的有点担心。我们就这样将玉米送往首阳镇,巩昌府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说我们有越权的嫌疑?毕竟,我们只是军队,地方上的事情,还是人家说了算。”看着张兴,那千户眉头紧皱。 “那咋办?我们就看着灾民在首阳所门**活饿死?他巩昌府可以不赈灾,但要我巩昌卫看着灾民活活饿死在卫所门口,我张兴做不到。”直了直身子,张兴道。 “军政一家,都是为当地百姓做事。若是因为这件事,我们和巩昌府闹的不和,以后相处起来,未免有点尴尬。” “我巩昌卫,给自己的首阳所送点补给怎么了?首阳所的事情,我巩昌卫难道不能自己做主,还要他巩昌府点头首肯吗?”张兴的语气凌厉起来,似乎不想再继续隐忍。 若不是顾忌那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张兴真想将巩昌府告到皇上那里去。 可一想到定西候的实力,张兴忍不住的又蔫了下来。 第643章 疯魔的王宽 就在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为了灾民有粮食可吃,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时候,巩昌府城郊,一处宽大的院子里,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好像住在人间天堂一般,和外面干旱的灾情,格格不入。 这处院子,占地面积倒是不大,也就三十来亩地的样子。 一圈青砖砌成的围墙,看起来也不是分外夸张。 尤其是那五尺宽的大门,刚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处平常的院子。 门楼上,黑色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清香斋”。 单单从字面上理解,这处地方,要么就是吃斋念经的佛家地方。要么就是文人墨客汇集,赏花吟诗的高雅之堂。 在院子的最中间,是一栋只有一层楼的大瓦房。 被院子四周布满的二层小楼围在中间,即便是彻夜灯火通明,从院子外面,也是发现不了。 不过,这栋大瓦房,占地面积却是不小。 不但有着一个两丈宽三丈长的大厅,大厅的后面,更是有着伙房,客房,甚至走到最后头,还有着一间建造在室内的,分着男女的茅房。 大厅里,和外面的风格,有着翻天覆地的不同。 墙面刷的雪白,十多个明柱子更是涂上了一层鲜艳的红色油漆,使得整个大厅,看起来异常喜庆。 地面上铺的,是一种陇西当地特有的红色的石板。打磨的很是光滑,站在上面,人的倒影都清晰可见。 张灯结彩,绫罗绸缎,这些一年一换的奢侈装饰品,更不必说,将整个大厅挂的满满的。 大厅的两边,分别顺长摆放着三个造型别致,做工讲究,取料更是上乘的实木案几,看起来很是气派。 此刻,两边的三张案几,两张空闲,分别只有一名男子坐在第一张案几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盅,自斟自饮。 不时地举起酒盅,朝着最上面的方向敬了过去。 他们所敬酒的方向,也是大厅主位。放眼看去,却是连一个案几都没有。 不过,一张方圆五六尺的大红地毯,却是“艳丽”的铺在地上。 地毯上,应有尽有。从未见过的水果,美酒,瓜子花生,各种看起来都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几乎摆了大半个地毯。 一名看起来三十出头,眉目清秀,皮肤细腻,长得如同女人般标致的中年男子,身穿一间淡紫色的长袍,右手曲起撑着脑袋,懒洋洋的斜躺在地摊上。 虽然时至五月,巩昌这地方并不炎热。尤其太阳落山之后,整个气温很是舒适。 可此刻,在男子的身后,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双膝跪地,手中拿着一个蒲扇,对着男子轻轻的摇动着。 似乎不是在扇凉,而是驱赶蚊虫。 在男子的旁边,还有着一名衣着暴露的妩媚女子,手里拿着一个不知名的水果,轻轻的剥去皮,转身,媚笑着将水果塞进了男子的嘴里。 “小侯爷,这贡桔的味道怎么样?”女子撒着娇,扭动着她的水蛇腰,朝着男子靠去。 “不错,酸甜可口。”被称为小侯爷的男子,哈哈大笑,伸手一把将女子搂进了怀里。 旁边桌子上的两人,似乎已经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呵呵一笑,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继续端着酒盅自斟自饮。 这小侯爷,不是别人,正是定西候的小儿子,巩昌府知府王宽。 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王宽突然坐起,一把将怀里的女子推出怀抱,顺势蹬了一脚,扭头看向右边的那名男子:“郑都事,我上次让你给布政司带回去巩昌干旱的消息,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吧?” 这郑都事,全名郑太吉,乃是陕西布政司负责收发文件的从七品都事。 另外一名男子,则是陕西布政司负责书写,摘抄文件的照磨。 按理说,一个布政司里面,也就一名都事一名照磨。 可是,这陕西布政司的辖区,实在是有点大。 加上巩昌这个地方,位置特殊,乃是朝廷大西北的咽喉,朝廷设置在这里的巩昌卫,兵力几乎是其他卫所的两倍,陕西布政司更是专门任命了一名都事和照磨,常驻巩昌府,只为了及时了解这偏远的巩昌府实际情况。 可陕西布政司哪里知晓,自己安排的这两人,和聋子没有什么区别,早已经被巩昌知府王宽所收买。 汇报到布政司的消息,都是经过了王宽的点头,授意。 听见王宽突然问起政事,都事郑太吉急忙放下了自己的酒盅,双拳一抱作了个揖:“此事,小人回布政司的时候,没敢有任何耽搁,就命人将这消息上报户部,若是户部没有耽搁,皇上应该已经知晓了。” “这天下大旱,朝廷赋税应该减免,户部的回信,怎么迟迟不来?若是朝廷不减免赋税,今年征收的赋税,又得如数缴上去了。”王宽嘴里嘟囔着,伸手,将旁边的女子又拉进了怀里。 似乎心情不爽,抬手就在对方那水嫩的脸上,使劲的拧了几下。 随着他的动作,女子的脸上登时出现了几个青紫的手印。 即便如此,似乎已经习惯,女子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小鸟依人般的靠在王宽的怀里。 只不过,身体轻微的颤抖了几下。 瞧着对方瞬间变脸,郑太吉的心里一时间也有点虚。 刚到巩昌府的时候,他和大家一样,对王宽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的好。 勤奋,好学,又长得帅气。 四十多岁的人了,长得和三十差不多。 最主要的是,背后有着定西候,这个稳如泰山的爹。 再加上王宽总是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说话间无不表露着对巩昌百姓疾苦的在意,更是兴修水利,开荒扩地,政绩也出了不少。 所以,在郑太吉的心里,王宽就是天下最称职的知府,没有之一。 然而,随着交往越来越密切,郑太吉发现,王宽自私,阴险,唯利是图,更是异常的虚伪。 但这些,都不是他最大的问题。 他最大的问题,是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几乎和疯子差不多。 就在这间豪华奢靡的大厅里,郑太吉亲眼目睹王宽,毫无缘故的大发脾气,活活打死的侍女,不下十名。 看见第一名侍女被打死之后,郑太吉心生恐惧,便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巩昌。 可上了贼船,哪有那么容易下去的。 王宽倒是没说什么,依旧对自己礼敬有加。 可习惯了每天吃好的,穿好的,又有着大把的银子拿着日子,郑太吉那离开的心,又渐渐的放了下来。 虽说,王宽每次“发病”,都是在侍女身上出气,从未针对过自己。 可是看着他那疯魔般的举动,郑太吉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发毛。 若不是银子的诱惑力让他无法割舍,他真的想离开,他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王宽影响的,成为一个“疯魔”。 “若是朝廷知道巩昌干旱,种子都种不到地里去的话,免除赋税那是一定的。只是,小人担心,户部会派人下来查看实情。”郑太吉小声说道,试图引开王宽的注意力。 “京城距离巩昌,三千多里地,就为了干旱这点小事,户部派人来查看?”王宽不屑的咧了咧嘴,“就算他们来了,拿银子摆平就是。我可不想在朝廷的印象中,我巩昌百姓日子过的民不聊生。” “使银子摆平倒是可以,我们也不能让户部的人太过于难堪。要不,明个给首阳镇那边送点粮食过去,小人可是听说,那边已经有人饿死了。”郑太吉试探着。 “送什么送,这天不下雨,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么?上天不下雨,乃是上天的惩罚,我敢和上天作对?”说着,王宽拎起了地摊上的热水壶,朝着旁边的女子身上倒去,“就像这样,明明很痛苦,可你还得忍着,谁让在你的面前,我就是天呢?”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女子在热水的浇灌下扭曲翻滚,王宽那魔鬼般的笑声,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第644章 善恶分人看 京城,天还没亮,东厂的大厅里,已经有了说话的声音。 小李子坐在桌子边上,有点不知所措。 在他的前方,笑呵呵的站着两道人影。 一道是东厂厂公林尚礼,另外一道,是东厂紫衣校尉肖尘。 两位,无论谁,都是京城响当当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他们站在大厅,而自己去被要求坐在椅子上。 肖尘倒还好点。虽然说,紫衣校尉对于外人来说,高不可攀。但对于小李子来说,一起长大的那种感情,更胜于紫衣加身所带来的的权力象征。 只是,厂公大人也站在大厅,小李子真的是有点坐卧不安。 有资格自己坐着,让厂公大人站在身边,整个大明王朝,除了皇上,恐怕也没其他人了。 “快吃,傻愣着干什么?这可是厂公大人亲自烧火,给你煮的荷包蛋,吃了好赶路。”看着一脸紧张的小李子,肖尘笑呵呵的说道。 在小李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碗。 半碗清汤,里面盛着两个洁白的荷包蛋。 一双竹筷子,横放在碗上。 昨晚,送小李子回东厂后,肖尘就没回去。 厂公林尚礼进宫伺候皇上,也有一段日子了。这期间,所发生的众多事情,两人要不仅仅是书函交流,要么就是匆匆见面,说上几句重要的,又匆匆分开。 两人坐在大厅里,就太子回宫,被皇上质疑,再到东厂最近少有动作,皇上催问京城谋反势力的查办情况,一直说到肖尘釜底抽薪,从马运山的老家入手,将其拿下。 侃侃而谈,不知不觉到了即将天亮的时候。 听见外面不知道谁家公鸡打鸣的声音,肖尘这才意识到,今个,小李子要出发去往巩昌府查看灾情。 想着一大早,伙房并没有什么热乎的东西可吃,而空肚子上路,对于第一次长途跋涉的小李子来说,不太合适。 肖尘便和林尚礼说了一声,起身准备去伙房给小李子弄点吃的。 小李子远行,林尚礼的心中也是有点不舍。二话不说,也站起了身子,跟着肖尘来到了伙房。 就这样,一个人烧火,一个人加水,不多大功夫,两个荷包蛋便成功出锅。 将荷包蛋端到大厅的时候,小李子也已经起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刚好走进大厅。 二人不由分说,将小李子按到了座位上。 “这是厂公大人亲自做的?”小李子受宠若惊,就要站起来行礼。 “别这么婆婆妈妈了,外面神机役的校尉已经过来,赶快吃,吃了好赶路。”林尚礼笑着,一把按在了小李子的肩头,“再说,这荷包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只负责烧火,加水,打鸡蛋,都是肖尘做的。” 小李子不再说话,默默的端起了面前的鸡蛋碗。 这哪里是两个荷包蛋,这是厂公大人和肖尘,对自己寄以厚望的两颗心。 三下五除二,小李子将碗里的荷包蛋吃了个精光,又端起碗,将里面的清汤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才站起身,拿着碗筷,准备送回伙房。 “放下吧,我一会让人收拾。”林尚礼笑着说道。 旁边的肖尘上前一步,拿过小李子手中的碗筷,放在桌面:“抓紧时间,白天多赶一点路,夜晚了,在驿站上稍微休息会。” “哎。”小李子点点头,转身,拿起放在地上的包袱,准备出门。 “我帮你背着,送你到门口。”肖尘伸出右手。 “让肖尘给你背一会,呆会一上马,凡事就只能靠自己了。”看着小李子,林尚礼双手背负,微笑着,低声说道。 小李子不再作声,默默的将包袱放在了肖尘的手上。 东厂大门外,五名精干的神机役校尉骑在军马上,静静的等候着。 每人右腰间,别着一把一尺左右长短的火器,左腰间,并没有如同神机役的其他校尉那般,空空如也,而是悬挂着一把东厂的制式佩刀。 那漆黑的,代表着东厂无上权力的梅花令,生怕人不知道一样,被挂在腰间最显眼的位 置。 这身装扮,是肖尘刻意安排的。 火器适合远攻,佩刀用于近搏。而东厂的梅花令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想,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走到最前方的军马旁边,小李子脚下发力,翻身就骑在了马背上。 转身看向肖尘,伸出右手:“包袱给我吧。” “好小子,身手不错,蛮矫健的。”肖尘笑着,拿下肩头的包袱,凌空扔了过去。 小李子一把接过包袱,利落的抬起右手,将包袱从头上套了下去,斜跨在身上。 坐在军马那宽厚的腰背上,双拳抱起,对着二人做了个揖,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厂公大人,肖尘,你们请回吧,我走了。” 说着,双腿一夹,右手手掌在马屁股上猛的一拍。 军马一声嘶鸣,前蹄跃起一丈多高,还没等落地,后蹄子一蹬,闪电一般凌空而去。 “差不多就行了,别太着急。该休息的时候休息,一直奔波,军马受不了。” 伴随着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身后传来林尚礼的声音。 小李子没有回头,也没有做声,双眼却是忍不住的一阵潮湿。 这哪是担心军马受不了,这分明是担心自己受不了。 看着马队在空旷的大街上渐行渐远,马背上那特意换了一身东厂校尉服的小李子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肖尘才缓缓的转过了头。 “厂公大人,若是没事,我就去刑部了。今个,还有一些对东厂颇有微词的官员,需要和马运山的案子牵连上。” “我也要回宫,走吧,我们还能同行一段路程。趁着马远山的案子,将对东厂不满的朝中官员,现在牵连进去多少了?”双手背负身后,林尚礼抬步,缓缓的朝前走去。 “昨个已经缉拿的,有二十多人,今个准备再缉拿三十余人。” “锦衣卫里面的武官,拿下了多少?” “锦衣卫拿下的多,昨个就拿下了一百多人。” 缓缓的迈着步子,如同散步一般,林尚礼随口道:“这拿人的速度,有点慢啊。” “啊,有点慢?”肖尘不禁一怔。 要搁在平常,这些人随便拿下一个,都需要大费周折。 毕竟,要拿下他们,得捕风捉影的给他们安排一个罪名。而要斩草除根的话,这罪名不但要大,还要让人无法反驳。 像仓成那样,自以为是,挺着脑袋往刀口上撞的人,其实并不多。 “可是,每一个拿下的官员,都必须有足够的材料证据,才能缉拿他们。而这些材料需要合理,更需要刑部的人手,一件件的整理出来。”肖尘解释着。 “要什么证据,马运山的供词里面,只要出现他们的名字,那他们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林尚礼很是不以为然的道。 “这样,恐怕不妥吧。”肖尘再次被林尚礼震惊,“厂公大人您忘了,杀了一个仓成,整个朝廷的官员联合起来,对我,对咱们东厂进行问责。此次若是处理不好,我怕锦衣卫被拿下之后,我们东厂也要被百官联合起来拿下了。” 林尚礼闻言,依旧一副随意的样子,波澜不惊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你刚穿上紫衣,百官对你的做事风格还不太了解,故而才敢群起而攻之。现在,不说你已经在百官心目中有了杀神之称,最主要的是,皇上想将此事做大。牵连的官员不多,皇上反而会怀疑我们东厂的办案能力。” “嘿嘿嘿。”肖尘笑了起来,“现在,我们东厂得宠,办事当然是随心所欲。我将所有牵连之人的罪名都给他安置到位,以后就算皇上翻脸,想要找毛病,这件事上,他也是找不出任何的借口。” 林尚礼一怔,停下脚步看向肖尘:“未雨绸缪?这一点,你可是比我这个东厂厂公还想的周到。” 很是赞许的点点头,林尚礼又缓缓向前走着:“那就按你的做法来,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将跳出来的这些对东厂不满之人全部牵连,我们就不结案。” 东面的天空一片霞光,太阳已经憋不住,马上就要跳出地面。 第645章 肉包子噎死 两人顺着东厂门口的那条大街,说说走走,等到了东安门十字的时候,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了半张脸。 柔柔的,带着暖洋洋的色调,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好长。 “你去刑部办事,我这就进宫去了。”抬头看了一眼东安门那宏伟的城墙门洞子,林尚礼朝着肖尘缓缓说道。 “好,厂公大人先行一步。”肖尘朝着门洞的方向身子微弓。 林尚礼点点头,径直朝着门洞走去。 走了大约三五步的样子,豁然回头:“有任何意外情况,及时给我汇报。趁着我还在皇上跟前能说上话,可以周旋一二。” 肖尘一愣,随即满脸笑容:“厂公大人放心,以后事无巨细,每日我都会将案子的进程汇报给您。” 林尚礼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你看着处理就成。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再和我说。” 言毕,重新双手背负,佝偻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门洞方向走去。 瞅着林尚礼那明显蹒跚的步伐,肖尘心中不由得感叹一声:“厂公大人今个是怎么了,是感觉自己老了,即将不中用了么?还是说,小李子的远行,他隐隐看见了新旧更替?” 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反正今个也没有什么太过于紧急的事情。 平日里不屑于逛街的肖尘,专门挑拣了一条平日里繁华异常的街道,朝着刑部走去。 早上,给小李子煮荷包蛋的时候,肖尘都想给自己也煮两个。 可是,有着厂公大人在跟前,始终是没好意思这么去做。 找了一个路边看着人不少的包子摊点,肖尘要了几个肉包子,又朝着掌柜要了一根大葱,几下剥干净,一口大葱,一口肉包子,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掌柜的,我先要的肉包子,你怎么不给我上,倒是紧着他人先上?”一道洪亮的男子声音,带着质问的语气传进了肖尘的耳朵。 这是说自己么? 看了一眼手中那咬了一口,向外流着大油的肉包子,肖尘不禁瞅向声音的来源。 在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目光也正好瞧向自己这边。 此人人高马大肥头大耳,五月的天气已经有点微热,头上却还带着一顶崭新的毡帽。 看见肖尘的目光,急忙避开,装作看向他处。 吃个包子,也要斤斤计较,和你那五大三粗的壮汉样子还真是不配。 既然对方并没有直接找自己的事情,肖尘也懒得搭理。 几下将盘子里的包子吃了个干净,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又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碎银子,朝着掌柜丢了过去,转身离开。 走到刑部门口的时候,一身官服的李安,手中也拿着两个包子,一边啃食,一边走来。 “李大人这是昨个没回家,露宿街头了?”看向李安,肖尘笑了起来。 “没有啊。”李安一愣,嘴里憋着包子,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生怕自己哪里不合适,又低头打量了身上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才又重新抬起头,将手中的包子朝着肖尘一递:“来一个?” 肖尘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露宿街头,那是尚书府里没有您用早餐的地方?瞧瞧你,一身朝廷二品官服,手里拿着两个包子边走边啃食。这是大家认识你,不认识你的话,还以为是个要饭的呢,偷来的朝服穿在身上。” “嗨,原来这个事。”李安笑着,将手上那一口包子一下子塞进嘴里,又将剩下完好的包子揣进了怀里,方才拍了拍手,挺了挺身子,“昨晚,刑部忙的很晚,回去之后我也就囫囵打了个盹。管家不忍心打扰我休息,直到我早上临走的时候,才塞了几个包子给我。这一路上没什么食欲,走着走着便饿了。刚开始吃,就被你看见,还戏说我一番,我是不是倒霉啊?” 对于李安的这一番言辞,肖尘压根就没听,他的注意力,一直盯着那被李安揣进怀里的包子。 先不说怀里干不干净,这吃的东西,揣进去,总让人膈应的慌。 若是不小心弯腰,包子被压烂,里面的大油流淌一怀,到时候,膈应的,又变成衣服了。 “你吃,就吃完,吃个半截把包子揣进怀里干什么?” “你不是说,穿着官服吃包子,像个乞丐么?”李安一愣。 指责我的是你,我改正了,你还要指责。 “拿出来,吃完了我们进去。”站在原地,肖尘真的是拿李安没办法。 “吃也是你,不吃也是你。还真是麻烦。”瞪着肖尘,李安又从怀里掏出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 知道李安这是和自己置气,肖尘也不理他,转过身子,随意的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见自己连让肖尘稍微安慰一番都做不到,李安那故作生气的表情瞬间消失,弓着身子,手中拿着包子,朝着肖尘挪了一步。 “哎,肖兄弟,你见过和尚买肉包子吃么?” “和尚买肉包子?”肖尘转过了身子,“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还是说,压根就是一个不受佛家戒律的假和尚?” “谁知道呢。”李安笑着,又咬了一口肉包子,稀溜的大油一下子溢满了嘴角。 急忙抬手,用手指将那大油刮了一下,顺势往地上一甩,继续说道:“管家说,昨个他也去买包子了,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从怀里拿出一顶毡帽扣在脑袋上,就到了包子摊位前,买了五个大肉包子,还吃的津津有味的。” 瞅着李安就像街头那些无聊的婆娘一样,竟说些无聊的是非,肖尘满脸的鄙视:“和尚也是人,吃个肉包子怎么了?你以为六根清净真的那么容易做到?只不过是容易说到而已。” “哈哈哈,满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己却要吃肉包子,还真是虚伪。” 李安大笑着,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安的这句话,却是让肖尘突然想起,那阻挡街上屠夫杀猪卖肉的和尚。 那和尚当时说了一句:当你举起屠刀之时,便注定你会死在屠刀之下。 当时,肖尘听了这句话,心情很不爽,总感觉这句话不是说的屠夫,而是说的自己。 现在想想,那句话和屠夫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根本说的就是东厂的杀人之举。 “你说什么,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带着毡帽买肉包子?”肖尘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李安。 看见肖尘突然神情严肃,李安被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哪一句话说的不对。 嘴里的那块包子都来不及咀嚼,生生咽了下去。 可到了嗓子眼,便卡在了哪里,上不来下不去,噎的李安只翻白眼。 大张着嘴巴,两只手,急忙在脖子上来回乱抓。脸色也因为憋气,逐渐变得通红。 “怎么了?噎住了?”肖尘鄙夷的问道。 李安拼命点头,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嘴巴里面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见李安真的是被热包子给噎住了,肖尘不由得叹息一声。 将李安捏着脖子的双手拨开,右手伸直,在脖子两侧轻砍一下,又绕到他的身后,手掌化拳,从上往下,对着后背连击三拳。 “嗯,额,呃。。。”李安接连发出一阵怪声,嗓子涌动了几下,嘴巴里终于涌出一股浊气,通红的脸色,也渐渐缓解。 “啊,这肉包子,差点噎死我了。”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李安劫后余生一般,缓缓的说道。 “你又不是和尚,被肉包子噎死,不看天下人怎么笑你。” 看着李安的这副德行,肖尘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第646章 无敌真寂寞 肖尘的心里,突然浮现出自己刚才吃包子的时候,那大嗓门喊叫的男子。 头上,不正是顶着一顶崭新的毡帽么? 就说,当时自己还有点诧异,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现在想想,他就是和尚,那个在巷子里,阻拦屠夫杀猪的和尚。 一个喝酒吃肉的和尚,却非要去劝人放下屠刀,此举何意? 尤其他那句:当你举起屠刀之时,注定会死在屠刀之下。这哪里说的是屠夫,这分明说的就是东厂,是自己。 看来,和尚的行为是故意为之,他在用佛家之名告诫众人,东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他受何人指使?整个京城,就他一名和尚,还是说有多名披着佛家名义的人,四处宣传这个理念? 若是真的有人开始制造舆论,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 难不成是汉王朱高煦?他可是有着制造舆论的前科。 若真是他,他的目的搞垮东厂,自己再伺机成事? 看来,自己给他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这段日子没有敲打他,他心中的那股逆反心理,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安,肖尘道:“以后吃包子,不要这么不咀嚼的直接下咽,若是没有旁人出手相救,你刚才可真的就危险了。” “我也是一着急,忍不住的就咽东西,以后再不会了。”李安点点头,一脸的尴尬。 “走,进去吧。”说着,肖尘一指刑部的大门。 李安怎么说也是刑部尚书,朝廷的二品大员,这在人前的面子,自己还是要给足。 “一起走,一起走。”李安客气着,并没有迈步,而是等着肖尘一起。 走进刑部大院,来到了大厅的门口,肖尘站了下来:“大人先去忙着,我去大牢里面看看。” “好,我去看看今天小吏们要整理的材料。” 走进大牢,肖尘径直来到了关押马运山的牢房。 牢房里,又增加了两个火把,一片亮堂,如同太阳直接照着一般。 马运山被吊在床腿上,耷拉着脑袋。 大牢役长杜少勤手里拿着一个布帕,蘸着旁边木桶里的清水,正在给马运山擦拭伤口。 看见肖尘进来,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昨个的伤口没清理,疗伤药抹上去丝毫作用都没有,纯粹浪费我们东厂的药品。” “那岂不是说,今个马同知得不到照顾了?”肖尘问道。 “今个主要是掰指甲。” “手上的指头都没了,哪来的指甲?”盯着马远山那手指尖露出的森森白骨,肖尘道。 “脚上的还在。虽然脚上的感觉迟钝一点,但我会放慢速度,让马同知享受久一点。用质补充量的不足。” 肖尘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这方面的大拿。段天明呢?” “段役长?昨晚折腾押进来的锦衣卫人犯,折腾了一晚上,这会估计找地方猫觉去了。”杜少勤站了起来,将布帕往木桶里面一扔,拎着木桶准备出去换水。 “你也找地方猫一会去。别照顾马同知,把自己累到了。” “一会给他伤口上抹上疗伤药,我就地睡一会。” 看着杜少勤出了牢房,肖尘走到了马运山跟前:“马同知,醒醒,醒醒。我来看你了。” 马运山缓缓的抬起头,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又来看望我?还真是为难你了,天天挂念着我。” “我听说,在你被皇上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第二天,汉王的贺喜信函从乐安州就到了京城,对于此事,你好像没有交代啊。” “是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将汉王也牵连进来?嘴张得太大,可别磕了你的门牙,连饭都吃不成。”连续两日的用刑,虽然身上布满了伤口,可马运山的知觉,似乎真的已经麻木了。 此刻,心中那份惧怕的心理,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心里剩下的,只有对肖尘无尽的恨意和歹毒的诅咒。 肖尘淡淡一笑:“皇上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汉王若是安分守己,就依旧是汉王。若是也参与了侵占朝廷资源的事情,那可就由不得我秉公执法了。” “就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在皇上的心目中,你比汉王还重要么?我呸。” 本想朝着肖尘吐一口唾沫,可马运山实在是没有这种勇气。 头一歪,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马同知今个这态度,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两天的用刑,你倒是越来越勇。有点朝廷官员的风骨。” 听见肖尘这番话,马运山冷笑一声:“都让你们折腾到这个份上了,我即便是低三下四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留我一条命?” “这一点,马同知想多了。此案,你是头犯,留下谁的性命,也不可能留下你的性命。而处决你之前的这段时间,与他人不同的特殊照顾,也是少不了的。跪着,站着,你都得承受。不过呢,我还是喜欢你站着和我对抗,这样,我也才有一点兴趣。” “我的今天,也就是你的明日。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这话,我怎听着有点熟悉。对了,马同知,你听过这么一句话没有:当你举起屠刀之时,便注定要死在屠刀之下?你说,这话说的是不是就是现在的东厂?准确一点的说,说的就是我?” 嘴角微微翘起,肖尘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静静的看着马运山。 马运山面色不改,心中却是有点后悔。 自己面对他的激将法,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却是暴露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没听过这句话,但此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你注定要死在屠刀之下。”马运山狡辩着。 “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我死在屠刀下也罢,可惜的是,没有死在你的屠刀之下,也没有死在汉王的屠刀之下。对于你们二位来说,这个遗憾简直是太大了。而且,汉王也绝对想不到,你会将屠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亲手将他的名字,写进你的供词。” “你,你真是个卑鄙小人。我什么时候招供了,什么时候在供词上写下汉王的名字了?”马运山气愤难当,努力的辩解着。 “我说你招了,你就招了。我说你的供词上有汉王的名字,那就真的有汉王的名字。原本,此事上我还没想到汉王,可他居然愚蠢的找出一群和尚在京城蛊惑人心。我只能借着你的手,给他一道重击了。” 肖尘若无其事一般,随口说道。 听见肖尘这么说,马运山反倒冷静了下来。 盯着对方,双眼中带着无尽的鄙夷:“汉王就是犯了天大的错,只要皇上健在,你也取不了他的性命。你可以在我们这些普通朝臣身上作威作福,但想要治罪皇子,可别一不小心,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肖尘淡淡一笑:“这么说,皇上多次召见你,是对你说过很多话了?” “想要从我的嘴里,套出皇上对你的意见?你是白日做梦。你若是有本事,去质问皇上。”马运山冷冷的笑着。 双手背负身后,肖尘低下头,看着污浊的地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套出皇上对我的意见? 你这故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若是你就是这么个水准,别说给你个锦衣卫指挥同知,就是让你做锦衣卫的指挥使,也不过是废物一个。 顿时,再没有了和马运山斗嘴的兴趣。 转过身,准备离开。 “肖尘,你趁早不要打汉王的主意。识趣的话,将汉王的名字,从你杜撰的供词里面划掉。” 身后传来马运山的声音。 停住脚步,肖尘缓缓回头,静静的看向马运山:“皇上心里真正想的,是谁有能力就用谁。前提是,不能成长到威胁皇权的高度。而这一点,我刚好能把握住。若是有来生,到私塾里面再多读几年书,成熟一点了,再到朝堂之上玩弄心计吧。” 说完这句话,肖尘转身,缓缓的走出了大牢。 心中一遍遍的感叹着:没有对手,还真是寂寞。 第647章 得来费功夫 翌日,城郊。 一家看起来不太起眼的酒馆里,坐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 身着灰色劲装,头顶上带着一个巨大的斗笠。 酒馆里倒是有着几名客人,原本嘻嘻哈哈的喝酒猜拳。看见这么一身奇异装扮的人,大家纷纷压低了声音。 大明京城,还搞的这么神神秘秘,似乎单怕巡逻的禁军看不出来异状一样,将自己弄得和大侠一样。 要么真的是武功高强,压根不怕禁军围捕。 要么,就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 可不管是哪一种,寻常百姓都是惹不起。 武功高强之人,一般都喜欢清静,自己大声喧哗,若是惹对方不高兴,抬手之间丢了性命都很有可能。 若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更有可能因为大家吵闹而动手。 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谁愿意动手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小声点不就成了。 “算了,我们结账走吧。我刚才看见,那人的腰间,似乎是别着一把刀。” “什么,刀?京城里面,百姓哪里可以随便带刀?一定是官府的人。” “官府之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带个大斗笠?” “说不定,执行的是什么秘密任务。我们可别一不小心听见了,被杀人灭口。” “走走走,散了散了。” 唯一的一桌客人,也因为此人的到来,站起来结账走人了。 客人可以走,自己这个掌柜是死活不能走。 不但不能走,还得上去招呼人家。 “客官,您要点什么?” “来一碗干面。” “就要一碗干面,不要点菜品,就着面吃?” “不要了,就一碗干面,你给我端上来就是。” “那您,要不要来点烧酒,解解渴?”掌柜的又问道。 “你家的烧酒是用来解渴的?”男子似乎很是生气,大吼一声,右手在桌子上猛拍一下,更是将头上的斗笠一把揭开,甩在了地上。 此人不是别人,却是东厂十三役役长,段天明。 昨个,肖尘安排,让自己乔装打扮一下,到城郊转转,看有没有阻拦屠夫杀猪的和尚,抓一个来。 刚出门,不知道谁给地上扔的烂菜叶子,一个屁股墩,将衣服给摔烂了。 便装只有一套,想换都没法换。 虽然还有一件大红的长衫,可在京城,这大红的衣服还是不穿为妙。 不得已,只得换上了一身劲装。 不过这劲装,怎么看怎么都不是普通百姓,干脆就拿个斗笠捂在了头上。 却是没想到,就这么一身装扮,竟然将喝酒的客人都给吓跑了。 想着自己今个没有成绩,随便吃一碗干面,对付一下肚子得了。 那曾想,掌柜这么啰里啰嗦,一下子让段天明心中的那股无名火,“噌”的一下就冒了起来。 旁边的掌柜,只是想多做点生意,那曾想段天明一下子大发雷霆。 在吓了一大跳的同时,急忙躬身赔不是。 “客官息怒,小人这就给您做一碗干面去。” 说着,战战兢兢的就要离去。 “回来。”段天明大喝一声。 掌柜急忙回头,一脸的恐慌:“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那碗干面,我不要了。” “啊?”掌柜心中更是惊慌,“客官,就当是小人给您赔不是,这碗干面,不收钱。” 说着,又再度准备离去。 “我说,你这掌柜是怎么开门做生意的?我说不要了,你听不懂么?感情我是付不起饭钱,才吃干面的?”段天明越想越气。 别的不敢说,这银子,我手头可是掌管着十几万两呢。 东厂小金库,肖尘让我掌管着,出门办事,只要不是太离谱,吃几个菜喝点烧酒,还是没有问题的。 今个没成绩,我自己也没脸吃肉喝酒。 你居然要送我一碗干面?我是吃白食的人么? “不不不,”掌柜吓得急忙摆手,“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意思,是给你赔礼道歉。” “行了,也别赔礼道歉了。这干面,我不要了,给我来碗臊子面。”段天明道。 听见对方不过是换了面的花样而已,掌柜紧张的心情稍微的平息了一点。 “客官是要肉臊子,还是素臊子?” “大男人,吃什么素臊子。给我来碗猪肉臊子面。” “臊子面,店里面有。只是这大肉臊子面。。。”掌柜一脸的为难,哭丧着脸没敢继续说话。 “啰嗦了半天,感情你没有?”段天明的火气,隐隐又有点上头。 掌柜弓着身子,双手交叉抓在一起,左手抠着右手的指甲盖,唯唯诺诺的道:“店里面,已经两天没买到猪肉了。” “连个猪肉都没有,你开的哪门子酒馆?害的大爷白白将时间耗费在你这里。”段天明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往边上走了几步,捡起被自己扔了的斗笠,往头上一扣,准备离去。 谁知道,光顾着生气,没看见旁边桌子底下一个板凳伸出的有点长。 一下子磕在了膝盖上,麻酥酥的疼。 段天明努力压抑的那股无名火,再也控制不住,“啪啪啪啪”,也不知道揣了多少脚,将酒馆里的桌子,全部踹翻在地。 桌子上那竹子编织的筷笼,连同里面的筷子,哗啦啦的撒的满地都是。 掌柜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脑门顶着地板,一道声音也不敢发出。 瞅着对方跪在了自己面前,段天明顿时有点清醒。 一天劳而无功,是自己的事情,和人家酒馆有什么关系? 百姓们做个生意也不容易,要是天天被人这么闹腾一下,还不如关门大吉。 右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摸出来两锭银子。 大的五两,小的二两。 朝着周围瞅了瞅,见也没有什么摔碎的东西,桌子板凳这些,扶起来就好。 只不过是自己的动作,吓到了掌柜而已。 拿起五两的银子,准备扔给掌柜,手都抬起来了,又收了回来,换成了二两的银子。 “这些银子,可都是东厂小金库的,平时东厂兄弟们外出执行任务使唤的,也不能随便乱花。” 又将二两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心一狠,朝着掌柜扔了过去:“拿着,今个打扰了你做生意,算我陪你的。” 掌柜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着。 原本以为,按照段天明这般粗鲁的样子,今个还不将酒馆砸个稀巴烂。 现在,只是将桌椅打翻,却要赔银子给自己。 这银子,自己哪里敢接受。 跪在地上,将身子直起,双手发抖一般的使劲摇晃:“使不得,使不得。客官只是将桌凳打翻,扶起来就好,哪里用得着赔偿。” “说的也是。”段天明向前一步,捡起地上的二两银子,又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然后,又转过身,开始一个个的将桌凳扶起。 掌柜连忙爬了起来,几下走到了段天明身旁:“不用,不用了,小人自己扶起桌凳就好。” “我自己打翻的,自己来扶起。你想帮忙了搭把手,再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便又要发火了。”段天明脸色一板。 “小人错了,小人不说了。”掌柜小声嘟囔了几句,转身开始在边上扶起桌凳。 将酒馆里的桌凳恢复正常,段天明又一屁股坐了下来:“掌柜,来碗臊子面。” 似乎害怕掌柜再婆婆妈妈,随即又补充了一句:“素臊子面。” “好。”掌柜应了一声,再也不敢多嘴,急匆匆的跑进了后堂。 不多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臊子面,走了出来。 拿起筷子,左手在筷子上捋了一下,段天明伸手,接过了掌柜递过来的面碗。 “买不到大肉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京城不应该出现这种事情才对。”用筷子搅了搅面,段天明道。 “有个和尚,阻挡着附近的屠夫不让杀猪。” “和尚?”段天明眼睛一亮。 “每天杀猪的时候,和尚都会准时到来。搞的屠夫也没有了办法,只好暂时不杀。” “天天都会来?”段天明双眼已经开始放光。 “是啊,每天都会到屠夫家附近侯着。” “屠夫家在哪里?” “后面不远的巷子里。” 段天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掏出怀里的二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放,一道风一样,消失在了门口。 第648章 没肉日子苦 这家酒馆,开在巷子口上。 段天明一阵风的冲出酒馆,也不辨方向,径直朝着巷子里头冲去。 巷子的尽头,有着一棵三个人也无法合抱的大槐树,长在巷子的正中间,枝叶茂盛。 巨大的树冠,将整个巷子尽头都覆盖其中,形成一片天然的阴凉之地。 只不过,满地的污物污水,连同那一种臭烘烘的气味,却是让人不愿意在此多呆一会。 大树的左边,有一口用五六块大石头支棱起来的大铁锅,或许是年代不短,一层厚厚的水垢,已经让大锅里面变成了白色。 里面盛着半锅凉水,随着微风,泛起一阵阵波纹。 大铁锅旁边的地上,满地的污水将地面和成了稀泥,夹杂着些许的黑猪毛,散发出的气味,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呕吐。 即便这样,在距离不远的大树右边,一名肥胖的男子,用两个辘轴当做床腿,上面放了一块门板,搭建成小床,静静的躺在上面纳凉。 赤裸着上半身,手中拿着一把蒲扇,有事没事的摇动一下,双眼紧闭,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旁边用石头围起的猪圈里,两头大黑猪吃饱了撑的慌,摇着短小的尾巴,在猪圈里哼哼唧唧的转圈。 溜达一会,似乎对于猪圈的狭小不太满意,一头大黑猪居然前蹄踩在石头垒成的围墙上,探着它的猪脑袋向外张望。 看见大槐树那巨大的树冠,大黑猪满是好奇,后蹄子使劲的蹬了蹬,想要看见外面更大的世界。 当看见那盛着半锅凉水的大铁锅,黑猪心头一阵发毛。 它可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几名兄弟,被那锅里的水往身上一浇,将浑身的猪毛退了个精光。 但心中的好奇,还是战胜了恐惧。 大黑猪继续向外面观望着。 一点点的,猪眼从大铁锅,看见大树的树干,再到了大树右边的那张简陋小床。 等看清了床上那肥胖男子面孔的时候,大黑猪心中一阵恐怖。 此人,就是以杀害自己同类为生的张屠夫。 大黑猪后蹄子微微发抖,想要慢慢的从围墙上退下来。 躺在门板上的张屠夫,双眼豁然睁开,盯着猪圈上露出半个猪脑袋的大黑猪,脸上浮现出一片邪笑。 如同被电击一般,大黑猪前蹄子一蹬,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冲进猪窝,一下子就趴在了猪窝里那稀溜溜的污泥中,一动也不敢动。 看见黑猪被吓跑,张屠夫嘿嘿一笑,缓缓坐起身子,双腿收回盘了起来。 摇动手中的蒲扇,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身灰色僧袍,看管犯人一样,看管着自己的中年和尚。 “我说和尚,你这样盯着我,准备盯到什么时候去?你不回你的寺庙里面去吃斋念佛,非要逼得我没有生意可做,你和那猪圈里面的猪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 在张屠夫不远处的围墙下,一名身材相对瘦小一点的和尚,盘腿坐着。 双眼紧闭,静静的在打坐。对于张屠夫的言语不闻不问。 看见和尚不理睬自己,张屠夫也不生气。似乎对于和尚这种打着沉默是金的幌子,其实无言以对的德行,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和尚,你们佛家中人,不是慈悲为怀,满口的仁义道德么,我今个问问你,我们大明王朝,什么人最让人看不起?” 摇着手中的蒲扇,张屠夫油光满面,笑呵呵的道。 似乎是对着石头说话,没有任何的回应。 “死啦?”张屠夫咧了一下大嘴,“你要死可别死在这,这是杀猪的地方,可不是死人的地方。猪肉还能买点银子,你死了,只能糟蹋这一块地方,害的我还得找个吉利点地方去杀猪。” “施主,贫僧此举也是劝您向善而已,与贫僧来说,并无半点好处。还请施主说话留点口德。” 围墙下打坐的和尚,双眼缓缓睁开,不紧不慢的道。 听见对方让自己留点口德,张屠夫顿时来气。 双腿一伸,溜下了门板,光着脚丫子就站在了地上,一口浓痰随口而出,喷在了大槐树那粗大的树干上。 “我呸,你马了个x的秃驴。和你并无半点好处,你为何要逼得我无生意可做?你是想将我一家活活饿死不成?你要向善,你自己去向,拖着老子干什么?我看你和猪圈里的大黑猪没什么两样,就是吃饱了撑的慌。” 越骂越气,张屠夫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施主满心愤怒,更是污言秽语,看来,施主不仅仅要放下屠刀,更是要静心向善,方成正果。”面对张屠夫的谩骂,和尚依旧一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态度。 “正果,什么叫正果?”张屠夫不禁被逗笑了,“老子一家人都被活活饿死,就成了正果?”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施主又何必对一时的得失,过于的斤斤计较呢?” “放你马的屁。”张屠夫忍不住的又口吐芬芳,“既然生死有命,那养猪不就是为了杀肉吃么?你为什么偏偏不让杀?你这前后矛盾的言辞,去糊弄三岁小儿差不多。若不是大明王朝杀人要偿命,我真想用杀猪刀,捅到你这个秃驴的嗓子眼去。” 两人的争吵声,引得附近的街坊也一个个的走出了家门,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这和尚真是多事,我家几天都没有肉吃了,男人去地里干活都没劲。” “你家的还去地里干活?我家的这几天在家里编箩筐,没肉吃,手指头都不灵巧了。” “唉,你们这在地里干活,或者家里干活,实在不行了休息几天也没啥。我家的就会吹唢呐,红白喜事赶场子挣点碎银养活一家人。这几天没肉吃,肚子里的气都吹不出来。昨个去四道巷的王婆家赶场子,吹得不好,愣是让人给撵回来了。” “就是,既然和尚是佛门中人,你在这世俗中瞎掺和什么。” “不入凡尘,那你就别来了。凡尘的事情你又不懂,还非要装作高人一般指东指西的。” “瞧他那副身材,被张屠夫这般谩骂,也不敢还口,一看都是个不中用的货色。” “这你就不懂了,佛家讲究的隐忍。” “隐忍,那就回佛家隐忍去,别耽误我们吃肉,我们可都是世俗之人。” 几名婆娘,站在和尚的旁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起来。 但这一切,对于和尚没有丝毫的作用。 甚至继续打坐,站都没站起来。 似乎只要你不杀猪,所有的一切便与我无关一般。 隐藏在人群中的段天明,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暂时还没有出手的打算。 这屠夫看似粗鲁,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字字在理,无法反驳。 他想看看,这和尚最终到底如何收场。 “和尚,站起来和我理论。若是理论不过不趁早滚蛋,别耽误我杀猪卖肉做生意。”手中的蒲扇一指和尚,张屠夫发起了挑战书。 有着这些曾经是街花,巷花,村花的婆娘做观众,张屠夫顿时精神百倍。 “理论?若是施主理论不过,是否今后放下屠刀,再也不杀生?”看着张屠夫,和尚手扶着身后的土墙,缓缓的站了起来。 张屠夫眉头微皱,思量了一下。 可看见将周围那些婆娘鼓励的眼神,手中的蒲扇在赤裸的胸膛上“啪啪”的拍了两下。 “若是理论不过你,我张屠夫立马砸了杀猪刀卖废铁。可你若是输了,给大家磕头赔罪,然后滚蛋。” “输就输了,磕头赔罪,这又是为哪般?”和尚道。 “你是聋子啊,没听见这些街坊邻居,几天没有肉的日子,有多苦?还是说,你压根就是个傻子,听不懂?” 听见张屠夫这般质问,旁边的那些婆娘,一个个捂着嘴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一章,故意用了几个别字,只怕显示不出来。其他言语当然可以代替,但想要表现一名普通人的愤怒,骂人的话,接地气一点更为合适!) 第649章 我的刀不快 巷子尽头,黑压压的围了一大堆的人。 大家想要看看,这多事的和尚,是不是真的能够让张屠夫以后都不再杀猪,断了大家的口福。 “人是一条命,猪同样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何要剥夺猪的生命,来充当人的美食?” 看着张屠夫,和尚不急不缓的轻声说道。 “猪是人养的,猪圈,猪食都是人提供的。而养它们的目的,就是吃肉。就像种庄稼一样,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收获。” 张屠夫毫不含糊,如同三国时候的孔明一样摇着蒲扇,学着和尚的腔调,也是慢条斯理的道。 只是,人家孔明,不但肚子里有东西,也是格外的注重形象。 头戴纶巾,身着素服,哪像他这样大腹便便还光着个膀子。 怎么看,怎么的不伦不类。 不过,形象虽然差点,可这一番犀利的言辞,却是博得了大家的赞同。 尤其那几名爱说话的婆娘,一个个如同看见皇上了一般,一边鼓掌,一边兴奋的欢呼雀跃。 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这边观众席里的情况,张屠夫很是满意。 大脑袋一甩,抬起左手,将额头那凌乱的头发向后一拨。 若不是那光着的,肥猪一样的满身赘肉,看起来还颇有一些文人风范。 “提供住处,提供食物,就可以随意主宰它们的生命,肆意的杀了吃肉?”和尚淡淡一笑,“你家幼儿,老父老母,他们没有自理能力的时候,你不是一样的要为他们提供一切,难不成,也可以随意的主宰他们的生命?” “我x你马,你是人不是人?这正说猪呢,你非要将它们和人相提并论?” 一句话,让张屠夫火冒三丈。 再也顾不得摆什么文人的谱,挥舞着手中的蒲扇,就朝着和尚冲了过去。 而旁边的人群,也是一阵骚动。 “这和尚,也是佛门中人,怎么说话一点都不过脑子。” “就是,尊老爱幼,这是人之常情,到了他的嘴里,居然变得那么难听。” “我看这是一个假和尚吧,一点都没有佛门中人的那种善念,纯粹是强词夺理,哗众取宠。” “张屠夫,打他,就是打死了,我们也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而张屠夫,虽然一腔怒火的冲到了和尚跟前,手中蒲扇扬了几扬,却是没有落下去。 现在,自己正在和对方辩论。 动手打人,就是输急了的表现。 虽然对方言辞难听,要想取得上风,必须用言语,而不是肢体。 和尚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张屠夫,似乎就等着他蒲扇的落下。 “人是人,畜生是畜生。你这样将畜生和人混为一谈,是你心中的那个大佛教你的,还是说,你压根跟人不一样,不是人生的?” 憋着一口怒气,张屠夫的言辞也尽量的“文雅”着。 听见张屠夫冒出这句话,隐藏在人群中的段天明,都忍不住的拍手叫好。 这句话,反击的不可谓不犀利。 “哈哈哈,张屠夫,可不能这样骂人。这和尚长得人模人样的,虽然不做人事,不说人话,可你也不能说人家不是人生的啊。” 有人在人群中大叫了起来。 “芸芸天下,众生平等。贫僧只是就事论事,施主这么的人身攻击,怕是不妥吧。你说的,提供食宿就可以杀了吃肉,这个道理,为何放到了人的身上,施主便会勃然大怒?还是说,除了人,其他的生命,算不得命?” 一句话,竟让张屠夫有点接不上来。 抓耳挠腮,脸都憋得通红。 “没错,大明王朝,除了人命关天,其他的东西,不过是人的附属品罢了,算不得命。” 段天明拨开人群,缓缓的走了出去。 一身劲装,脑袋上扣着一顶大斗笠,看起来异常的神秘。 和尚眼睛微微一眯,将目光看向段天明:“施主是何人?” “杀猪吃肉的人。” 人群再次沸腾。 尤其那几名婆娘,盯着段天明的大斗笠,双手鼓掌,都鼓的发红了。 这种阻挡大家吃肉的多事之人,就应该群起而攻之。 一边的张屠夫,看见有帮手出现,也是一脸的兴奋:“好,我们都是杀猪吃肉的人。” 和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倒不是因为对方人多,也不是因为段天明的这身打扮,看起来异常神秘,而是他看见,段天明的腰间,有着一截刀柄,露在外面。 京城里,能够随身带刀的,除了官府之人,再无其他。 只是,对方这一身打扮,很明显的更像是一名江湖帮派之人。 尤其是他腰间的刀,几乎全部藏在衣服里面,只留着半截刀柄,很显然,这刀带的并不是名正言顺。 想到此处,和尚的心里稍微的放松了一点。 只要你不是官府之人,来多少人我都不怕。 既然你带着刀,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示人,那我就将你当场揭穿,让你知难而退。 “施主随身带着刀具,又是向着眼前的屠夫说话,更是自称杀猪吃肉的人,莫非腰里别的是杀猪刀,也是一名屠夫了?” 听着段天明也是一名屠夫,人群里的那几名婆娘,看向他的目光更为热烈起来。 屠夫好啊,屠夫多了猪肉就多。 天天有肉吃的日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快乐无比。 “屠夫?你说我腰里的是杀猪刀?”段天明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指旁边的张屠夫,“他的刀,是杀猪刀,我的刀,不是。” “哦?”和尚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你的刀,不过是用来杀鸡的?哪怕是杀一只飞虫,在你举起屠刀之时,便注定死在屠刀之下。” 大明王朝,即便是屠夫,也只有在杀猪的时候,可以使用刀具。 平常出门,杀猪刀也是要放在家里的。 你这般的招摇过市,若是不与我敌对,咱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今个自己站出来与我为敌,哪怕是给蚊子做手术的手术刀,我也得给你捅到官府去。 听见这最后一句话,段天明的脸色逐渐阴冷了下来。 这句话,肖尘专门给自己交代过。 就怕他抓错了人,专门叮嘱,只有对方说出了这句话,或者和这个意思差不多的话语,即刻拿下。 右手伸向腰间,抓住那半截刀柄,“哗啦”一声,就将整个佩刀抽了出来。 刀长三尺,锋利的刀口,在大槐树的阴凉下,更显得寒气逼人。 “我这把刀,不是用来杀猪的,也不是用来杀鸡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在段天明佩刀出鞘的那一刻,和尚已经感到了一丝不妙。 而他的这句话,更是让和尚心中一冷。 周围喧闹的人群,也是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彼此起伏。 杀猪,是一件热闹的事情。 可杀人,非但不热闹,还让人毛骨悚然,心生恐惧。 “施主是官府之人?”和尚警惕的看着段天明,脚下暗暗用力,准备溜之大吉。 “嗯。”看着对方,段天明撅着嘴巴,轻轻点头,瞅着和尚的双脚,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兄弟,他的刀极快。一刀劈向逃跑的敌人,敌人没有任何的知觉,跑着跑着就一分为二倒在了地上。我的刀没有他的快,敌人若是逃跑,最多可以做到劈断双腿,做不到将整个人一分为二。” 和尚不再说话,脸上的颜色青紫交替,额头也渐渐有了虚汗。 而旁边的张屠夫,听着段天明的话语,心中也是微微颤抖,手中的蒲扇不自觉的停止了摇动,缓缓的垂了下来。 旁边那看热闹的人群,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刚才还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也被一片彻底的安静所代替。 谁也不想,让段天明手中那三尺长刀,砍在自己腿上。 第650章 绝对要带走 一时间,现场的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 连刚才还在徐徐吹动的微风,这一刻好像也因为惧怕,消失的无踪无影。 和尚额头冒着虚汗,心里却在快速的盘算着自己的退路。 对方自称官府中人,却没有身着官服,相比不是专程为了自己而来。 既然自己的言辞将对方引出了人群,那就好言相劝,让他再回去便是。 双手合拢在一起啊,做出了一个佛门子弟的标准礼仪手势,对着段天明深深一躬。 “这位官爷,贫僧不过是在此劝导人们不要再继续杀生而已。官爷身着便服,贫僧有眼无珠,冒犯之处,还请官爷看在我佛慈悲的面子上,宽恕贫僧。贫僧这厢有礼了。” 说着,对段天明再次深深一躬。 前后态度变化之大,让在场之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原本大家以为,佛门中人,有着自己的信仰,立场上应该要比常人坚定许多。至少,在面对官府之人的时候,哪怕只是表面上,也应该做到不卑不亢才是。 可这和尚,刚才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口气,转眼间就开始卑躬屈膝? 是以为对方是官府之人,还是说,因为对方手中那把三尺佩刀,是杀人的刀?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般巨大的态度变化,也算是将佛门中人的形象,毁的一干二净。 若不是因为惧怕段天明,此刻的人群,应该早已经是嘘声一片。 段天明将手中的佩刀一晃,脸上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我这把刀,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二百了,是一把名副其实的屠刀。大师若是有空,还请不吝赐教,化解一下我心中的恶念,立地成佛。” “岂敢岂敢。”和尚再次躬身,“佛家有云,物极必反。官爷这把刀,剥夺了百十条人命,所凝聚的,已经不是杀气了。” 段天明一怔,不禁有点好奇,这和尚嘴里还能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语来。 “此刀杀人无数,凝结的不是杀气,是什么?” “正义之气。”和尚挺了挺胸膛,一脸平静的道。 我x。 段天明手中的佩刀,差一点掉在了地上。 在他的心目中,这个世界上要说无耻,肖尘绝对是第一。 可今个一见这和尚,他感觉,肖尘这无耻第一的位置,恐怕有些不保了。 旁边的张屠夫,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刚才还口口声声拯救苍生,解救黎民的佛门弟子,转眼间就成了一个说着谎话,还要保持一本正经样子的马屁精? 狠狠的吸了一口浓痰,准备吐出来泄愤。 可瞅了瞅旁边的肖尘,瞬间才想起,现在的主角已经不是自己。 忍了忍,生生的将那口浓痰咽进了肚子。 旁边的人群,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安静。 依旧没有人敢说话,响起的是众人抬起手臂捂着嘴巴时,衣服的摩擦声。 大家害怕,这么严肃的场合,万一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和尚面子挂不住都是小事。 这个神秘的官府之人若是因此发飙,大家可是承受不住。 “哼哼,哼哼。” 两道似乎是猪哼哼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众人不禁将目光看向声音的来源。 不远处,猪圈那低矮的围墙上,露出了半个黑猪头。 嘴里吧嗒吧嗒的好像吃着东西,又好像是在说话。 粗大的两个猪鼻孔,朝天扬起,一双指头大小的猪眼睛,骨碌碌的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被众人这么一看,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噗通”一声跳下围墙,“哼哼哼”的叫着,又钻进了猪窝。 “大师不愧是大师,这一番言辞,不但让我耳目一新,更是颠覆了我心目中对佛门子弟的认识。看来,我还是经历太少,对佛门中人的了解,太过于片面了。” 肖尘苦笑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贫僧只是一云游四方的僧人而已,当不起大师两字。” 若论起脸皮的厚重程度,这和尚绝对是名列前茅。 虽然听出来段天明的话语中,有着更深一层的意思,可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按照自己的意思接住了话。 其实,这个时候,和尚的心里苦不堪言。 他怎会不知道,这般说话,周围的那些百姓,已经将自己骂了你不知道多少遍。 可是,和失去性命相比,被骂上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此人敢当众拔刀,绝对是实打实的官府之人。 他说,可以一刀砍断逃跑之人的双腿,显然已经看出,自己想要溜走的意图。 面对此等危机,先化解了再说。 至于做法卑鄙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 但这一切,对于在权谋争斗中求生存的东厂之人来说,和三岁小孩过家家一样,没有丝毫的实质性作用。 段天明之所以没有马上翻脸拿人,不过是猫逗老鼠的那种心理作怪罢了。 一天劳而无功,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奇葩”,还不得好好的戏耍一番? “对于佛门中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可否借此机会,向大师请教一番?”段天明微笑着问道。 “请教不敢当,若是官爷问的事情不是太过于深奥,贫僧倒是可以和官爷说道说道。官爷请讲。” 左手依旧保持竖立的姿势,和尚右手轻轻一摆,看起来倒是颇有风度。 “敢问大师,佛门中人到底有没有立场?还是说,所有的佛门中人,都如同大师这般,朝令夕改,信口雌黄?” 这句话,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毫无遮掩的扇在了和尚的脸上。 和尚脸上一阵抽搐,沉思片刻,缓缓稳住了阵脚。 朝着段天明,再次一躬:“阿弥陀佛,官爷这句话,问的可是相当的有水平。我佛门中人,当然有着自己的立场,而且是恒古不变。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洪水灾害,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这种立场都不会改变。” “哦,是怕死的那种立场么?”看着对方如此无耻,段天明即便是刻意忍着,还是说不出太好听的话了。 “官爷又说笑了。”和尚淡淡一笑,“我佛门中人,恒古不变的立场就是,无论世事变迁,都一定会心存善念。不杀生,不打诳语,不恃强凌弱,不仗势欺人。” “等等,等等。”段天明忍不住的叫停了对方,“不打诳语,你来解释一下,什么叫不打诳语。” “就是不说谎而已。” “不说谎,就是不打诳语?那你说,杀猪刀是屠刀,而我的这把刀,是正义之刀,同样是杀生,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区别,还是说,你是信口开河,胡说一气?”段天明的耐心,被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官爷误会了。”和尚又是深深一礼:“佛家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官爷看见的东西,不一定真实存在,而官爷看不见的东西,也不一定就不存在。若是仅仅为了一解口馋,就剥夺性命,这样的行为,就是屠杀。若是为了百姓安乐,斩杀那些为祸世间的恶人,就是正义之举。不知道贫僧这样解释,官爷能否听得明白?” 尼玛,我好不容易憋出个大招,你居然都能够接住。 若是让他就这样的一直说下去,自己还真不好当着百姓的面,强行将他带走。 段天明心中,不由得对这和尚另眼相看。 而和尚的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紧张。 多亏为了做一个看起来优秀的和尚,自己找了许多的佛家书本,刻苦研究。 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今天,若是少读一点书,自己怕是真要交代到这里了。 尽管在言辞上没占到上风,可今个,将这个和尚,带到肖尘的面前,是自己必须做到的事情。 段天明将手一躬,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看不出来,大师果然是大师,这一番言辞,说的我心服口服。我的身边,有着一群罪孽深重的兄弟,大师既然心系苍生,就随着我一道,去化解一下他们心中的孽障吧。” “这个,就不必了。贫僧才学疏浅,当不了此重任。”和尚连忙拒绝。 “大师就不要再自谦了,我说你行,你就行。走吧。” 说着,段天明上前一步,一手拿着佩刀,一手卡住了和尚的手腕,拉着他,拨开人群,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身后,留下一群傻呆呆的人,还在细细的品味着和尚刚才的话语。 第651章 征服佛家人 带着和尚,段天明七绕八绕,进了刑部。 跟守卫一打听,知道肖尘正在关押马运山的牢房里,便拉着和尚,走进了大牢。 走进刑部的时候,和尚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 当走进刑部大牢,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心中更是乱做了一团。 马运山今个的待遇,乃是杜少勤发明的“去死皮”。 成年人的脚上,都有着厚厚的一层死皮。 正常的情况下,泡个热水脚,然后将脚上的死皮刮掉,整个脚部都似乎呼吸顺畅了一样,清爽一截子。 杜少勤的“去死皮”,不用热水泡,也去掉的不仅仅是死皮。 而是用一块粗糙的石头,在脚底使劲的搓,一直到将死皮新皮全部搓掉,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肌肉才停。 再端来一盆温水,里面撒上盐,将双脚泡进去。 顾名思义,“杀菌止血”。 此刻的牢房里,马远山的双脚被牢牢的固定着,张大这嘴巴,浑身扭动着大声咆哮。 杜少勤直起了身子,看着对方那血淋淋的双脚,满意的点点头,将手中那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粗造石头,一把扔在了墙角。 “这死皮就去完了?”旁边的肖尘,瞅了瞅杜少勤扔掉的石头,小声问道。 “完了,接下来,给他杀菌止血。”杜少勤点点头,弯下身子,右手伸进旁边的水盆里搅动了几下。 似乎感觉不太合适,又抓了一把粗盐扔进水盆,继续搅动。 “别说,你发明的这去死皮一系列,还蛮体贴的。”肖尘瞄了一眼马运山痛苦的表情,微笑着看向杜少勤。 “这马同知还真有福气,东厂所有的招待人的法子,都可以免费尝试一遍。”一边搅动温水,杜少勤也笑了起来。 “肖尘,肖尘。”牢房外面传来段天明的声音。 紧接着,两道人影就闪进了牢门。 “看看,我给你带人来了。”看着肖尘,段天明兴奋的道。 肖尘点点头:“说那句话了吗?” “说了。” “好。”肖尘缓缓移步,走到了和尚的面前:“拿了汉王多少银子?” 和尚一愣:“汉王?贫僧就一云游四方的和尚,怎会拿汉王的银子?” 从进了大牢,和尚就开始想下一步的对策。 对方能够抓自己来刑部大牢,一定是因为自己劝说张屠夫放下屠刀的那句话露出了破绽。 自己若是招了,汉王不会放过自己的。 想方设法的辩解一番,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不说?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的考虑一下。两种选择,要么说,要么死。”肖尘转过身,不再搭理和尚,饶有兴致的看着杜少勤在那和盐水。 和这种靠着嘴皮子混吃混喝的人,肖尘懒得辩论。 杜少勤也是很有职业素养,即便段天明带人进门,头都没有抬一下,始终在专心的调试着盐水的浓度。 盐水太淡,对血肉的刺激不够,会降低痛苦的程度。 盐水太浓,双脚入水的那一刻,会如同扎心一般的疼痛,但过度的疼痛,会让人昏迷,无法持续享受这种待遇。 而恰到好处的浓度,双脚火辣辣的疼,但不扎心,从而让人昏迷。疼痛之余,更有着万千蚂蚁噬心的那种奇痒。 对于马运山来说,才是一种高规格的“享受”。 似乎是感觉盐水的浓度差不多了,杜少勤直起腰,端着水盆,朝着马运山走去。 “不,不,不要。肖尘,你杀了我吧,别在折磨我了。” 马运山双眼瞅着水盆,拼命挣扎。 脑袋摇晃的像个拨浪鼓似的,一头乱发,随着脑袋的摇晃,杂乱无章的摆动着。 看不见表情,颤抖的声音,和抽搐的身子,心中的恐惧便可想而知。 “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官职可是比我高不少,我怎么能随便杀你呢?要杀,也是皇上下令杀你。至于这种待遇,可是你千方百计针对东厂求来的,不给你,我于心何忍?” 看着马运山,肖尘很是轻松的说道。 说话间,杜少勤的水盆已经放在地上,抓着马运山的双脚,用力的按在了水盆里。 “啊。。。啊。。。”马运山的惨叫声,又响彻了整个牢房。 这边的和尚,双腿发软,忍不住的想要跪在地上。 他刚才,可是看的真真切切。 马运山的双脚,已经彻底的没有了皮肤,只是一片血肉模糊。这一下子塞进盐水里,光是想想,都能让人昏迷。 双脚上针刺一般的疼痛,加上心头那万千蚂蚁噬咬一般的奇痒,使得马运山恨不得马上去死。 双脚拼命用力,想要脱离盐水。 可是,杜尚勤的那双大手,如同钳子一般,紧紧的抓着他的双脚按在盆底,任他如何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肖尘,你不是人,你就是个魔鬼,你不得好死。” 双眼紧闭,马运山一边谩骂,一边大声的嚎叫。 “骂我,就不能有点创意么?过来过去我不是人,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看着马运山,肖尘张嘴打了一个哈欠。 墙上的火把忽闪忽闪的散发着亮光,时间也在一点点的流逝。水盆里的盐水渐渐被鲜血染红,而马运山双脚的烂肉,也彻底被盐水腐蚀的成了白色。 一边的段天明,瞅着马运山的双脚,忍不住的咧了咧嘴。 “行刑那天,他双脚这样,怕是走不了路。” “作为东厂目前最为尊贵的客人,怎么能让马同知亲自走路,拖到刑场便是。” 说着,肖尘转过身,看向身后浑身发抖,满脸冷汗的和尚:“考虑好了么?” “你们给所有人,都会这般用刑么?”双眼呆滞,和尚直勾勾的看着马运山,似乎那被用刑的,就是自己一般。 “不会,”肖尘摇摇头,“没有一定的级别,享受不了这种待遇。” “哦。”和尚大口的踹着粗气,“那也就是说,不会这样对我了?” “说出你的幕后指使,不但不用受罪,吃香的喝辣的,东厂都给你管着。不说的话,也就是一刀砍了脑袋,不用受这份罪。”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和尚双膝一软,“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肖尘面前。 “是汉王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是。” 肖尘嘴角微翘,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若是需要,你是否愿意站出来作证人?”肖尘又道。 “我愿意。”跪在地上,和尚缓缓的低下了头。 肖尘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和尚的肩膀:“这是刑部大牢,地上潮湿,大师您怎么能跪在地上呢,快起来,快起来。” 和尚一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没有听错吧,他居然称呼自己为大师?而且,他说地上潮湿,不能跪在地上。 旁边的段天明,对于肖尘这种瞬间变脸的样子,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瞅了瞅和尚,淡淡的道:“他就是一刀可以将逃跑的敌人劈成两半的人,也是我们上级,。他让你起来,你起来就是。” 听见段天明也这么说,和尚这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双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伸出右手,拍了拍和尚膝盖上的灰尘,肖尘一脸的笑容:“大师,你们一共是多少人在京城活动。” “三十来个。” “都是和尚?” “不是,”和尚摇摇头,“大部分是和尚,也有一般人,剃了头发冒充和尚的。” “直接受命汉王,还是?” “京郊一家杂货店掌柜,是汉王的亲信,他负责筹划这次舆论制造。” “大师可知道这家杂货店的具体位置?” “知道。” “带着我,去会会这位汉王的舆论制造家?”肖尘一脸的笑容,很是和蔼。 第652章 将门口堵死 京郊,一条狭窄的巷子口,开着一家杂货铺。 门面不大,门头上一个小小的牌匾,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李家杂货铺。 刚进门,左边便是一个做工粗糙的柜台,大小也是刚刚容纳一个人的样子。 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细皮嫩肉的中年人坐在柜台里,手里居然捧着一本书,有滋有味的品读着。 铺子虽小,东西却是琳琅满目。 有草绳,草鞋,旱烟沫子。墙上挂着几个崭新的锄头,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堆没有安装手柄的铁锹。 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高大的人影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肖尘在街上遇见的那个肥头大耳的和尚。 “李掌柜,不好了,不好了。”肥和尚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柜台里的李掌柜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左右打量了一番。 确定再无他人,方才转身走了回来。 “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和你说了多少次,大白天的,没事少往这里跑。”说着,李掌柜抬手掀开墙上的布帘子,走了进去。 肥和尚也急忙跟了进去。 后屋很小,也就外面的一半大小。 一张桌子,两边各一把椅子。 李掌柜并没有落座,直直的站在桌子旁边,看向跟进来的肥和尚:“出了什么事情?” “今个中午,已经到了饭点,负责张屠夫那一片的六戒大师始终没有露面。我寻思着,他是不是出事了,便去往了张屠夫家附近。您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 “那张屠夫,居然生火烧水,一头大黑猪已经被他撂倒在地,正放血呢。” “嗯?”李掌柜眉头一皱。 “看见张屠夫又开始杀猪,我便上前阻拦,谁知道那张屠夫踩都不睬我,更是冷冷的道:刚才,那个多事的和尚已经被官府之人带走,你再多事,我就报官了。” “什么?”李掌柜脸色大变,紧紧的盯着对方,“官府之人?他有没有说是哪个官府?” “听见这个消息,我心中大惊,想着过来给您报信,哪里顾得上问是哪个官府?” 肥和尚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不时地透过门帘的缝隙,向着外面打量。 “你这都不问清楚是哪个官府带走了人,就匆匆忙忙的回来报信,报的是哪门子的信?”瞪了和尚一眼,李掌柜一手扶着桌子,一手背负身后,思量着该怎么处置。 瞅了瞅对方,肥和尚道:“李掌柜,六戒大师已经被抓,制造舆论的事情应该已经被发现,要不,我们逃吧?” “逃?往哪里逃?”李掌柜缓缓的抬起了头,“王爷交代的事情,没有办成,逃回去也是只有一死。当初,你们接银子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说,这次一定可以制造起来舆论么。这才来京城几天,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就想着逃命。你以为,王爷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还是以为王爷是救世主,平白无故的给你们银子?” “可是,可是六戒大师已经出事,我们若是继续行动,只怕是会全部被抓啊。”肥和尚哭丧着脸,丝毫没有佛门子弟那种看淡一切,波澜不惊的样子。 额头擦不干的汗水,充分显示着他心中的恐惧和焦虑。 “惊慌什么?”李掌柜冷冷的道,“若是官府要动手,抓的就不是六戒大师一个了。现在,只是他一个人被带走,或许有着其他的原因。呆会你换上百姓衣服,到张屠夫那里再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换上百姓衣服?这个行,这个行。”肥和尚脸上浮出笑容,一边擦汗,一边点头。 “亏你们还是佛门中人,遇一点事情就六神无主,天天将佛祖挂在嘴上,关键时候咋也没见佛祖救你,反而跑到我这里问我如何是好。”看着肥和尚,李掌柜眼中的鄙视毫不掩饰。 “唉,李掌柜说笑了。若不是我一身的肥肉,干点活就汗流浃背的,我也不会冲着佛门中人出去讨饭,可以不被人笑话,还美名其曰化缘,我是怎么也不会做和尚的。” 肥和尚嘿嘿一笑,道出了自己做和尚的理由。 “照你这么说,佛门中人,都是像你这种好吃懒做之人了?” 肥和尚脸色一正:“话也不能这么说。佛门中人,还是有一些一心向佛之人。只不过,像我这种居多。” “一心向佛?佛是个什么东西?”李掌柜冷冷一笑,“不过是一些现实中失意,又没有结束生命的勇气,找一处看起来清净之地,给自己一个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借口的人罢了。” 闻言,肥和尚脸色一板:“李掌柜的这话,我可是不同意。佛家书籍中说,佛祖乃是真正的大能,手段通天。虽然有着不小的本事,为人却是异常的善良。不忍心看着百姓受苦,所以才开创了佛教,拯救万民与水火之中。” “拯救万民与水火之中?这种低级的谎言,只有蠢货才信。饥荒的时候,佛祖在哪?战乱的时候,佛祖又在哪?只有在太平盛世,佛祖才会在庙宇里接受众人的香火么?以后,少在我跟前提什么佛祖,这种虚伪至极的货色,不配我去讨论他。” 肥和尚双目怒睁,显然很是生气。 “你不能因为我们接受了你的银子,替你办事,就污蔑佛门,污蔑佛祖。佛祖可是没拿你一个铜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就是佛门的体现。别再啰嗦吧唧了,换了衣服,办你的正事去。” 似乎心里反感至极,李掌柜转过身,左手朝后面摆了摆。 肥和尚胸口起伏着,似乎还想辩论一番。 看见对方这个手势,用鼻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哼了一声,转身,掀开布帘子走了出去。 杂货铺对面的墙角处,肖尘将整个身子隐藏在围墙后面,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李家杂货铺,是不是这里?” 身后的六戒大师急忙点头:“是,就是这里。” 肖尘回头,看向六戒大师身后的段天明和其他校尉:“你们在这里呆着,我进去看看。若是发现可疑人员,即刻拿下。” 说着,整了整身上的蓝色长衫,从围墙后面走了出来,朝着杂货铺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只脚准备跨过门槛,一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差点撞在了一起。 两人瞬间各退一步。 等看清对方的样子,肖尘不禁笑了起来。 “大师,好久不见,您在这杂货店里,买什么东西?” 肥和尚一愣,平静了一下思绪,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左手竖于胸前,朝着肖尘微微一躬:“走路太多,脚上的草鞋已经磨破,贫僧特地来买一双草鞋裹脚。施主识得贫僧?” “大师真是贵人多忘事。”肖尘呵呵笑着,向前一步,隐隐的将肥和尚逼进了房间。 “您在街上阻挡屠夫杀猪,拯救家猪性命的时候,可是将我的马车阻挡了整整半个时辰啊。” “贫僧不过是想让屠夫放下屠刀,一心向善而已,却不知道阻挡了施主赶路,罪过,罪过。”肥和尚再次向肖尘鞠躬。 似乎心中真的有着无尽的歉意一般。 “能够再次遇见大师,说明我和佛门有着极大的缘分。大师可否稍等片刻,待我买了东西,咱们好好的找个地方,让我也接受一下佛法的洗礼?”肖尘又向前一步,堵住了整个杂货铺的大门。 “今个,还有着千千万的百姓等着贫僧去度化,哪里有时间属于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佛家云,有缘自会相见,施主若是真和佛门有缘,我们必有相见之日。” 说着,再次一礼,就要从肖尘的身边挤出去。 可是,杂货铺本来就不大,门更是小。肖尘往那一站,就几乎将门口给占满了。 肥和尚那异于常人的身躯,又如何能够挤得出去。 第653章 怎舍得杀你 小门里走出来的李掌柜,看见肥和尚被堵在铺子里面,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算是一心向佛,可哪有将佛门中人堵在屋子里面不让出门的? 这肥和尚,不但要去大厅六戒大师到底为何被官府带走,更是要去通知其他的和尚,暂时的停止制造舆论,等候自己将此事的真相查明以后,再做打算。 此人,难不成已经从六戒大师的嘴里面拿到了口供,这是来准备将自己一窝端的? 可瞅着肖尘那一身蓝色长衫,文质彬彬还稍微带一点幼稚的长相,加上他那虔诚的言辞和表情,也不像啊。 或许,他不过是一心向佛,见了肥和尚心中激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而已。 可不管如何,不论对方是谁,有何目的,肥和尚今个是必须走。 打听消息,通知其他人停止制造舆论,这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 “客官,您需要买点什么,进来看。这样站在门口,又能挑拣什么东西?再说了,您这样站在门口,面对着大师,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您故意为难大师呢。” 李掌柜笑着,站在柜台的旁边,对着肖尘微微躬身。 肖尘闻言,抬头看向对方。 虽然刻意的套了一件粗布长衫在身上,可那细嫩的皮肤,谦逊的言辞,还有隐隐有点蔑视自己的气质,哪是一名普通百姓所能够拥有的。 “掌柜说的极是,我这样站在门口堵着房门,着实是有点不妥。”肖尘说着,往里面走了走。 看见门口被让开,肥和尚二话不说,就冲出了门。 “大师,大师,您真的不给我一个接受佛法洗礼的机会么?”肖尘站在门口,大声的朝着对面段天明几人藏身的拐角处喊了一嗓子。 肥和尚以为肖尘真的在和他说话,头也不回的道:“有缘自会再见。” 看着肥和尚渐渐走远,肖尘也不再理会。 一会在外面,段天明自会招呼他。 重新走进杂货铺子,肖尘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锄头,笑着问道:“家中有着几亩水田,想买把锄头回去除草。只不过,农活我也干的不多,掌柜可否告知一番,是买这宽点的锄头,还是窄一点的锄头?” 李掌柜一愣,当时就有点傻眼。 平日里来买锄头的人,都是随手一指,要这个,要那个,然后多少银子之类的话语。 这水田里面除草,要用何种锄头,倒还真把他难住了。 “田地宽广了,就用宽锄头,反之,就用窄锄头。” “我家的水田,一共三亩。” 三亩,这三亩到底有多大,李掌柜心里哪清楚。 可是,若是直接说自己不知道,对方又会怎么看自己? 一个开杂货铺的掌柜,不知道自己卖的东西有何用途,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本来,这杂货铺子不过是自己掩人耳目的一个名头罢了,若是真的传出去自己居然不知道三亩地水田用什么锄头,官府之人知道了,难免不起疑心。 当下把心一横,随口说道:“当然是用大锄头了,大锄头除草快。” “可是,我好像记得,我家之前用的小锄头除草,大锄头是用来翻地的。”肖尘笑着说道。 一句话,将李掌柜噎的有点尴尬。 “那你就买两个,一个除草,一个翻地。” 肖尘微笑着,缓缓转身,也不再去管墙上挂着的锄头。 “掌柜的好像对锄头的使用,不太懂啊。莫非,掌柜的并非是普通的市井百姓,而是一个隐居在此的大能?” 听闻肖尘的话语,李掌柜心中震惊之余,更是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对方来者不善。 可是,既然对方并未直接表露出恶意,自己也只能顺水推舟,走一步看一步了。 “客官好眼力,我确实没有种过田。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隐居在此的大能,只不过是一个屡屡落榜的读书人而已。” “原来如此。”肖尘笑着,看见了柜台里面打开的那本书。 不由得走了过去,伸手拿了过来。 书页上,大大的一行黑体字,写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将书本合上,封面上是四个大字:道德真经。 “原来掌柜的研究的是道德真经。我可是听说,道家和佛家,在争抢信徒这方面,闹的不可开交。刚才,佛门大师来这里买草鞋,您怎么就卖给他了呢?” 肖尘笑了起来。 “我也不过是闲来无聊,看书打发时间而已,哪里是什么道家之人。再说了,开门做生意,就是图个利字,哪有不卖东西一说。” 话虽如此,李掌柜的心里却是万分的提防。 此人生的白白净净,脸上隐隐的还有几分幼稚,分明年纪不大。 可为何,每一句话都犀利异常? 口口声声家中有着三亩水田,应该就是种田之人,为何看了自己的书籍,就敢断言自己是道家之人? 他不但识字,更是有着大学问。 只是,这么一个深藏不漏的人,突然造访,目的在何? “刚才,掌柜的正在看道德真经里面的,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这句话,套用到天下来说,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世人都认为天下太平,可不太平的一面就展露出来了?” 看着李掌柜,肖尘笑呵呵的问道。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掌柜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 瞪大着着眼睛,呼吸也急促起来:“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东厂,紫衣校尉肖尘。” 面带微笑,肖尘轻声说道。 “啊?”李掌柜张大着嘴巴,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掌柜的不必如此,如今太平盛世,单凭你一己之力,是做不出来什么大事情的。就算是在京城造成了一定的舆论,还是经不起东厂和锦衣卫的联手打压,很快就让舆论烟消云散。想必一定是汉王俩哄带骗,或者还夹杂着威胁利诱,掌柜的才迫不得已来到京城,违心的带着一群和尚小打小闹。” 肖尘缓缓走进柜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置于柜台台面撑着脑袋,微笑的盯着站在铺子中间,低着脑袋的李掌柜。 “六戒大师在你手上?”李掌柜缓缓抬起了头。 “对啊。”肖尘笑着,“六戒大师不但一心向佛,还很关心朝中大事。更是饶有兴趣的跟随我东厂十三役役长,一起参观了刑部大牢。原本我想着,佛门弟子,对那些酷刑一定很是反感,可六戒大师不愧是修行多年,知道了大牢里面那些被酷刑伺候之人,就是侵占朝廷资源的马运山及其同伙,大加赞赏用刑的校尉。甚至还说,像马运山这种不知道感恩,刚刚被皇上升职,就想挖朝廷墙角之人,就应该剥皮抽筋,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呢,我也就按照六戒大师的建议,已经派人去打造几把锋利的小刀,好对他们剥皮抽筋。”肖尘又补充了一句。 “所有人中,我最看重的就是六戒,想不到他第一个变节了。”李掌柜浑身一软,整个如同烂泥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李掌柜此言差矣。”肖尘双手一推柜台,缓缓的站了起来。 “虽然屡屡落榜,可能对着道德真经钻研进去,李掌柜应该是有着一定的学识底蕴。刑部,乃是大明王朝最高的刑罚部门,绝对的正统。而我东厂,也是皇上直属机构。整个大明,皇上说的话,就是圣旨。皇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义举。我们替双上做事,替朝廷做事,乃是光明磊落。六戒大师这么做,不是变节,而是投诚,是弃暗投明。” 李掌柜缓缓的抬起头,双眼已经是黯淡无光。 “不说了,既然已经落到了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们吧。” “胡说,像掌柜的这种人才,我又怎么舍得杀。” 走上前来,肖尘伸出手,就要扶李掌柜起来。 第654章 全部都杀了 紫衣校尉之名,李掌柜也是听说过。 这次,奉汉王朱高煦之命进京制造舆论,其目标就是东厂。 所以,在来之前,更是对紫衣校尉肖尘的情况,特地的了解了一番。 在他的印象中,肖尘就是一个阴险,狠毒,杀人不眨眼,却又异常难对付的魔头。 怎么也没想到,他不仅能说会道,更是知道了自己乃是这起阴谋的领导者之后,非但没有将自己拿下,居然还要让自己起来。 不舍得杀自己?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他不杀? “你不是想要我站出来,指正汉王殿下吧?”李掌柜抬起手,阻挡了肖尘的搀扶,缓缓的说道。 “汉王此举,针对的是东厂。而东厂,乃是皇上的直属机构,替皇上做事。皇上是谁,可是汉王的亲爹啊。作为儿子,针对自己的爹,这行为,是不是不孝?” 李掌柜眉头一皱,好像说的蛮有道理。 “人说,虎毒不食子。皇上虽然站在大明王朝的最巅峰,可他毕竟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对于汉王,除了惩罚一下,绝对不会取了他的性命。掌柜的也是个读书人,至于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做一个愚忠之人,还是站出来,纠正汉王的过错,做一个真正为国家,为社稷考虑的大义之士,还是自己考虑吧。” 一句话,说的李掌柜的立场,真的有点摇摆不定了。 “可是,我的家人,被汉王扣押在乐安州。凭借汉王的心性,别说我站出来指证他,就是此次任务完成的不圆满,他们都有危险。我若是真的站到了东厂这边,我的族人,恐怕也都会被波及。” 听见李掌柜这么说,肖尘心中明白,此人已经被拿下了。 “这件事,掌柜的完全可以放心。只要你答应站出来,你的家人还有族人,安全由东厂来负责。” 李掌柜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肖尘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小杂货店有什么守的,我带你去个地方,给你弄一大堆书,你好好的钻研。” “这里没有人,汉王会发现的。” “放心,这里我会安排人替代你守着。” 。。。。。。 直到天黑的时候,这次汉王在京城制造舆论的三十多名真假和尚,尽数被缉拿。 而这些人,并没有关押在刑部大牢,全部被送进了东厂大牢。 趁着马运山身上涂抹着疗伤药,杜少勤也紧急赶回了东厂大牢,准备对这些人进行安排。 大牢门口的火炉房里,炉火早已经不再燃烧。 炉子的台面上,放了一块厚厚的木板,被当做桌子使用。 木板上,放着一壶热水,一个茶碗,还有一个青花瓷的茶叶罐。 肖尘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手中捧着从杂货铺顺回来的道德真经,随意的乱翻着。 段天明走了进来:“最后一名和尚,已经缉拿归案。” “辛苦了,坐,喝碗茶。”肖尘抬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你这只准备了一个茶碗,难道让我和你用一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段天明抱怨的道。 “杜少勤的屋里有,你不会自己去拿?” “没茶碗让我喝茶,什么人嘛。”嘴里嘟嘟着,段天明又站了起来,走出门去。 不多时,手里拿着一个茶碗又走了进来。 揭开茶叶罐的盖子,捏了一些茶叶放进茶碗,又拎起水壶,给茶碗里加满热水,才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的揉捏大腿小腿。 直到两人三碗香茶下肚,杜少勤才将所有的和尚逐个安排完毕。 手中拿着一个册子,走进了火炉房。 “他们的姓名,房号我都已经登记完毕。明天,还是连夜审理他们?”看着一心钻研道德真经的肖尘,杜少勤道。 “哦?”似乎刚才压根没听,肖尘问道,“审理?审理谁?” “这些和尚啊。” “这些和尚有什么审理的,将他们全部关在一个牢房里。”肖尘淡淡的道。 “我的紫衣大人,这可是三十多号人呢,一个牢房关着,还不拥挤死?我已经将他们一人一间牢房,妥善关押了。” 说着,杜少勤将手中的册子往肖尘跟前一递。 “这不是浪费精力么。”肖尘看都不看,伸手将那小册子挡了回去,“你也去拿个茶碗来,坐这喝茶,等天黑就是。” “喝什么茶,这天不马上就黑了?”杜少勤道。 “哦。我表达的不清楚,等后半夜。” “后半夜,后半夜干什么?”一边的段天明听的莫名其妙,忍不住的问道。 难不成后半夜还有什么大的行动?可也没见肖尘让自己准备人手啊。 “后半夜回刑部。马运山的这些人,还能让他们清净的睡个安稳觉不成?”放下书本,端起茶碗肖尘又抿了一口。 “那这些和尚呢?就这样先关着?”杜少勤问道。 “后半夜的时候,除了那杂货铺掌柜和那个六戒和尚,全都杀了。” “全杀了?审都不审的,就这样全都杀了?” “有什么好审的,不就是街头制造舆论么。这点小事,杀了就成,没必要深究。” “可我总感觉有点草率。”杜少勤道。 “有什么草率的?他们此次偷偷摸摸的进城,我就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消失,不是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 “那尸体呢?拉到城外的荒沟里扔了?这些人可都是和尚衣服,只怕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肖尘抬起手,揉了揉眉头:“还真是有点麻烦。不行了安排人手,现在就出城找个荒凉点的地方挖坑,后半夜杀了他们,拉过去埋了。” 段天明站了起来,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随手将空茶碗扣在了木板上:“我去吧,这种出力的差事,还是我来。” “也好,你们两个,一个挖坑,一个杀人。谁也不闲着。”说着,肖尘又拿起了那本道德真经,看了起来。 月亮升起了两丈多高,阴冷的光线洒向京城。几只野猫在街头窜动,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忽东忽西,看起来异常鬼魅。 东厂大牢,大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五六两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上,横七竖八的装满了光着脑袋的尸体。 “我要将尸体运出去了,你要不要一起走?”杜少勤走进了火炉房,看着肖尘道。 “这么快就后半夜了?”肖尘合起书本,站了起来,“你们先去埋人,我去将书还给那掌柜。咱们刑部大牢会和。” “好。”杜少勤转身走出火炉房,朝着远处的马车追去。 关押李掌柜的牢房里,墙壁上的灯盆忽闪忽闪,半尺高的火焰将牢房里照的很是明亮。 墙角的小床上,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李掌柜蹲在门后,透过铁门上那低矮的投饭口,紧张的打量着外面。 “将牢房门打开。”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是。”有人应了一声。 紧接着,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好像是拿钥匙的声音。 李掌柜里忙站了起来,匆匆走到墙角的小床边,坐了下去。 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铁门被从外面拉开,肖尘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掌柜的这本道德真经,当真是难以看懂,我看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看明白。”扬了扬手中的书本,肖尘走到小床跟前,将书本放在了那叠放整齐的被子上。 “那些和尚呢,你把他们都怎么了?”这个时候,李掌柜哪里还有心思关心什么书本。 刚才,外面传来了几道闷哼声,而自己也隐约从那投饭口,看见几名和尚被抬了出去。 “杀了。”肖尘很是随意的说道。 “杀了?”李掌柜只感觉一阵透心的寒冷。 这可是三十多人啊。其中,更是有着二十多名的佛门子弟。 虽然说,自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佛门中人,可他们毕竟是出家人啊,就不能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就算是他们罪恶滔天,也至少审理一下,给他们定个罪,让他们正大光明的去死也成。 这样刚刚抓回来,问都不问,直接就杀,这,这,这还是人干的事么? 第655章 午门外行刑 “六戒大师呢,也一并杀了吗?”李掌柜战战兢兢的问道。 “怎么会。”肖尘呵呵笑着,“六戒大师和掌柜的您,都是我敬佩的人才,我怎会杀了他。” “可这么多和尚,你连审理都不审理,抓回来就杀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即便是残暴的汉王,也不会这么做。”李掌柜道。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和东厂作对,下场只有一个字,死。这些人既然选择了制造舆论针对东厂,就应该有着被东厂斩杀的觉悟。” “那我和六戒大师,若是不遵照东厂的意思办事,是不是也难逃一死?” “哈哈哈。”肖尘笑的有点尴尬,“你们现在已经不是东厂的敌人,当然不应该被斩杀了。” “我问的是,若是不遵照东厂的意思呢。” “做人,一定要有原则。掌柜的若是执意要和东厂为敌,那我也只有用对待敌人的方式来对待了。” 李掌柜低下了头,再也不言语。 “掌柜的就好好在这里呆着,明个一大早,我就让人给你送点书过来。” 瞅了一眼那放在被子上的道德真经,肖尘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十日后。 京城午门外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围满了人。 今个,是永乐十九年六月初六,也是除了过年以外,京城百姓最为关心的日子。 五六日之前,京城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贴上了告示,说在六月初六的那一天,午门外将会举行永乐王朝最大的问刑集会,当众斩杀以马运山为首的,侵占朝廷资源一案的所有参与人员。 告示上,更是详细的列出了牵连进去人员名单,后面并注明了原本的职务。 单单锦衣卫,就有二百多名武官。兵部的,吏部的,户部的等等等等,朝廷的各个部门,皆有一些官员被牵连进去。 一共下来,当天要斩杀的,居然有四百多将近五百名官员。 这对百姓来说,还真是一种天大的热闹。 无论是锦衣卫的武官,还是这些朝廷其他部门的文官,哪一个平日里不是仰着脑袋,鼻孔朝天出气。 百姓们好奇,这些官员,在即将被斩杀的时候,是不是还是一个个继续仰着头。 不但号召京城百姓前来围观,明成祖特意在今日取消了早朝,专门让肖尘搭建了观礼台,安排朝中百官,近距离的观看行刑过程。 午门广场原本挺大,两三个人站在广场上,就如同苍蝇落在了牛背上一般,只是几个黑点。 可今个,四周早已经被人山人海的百姓挤满,使得百官进入看台的道路,必须有禁军开道,放才能顺利通行。 看台足足搭建了四层,背北向南,在广场的最北部。 上面铺设着平整的木板,摆放着椅子。 在看台的前方,还有着一层大约三尺高的平台,也是由平整的木板搭建而成。不同的是,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地摊上面才陈列着几个宽大的椅子。 这是监斩台。 今个这场行刑,监斩官是当朝太子朱高炽。 原本,明成祖打算亲自前来,看着马运山这伙朝廷的蛀虫被斩杀。可最终被林尚礼阻挡了。 林尚礼认为,不管皇上的心里有多愤怒,杀人,毕竟只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 之所以将这次行刑气氛搞的这么隆重,无非就是告诉天下人,朝廷资产不可侵犯。 若是皇上亲临,百姓一定便会认为,这些人侵占朝廷资产,已经让皇上心中十分愤怒。 这样一来,反而让这场行刑,变得小家子气,成为了私人泄愤的地方。 皇上不能去,但监斩官的身份却是不能低。 否则,如何让天下百姓认为,这是一次朝廷主办的人“杀人盛宴”。 朝廷明面上权力最高的部门,就是六部。 无论是哪一个部门的尚书,代表的也只能是自己的部门。 今个这场行刑,代表的朝廷,是大明王朝的立场。 林尚礼思量了半天,才向皇上推荐了今个最为合适的监斩官的人选:大明皇太子朱高炽。 这个朝廷的二把手,替代皇上,监斩这些朝廷的蛀虫,最为合适不过了。 监斩台上,朱高炽已经落在最中间的那张椅子。 一名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手中撑着淡红色华盖,挡在朱高炽的头顶,替他阻挡着太阳的炙烤。 监斩台的前方,就是今个万众瞩目的地方,行刑台。 左边,站着五名虎背熊腰,赤裸上身的刽子手。 怀里抱着五寸宽的大刀,面无表情,叉腿而立。 右边,是一根长长的,一丈多高的被绑在立柱上的横木。 横木的下方,同样站着五名光着膀子的刽子手。 不同的是,他们手中并没有大刀,而是人手一根绳索,绕过横木吊了下来。 绳索的尽头,是一个可大可小的活扣。 这是肖尘发明的,多人绞刑架。 而作为今个行刑官的肖尘,双手背负,站在行刑台中央,静静的看着天上的太阳,等候着。 四周的百姓,一个个指着行刑台,相互讨论。 看台上的百官,则是一个个表情严肃,不言不语,静静的坐着。 今个,这场杀一儆百的行刑,百官怎敢有任何不严肃的表情。 太阳缓缓西行,转到了肖尘的头顶,使得他的影子彻底的成了一个圆点,被踩在脚下的时候,肖尘转过了身子。 朝着监斩台走了几步,双拳抱起,大声的道:“启禀太子殿下,午时三刻已到,是否行刑?” 朱高炽双手摊开,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对着肖尘点点头:“行刑。” “是。”肖尘恭敬的再次行礼。 转身,对着左边那黑压压的一群官兵大声招呼:“带人犯。” 声音刚落,官兵一阵骚动。 紧接着,十名士兵分成五组,两人各自扣着人犯一条胳膊,将五名身着囚衣的人犯,押到了刽子手跟前。 五名人犯,背后插着各自的名牌,上面书写着姓名和职务。 为首的,便是锦衣卫千户张金。 现在的张金,哪里还有当初在金銮殿上,见了明成祖不下跪的气势。 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即便是那脸上一道道的鞭伤,也翻起的是白肉岔子。 浑身瘫软,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 与其说是被押上来的,不如说是被拖上来的。 “锦衣卫千户张金,锦衣卫千户王琦,锦衣卫百户刘明,锦衣卫百户姜中,锦衣卫百户李沛。”肖尘站在五人面前,逐一的核对他们的身份。 念完了最后一人的名字,肖尘退至一旁,抬起右手,猛的向下一挥:“斩。” 人犯边上的士兵,快速的将他们背后的名牌抽掉,一手抓着肩膀,一手扣着手腕,往前一推,将他们的脖子,暴露在了刀口之下。 五名光着膀子的刽子手,各自后退一步,手中五寸宽的大刀,刀尖点地,双手紧握刀柄,瞅了瞅人犯和自己的距离,瞬间发力。 大刀从身后抡了一圈,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圆弧,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五人的后勃颈上。 “砰”,大刀如同碰到西瓜一般,就切进了皮肉中。 脖子上那一点骨头,哪里承受的了大刀猛进,摧枯拉朽般被齐生生切断。 紧接着,大刀又切断了喉管,连同脖子前面的皮肉,落到了人犯的胸前,即将碰到地面的时候,被刽子手死死的停住了。 “骨碌碌”,几个长着杂乱头发的鲜活人头,在地上滚动。 有的嘴巴大张,有的眼睛瞪大。 而张金似乎已经提前被吓死一样,脑袋静静的落在地面,嘴巴合拢,双眼紧闭。 五道血箭从人犯肩头射出,持续了三四个呼吸。 随着血箭渐渐消失,五人的脖子开始“咕嘟咕嘟”的向外冒着血泡。 眼见斩杀完毕,肖尘挥了挥手:“收尸。” 士兵也不吭声,拖着五具尸体,走到了行刑台边上,朝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板车上一扔。 又走回来,捡起地上的人头,冲着板车,随意的甩了上去。 第656章 又背了黑锅 刚才还人声吠杂的人群,这一刻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百姓们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用手捂着嘴巴,呆滞的表情,似乎还深陷在刚才那血淋淋的场景中,没有出来。 看台上的百官,或是一脸严肃,或是嘴角抽搐,或是眉头微皱。 百十个人,百十个表情。 朱高炽坐在椅子上,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抖动了几下。 边上的肖尘,面无表情,缓缓转身,又看向右边的那一群官兵。 “带人犯。” 右边的这些人犯,都是肖尘暗中查出,对东厂颇有说辞,意图伺机落井下石的朝廷各个部门的文官。 趁着马运山的案子,一并牵连进来的。 在刑部大牢中,已经受尽了折磨。刚才又目睹了血淋淋的砍头现场,几乎所有人已经站立不稳,瘫倒在地。 可即便是瘫倒又能如何,今个被绳索套在脖子上,当场吊死的这一道程序,怎么也得过。 听见肖尘的命令,又有十名士兵,两人一组,拖着五名人犯走了上来。 最后面的一名人犯,身体肥胖,浑身瘫软,死猪一样丝毫的不出力。 两名士兵将其拖到了行刑台的边上,气喘吁吁,愣是有点拖不动了。 肖尘眉头微皱,朝着边上官兵队伍点点头。 两人拖不动,那就四个人拖,再不行,那就八个人。 今个这杀一儆百的行刑场面,任何人也休想逃得过去。 得到肖尘的首肯,又两名士兵走了出来,一人抓着一条裤腿,四个人合力将人犯抬到了绞刑架下,缓缓的放在了地上。 “吏部员外郎李正,户部司务曹先合,户部检校梅品昌,户部照磨王炳,户部提举郭殊。”肖尘再一次一一核对人犯姓名职位。 被叫到姓名的人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用刑。”肖尘下令。 几名士兵麻利的将人犯身后的名牌甩掉,伸手拿过横木上吊下来的活扣,就套在了人犯的脖子上。 转身,和五名刽子手一道,“蹭蹭”几下,就将人犯吊在了空中。 刚才还瘫做一团的人犯,意识瞬间恢复清醒。 双手抓着脖子上的绳套,拼命的挣扎着。 双脚更是在空中毫无章法的乱蹬着。 人群中,有几名婆娘,不忍心观看,悄悄地转过了头。 而那些带着孩子来看热闹的人,急忙伸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缓缓后退,朝着人群外围退去。 看台上的户部尚书赵海,嘴巴咧了几咧,一脸尴尬。 这次,朝廷的所有部门中,被牵连官员最多的,就是户部。 此事一过,皇上恐怕也要问责自己,到底是如何管理户部的,居然有这么多的官员被马运山拉下了水,而自己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呼吸,直到绳索上的五名人犯,全部浑身瘫软,双臂下垂,舌头长长的吐出嘴外,双眼上翻,露出大部分的白眼仁,肖尘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绞刑,还真是浪费时间。都放下来收尸吧。” 直到五名人犯的尸体被装上了板车,肖尘才又看向左边的队伍。 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过去,肖尘看了看手中打了x的人犯名单,大概清点了一下,还不到两百人。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将这些人犯处理完毕,还不天黑了。 乌漆嘛黑的对马运山进行五马分尸,所预期的震撼效果,恐怕连一半都达不到。 看向右边那几名执行绞刑的刽子手:“你们下去吧。” “是。” 绞刑不比砍头,只需要挥动大刀那么一下。若是一下没有砍掉脑袋,最多再回一刀而已。 这绞刑,虽然有着两名士兵搭手,可怎么说也是耗费体力的活路。 连续绞杀了两个时辰,这几人已经是精疲力尽。 听见肖尘的安排,匆忙收起绳索,走下了行刑台。 “你们也下去。”对着左边那些手持大刀的刽子手,肖尘也摆了摆手。 挥刀虽然不是太累,可连续斩杀两个时辰,人还能坚持,刀已经不锋利了。 不锋利的刀,砍头也是浪费时间。 重新安排了十名手持大刀的刽子手,肖尘走到了监斩台前,看向朱高炽:“殿下,还有将近三百名人犯,这时辰已经不早,要不,接下来直接砍头,就不对验他们的姓名职务了?” “嗯。”朱高炽点点头,“抓紧时间,最后面马运山的五马分尸才是大活,多留一点时间。”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随着肖尘一声令下,最后几名人犯的脑袋被砍下,今个所有要问斩的人犯,处斩的就剩下了马运山一人。 “哒哒哒。。。”一阵马掌与地面的摩擦声中,五匹膘肥体壮的军马被牵了上来。 段天明,杜少勤,柳如风,还有东厂的两名校尉,分别坐在马背上,分成五个方向,在行刑台上排好了位置。 “将侵占朝廷资源案主犯,原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押上来。”肖尘大喝一声。 话音刚落,早已准备就绪的五名刽子手,抬着死人一般,只剩下一口气的马运山,走上了看台。 往行刑台中间一放,五人各自捡起马背上垂下来的绳套,静静的等候着。 肖尘上前一步,目光从广场的左边,缓缓扫向右边。 “锦衣卫原指挥同知马运山,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腐蚀,勾结朝廷其他官员,又伙同其弟马连山,欺压百姓,杀人灭口。更是打着兴修水利之名,利用朝廷赋予官员的权力,暗中侵占朝廷资产。拿着朝廷的俸禄,挖着朝廷的墙角,这种心无半点感恩的害群之马,经过刑部连日来的审理查办,确认其已经犯了诛灭九族之罪。经过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合力审判,对马运山本人,处以五马分尸之刑罚。” 肖尘双拳抱着,对着天空躬身一拜:“但皇恩浩荡,皇上仁慈。念及马运山的九族,大部分都是种田为生,为朝廷纳税多年的百姓,不忍心他们身首异处。可皇上再仁慈,国法无情。九族被株连,也是马运山咎由自取,闯下的祸端。” “经过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会审,判处马运山九族,挖坑活埋之刑罚,择日行刑。” 人群一阵议论纷纷。 “听见没,九族要被全部活埋。” “这有亲戚做官,还真不是一件好事啊。” “不是有亲戚做官不是好事,是别做坏官就好。” “还是我好,九族里面都是百姓,没有一个做官的。” “我可是有一个远房亲戚,在山西做知县,这可咋办?” “咋办?每日回家烧一炷香,祈求他可别做坏事就好。” “烧香有用吗?要不,有时间了我去一趟亲戚家,和他说道说道今个的事情。” “你烧香就成,今个的这事,朝廷的官文肯定会发下去的。” “官文哪有现场这么震撼,我还是抽空去一趟好。虽说咱穷,不应该登临富有的亲戚之门,可我想活着啊。” “也是,谁不愿意活着。” 。。。。。。 看台之上,百官此刻的表情,格外的统一。 一个个板着脸,静静的看着行刑台中间的肖尘,回想着刚才他说的每一句话。 皇恩浩荡,皇上仁慈。 皇恩浩荡,就是不忍心百官错过这大型的斩杀朝廷官员的“盛宴”,专门休朝一天么? 皇上仁慈,就是不忍心马运山的九族身首异处,而要活埋他们么? 国法无情? 国法是无情,可皇上的话,不就是国法?就算是早先制定的法律条规,不能临时更改,还不是有着特赦一说么? 既然念其常年为朝廷纳税,只是种田对朝廷不会有任何的威胁,活埋了那些年轻力壮的就行,给老弱病残一条活路,不可以么? 皇上是有点残暴,可也是针对建文朝的那些元老们。 当初锦衣卫指挥纪纲,都到了私藏兵器,意图谋反的地步,所牵连的朝廷官员也没有这么多。 马运山不过是想在河道里检点翡翠原石,发点横财,就莫名其妙的牵连了四百将近五百名京官。 这哪里是皇上的意思,这分明就是东厂一贯奉行的,赶尽杀绝的行事风格。 看着行刑台中央肖尘那略显瘦弱的背影,百官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恨意,隐隐的夹杂着一丝惧意。 第657章 连夜去巩昌 站在行刑台的中央,肖尘郑重其事的宣读了马运山的所犯的罪状,造成的恶果,以及朝廷三司最终的会审结果。 凌厉的话语,对于现场的百姓来说,如同听梦一样,只听见株连九族的话,九族之人,一个也跑不了。 而看台上的百官,却是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这东厂,恐怕是要替代锦衣卫,成为京城最有权力的机构。而以后,朝廷官员所犯的案子,恐怕也会继续由东厂处理。 锦衣卫的诏狱,以后也得改名,叫东厂诏狱。 别人的心里怎么想,肖尘可管不了。 他目前要做的,就是下令将马运山五马分尸,然后结束今天的行刑。 “准备。”肖尘看向那被摆在行刑台中间的马运山,缓缓开口。 得到命令,五名刽子手动作麻利的将手中的绳套分别套在了马运山的四肢和脖子上,快速退走。 而段天明等人,也是驱赶着胯下的军马缓缓前行。 直到五根绳索拉得笔直,直接将马运山的身子平拉在了空中,才停下脚步。 这一刻,所有人都凭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胆小一点的,虽然用手捂住了双眼,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从指头缝里,偷偷的观望着。 五马分尸,这个刑罚很多人也不过是听说过而已,真正的用刑过程,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 可是,即便是没有见过,单单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将人的身体用马的拉力,生生的撤成五块。 但终究如何拉扯开来,在大家的心里,还都是个迷。 肖尘缓缓的走到了马运山跟前,抬头瞅了瞅广场上的众人,又看向马运山那紧闭的双眼。 “马运山,你所犯的罪状,以及朝廷对你的惩罚,你可有不满之处?” 此刻的马运山,几乎已经丧失了思维。 就算他思维正常,脖子上那根紧紧拉扯着的绳子,几乎要将他勒的窒息,又如何能够说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对自己的罪行感到自责?既然这样,那就下辈子好好做人。”肖尘淡淡的说着,缓缓转过身,高高举起的右手猛的向下一挥。 “行刑。” 得到命令,骑在军马上的段天明五人,手中的马鞭快速挥动,狠狠的抽在了马屁股上。 “嘶。。。”一阵尖锐的马鸣声在行刑台上响起。 五匹膘肥体壮的军马,同时发力,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冲去。 “砰”的一声,马运山的脑袋,率先脱离了身体,被军马拖着,冲出去好远。 感受到身下的力道松弛,马背上的段天明手中马缰猛的一收。 军马又是一声高昂的嘶鸣,前蹄跃起一丈多高,生生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而身后绳扣上拖着的脑袋,因为冲劲,直奔马匹而去。 “砰”的一声,磕在了军马的后蹄子上,脱离了绳套,翻滚出去一丈有余。 一道道的血水,如同下雨一般,所到之处,皆被染红。 而在马运山的脑袋被拉掉的下一刻,“砰砰”两道声音传来,两条胳膊也被扯了下来。 一条胳膊上面,带着一坨肉,好像是马运山的胸腔。 另外一条胳膊,却是什么也没带,被从肩膀处直接拉断,只有几屡破碎的衣服残片,跟在地上摩擦。 然而,今天的五马分尸,却是以失败而告终。 两名校尉站立的位置有点近,并没有将马运山的双腿扯下,而是带着残留的躯体,朝着一个方向冲出去老远的距离。 肖尘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刑部对于马运山的判决是五马分尸,五马倒是没问题,可分了四块,这算哪门子的事。 马背上的两名校尉,对于身后的那两条大腿连着的半拉子胸腔,也是一阵尴尬。 勒停马匹,将不知所措的目光投向肖尘。 “背道而驰,将尸体给我撕开。”肖尘大喝一声。 “是。”两人得令,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猛的冲出。 “砰,刺啦。。。”马运山残留的躯体,被马匹从裤裆,彻底的撕裂开来。 一人拖着一条大腿,在行刑台上绕了一圈。 只留下残缺不全的肠子和内脏,稀稀拉拉的洒了半个行刑台。 肖尘转身,快步走到了监斩台前,朝着朱高炽抱拳行礼:“启禀太子殿下,所有的人犯皆被斩杀,此次行刑彻底完毕。” “清理现场,处理尸体。其他人开始退场。”朱高炽站了起来,缓缓说道。 “是。”肖尘高声应道。 转过身,对着四周观望了一下:“行刑完毕,朝廷开始清理现场,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虽然还沉侵在马运山被五马分尸的震撼场面中,但肖尘的这句话,还是让众多的百姓瞬间清醒。 纷纷转身,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开始离场。 看台上的百官,有人已经起身离场,可大部分的官员,依旧“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刚才马运山被五马分尸的场面,将他们的双腿都吓软了。 两边的队伍,随着肖尘的话音一落,就开始忙活起来。 运送尸体,清扫现场,一直忙活到了彻底的天黑。 东厂大厅,灯火通明。 林尚礼微笑着,坐在自己的那张椅子上。 肖尘坐在对面,段天明,杜少勤,柳如风分别坐在靠墙的一排椅子上。 “厂公大人,您将我们全部找来,这是小李子传回消息了?”手中握着茶杯,肖尘轻声问道。 林尚礼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沉重:“据小李子传回来的信息,巩昌那边的旱情,比我们预期的严重许多。不但面积广,受灾人口多,因为无粮可吃身体虚弱,更是疾病盛行。皇上得到这份消息,心情异常沉重。若不是赈灾在即,单单因为马运山案子所牵连的人数,户部尚书赵海,顶戴花翎恐怕不保。现如今,户部的赈灾粮款昨个已经上路,而了结了马运山的案子,你们也该出发了。” 说着,林尚礼将放在桌面上的一个黄色卷轴往肖尘面前一推:“这是皇上的圣旨,我也就不宣读了,你自己看。” 将圣旨拿在手里,肖尘缓缓打开。 上面写着:巩昌旱灾,民不聊生,朕心难安。现命东辑事厂紫衣校尉肖尘,即刻前往巩昌,协助当地进行赈灾,救我大明子民与水火之中。钦此。 “什么时候出发?”合上圣旨,肖尘小声问道。 “为此,皇上寝食难安。你挑选些人手,早早出发吧。”林尚礼道。 “属下这就回去,将手头的事务安排一下,明个一大早出发。”肖尘站了起来,将圣旨拿在手中,对着林尚礼一拜,准备离去。 林尚礼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要不,你稍微准备一下,连夜出发吧。这道圣旨,皇上昨个就降下来了。” 肖尘低头,略加思量了一下:“好,属下连夜出发。” 转过身,看向段天明三人:“杜少勤,留守东厂大牢,务必保证大牢里面人犯的安全。柳如风,继续加强对神机役的训练,争取在我回来的时候,让神机役的战斗力,达到合格的标准。” “我呢,我有什么安排?”见没有说到自己,站立原地的段天明有点着急。 “随我回十三役,挑拣五十名十三役校尉,去巩昌赈灾。” “是。”段天明一下子将身体挺的笔直。 交代完一切,肖尘又缓缓转头:“厂公大人,那我走了。” 林尚礼站了起来,走到了肖尘跟前:“据小李子传回来的信息,巩昌府似乎对这次旱情不以为然。此去,小心谨慎一点,把握好分寸。巩昌府不可怕,定西候的话语,可是在皇上耳朵里,有着一定的分量。” “定西候?”肖尘脸色一冷:“东厂的眼里,只有朝廷,只有皇上,并没有什么定西候。” “还是谨慎一点好,去吧。”林尚礼拍了拍肖尘的肩膀,眼底深处,一丝无奈稍纵即逝。 第658章 计划得变动 这次,肖尘在马运山牵连人员名单里,特地加上了汉王朱高煦的名字。 可是,上报到了皇上那里之后,便被皇上轻描淡写的用朱砂笔,轻轻的花掉了。 肖尘没敢追问皇上划掉的原因,皇上也同样没有追问,朱高煦被如何牵连进去的具体过程。 但肖尘明白,皇上的心里,对汉王还是有着一丝亏欠。 好端端的一个皇子,被自己砍掉了一只手,而砍手的理由不但有着国法做依仗,更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让皇上不能有任何的发作。 对汉王有所亏欠,也就等于说,对砍掉汉王一只手的自己,绝对有着不满。 从太子被劫持,自己马上就被督察院立案审查,到马运山不过是提出对东厂的火器适用范围进行压缩,就被皇上破格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再到这次毫不解释的划掉朱高煦的名字,肖尘明白,明成祖对东厂,打心底还是有所提防。 而对自己,更是隐隐的进行着打压。 但这朱高煦,一天不除,觊觎大明大统的那颗心,便不会死。 既然皇上已经公开的保他,东厂想要有所作为,暂时恐怕是不行了。 也罢,此事交给太子去处理吧。 重新入主东宫以来,太子还没有做出什么漂亮的事情,来证实自己的能力,若是他能够彻底的将汉王打败,在朝中倒也能增加更多的名望。 刚刚走出东厂的大门,肖尘停了下来,看向旁边的杜少勤:“大牢里面的六戒和尚,和那杂货铺子的掌柜,你一定看好了。更是做好保密,绝对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大牢里面有这么两个人。” 杜少勤不由得一愣:“这次牵连太子失败,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作用了吧?我刚才还想着问你,要不要将他们处理掉呢。” “留着,一定要留着,而且要秘密的留着。将来有一天,或许会派上大的用场。” “好,既然你这么说,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会看好他们的。” 肖尘点点头,又看向右边的柳如风:“柳役长,我和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说实话,我还是不想回锦衣卫去。这和你们处习惯了,一个人呆到锦衣卫,想着就难受。”低着头,柳如风没有直面肖尘的勇气。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我东厂的处境,日趋严峻。看似蒸蒸日上,其实在皇上的心目中,已经走到了最高点。而接下来,皇上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锦衣卫重新调整,使其和东厂重新相互制衡。徐开英的能力也就那样,要是单单指望他的话,锦衣卫里面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马运山也是很有可能。而从皇上这次要求做大影响的意思上看来,锦衣卫的诏狱,很有可能重新启动。” “你说,锦衣卫的诏狱要是重新启动,他们有没有权力直接拿我们东厂之人?”一边的段天明小声问道。 肖尘淡淡一笑:“诏狱,顾名思义,都是奉诏拿下的人犯。有着皇上的诏书,整个天下,谁不能拿?” “那岂不是说,诏狱启动,东厂就要看着锦衣卫的颜色行事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被锦衣卫压一头,也是真的。” 段天明转过了身子,看着旁边的柳如风:“听见没,听见没?锦衣卫都要骑到咱们东厂的头上了,你还为了自己安逸,唯唯诺诺的选择退缩?我要是有着在锦衣卫做千户的资历,二话不说就回去,将锦衣卫控制,和东厂共进退,而不是做东厂的对手。” “其实,我不是不想回去,我是害怕回去做不好。”柳如风小声说道。 “有什么做不好的?手段强硬一点,什么都可以做好。实在不行,东厂配合着你,挖几个坑,将那些刺头给埋了去。”肖尘回头,“你就说,你回去不回去?” “都这种地步了,我若是还坚持留在东厂不回去,就太不明是非。”柳如风道。 “好,我们回十三役,马上给厂公大人写一封信函,让他安排这一切。” 由于肖尘一会便要出发巩昌府,杜少勤也没直接回东厂大牢,跟随着几人一起朝着十三役走去。 十三役,那被肖尘命名为东厂行动处的的大厅里,随着几盏油灯被逐一点亮,整个大厅一下子便亮堂起来。 肖尘坐在桌前,将面前的纸张铺开,拿起砚台上的那根狼毫笔准备书写。 思量了一下,手中的狼毫笔又缓缓放下。 “对照皇上目前对东厂的态度,以前我们想好的方式推进此事,恐怕是行不通了。” “怎么行不通?”段天明问道。 “柳役长现在是东厂的人,要是厂公直接提议,让他出任锦衣卫副指挥使,皇上一定不会同意。皇上不会让东厂的手,伸到锦衣卫里面去。” “也是。”段天明几人纷纷点头。 肖尘抬起左手,轻轻的捏着自己的额头,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其他几人也是一个个低着脑袋,想着怎样处理更为合适一点。 豁然转头,肖尘笑呵呵的看着柳如风,不禁将对方看的一阵头皮发麻。 “恐怕要委屈柳役长,来唱一出苦肉计了。” “苦肉计?” “皇上现在对锦衣卫的核心人选,第一条一定是要求和东厂立场不和。我们要做的,首先便是让厂公大人找个机会在皇上面前诉苦,将你退回锦衣卫再说。” 肖尘嘿嘿笑着,在几人诧异的眼光中,奋笔疾书起来。 洋洋洒洒,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肖尘才将自己的计划书写完毕。 等候纸张上的墨迹干了之后,更是小心翼翼的对折了几下,转身递与柳如风:“小李子不在的这段日子,厂公大人每天都会抽两个时辰的时间,回东厂处理事务。明个,厂公回来的时候,你去将此信函交于厂公。” “好。”接过信函,柳如风拉起衣服,揣进了怀里。 肖尘又看向旁边的段天明:“清点五十名十三役的兄弟,简单收拾一下,我们出发。”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在院子里集合完毕。 段天明和杜少勤,亲自为队伍打开了大门,目送着他们,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翌日。 晌午时分。 用过午膳的明成祖,伸着懒腰,走进了寝宫。 林尚礼紧跟其后,在对方坐到了龙床上的那一刻,急忙蹲了下去,拿着一个脚腕,就开始脱鞋。 “真是老了,刚用完午膳这困意就上头。”双眼轻闭,缓缓倒了下去,明成祖道。 “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这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午后困意上头,乃是正常,皇上多想了。” 说着,林尚礼稍微的站起了一点,身子微弓,抱着明成祖脱去了鞋子布袜的双脚,轻轻的摆放在了龙床上。 又拿起床脚一个淡黄色的毯子,双手撑开,朝着对方的身上盖去。 在床边站了一会,看着对方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便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你说,肖尘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身后传来明成祖的声音。 林尚礼急忙回头:“皇上,午后睡一觉这个事,您还是不能耽误。等您睡起来了,奴才陪您说话。” “虽然犯困,可一想起我大明百姓受苦受难,朕是怎么也睡不着。”明成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唉。”林尚礼叹息一声,“皇上一心操劳天下,就是不操心自己的身子,让奴才看着心疼。” 说着,拿起旁边的宫扇,坐在床边,对着明成祖轻轻的摇了起来。 “肖尘带着东厂五十名校尉,昨个连夜出发,按照他们的脚力,这会应该已经过了保定,快到山西了吧。” “山西,距离巩昌还有着两千多里的路程。越往后,人困马乏,脚力会越慢。朕的心里,着急啊。” 抬起一只手放在脑门上,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第659章 巧施苦肉计 放下手中的宫扇,林尚礼站起身子,走到龙床后面的脸盆架子上,拿起一个丝帕,放水盆里面打湿,又拧干。 又走回龙床边上,擦了擦明成祖的双手,再擦去他额头的细汗。 放下丝帕,将盖在明成祖身上的毯子往下拉了拉。 做完这些,拿起宫扇,继续摇了起来。 “天气炎热,皇上您这一心急,虚汗都冒出来了。那么大的灾荒,巩昌府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不管的。” “朕是担心,巩昌府的库存粮食,维持不了灾民多久的需求,加上疾病盛行,若是大批的灾民死于非命,朕的心里,一辈子都会自责。” “皇上无须担心,巩昌闹旱灾,附近的几个府县,一定也会适时的伸出援手。再加上朝廷的赈灾粮款已经在路上,灾情很快便会得到缓解。”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这巩昌知府,乃是定西候之后。定西候跟随先祖,开创了我大明王朝,对于百姓的疾苦,应该是放在心上的。只希望这次灾荒,他们全力以赴,了却朕心头的这份担忧。” “会的。享受着朝廷赐予的荣华富贵,他们不会对朝廷的百姓置之不理。” “希望如此吧。”明成祖的双眼又缓缓闭上,“这次的马运山案子,锦衣卫可谓是伤筋动骨。作为京城第一禁军,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锦衣卫没落。” “锦衣卫不但负责京城的大部分治安,更是负责着皇上你出行的仪仗,当然不能让它没落下去。只不过,马运山案子牵连极大,锦衣卫的千户,百户更是被诛杀了不少。” 明成祖推开身上的毯子,双手撑着床面,坐起了身子。 “皇上,您这是不休息了么?”停止摇动宫扇,林尚礼也急忙站了起来。 “给朕穿鞋,我们去御书房。” “要不,您还是睡一会,等起来了再去御书房?” “朕心中有事,哪里能睡得着。”说着,光着双脚就要下地。 林尚礼急忙丢掉宫扇,将明成祖的双脚抱在了怀里:“虽说天气炎热,可这地上皆有地气,皇上怎么能光脚就踩上去。奴才这就给你穿鞋。” 说着,伸手拿过边上的布袜,小心翼翼的穿起,又拿起鞋子,套在了脚上。 明成祖也不说话,双手背负,朝着御书房大步走去。 林尚礼急忙在身后跟上。 走进御书房,明成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抬手,指向窗边那摆满了各种奏折,书籍的大书架:“将兵部对各个卫所千户以上武官的花名册,给朕拿过来。” “是。”林尚礼应了一声,走到了书架前,仔细的查找起来。 不一会,拿着一个蓝皮的册子,走了过来。 “皇上,找到了。” “嗯。”应了一声,明成祖伸手接过册子,翻开,仔细的查看着。 林尚礼心中明白,这是皇上开始给锦衣卫物色人选了。 揉了揉脖子,小声说道:“皇上这是给锦衣卫物色人选吗?” “是啊,朕的锦衣卫,别说副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了,现在连像样的千户都没有几个。让朕好好的看看兵部武官花名册,挑一些合适的人选。” 明成祖头也没抬的道。 翻起眼睛,瞅了瞅明成祖那专心致志的样子,林尚礼思量了一下,缓缓说道:“皇上要充实锦衣卫,奴才这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明成祖抬起头,将册子反着扣在案几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微笑着道:“说来听听。” “锦衣卫原千户,柳如风。” “柳如风?”明成祖眉头微皱,“何许人也,朕怎么没有任何印象?” “论个人身手,这柳如风在锦衣卫,乃是数一数二的。当初,皇上在怀来卫主持狩猎活动,此人便是锦衣卫派去,负责您安全的千户之一。” 说起锦衣卫的千户,倒是没什么,但一提到怀来卫,明成祖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锦衣卫的千户在怀来卫刺杀赵王,被当场击杀。 东厂后来的调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也大概判断出,是自己的皇子在诬陷他人。 后来因为太子出事,调查的事情一直被搁浅。 事到如今,明成祖也因为没有给锦衣卫正名,心中还耿耿于怀呢。 “朕想起来了,是不是当时因为紧急,朕下圣旨调往东厂,协助保护大牢安全的那名千户?” “正是此人。” 明成祖笑了起来:“既然是东厂的人,就让他好好的呆在东厂吧。都是朕的左膀右臂,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朕又能如何去做。” “此人个人能力不错,个性要强,确实是一名人才。不过,不过。。。”林尚礼的声音渐渐变低。 “有话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朕听着急躁。” “此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可我东厂,不乏优秀之人,尤其是肖尘,更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在东厂,还真是得到了应验。”林尚礼小声说道。 明成祖呵呵笑着,双手抱起,放在了胸前:“怎么,两人不和?” “也不是不和,就是总感觉,在很多事情上,配合的没有那么默契。” “这又是为何?”明成祖似乎很感兴趣。 “说来惭愧。两人在柳如风调到东厂之前,因为小事有过一些摩擦。奴才原本想着,一点小摩擦而已,调和一下便是。谁知道,调和了这么久,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融洽,反而日渐生疏。东厂的其他人,和肖尘关系较好,因此,便对那柳如风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柳如风,也不是笨人,怎会看不出来大家对他的排挤?干脆遵循按照东厂的安排,整日就是训练那神机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 “一日两日倒是没什么,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东厂产生派别之分。东厂建立之初,便是为皇上您效力。若是这么的不团结,其办事能力势必大打折扣。所以,所以奴才。。。”林尚礼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明成祖打断。 “所以,你便想将这柳如风,又退回给锦衣卫?” 林尚礼尴尬一笑:“是的。” “你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抬起右手,明成祖点了点林尚礼,“你这不明显的是卸磨杀驴吗?东厂有事,火急火燎的让朕下旨,把人家调往东厂。现在用完了,又说人家这不是那不是的,又要千方百计的撵人家回去。” 明成祖歪着脑袋,瞪了一眼林尚礼:“还说的好听,给朕推荐一个人,你这是将东厂不要的“垃圾”,往朕这里甩。” “不不不,”林尚礼急忙摆手,“这柳如风,绝对不是垃圾。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不错的人才。若是他不优秀,早被肖尘制得服服帖帖了,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就是因为他几乎和肖尘差不多,奴才不想看着东厂四分五裂,迫不得已,才将他推荐给皇上您啊。” “嗯。”明成祖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你说,他在东厂,掌管的是神机役?” “是。” “神机役是朕给东厂特许的火器队伍,肖尘愿意交给他管理,说明此人还真的有着几分本领。行了,既然你不要,那朕就给锦衣卫收下了。” “奴才谢过皇上。”似乎心中的疙瘩被解除一般,林尚礼高兴的朝着明成祖一拜。 瞅着林尚礼的表情,明成祖不由得眼睛一瞪:“不过,丑话咱可说在前头,此人若没有你说的那么优秀,朕可和你没完。” 林尚礼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连忙弯下腰:“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皇上啊。皇上可以将这柳如风召来,先看看再说。也可以将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召进宫,问问这柳如风之前在锦衣卫的表现。” “好,你现在就去,将这两人都给朕叫来。” “现在就召他们进宫?”林尚礼面露难色。 “不行吗?还不快去。” “是。”林尚礼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走出了御书房。 第660章 重回锦衣卫 锦衣卫指挥使司里面,气氛压抑,空气都如同凝结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昨个,徐开英也是坐在后面的看台上。 看着一个个曾经自己的部下,被肖尘砍掉脑袋,徐开英的心里除了恐慌,还有着无尽的心疼。 大大小小二百多名武官被杀,锦衣卫现在可以说已经是千疮百孔。 虽然自己得以活命,而起继续出任锦衣卫指挥使,可这么一个烂摊子,怎么收拾才好。 千户孟广急急的走了进来,伏在徐开英的耳朵边小声说道:“东厂厂公来了,已经进了大门。” 林尚礼,不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给了自己第二次官场生涯之人。 虽然拿走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可是,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急忙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厅门口。 林尚礼到锦衣卫,那可是一路通畅。 一名锦衣卫校尉走在前面,毕恭毕敬的领着道。 “厂公大人,您今个怎么有时间来锦衣卫?”站在大厅门口,徐开英恨不得将所有的笑容都挤在脸上,身子微弓,抱拳就是一礼。 “皇上召你进宫,顺便,我也有些事情和你说说。”林尚礼抬头,笑呵呵的道。 “哦?”徐开英一怔,朝着身后校尉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大厅里面的千户孟广,虽然性格憨厚,可这种话语也能听懂。 从门口走出,和校尉一道,朝着远处走去。 “厂公大人,请。” “请。” 两人走进大厅,让着林尚礼在桌子边坐下,徐开英就准备倒茶。 “徐指挥使别忙活了,我就说几句话。皇上还在宫里面等着呢。”林尚礼道。 将已经拎在手上的水壶放下,徐开英扭头:“这么急?厂公大人请说。” 说着,一脸严肃的坐了下来。 “我想让柳如风回来,在你的麾下效力。” “真的?”徐开英一脸惊喜。 柳如风的能力,他可是一清二楚。现在的锦衣卫,太需要这样的人才了。 “不过,他不是在东厂效力么,这么一走,东厂不是有了空缺?” “东厂空缺再大,也没有锦衣卫的空缺大。”林尚礼直了直身子,“偌大一个锦衣卫,现在能替徐指挥使分忧解难的人,恐怕是没有吧?这柳如风,出身锦衣卫,各个方面的情况很是熟悉。让他回来,我也是有点舍不得。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徐指挥使无人可用,东厂也是想尽一份力所能及的力。” “厂公大人对于我徐开英,有着再造之恩,我一辈子都铭记在心。现在,又替我分担烦恼,这份恩情,我当真是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站起身子,徐开英又想行礼。 林尚礼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说这话就见外了。走吧,我们进宫去。” 两人一起出门,又去了一趟十三役,带上柳如风,朝着皇宫走去。 御书房,明成祖拿着朱砂笔,在手中的花名册上连续圈了三四个人名,一番思量之后,又摇着头,一一划去。 轻叹一声,放下手中朱砂笔和花名册,靠在椅背上,抬手揉捏着额头。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林尚礼弓着身子走了进来:“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和柳如风,他们到了。” “让他们进来。” “是。”应了一声,林尚礼转身,“皇上让你们进来。” 虽然身为锦衣卫千户,这皇宫里,柳如风来过。可是,进入御书房,直面明成祖的这种事情,他是想都没敢想过。 跟随在徐开英的身后,大踏步的就走进了御书房。 二人衣袖拍打一番,就单膝跪在了地上:“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东厂神机役长柳如风,参见皇上。” “起来吧。”明成祖缓缓说道,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柳如风。 “是。”二人应了一声,急忙站了起来。 柳如风的个头,比徐开英足足高了半个脑袋。消瘦的脸庞,看起来有点冰冷。 “柳如风,你以前是锦衣卫的千户,现在锦衣卫武官缺失,有没有想着,回锦衣卫继续效力?”盯着柳如风的双眼,明成祖笑着问道。 柳如风急忙抱起双拳:“属下现在是东厂之人,无权过问锦衣卫的事情。” 明成祖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徐开英:“锦衣卫现在还有几名千户?” “回皇上,一共还有六名千户。” “朕若是没有记错,锦衣卫十二位,应该有着十二名千户才是。六名千户,缺失了整整一半。” “马运山一案,牵连的千户和百户,将近两百人,这对锦衣卫来说,可谓是元气大伤。有兵没将,正是属下目前的燃眉之急。” “柳如风,之前就是锦衣卫的千户,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调到了东厂。朕想将他重新调回锦衣卫,你觉得如何?”看着徐开英,明成祖道。 “如此甚好。”徐开英脸上现出一片喜悦:“柳如风千户以前在锦衣卫,身手乃是千户里面数一数二的人。更是为人正直,严以律己。其所管辖的千户所,战斗力强悍。若是他能回归锦衣卫,一定可以重新唤起锦衣卫一往无前的士气。” 明成祖点点头,又将目光看向柳如风,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柳如风听旨。”明成祖沉声喝到。 柳如风急忙双膝跪下,双手着地,低着脑袋高声回道:“属下在。” “即刻起,将东厂一切事务顺利交接,回锦衣卫担任千户一职。” “属下领旨。”柳如风再次伏倒在地。 回到了十三役,柳如风正在收拾自己的行礼,林尚礼走了进来。 “厂公?您怎么来了?”柳如风不禁有点诧异。 “肖尘和段天明都不在,这十三役里面就你一个,我不回来,你和谁交接啊?”林尚礼笑着。 “属下正在犯愁,这神机役交给谁来训练呢。段役长不在,总不能从神机役里面随便选出一人负责吧。”柳如风说出了自己的为难之处。 “我已经通知了杜少勤,让他过来先暂时管理神机役。大牢那边,交给下面的人看管就行。” 说话间,杜少勤走进了院子。 分别和两人行过礼之后,皱着眉头道:“要是等肖尘他们回来,你再回锦衣卫多好。” “皇上的旨意,是即刻前往锦衣卫。我也没想到皇上这么着急。” “现在不说急不急的事了,杜少勤,你暂时掌管神机役,对于他们训练,一刻也不能落下。柳如风,你收拾好了没有?”旁边的林尚礼催促道。 “完了。” “完了就即刻回锦衣卫去。你现在还处于皇上的考验期,时刻按照皇上的意思落实自己的行动才是。先做好一名千户,以千户的身份,多协助徐开英处理其他事务。剩下的事情,我来操作。” 将那小小的包袱往身上一背,柳如风抱起了双拳,对着二人一一行礼。 “厂公大人保重,杜役长保重。” 林尚礼微微点了点头。 杜少勤却是摆了摆手:“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走吧。” 锦衣卫大厅,指挥使徐开英,双手背负身后,面带微笑,悠哉悠哉的走了进来。 “大人,看您这样子,进宫这趟,是喜事?”千户孟广笑呵呵的,冲着徐开英点头哈腰。 “我锦衣卫即将增加一员猛将,你说是不是喜事?倒茶,我今个心情好,好好的静下心来品品茶。”说着,徐开英走到桌子前面,稳稳的坐了下去,派头拿捏的十分到位。 拎起水壶,千户孟广一边倒茶,一边讨好的询问:“哪个卫所调派过来的人?这么得大人喜欢?” “柳如风。” “柳千户?他不是在东厂么?这又要调回来?” “还不是东厂厂公照顾我锦衣卫,才愿意放人。这份恩情,我们绝对不能忘。”说着,抬头看向张金,“以后,东厂和锦衣卫就是自己人了,你约束好自己的手下,锦衣卫东厂共进退。” 孟广一怔,急忙应道:“是。” 第661章 山谷遇袭击 五六日之后,一行五十多人的东厂队伍,越过关中平原,进入了秦岭,到达了陈仓附近。 连续的急行军,众人已经是精疲力尽,而胯下的军马,也明显的瘦了一圈。 官道旁边,是一条清澈的溪流缓缓流淌,两边的青草,绿油油的,泛着肥美的青光。 一大早,从凤翔府的官驿出发,一口气都没有休息的,又跑出了百十里地。 此刻,看着大家口干舌燥的样子,又听着胯下军马粗重的喘息声,肖尘勒住了马匹,四周观望了一番,缓缓说道:“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听见肖尘的这道命令,校尉们疲惫的状态一扫而光,嘻哈声中,驱马向着溪流冲去。 不一会,溪流两边坐满了人。一个个双手捧着,在溪流中取水解渴。 而那些军马,也开始在岸边的青草堆里,大口的果腹。 静静的躺在草地上,段天明双手抱着脑袋,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随口说道:“咱们这一路走来,也奔波了两千多里路程了,到处都是风调雨顺的,丝毫没有干旱的迹象啊。” “出了秦岭你看看,再往西,越走越少雨,越走越干旱。”一边的肖尘回了一句。 “这,巩昌,你去过?”段天明不由得问道。 “我十三岁就进入锦衣卫打杂,怎么会去过巩昌府?” “那你说的有模有样的,我以为你去过呢。” “我是没去过,当时小李子出发巩昌府之后,我可是查阅了许多关于巩昌的资料。哪像你,净打没准备的仗。”一边的肖尘笑了起来。 “这不是有你么。” “你就好好的依靠我,我若是不在呢?靠谁去?” “你不在的话,当然只有靠自己了。”段天明嘿嘿一笑。 “不知道柳如风回锦衣卫了么,这次,给他的这个任务,还是很艰巨的。”肖尘顺手折下一个草枝,叼在了嘴里。 “都过去五六天了,应该是回去了。” “他回去了,神机役的训练,估计厂公大人会安排杜少勤管理。” “除了他,东厂哪里还有人可用啊。” “也是,这次巩昌府赈灾结束,我们也该给东厂培养一些人才了。” “可不是。”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肖尘起身,招呼着众人,骑上军马,在官道上扬起滚滚灰尘,疾驰而去。 正对着这片河滩的半山腰上,一棵大树后面,闪出来两道人影。 一身劲装,手中提着三尺长的鬼头刀。 “看他们打扮,应该是东厂的人没错。” “走,燃起烽火,通知帮主在山谷里面截杀。” 看了一眼远处官道上的灰尘,两人急急朝着山顶跑去。 不多时,一道蓝色青烟在山顶冲天而起。 秦岭腹地里面的官道,虽然也有三四尺宽,但都是依照山脉走势而修建,基本上都在山谷靠近河流的地方。 犹如蚯蚓一般,蜿蜒前行。 肖尘一行人急于赶路,一转眼就绕过了山头,对于这边山顶上的狼烟,丝毫没有发觉。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是险峻的,又带着急转弯的区域。 两边是高耸着上百丈的悬崖峭壁,又纵深延续了几十丈的距离。 “肖尘,肖尘。”身后的段天明驱马追了上来。 “有事?”肖尘手中的马缰缓缓一勒。 “你看前面这山谷,易守难攻,是不是就是当年韩信暗度陈仓的地方?” “瞎说什么?”肖尘笑了起来,“人家韩信是往南走,他要入蜀。咱们这是往西走,两个方向。” “这要是战乱年代,应该是重兵把守的地方吧?” “或许是。不过,秦岭里面,这种险要的地方多了,都要重兵把守,得耗费多少兵力?”肖尘笑道。 “守一处,是一处。这样节节后退,用不了几个关口,估计就能退敌。” “呀,看不出,杜役长还有这般见识。若是生在三国,一定是韩信之类的人物。”肖尘看着段天明,打趣着。 “哈哈哈。”段天明开心的笑了起来。 “走吧,天黑之前若是能够到达甘谷,明个就可以抵达巩昌了。小李子就带了五名神机役的校尉,我有点不放心他。” “你们的感情,我懂。”段天明嘿嘿一笑。 双腿一夹胯下军马,冲了出去。 肖尘摇头笑笑,紧跟而上。 五十多人的队伍,距离峡谷越来越近。 “吱。”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 山顶处,一支箭矢,后面拖着长长的青烟,朝着队伍最前面的段天明射去。 听见声音的时候,肖尘已经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等看清楚乃是一支拖着青烟的箭矢的时候,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有埋伏。”肖尘大喝一声,腰间的离刃顷刻间已在手中。 听见肖尘喝声,段天明下意识的勒了一下手中的马缰。 军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跃起。 那支箭矢,贴着军马的耳朵而过,射中了官道旁边的一颗石头。 “砰。” 一声巨响传来,箭矢上面捆绑的火药瞬间爆炸,直将那块石头炸的四分五裂。 飞起的石块,一块重重的击在了军马腹部,另一块,击在了马脖子处。 剧烈的疼痛使得军马再次嘶鸣,瞬间冲出三丈有余,前蹄一软,卧倒在地。 马背上的段天明心中大惊,在军马即将倒地的瞬间,双脚发力,生生跃起一丈多高,才避免了一同摔倒在地。 顷刻间,一道道怪声接连响起。 一支支拖着青烟的箭矢,如同飞虫般,朝着众人飞来。 与此同时,两边的山坡上,碾盘大的巨石,漫山遍野的滚了下来。 “冲,大家先冲出去。”肖尘怒目圆睁,看了一眼山顶隐约可见的人影,回手一掌狠狠的拍在了马屁股上。 胯下军马闪电般向前冲去。 落在地上的段天明,已经顾不上查看马匹的死活,朝着肖尘伸出了右手。 身子前倾,几乎伏在马背上一般,肖尘抓住段天明的手臂,用力一甩,将他甩在了自己的身后。 后面的众校尉,早已经佩刀在手,将身子紧贴马背,急速的挥舞着,阻挡着飞来的箭矢和石块。 等军马彻底的冲出去峡谷,肖尘沉声道:“带着兄弟们一直冲,直到安全地带。” 说着,双手一拍马背,整个人已经腾空跃起,留下段天明一个人在马背上继续前冲。 落在地上,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几匹军马,肖尘的双眼,喷出两道怒火,脚下发力,朝着山顶冲去。 迎面,一颗碾盘大的巨石砸来。肖尘也不躲避,手中的离刃就是重击。 “砰”的一声,巨石化作了粉末,而肖尘也被击退一丈有余。 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又有两颗巨石袭来。 依旧毫不躲避,肖尘再次出刀。 两颗巨石又瞬间化作粉末。 灰尘还未消散,一阵阵的怪响再度传出,五六支绑着火药的箭矢,同时向着肖尘射来。 火药的威力,肖尘心知肚明。 虽然心中怒火中烧,愤怒异常,可他的理智还在。双脚发力,凭空横移两丈有余,将箭矢的攻击躲避开来。 五六支箭矢同时爆炸,产生的气浪差点将肖尘掀了个跟头。 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一丈大小的深坑,肖尘也不再蛮干,左右晃动,躲避着巨石和箭矢,朝着山顶冲去。 此处山坡,从谷底到山顶,足足有百十丈的距离。 左右绕行,又要躲避巨石和箭矢,即便是使出浑身解数,等到肖尘冲到山顶的时候,那些伏击之人,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映入他眼帘的,只有茂密的丛林,和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山峰。 站在山顶,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和杂草丛里那条一直延伸进丛林的小路,肖尘双眼通红,似乎要燃烧一般。 向前跨出一步,豁然又停了下来。 看了一眼那茂密的丛林,又看向东厂队伍逃离的官道,转过身,又朝着谷底冲去。 第662章 西北第一帮 距离遭遇伏击之处三四里外的一处开阔地带,段天明让大家停了下来。 跳下马匹,看着校尉们身上多多少少的都有着伤势,段天明心中很是懊悔。 刚才,他第一眼看见峡谷的时候,就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 可是转眼又想,这里是在大明境内,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东厂下手? 一时的大意,竟然让东厂遭遇袭击,抱头鼠窜。 这是一种耻辱,绝对的耻辱。 “有没有人没跟上来?”对着校尉们,段天明沉声问道。 “没有,大家都在这里。” “马匹呢?都有谁的马匹没有出来?” “我。” “我。” “我。” 。。。。。。 一连七名校尉走出了队伍。 “七匹马,连山我的,一共八匹马倒在了山谷里。更是让所有人,多多少少的都挂了彩。”段天明的脸色,越来越冷。 “你,你,你。。。”一连点了五名校尉,段天明道:“随我去接应肖尘,其他人原地境界。” “是。”众人齐声应道。 五名校尉更是“哗啦”一下佩刀出窍,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一共有多少损失?”不远处的官道上,肖尘双手背负,阴沉着脸缓缓走来。 身上的校尉服,被碎石划破了好几处,拳头大小的窟窿,更是布满了全身。 左脸上,一道细小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 “每个人都挂彩了,但没有重伤。军马,一共损失了八匹。”段天明小声说着,缓缓低下了头。“都怪我,提前感觉此处危险,却因为自己的麻痹大意,没有给大家预警。” “有我在,这责任就轮不到你负。是我大意了。”伸出右手,肖尘用力的拍了拍段天明的肩膀。 又抬头,看向众校尉:“大家相互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大伤。” “没有,我们刚才都检查过了。”众人回道。 “原地休息,该抹药的抹药。小伤口也要处理一下。” “是。”众人应了一声,开始相互处理伤势。 朝着肖尘走了一步,段天明小声问道:“没有追上他们?” 肖尘摇摇头:“山头上全是茂密的树林,我上去的时候,他们全逃走了。原本想着继续追击,可考虑到大家的安危,最终只能放弃。” “有什么发现没有?” 肖尘抬起右手,缓缓的伸开。 手掌中,有着一寸多长,已经熄灭的,用玉米须编制而成的火绳。 这种火绳,在关中极为常见。 大部分是那些吸食旱烟的百姓,随身携带之物。 “不是官府之人?”段天明小声问道。 “官府配备的是火折子,这玉米须火绳,应该是民间所用。地上的箭矢,我也检查了一下,做工粗造,也不是官府之物。” “但是这火药,民间是不应该拥有的。”段天明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 肖尘冷冷一笑:“东厂成立才半年时间,在民间还没有产生这么大的仇恨。使用火绳,不过是他们欲盖弥彰罢了。” 随手又将手里的火绳头,扔进了官道边的乱石堆里:“山头上,这么短的火绳头,有七八个。能将火绳烧的只剩这么寸许长,他们在这峡谷中等候我们,应该是有点时间了。” “皇上的旨意一下,我们就连夜出发。这消息,居然还能走到了我们的前面?” “我们会来的消息,不是出自京城,而是出自巩昌府。”肖尘的双眼,越来越冰冷。 段天明的脸色,也是阴沉的可怕:“你的意思,这凶手是巩昌府?” “不。”肖尘摇摇头,“动手的人,一定不是巩昌府的人。但授意的,一定和巩昌府有关。” 段天明双拳紧握,十根手指的关节“嘎嘎”作响。 “怎么办?直接拿下巩昌知府?” “不,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赈灾。将百姓先安抚下来,再详细的调查此事。杀了我东厂八匹军马,我要将他剁成八段,来祭奠东厂的每一匹军马。”肖尘面无表情,眼中的寒意,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伤亡八匹军马,我们就这样前往巩昌府?”段天明小声问道。 “出了秦岭,距离最近的便是秦州下属的清水县。去往清水县,将军马补齐,顺便打听打听,这秦州一带,有什么大一点的地方帮派。” 肖尘冷冷的道。 一匹军马上骑乘两人,使得东厂的行进速度大打折扣。 临近傍晚时分,才远远的看见了清水县城那高耸的城墙。 城门口,左右各有一名士兵站立。 手中长枪的红缨,在微风中徐徐飘动。 看见远处过来的东厂队伍,守城士兵相互对望一眼,超前走了几步,手中长枪一横,算是行礼。 马背上的肖尘也朝着对方微微点头。 “请问大人,你们是?”士兵问道。 旁边的段天明早已经掏出了腰间的东厂梅花令,朝着士兵一亮:“东厂,奉命前往巩昌府赈灾。” 看见那黝黑的梅花令,士兵急忙后退,将城门让开:“大人请。” “带路,去往清水县衙。”段天明收起梅花令,又道。 “是。大人请随我来。”士兵恭敬的应了一声,右手紧握长枪,小跑着在前面开道。 清水县衙,知县正在后堂摆弄着鸟笼子,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人,大人,东厂的人来了。” “东厂?东厂的人大老远的跑到我们清水县干什么?人呢?”知县放下鸟笼,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已经到了县衙公堂,在里面侯着大人呢。” “啊?已经到了公堂。”知县急忙站了起来,双手在身上拍打一番,就朝着门口走去。 大堂里,肖尘和段天明在靠墙的座位上坐着。 一名机灵的衙役已经给二人倒上了茶水,然后恭敬的退出了门外,等候差遣。 知县弓着身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双手一拱:“二位大人来自京城东厂?” 肖尘没有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段天明二话没有,掏出腰间的梅花令,就朝着对方递了过去。 东厂的梅花令,整个大明王朝通行无阻,知县怎会不认识。 瞅了一眼那梅花令,哪敢接过来仔细查看。 急忙双手摆动:“东厂的梅花令,皇上诏书上画的真真切切,小人铭记在心,就不用查看了。” 见对方如此恭敬,肖尘便开门见山:“东厂此次奉皇上之命,前往巩昌府赈灾。一行五十余人,还请知县大人妥善安排驿馆暂住一宿,明个一大早启程。” “东厂到了清水县,这个自然有小人安排。大人放心。”知县恭敬的道。 “路上出了点事情,八匹军马死亡,还请知县大人想想办法,明早启程之前,提供马匹给东厂。” “清水守卫军里面,还是有着不少的马匹,数量没问题,只是恐怕没有东厂的军马那么有脚力。”知县脸上现出一丝尴尬。 “这个倒是无妨。此去巩昌府,也没有所少路程,知县大人尽量挑选好一点的军马就成。” “好,下官一定尽力。” 看着对方事事都答应的这么顺畅,却一直站在二人面前,肖尘心中有点尴尬。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大人坐下说话。” “好,好。”知县脸上堆满笑容,身子微弓,缓缓的将屁股挨在了椅子上。 “敢问知县大人,从凤翔府往西,一直到巩昌府,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大的民间组织?”肖尘笑着问道。 “民间组织?”知县眉头微皱,有点不明所以。 “哦,就是帮派之类的。”肖尘笑着解释道。 “帮派?帮派?”知县低着头,似乎是在努力的思量。 肖尘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 “马帮,要说最大的帮派,就是马帮了。” 知县一脸兴奋的看着肖尘说道。 第663章 眼前皆敌人 对于东厂来人,知县打心眼里敬仰。 这些人从京城来,奉皇上之命去巩昌赈灾,说白了,就是钦差。 相对于钦差,自己这种地方的小小知县,也只有仰望的份。 为他们提供吃住,乃是地方部门分内的事情。 而补足他们损失的军马,也属于自己分内。 不过,为他们提供马帮的信息,这个可是自己平常积攒下来的一手资料。 知县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成就感。 “马帮?是干什么的?”肖尘轻声问道。 脸上带着微笑,知县的脖子缩了缩:“自西汉开始,从当时还称为长安的西安府起,途经陇西郡,西出阳关,经过伊犁一直延伸到中亚,西亚各国的丝绸之路,活动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商队。商队将朝廷内陆的丝绸,茶叶,陶瓷装运,换成其他商品再运回来,形成了连接朝廷和西域各国的巨大商业链,路途遥远而又坎坷。尤其是从凤翔府到秦州之间的秦岭山脉,更是给商队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若是遇上连阴雨或者大暴雨,河水泛滥,官道被冲断,商队就是寸步难行。这种情况下,民间兴起了一种用牲口帮助商队驮着货物翻山越岭的行业,就是马帮的前身。后来,由于马匹和其他牲口相比,有着驮东西多速度又快的优势,渐渐的,多以马匹为之。而小打小闹总归是不妥,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成立了马帮。统一联系商队,统一运输货物。既增加了运送效率,更是增加了安全性。” “所以马帮越发展越壮大,到了如今秦州区域最大帮派的地位。” 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道:“马帮的帮会驻地在哪里?” “马帮有两个点,一个在凤翔府,一个在秦州城,分别是他们招揽生意的地方。秦岭山里面山门镇,乃是他们的帮会所在地。” “山门镇?”看着对方,肖尘若有所思,“除了帮人运送货物,马帮还招揽什么生意?” 低下头想了想,县令又道:“这马帮一天天壮大,现在不光是运送货物,有时候也接一些大户人家的生意,有点镖局的成分。” “押镖?这岂不是说,他们也有了自己的武装?”肖尘笑了笑。 “这在深山老林里面运送货物,没有武装安全怎么保证?不说一些拦路抢劫的小毛贼了,野兽横行,没有人护着也不行啊。”知县道。 “这马帮,都武装到了什么程度?” “刀啊,弓箭的什么都有。” “如此大的帮派,还拥有武器,官府就听之任之,没人出面约束一下?” “当然要约束。”知县微笑了一下,“马帮的人数,和拥有的防身武器,在巩昌府都备案着。” “知县大人的意思,这马帮,主要是由巩昌府管理着?”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知县道。 双手一撑扶手,肖尘站了起来:“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我等久告辞了。还望大人尽快准备军马,不要耽误我们的行程。” “一定,一定,小人这就安排嗯去准备。”知县躬身说道。 看着肖尘二人离去,一直在旁边没敢说话的清水县丞缓缓走了过来:“大人,您说这些东厂之人是去巩昌赈灾,对马帮打听的这么详细干什么?” 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知县面无表情:“你没听见,他们损失了八匹军马?” “可这,又和马帮有什么关联?马帮偷了他们的军马?” 摇了摇头,知县的脸上变成了严肃:“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刚才说话那人,应该是他们的头。旁边之人一身灰尘,而他身上的衣服干净异常,这一点,很不对劲。再加上他们进门,脸上一直面无表情,应该是心中有事。” “人家是京城来的钦差,怎会对我们这些地方小吏露出笑脸。”县丞有点自卑的道。 “你错了。这些真正有权力的人,是不会故作清高的。相反的,只有那些半瓶子不满的人,倒是招摇过市,生怕他人不知道自己多厉害一样。他们之所以面无表情,应该是心中有事。” “大人为何会这样认为?” “说话之人的衣服异常干净,只有一个解释,进城之前,他刚刚换了一身衣服。清水县,不过是他们路过的一个小县城而已,不足以让他这般对待。他的衣服,一定是破烂的不成样。” 知县的双眼,现出一丝凝重。 “不成样?难不成,他们遇到了袭击?”县城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东厂之人,身份已经是异常的高贵。 而这次,他们是奉命去往巩昌府赈灾,更是朝廷钦差。 所要做的事情,更是解救难民与水火之中的大义之事。哪个不长眼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路上伏击他们? “不会有这种事吧,或许,那位大人本身就是一个讲究的人,不喜欢身着满是灰尘的衣物也有可能。” “那损失了八匹军马的事情,如何解释?一匹军马不小心失足,跌落山谷还说的过去,足足八匹啊。”回过头,知县看着县丞,“你刚才有没有注意看,两位东厂人的身上,都有着一点皮外伤?” 眉头微皱,县丞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大人这么一说,小人还真想起来了。那说话的东厂大人,脸上有着一道小伤口,血渍好像是干了不久的样子。难道说,马帮真的不择手段,对谁都要下手?” “此事,不是我们所能参与的。好了,先到守卫军里,征用八匹军马才是正事。” 知县摇了摇头,急急的走出了县衙的大门。 清水县,地理位置偏出官道不少,所设置的驿馆也不大,只能足够三十人住宿。 段天明打算在县城里寻找客栈,被肖尘阻挡了下来。 “官驿只能住宿三十人,而我们有五十多人,不找个客栈,住不下啊?”段天明道。 “官驿里面是大通铺,大家挤挤就好。到目前为止,伏击的人是谁,我们没有一点眉目,大家不要分开。”肖尘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此处是清水县城,应该不会有事吧?” “清水县城?官府就可以相信么?那伏击之人能使用火药,怎么解释?” “这,这。。。”段天明低下了头。 “从现在开始,东厂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能信,包括各级官府。”肖尘冷冷的道。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 天色越来越暗,县城里的街道上,一道道油灯的光亮,从商铺的门口射了出来。 官驿里,三名身穿围裙的汉子,各自提着一个木桶,跟在一名男子的身后,敲响了肖尘等人住宿的房门。 门被打开,段天明探出了头,打量了男子几眼:“官驿长这是?” “饭做好了,原本打算让兄弟们过去吃。可想着大家赶了一天的路,此刻早已经是精疲力尽,所以就讲饭给提过来了。”朝着段天明微微躬身,那官驿长道。 “那太谢谢官驿长了。”说着,肖尘急忙招呼人手出来,讲对方送来的饭菜接了进去。 看着送饭之人走远,段天明关上房门,掏出银针,便开始在饭菜里面试验。 “这饭菜,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你还是试试吧。”肖尘道。 过了几个呼吸,饭菜里的几根银针依旧洁白如初。 “还真没有问题。”段天明说着,开始招呼大家打饭。 背靠着房门,肖尘接过段天明递过来的一碗饭菜:“若是有下毒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兴师动众的在山谷里面伏击。大家趁热,吃了好好休息。明天早点出发。” “担心小李子?”段天明问道。 “嗯。”肖尘道。 第664章 抵达巩昌府 匆匆的吃过饭,肖尘开始逐一的检查校尉身上的伤势。 因为都是伏在马背上冲出了伏击圈,军马扛下了大部分的攻击,众人以皮外伤居多。 只有一名校尉,左手的小拇指被火药炸飞的石子击中,整个小拇指不复存在。 看着校尉那只剩下四个指头的左手,肖尘眼底的寒光冰冷刺骨。 “天气炎热,不要包扎的太严实,记得按时换药。” 拍了拍校尉的肩膀,肖尘小声说道。 “嗯。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校尉点点头。 “早点休息。”肖尘道。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程,又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伏击,众人早已是精疲力尽。 不一会,房间里的呼噜声,变彼起此伏。 看着拥挤的大通铺,肖尘拿了一个板凳放在门后,背靠着房门,看着那昏暗的油灯,没有丝毫的睡意。 一直以来,东厂之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恭敬地相待。 上到朝廷大员,下到黎民百姓,想查谁就查谁。 整个大明天下,除了皇上,便是东厂为尊。 这一次,竟然被人伏击! 在大明自己的疆土上,被伏击。 “明天还要赶路,你不睡?”大通铺上的段天明抬起了头。 “你睡吧,我睡不着。”肖尘道。 “我也睡不着。”段天明坐了起来,转过身,双脚蹬进地上的快靴中,溜下了大通铺。 也拿过一个板凳,坐在了肖尘的旁边。 “你说,这伙人会不是马帮的人?”背靠墙壁,段天明道。 “从他们在山上的移动速度看,应该是经常在山区活动之人。卫所里面的士兵,没有这么矫健。” “我们并没有带什么大件的行李,他们应该不是谋财。” “当然不是。”肖尘冷哼一声,“又是巨石,又是带着火药的箭矢,就算是有财物,也被砸成了稀巴烂。他们的目的,是我们的命。” “马帮的名字,我们是第一次听说,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是什么人指使他们这样做的?” “不管是谁,他们都难逃一死谢罪。” 段天明转过头,看着肖尘:“伏击东厂,伏击朝廷派往巩昌赈灾的钦差队伍,此事,我们要不要上报朝廷?” 肖尘摇了摇头:“先不要。巩昌灾情,是皇上心中最大的牵挂。先将灾民安抚下来,引导百姓重拾信心,共同克服这场灾荒所带来的恐慌,稳定民心之后,我们再暗中调查此事。” “旱灾,不同于其他灾荒,若是一直不下雨,这灾荒就彻底的解决不了。”段天明道。 “那就挖渠引水,浇灌农田。” “可这样一来,耗费的时间就长了。没有几个月半年的时间,是看不到成效的。” “那就呆上半年。”肖尘淡淡一笑,“若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是暂时的解决灾民的吃穿,不就是拿着朝廷的赈灾粮款,糊弄朝廷,糊弄皇上么。” 不知不觉,屋外响起了一道公鸡的打鸣,“咯咯咯”。 这道打鸣,如同起床号角一般,使得大通铺上的校尉,纷纷坐起了身子。 几名动作稍微麻利一点的,已经跳下了地面,开始往脚上蹬快靴。 清水县距离巩昌府,还有着四百多里地,早早出发,天黑之前才有可能顺利抵达巩昌。 所有人穿戴完毕,打开房门,院子里的情形却是让肖尘有点吃惊。 众人的军马,都拴在官驿的马厩里面照料。 可院子里的几棵槐树上,不知何时,拴上了众多军马。 槐树旁边的围墙下,两道人影坐在地上,背靠围墙,发出一阵阵低微的鼾声。 “咳咳咳。”肖尘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几下。 围墙下的两人,被肖尘的轻咳声惊醒,爬起身子,急忙朝着众人走来。 借着屋里面映出来的灯光,肖尘这才看清,原来是清水知县和清水县丞两人。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小人已经将军马准备妥当。”一指那拴在槐树上的马匹,直线身子微弓小声说道。 “直线大人就这样守了一宿?”肖尘不免有点惊讶。 “巩昌灾情紧急,小人怕耽误了大人赶路,将马匹挑选好之后,便送到了官驿。原本想着,敲门和大人交接。可一想到大人一路从京城赶来,舟车劳顿疲惫不堪,便不忍心打扰。”知县小声说道。 一番话,说的肖尘心中很是温暖。 有人要取东厂人的性命,有人却连打扰东厂人休息都不忍心。 “大人有心了,清水县对赈灾的支持,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皇上。”抱起双拳,肖尘对着知县就是一礼。 “大人客气了。”知县有点受宠若惊,急忙还礼,“小人身为地方父母官,深知百姓生活的艰辛。而今,巩昌大闹旱灾,百姓挣扎在水生火热中。大人肩负朝廷使命前去赈灾,清水县理应竭尽全力,为大人提供方便才是。” “知县大人深明大义,此举在下记在心上了。灾情不等人,告辞。”肖尘再次抱拳一礼,便开始招呼众人牵马启程。 看着肖尘等人纷纷上马,出了官驿的大门,知县忍不住的叫了一声:“大人。” “知县大人有事?”勒住马缰,肖尘转过身来。 知县的严重闪过一丝犹豫:“保重。” “保重。”肖尘一笑,双腿轻夹,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直到所有人在官道上彻底的消失,知县才缓缓地低下了头,招呼旁边的县丞:“走吧,我们回去吧。” “大人刚才是想提醒那些东厂大人?”走出大门,县丞小声的道。 “我是不忍心,没有人对那些受苦的灾民进行拯救。” “东厂乃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各州府必须鼎力配合。他们一定能够顺利抵达巩昌的。” “但愿如此吧。”知县的声音越来越低。 一夜的休整,众人的精神恢复如初。 两个时辰之后,已经奔出了一百多里地。 太阳露出了半张脸,金色的光线洒向田野。 官道两边田地里,三三两两的人影,已经一天的开始劳作。 “此处属于秦州地界,再往前,便是甘谷县了。此处田里的禾苗,已经干的拧成了绳,巩昌的旱情,可想而知。”放缓了步伐,肖尘将目光看向远处的田地。 “不知道巩昌府开仓放粮没有,若是没有,恐怕已经有了灾民死亡。”段天明一脸的沉重。 “若是出现了灾民死亡,而巩昌府却无动于衷,那就摘了他的顶戴花翎再说。” 肖尘双腿一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一路疾驰,正午时分,又将甘谷县城甩出了五六十里地。 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整一番,啃了几口干粮,即将天黑的时候,终于远远地看见了巩昌城那高大的城墙。 此时的肖尘,脸上已经愤怒的变形。 从进入巩昌府辖区之内,整片的田地里都没有禾苗。 偶尔可以看见的几棵禾苗,也只有一寸来高,而且已经干的彻底拧成了绳子,奄奄一息。 别说田间没人,一连走访了几个村子,村子里面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连平时看家护院的土狗叫声,都一声不曾听到。 整个野外,一片寂静。 即便如此,也没有看见官府有任何的赈灾举措。 “肖尘,你看。”旁边的段天明抬起右手,指着远处的城墙,“城墙下人头攒动,好像是有着不少的人。” “村子里,百姓已经无法活下去,这是准备进城,向官府求助。”肖尘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走,我们过去看看。” 城墙足足有两丈多高,巨大的城门洞子上方,镌刻着两个大字:巩昌。 门洞外围,上百名手持红缨枪的官兵,摆出一副扇形的防御阵型,将城门洞挡在身后。 在官兵的面前,是成千上万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普通百姓。 或跪着,或站着,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破碗,眼巴巴的瞅着城门洞子里面。 没有一个人,是站立着。 第665章 巩昌府同知 城门洞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肖尘也不敢驱马前行。 地上跪着的,躺着的百姓,随便一动,都有被马蹄子踩到的可能。 让校尉们留在原地,带着段天明,肖尘小心翼翼的踩着百姓身体间的空隙,朝着城门洞子走去。 “这都是无饭可吃,只想果腹的灾民?为何不让他们进城?”任凭那锋利的红缨枪头几乎顶在了胸口上,肖尘冷冷的道。 “我们只是奉命做事,也是毫无办法。”拿着红缨枪的一名士兵道。 或许是看见肖尘和段天明二人身着校尉服,城门洞子里面的一名百户打扮的汉子走了过来。 朝着二人微微点头,算是行礼。 “城里面已经开始熬粥,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等粥熬好了,便会拿出来分给灾民食用。” “他们都是灾民,大明的百姓,用得着这样拿着武器,如同对待敌人一样对待他们么?”一边的段天明忍不住发声。 “我也知道,他们都是百姓,不过是因为饥饿的驱使,才这般的围着城门。可是,饥饿会让人丧失理智,放他们进城,无异于洪水猛兽,这对城里的百姓来说,便又是一场劫难。”百户的脸上带着尴尬。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这粥熬到什么程度了么?”肖尘冷冷的道。 “你们是?” 段天明拿出腰间的梅花令,朝着对方一亮。 百户脸上一惊,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原来是东厂的大人。要不,小人去通知知府大人,让他来亲自迎接大人们进城吧?” “不用如此麻烦。”肖尘冰冷的目光射向对方。 百户急忙上前,将两名手持红缨枪的士兵往边上一拨,分出一条窄窄的通道:“大人请。” 肖尘也不吭声,就从两名士兵中间挤了进去。 段天明紧随其后。 城里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靠着城墙的内侧,一溜子十几口的大铁锅被支了起来。每口锅的正前面,都蹲着一个人,一边往锅下面填柴火,一边摇动着手中扇子。 而边上,还站着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根长木棍,在大铁锅里不停的搅动着。 “他们真的在熬粥啊。”身后的段天明小声说道。 “天都黑了,才开始熬粥,这白天一天的时间干什么去了?”肖尘并不领情。 两人正说着,段天明突然抬起手,指向第三口大铁锅:“肖尘,你看。那蹲在地上烧火的人,穿的好像是我们东厂的校尉服。” 肖尘一愣,扭头朝着第三口铁锅看了过去。 此人,不但身着东厂校尉服,脚上的快靴,也和东厂快靴一模一样。 旁边的地上,更是摆着一把连刀鞘都异常精致的配刀。 “看见他旁边地上的那把配刀没有,是不是有点熟悉?”肖尘的呼吸也有点急促起来。 “在哪?我怎么没看见配刀?” “就他左手边,那堆柴火跟前。” 段天明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看了过去:“好像真的有一把刀,咦,这刀,怎么有点像锦衣卫的绣春刀。” 还没等段天明的话说完,肖尘早已经一阵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站在大铁锅前面,静静的看着那蹲在地上,不停的往锅下面添加柴火的瘦小身影。 “小李子?!”肖尘轻声唤了一句。 “啊。”习惯性的应了一声,小李子右手拿着扇子,左手抓着一把柴火,抬起了头。 原本细嫩的脸庞,此刻被火光映得通红,几道锅灰,将脸上抹的几乎看不出轮廓。 “肖尘?真的是你,你这么快就来了。” 兴奋地叫喊着,小李子站了起来:“就你一个人么?朝廷的赈灾粮款,发出了吗?” “不是我一个人,段役长还有东厂的五十名兄弟,大家一起来的。”看着小李子的大花脸,肖尘心底的一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段天明走了过来,朝着小李子友好的点点头。 这幅模样,哪里还有东厂公公的那副尊贵? 小李子也礼貌的回了个礼,又急切的回过头看向肖尘:“朝廷的赈灾粮款,发出了吗?” “瞧瞧我们的小李子,心系天下百姓,着急的这个样。”肖尘笑了起来:“接到你回报的第二天,户部就将赈灾粮款准备妥当,第三天一大早就出发了。不过,长途运输,再加上队伍庞大,看五六天之后能不能到巩昌。” “五六天之后?应该来得及。这几天,巩昌府也开仓放粮,进行赈灾了。灾民们应该可以坚持到朝廷的赈灾粮款抵达巩昌。”思量了一下,小李子说道。 “这几天才开始赈灾?”一边的段天明一愣。 一路走来,外面的村庄已经荒凉,说明百姓家中的余粮早已吃光,开始四处逃难。 而作为地方最高衙门的巩昌府,这几天才开始放粮赈灾? 这,这是真的不将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唉,一言难尽。有些事情回头我再和你们细说。先给百姓熬粥吧。”说着,小李子又蹲在了地上,开始往大锅下面填柴火。 肖尘也不再言语,朝着其他的铁锅又看了过去。 可来来去去看了几次,也没发现其他神机役校尉的身影。 “小李子,其他人呢?”肖尘不由得问道。 “巩昌附近的灾情,还不算太严重,西北方向的首阳镇才是重灾区。我让兄弟们都去那帮忙了。”一边添柴火,小李子一边道。 “这还不算重灾区?”段天明不由得眼睛一翻。 “首阳镇那边,我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死了不少人。巩昌卫的人,在那边赈灾。本来我也在那边,巩昌知府通知我,这边也开始赈灾,我才回来的。” 肖尘眉头一皱:“巩昌府通知你回来的?就这几天?” “是啊。”小李子道。 肖尘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巩昌府,这是得知东厂的人要来赈灾,开始做样子了么? 整个村庄都已经荒芜,才开始赈灾,是怕大批的灾民死亡,自己的顶戴花翎不保么? “首阳镇那边,目前是个什么情况?”想起小李子说,那边死了不少人,肖尘问道。 “刚开始死人的时候,巩昌卫还偷偷摸摸的赈灾。随着死亡人数的不断上涨,巩昌府也同意了巩昌卫参与赈灾的事情。现在那边,有着巩昌卫全力赈灾,灾民的吃饭问题,每天都基本上得到了保证。” “什么,赈灾还要偷偷摸摸的?”段天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问道。 “军政分家,这赈灾的事情,是巩昌府主管,巩昌卫赈灾,是有越职嫌疑的。” “这巩昌府还真是可以,自己不赈灾,也不允许他人赈灾。”肖尘冷笑一声。 铁锅里面的稀粥已经开始沸腾,负责在锅里搅动的汉子,热的满头是汗。 “粥都熬好了吗?”城门口,不知道何时来了一名官府打扮的中年人。 “此人是谁?”肖尘低声问道。 小李子站了起来:“巩昌府同知卫黎。” 同时,朝着城门口喊了一嗓子:“熬好了,卫大人可以安排施粥了。” 卫黎点点头,朝着城门洞子走去。 肖尘和段天明也不由得跟了过去。 此人,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官服应该是穿的有些年代了,洗的已经有点泛白。 走到了防御官兵的身后,朝着外面的百姓低声说道:“大家排好队,不要拥挤,一个一个来。今晚的粥熬的多,大家都能吃上。” 听着对方说话的语气,肖尘心中舒服了一点。 “虽说巩昌府赈灾不力,可有着这样的官员,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管咋样,这说话的语气,也能让百姓心中一暖。” 肖尘心道。 第666章 原来是钦差 城门口,听说马上要开始施粥,百姓们虽然腹中饥饿,也一个个顺从的排起了长队。 看见百姓们不再一窝蜂的往城里冲,士兵们的红缨枪也收了起来,依旧保持原来的队形站立。 那百户和一名士兵,将原本在城门口用来登记出入情况的桌子抬了过来,放在卫黎身旁。 又将地上那一大盆刚刚送过来的稀粥抬起,放在了桌子上。 卫黎走上前去,拿起盆里的木勺,搅动了几下。 眉头一皱,看向旁边的百户:“这粥,还是太稀了。” “朝廷的赈灾粮款还不知道在哪里,府里的粮仓又没有多少存货,太稠只怕是坚持不到朝廷赈灾粮款到来。”百户也是一脸的为难。 “唉。”卫黎一声叹息,使劲的搅动着盆里的稀粥,将手伸向队伍最前面的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人家,将你的碗给我。” “好,好。”老者双眼没离开粥盆,不停的舔着嘴唇,双手将碗递了过去。 接过碗,卫黎不再作声,满脸沉重的给碗里盛满稀粥,又递了回去。 老者连声道谢,双手端着粥碗,欣喜的走到了一边。 准备去接下一个人手中之碗的时候,卫黎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刚才端粥的老者身后,跟着一名三四岁的小女孩,双手抓着老者的后衣襟,一起离开了队伍。 “老人家,孩子的碗呢?一起给我,我帮你盛粥。”卫黎轻声叫住了老者。 回过头,老者严重闪过一丝尴尬:“家里穷,我和孙女只有这么一个碗吃饭。” 憋着嘴,卫黎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方才抬头:“您就在边上吃,吃完了我再给您盛一碗。” “谢谢,谢谢青天大老爷。”老者激动的热泪盈眶,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将手中的粥碗放在地上,连忙按着孙女那稚嫩的小肩膀:“快,快给老爷磕头。” 卫黎不再做声,装作没看见一样,将手一伸:“下一位。” 身后的肖尘,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对这巩昌府的印象,又稍微的好了一点。 不多时,一盆粥已经见底。 卫黎一回头,看着段天明和肖尘:“站这看戏呢?不知道将地上的粥盆端上来?” 肖尘和段天明同时一愣。 对呀,现在是施粥的时间,自己两人不动手,还站着挡道,真的是来看戏的么? 急忙弯下腰,将地上的粥盆抬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又顺手将另外一个粥盆拿下,朝着城墙里面的拿一排大锅走去。 看着肖尘二人走远,那名百户急忙走了过来,附在巩昌府同知卫黎的耳朵边道:“大人,刚才那俩人,是东厂的人。” “东厂的人怎么了?就可以站在这看戏了?那还不如不来。”卫黎头也没回,继续的给灾民施粥。 眼看着天色渐暗,后面等着施粥的队伍还一眼望不到头,卫黎的心里有点着急。 回头看了一眼那百户:“将另外一张桌子也搬过来,安排人施粥。灾民一个个饥饿难耐,我们这样太慢了。” “是。”百户急忙应了一声,朝着城门洞里另外一张桌子小跑过去。 将桌子搬过来之后,肖尘和段天明也刚好抬着一盆粥走了过来。 往桌子上一放,那百户就拿过一个木瓢准备施粥。 “我来吧。”肖尘笑着,抢过了对方手中的木瓢。 对面的百姓,也自觉的分成了两队。双眼饥渴的瞅着粥盆,一个个舔着嘴唇。 肖尘心中着急,接过一个灾民手中的木碗,就满满的盛了一碗。 一不小心,小半勺的稀粥,撒在了外面的桌子上。 旁边的卫黎眉头一皱,忍不住的呵斥:“慢点。你撒出去的稀粥,或许可以挽救一条性命。” “是是是。”自知理亏,肖尘急忙小声应道。 旁边的段天明,嘴巴咧了几咧,到了嘴边的话语,生生的吞了下去。 和那百户对视一眼,两人朝着熬粥的大锅走去。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 四周的士兵,每人手持一根火把,依旧坚持站在原位。 将最后一名灾民的粥碗递了出去,卫黎再也坚持不住,顾不得地上的尘土,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背靠着放置粥盆的桌子腿,眼睛微闭,大口的喘着气。 “大人,今个的施粥已经结束,要不,让人送您回去吧?”旁边的肖尘放下手中的木瓢,笑呵呵的道。 “唉。”卫黎叹息了一声,“真是年龄不饶人,就忙活这么几个时辰,我这身子,就有点坚持不下来了。回到府衙也是不能安心休息,还不如就地休息一会,接着安排灾民明早的粥饭。” “巩昌有大人这样的父母官,也算是百姓之福了。”肖尘由衷的说道。 “什么巩昌的父母官,难道你不是巩昌的守卫么?”话说到这,卫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扶着桌腿站了起来。 上下打量着肖尘,不由得眉头一皱:“瞧着很是面生,你是何人?” 还没等肖尘答话,旁边的百户急忙凑了上来:“大人,这是东厂的大人。” “东厂的人?不是在首阳镇,给巩昌卫帮忙赈灾呢么?这是那边结束了?”卫黎轻轻摇了摇脖子,又抬起左手,轻轻的拍打着后腰。 “我没去首阳镇,我是奉命来巩昌赈灾,今天刚到。”肖尘笑着说道。 “奉命?今天刚到?”停止了拍打后腰的动作,卫黎眉头皱的更深。 奉命?奉皇上之命?那就是钦差啊。 可哪有钦差大人不去府衙,而直接在施粥现场又是抬粥,又是亲自盛粥的?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知道对方心中的狐疑,肖尘笑着,将腰间厂公林尚礼给自己的那道圣旨拿了出来,朝着对方一递。 看见那熟悉的黄色卷轴,卫黎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问道:“这是什么?” “圣旨。” 听见圣旨二字,卫黎再也不敢有任何的质疑,“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倒在地。 而周围的那些守城士兵,连同那百户,见自己的巩昌府的同知大人跪在了地上,也不由分说的纷纷跪倒在地。 “这圣旨是皇上给我的,又不是给你们的,跪着作甚?起来,都起来。”肖尘顿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大人可否让下官将这圣旨一观?”看着肖尘,卫黎一脸诚恳的道。 开什么玩笑,拿着圣旨的人,会和自己站在一起,给灾民盛粥? 手握圣旨,那不就是钦差大人么。历朝历代,哪有钦差大人到了目的地,不显山不漏水的先干一些底层的活路? 更何况,面对自己的呵斥,非但不恼怒,还点头听取并且改正。 这个世上,有这么接地气的钦差么? 就算他真的是钦差大人,手中的圣旨自己也必须验证。 灾情告急,每一个不恰当的决定,都有可能让灾民重新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看着肖尘,卫黎的目光诚恳而又坚定。 明白对方心中的想法,肖尘笑着,将圣旨再次递了过去:“大人请过目。” 虽然对于巩昌府的赈灾行为很是不满,但对于巩昌府同知卫黎的个人行为,肖尘的心理还是很赞赏的。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还要坚持验明自己的身份,这份谨慎,让肖尘更加的欣赏。 打开圣旨,卫黎的脸上满是恭敬。 那鲜艳的朱砂,还有那方方正正的皇帝龙印,无不说明着圣旨的真伪。 再看了一下圣旨的内容,卫黎的心中万分的感动。 短短的几句话,说明皇上对灾情的着急。 合上圣旨,看向肖尘的目光满是尴尬。 这个被自己呵斥,从未顶嘴的人,竟然是东厂大名鼎鼎的紫衣校尉。 竟然是手握圣旨的朝廷赈灾钦差。 第667章 给我说实话 “巩昌府同知卫黎,参见钦差大人。”跪在地上,卫黎的心情无以表达。 先不说他是朝廷正当红的紫衣校尉,就他赈灾钦差这个身份,自己一个小小的巩昌府同知,对他指手画脚,这种以下犯上的情况,当场被拿下顶戴花翎,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卫黎的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不知所措。 “卫大人给灾民施粥,忙活了大半天,起来,快起来。”肖尘笑着,朝着卫黎点了点头。 “可是,刚才。。。”卫黎的心理还是不稳妥,想当面给肖尘赔礼道歉。 “刚才,刚才我只看见大人一心赈灾,忙活的插电瘫倒在地。”肖尘伸出双手,扶着卫黎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 周围的那些士兵,也是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睁眼看向肖尘。 虽然自己并未和肖尘正面发生冲突,可对于朝廷的钦差视若无睹,此事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尤其那守城的百户,当初还以为小城不过是在首阳镇帮助赈灾的那几名东厂校尉,不但说话随意,居然还将手里的木瓢交给对方,让对方亲自给百姓盛粥。 钦差盛粥,要自己这个守城的百户干什么?看戏啊?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肖尘的面前:“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大人。。。”话还没说完,被人从身后拉着衣领拽了起来。 “好啦,大家都是忙于赈灾,肖兄弟不是那种计较小事的人。”段天明笑着说道。 刚才,和对方来来回回不知道抬了多少盆的稀粥,一名守城百户,对百姓的事情如此上心,也是很少见的人了。 其他人不知道,这名百户,还是得到了段天明的认可。 看见朝廷来人从上到下都这么的没有架子,巩昌同知卫黎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对着肖尘等人急忙拱手:“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不已。到了巩昌更是二话不说就参与赈灾施粥。现在,百姓们已经果腹,要不下官给钦差大人安排一下住处,大人们先歇歇脚?” “也不用刻意安排,我等住在官驿就成。”肖尘笑道。 “这怎么成?”卫黎摇了摇头,“官驿,乃是往来官员暂时歇脚的地方,陈设相对简陋。大人乃是朝廷钦差,下官若是将大人安置在官驿,知府大人也不同意啊。” “知府?”肖尘不禁呵呵一笑,“赈灾现在对于巩昌府来说,应该是头等大事。只看见卫同知忙前忙后,怎不见你们的知府大人露面?” “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卫黎再次躬身解释道,“巩昌大面积的灾荒,受灾百姓数量之大,巩昌府的库存粮食怕是支撑不了多久。朝廷的赈灾粮款又不知道何时抵达。知府大人担心青黄不接,出去给巩昌百姓借粮去了。” “借粮?巩昌府下属五六个县,每年给朝廷的赋税,还不和其他地方一样?库里没粮,还需要借?” “库里,真的是没有粮啊。”卫黎哭丧着脸,“要不然,知府大人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百姓受苦,几天前才下令开仓赈灾。” “库里的粮食呢?”还没等肖尘开口,边上的段天明忍不住问道。 “巩昌的土地并不肥沃,加上每年的降雨量不大,经常处于半干旱状态。粮食的产量极低。每年征收上来的赋税,给朝廷上缴之后,真的是所剩无几了。” “常年半干旱?就没想着解决这个问题?库里无粮,你们就没有危机感?关键时候需要出去借粮,有没有想过,借完之后,用什么还人家?用朝廷的赈灾粮款来还吗?”肖尘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卫黎的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 只得硬着头皮道:“知府大人去的定西,他是去和定西候借粮食去了。这个,这个不用还。” “不用还?嗟来之食吃着很香么?” “噗通”一声,卫黎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大人,都是小人无能,没有治理好巩昌。请大人惩罚。” 肖尘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卫黎的心上。 所有的问题,他都知道。但确实从来都没有去努力的纠正过。 比如说兴修水利,引水入田。 虽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被知府大人以没有资金为由一口拒绝,但没有坚持力争,也是事实。 “惩罚你?现在巩昌灾荒,灾民流离失所,你让我处罚你,你是想逃避责任?”肖尘冷冷的道。 四周的守卫,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稍微远一点的百姓,却是将木碗揣在怀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 卫黎羞愧难当,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跳进去。 “走吧,别当着百姓的面,跪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带我等去官驿。”看着卫黎,肖尘道。 “大人,官驿的条件真的有点差。”卫黎抬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安。 “嗯???”肖尘眼睛一翻。 “是,是。下官这就带大人去官驿。” 一手提着衣服的下摆,卫黎急忙站了起来。 听见肖尘坚持要住官驿,小李子兴奋地跑了过来:“我带路,我就住在官驿。” 巩昌府的官驿,可比清水县大得多。 清一色的大通铺,睡一百个人都没有问题。 只是,从走进官驿,始终没有看见一个官驿的人。 “卫同知,这官驿是开放式的?”肖尘不禁问道。 “开放式的?什么是开放式的?”卫黎不禁一怔。这个新名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官驿是不小,可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做饭的,喂马的,人都跑哪里去了?”肖尘也是不明所以。 这叫官驿?这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没人住的房子而已。 “首阳镇灾情严重,官驿的人都被知府大人调往那边去了。”面露尴尬,卫黎道。 肖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怪不得这卫黎坚持不让自己住官驿,原来巩昌镇的官驿,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可不对啊,小李子说他一直都住在官驿。 急忙转身,肖尘看着小李子:“你的房间,在哪里?” “这里,这里。”小李子到时满不在乎,带着肖尘就朝前走去。 推开房门,又是一个铺满了大通铺的房间。靠近门口的地方,铺着一床简单的被褥。 “官驿连个人都没有,你这平时吃饭怎么办?”肖尘的脸色渐渐的又阴冷了下来。 “神机役的兄弟还在的时候,我们会自己买点菜,自己烧火做。他们走了,我一个人还要忙于赈灾,就凑合的在街上吃点。” 沉默了一下,肖尘回头,看向段天明:“招呼兄弟们将屋里收拾一下,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这里,饭都没得吃?”段天明有点犹豫。 “明天,去街上买菜。若是街上买不到菜,就到知府府衙的伙房里,将他们的菜拿过来。” “是。”段天明大声应到。 又推开了另外一间房子的房门,肖尘对着卫黎呵呵一笑:“卫大人,里面请。” 卫黎哪敢拒绝,弓着身子苦笑了一下:“大人请。” 走进房间,肖尘一屁股坐在了光溜溜的床板上,收起双腿,盘了起来。 一拍旁边的床面:“卫大人,坐。” “大人坐就是了,下官就这样站着。”卫黎恐慌的道。 “怎么,卫大人是嫌弃这床板脏,还是嫌床板硬?” “不敢不敢,下官坐就是了。” 卫黎颤颤的走到床边,轻轻的坐了下去。 “卫大人,你觉着我这个人怎么样?”嘴角微微上扬,肖尘问道。 “大人一来就参与赈灾施粥,怎么看都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虽然不知道肖尘这句话的意思,卫黎还是如实的说了自己的看法。 “那我手中的圣旨,是不是真的?” 卫黎急忙点头:“是,是真的。” 肖尘脸色的微笑逐渐消失,渐渐严肃了起来:“和我说,这巩昌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668章 他就是钦差 看着空空如也的官驿,卫黎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 作为巩昌府同知,他始终将百姓的疾苦装在心里,他想正常执行朝廷的各项决议,他想做一名同知该做的事情,拯救难民与水火之中。 可是,他只是一名同知。 巩昌府的主官,是知府。同知只是协助知府的一名副官而已。 很多的事情上,他无奈,他更无能为力。 “巩昌府的问题不少,这让下官从何说起呢?”看着肖尘,卫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不说其他,先从这没人管理的官驿说起。” 盯着卫黎,肖尘淡淡的说道。 “好吧,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些事,我就如实的和钦差大人汇报一下。” 卫黎屁股往通铺的里面挪了挪,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 “这官驿,原本是有着十多个人忙碌。伙房的,马厩的,各行其事,井井有条。钦差大人您来之前,东厂的大人刚到的时候,知府特地将他们安排在了官驿之中,好生的招待着。咱们的知府大人一生好强,这次巩昌出现这么大的旱情,便暴露了巩昌在水利方面的不足。怕影响自己的政绩,知府大人不愿意真实的向朝廷汇报灾情,便想方设法的让东厂之人去不了灾情最为严重的首阳镇实地查看。” “可是,东厂之人太过于尽心,天不亮就出发,去了首阳镇。并且将这一情况如实的汇报了京城。知府大人深感面子挂不住,但面对东厂之人,又不敢轻易的发牢骚。便以协助首阳镇赈灾为名,将官驿里的人都调走了。目的就是表达自己的不满。” 卫黎低着头,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 “原来是这样,知府大人是在给东厂下马威看。”肖尘冷笑一声。 接着又道:“若不是知道皇上派我来赈灾,巩昌府是不是压根没打算开仓放粮,先行赈灾?” “这,这个应该不是吧?”卫黎迟钝了一下,“之前,知府大人也说过,这赈灾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和谁这样说的?和你吗?” “当时,下官在场。但知府大人并不是对下官说的,而是对陕西布政司驻在巩昌府的都事和照磨说的。” “陕西布政司在巩昌居然还驻有官员?”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看起来,充其量也是摆设而已。这两名官员,住在哪里?” 卫黎急忙回道:“回大人,都住在巩昌府衙。” 肖尘双腿一伸,溜下了大通铺:“卫同知现在可有事情要忙?” “没有,没有。”卫黎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带我去府衙,可否?”肖尘淡淡的笑着。 “现在?”卫黎有点迟疑。 “怎么,现在去不方便?” “不是不是。”卫黎急忙摇手,“下官担心,两位陕西布政司的大人都已经睡下了。” “成千上万的灾民守在城门外面挨饿受冻,他们能睡得着?带路。”肖尘的声调,不由得提高了许多。 卫黎不再敢继续反驳,慌忙站起来拉开房门。 官驿距离巩昌府衙,还有着一段路程。卫黎走在前面,一声不吭的缓缓带着路。后面的肖尘双手背负,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来到了府衙大门口。 两个火红的大灯笼,里面的蜡烛忽闪忽闪的燃烧着,照耀着那紧闭的府衙大门。 卫黎走上前去,对着大门连续拍打一番。 过了小半天时间,里面才传出一道慵懒的声音:“谁呀,大半夜的敲门?” “我,卫黎。”卫黎的脸色一时间也有点不好看。 这才天黑多久,衙役居然说大半夜的敲门。 任谁也能看出来,平常的府衙,有多早就关门休息了。 大门里面传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又咣当一下,传出门闩子被拿掉的声音。 一个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卫大人,这么晚您怎么还回府衙?” “别废话,大门打开。”卫黎没好气的道。 衙役一愣,卫大人今个怎么和往常不太一样。 抬头,看见卫黎身后的肖尘,有点疑惑的将大门彻底的拉开。 转过身,卫黎对着肖尘恭敬地说了一声:“大人请。” 随即又看向那一脸迷惑的衙役:“去,将郑都事和张照磨通知一下,让他们来府衙大厅。” “不用。”肖尘抬起左手摆了摆,“直接去他们的住处吧。” 卫黎不敢有丝毫的反驳,只得朝着肖尘点头笑了笑,躬身向前走去。 巩昌府衙,院子不小,里面一共有五六栋房子。 正对大门的,是府衙大厅。两边的两栋,是府衙日常处理公事的地方。后面的几栋房子,便是府衙之人的住处。 陕西布政司的两名驻巩昌官员,被安排在靠近围墙的那栋房子里面。 此刻,屋里的桌子上,摆了几盘凉菜,一盘温热的酱牛肉,还有一只油炸的葫芦鸡。 都事郑太吉和照磨张夫两人对坐着,一人手中端着一个酒碗,已经喝得是耳红脖子粗了。 “这次,巩昌的旱灾有点大了,朝廷下来人赈灾的话,只怕是纸包不住火啊。”胳膊放在桌子上,照磨张夫一脸紧张的道。 “我们又不是巩昌的主官,能做了什么决策?上面来人,要是好说话的话,倒也没什么。若是上面的人态度很坚决,我们也只有将责任一股脑的推出去了。”端着手中的酒碗,都事郑太吉也是一脸的凝重。 “这事,我看这次可能闹大了。只怕会连布政司也会牵连上。若是布政司出事,咱俩,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了。” “唉,只希望这次朝廷下来的人,能够被银子摆平。”郑太吉叹了一口气。 “知府大人去了定西,侯爷一定会帮着他度过这次难关。到时候,他应该会替我们说说话吧?” “他这次,有点自身难保,还顾得上我们?首阳镇死的人太多了。” “对了,巩昌附近的死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了?”照磨张夫压低了声音。 “听说,将村子里的其他人驱逐以后,尸体就地掩埋了。应该不会出事。”都事郑太吉道。 “唉,心中有事,这酒喝得都没有味道。”张夫仰起头,将桌上的拿半碗烧酒,一下子全倒进了嘴里。 “砰砰,砰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会是谁?”张夫看向对面的都事郑太吉,小声问道。 “知府没在,应该是那些衙役吧。” 张夫清了清嗓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们已经休息了。” “砰,”紧接着“哗啦”一声,大门被人踹开,肖尘双手背负,缓缓的走了进来。 房门被人踹开,二人心中大惊。 等看清楚肖尘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校尉服的时候,二人顿时暴跳如雷。 “你是哪里的校尉?这么粗鲁的踹门进来,眼里还有一点规矩么?” 肖尘也不做声,缓缓的走到了桌子跟前,看着桌上的酒菜,忍不住冷哼一声:“城门外面,地上躺着成千上万饥肠辘辘的灾民,你们二人活的挺滋润,不去赈灾施粥就算了,七八个菜吃着,小酒喝着,你们这是代表陕西布政司,来巩昌府逍遥快活来了么?” 原本愤怒不已的二人,听着肖尘的话语,一时间有点吃惊。 此人到底是谁?怎么说话的口气,不像一名普通校尉。 “你是谁?”警惕的看着肖尘,二人一时间不敢发火。 “我是谁?”肖尘怒极而笑,转过身朝着门口招了招手:“卫大人,进来告诉他们,我是谁。” 门外,弓着身子的卫黎,讨好的点点头,抬步走进了房间。 双手一抱,对着二人分别一礼:“二位大人,这位就是朝廷派来巩昌府赈灾的钦差大人,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肖大人。” 第669章 百姓乃第一 房间内,二人看见巩昌同知卫黎走了进来,心中便升起一种不祥的念头。 等对方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东厂紫衣校尉,更是朝廷委派的赈灾钦差的时候,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只是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巩昌旱灾,灾民流离失所,有着这么一桌的酒菜摆在这里,二人自知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等着处罚便是。 “起来。”肖尘冷冷的道。 以为自己听错了,二人不禁抬起了头。 将房门踹开,钦差大人应该是怒火中烧,这怎么什么处罚都没有,又让二人起来? “大人?” “起来。”肖尘大吼一声。 二人被吓得身子一抖,急忙站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低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呆在赈灾施粥的第一线,天天给灾民熬粥去。其他的事情,咱们等灾情有所缓解了再说。”肖尘沉声说道。 “是是。”二人急忙点头,朝着门外面走去。 肖尘抬头,又看向边上的卫黎:“卫大人,朝廷的赈灾粮款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到。这段日子,让府衙的人都去赈灾现场吧。粥,一定要熬够。” “是。”卫黎双拳一抱:“谨从大人吩咐。” 看着卫黎将府衙的衙役只留下了两人值守,其他人都安排去了城门口之后,肖尘叫住了卫黎。 “卫大人,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大人有话请说。”卫黎急忙道。 “巩昌府一共有多少的守卫军?” “大人是问的看守城门的吗?” 肖尘点点头。 “咱们巩昌府驻守着巩昌卫,所以属于府衙管理的守卫军,也就百十人,由一名百户统领着。”卫黎恭敬地道。 “守卫军有没有配备火药?” “火药?”卫黎一脸凝重。 对于火药,朝廷的管理可是很严格。不是戍边的卫所,是没有使用火药的权利的。 “嗯。”肖尘点点头。 “这火药,只有巩昌卫里面配备着,巩昌府守卫军,是没有火药的。”卫黎回答。 “巩昌卫驻地在城里还是城外?”肖尘又问。 “巩昌卫驻在城外,可巩昌卫的指挥使司却是在城里。” “哦,还可以这样设置?”肖尘不禁笑了起来,“卫大人可否送我去往那巩昌卫指挥使司?” “好,下官这就带大人过去。”说着,卫黎恭敬地朝着门外走去。 顺着府衙门口的大街往前走大概一里路的距离,一座大院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大门口,站着四名腰挎佩刀的士兵,警惕的打量着两人。 等两人走的近了一点,士兵似乎认出了卫黎。急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卫大人,您这是要找指挥使大人么?” “是啊,张指挥使可在?”卫黎笑着问道。 “在,在。自从咱巩昌府发生灾荒以来,指挥使大人就没有离开过,一直担心首阳镇的灾情,安排人手向首阳镇运送军粮。”士兵道。 “在就好,我进去和指挥使大人说点事。” “大人请。”士兵恭敬地退后,将大门彻底的让开。 大厅里面,两个火盆熊熊燃烧,将大厅里照的如同白昼。 巩昌卫指挥使张兴,手中拿着一个烧过的木炭,站在大厅那宽大的木桌旁边。 木桌上,是一张巩昌府地形图,在西北方向的首阳镇和再北边一点的双泉镇,都被张兴用手中的木炭画了一个圈。 大厅的大门敞开,老远就可以看见张兴对着地图陈思的身影。 卫黎抬起手,在敞开的大门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 张兴头也没回的道:“进来。” 肖尘二人,抬步跨过门槛,朝着大厅里面走去。 “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继续增加死亡人数?”一手点着地图,张兴一边问道。 “张指挥使问的是哪里的情况?”肖尘接上了话。 “废话,当然是首阳镇的情况。”似乎很是生气,张兴大声呵斥着,转过了身子。 看见肖尘,不禁一愣,急忙往后一退:“你是谁?你闯到巩昌卫指挥使司要干什么?” 肖尘身后的巩昌府同知卫黎急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张指挥使。” 张兴又是一愣:“卫同知,您怎么来了?此人是谁?” “皇上派遣到巩昌府赈灾的钦差,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肖大人。”卫黎急忙介绍。 “钦差大人?可有信物?”张兴的提防丝毫没有放松。 卫黎脸色一冷:“张指挥使,我卫黎还能骗你不成?” “巩昌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灾民流离失所。加上疾病横行,灾民死伤无数。我巩昌卫正在赈灾的紧要关头,对于朝廷的赈灾钦差也是昼盼夜盼的。但验明真身的这一道程序,巩昌卫不能因为事情紧急就忽略过。”张兴一脸严肃的道。 见对方这样说,肖尘非但没有生气,更是露出了一丝欣赏的笑容。 右手抬起,缓缓的伸进怀里,拿出了那道圣旨。 朝着张兴递了过去:“这是皇上的圣旨,指挥使大人请过目。” 看了肖尘一眼,张兴将手中的木炭放在了桌子上,双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缓缓打开。 圣旨上鲜艳的朱砂,一映入张兴的眼睛,他的眼中竟泛起了丝丝泪花。 等将圣旨看完,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双手托着圣旨,缓缓的道:“巩昌灾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朝廷的赈灾钦差。下官替巩昌千千万在饥饿与疾病中苦苦挣扎的黎民百姓,谢过皇上,谢过钦差大人。” 说着,竟然双手托着圣旨,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看着张兴这幅模样,肖尘明白,在赈灾一事上,他应该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也明白,整个巩昌的灾情,比自己在城门口看见的,或许要严重的多。 肖尘走上前去,双手扶着张兴的肩膀:“起来吧。巩昌府,是朝廷的巩昌府。巩昌府的黎民百姓,是朝廷的百姓。虽然来的迟了一点,但朝廷绝对不会置巩昌府的灾民于不顾。” 张兴点点头,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老泪,缓缓的站了起来。 肖尘一指旁边的椅子:“我来到巩昌府,在赈灾施粥的现场,见到了卫同知。现在来到巩昌卫指挥使司,又见到了用军粮去赈灾的张指挥使。说句实话,我很欣慰。巩昌有你们这样的官员,是巩昌之幸,是灾民之幸。对于巩昌的实际灾情,我还不是很了解,大家坐下,和我说说巩昌的真实情况。” 现在的肖尘,乃是朝廷钦差。 肖尘不落坐,两人又怎敢落座。 “大人您请。”二人客气着。 肖尘看了看,也不分什么上不上位的,朝着最近的一把椅子就坐了上去。 见肖尘落座,二人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座位上。 看着巩昌卫指挥使张兴,肖尘道:“张指挥使,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您问,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增加死亡人数。您指的是首阳镇吗?” 张兴点点头:“回大人,下官说的正是首阳镇。” “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张兴迟疑了一下,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巩昌同知卫黎。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张指挥使实话实说吧。”卫黎摇着脑袋,叹了一口气。 张兴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向肖尘:“首阳镇,原本有着居民两万余人。这场旱灾,先是饥饿,无粮可吃,到后来疾病开始盛行,现在恐怕剩下了不到一万百姓。” “一场旱灾,夺走了一半人的性命。剩下的一半人,现在依旧危在旦夕。是不是这么个情况?”肖尘问道。 “是的。”张兴点点头,“下官已经将巩昌卫的储备军粮运往了首阳镇,吃饭问题得到了解决。目前控制不住的,还是一种拉肚子的疾病。” “既然控制不住的是疾病,明天早上,集合巩昌府所有的郎中,我们前往首阳镇。” 肖尘心中,憋着一股怒火。 可是,灾情当前,赈灾是第一,百姓的生命,是第一。 第670章 定西候手下 翌日,天刚蒙蒙亮,巩昌卫的士兵和巩昌府的衙役已经将所有的郎中都给集合了起来。 留下了三名郎中在巩昌府坐镇,其他人一并朝着首阳镇出发而去。 首阳镇,各个村落的百姓已经全部集合在了镇子上。巩昌卫首阳所的官兵,也已经开始熬粥。 看见肖尘等人,负责首阳所的千户匆忙走了上来,对着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就是一礼:“指挥使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张兴一指旁边的肖尘:“这是朝廷派下来的赈灾钦差,以后关于赈灾的安排,全听钦差大人安排。” 那千户急忙对着肖尘就行礼:“参见钦差大人。” “嗯。”肖尘点点头,“昨个是什么情况,还有没有灾民因为疾病死亡?” “回大人,灾民吃饱以后,自身的抵抗力有所提升。可即便如此,昨个还是死亡了十多名身子稍微虚弱之人。” “后事妥善安排了么?” “尸体运到远离人烟的地方,深坑掩埋了。” “好,杜绝疾病再次肆虐。”肖尘回头,看向巩昌府同知卫黎,“安排郎中,对镇子上的患病的灾民全力救治。对其他没有患病的人员用药物进行防治。”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应了一声,卫黎带着所有的郎中,向着镇子走去。 “张指挥使,我们去旁边的镇子再看看吧。”看向张兴,肖尘道。 “好。” 临近晌午的时刻,二人已经将周边几个镇子的灾情彻底的了解一番,更是安排合适的人手,加紧赈灾施粥,先保证民生。 回到首阳镇的时候,这边刚刚给灾民施粥完毕。 忙活了一早上,两人都没吃饭,肚子有点咕咕叫着开始表达不满。 “大人,伙房那边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您也忙活了一早上,咱们过去吃饭吧。”看着肖尘,张兴说道。 瞅了一眼那半锅没有施完的粥,肖尘沉默了一下:“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吃点粥?” “大人,伙房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用手一指远处那些要么倚靠在门口,要么干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百姓,肖尘道:“经过郎中的救治,大部分人的疾病都已经得到了控制。可是,对于这场灾情,他们还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食一锅粥,多多少少,让他们看见朝廷赈灾的诚心。只有灾民振作起来,重新的投入到生产之中去,灾情才算真正的得到缓解。” “大人言之有理。”张兴点点头,走到铁锅跟前,拿起木瓢,盛了满满一碗,端到了肖尘面前。 “忙活了一早上,大人您先用。” 肖尘也不客气,接过碗,呼噜呼噜的大口的吸食着。 和小时候的烂菜叶子相比,这玉米粥,就是绝对的美味。 等张兴给自己和巩昌府同知卫黎将粥盛好,还没开始动筷子,肖尘已经端着碗又走了过来。 “来,给我再盛一碗。” 张兴一愣,急忙接过肖尘的碗,又捞起了木瓢。 正午时分,太阳已经变得有点毒热。三人喝完粥来到了首阳所的办事大厅。 负责首阳所的千户,亲自给三人倒了茶水,又将茶壶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方才退去。 张兴低着头,叹息了一声:“下官这一辈子,也算得上是风风雨雨了。但这么接地气的钦差,还真是第一次见。” 肖尘笑了起来:“我的职务,不过是个千户而已。不论是张指挥使,还是卫同知,官职都比我高。我给你们谁摆谱啊?” “整个大明王朝,也不过只有一个紫衣校尉。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下官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大人这般的为民着想,更是不顾身份的和灾民一个锅里吃饭,这一点,下官真的从未想到。”张兴笑着说道。 “张指挥使说的没错,钦差大人真的是接地气啊。此乃我巩昌百姓的福气。” 旁边的巩昌同知卫黎也由衷的说道。 “二位大人就不要恭维我了。即便如此,我来的路上已经遭遇了伏击。若是我再过分一点,恐怕是在巩昌城里,都会有人对我下手了。”肖尘自嘲的笑了起来。 “伏击?” “伏击?” 张兴二人不约而同的一愣。 “距离清水县一百里左右的山谷里,有人伏击了东厂的赈灾队伍。”肖尘淡淡一笑。 “何人如此大胆?伏击钦差,当诛九族。”张兴怒目圆睁,大声的说道。 “伏击钦差,可不是小事。下官认为,恐怕真相不会简单。”卫黎也一脸严肃的道。 肖尘淡淡一笑:“对方使用了火药,将东厂的八匹军马活活炸死。” “火药?”张兴眉头皱的更深。 作为巩昌卫指挥使,他当然明白,朝廷对火药的管理力度。 而在附近一带,也只有巩昌卫拥有大量的火药。 肖尘到达巩昌府也有两天时间了,今天才说出了被伏击一事,难不成,他怀疑是巩昌卫出手的? “大人的意思,伏击您的,是朝廷的军队?”张兴道。 肖尘摇了摇头:“不是我小看朝廷的军队,那些人的脚力,和翻山越岭的能力,一般的朝廷军队比不上。” “那大人的意思是?” 看着张兴,肖尘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想问问张指挥使,巩昌卫的火药管理,可否严格?” “绝对严格。”张兴站了起来,“下官可以向钦差大人保证,朝廷给巩昌卫配备的火药,都原封不动的储存在库房里。” “好。”肖尘点点头,“这么说来,对方火药的来源,不是巩昌卫。” “下官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没有战事,巩昌卫的火药绝对出不了库房。” 张兴斩钉截铁的道。 “好,我相信张指挥使。”肖尘笑着,又将目光看向巩昌同知卫黎,“魏大人,听说马帮所有的资料,都在巩昌府备案着?” 卫黎急忙站了起来,双拳一抱:“回大人,马帮的人数,武器配备,巩昌府都有备案。” “卫同知与那马帮帮主可否熟识?” 卫黎的脸上一阵尴尬:“说实话,马帮虽然只是民间组织,名义上属于巩昌府管理。可马帮之人,对于下官并不当回事。至于马帮帮主,下官更是没有来往过。” “哦?”肖尘一愣,“一个民间帮会,居然眼里没有朝廷官员,而且是主管自己的巩昌府官员。这马帮,凭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这马帮,几乎垄断了凤翔府以西,所有的货物押运的生意。每年的收入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财大气粗,当然目中无人。”卫黎道。 “财大气粗就可以目中无人?巩昌府就这样的听之任之?任由他们这样的发展下去,岂不是有一天对朝廷都会产生危害?” “大人有所不知,马帮对下官是不予搭理,对知府大人却是恭敬有加。” “这又为何?马帮这不是狗眼看人低么?” “因为知府大人是小侯爷,而马帮,对于定西候,言听计从。” 看着卫黎,肖尘半天缓不过神。 “对定西候言听计从?难不成,这马帮,是定西候的私人帮会?” “不是私人帮会。不过,马帮的帮主,以前曾在定西候的手下冲锋陷阵过。”抬起头,看了一眼肖尘,卫黎支支吾吾的道。 “此事是真?”肖尘的目光无比的凌厉。 “下官不敢信口开河。”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在大厅里来回的走动。 卫黎二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从火药,再问到马帮,任谁也可以看出,肖尘的怀疑对象是谁。 “那马帮帮主,平时住在哪里?”肖尘停住了步子。 “有时候在巩昌府,有时候在凤翔府,有时候在秦岭里面的马帮驻地山门镇。” 第671章 慈父多败儿 天刚亮,巩昌府,百姓城门口又排起了长长的等着施粥的队伍。 一队二十多人的平民队伍,出了城门,朝着东面而去。 昨晚,肖尘连夜回到了巩昌。 各地的赈灾,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着朝廷赈灾粮款做后盾,官员们也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活跃在赈灾第一线。 又是施粥,又是和百姓做着宽心的宣传。 一切进入了正轨,东厂被伏击的这件事,又怎能置之不理,放在耳后。 现在,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马帮。 不管是是不是马帮做的,先将马帮的帮主拿来再说。 就算不是你做的,单凭你对巩昌府官员不敬这一条,拿来受上几日的“特殊待遇”,也不为过。 在巩昌府,目前摆放在第一位的事情是赈灾,东厂之人招摇过市的拿人有点不妥。 所以,肖尘专门叮嘱了一下段天明,换上百姓的衣服,暗中拿下马帮帮主。 一大早,段天明便去了马帮在巩昌府联络生意的地方,得知马帮帮主并不在巩昌,便带着人直扑秦岭里面的山门镇。 为了防止消息泄漏,特地安排十多名校尉,暂时将马帮在巩昌府的联络点,给控制了起来。 距离巩昌几百里路程的定西城,定西候府的花园里,定西候王荣正蹲在地上,伺候着一株不知名的大叶子绿植。 手中拿着一个小锄头,将绿植周围的土壤松了一遍。 “侯爷,二公子到了,正在大厅里面候您着。”一名护卫走了过来,抱拳恭敬的道。 “宽儿?巩昌旱灾,他不在巩昌赈灾,跑来干什么?”定西候说着,用手中的小锄头撑着地面,缓缓的站了起来。 六十多岁的年纪,一脸的沧桑。 一身灰色便装,有点佝偻的驼背,看起来如同一名寻常百姓。 “二公子急急忙忙的,应该是有事。”护卫又道。 “急事,有什么事情比赈灾更急吗?”定西候嘟囔着,将手中的锄头朝着护卫一递,拍打了一番身上的尘土。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去看看。”说着,定西候朝着大厅走去。 大厅里,巩昌府王宽坐在椅子上。看似四平八座,心里面却是火急火燎的。 看见定西候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急忙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双拳抱起恭敬的一礼:“父亲。” “巩昌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作为巩昌知府,你不事事亲为,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巩昌,是想给别人留下话柄么?”看了王宽一眼,王荣缓缓的走到了桌子跟前,手扶着桌子,吭哧了半天方才坐在了座位上。 “父亲,孩儿这次来,是想给巩昌百姓借点粮食回去。”王宽眼珠子一转,对定西候那迟缓的动作视而不见。 “借粮食?巩昌府的储备粮呢?不要和我说,你将粮食变现,都挥霍一空了吧?”端起桌上的茶碗,定西候轻抿了一口。 巩昌府的辖区,可比自己侯府的封地大得多。 就算土地不肥沃,粮食产量低,经过这么多年的储备,暂时的支撑一下赈灾,还是不成问题的。 更何况,巩昌灾情已经上报朝廷,朝廷的赈灾粮款已经在路上,根本没有来和自己借粮的需要。 “父亲,您不知道,巩昌这次的受灾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府衙的储备粮,压根不够用啊。所以,孩儿没办法才来和父亲借点粮食,解一下燃眉之急。”王宽道。 “按照朝廷的要求,地方府衙的储备粮,解决辖区百姓的吃饭,坚持三年才算合格。你这坚持了多久?有一个月没有?你有没有想过,问题出在哪里?”定西候并没有轻易的答应,而是不遗余力的继续教育这个看似争气的儿子。 “说这些没用,反正就是府衙的储备粮坚持不了多少的日子。眼看着东厂的钦差马上下来,父亲总不能看着儿子因为粮食不接,而被东厂拿下,做个典型吧?” 看着好说不行,王宽干脆唱起了苦肉计。 “钦差到了,朝廷的赈灾粮款也就到了,你急什么?难不成,你的储备粮连这几天都坚持不了?” “说实话,若不是巩昌卫拿出了自己的军粮,府衙的储备粮,恐怕都坚持不了七天。”王宽低下了头。 事已至此,遮遮掩掩的倒不如说实话。 反正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计可施。 “七天?你,你,你。。。”捂着自己的胸口,定西候被气的踹不过起来。 旁边的护卫急忙跑上前来,在后背捶打了几下,又端起桌上的茶碗,双手递了过去:“侯爷,喝点茶通通气。” “不喝。”定西候红着脸,一把将茶碗打翻在地。 茶水,茶叶洒了一地板。 护卫急忙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茶碗碎片,一片一片的捡了起来。 “当初,我不让你考取功名,你非要考,说什么一切都要靠自己。我用自己的老脸,和皇上讨要了一个考取功名的机会。你看看,你将巩昌府搞成了什么样子?储备粮只够用七天,你让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胳膊放在桌面,脑袋歪向一边,定西候长长的叹着气。 “事已至此,孩儿就是有千般不是也是悔之晚矣。不说巩昌百姓的生死如何,至少,在钦差到来之前,库房里空空如也,孩儿的项上人头就难保。到时候皇上震怒,要是株连九族的话,父亲难免也会被牵连。” “放肆。”定西候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了桌面上,“你这是在威胁我?” “孩儿不敢,孩儿不过是说的实话。” 虽然低着头,王宽的眼睛还是向上翻了翻。 “亏空储备粮,置千万的百姓生死于不顾,株连九族都不过分。到时候,皇上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我没脸去见地下的太祖皇帝。”看着王宽,定西候冷哼一声。 这一刻,他恨不得亲手杀了眼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看着硬的不行,王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父亲,您就要看着你的孙子,也被株连么?” 不争气的儿子可以不要,但孙子,却是定西候地地道道的软肋。 听见这句话,定西候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下来。 “唉,我王家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更是被太祖封侯。怎么出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说吧,要多少粮食?” 说是借,但定西候知道,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三万石。” “三万石哪够,能解决多少问题。我给你五万石吧。不过,这些粮食不是给你的,是给巩昌百姓的救济粮。你若是不能用在刀刃上,我亲自押着你,去和皇上请罪。” 定西候叹息着,又板起了脸。 “父亲放心,这些粮食您就是给孩儿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肆意挥霍了。” “好了,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粮食,车队。巩昌旱灾,你早点回去。” 似乎不想看见王宽,定西候扶着桌子缓缓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父亲,孩儿还有一事要和你汇报。” “我不想听了,你带着粮食走吧。以后巩昌的事情,你好自为之,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定西候头也没回,抬起右手摆了摆。 “父亲,我伏击了钦差队伍,而且,没有成功?” 王宽大声喊道。 定西候佝偻的身子豁然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直持续了好几个呼吸,方才缓缓转身,双眼中净是绝望:“伏击钦差,伏击赈灾钦差,就算你不管自己的脑袋,可你有脸面对巩昌千千万的灾民么?” 说着,脱下脚底的布鞋,就朝着王宽砸了过去。 第672章 丝毫不收敛 王宽双手一抬,就抓住了定西候的布鞋。双膝当做腿,一步步的朝着定西候走了过去。 “父亲,这次来的是东厂之人。秦岭里面的伏击,只是撂倒了八匹军马,人员一个都没有伤到。孩儿只怕,他们顺藤摸瓜,查找到孩儿这里。” 定西候一只脚光着,踩在地板上,右手抬起来,看似想要抽下去,最终还是停留在了空中。 “有没有你的人落在他们手上?”定西候问道。 “没有,对方应该连影子都没看见。” “此事就这么的让他过去,安心的赈灾就是。秦岭里面地势险要,小股的马贼也是不少,没有直接证据,不用理睬他们。” 低头沉思了一下,定西候道。 “这次来的钦差,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他可是在朝中办了不少的大案。孩儿怕他会一点点的找到孩儿头上。”王宽的脸上很是惊慌。 盯着王宽,定西候的双眼渐渐的眯在了一起:“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把柄留在了现场?” “为了彻底的杀死他们,孩儿让人使用了火药。谁知道这些东厂之人身手了得,全部逃出了伏击圈。”王宽低头道。 “火药?你让马帮出手帮你做的?”定西候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焰。 马帮的火药,是自己私底下给的。其目的就是让马帮在遭遇非常情况的时候自保。 而今,竟然被他们用在了对付东厂钦差的伏击中,这,是生怕别人不会想到,伏击和官府有关么? “是。”王宽小声的道。 “起来吧。”定西候弯下腰,将王宽递过来的布鞋拿着,缓缓的穿在了脚上。 王宽也不敢多嘴,急忙站了起来。 腰身依旧半弓,显示着自己的恭敬。 对于东厂,定西候知道那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其权力隐隐还在锦衣卫之上。朝中办理的几起大案,更是显示着东厂的实力。 尤其是那紫衣校尉,当着百官的面,居然斩杀了时任礼部尚书的仓成,单单这份魄力,已经不是一般的人所具有。 而今,王宽伏击了紫衣校尉,就算自己将王宽打死,也是无济于事。 按照紫衣校尉的行事风格,吃了这么一个亏,所有牵连到的人,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若是真的让他查出来是马帮所为,整个马帮都会被全部斩杀。 侯府的收入,有一半来自于马帮。 没有了马帮,凭着一个侯爵的封地,如何养活自己这么大一家子人? “带着粮食,即刻赶回巩昌府。就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心的去赈灾就成。同时,通知马帮,近期不要招揽生意,全部帮派之人,少在巩昌府附近活动。” 思量了许久,定西候做出了决定。 “那东厂之人呢?他们一定不会放弃追查。” “过几天,我亲自去一趟巩昌府,解开紫衣校尉心中的疙瘩。” 这一刻的定西候,腰身隐隐挺直了几分。 三天后,巩昌府的城门外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车队。 马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布袋,里面全是粮食。 最前面的马车里,坐着巩昌知府王宽。 临近城门口,车队停了下来,王宽掀开车上的布帘子,瞅着天上的太阳,犹豫了一番,还是伸出脚,走下了马车。 一手放在头顶遮挡着太阳,一手指了指后面望不见头的车队。 “巩昌旱灾,定西候并没有袖手旁观,这五万石粮食,便是他给我们巩昌的第一批援助。朝廷的赈灾粮款未到之前,定西候不会让大家饿肚子。从今天开始,赈灾的稀粥换成干饭。” 听说稀饭换成干饭,百姓们一片欢呼。 “定西候真是活菩萨。多谢定西候,多谢知府大人。” 说话间,一个个跪倒在地,朝着车队磕起头来。 城门里面,肖尘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巩昌同知卫黎:“卫同知,这就是巩昌知府?” “是,这就是知府王宽王大人。车上的粮食,应该就是他从定西侯爷那里借来的。” 肖尘没再说话,只是淡淡的一笑。 亏空巩昌府的储备粮,从定西候那借着粮食来补缺,还不忘记给自己的老子树立威望。 不过,你今个的这一招棋恐怕是走的不太理智。 若是你低调一点将粮食运进城里,赈灾当前,我还不想动你。 可你这样的给定西候树立威望,还有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 拨开两边的人群,肖尘缓缓的走了出去。 距离王宽一丈左右的时候,静静的站了下来。 “请问大人,定西候的封地,是谁给的?” 正在沉溺与百姓感恩之中的王宽,被这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弄的心情很是不好。 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肖尘。 看见对方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校尉服,顿时来了底气。 “不管是谁封的,那就是定西候的封地。这些粮食产自于侯爷封地,代表的就是侯爷的爱民之心。” “好好好,知府大人说的也没错。”肖尘淡淡一笑,“不过,按照朝廷规定,地方衙门的储备粮,应该足够当地百姓食用三年才算合格。这开仓放粮,赈灾施粥才几天,知府大人就出去借粮赈灾。储备粮呢?那些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储备粮,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肖尘,王宽恨不得上去抽上两个嘴巴子。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个小小校尉,这样跟本府说话,我看你嫌自己的命长了。 不过,当着这么多的百姓,尤其城门口还有着百十名的守城士兵,大道理上,自己绝对不能输。 “巩昌有多大,你一个小小的校尉知道什么?”抬起右手,王宽朝着城墙附近指了指,“巩昌附近的土地还算肥沃,每年产出来的粮食除了上缴赋税之外还能剩下一点,可偏远一点的山区呢?荒滩呢?你可知道那些田地能够出产多少粮食?” “但朝廷可不管这些,所有的赋税都是由亩数征收。这些肥沃之地,和那些贫瘠的土地平摊下来,你认为,还有粮食用来储备么?” “知府大人的意思,是埋怨朝廷的赋税有点太重了么?”肖尘淡淡一笑,引导着对方的话语。 “不重么?不重为什么这么多年,巩昌府的粮仓,一直空闲着?” 王宽又绕了回去。 “知府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可以不对朝廷心存感恩之心,但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巩昌府的赋税,比其他的地方,可是轻了不少。准确的说,巩昌的赋税,都是按照贫瘠的土地产量定制的,根本不用肥沃的土地来加倍承担。难不成,知府大人没有执行朝廷的赋税,而是按照自己的赋税对百姓进行征收?” 肖尘笑着说道。 “什么,我们巩昌的赋税,是按照贫瘠土地的产量进行征收的?” “若真的是这样,每年上缴赋税之后,也不会一点余粮也留不下。” “家里要是还有余粮,要是巩昌的赈灾早一点开始,我那可怜的孙子,也不会被活活饿死。” “还有我爹,家里最后一口粮食,死活都不肯吃,非要留给孩子们。谁知道,他老人家饿死了,孩子们也一个个的饿死了。” “哇。。。” “啊。。。” 百姓哭声一片连着一片,顿时哭的天昏地暗。 眼看着眼前的局势不可控制,王宽心中勃然大怒,朝着城门口呆呆站立的众守城士兵大吼一声:“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给我拿下。” 然而,众士兵一动不动。 声音落了半天,发现无一人行动。王宽怒火中烧,准备再次发火。 只是城门口的一幕,让他有点茫然失措。 巩昌同知卫黎,站在众士兵的前方,双臂伸直,似乎在阻挡众人行动一样。 第673章 朝廷不遗弃 “卫黎,你在干什么?” 冲着这个曾经的部下,现在却阻挡自己发号施令的人,王宽大吼一声。 “知府大人,您可知道您面前站着的是何人?” 放下双臂,卫黎远远的回了一声。 “是何人?”王宽小声嘟囔着,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向肖尘,“你,你到底是何人?” 也不说话,肖尘右手缓缓的伸进腰间,拿出了紫色的梅花令:“东厂,紫衣校尉。” “紫衣校尉,你是钦差?”王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想着,带回来五万石粮食,安抚一下民心,至少可以在钦差那里拌回来一点局势。那曾想,搬起石头,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皇上没说我是钦差,只是说让我带着人来巩昌赈灾。”肖尘微笑着道。 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能听出来,肖尘便是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 在巩昌府,知府最大,可那是没有朝廷来人的情况下。 现如今,朝廷的钦差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口若悬河的胡乱狡辩,这不是自己找事么? 不管了,错已经酿成,只要稳住对方,等父亲过几天来了,摆平他就好。 一想到身为定西候的父亲,王宽的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双拳一抱,对着肖尘道:“巩昌知府王宽,参见钦差大人。” “跪下。”肖尘笑着说道。 “大人,”王宽忍不住的一愣,“朝廷并没有规定,见了钦差要行跪拜礼。” “我不是要你跪我,我要你跪的是巩昌千万的受灾百姓。”肖尘的声调缓缓提高,脸上的微笑也逐渐消失。 虽然身着校尉服,可那双手背负,腰板挺直的姿势,让人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之感。 “大人,我已经带着五万石粮食回来了。”王宽面露难色。 这一刻,自己绝对不能跪。 自己一跪,便等于承认自己没有按照朝廷的赋税去征收,而是私自加重赋税,才使得百姓家中没有余粮,面对旱灾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自己一跪,也等于承认,巩昌府的储备粮被自己挥霍一空,不得已的情况下,跑到自己的父亲家里借粮,还趁机给父亲树立威信。 “跪下。”肖尘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句。 看见肖尘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王宽心里也有点窝火。 钦差怎么了,自己的爹还是侯爷呢,而且是太祖亲封的侯爷。 即便是面对当今皇上,父亲都可以不行跪拜礼,自己怎么说也是小侯爷,对一个只是奉命来赈灾的钦差下跪,父亲的脸面何存? 冷哼一声,王宽道:“钦差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我不但是巩昌府的知府,也是定西候家的小侯爷。这双膝除了家父和皇上,我谁都不跪。” 肖尘不再言语,右手缓缓举起,摆了摆。 城门口,一阵衣摆的破风声传来。 两名东厂校尉,脚下发力,从众守城士兵的头上越过,落在了王宽的身旁。 二话不说,一人抓着王宽一条胳膊,将他扭向面对百姓的方向,同时一人一脚,就踢在了王宽的腿弯处。 “噗通”一声,王宽便被踹的双膝跪在了地上。 城门口的卫黎,随着知府王宽被踹倒在地,心头也跟着咯噔一下。 王宽的家世,卫黎清清楚楚。 钦差大人这么做,恐怕对定西候真的不好交代。 “我是小侯爷,你这般对我,就是犯上作乱。”王宽一边挣扎,一边大声的咆哮。 虽然被踹倒在地,王宽丝毫没有就范的意思。 别说是巩昌府,就是整个朝廷,他也不惧怕谁。 他的心中,有一个大腿,那就是父亲定西候。 跟随着太祖征战天下,连皇上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定西候,一旦被惹恼,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若是好言相劝,自己还可以给钦差一个面子,朝着百姓赔礼道歉。 这般的使用武力,还真的当自己的爹是个摆设? “掌嘴。”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肖尘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 话音刚落,两名校尉各出一手,对着王宽的脸庞,噼里啪啦的耳刮子就抡了上去。 十几个耳刮子抡过之后,王宽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鼻子,嘴角已经隐隐有着血迹渗出。 浑身瑟瑟发抖,刚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早已经消失不见。 低着脑袋,大口的喘息着。 放下背负身后的双手,肖尘走到了王宽的身边,“噗通”一声,也双膝跪在了地上。 城门口的巩昌同知卫黎眉头一皱,钦差大人这又唱的哪出? 抬起头,目光在一个个惊呆了的百姓的脸上扫过,肖尘缓缓开口:“若是兴修水利,这场旱灾就不会出现,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饥饿致死。这是巩昌府的失职,我替巩昌府,向你们认罪。” 说着,朝着面前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弯腰磕头。 百姓们哪见过这等阵势,一时间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 直起身,肖尘又道:“若是按照朝廷的赋税征收,不私自加大税收,大伙的家中一定会有余粮,即便是面对旱灾,还能挺过一阵子。这是朝廷监督不严,我替陕西布政司,给大家请罪。” 说着,肖尘又一头磕了下去。 在百姓的心目中,大家知道巩昌府属于陕西布政司,但布政司到底是一个什么存在,大家不得而知。 依旧不知所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肖尘,瞪大有点惊恐着眼睛。 百姓不懂,身为巩昌同知的卫黎心里暗暗发凉。 此次,落马的不仅仅是巩昌知府,陕西布政司恐怕也要跟着遭殃了。 “巩昌知府亏空巩昌的储备粮,使得赈灾施粥的举动久久不能开始,以至于巩昌成千上万的百姓被活活饿死。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朝廷的赈灾迟迟没有来到。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有灾民死亡,就是朝廷的过失。我在这里,代表朝廷向大家请罪。” 肖尘再次弯腰,整个身子伏在了地面上。 人群一片沉寂,隐隐的传出了一阵阵的哭声。 哭声似乎会传染一般,渐渐的连成了一片。 不一会,整个围在城外的百姓,纷纷抱头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中,隐隐传来了模糊不清的指责。 “请罪,请罪有什么用?我一家五口,死的就剩下了我一个人,请罪能还回来他们的性命么?” “狗知府,私自加重税收,这是恨不得将我们的骨头都砸碎了熬汤喝。” “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上缴的赋税竟然被挥霍一空。这是多少个家庭的口粮?一个人挥霍,就不怕撑死么?” “我们村子靠近大山,山沟里面流下来的溪水若是稍加引导,便可以浇灌田地。官府要是出面,排斥不同意见,引水渠早就修成了,用得着遭受这种苦难吗?” “。。。。。。” 肖尘站了起来,不顾膝盖上的两坨尘土,朝着百姓双手一拱:“这都是朝廷的失责,让大家承受了这本不该有的苦难。听闻巩昌旱灾,皇上吃不好睡不好,命令户部准备的赈灾粮款已经在路上,不日将会抵达巩昌。而巩昌现存的所有问题,朝廷都会一并解决。” “现在,大家要做的事情就是按时来吃饭,城门口的干饭管够。同时接受郎中的治疗,养好身体再回到各自的村庄。等大家可以下地干活的时候,我们就兴修水利,让巩昌永远不会再出现旱灾这种苦难。” “谢皇上,谢朝廷。”百姓纷纷伏倒在了地上。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让人不由得心情烦躁。 而那一片连绵不绝的哭声,却如同秋风掠过乱坟岗,让人心碎不已。 第674章 不过是蠢货 巩昌府衙,所有的衙役,狱卒都被派遣到了赈灾的最前沿。 百十人的巩昌卫士兵,将整个府衙大院牢牢的控制了起来。 不为别的,因为巩昌大牢里面关押着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犯:巩昌府知府王宽。 三天已经过去,只是对王宽进行了关押,关于他的罪行,肖尘丝毫没有提及,更是没有查找官仓账目等一系列必备的操作。 这般举动,使得巩昌同知卫黎的心里隐隐有点着急。 城门口,肖尘一脸笑容的接过排队打饭百姓手里的木碗,给他们盛的满满的,再递回去。 等所有人都打完饭之后,拍了拍手,准备给自己也盛一碗。 “大人,下官想和您说几句话。”一边的卫黎悄悄地凑了上来。 “嗯?好!”肖尘将手中的饭碗朝着卫黎手里一塞,“到那边的树荫下等着我。” 说完,又麻利的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又从桌子上拿起一双款子,往饭碗里面一插,一个手端着,朝着树荫下的卫黎走去。 看见肖尘过来,卫黎抬起屁股,往边上让了让。 肖尘也不客气,就坐在了卫黎旁边的台阶上,用筷子挖了一大口的干饭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卫同知有什么话就说吧。” 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卫黎道:“大人将王知府关押起来,却不查找他的罪证,若是定西候来了,恐怕不好交代。” “定西候,他管着他的侯爷府就成,巩昌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插手。” 肖尘呵呵一笑,又朝着嘴里塞了几口干饭。 “可是,王知府毕竟是定西候的亲儿子,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当下,赈灾是第一。等灾民的情况稳定下来,不仅仅是王宽,所有的有责任的人,新账老账一起算。吃饭,吃饭。”肖尘道。 “那定西候的五万石粮食怎么办?就一直放在府衙粮仓里面?” “既然侯爷大方,我们怎能拒绝他的好意,就放在粮仓里面以备不时之需吧。朝廷的赈灾粮款已经到位,每天耗费多少粮食,你做好记录就成。” “好吧。”卫黎低下了头。 两碗干饭下肚,加上连续忙活了好几天,一阵困意袭上了肖尘的心头。 暂时没事,便朝着官驿的方向走去,准备眯上一觉。 这几天,有着充足的干饭供给,城外百姓的脸色也一个个的红润了起来,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人群的闲聊中,也隐隐的有了笑声传出。 灾民的情绪,算是稳定了下来。 只不过段天明去暗中抓捕马帮帮主,一直没有消息,让肖尘心中难免有点着急。 躺在官驿的大通铺上,明明很困,翻过来翻过去的就是睡不着。 现在的官驿,就是东厂的专用驻地。 若是将那马帮帮主弄回来,非要从他嘴里得到具体伏击的细节不可。 整个大明,东厂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若不是赈灾紧急,肖尘恨不得调动巩昌卫,将整个马帮都给立马的控制起来。 正思量着,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冲进了院子里。 肖尘一骨碌爬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身便衣的段天明刚刚跳下马,看见肖尘,咧嘴一笑。 “弄回来了?” “弄回来了。”段天明点点头,朝着身后马队中间的一匹军马一指。 军马背上,驮着一名手脚捆绑,嘴里塞着绳头的中年男子。 “弄进屋里来。”肖尘搓了搓手。 两名校尉走上前去,拖着男子的脚,猛地一拽,就将对方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在即将落地的时候,一名校尉急跨一步,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如同抬着一袋子粮食一般,将男子抬进了屋里。 “哪里弄回来的?”肖尘一边往屋里走着,一边问着身旁的段天明。 “山门镇马帮驻地。” “动手了?” “嗯。”段天明点点头? “有兄弟们受伤没?” “没。不过杀了对方五个人。” “东厂兄弟没受伤就好。马帮的人,杀了就杀了。”肖尘晃着脑袋,走进了房间。 地上,中年汉子手脚被绑住,只得抬起头,愤怒的盯着肖尘。 “这是生气了?”肖尘嘿嘿一笑,蹲下身子,将对方嘴里塞满的绳头一把给扯了出来。 大口的喘息了几声,男子道:“你们是什么人,马帮到底如何得罪了你们,要将我掠到此处。” “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你是马帮帮主就成。”肖尘一指身后的众人,“兄弟们感觉这运送货物的生意能做,但有着马帮拿走大部分的生意,总不是个事。思来想去,将马帮除去最为合适。” “你们想除去马帮?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中年人将头歪向一边,“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就吐在了地上。 “起先,我们是这样想的。可后来想想,马帮有着这么多的人手,全部杀了着实浪费。将你杀了,趁着马帮群龙无首,过去接管了,岂不是更好?”肖尘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接管马帮?真是痴人说梦。”中年人不屑的道。 看了对方几眼,肖尘站起身子,双手背负,缓缓的道:“宋义,十二岁开始,跟着定西候的队伍打天下。在一次与敌人对阵中,腿部中箭。定西候看你年纪尚小,医治一番之后便劝你离开了军队。” “由于有着军队的作战经验,在后来成立的马帮中崭露头角。又因为和定西候有着曾经上下级的关系,得到侯府的扶持,一跃成为马帮帮主。” “有了侯府的暗中支持,马帮的生意越做越大,逐渐垄断了凤翔府以西这片区域的货物运输生意,同时吞并了其他的小股组织。但是,侯府的支持也不是免费的,生意的抽成,一度让马帮差点内讧。” 说到此处,肖尘淡淡一笑,盯着马帮帮主宋义:“宋帮主,我说的可否正确?” 宋义脸上的鄙视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的这一切。” “我是谁无关紧要,但你的这些底细,却是来源于巩昌卫的第一手资料。你以为,抱着定西侯府的大腿就平安无事了么?你难道不知道,巩昌卫可是负责这一片防御的朝廷军队?” 似乎胸有成竹,肖尘一屁股坐在了大通铺上,左腿放在右腿上面。双手置于膝盖,很是随意的说道。 宋义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巩昌卫,想叫板侯爷?” “怎么,不可以么?”肖尘轻哼了一声。 “定西候,可是太祖亲封的侯爷,连皇上也要礼让三分。巩昌卫,这是自掘坟墓。” “没错,定西候是太祖亲封。可一个侯爵,让皇上礼让三分,就应该珍惜皇上的礼让,好好的做他的侯爷。手伸的太长了,恐怕是侯爵都不保啊。哈哈哈。” 仰起头,肖尘大声笑了起来。 宋义的眉头,变得更为凝重。 今个进城,他虽然被捆绑在马背上,但双眼是睁开的。 这些人进城,守城的士兵非但没有阻拦,更是主动让开了一条道路。若不是巩昌卫的人,怎会有如此待遇? 而且,在城门口,他始终没有看见知府大人的身影。 按理说,巩昌旱灾,知府大人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应该守在城门口才对,难不成,巩昌卫对侯爷下手,提前已经拿下了知府大人? “你们这样以下犯上,侯爷不会绕过你们,知府大人也一定不会绕过你们。巩昌大旱,你们乘机暗中行动,此事若是皇上知道,也不会放过你们。”宋义大声叫道。 肖尘摇了摇头,有点失望的看向宋义:“能做到马帮帮主的位置,我以为你应该聪明过人,想不到,不过是一个蠢货。” 朝着段天明摆了摆手:“拉出去,杀了。” 第675章 总算是招供 二话不说,段天明就走到了宋义身前,拎着他的后衣领,推开了房门。 “等一下,等一下。”宋义双脚蹬着门槛,奋力的挣扎着。 “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是说舍不得去死?”盯着宋义,肖尘淡淡的道。 一句话,戳在了宋义的心头,让他忍不住的一阵尴尬。 可是,还是找了个借口,努力的挽救自己的生命:“我也是堂堂的马帮帮主,手底下有着几百名的兄弟,我怎么就是一个蠢货了?” 肖尘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脸上依旧摆出一副漠视的表情:“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让你死的明白一点。” 朝着段天明又摆了摆手:“先放开他。” 段天明得令,右手顿时就松了开来。 双手被绑在一起,无法支撑。宋义眼睁睁的看着门槛,嘴巴就磕了上去。 整个脸部贴着门槛摔在地上,两颗门牙挂在了门槛上面。 “说你蠢,是因为你不会动脑子。刚才我都说了,定西候若是老老实实的做他的侯爷,一定可以让太祖赐予的荣华富贵代代相传。可是,他伸手了,将马帮变成了自己的帮会,从中牟利。如此一来,即便是被人针对,也是咎由自取,皇上理都不理。” 肖尘淡淡的说道。 “进城的时候,我没看见知府大人。你们是不是对知府大人也动手了?” “王宽?王宽现在巩昌府的大牢里面正享福呢。”肖尘笑了起来。 “巩昌卫,连巩昌知府都敢动?” “我们要的是马帮,而现在的马帮,几乎是定西候的私人帮会。名义上,他儿子对马帮登记造册,暗地里定西候连火药都给了你们。此次巩昌旱灾,王宽那蠢货又亏空了巩昌的储备粮,使得巩昌无力赈灾。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将他拿下等待何时?” “你们真的打算动侯爷?” “我们要的只是马帮,”肖尘晃了晃脖子,“要的只是源源不断流进怀里的银子。定西候若是识趣的话,损失一个儿子就算了。若是他顽固不灵,我们不介意像收拾你这样,收拾了他。” 似乎是真的困了,肖尘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又香香的打了一个哈欠。 看似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其实肖尘的心里一点都不轻松。 连唬带蒙,这宋义的立场似乎真的有点松动,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彻底的丧失原则,交代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若是蒙到了这种地步,他还不愿意改变立场的话,那就只有启动下下策:用刑。 如果连用刑也不能让他屈服,招供出一切,过几天定西候来到巩昌府,自己该怎么对付他? 给马帮提供火药,使得马帮将自己一行像狗一样的赶出了峡谷,这口气肖尘越想越憋屈。 赈灾是第一没错,可现在灾民的情况已经基本趋于稳定。 而兴修水利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是小打小闹,怎么也得个把月。 东厂所受的憋屈,越是压在心底越是难受。不将这些有关人等彻底处理,肖尘真怕自己都没有心情好好的赈灾。 就算宋义临死都不招供,自己也可以暗中将定西候弄死。 可是,单单弄死一个定西候,又怎会解了他心中的愤怒。 只有剥夺定西候的侯爵封号,整个家族连根拔起,才对得起东厂那死去的八匹军马。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着,宋义低着脑袋,似乎心底也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没有定西候,就没有他宋义的今天。 可从容的面对死亡,宋义又没有那份勇气。 宋义不是一个不忠之人,但是,若是皇上想要动定西候,自己更应该选择皇上才对。 思量了半天,宋义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侯爷真的亏空了巩昌的储备粮?”看向肖尘,宋义问道。 听见这句话,肖尘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若是他没有猜错,宋义接下来的态度,会顺着这句话的答案而逐渐改变。 “这件事,你会不知道?”虽然心中窃喜,肖尘还是装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不是对巩昌的其他官员都不放在眼里,只服从你心目中的小王爷么,他将储备粮挥霍一空,你会不知道?” “此事,我真的不知道。”宋义信誓旦旦的道,“我马帮的兄弟,大部分都是穷苦百姓。对于百姓的疾苦,我心知肚明。虽然运送货物可以赚取不少的运费,那也是兄弟们的辛苦费啊。我又怎会帮着小侯爷,去将储备粮折现,任他挥霍?” “此事,我可以信你不?”肖尘冷哼一声。 “我也是百姓,虽然和定西候府有着一定的交往,但对百姓无益的事情,绝不会做。” 似乎怕肖尘不相信,宋义努力的挺了挺胸膛。 “你放屁。”肖尘上前一步,手指几乎点在宋义的脑门上指着他:“听从王宽的安排,你派人在秦岭峡谷里面伏击朝廷的赈灾钦差,差点让巩昌府的赈灾无法顺利进行,还敢厚着脸皮说,你没有做过对百姓无益的事情?你差一点就将整个巩昌毁于一旦。” “我,我,我。。。” “你什么你,你敢说你没做?”肖尘大声吼道。 “这件事,我确实是做错了。”宋义无力的低下了头。 “明知道对方是朝廷赈灾的钦差队伍,你居然还敢伏击?口口声声你也是穷苦百姓,我看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出身。你看看那些饿的瘦骨嶙峋,只剩下一口气喘息的灾民。你看看那些因为饥饿而死去的成片尸体,你也敢厚着脸说你没做对不起百姓的坏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宋义解释着。 “什么叫没有办法?你不听王宽的话,定西候就会处罚你?” “侯爷一身正气,爱民如子。唯独对这个小儿子宠的丧失了原则。我若是不听他的话,他一定会在侯爷跟前说三道四,想方设法的针对马帮。为了马帮几百名兄弟的生活,我也是不得已啊。” “不是这样吧?”肖尘冷哼一声,“定西候给了你朝廷严格管制的火药提升马帮实力,你这是借着讨好王宽,进而讨好定西候才对。” “不是不是。”双手被绑,宋义努力的晃动着脑袋,“我真的是逼不得已。在伏击的时候,我专门让兄弟们将火药减半,要不然,凭借火药的威力,那些钦差一个都逃不出伏击的峡谷。这么做,还不是想不得罪小侯爷,又伤不了钦差的性命,让他们可以顺利抵达巩昌,挽救灾民性命。” “口说无凭,你可敢立字为据?”肖尘道。 “小侯爷亏空巩昌储备粮,置万千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听从他的指令伏击钦差,马帮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若是不敢将整个实情公布于世,岂不是错上加错?”宋义一脸正气的说道。 旁边的段天明,不由得嘴巴又咧了起来。 抬头,朝着肖尘看去。 若论无耻,肖尘是第一,这宋义就是第二。 肖尘如何不懂段天明的眼神,将头看向一边:“解开他的手脚,拿笔墨给他。”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麻利的解开了宋义身上的绳索。 一名校尉,更是快速的端着笔墨走了进来。 接过笔墨,宋义弯腰伏在大通铺上,开始书写起来。 “控告王宽,你也算是戴罪立功,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定西候不倒,你能不能活命,我们可就管不了了。”肖尘“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宋义手中的狼毫笔不由得一滞,稍微思量了一下,缓缓说道:“定西候为马帮提供火药,更是将马帮的收入几乎强行拿走一半,这些,我都会写进去的。” “嗯。” 肖尘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第676章 金银来铺路 看着宋义认真的书写着关于巩昌知府王宽,以及定西候王荣的罪状,肖尘的心里一阵轻松。 不再打扰他,缓缓的走出了房门。 身后,段天明跟了出来。 关于在马帮的所见所闻,他必须给肖尘汇报一下。 “你已经将巩昌知府拿下了?”段天明小声问道。 “巩昌灾情,几乎可以说就是他一手造成的。虽说这个节骨眼上应该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先以赈灾为主,可是,此人罪大恶极,必须拿下。”肖尘双手背负,一边走一边说道。 “既然拿下了巩昌知府,那就顺便将马帮也一并拿下吧。” “哦?”肖尘一愣,转过了身子,“你在马帮驻地,都看到了什么?” “山门镇,所有的地方都被马帮占领,虽然地处秦岭腹地,可各种建筑豪华无比。动手之前,我在距离山门镇还有些路程的地方和山民打听马帮的情况,他们说话的语气,对马帮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马帮有银子,吃香的喝辣的,百姓羡慕他们的日子,这很正常。”转过身子,肖尘又缓缓的朝前走去。 “我是担心,百姓羡慕马帮的日子,连种地的心思都没有了,这种情况蔓延下去,以后这地,还会不会有人去种?到时候,没有粮食只有银子,银子可是不能填饱肚子。”段天明有点忧虑的说道。 “马帮的影响力,也就这么大一点地方,他还能将整个大明的百姓都给感染了?话说回来,过上好日子也没有错的,朝廷倒是真的希望百姓人人过上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 “马帮驻地,活动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他们将年轻人都吸收进了帮会,家里的那些老人孩子怎么办?该尽孝的没人尽孝,该抚养的没人去抚养,整片区域,百姓的生活已经变得畸形了。” “唉。”肖尘叹息了一声,“这种情况,还真的是有点难办。不出去打拼,守着那几亩薄田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出去吧,家里的老小又没人照顾。马帮的运作没有问题,就是帮人运送货物,赚的也是辛苦钱。只是,和官府勾结,欺行霸市,打压那些更为弱小的运货队伍,就有点过分了。同为底层百姓,相煎何太急?” “底层百姓?马帮现在可不是底层百姓。”段天明道。 “他们再有银子,建筑修的再豪华,在官府的眼里,他们还是百姓,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而已。唯一不同的是,官府对他们的态度可能会客气一点,毕竟,白花花的银子,要从他们的身上榨出来。” “你的意思,这马帮不能取缔?” 肖尘摇摇头:“不能取缔,但一定要管理好。这也是我们赈灾完毕,对巩昌府大力整顿,首先要做的事情。皇上派出郑和郑公公带着船队出使西洋,就是促进我大明王朝和西洋各国的贸易。而自凤翔府往西的这条陆上贸易之路也不能断。只不过目前看来,这马帮已经被私人化,成为了有些人手中的工具,这样可不行。” “你说的是定西候?” “是啊。”肖尘点点头,“这几天,我也将定西候的资料收集了一下。正如那马帮帮主宋义说的那般,定西候为人低调,爱民如子。就是宠爱自己的儿子,有些过头了。” “那我们,如何对待他?” “暗中给马帮提供火药,这一条已经触犯了国法,应该受到惩罚。虽然马帮用他的火药,对付了我们,可只要他能一如既往的爱民如子,我还是打算将他交给皇上去决断。这几天,他就会来到巩昌府,若是他能放弃巩昌知府王宽,东厂就不针对他。若是他为了儿子立场全无,那就拿掉他的侯爵,一杆子全杀了。” 迈着小碎步,肖尘淡淡的说道。 东厂这次在山谷里面被伏击,肖尘原有的意思,所有有关之人全部陪葬。 可看到巩昌那些难民的现状,深知有一个体恤民情的地方官员是多么的重要。 定西候给马帮提供火药,但其目的并不是让马帮针对东厂。此事的罪魁祸首乃是巩昌知府王宽。 剥皮抽筋之苦,王宽是怎么也逃不脱。 定西候心中再恨东厂,只要他理智一点,继续在定西善待百姓,肖尘倒是不介意放他一马。 “那这马帮帮主,怎么处置?”段天明问道。 “你认为呢?” “这里是官驿,我们还有赈灾大事要做,看押他势必会浪费人力。” 肖尘转过身,对着段天明挤了挤眼睛:“你心中不是这样想的吧?” 见肖尘猜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段天明干脆也不再遮遮掩掩:“马帮对我们出手,我想杀了他。” “你以为我会留着他的性命?”肖尘嘿嘿一笑,“留着他,无非是准备对付定西候而已。拿下了定西候,此人你随便折腾。” 段天明脸上一阵尴尬:“此事,我总觉得我们不地道。” “怎么不地道了?” “人家已经投诚,而且写下了供状,理应按照朝廷律法去处罚的。你刚才说让我随便折腾。” “最后,肯定是要按照朝廷的律法来处置他。不过,处置之前,乃是东厂拷问供词的过程,他不招供,你不就得折腾?”看着段天明,肖尘又挤了挤眼睛。 “对啊,他还没招供。”段天明瞬间明白了过来,对着肖尘,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抬起手,肖尘拍了拍嘴,又打了一个哈欠。 “刚才就瞌睡的不行,心中一直惦记你们,这下好了,心也放下了。我去旁边的房子里迷瞪一会,好几天没合眼。” “去吧,没有事我不会打扰你。”段天明摆摆手,转身离去。 此刻,在距离巩昌城四十里开外的云田镇官道上,缓缓的行进着一辆马车。 马车很是陈旧,一眼看去,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的马车。 不过,围绕在马车周围的十余名护卫,高头大马,精神奕奕。一身的铠甲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又使人不得不对这陈旧的马车浮想联翩。 马车的布帘子被掀开,一个老者的脑袋露了出来,正是定西候王荣。 “距离巩昌城还有多远?” 听见这道声音,紧贴着马车行走的一名护卫恭敬地抱起双拳看向马车:“回侯爷,刚刚过了云田镇,离巩昌城大概还有三四十里的路程。” “哦。”定西候收回脑袋,顺手放下了马车的布帘子。 在王宽走后的第二天,定西候就想着出发,来见见朝廷派往巩昌府的赈灾钦差。 可想着,王宽带回来了五万石粮食,让他在赈灾的过程中有了建树,自己再过来,说话也有底气。 马车里,定西候的身边放着一个淡黄色的小木盒子。 面无表情,定西候将盒子打开,朝着里面看了看。 盒子里面,差不多半斤重的金锭,足足有十个。金锭的上面,更是摆放了一摞银票。银票的面值,全部为一万两。 东厂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定西候不是很清楚。但东厂的紫衣校尉当众斩杀刑部尚书仓成的事情,当时也是将他震惊。 朝廷最高的行政部门,当属六部。任何一位六部中的尚书,都是国之栋梁。 紫衣校尉当众斩杀仓成,其魄力自不必说。最为关键的是,皇上竟然是默许的态度。从此事上看,紫衣校尉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王宽伏击对方,此事恐怕真的不好摆平。 好在对方并没有人员伤亡,只希望这些金银能够让对方消消火,放过王宽。 不知不觉,巩昌城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了马车的前方。 第677章 笑里尽是刀 城门外,大部分的难民已经领到了赈灾粮款,回到了原有的村子。 只剩下一部分身体恢复的还不太理想之人,每日按时吃饭,接受郎中的治疗。 而城门口原有的一百多守城士兵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只留下四名士兵,坚守城门。 外面剩下的那部分灾民,也没有直接躺在地上,而是住进了一个个的帐篷。 这些帐篷,都是巩昌卫的作战帐篷,被肖尘临时借用,给灾民搭建在了城外。 远远看去,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景。 “不错不错,宽儿这次赈灾,安排的井井有条。遮沿途走来,虽然田地里依旧干旱,可灾民一个个看起来精神不错,这样下去,只要灾民的身体状况缓过来,再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兴修水利,以后便再也不怕旱灾来肆虐了。” 掀开布帘子,看着眼前的一切,定西候欣慰的道。 “小侯爷自幼好强,这旱灾来得突然,但有着侯爷您的五万石粮食做后盾,小侯爷一定能带着巩昌百姓战胜灾难。”旁边的护卫,乘机拍了一马屁。 “嗯,”定西候点点头,“有了这等功绩,我脸上也有光。” “什么人?下马接受检查。”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从城门口传了过来。 两名守城士兵,手持长枪,快步走了过来。 “定西候府。”马车边的护卫驱马迎了上去。 这巩昌府,知府乃是小侯爷。侯爷前来,不亲自出来迎接,连守城的士兵也这么没眼力劲? “定西候府?”士兵眉头一皱,“请稍等。” 说着,转身走进了城门。 马车里,传出了定西候那深沉的声音:“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守城士兵应该是通知小侯爷去了。”不远处的护卫急忙说道。 “我来也就是看看巩昌城的赈灾情况怎么样,非要搞这么大的排场,这孩子。”嘴上指责着,脸上却带着一抹欣慰,定西候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开始养神。 几个呼吸间,负责守城的百户在士兵的带领下,走出了城门。 “你们是定西候府的人?”看向那一马当先的护卫,百户淡淡的道。 “是。” “请出示定西候府的官文。” “官文?”护卫不禁一愣。 这百户,不是来迎接自己,而是来找事的? 堂堂定西候,来个巩昌城还要官文?更何况巩昌知府还是自己的小儿子,这又唱的是哪出? “官文没有,不过侯爷可是在马车里面坐着呢。”护卫的脸色也阴冷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守城百户,哪来那么多事? 就算是知府大人的爹来看儿子,你也只需放行便是,何况这爹,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 百户双手抱拳:“现在乃是巩昌府赈灾的紧要关头,没有官文,仅凭口头言语还是无法入城,请回吧。” “大胆,你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长了么?”护卫一声怒吼,腰间的配刀“哗啦”一下就抽了出来。 百户也不再说话,后退一步,双手向前一挥。 城门口的四名守城士兵急速前冲,挡在城门口,手中长枪斜着伸出,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铮亮的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格外刺眼。 “冲撞城门,格杀勿论。”似乎感觉着架势还不够,百户紧跟着大吼一声。 “巩昌旱灾,正赈灾呢,这又和谁打打杀杀的?”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肖尘右手拍打着嘴巴,睡眼朦胧的从城墙根走了出来。 刚才,在守城士兵汇报的第一时间,百户就让人去通知肖尘。 若是没有肖尘的交代,打死他,他也不敢这样和定西候的护卫说话。 看见肖尘出现,百户急忙转身抱拳行礼:“大人,有一伙自称是定西候府的人要进城。小人让他们出示官文,他们就拔刀相向。” “哦?”肖尘抬起头,看向那坐在马背上的护卫:“把你的刀先收起来,此乃巩昌府赈灾重地,不要舞枪弄棒的。” 护卫眉头微皱,手中的配刀缓缓的垂了下来。 百户称对方为大人,难不成此人是巩昌府的官员? 可是,他明明穿了一身普通的校尉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何人?”护卫冷冷的道。 也不回答,肖尘缓缓走到了护卫的马前,伸出右手两个指头,在对方的配刀刀背上轻弹了两下。 “收回去,不是让你垂下来。” 护卫想发火,可看着肖尘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知为何,暗暗的有点心虚。 扬起配刀,对着刀鞘插了进去。 “这才有点侯府护卫的样子么。”肖尘淡淡一笑,“张牙舞爪,大声咆哮,那都是不入流之人才有的样子。” “你信我们是侯爷府的人?”护卫低声道。 “当然。定西候做事低调,爱民如子,这样破旧的马车,也只有他才会乘坐。加上几位武装到牙齿的护卫,除了定西候,谁有这般气场。” 说着,双手抱拳对着马车:“侯爷已经来了,这里便是巩昌城的城门,也是巩昌的赈灾重地,还请侯爷下车巡查。” 马车的布帘被缓缓掀开,一只布鞋从里面伸了出来。 刚才的发生的一切,定西候在马车里听得是清清楚楚。 从守城士兵的态度上看,自己的小儿子一定是出事了。 而能够对巩昌知府下手的,巩昌城里只有朝廷派来的钦差才有能力。 而眼前之人,说话看似恭敬,其实目空一切,一定就是那东厂的紫衣校尉,朝廷派来的赈灾钦差。 伸出左脚,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布衣,定西候缓缓的下了马车。 “说话委婉却不失力度,气质淡定而又不失大气。阁下一定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朝廷的赈灾钦差了。” 语气很是平淡,定西候也抱起了双拳。 旁边军马上的护卫,看见定西候抱拳,心中已经知道不好,急忙朝着其他护卫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下马。 听见定西候说,对方就是紫衣校尉的时候,心中更是一阵后怕。 刚才,自己若是克制不住胆敢动手,此刻恐怕已经横尸当场了。 “侯爷言过了。”肖尘脸上堆满笑容,“在下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不过,皇上只是让我来巩昌赈灾,并没有封我钦差。” “年轻有为,言语谦卑。”定西候也在脸上堆满了笑容,“奉皇上之命来赈灾,那便就是钦差。本侯虽然是太祖亲封,可赈灾一事,还是应该由钦差大人全面主持,本侯又怎敢随意的巡查。” 看似谦逊,可肖尘明白,这个老狐狸在努力的给自己传递一个信息:他是太祖亲封的侯爵。 “都说侯爷为人忠厚,做事低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肖尘笑着说道,“巩昌的灾情虽然没有缓解,但灾民已经妥善安置。侯爷请随我来,看看这赈灾一事,还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 说着,肖尘就准备朝着城墙下的那些帐篷走去。 定西候的心里,一直在担心着小儿子王宽的安危,哪有心情看这些灾民的帐篷。 “有钦差大人坐镇,本侯又怎敢对赈灾大事指手画脚。”定西候笑着说道,“我这也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此刻腹中饥饿,要不,大人安排一下,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话。” 肖尘挠着后脑勺,面露尴尬:“侯爷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您可是从定西赶过来的。走走走,先进城再说。” 城门口的那些守城士兵,听见肖尘这么说,早已经将城门让开。 守城百户更是恭敬地站在最前面,弓着身子,低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侯爷请。”肖尘面带微笑,朝着城门伸出了右手。 “钦差大人请。”定西候也是客气的不肯举步。 留下身后的护卫,牵着马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678章 一百族抵命 时值旱灾,巩昌城里一片萧条。 一直走了大半里的路程,也没有看见一处适合停留的酒楼或者饭馆。 “侯爷,咱这巩昌闹旱灾,城外的灾民没饭吃,城里做生意的酒馆没菜买,您看,都关门了。”肖尘一脸尴尬的朝着四周指了指。 “还真是啊,这场旱灾,对百姓的影响还是太大了。多亏朝廷派钦差大人来拯救百姓与水火之中,要不然,真不敢想象,巩昌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定西候也长长的叹息一声。 “要不,我们去府衙,让伙房弄几个菜,给侯爷打打尖?”肖尘提议。 “行。”定西候点点头。 现在,他最想知道的便是小儿子王宽的消息,到了府衙,不用自己问,对方也应该会说。 几人拐了个弯,又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府衙大院,大大小小的堆满了粮食布袋,将整个大院堵得水泄不通。 有定西候让王宽带回来的粮食,还有朝廷的赈灾粮食。 大门口,四名巩昌卫的士兵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一行十几人的巡逻队,更是在府衙外面的围墙地下来回织行。 走进大门,在粮食堆里穿行了好几个弯,众人终于来到了府衙大厅门口。 大厅里,也堆着这几十袋子粮食,让整个大厅看起来凌乱不已。 大厅的最里面,一张八仙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府衙同知卫黎整伏在桌子上,一笔一划认真的书写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卫黎抬头。 看见肖尘,又看见旁边的定西候,急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站了起来。 “钦差大人,侯爷。下官已经将整个粮食的账目清理清楚,请过目。”说着,就拿起桌上一个厚厚的册子,朝着二人递过来。 “这些粮食,应该送来的时候都有账目吧。卫同知怎会如此麻烦?”定西候笑着说道。 卫黎脸上一阵尴尬,将目光投向肖尘。 “侯爷,是这样的。”肖尘清了清嗓子,“卫同知清理的,是巩昌府之前贮备粮的账目。” 听见贮备粮三个字,定西候心中咯噔一下。 巩昌府哪里还有什么贮备粮,要不,宽儿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跑回家和自己借粮。 此刻,他们在整理储备粮的账目,这是整理宽儿的罪证么? 自己的那个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定西候心知肚明。 可就算自己打死他,那也是侯府自己的事情。外人动他一根头发,自己心里都会不舒服,何况是搜集他的罪证。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撕破脸皮,说明还是给了自己几分面子。 既然这样,那就好好的和他们沟通沟通,不伤和气的解决此事,才是上上策。 “巩昌少雨,土地贫瘠。每年朝廷的赋税上缴之后,储备粮应该是存不了多少。侯府有着太祖赏赐的一些土地,粮食的产量还是不错,我也是清苦出身,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这储备粮,就让侯府帮忙承担吧。” 定西候淡淡笑着说道。 肖尘顿时面露喜色:“侯爷真是朝廷的好侯爷,那巩昌府贮备粮的事情,以后就仰仗侯爷了。” “好说,好说。”虽然说的云淡风轻,可定西候的心里却涌出了苦水。 这钦差,怎么还是个顺杆子爬的人,听不出来,我这只是一番客套话么? 就算是承担,我也是承担宽儿亏空的那部分,后面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侯爷真是个爽快人,快坐,快坐。”肖尘说着,开始招呼卫黎,“卫大人,将你的笔墨纸砚先收拾一下,侯爷一路舟车劳顿,还没坐下来喘口气呢。” “是。”卫黎应了一声。 转身急忙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挪开,只是将那厚厚的账本,依旧放在了桌子上。 弯腰,用衣袖在椅子上抹了抹,肖尘满脸笑容的对定西候道:“赈灾在即,大厅里也堆满了粮食,侯爷不要介意,坐,坐下说。” “钦差大人请。”客气了一句,定西候上前一步,坐在了椅子上。 来的时候,定西候心理还很是担心,这铁面无私的紫衣校尉,该如何对付才好。 但看着他刚才用衣袖给自己擦椅子的举动,心里的一颗石头顿时落了地。 不管是因为自己给巩昌府提供粮食,他心存感恩也罢。还是说,他对自己这个太祖亲封的侯爵心存忌惮。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他甘愿在自己面前低一等,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卫大人,麻烦你弄壶热水来,顺便和伙房吩咐一声,给侯爷做几个菜。”肖尘又“殷勤”的吩咐着卫黎。 “好。”卫黎转身离去。 大厅里,就剩下了肖尘和定西候两个人。 或许是面对定西候太过“紧张”,或许是两人真的陌生,没有共同话题,肖尘“顺手”拿起了摆放在桌子上的账本。 “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做官也不容易,有的人做了十几年的官,还是原地踏步,始终在偏远的地方任职知县。能做到知府这个地步,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煎熬。有着朝廷的俸禄,旱涝保收,养活一家子人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多好,为什么非要伸手,将府衙的贮备粮挥霍一空?人的贪心,都是无底线的么?” 定西候面色一沉:“钦差大人说的是巩昌知府?” 你这个蠢货,不知道巩昌知府王宽,乃是我定西候的小儿子? 还是说,支开了所有人,你准备给我摊牌,趁机大捞一笔? 我给你的,不管多少,那是我自愿,谁也管不了。 若是你主动摊牌,想要趁火打劫,无论你吃进去多少,我都要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更要将你送到皇上面前法办。 “是啊。”肖尘揉了揉鼻子,“侯爷你是不知道,我来到巩昌府的时候,城外面的那些灾民,瘦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个皮包骨头,双眼洼陷,躺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城门口的赈灾稀粥,更是一碗粥里,能飘一两个米粒,都是好运气。” “看见这种糊弄灾民肚子的稀粥,我顿时来气,找来正在给灾民施粥的卫同知就是一顿臭骂。那卫同知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可骂归骂,灾民的肚子不能继续这样糊弄啊。找来卫同知一问,才知道巩昌府仅仅开始放粮赈灾三天,就已经断米断炊了。” “这哪行?我这暴脾气,当时就将施粥的大木盆给摔了个稀巴烂。堂堂巩昌府这种级别,贮备粮竟然连三天都没支撑出去?这还是巩昌卫用自己的军粮在其他地方赈灾分担了一部分,若是巩昌卫不分担,估计连一天都支撑不出去。” 肖尘越说越气,左手拿着账本,右手紧握,连关节都被握的“嘎巴嘎巴”一阵乱响。 对面的定西候,已经是满脸铁青。 当着自己的面,指责自己的儿子,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打自己耳光。 虽说自己已经多年不问国事,但不代表,自己就没有问国事的能力。 “那这巩昌知府,钦差大人是怎么处置的?”定西候冷冷的问道。 似乎没有看见对的表情一般,肖尘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亏空贮备粮这一项,他被砍头一百次都已经足够。而由此引起的灾民大量死亡,若是真要按照朝廷律法来办,一定是诛灭九族。” 似乎是感觉九族有点少,肖尘又急忙摇了摇头:“死的灾民太多了,九族不够,估计皇上要株连十族,十一族。” 定西候的双眼微微的眯在了一起:“钦差大人就这么的想株连他的九族,十族,十一族?” “当然。”肖尘点点头:“远的不说,就说巩昌城外的几个村子,那些新土下面,掩藏的都是灾民的尸体,全是老人和孩子。而西北的首阳镇,双泉镇,死去的灾民更是高达一半有余。这些人口加起来,知府王宽的一百族加起来,都不够抵命。” 第679章 看谁憋的久 大厅里,定西候脸上的青筋几乎要暴起。 放在桌底下的右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指甲几乎要镶进了肉里。 多少年了,自己一直心平气和。 而今个,这几十年都没听过的难听的话,居然从眼前这个钦差的嘴里,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 看他的样子,自己若是不制止,他压根没有想停的意思。 也罢,我今个就克制一下,看你还能说出多难听的话语。 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府衙同知卫黎笑呵呵的提着一个热水壶,手里拿着两个放了些不知道什么茶叶的茶碗,款款走了过来。 往两人面前一放,分别倒满了热水。 又将热水壶轻轻的放在了桌面,才弓着身子道:“二位大人慢用,赈灾紧急,伙房只有一个人值守,我去给他打打下手。” “去吧。”肖尘点点头,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吹了吹上面漂浮的叶子,轻抿了一口。 定西候朝那茶碗看去,分辨了半天,确定那上面漂浮的不过是几片竹叶,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赈灾再急,物资再匮乏,这茶叶又不能当饭吃,我不信整个巩昌府连招待人的茶叶都消耗殆尽。 用茶叶招待老夫,是想给老夫哭穷,然后狮子大张口么? “钦差大人,若是本侯没有看错,这茶碗里面泡的可是新鲜的竹叶。不知这是什么讲究?”定西候淡淡的道。 “侯爷不知道,”肖尘摆了摆手,“这场灾情,因为饥饿,百姓的身子变得异常虚弱,导致疾病乘虚而入。首阳镇那边,灾民的死亡,不是用个来计算,而是成片成片的倒下。根据后来安排过去的郎中回报,这是一种外感疾病引起的发热,身子越虚,天气越热,越容易发病。” “而竹叶,正好针对此症状。再加上郎中说,竹叶还有清热除烦的功效,我便让巩昌城的官员都用竹叶代替茶叶,自己先静下心来,才能有条不紊的进行赈灾。” 看着定西候,肖尘的态度极其诚恳,丝毫没有故意冒犯对方的意思。 端起茶碗,定西候轻轻的嗅了嗅,觉察不到任何怪异的气味,方才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如何,侯爷是不是也能喝出一种清凉的味道?”肖尘问道。 “没有。”定西候淡淡的道,“就是一股开水的味道。” 肖尘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会问如此无知的问题。我们这是面对灾荒,有点不知所措,烦由心生。侯爷可是跟随太祖打过天下之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区区一个灾荒,怎能撼动得了侯爷的心境。” “呵呵。”定西候淡淡一笑。 紫衣校尉果然不一般。 这句话,看似在褒扬自己资格老到,见多识广,其实是在指责自己面对灾荒无动于衷。 你这样的给我设局,是趁着灾荒,打着为灾民牟利的幌子,准备在定西候府放点血出来么? 只要我儿能够平安,放点血算什么。 若是放了我的血,又不放过我儿,别说你是钦差,就算你是皇子,我也要动用一切力量,将你拉下水。 左右打量了一番,定西候道:“现在的府衙,我看一直忙碌的是同知卫黎,钦差大人将知府怎么处置了?” “还能怎么处置,先关进大牢,等赈灾的事情有点眉目了,再连陕西布政司的两名驻巩昌官员一并处理。”肖尘随口说道。 定西候一愣:“钦差大人这次连陕西布政司都要动?” “只要对这次巩昌灾情有责任的人,不管他是谁,全部都要接受惩罚。在皇上的心里,百姓就是大明的根基,漠视百姓,漠视大明的根基,留着他们还有何用?” 肖尘板着脸,这一刻的表情很是严肃。 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传进大厅。 府衙同知卫黎手中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名身穿围裙的老者,手中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一双筷子和一碗干饭。 “这旱灾持续的实在太久,各种肉食在一个月前已经没有,属下在伙房里折腾了半天,才翻出来一些干菜。侯爷不要介意。” 卫黎一边尴尬的解释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两盘子菜。 又转身接过老者手中的盘子,将米饭和筷子一一放在定西候面前,转身准备离去。 “卫同知。”定西候叫住了卫黎,一指面前的那盘萝卜干,“府衙来客人了,只有萝卜干,平时,你们都吃点什么?” 咧了咧嘴巴,卫黎将木盘扣在胸前,身子微弓:“回侯爷,连续半个多月,我们只能吃一点干饭,撒点盐巴。” “唉。”定西候叹息一声,摆了摆手,“下去吧。” 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萝卜干放进嘴里,使劲的咀嚼着。 这萝卜干,和干了的树枝一样,隐隐有着一种涩味。 若不是那点盐巴稍微的遮盖了这种涩味,定西候真想将萝卜干吐到地上。 整个巩昌府衙,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食用这难以下咽的萝卜干,其他人只能就着盐巴吃干饭,这一切,都是拜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所赐。 在赈灾一事上,宽儿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需要承担。 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惩罚一下就算了,造成的损失,由定西候府来承担。 至于那些因此而死亡的百姓,自己着实是无回天之力。 天灾面前,死亡还是存活,那都看命。 看着卫黎和老者退出了视线,定西候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侯爷,这萝卜干做的味道不行?”肖尘急忙问道。 “和饭菜无关。”定西候摇了摇头。 “那您?” “钦差大人出发的时候,皇上就没和你说过巩昌府的事情?” “说了,当然说了。接到巩昌闹旱灾的消息,皇上连续几日的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我要走的前一天,皇上将我召进了御书房,满脸愁容的看着我说:‘巩昌百姓的生死,朕就交给你了。你记着,他们不只是巩昌百姓,是受灾的难民,他们是我大明王朝的基石,是朕的手足兄弟’。所以,这次来到巩昌,即便是吃干饭就盐巴,我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力量。有着朝廷做后盾,这旱灾,一定会被我们彻底的打败。” 肖尘又开始滔滔不绝的东拉西扯。 盯着肖尘,定西候沉默了半天。 巩昌府旱灾,皇上一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巩昌知府。他想起知府,一定也会想起我这个定西候。 派人来赈灾,对于宽儿和我的关系,皇上应该多少提及一点才对。 但从紫衣校尉目前的说话来看,分明是丝毫没有提说的样子。 这是皇上真的一心牵挂灾情忘了,还是说,他对于巩昌灾情,有点迁怒于宽儿,顺带连本侯也一并迁怒? 若是真的如此,挽救宽儿性命的事情,就得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钦差大人来之前,没有对巩昌府的情况大致了解一下?”定西候还是有点不死心,问道。 “锦衣卫指挥同知,勾结朝廷官员以及锦衣卫下属,在老家借着兴修水利一事侵占朝廷资源一案,侯爷听说了没有?”肖尘道。 “没有。”定西候摇摇头。 “那几天,我东厂和刑部联手,正在处理此案。刚刚在午门外斩杀完牵连的将近五百名官员,我已经是累的精疲力尽。皇上突然降旨,要我来巩昌赈灾。焦头烂额的,哪有时间了解巩昌府的情况。”似乎很是无奈一般,肖尘摇了摇头。 你不捅破,我也不捅破。 这主动权,我是不会交给你手里的。 肖尘心里笑开了花。 第680章 一步步套牢 到目前为止,在定西候的眼睛里,肖尘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刚正不阿,气宇轩昂。 相反,他感觉对方对自己似乎还多少有着一点忌惮。 而且说话的字里行间,好像真的并不知道,这巩昌知府就是自己的儿子。 既然如此,自己干脆就将两人的关系挑明了。 这样相互探索,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宽儿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还真的不好细问。 随身带了那么多的金银,若是都用不出去,带着来有什么用? 打定主意,定西候在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钦差大人,可知道我本名叫什么?” 肖尘一愣,有点不明所以:“侯爷的名讳,我还真的不知道。在我的认知里,您就是定西候,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哪敢随便的打听您的名讳。” “我叫王荣。”定西候笑着说道。 “原来侯爷姓王,说不定和大书法家王羲之还是本家呢。”肖尘又开始东拉西扯。 “怎么会。”定西候摆摆手,“我是地道的百姓出身,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和书香气八竿子打不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是王羲之的后人不争气,落魄了,只能种田为生也说不准。”肖尘哈哈大笑起来。 听见不争气,落魄几个字,定西候的心里隐隐有点不悦。 此人,说话怎会如此的不过脑子? 就他这样子,居然会深得皇上宠爱,权力滔天,还真是让人费解。 生气归生气,此刻,定西候可不想得罪眼前这个说话和他的名声极度不匹配之人。毕竟,自己儿子还在对方手里攥着呢。 “是不是王羲之的后人,这些咱暂且不去研究,有一件事,我想和钦差大人说一下。”定西候微笑着说道。 到了目前这种境地,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能安安稳稳的解救出宽儿,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侯爷请说。”看着对方一本正经,肖尘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起来。 “巩昌知府王宽,乃是本侯的小儿子。” “什么?”肖尘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半张着,久久不能合拢。 如此夸张的表情,使得定西候更加认定,肖尘之前压根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侯爷,您,您不是和我开玩笑吧?王宽在这次赈灾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可不是一点半点,他真是您的小儿子?” 惊讶了半天,肖尘似乎才回过神来一般,小声的问道。 “问题确实很多,所要承担的责任也很大。可是,他的确是本侯的儿子。而本侯这次专程来到巩昌府,一时督促他好好赈灾,争取将功补过,在一个就是想替他,和钦差大人赔个不是。”看着肖尘,定西候犹豫了一番。 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双拳抱起,很是恭敬地就是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肖尘急忙站了起来,“侯爷您这样给我行礼,还不是要折煞我啊。您是太祖亲封的侯爵,我一个东厂校尉,怎有资格承受您的大礼。” 紫衣校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定西候并不知道。 但紫衣校尉所办理过的案子,他是每一起都有耳闻。 无论是仓成一案,还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一案,或者说江南私藏锦帛所牵连的百官,短短的几个月,就将这些案子拿下,此人的侦破能力,绝对非同小可。 宽儿伏击他的事情,若不是因为赈灾耽误,想必用不了几天就会真相大白。 与其到时候被他查出来从重处理,倒不如自己替宽儿坦白一切,争取获得对方的谅解。 或许,此事他紫衣校尉真的查不出来,可这种几率到底有多大? 这样的赌,若是赌输了,恐怕真的会被他想方设法的株连九族,将自己也会拉下马。 面对死亡,自己倒是不惧。可侯府上下那百十口的性命,就这样被断送,自己不甘,也绝对不允许。 先坦白,这紫衣校尉要是还食人间烟火,那就用金银打发他。 若是他真的油盐不进。。。想到此处,定西候的右拳又紧紧攥紧。 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钦差大人,我王荣跟随太祖南征北战,谈不上战功显赫,也算的上是竭尽全力。对于朝廷,我忠心耿耿,对于百姓,我以礼相待。却是想不到,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定西候一脸惭愧的道。 “侯爷,您先坐,坐着咱们好好的说道此事。您这样站着行礼,若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以小欺大,趁着来巩昌府赈灾的机会,故意给您小鞋穿呢。”一边说着,肖尘扶着定西候的身子,将他安排重新坐下。 “这,唉。。。”定西候一拍大腿,“我的老脸,真是让他给丢光了。” 扶着定西候坐下,肖尘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端起桌上的竹叶水,似乎是喝烧酒一般,仰头一干而尽。 又抬起衣袖抹了抹嘴,方才盯着定西候,缓缓的道:“丢脸,这次是真的给侯爷丢大了。这么大的巩昌府,贮备粮赈灾,三天都坚持不出去,还和我狡辩,是巩昌的土地贫瘠,赋税过重,根本无力积攒贮备粮。这话,要是说跟侯爷您,您信吗?” 自知理亏,定西候没有反驳,轻轻的摇了摇头。 “朝廷对西北地区征收的赋税是多少,侯爷您应该是清清楚楚。每年上缴赋税之后,还可以积攒多少粮食,我想侯爷您应该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到头来,官仓里面,就只有百十袋子的粮食做样子,单单这一件事,将他拿进大牢,都已经是轻的了。”肖尘接着又道。 “这些,我知道。”定西候急忙点头,“我并没有怪罪钦差大人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受点惩罚,也是理所应当。” 对于大义,定西候还是很有分寸。 错了就是错了,怎么狡辩都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如何将错误所造成的损失弥补,来换取肖尘的原谅,才是他目前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侯爷,您还是将这个账本看一眼吧。”肖尘将桌子上卫黎整理的账本,朝着定西候推了过去。 “这个账本,我也就不看了。官仓亏空,这损失就由本侯来承担。”定西候摇了摇头,双眼始终没有看向账本一眼。 “侯爷。”肖尘沉默了一下,“王宽的事情,不仅仅是亏空贮备粮一事。他私自提高赋税,凭空从百姓手里拿走了多少粮食,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彻底的算清。而因没有粮食,造成的百姓死亡人数,到目前也没有统计完毕。这些事情,才是给他定罪的重要依据。至于说有没有兴修水利,间接的导致旱灾发生,这都已经微不足道。侯爷说的,补上他亏空的贮备粮,其实已经是于事无补。依我看来,就不劳侯爷破费了。” 一番话,说的定西候心里哇凉哇凉。 虽然心中也有点愤怒,可肖尘说的每一件事,自己都是根本无法反驳。 “钦差大人,能不能想个办法,对宽儿网开一面?”定西候有点乞求的道。 摇了摇头,肖尘满脸的无奈:“侯爷应该明白,巩昌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责任吧。王宽身为巩昌知府,即便他没有犯错,这责任也需要他来承担,更何况,他犯的错误不是一点半点。” “那钦差大人准备如何处置宽儿?”定西候道。 “之前,我是打算彻底清查,然后根据朝廷律令从严处理。可现在,知道了王宽乃是小侯爷,一时间,我还真是进退两难啊。” 肖尘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第681章 那我就收了 看见肖尘一脸的为难,定西候的心中稍微的缓了一口气。 虽然对方说的很是严重,可能够面露为难,说明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只要自己的筹码够重,这件事应该能够扭转乾坤。 刚才,自己准备说出宽儿伏击对方的事情,结果思路被对方打断。 这样也好,等近乎套的差不多了,再提此事也罢。 “既然为难,我们暂且也就不说他了。此次本侯来到巩昌府,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认识一下大明王朝独一无二的紫衣校尉。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定西候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办了几起案子,得皇上抬爱罢了。十几岁就进入锦衣卫扫地混口饭吃,一天的私塾都没上过,和人才怎么扯得上关系。”肖尘也谦虚了起来。 “锦衣卫里面,也有教书认字的地方,十几岁就进入锦衣卫,钦差大人想必也在学堂里面学了不少的东西。” “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罢了。”肖尘呵呵一笑。 老家伙,你这突然换了话题,是准备一步步的拉拢我?你儿子的伏击我东厂的事情,我不信你不知道。 憋了这么久还不说出来,你还真的能憋。 想拉拢你就尽管拉拢,想贿赂你也尽管的贿赂。 反正巩昌府后期还要兴修水利,缺少的就是银子。你若是贿赂我的银子够给整个巩昌府兴修水利,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之事。 “钦差大人年纪几何?”定西候道。 “年纪?”肖尘挠了挠后脑勺,“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的面,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的生辰是多少,不是二十五,就是二十六,大概就是这个年龄吧。” “尚未婚配?” “无论是以前在锦衣卫,还是现在的东厂,过的都是打打杀杀的日子,谁愿意将闺女嫁给一个提着脑袋做事的人。”肖尘满脸的无奈。 “二十五六,已经不小,该为自己的婚姻大事考虑考虑了。在我大明王朝,十七八岁就应该生儿育女,为朝廷增砖添瓦。钦差大人一心扑在办案上面,看似为国尽忠,不养育后人,也是不忠。”盯着肖尘,定西候笑了起来。 关于生儿育女,对方说的没错,肖尘还真是无法反驳。 不是自己不想尽忠,可天天面对的都是重大案子,光是思考这些案情,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哪还有精力去考虑婚姻的事情。 再一个就是,勾心斗角的事情做惯了,对那些毫无心机可言的寻常女子,自己也着实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可这些原因,对定西候说起,显然不妥。 人家目的是找个借口给自己好处,套近乎。 “这个,我自然想过。可是,身边的兄弟们,大多尚未成家,我也就几乎忘记了此事。再加上在京城里,讨一门亲事,可是要花费不少的银子。我们这种在刀尖上游走的人,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保证,又有谁愿意自己的闺女过来跟着受罪?”肖尘笑着说道。 “银子开道,还不信娶不到一个媳妇。”端起桌上的茶碗,定西候抿了一口,眯着眼睛,满脸的笑容。 “银子开道?一名校尉,一年的俸禄有多少银子,侯爷应该知道。也就是被提升为东厂千户,我这几个月,才攒了百十两。拿啥开道啊。” 定西候转过头,朝着大厅门口一直守候的贴身护卫点了点头。 护卫跨过门槛,端着马车上放的那个木盒子走了进来,轻轻的置于桌面,又躬身退去。 抬起右手,在木盒子上轻轻的拍了拍,定西候道:“本侯的前半生,都是在为朝廷东奔西走,深知我大明王朝的来之不易。而今,最为欣赏的也是那些为了朝廷忠心耿耿,不计个人得失之人。今个一见钦差大人,便有着一种相见恨晚之感。这盒子里,有八斤黄金,十万两银票,算是本侯对钦差大人婚姻大事的一点资助。” “八斤黄金,十万两银票?”肖尘浑身“颤抖”着,手扶着桌子,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 在大明王朝,白银乃是流通之物,十万两虽然数量不少,可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这黄金,自己还真的没有想到。 黄金,只有皇上赏赐,或者收藏来用。民间送人的,从未听说过使用黄金。 定西候居然舍得拿出来送给自己,看来他是下了决心要挽救王宽的性命。 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说王宽伏击我东厂,就他的这些巩昌的罪行,也都会影响到你是否还能顶着侯爵的封号。 他伏击钦差,你又私下给与马帮朝廷严格管制的火药,更是将马帮几乎据为己有。 你的整个家产都即将充公,这些东西翻倍的给我,又有何用? 心中虽然替定西候感到悲哀,可行动上却是毫无破绽的继续演戏。 “侯爷,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绝对不能收。”肖尘说道。 “这些东西是贵重,但对于我侯府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得本侯对你一见如故,钦差大人就不要推辞了。”定西候很是淡定的说道。 “侯爷的财力,如此雄厚?”肖尘不禁一怔。 “呵呵。”定西候淡淡一笑,不再解释。 不将我的财力说的雄厚一点,在你的心目中,我哪有分量? 伸手将盒子打开,肖尘抓起里面的银票放在旁边,又拿起一个金锭,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着。 “定西候府没有假货,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看着肖尘的举动,定西候不屑的来了一句。 “侯爷误会了。”肖尘继续盯着手里的金锭,“我是在想,巩昌的旱灾起因,便是没有兴修水利,这一锭金子,应该可以差不多修建大半个县的水利了。朝廷的赈灾粮款,都是针对救济灾民的生活,想要兴修水利,一劳永逸的解决巩昌的旱灾,还是远远不够。侯爷的这些金银,若是能够用在兴修水利方面,巩昌百姓将会永世不忘侯爷的大恩大德。” “这些身外之物,是本侯送与钦差大人的。至于钦差大人作何用途,本侯就不过问了。大恩大德,记在钦差大人身上更为合适。”定西候笑了起来。 这些东西有多贵重,我懂,你也懂。只要你收下了,爱怎么用,那是你的事情。 “为了巩昌府百姓的日子,那我就不客气了。”肖尘笑呵呵的将金锭放进木盒,又将桌上的银票也放进了木盒。 盖上盖子,将盒子拉到了自己的跟前。 “侯爷,活动在巩昌府一带的马帮,您知道不?” “马帮?”定西候眼睛一眯,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他已经知道,伏击东厂的便是马帮? “对,马帮。”肖尘道。 “马帮负责这一带的商队货物运输,听说过。” “我东厂来巩昌的路上,遭遇了马帮的伏击。”看着定西候的眼睛,肖尘轻描淡写的说道。 老东西,既然你不主动承认王宽伏击我东厂,我就自己提说出来。巩昌兴修水利的银子已经到位,你也就该到大牢里面和你的宽儿团聚了。 定西候的心里,这一刻可是万分的后悔。 一开始,自己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和对方说明,伏一事是宽儿所为。 那样的话,还显得自己真诚一点。 此刻说出来,多少有着故意隐瞒的意思。 虽说已经送给了对方大量的金银,可故意隐瞒这行为,还是或多或少的会引起对方的恼怒。 但若是不说,被对方追查出来,别说是这些金银,即便将整个定西候府送给对方,这口气恐怕也难以咽得下去。 罢了罢了,还是主动一点,别事后又开始后悔。 定西候站了起来,朝着肖尘深深一躬。 第682章 你没长记性 这次,肖尘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稍微的欠了欠身子:“侯爷,您这是?” “这一次,我替宽儿和钦差大人赔个不是。”定西候一脸诚挚的道。 “巩昌城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样子。朝廷的赈灾粮款已经到位,赈灾第一,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定夺吧。侯爷不必赔不是,他对不起的是巩昌百姓,是朝廷。”肖尘淡淡的说道。 “不,他这一次对不起的,是钦差大人你。” “我?”肖尘一怔。 “这次伏击钦差大人的事情,就是本侯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做的。”沉下了心,定西候道。 “什么?王宽做的?”肖尘双目瞪大,隐隐带着一股火气,“伏击东厂,最多算作是和东厂的过节。可伏击赈灾钦差,这是和朝廷做对,是和巩昌千万百姓为敌。” 肖尘站了起来:“侯爷,您还是抓紧时间进京吧。在皇上面前多说说好话,或许,皇上会看在太祖的面子上,不牵连定西候府。” “大人。”定西候急忙说道,“宽儿少不更事,对您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希望您大人大量,宽恕他这一次。赈灾上面的失误,我一定亲自进京和皇上请罪。只不过伏击您的这件事,还希望大人不要捅到皇上那里去啊。” 肖尘摇了摇头:“侯爷,您这般的维护王宽,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可东厂的那些校尉,也是我的兄弟啊。这件事,就算是我这里不计较,可是厂公大人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听我的,您还是抓紧时间进京吧。提前和皇上求情,可是比我汇报上去,皇上召您进京,主动的多。” 听见肖尘如此决绝,定西候的脸色也逐渐阴冷下来。 “钦差大人,此事就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了么?” “侯爷,不是我不商量,您倒是说说,该如何商量?这么大的事情,你要我压住,这纸能包住火不?”肖尘毫不退让。 “宽儿的事情,找个人背锅。只要能让宽儿化险为夷,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定西候阴沉着脸,一副决绝的样子。 “背锅?王宽是巩昌知府,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所为,又有谁能背起这口黑锅?” 定西候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豁然抬头。 “让巩昌同知卫黎背上,或者让巩昌卫背上。” 肖尘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民如子,平易近人的定西候? 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牺牲其他无辜之人? “侯爷,先不说这两人都一心赈灾,几乎牺牲了自己所有的时间为灾民办实事。一个府衙同知,如何越过知府,亏空贮备粮而不被发现?您这样不等于告诉世人,王宽就是一个废物,连同知瞒着自己在府衙兴风作浪都一概不知?这也有点太自欺欺人了吧。” 肖尘摇着脑袋,有点不可思议的说道。 听着肖尘骂自己的儿子是废物,定西候心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涌。 可是,现在要搭救宽儿,多么难听的话语,都得忍着。 “卫黎不行,那就让巩昌卫背锅。他们有着兵权,可以威胁府衙做事。”病急乱投医,定西候又口无遮拦的道。 “侯爷的意思,军队可以威胁朝廷知府?” “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么做了。” 听闻此话,肖尘的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 亏你还是太祖亲封的侯爵,为了一个犯下不可饶恕大罪的小儿子,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巩昌卫身上。 巩昌卫是军队不假,可那也是朝廷的戍边军队。 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巩昌卫给你儿子背黑锅,你当朝廷是你家啊? 留下一个祸害,杀害许多的无辜之人,你们王家,都是这种德行? 罢了罢了,这样的家族,还是连根拔起吧。 举起双手,“啪啪啪”肖尘轻拍了三下。 大厅堆满的粮食口袋后面传出来一阵脚步声。府衙同知卫黎,和巩昌卫指挥使张兴,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抱起双拳,恭敬地对着肖尘就是一礼:“大人。” 而对于旁边的定西候,如同空气般视若无睹。 人定西候经历了多少的大风大浪,这一刻脸色发黑,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肖尘的谈话,旁边会一直有人听着。 一双狠毒的目光,不由得朝着肖尘瞪了几眼。 对于这一切,肖尘直接忽略。 微笑着看向行礼的二人:“二位大人,侯爷刚才的话语,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这锅,你们愿意背么?” 卫黎面露难色,朝着肖尘再次躬身:“我卫黎出身贫寒,没有任何的背景可依仗。为官十余载,自认为兢兢业业一心为民。虽说心中对于朝廷万分信赖,认为朗朗乾坤下不会有太大的阴暗面。可是,若是侯爷一心要我背黑锅,我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是无济于事。” “这么说,卫大人是认命了?”肖尘笑着问道。 “不是我认命,是我无力反抗。”卫黎一脸苦涩的笑着。 这种苦笑,对于定西候,无异于是一种最大的讽刺,一种无声的反击。 只手遮天,将朝廷命官丝毫不放在眼里,这就是一心为民的定西候。 “张指挥使,您也认命么?”肖尘转过头,看向巩昌卫指挥使张兴。 “我不认命,但我绝对不会缚手就擒。”张兴冷冷的道。 “你要造反?”肖尘笑了起来。 “不,我不是要造反。”张兴一脸阴沉的摇了摇头,“这次巩昌旱灾,给百姓带来的苦难我从头到尾看在眼里。身为巩昌知府,自己不主动赈灾,还要阻挡着巩昌卫将自己的军粮发给灾民。这种行径,我早已经看他不惯了。即便是要背锅,我也要在背锅之前,杀了这个祸害巩昌百姓的贪官污吏,为民除害。” 肖尘双手一摊,一脸无助的看向旁边的定西候:“侯爷,您也看到了,到了这种地步,王宽恐怕是只有以死谢罪了。别说他们两人不愿意背这黑锅,就是他们愿意,我也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有他们在,巩昌难民还有一口吃的,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杀了他们,留下王宽有什么用?继续为祸府衙,鱼肉百姓么?” “肖尘,”定西候也不再称呼钦差大人,而是直呼其名,“老夫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挖了个坑,让老夫往里面跳。” “侯爷,您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肖尘笑了起来,“您是侯爷,我是钦差,怎么说也是两个有身份的人。咱们谈话,也算得上是高层对话了,就算是有人听着,那也属于正常。我反应慢有点迟钝,怕不能正确理解侯爷的言语,所以让两位大人在边上一边听着一边记录,回头好揣摩侯爷的意思。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好好好。”定西候铁青着脸站了起来,“你没错,都是我的错。告辞。” 说着,双手背负,就要朝着大厅的门口走去。 “侯爷留步。”肖尘上前一步,挡在了定西候的面前。 “怎么,你要强行留下本侯?”定西候的双眼微微一眯,朝着门口咳嗽了一声。 早已经听出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又听见定西候的咳嗽声,门口的护卫一个健步就冲了过来。 “哗啦”一声,抽出腰间配刀,站在定西候身前,直直的看着肖尘。 看着护卫,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城门口的时候我就告诉你,赈灾时期,不要舞枪弄棒打打杀杀的,你这是一点都不长记性?” 右手豁然探出,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脖子,只听见“咯噔”一声,脖子的骨头已经被彻底捏碎。 护卫手中的配刀,轻轻的抖动了几下,“咣当”掉在了地上。 将尸体一把甩在地上,肖尘看向定西候,脸上又是一片灿烂。 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第683章 反守又为攻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顶级高手,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被扔在地上,别说是定西候,就连巩昌同知卫黎和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也不由得心惊胆战,浑身泛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从肖尘到达巩昌府以来,他始终都是一副笑呵呵的面孔示人。 使得大家似乎已经忘记,他来自东厂,乃是当众斩杀礼部尚书的紫衣校尉。 就算是面对亏空巩昌贮备粮的王宽,肖尘也是不痛不痒的吩咐卫黎将他关进大牢而已。 可刚才,电光火石之间,他捏断了定西候府护卫的脖子,众人突然惊醒,一直在身边负责赈灾的钦差大人,原来是一头恐怖的洪荒野兽。 被肖尘直对的定西候,此刻也是心中大惊。 若是之前,肖尘这么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自己一定会认为,他是真诚的笑。 可现在,对方笑的越是诚恳,定西候的心里越是毛骨悚然。 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的道:“你,你居然杀了我定西候府的护卫?” 肖尘扭头,朝着地上的尸体又踹了两脚:“侯爷啊,王宽伏击我东厂,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可虽然如此,皇上念旧,或许会看在太祖的面子,不牵连定西候府。可是,这护卫居然对我拔刀,这是准备第二次对钦差出手。皇上再尊敬太祖,也是忍耐心有限的,若是他刚才对我出手,传到皇上那里,这两次伏击钦差,就是皇上想放过定西候府,朝中的大臣也一定不会同意。我这是救您,你也要怨我么?” “你,你,你。。。”定西候被气得脸色发白,可肖尘的说辞,还真的很有道理。 “侯爷消消气,坐下喝一口这竹叶茶,别上火了。”肖尘说着,挡在定西候的面前,朝着桌子边上的座位一指。 “本侯不想坐了,本侯想回去。”定西候沉声说道。 “定西距离巩昌,也有着好几百里路程。侯爷都没好好休息就这样离开,我怕世人说我不懂礼数,没有好好照顾侯爷。您还是休息一下,过几天再回去吧。” 挺着身子站在定西候的面前,肖尘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眼看着自己强硬的态度没效果,定西候不得不转过身,朝着桌子走去。 气呼呼的甩了一下衣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见对方落座,肖尘微笑着看向旁边的卫黎二人:“二位大人,你们也在旁边站着听我们谈话的时间不短了,下去休息一会,顺便将记录的东西整理一下。” “是。”应了一声,二人躬身退去。 听见肖尘让二人整理笔录,定西候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任何的反抗都已经没有用,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剩下任人宰割了。 “侯爷,侯爷?您这是困了,想休息么?”看着定西候,肖尘小声的呼喊着。 “有话你就说。”定西候冷冷的道。 给我设局,你已经赢了。再这样假惺惺的装来装去,你虚伪不? “原来侯爷只是闭目养神啊。”肖尘呵呵一笑,“您说,山谷里的伏击,是王宽安排马帮之人进行的?” “是。” “侯爷可曾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做就是做了,现在问那些理由又有什么意义?” “不一样。”肖尘摇了摇头,“对于王宽来说,伏击钦差便是死罪,他逃脱不了。但对于我个人来说,无缘无故的遭受伏击,心中肯定火冒三丈。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对伏击之人进行报复。至于东厂会如何报复,侯爷可能不是很清楚,但侯爷一定知道锦衣卫的报复,有多么的惨无人道。看在侯爷为巩昌兴修水利捐献了这么多金银的份上,我想听听他伏击的理由,要是不专门针对东厂,我倒是可以和兄弟们解释一下,让他们消消火。” 这一番话,定西候听得明明白白。 肖尘想知道的是,宽儿到底是伏击钦差,还是伏击东厂本身。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扭转乾坤已经没有丝毫的可能。但能够让宽儿少遭受一点折磨,这也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努力了吧。 “宽儿没有想伏击东厂,他只是想阻止钦差进入巩昌。”叹了一口气,定西候如同在肚子里说话一般,低声说道。 “他是怕自己亏空贮备粮的事迹败露?” “大概是吧。” “真是个蠢货。”肖尘摇了摇头,“钦差,只是给皇上办事的人。就算可以将伏击的责任推到秦岭里面的毛贼身上,可朝廷就不会派遣第二个,第三个钦差吗?这么大的漏洞不想办法弥补,眼看着百姓在受苦受难,不配合朝廷全力赈灾,将功补过,做这些没脑子的事情,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到知府这个位置的。” “事已至此,就不要在父亲的面前一个劲的说儿子的不是了。”定西候冷冷的道。 “好好好,我们不说他。侯爷请用茶。”肖尘笑着,端起茶碗朝着定西候一举,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态度,自顾自的仰头喝了个精光。 抬起衣袖抹了抹嘴,又意犹未尽的砸吧了几下:“这竹叶茶,还真的是清凉解渴。” “对了。”放下茶碗,肖尘又道,“侯爷可曾知道,此次伏击我们的马帮,他们使用了朝廷严格管制的火药。” “是么?”定西候冷冷一笑,“马帮的能量挺大,火药都装备上了。” 眉头微皱,肖尘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这火药,朝廷一直都是严格管理,民间是绝对不允许有火药的存在。马帮他们从哪里得到的?” “马帮运输的货物多了,说不定有的货物里面就夹带着火药。常年运输货物,弄点火药,对他们来说,算不上手到擒来,也绝对不会是什么难事。” 其他的事情,有着先祖亲封这个名头,定西候都不在乎。 可是,私自动用火药,这个罪名一旦成立,那就是谋反罪。 别说太祖亲封,就是太祖亲临,恐怕也保不住自己。 等自己从巩昌脱身,一定要尽快的安排人手,将马帮里面的知情之人尽数除掉。这个消息,一定不能外泄。 “不可能。”肖尘接上了话,“火药朝廷管制着,商队就是想贩卖,也没有来源。再说了,商队辛辛苦苦,也不过是为了赚点银子养家糊口,朝廷管制的东西,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触碰。这马帮的火药来源,一定是另有出处。” “你的意思,这火药来自朝廷的军队?”定西候冷笑着,“方圆百里,唯一配备火药的卫所,便是巩昌卫,这个问题,你恐怕是要找那巩昌卫的指挥使,好好的问一问了。” 刚才,你还护着巩昌卫,这说来说去,还不是将他套了进来? 年轻人,在老夫面前,你还是有点嫩。 马帮帮主乃是老夫的老部下,只要老夫一声令下,所有知情人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到时候,巩昌卫就是不承认,我也要将这个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不可。 真是上天助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反败为胜的一招呢? 紫衣校尉,还真要谢谢你,谢谢你将我的思路引到了此处。 心中的沮丧消失一空,定西候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不会,绝对不是巩昌卫的火药。”肖尘摇着头,“巩昌卫的火药清单,我已经彻底的清查了一遍,和库房里面的现存火药丝毫没有出入。” “清单,就不能造假么?你来巩昌才几天,对这巩昌卫了解多少?马帮每年的进账有多少银子,这个诱惑,有几个人可以抗拒?我看,你还是赈灾之余,好好的再清查一番巩昌卫。别将东厂办案的名声,丢在了巩昌府。” 眉头舒展,定西候开始反守为攻。 第684章 听闻假玉玺 巩昌府大厅里面,肖尘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心里面,却是不有自主的笑了起来。 多亏前一刻,自己已经将马帮帮主给拿下,从他的口里得到了火药的真正来源之处。 要不然的话,此刻面对定西候的一步步质问,还真有可能会对巩昌卫进行调查。 这样一来,浪费大量人力到头还是一事无成,倒是让定西候有机可乘,毁掉一切的罪证。 可定西候哪里知道,自己最为信赖的老部下,马帮帮主宋义,已经招供。而且一字不漏的写下了书面供词。 “这清单就算是可以造假,兵部的官印可不能造假吧?那清单上面,兵部的官印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肖尘淡淡的说道。 “玉玺都可以造假,何况一个兵部的官印。” 这句话刚一出口,定西候心中就后悔不已。但已经出口的话,又怎么能够收得回来。 “什么,玉玺都可以造假?”肖尘“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敢问侯爷,您在哪里见过假玉玺?” “没有,没有见过,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或许是心中惊慌,定西候竟然将一贯自称的“本侯”二字,匆忙间变成了“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假玉玺三个字,在肖尘心目中所引起的波浪,可是比他听到任何一个意外的消息,都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玉玺若是可以作假的话,岂不是说,圣旨也可以作假。 在大明王朝,做这些代表顶级权利的假东西,他们想要干什么? 仅仅是谋取私利,还是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若真的是有什么阴谋,能到了玉玺的这种高度,这阴谋,恐怕是小不了。 而且,假玉玺这三个字,是从定西候嘴里说出来的。 一定是定西候见过这种东西,才会随口的说出来。 原本想着,凭借定西候要让巩昌府官员背黑锅,再加上他私自给马帮提供火药一事,将其连根拔起。 但这一刻,肖尘隐隐感觉,定西候的身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不能死,至少,在弄清楚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之前,他不能死。 大厅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 按照和肖尘的约定,段天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手中拿着马帮帮主的书面供词,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定西候,段天明径直朝着肖尘拱起了手:“大人,马帮帮主已经如实招供,其火药的来源。。。” 段天明的话还没说完,肖尘的右手豁然举起,打断了他的话语:“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这供词?”段天明小声问道。 “放桌上吧。”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将供词放在桌面,缓缓退去。 听见段天明说出马帮帮主已经招供这句话,定西候嘴角的那丝笑意瞬间消失的无踪无影。 这一刻,他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听错了,我一定是听错了。 马帮驻地深居秦岭深处,除了当地居民,一般的官府之人都不一定能找到马帮所在的镇子。 这东厂之人刚来巩昌府,又忙于赈灾,他们一定找不到这个地方。 更何况,马帮驻地人员众多,又有着弓弩长枪等一系列武器装备,想要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的帮主带走,谈何容易。 不会的,一定不是马帮帮主。 自己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肖尘也不做声,拿起段天明放在桌面上的供词,缓缓的翻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大厅里异常安静,偶尔可以听见老鼠在粮食袋子旁边偷偷啃食的沙沙声。 地上,定西候的那名护卫,尸体已经僵硬。乌青的脸庞,看上去阴森恐怖。 而掉落在地的那把配刀,离开了主人的体温,似乎也丧失了“灵性”一般,看起来黯淡无光,如同破铜烂铁一般,静静的躺在地上。 定西候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来回交替着。 满是皱纹的额头,逐渐的冒起了一层细汗。 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碗,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波澜。 突然想起肖尘刚才说过,这新鲜的竹叶茶,可以祛热解烦,再也顾不上这说法到底是真是假,仰头几口就将茶碗喝了个底朝天。 对于这一切,肖尘如同毫不觉察一般,继续看着手中的供词,一声不吭。 门外的太阳渐渐偏西,肖尘依旧拿着手中供词,双眼不曾离开。 对于定西候来说,今个的这日子,是从来没有过的煎熬。 他希望肖尘放下手中供词,即便是问责自己,自己也可以与其狡辩一番。 可是没有,只有那如同静止的空气,让人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烦躁。 临近黄昏,肖尘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供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定西候没敢出声,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一直很敬重侯爷,将侯爷当做英雄一样看待,可侯爷,却是在心里对我保持谨慎,隐瞒。我真的好无力。”肖尘轻声说道。 “此话怎讲?” “马帮火药的来源,我已经找到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定西候脸上一阵尴尬。 绳子,果然在细处断了。 刚才,自己还义愤填膺,信誓旦旦的咬着巩昌卫的清单有可能造假,现在,真相浮出水面,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马帮帮主,以前曾经和我冲锋陷阵过。”憋了半天,定西候总算是憋出来一句话。 肖尘沉默了一下,缓缓抬头:“对于王宽,我从来没有打算放过,即便是收了侯爷的那些金银,我的心里还是想着如何惩罚他。要不然,我对不起巩昌千万的百姓,对不起皇上对我的信任。但是侯爷您,我从心里敬佩,我想方设法的让王宽的案子不要牵连到您。” “可是,死了这么多灾民,我在皇上跟前已经没脸给您求情,所以才让您亲自去京城和皇上说。至少,太祖的面子,在皇上那里还是很有分量的。但现在,牵扯到了火药,这种朝廷严格管控的东西,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摇着头,肖尘满脸的“无奈”。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是我辜负了太祖的信任,你按照朝廷的律令处罚我吧。我认罪,我毫无怨言。”定西候站了起来。 佝偻的腰身努力挺直,倒也显得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不。”肖尘摇摇头,“若是按照朝廷律令,侯爷恐怕会被满门抄斩。对于跟随太祖打下江山的功臣,我下不了手。” 这句话,倒是出了定西候的意料之外。 之前,他说宽儿的时候,话语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自己的心中忍不住的想发火。 可现在,他居然不忍心对自己下手? 不管此话是真是假,听在耳朵里,多少让定西候满心的失落,稍稍的感到了一丝欣慰。 “功劳属于过去,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过去的光环下。这么多年的安逸生活,毁掉的不仅是我的意志,更是毁掉了我的坚持。既然已经犯下大错,钦差大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挺着身子,定西候身上的灰色布衣,一如他的心境一样,落寞无比。 “唉,您来到巩昌,也就是为了见到王宽。他就在府衙大牢,我送您去见见他吧。” 肖尘缓缓站了起来。 几百里意外的天水城,两道人影坐在马背上,缓缓的朝着城门走去。 “将军,前面就是天水城。今晚我们就在此暂住一宿,明个一大早出发,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到达巩昌。”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京城重振客栈的东家王重振。 而他旁边,头戴斗笠,一身布衣的老者,就是张老。 “也好。”张老点点头,“我们就在天水暂住一宿。” 第685章 全村子搜查 太阳从东山上一点点的爬起,耀眼的光芒顷刻间就将大地笼罩。 巩昌城门里面的墙根下,丝丝炊烟直冲天空。 大家已经开始生火,准备给城外那些灾民烧饭。 府衙同知卫黎,又和从前一样,逐一登记着城外难民的数量,之后好按照人数,给锅里下米。 过来过去都是忙碌的身影,唯独肖尘,找了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坐在街边的路沿子上,顺手摘下一根草枝放进嘴里,静静的看着大家忙忙碌碌。 昨个,如愿以偿的将定西候王荣关进了巩昌大牢,不但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反而心里隐隐的有点焦急。 假玉玺三个字,对于嗅觉灵敏的肖尘来说,就如同一纸诏书,召唤着他去揭开这件事的神秘面纱。 可是,定西候是个地道的老狐狸,要城府有城府,要智谋有智谋,想要让他开口,肖尘一时半会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好的招数来。 硬的,绝对不能来。 经受过战斗的洗礼,再加上他的侯爵身份,用刑对他毫无作用。 换来的只会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而和假玉玺有关的所有事情,再想要理出头绪,比登天还难。 但软的,也是丝毫没有作用。 昨天费尽心机,几乎说干了口里的唾沫,让定西候相信,自己对他始终敬重有加。可只要一提到假玉玺三个字,对方要么闭口不言,要么干脆说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可肖尘明白,这绝对不是随口说说。 要是寻常百姓这么说,肖尘或许会认为他只是随口说说。 但是,从一个开国侯爵的嘴里说出来,肖尘只会相信,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至于这个阴谋,是已经过去的存在,还是要即将进行的,不得而知。 “你坐这干什么?”手里拿着一把野葱,段天明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 “看大家烧火,做饭。”嘴里叼着草枝,肖尘道。 “烧火做饭有什么看的,走,回官驿,喝几碗酒去。”段天明拍了一下肖尘的肩膀。 抬起头,肖尘的双眼放出光芒:“有肉吃?” “当然,没肉的话,光酒有什么喝得?”段天明得意的笑了笑。 “走。” 肖尘麻利的站了起来,挥手将屁股上的灰尘拍了拍,率先朝着官驿的方向走去。 走到官驿大门的外面,就已经听见了里面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肖尘二话不说,推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长着灰褐色鬃毛的野猪尸体。 两根半尺长的獠牙伸出嘴巴,一支箭矢不偏不倚的射穿了野猪的脑袋。 “这东西,是谁打的?”肖尘回头,看向紧跟其后的段天明。 东厂并没有配备弓箭,而这野猪乃是被弓箭射杀。难不成这野猪是巩昌卫的猎物,被东厂抢了过来? 虽说大家已经好久没有吃肉了,但巩昌卫乃是朝廷的正规编制卫所,为了一头野猪与对方发生争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是我。”面带笑容,段天明很是自豪的拍了拍胸口。 “你?”肖尘有点不信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段天明,“东厂并没有配备弓箭,你从哪里偷的弓箭,射杀野猪?” “什么偷的?我是偷东西的人么?我是捡的。” “捡的?”肖尘看了一眼段天明,又回过头,走到了野猪的尸体旁。 抬脚踩着野猪的脑袋,抓着箭矢,“噌”的一下就拔了出来。 整个箭矢的前端已经被染红,唯独那精铁制成的箭头,随着血迹的滑落,依旧冰冷铮亮,恢复了原色。 “弓呢?”肖尘又看向段天明。 还没等段天明说话,旁边的一名校尉,已经将手中的长弓递了过来。 弓长三尺有余,一根牛筋绑在两头,绷的笔直。 拿在手里,肖尘试探着拉了几下。 虽然有着几分力道,但粗糙的做工,一看就是民间的私人制品。 “还捡到其他东西没有?”肖尘又问。 “没有了,再就是还有十余支箭矢。”看着肖尘一脸认真,段天明急忙回答。 说着,又转身从校尉手里接过了装有箭矢的包裹,递于肖尘。 伸手,拿出一支箭矢,肖尘又仔细的打量了几番:“这箭矢,是卫所的制式箭矢,而这张弓,却又是民间的弓。你们从哪里捡来的?” “早上,我带着兄弟们进行早操,一不留神就跑到了南山下。这弓箭,是在南山下的一个无人的荒村里面捡的。” “房子里面?” “嗯。”段天明点点头,“村子已经荒芜,没有一个人。这张弓就在一个院子里的土墙上挂着,箭矢也是随便的扔在地上。” “走,带我去看看这个村子。”肖尘沉声说道。 一行人翻身上马,急匆匆的出了城门。 半个时辰之后,按照之前的记忆,众人终于找到了捡到弓箭的那个小院子。 院门大开,土墙上的荒草有半尺多高,段天明带头走了进去。 指着房檐下土墙上的一个木楔子:“我进来的时候,弓就挂在这里。” 肖尘点点头:“大家将整个院子再仔细的搜索一番,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武器。” 房间的木门也是虚掩着,肖尘推开,走了进去。 靠墙是一个可以容纳四五个人睡觉的土炕,上面铺着一张破烂不堪的芦苇席子。长久没有人打扫,席子上面的尘土已经是厚厚的一层。 肖尘捏住席子翻了起来,下面上面也没有。 和土炕连接在一起的,是一个土灶。 铁锅已经不见,只留下一个布满炉灰的黑乎乎的大坑。 肖尘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里面的炉灰。 炉灰的上面,也扑着厚厚的一层尘土,证明这里确实是很久没有人生火了。 院子不大,半刻钟不到,众校尉已经一一返回。 “院子里的柴火堆我彻底的翻了一下,上面也没发现。” “水缸底下我已经翻过,上面也没有。” “地窖里面上面也没有。” 听着校尉的汇报,肖尘站在门口,仔细的打量着整个院子。 一张普通的民间长弓,却配置了十几支的卫所制式箭矢,这件事情到底怎回事? 是卫所的人将箭矢遗落,被村民捡到,还是说,有人在附近藏有箭矢,被村民无意发现? 可是,干旱已经使得村子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想要问清楚这件事,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若是卫所官兵遗失的,倒也无所谓。 若是有人在附近藏着箭矢被无意发现,那会不会还藏有其他的武器? “将整个村子搜索一遍。”肖尘下令。 “是。”应了一声,众校尉纷纷离去。 段天明走了过来:“你怀疑,有人私藏兵器?” “是。”肖尘点点头,“个人私藏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有人大量囤积。火药已经配备到了马帮,这里又发现卫所的制式箭矢。昨天定西候无意中说出了‘假玉玺’三个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你怀疑,定西侯有谋反之心?”段天明张大了嘴巴。 若是一边赈灾,一边破获一起谋反大案,东厂这次的功劳可就立大了。 “这一点,我也不确定。但他说出假玉玺三个字,绝对不是无中生有。一会看看能不能在村子里找到其他的卫所制式武器。若是没有,那就说明这些箭矢,真的只是卫所官兵遗失的。若是还有其他武器,我们就要连附近的山里也要搜索一番了。” “搜索山区,我们这些人不知道要搜索到什么时候去。” “有必要的话,请求巩昌卫协助搜索。”肖尘脸色异常严肃,“私藏武器,可不是小事。既然遇到了,就一定要查个明白。” 第686章 失火灭痕迹 用了两个时辰,几乎将整个村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出另外的制式武器。 眼瞅着太阳越升越高,众人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肖尘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发现武器的小院:“走吧,回去。或许真的是我太过于敏感,这些箭矢不过是卫所士兵遗失,被村民无意中捡到而已。” 说着,翻身上马,打算离开。 “城里的赈灾,有卫同知盯管着。再过几天,全部的灾民就可以返回村子了。要不,趁着出来,我们去山里转转,看看还能不能遇见野兽,弄几头回去给他们也解解馋?”段天明舔了舔嘴唇,笑着说道。 “段役长不错嘛,还知道用食物拉拢人心。” 段天明咧了咧嘴:“什么叫拉拢人心,这叫同甘共苦。天天忙着赈灾,大家都很辛苦,吃点肉补补身子,好继续做事。” “然后呢?”肖尘一手拉着马缰,坏坏的瞅着段天明。 “然后组织百姓,开始兴修水利啊。” “你的意思,这兴修水利的事情,我们也不参加?” “当然也要参加。”段天明挠了挠头,“不过,先将伏击我们的那些有关人员全部找出来,该处理的处理了再说。这段日子,我越想越气。我们东厂,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肖尘点了点头:“此事,厂公大人还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会让我们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查办此案。” 又将目光看向周围的东厂校尉:“兄弟们放心,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到时候,我答应大家,先折磨够了再送他们上路。” 众校尉一个个铁青着脸,用力的点点头。 这段仇恨,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所淡薄,反而压得大家心头更是沉重。 所有人的心中都憋着一股火。 “好,我们进山,看看今天可以打到多少猎物。”肖尘抬起右手,朝着村子后面的山头一挥。 巩昌干旱,田地里已经几乎是一片焦土。 可这大山里,却是树木茂盛郁郁葱葱。 山谷间的溪流,发出悦耳的哗啦声,滋润着两岸的树木青草,缓缓流淌。 “这溪流,若是能够引到田地里,再干旱都不怕。”走在最前面的段天明道。 “靠近山区的地方,每个谷口都有这种溪流,兴修水利应该方便一点。就是稍远一点的地方,可能需要大量的人力开沟引渠了。” 或许是好久已经没有人踩踏,谷底沿着溪流深入山谷的两尺宽的小道上,长满了杂草。 有着溪流的滋润,几乎有着半人高的样子。马匹的行进,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田地都在外面的山脚下,村里百姓进山干什么,能踩出这两尺宽的道路来?”一边驱马前进,段天明一边嘟囔着。 “还不是和你一样,想吃点肉?”后面的肖尘哈哈笑了起来。 “那也不对。”段天明摇了摇头,“其他的谷口我也去过,进山都是一条羊肠小道。唯独这里,道路居然有两尺宽。” “走呗,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进了大约半里地的样子,谷底的杂草渐渐稀少起来,被一片片垮塌下来的山石所代替。 凹凸不平加上巨石挡道,马匹已经举步维艰。 “过不去了,要不,我们换个谷口?” 看着前面一大堆的乱石沙土,段天明打了退堂鼓。 “将马匹留下,我们徒步进去看看。”肖尘道。 外面的村子并不大,应该也没有多少百姓。山谷被踩出两尺宽的道路,此事很不正常。 “好。”段天明翻身下马,将马缰交于了旁边的校尉。 其他人留守原地,肖尘二人跃上乱石堆,朝着里面继续进发。 倒塌的山体,不过五六十丈的样子。 两人几番跳跃,就到了塌方的尽头。 依旧是溪流,不过,溪流的两边布满了鹅卵石,使得杂草无法生长。 远远看去,整个山谷都豁然开朗了一般。 “这山谷挺大啊,不像谷口那样看起来很是狭窄。”段天明一脸兴奋的跳落在溪流边,蹲下身子,洗了把脸。 肖尘也跳了下去。 不过,他并没有和段天明一样,兴奋地去耍水。 而是弯着腰,看着河滩上清晰可见的道路,眉头微皱。 “这水好冰凉,过来洗把脸我们再进去。”段天明吆喝着。 可半天都没有回应。 回头,看着肖尘半弯着腰,仔细打量地面的样子,不由得站起身子,朝着肖尘走了过来。 “地上有银子啊,看得这么仔细?” “你看,这是什么痕迹。”肖尘一指道路中间,两寸宽的,延伸了几尺远的一道痕迹。 段天明一怔,仔细的看向地面。 这种两寸宽的痕迹,不止一条,错综复杂的来回交错着。 “这是车辙。”段天明惊呼了起来,“我就说这山谷里的道路,怎么这么宽,原来是有人赶马车进来了。” 话还没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也不对啊,两尺宽的道路,根本放不下马车。” “这应该是民间的独轮车。”肖尘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大概量了一下车辙的尺寸。 “就大多商队翻山越岭的时候,用的那种独轮车?” “应该是。”肖尘点点头,“除了独轮车,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这种痕迹。” “可是,在村子里面搜索的时候,压根没有看见一辆独轮车啊。”段天明不解的道。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痕迹不是村民留下的。”肖尘站了起来,朝着山谷深处看去。 段天明也站起身子,朝着山谷深处打量着:“地图上,这道山谷可是死路一条,根本穿行不过去,商队没有理由选择一条死路吧?” “或许,不是商队呢。”收回目光,肖尘看向段天明身后背着的箭矢。 段天明瞬间反应了过来,脸色也变得很是严肃:“我再招呼几个人过来,一起进去探索。” 肖尘点点头:“嗯。” 留下了两人看守马匹,其他校尉纷纷跃过塌方的砂石堆,加入了搜索的行列。 一个时辰一晃过去,众人也走到了山谷的尽头。 溪流从高耸的悬崖上飞扑而下,形成一个瀑布。 飞溅的水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众人的脚下却已经是无路可走。 “不应该啊,车辙明明到了这里,怎么什么发现都没有?”盯着瀑布下那一丈见方大小的水潭,段天明有点想不通。 “或许,这附近就是他们藏东西的地方。”肖尘抬头,看向附近的山坡。 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段天明双眼放着光芒看向水潭:“你说,这水潭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水潭里面有鱼。”肖尘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水里面藏东西,你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我也只是发挥一下想象力么。”段天明有点尴尬的挠着后脑勺。 “不管是粮食还是兵器,都见不得水。若真的藏在水潭底部,我们也就不用寻找了。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附近有隐蔽的山洞。”肖尘道。 “可是,车辙不是到了这水潭附近么?” “人家或许只是过来喝水,或者洗脸呢?”话没说完,肖尘自己楞在了原地。 自己只是一路跟着车辙走,忽略了沿途的山坡。 “所有人开始搜索山坡,一直往山口搜索。”肖尘大喝一声。 巩昌府大牢里面,定西候坐在墙角的稻草堆里,左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个褐色的纸包。 双手颤抖着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粉末。 将纸包放在地上,右手捏了些白色粉末,塞进了左手的指甲缝。 似乎害怕不妥,一连将两个指头的指甲缝塞满,才胡乱的将纸包打翻,揉做一团,塞进了身下的到草里。 看了看墙上的油灯,站起身子,一把将油灯打落在稻草堆。 随即跑到了牢房门口大声呼喊:“来人啊,失火了。” 第687章 自己领军棍 “这里,有一个山洞。”山坡上,一名校尉挥着手,朝着谷底站立的肖尘大声呼叫。 听闻有山洞出现,肖尘脚下发力,在半尺宽的羊肠小道上连续点击几下,便到了校尉的身边。 这是一个隐藏在一大丛灌木后面的洼地,洞口更是被人用石块堵着,上面爬满了青苔。 若是不仔细看,谁也发现不了,这里居然隐藏着一个山洞。 “这山洞,还真是隐蔽。”紧跟在肖尘身后的段天明,也来到了洞口。 走上前去,肖尘用手摸了摸石头上的青苔。 一片清凉。 “这洞口被封闭,至少两年以上了。”说着,手掌暗暗发力。 “哗啦啦”一阵响声传来,堵在洞口的石块,纷纷垮塌,朝着山坡下滚去。带起一阵阵扑天的灰尘。 而原本如同寻常山崖般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三尺宽,五尺高的洞口。 里面一片漆黑,隐隐有着丝丝凉气从洞口涌出。 “火折子。”肖尘双眼紧盯着山洞,左手向后伸出。 一名校尉急忙拿出火折子,放在肖尘的手中。 将火折子拧出一道火焰,肖尘缓缓的走进了山洞。 和洞口相比,山洞里面要开阔得多,足足有一丈多高。 而宽度,几乎三丈有余。 从洞口开始,一个个巨大的木箱子接连摆放着,一直延伸到山洞的尽头。 山洞的洞壁上,明显的有着人工开挖的痕迹。 瞅着这一个个巨大的木箱子,肖尘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惊喜,反而是一脸的凝重。 进入山谷的时候,中途那一片倒塌的巨石沙土,如今看来并非全部都是自然倒塌,应该是人为的挖塌。 或许是为了阻挡他人的进入,或许只是为了掩盖开凿这个山洞所拉出去的土方。 看着面前的木箱子,肖尘右手按在一个角上,内力从掌心吐出。 “哗啦”一声,木箱子成了碎片。 几十套完好无损的铠甲,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军备?”段天明惊呼了出来。 “将其他木箱子也打开。”肖尘表情凝重的道。 随着所有的木箱子被一一打开,段天明张大的嘴巴再也不能合拢。 木箱子里,除了铠甲,箭矢,配刀无其不有。 最为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山洞最里面的两个木箱子里,全是用褐色纸张包装好的黑色火药。 两个木箱子加起来,最少有一千斤。 刚才若是有人一不小心,用火折子引燃了火药,大家也就不用考虑什么赈灾了,全部葬身大山之中。 命令所有人快速退出山洞,肖尘疾步上前,将装有火药的木箱子重新封闭。 等走出山洞的时候,迎来了段天明一脸担心的目光。 “这些军备,足足可以装备一个卫所。怎么办?”段天明焦急的问道。 “安排人手,将这消息火速送回东厂。” 点点头,段天明道:“会是谁?” “封闭洞口,派人看守。我们速回巩昌。”也不回答,撂下一句话,肖尘快速的朝着谷口冲去。 从早上一直忙活到现在,虽然众人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可这重大案情,岂容耽搁。 留下看守山洞的人员,一个个翻身上马,跟在肖尘身后,朝着巩昌城而去。 二十几里的路程,没有过多少时间,远远地已经看见了巩昌城的高大城墙。 正要一鼓作气冲进城里,不远处的城门里,突然冲出了四五个人。 手中的马鞭急速的挥舞,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为首的,乃是巩昌卫指挥使张兴。 肖尘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缰绳一松,将马匹的速度降了下来。 看见肖尘的队伍,张兴径直冲了过来,距离肖尘两丈的时候,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在了肖尘面前。 还没等肖尘问话,双手抱拳,双膝跪在了肖尘面前的地上。 “张指挥使,怎么回事?”肖尘双眼微眯,脸色异常的难看。 “大人,请您处罚下官吧。”头也不敢抬,张兴低声说道。 “说,出了什么事?”肖尘大喝一声,差点将身旁的段天明惊下了马。 “巩昌知府王宽,死在了大牢里面。” 手中马鞭用力一挥,狠狠的落在了胯下军马的屁股上。 顾不上细问,肖尘朝着城门冲了进去。 整个府衙,已经被巩昌卫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肖尘铁青着脸,从马背上跳下,径直冲向府衙大牢。 大牢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士兵。 看着肖尘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纷纷低下了头。 牢房里,王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躺在地上一脸平静。 要不是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胸口丝毫没有呼吸的那种起伏,俨然如同睡着了一般。 “宽儿,宽儿。你就是有天大的罪过,也应该由朝廷来宣判执刑。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留下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依恋。宽儿,宽儿。” 坐在王宽尸体旁边的土地上,定西候早已经没有了侯爷的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哀嚎着。 看见定西候,肖尘双眼微微一眯:“侯爷,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声音,定西候抬起了头。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扶着王宽的尸体站了起来。 “钦差大人,我儿王宽是犯有过错。可他犯的是国法,应该由朝廷来处置才对,您这样不声不哈的偷偷处理掉他,真的当我这个定西候,只是个纸老虎么?” 也不回答,肖尘走到王宽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子,翻了翻他的眼皮子。 “段役长,将人抬走。喂下我们东厂的还魂汤,还能救过来。”肖尘淡淡的道。 “还魂汤?”身后的段天明一愣。 还魂汤是个什么玩意,自己从未听说过东厂还有还魂汤。 “对,抬下去,用还魂汤给他灌下去,还来得及。”站起身子,肖尘使劲的朝着段天明挤了挤眼睛。 对于肖尘的眼神,段天明的理解能力无人能及。 “是。”应了一声,转身招呼着身后的校尉,将王宽的尸体抬出了牢房。 这时,肖尘才又重新转过了身子,盯着定西候:“侯爷,我好像给你安排的不是这间牢房,谁将你带过来的。” “我儿子突然暴毙,我就不能过来看看他?”似乎心中太过于悲痛,定西候大声的咆哮着。 双手不停的发抖,似乎随之都有可能气死过去一样。 “放心,王宽一会就会被救活。你就好好的呆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吧。” 转过身,肖尘朝着牢房外面走去。 “等一下。”定西候冲了过来。 “侯爷还有什么事?”回过头,肖尘淡淡的道。 “我要看着我的宽儿,我不放心你们是在挽救他的生命。” “哼。”肖尘冷哼一声。 “你让我看着宽儿。。。”定西候继续喊叫。 肖尘抬起右手,轻轻的一挥。 两名东厂校尉冲了过去,一把将定西候推后三步,“咣当”一声就将牢房的大门关了起来。 牢房外面,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一头雾水的低着脑袋,等着肖尘的发落。 “定西候为何到了王宽的牢房里?”肖尘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射向张兴。 “定西候牢房失火,属下正准备给他重新安排一间。他说好久没看见王宽,想见见。正值午饭时间,我就,我就。。。”张兴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就安排他们一起吃饭?”肖尘冷冷的道。 “是。”张兴的声音如同在肚子里一般。 “五十军棍,自己去领。”说着,肖尘朝着定西候之前的牢房走去。 “是。”张兴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蔫了下去。 第688章 我也眼拙了 走进定西候的牢房,肖尘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牢房里,一片漆黑。 稻草燃烧的灰烬,铺满了整个牢房。 连墙角那张小床,也被烧毁了一半。 巩昌同知卫黎,带着七八名巩昌卫士兵站在牢房里,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是谁最先发现火情的?”肖尘冷冷的问道。 “回大人,是我。”一名士兵向前跨出一步。 “说说当时的情况。” “我正在附近站岗,突然听见了定西候的呼救声。等我跑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全部的稻草被烧着,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小床上。”士兵口齿清晰的说道。 “你是说,是定西候自己呼救,不是你们发现的?” “回大人,是的。” “大牢里,唯一的火源便是油灯,固定在墙壁上,怎么掉下来,定西候没有解释么?”肖尘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对方。 “看见牢房失火,属下心中紧张不已。急忙打开牢门将定西候先放了出来。随后开始叫人扑火,没有问他如何起火的。” 肖尘转头,看向旁边的卫黎:“卫同知,你事后可曾问过。” “回大人,下官问了。定西候说他伸懒腰的时候,不小心将油灯碰了下来。”弓着身子,卫黎低声回答。 瞅了瞅放置油灯的位置,肖尘向前走去。 双手抬起,做个了伸懒腰的姿势。 可无论如何,手碰到的都是灯台的底部,根本无法碰到灯台上面。 肖尘又轻轻垫脚,右手高高举起,这才摸到了灯台的上部分。 “无意碰到,无意根本碰不到。这定西候是故意打翻油灯纵火的。”肖尘冷哼一声。 “定西候要求和王宽一起吃饭?”肖尘又问。 “是。您不在,王宽是巩昌知府,定西候又是侯爵身份,王宽的父亲。他提出要见王宽的要求,张指挥使就答应了。”卫黎低头说道。 “今个他们的饭菜,是府衙伙房做的?” “是。” “将伙夫叫来。” “是。”应了一声,卫黎朝着旁边的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一名身穿围裙的老者走进了大牢,正是昨个给定西候做干菜的那名老者。 “今个的饭菜,和往日有何不同?”肖尘问道。 “没有任何不同,都是干饭,配着干菜。” “王宽被人毒死了,你知道不?”肖尘紧紧的盯着对方的双眼。 虽然肖尘的心里,对定西候的怀疑最大,但他不愿意忽略任何一个可能性。 “知道,同知大人已经到伙房责问过我了。” “你有没有给饭菜里面投毒?”肖尘淡淡一笑,看起来异常诡秘。 “没有。”老者面无惧色,“小人身后有着一大家子的老小,就靠着在府衙做饭养活他们。或许饭菜味道差点,但绝对不会有毒物存在。” “在府衙做饭几年了?” “大概五六年了。” “嗯,没你的事情,下去吧。”肖尘淡淡的说道。 看着老者缓缓离开,卫黎低声说道:“老张是个实在人,他不会投毒的。” “这个毒,不是他下的,但他的这份沉稳,却是让我另眼相看啊。” “大人有所不知,他这不是沉稳,而是心中有着仇恨。” “仇恨?和谁的仇恨?”肖尘不禁问道。 一个小小的巩昌府,牵连出来的这么多事情,似乎比京城还要复杂。 就连一个伙房的伙夫,面对自己的问话,镇静的样子比京城的那些大员更让人意外。 而这一点,居然是因为仇恨。 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他看淡生死? “和知府王宽。”卫黎小声说道。 “王宽?他和王宽有仇?”肖尘心中再次一怔。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他有着重大的投毒动机。 “张伙夫有着两个闺女,大的要是活着,今年应该已经二十六了。” “等等,等等。”肖尘打断了卫黎的话语,“什么叫应该活着?你是说,他的大闺女已经死了?” “是。”卫黎点点头,“张伙夫的两个闺女,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被王宽看中,强行收到家里做丫鬟。两年前,大闺女死在了王宽的府上,说是感染恶疾暴毙。可是,张伙夫将人接回来的时候,闺女浑身是伤,一个眼睛都已经瞎掉了。” “为此,张伙夫找王宽理论,王宽一口咬定是病死。最后给了一百两银子不了了之。据府衙的衙役说,王宽是用张伙夫二闺女的性命要挟他,让他不要声张。” 看着卫黎,肖尘不可思议的晃动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尽是失望。 “卫同知啊卫同知,你作为巩昌府的同知,连给自己做饭伙夫的冤情都申不了,你做的哪门子的官?” 双膝一软,卫黎就跪在了肖尘的面前:“这件事,一直放在下官的心里,寝食难安。可是,王宽是巩昌府的知府,下官的顶头上司。他的父亲更是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小人实在是无力将这段冤情还以公道。小人也经常为此事耿耿于怀,所以才处处照顾张伙夫,暗中偷偷的给他增加酬劳。” 肖尘摆了摆手:“别说那些不痛不痒没用的事情。你就说,你是无力伸冤,还是压根就不敢给他伸冤?” “小人无力伸冤,也不敢给张伙夫伸冤。”或许是心中惭愧至极,卫黎整个身子伏在了地上。 转过身,肖尘摇着脑袋,不再看他。 “这巩昌府,还真是人才辈出。知府贪赃枉法,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卫所指挥使顾及面子,私自答应人犯的要求,导致一名重要人犯中毒身亡。而你这个在我心中印象还算不错的府衙同知,竟是一个甘于向权势弯腰,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有你们执掌巩昌府,巩昌府的百姓能有好日子过么。” 肖尘的言语中,满满的全是失望。 “下官有罪,请大人惩办。” “惩办?”肖尘回头,一只手指着卫黎的脑袋,“现在正是赈灾的关键时刻,你的这颗脑袋我就先放在你的脖子上。等赈灾完毕,咱们好好的算一算你的这笔账。” “谢大人。”卫黎急忙叩头。 张伙夫虽然有着重大的投毒动机,但有着小女儿作为人质,他是无论如何不敢给王宽下毒。 “对了。”肖尘又道,“这王宽一回来就被收押大牢,忙于赈灾,我们并未对他进行抄家。既然张伙夫的小女儿还在他的家中,你带路,我们去解救她。顺便将他的财产,用于巩昌赈灾。” “现在?” “现在。府衙门口集合。” 将王宽的尸体抬回了官驿,段天明马不停蹄的又赶到了府衙。 府衙门口,已经聚集了百十人的巩昌卫士兵。 肖尘一脸严肃的看向自己。 “这,又准备干什么去?” “去抄王宽的家。”肖尘道。 “抄家?”段天明一脸的兴奋,“走走走。” “你一个人抄什么家?去,将官驿里面闲着的兄弟们都叫过来。还有,去城门口将小李子也叫来,带上纸笔。” “哦。”段天明又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三十多名东厂校尉,在段天明的带领下,来到了府衙门口。 小李子手中提着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置着笔墨纸砚。 肖尘后退几步,站到了府衙的台阶上,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巩昌卫负责外围警戒,不让任何一个人离开。卫同知和东厂之人进入院子,对所有财产登记造册。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朝着西北方向的城郊奔去。 没过多久,一个被青砖围墙围起来的建筑群落,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大人,这就是王宽的家。”卫黎抬手一指。 “什么,是王宽的家?”肖尘脸上一片尴尬,“我去首阳镇的时候,路过此处,还以为是一处庙宇或者学堂。看来,我也是眼拙了。” 第689章 反抗就是死 清香斋,便是王宽给自己这处院子所取的名字。 然而,这里既不清也不不香。 紧闭的大门后面,站着四名私人护卫,而院子里头,私人护卫也多达一百多名。 巩昌卫的士兵,迅速分散开来,将整个院子包围其中。 段天明领着东厂校尉,走到大门口,伸手拍击了几下。 大门“哗啦”一下被拉开,四名护卫手中配刀已经出鞘,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段天明:“这里是知府大人的私人住宅,没有大人的邀请,有多远滚多远。” 面对这等嚣张跋扈的语言,段天明手中配刀瞬间出鞘,“铛铛铛铛”四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已经将对方手里的配刀击落。 同时,大喝一声:“拿下。” 身后的校尉不由分说,冲出去了几人,麻利的将四人反扭着胳膊,压在了地上。 “捆起来,凡是手持武器之人,一概捆绑。”段天明大喝一声。 还没等几名校尉将身上的绳子拿下,肖尘缓缓走了过来:“赈灾在即,所有事情一概简办。” 拍了拍段天明的肩膀,轻轻的拿过了他手中的配刀。 顺手一挥,四颗脑袋已经落在了地上。 又将配刀递回了段天明手中:“无论有没有手持武器,只要反抗,就地斩杀。” “是。” 段天明应了一声,左手一挥,带着众校尉冲进了大门。 看着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四名护卫,瞬间身首分离,站在肖尘身后的巩昌府同知卫黎,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额头上已经是一片冷汗。 他没想到,平日里笑容可掬平易近人的钦差大人,杀起人来竟然如此干净利落。 在巩昌府,王宽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 不但自己是巩昌知府,身后的定西候,更是西北重量级的人物。 而他的这些护卫,更是嚣张跋扈,眼睛里除了王宽,这也不存在其他的任何人。 听见大门口的动静,早已经大声吆喝着,三五成群的冲了过来。 然而,面对东厂这些整个大明卫所里面挑选的精兵良将,除了送人头,还是送人头。 短暂的刀剑磕碰之声响过之后,院子里已经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肖尘转过身子,微笑的看着身后一脸煞白的巩昌同知卫黎:“卫同知,回头在卷宗上记录一下:巩昌知府王宽私养护卫,武力抗拒朝廷办案,全部被当场击杀。” “是是是。”弓着身子,卫黎连脸上黄豆大小的汗珠都没敢擦,双腿颤抖着,急忙说道,“下官一定如实记录。” 两个时辰之后,段天明已经将整个院子搜查完毕。 百十口王宽的老婆孩子还有丫鬟伙夫,统统被集中到了那处最为豪华的一层建筑前面的空地上。 “卫同知,你可认识张伙夫的二闺女?”肖尘淡淡的问道。 “认识认识,下官认识她。”说着,卫黎抬手朝着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脸色苍白的女子指了过去,“就是她。” 肖尘点点头,走上前去,看着女子:“你可是张伙夫家的闺女?” “是。”女子有点胆怯的躬身回答。 “来,你过来,站到我的身边来。”肖尘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让人恐惧。 “是。”低着脑袋,女子缓缓地走出人群,来到了肖尘身边。 “别害怕,我们今个是来王宽的家里抄家的。你和你姐姐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今个,我便还你自由身。”肖尘微笑着说道。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也仅仅是一闪即逝。 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低着头,小声的道:“大人,抄家是干什么?” “抄家?”肖尘一怔。 这女子,连抄家都不知道是什么? 转眼一想,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哪有银子去读书。而作为女子,更是讲究呆在家里洗衣做饭,又那会懂这些官府的名词。 “抄家就是,将这个院子的所有东西,都全部归官府所有。这下,你可明白?” 女子面带尴尬,摇了摇头:“王知府就是官府,将这个院子的东西给官府,还不也是他的?” 肖尘一脸苦笑。 在女子的认知里,王宽居然就是官府。那么,在巩昌其他百姓的眼睛里,王宽也应该就是官府了?! “这么说吧,王宽犯了罪,已经被我们拿进了大牢。他以后不再是官府,他就是一名等着被杀头的人犯而已。”肖尘耐心的解释着。 “您,你没有骗我吧?”女子抬起了头,一脸期盼的看着肖尘。 “我没骗你,就是我,将他拿进大牢的。” 还没等肖尘说完,女子双手捂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双腿发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姐姐,王宽被拿进了大牢,等候他的将是砍头。你可以闭着双眼,安心的离去了。” 看着女子这般哭泣,那群站立的人有点不明所以,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肖尘理解女子的心情,没有做任何的劝阻,任凭她大声的哭泣了几个呼吸,才缓缓的道:“以后,你就自由了。现在,我想让你将这群人里,和你一样受罪的丫鬟,仆人,伙夫指出来,你能做到不?” “能。”女子止住了哭声,双手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 “她她她,都是丫鬟。” “他他他,都是下人。” “他,他。还有他,是伙夫。” 一会的功夫,女子就将一半的人指了出来。 肖尘呵呵笑着看向女子:“那剩下的这些人,都是王宽的家人了?” “不是。”女子摇摇头。 “那他们是?” “有管家,还有下人。” “还有下人?”肖尘一愣,“你前面指认下人的时候,为何不指认他们?” “剩下的这些下人,和王宽的护卫串通一气,经常迫害我们这些丫鬟。我姐姐就是被王宽折磨的剩下一口气,然后被他们拖出去给掐得断气了的。” 一提起姐姐,女子又嘤嘤的哭泣起来。 “哦,原来是一群为虎作伥之人。”肖尘淡淡一笑,“你讲王宽的家人指出来,再将管家指出来。” “这是王宽的老婆,这个是小妾,这个也是小妾,这个是大儿子。。。”女子将王宽的家人一一指出,最后将手指指向了一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衫中年男子。 “他,就是王宽的管家。这个院子里面的一切都由他负责。” “卫同知。”肖尘轻喝一声。 “下官在。”卫黎急忙应道。 “将张伙夫的闺女,连同他指认的那些丫鬟,下人,伙夫每人支付一百两银子,现场遣散。”肖尘沉声道。 “是。”卫黎应了一声,又朝肖尘跟前凑了凑,哭丧着脸低声道:“大人,府衙现在没有这么多的银子。” “先用朝廷的赈灾银子发放,回头用王宽家里的财产将赈灾银子补上。” “是。”卫黎点头应允。 转身向着小李子点点头,两人打开了小李子抱在怀里的木盒子,开始书写可以到府衙支取一百两银子的纸条。 等所有拿到纸条的人都离开了院子,肖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转过身,背对着段天明:“除了管家和王宽的家人,其他人武力反抗,全部击杀。”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手中的钢刀一挥,带着身边的东厂校尉,饿狼一般向前扑去。 顿时,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响彻了整个清香斋。 几个呼吸之间,整个人群只剩下了十几名王宽的家人,和那一身书生气的管家在血泊中瑟瑟发抖。 横七竖八的尸体,滚落的脑袋,脱离了身体的胳膊腿,胡乱的甩落在众人的四周。 一股弄弄的血腥味,笼罩了整个院子。 第690章 反目是仇人 “王宽的家人,全部带到府衙大牢,等候斩头。”吩咐了一句,肖尘看向那一身灰衣的中年管家。 “叫什么名字?”肖尘冷冷的道。 刚才杀戮的场面,以及现在满地的残肢断臂,此人就是以前再嚣张跋扈,也被吓得胆战心惊,双腿发抖,就差尿裤子了。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人韩云。” “王宽所做的恶事,你参与了不少吧?”肖尘双手背负,冷冷的盯着对方的脑袋。 “小人,小人就是混口饭吃,逼不得已。”管家韩云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着回答。 “这个院子里面,有没有王宽的书房?” “书房?”管家韩云摇了摇头,“没有。王宽在这里就是吃喝享乐,没有看过书。” “好,带着我,将王宽所有的贵重物品,全部找出来。他不看书,但我不相信他亏空的贮备粮,会不翼而飞。”肖尘一指面前那富丽堂皇的大厅。 “是是。”管家韩云急忙回答,似乎想将功补过一般,“王宽的玉器,金银倒是藏了不少。小人还按照他的吩咐,专门让人定制了一把三斤重的金榔头,就藏在大厅后面,他的卧房里。小人可以带着大人去取来。” “金榔头?榔头都是金子做的,够奢侈。走。” 穿过那铺满红色石头地板的豪华大厅,管家韩云带着肖尘,推开了一扇粉色的小木门。 里面的墙壁,被刷成粉色,就连床上的被褥,都竟然以粉色为主。 肖尘眉头微皱。 这王宽,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卧房里面的装饰,比一般女子的闺房还闺房? 管家走到了王宽的粉色大床跟前,翻起床上的枕头,下面是一个大红色的木盒子。 麻利的抽出上面的拉盖,拿出一把精致的金色榔头,双手递于肖尘:“大人,您看。” 接过金榔头,肖尘仔细的打量着。 榔头一尺多长,精致的锤头上,隐隐有着黑褐色的东西。 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有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这个金榔头,王宽用来做什么?”肖尘一时间有点好奇。 “王宽和常人不同,在外面一身官服,看起来异常威严。可回到了家中,便是一身大红长衫,很是妖艳。最主要的是,他脾气变化迅速,更是极端。晚上睡觉的时候,这床前的地上必须得跪着三名丫鬟。翻一个身,就敲打一人的脑袋。轮番敲打,直到打晕了才会让人抬出去。”一边小声的说着,管家韩云一边翻起眼皮,偷偷打量着肖尘的表情。 “这货,不是个正常人?”肖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说别的,就这粉色的卧房,和男儿气概已经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再加上情绪变化极端,以虐待他人来满足自己的畸形心理,这么一个货色,管理着诺大一个巩昌府,百姓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但朝廷的官员任命的层层考核,只是摆设? 定西候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王宽坐在了巩昌知府的位子上? “除了这点和常人不同,王宽还有什么地方违背了一名知府该有的品性?”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肖尘问道。 南山里面的军备到底是何人所藏,肖尘目前心里还真的没有个谱。 但作为巩昌知府,王宽是第一个要核查的对象。 不过,从他的卧房布局,色调,以及管家韩云所交代的事情上来看,他应该是对军备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而整个巩昌府辖区,除了王宽,谁还能在众人的眼皮子地下,进行这种运作? 难道是巩昌卫? 想到此处,肖尘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想。 从自己来到巩昌府,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便始终在为赈灾的事情忙活着。不但派出大量的士兵忙活在赈灾第一线,更是连自己的军粮都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种种迹象表明,此人乃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才是。 而且,若是南山里面藏着的军备是他的,他完全可以放在卫所的军备库里。 没有特殊情况,谁会闲的吃饱了撑的,到朝廷的卫所里面,去查看他们的军备是否数量相符。 定西候,应该是定西候的东西。 按照目前发生的事情来看,应该是王宽帮着定西候藏好了军备。为了防止自己的“谋反”行为被王宽招供出去,定西候自己打翻了油灯,制造火情,趁机接近王宽,毒杀了他。 对,一定是这样,我怎么这么聪明呢。 肖尘脸上笑开了花。 虽然自己欺骗定西候,王宽可以被救活。可这一切,不过是想让定西候因为担心而露出破绽而已。 王宽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如何站起来说出真相。 只希望,眼前的这中年管家韩云,贪生怕死,带着自己在王宽的家里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这,这说起来就有点多了。”管家韩云有点尴尬的小声说道。 “不怕多,你一条一条的说便是。” “王宽好面子,为了面子他不惜费尽心思的弄虚作假。今年从开春起,巩昌就呈现干旱状况。可为了自己的政绩,王宽不但不将这一情况上报朝廷,还继续摊派赋税。。。” “这一点我知道,说其他的。”肖尘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王宽虽然是小侯爷,但他的行径让定西候很是不满。在外人看来,定西候还在处处的维护他,可实际上,定西候已经放弃了他。” “定西候放弃了王宽?”肖尘一怔。 这个消息,还真是和自己的判断相差甚远。 和定西候的接触中,他处处都以王宽为中心和自己周旋。更是拿出了大量的真金白银企图给王宽赎罪。 父亲放弃儿子,这得是多大的事情,才会让定西候做出这个决定? “你为何会这样说?”盯着管家韩云的眼睛,肖尘的沉声问道。 “定西候很少来巩昌,去年的一天,他来到了巩昌府。就在这个大厅里面,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两人在里面争吵了半天。” “都争吵什么?” “定西候大骂王宽,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王宽也是将酒碗酒坛子摔了一地,说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好的,非要整出点事情来。”管家韩云小声说道。 “整出点事情来?”肖尘嗅出了一丝问题,“整出什么事情?”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将大厅里的乐器,酒坛子全部打翻,定西候就离开了巩昌府。其他的事情,小人也不敢过问。” “你在王宽家里,做管家多久了?”肖尘岔开了话题。 “回大人,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帮着他,结果了几条人命?”肖尘看似若无其事的道。 “小人都是迫不得已,小人并没有主动杀过人。”管家韩云双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肖尘没有理由的杀了那么多人。 现在这样问自己,分明是打算跟自己算账。 管家韩云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是冰凉的了。 “王宽是个什么德行,你比我更清楚吧。你不顺从,配合着他,能干管家五六年还平安无事?我今个也不问你造了多少的孽,只要你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我想知道的东西,我答应放你苟且偷生。” “只要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身子伏在地上,管家韩云小鸡吃米一样的使劲叩头。 “将你当管家这么多年,定西候和王宽来往的细节,仔细的说出来。” 走到王宽那粉色的大床边上,肖尘抓着被褥,一把掀开,悠闲地躺在了光床板上面。 管家韩云抬起头,盯着粉色的屋顶,思索了一会缓缓开口。 “这几年,小人只见过定西候两次。第一次的时候,他们两人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第二次就似乎反目成仇了。”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大概两年前吧。” 第691章 鉴定巩昌卫 静静的躺在王宽的光床板上,肖尘的脑子一瞬间涌出了大量的信息。 王宽毕竟是定西候的小儿子,就算是吵翻天,那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联系,怎么也不会断,定西候应该不会轻易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王宽好端端的死在大牢里面,难道下毒的是巩昌卫指挥使张兴? 可定西候的牢房失火,刚和王宽一起吃个饭,王宽就被毒死了,又怎会如此凑巧? 这两个人,到底会是谁对王宽下手的? 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按照定西候的老谋深算,他又岂能一见面就毒死王宽,他是生怕自己怀疑不到他么? 而巩昌卫指挥使张兴,自己明明特意交代,没有东厂的命令,对人犯必须严加看管,不能私自做出任何的决定。 就算是他碍于王宽的知府身份,惧怕于定西候的权势,可他就不怕钦差,不怕朝廷的追责么? 还是说,他们两个,原本就是一路人,趁着自己不在,合伙演出一场戏,将王宽杀人灭口? 越想,肖尘的脑子越是凌乱,丝毫整理不出来任何的头绪。 瞅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管家韩云,肖尘道:“说说,王宽弄了这么大一个院子,他每天都窝在这里做些什么事情?” “回大人,除了喝酒作乐,便是以折磨丫鬟来消磨时间。” “消磨时间?你的意思,王宽对自己以后的仕途,已经没有了想法?”肖尘不由得问道。 或许这一点,才是他和定西候争吵的真正原因。 “王宽原本就是小侯爷,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过,好强的性格使得他不愿意依仗定西候来获得世人的尊重。能坐到巩昌知府的位子上,虽说定西候暗地里四处活动,可王宽本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近几年,他已经不太重视自己的政绩,要不,也不敢将整个粮仓的贮备粮彻底的亏空。他好像更享受这种好吃好喝,声乐作伴的日子。尤其是折磨丫鬟,近两年更是喜欢的厉害,几乎每个月,都有被他折磨致死之人。” 低着头,管家韩云诉说着王宽的过往。 “他和巩昌卫的关系,怎么样?”肖尘又问。 折磨丫鬟致死,此事必须给他记上。但目前,分析出巩昌府之内错综复杂的关系,找出那批军备的主人,才是当务之急。 “以前还行,这几年见了巩昌卫指挥使张兴,总是一副鄙夷的态度。” “鄙夷?王宽为何鄙夷张兴。” “具体的原因,小人不知道。不过只要一提起张兴,王宽都会说,他是一个趋炎附势,阴险虚伪之人。” 肖尘“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你说,王宽认为巩昌卫指挥使张兴趋炎附势,阴险虚伪?” “是。”管家韩云点点头,“王宽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他在哪里说的?” “就在这个大厅里,和陕西布政司的照磨,都事一起饮酒作乐的时候说的。小人在旁边伺候,听得清清楚楚。” “好,你立下了大功。出去带着官府的人,将王宽私藏的财物都找出来,我放你离开。”肖尘笑着,站了起来,朝着大厅里面走去。 大厅里面,各种的金银首饰,古琴瓷器摆放了一大堆。 小李子一边清点,一边认真的做着记录。 段天明蹲在地上,一会儿拿起一个青花瓷器看看,一会又拨弄一下古琴的琴弦,似乎这些东西,都从未见过一般。 看着他那副德行,肖尘右手握拳,放在嘴巴边,“咳咳咳”的干咳了几声。 段天明立马站了起来,一脸猥琐的凑了过来。 嘴巴几乎凑到了肖尘的耳朵边:“这些东西里面,有着不少的好东西。” “东西再好,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能收敛点?”肖尘一个白眼丢了过去。 “你能不能和李公公说一下,少登记几件?” “说什么说?完了从清单上划掉不完了?有喜欢的,回头只是拿就完了,这会别趴上面,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丢人现眼。” “是是是。”点天明双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我们东厂之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别整天一副小家子气。带两个人,和管家一起去将王宽私藏他处的财物取来。”肖尘道。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刚准备离开,又走了回来。 伏在肖尘耳边:“东西取回来了送到这里?” 肖尘眼睛一瞪:“官驿的院子那么大,空房间那么多,还放不下?非要搬到这里,我们再过来清点?” “是是是。”段天明会心一笑,挠着脑袋,准备带着管家韩云出门。 “等一下,我还有事要吩咐你。”肖尘朝着段天明,喊了一声。 “你说。” 段天明停住脚步,转过了身子。 肖尘抬起右手,朝着段天明摇了摇,自己又走进了王宽的卧房。 段天明急忙跟了进去。 看见段天明进来,肖尘轻轻一脚将房门踹的闭上,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了那把金榔头:“我一会要去府衙大牢,这个金榔头你揣好,一会带回官驿去。” “我x。”段天明一声惊呼,“居然用金子做的榔头,这王宽,还真的是个人才。” 说着,接过金榔头,脸上一片猥琐的笑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带回去,放在我的房间。这个东西就算是王宽孝敬我的。”肖尘泛起了眼睛,郑重其事的说着榔头的归属。 “虽说摸着大概有三四斤重,可太小了点,你要着有什么用?要不,给我吧?”段天明坏坏的笑了起来。 “别和我抢。”肖尘脸色一板,“其他的东西随便你挑。” “不抢就不抢。”段天明吊着个脸,将金榔头揣进了怀里,“不过,你要这个东西,到底装备干嘛?” 在段天明的印象中,肖尘对这些金银丝毫没有兴趣。 为何一个金榔头,他这么看中? “还记得当初在固安县,给那名送信之人割舌头的时候,你四处找木楔子的事情么?”肖尘笑了起来。 “固安?”段天明沉思起来,“这金榔头,和割舌头有什么关系?” 抬起双臂,肖尘向后活动了几下:“用木楔子撬开嘴巴,多少有点不够专业。这个金榔头,又可以撬开嘴巴,又可以敲打牙齿。最主要的是,它是金子做的,也显得我有身份不是?” 盯着肖尘身上那普通的校尉服,段天明嘴巴一咧:“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讲究身份了?讲究身份,你怎么不穿上紫衣?” “别废话,除了这个金榔头,其他东西你随便拿。这个东西我有特殊用途,你别给我拿走。” 说着,推着段天明的肩膀,两个人走了出来。 此刻一脸认真登记财物的小李子,若是听见两人的谈话,一定会停下手中笔墨,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一丝不苟的准确登记,这两人已经开始商量着将喜欢的东西拿走。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随着巩昌灾情的进一步缓解,之前被肖尘安排到赈灾第一线的陕西布政司驻守巩昌府的都事郑太吉和照磨张夫两人,已经被收押进了巩昌府大牢。 从王宽管家韩云的嘴里,肖尘得知,王宽对巩昌卫指挥使张兴的印象是:趋炎附势,阴险虚伪。 这个说辞,大大的超出了肖尘的认知。 虽说自己阅人无数,自认为看人的目光还是很准确,但一直在巩昌担任知府的王宽,如此评价张兴,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管家或许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同为朝廷命官,又一起狼狈为奸,鱼肉百姓的郑太吉两人,对此事应该是知道个大概。 若是他们两人也说张兴阴险虚伪,那么这个巩昌卫的指挥使,自己就真的好好要查查了。 第692章 目标换卫黎 巩昌府大牢里面,陕西布政司都事郑太吉坐在墙角。 左腿伸直,右腿弯曲。 一只胳膊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对面的墙壁。 旁边的照磨张夫,长长的躺在地上,双手搭在脸上,似乎已经对活着出去不抱任何希望了。 “王知府被拿下,连定西候也被关进了大牢。我看这次,这个东厂来的钦差,真的是准备大干一场了。”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照磨张夫,郑太吉无力的道。 “东厂人一来,我就知道结果了。现在我们啥也别想,只希望他能看在咱们这几天努力赈灾的份上,留咱一条活路就成。”照磨张夫缓缓说道。 “巩昌这次事大了,我们想活命,难于登天。我现在只希望,不要牵连到家人,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照磨张夫翻了个身,一骨碌爬了起来:“我们什么也没做,一个人也没杀,最多就是监管不力,不至于杀头吧?” “监管不力还不够么?王宽亏空所有的贮备粮,以至于赈灾无粮,死了几乎一半的灾民,你认为我们还能活命?”都事郑太吉苦笑了起来。 “也是,我们恐怕真的活不成了。”照磨张夫又缓缓的躺到了地上。 牢房的大门“咯吱咯吱”被缓缓拉开,肖尘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二位大人,外面热火朝天的忙着赈灾,你们在这凉快的牢房里面避暑,很是惬意啊。”肖尘双手背负身后,缓缓的走向二人。 虽说两人已经意识到自己性命不保,可是,看见肖尘,心底的恐惧还是油然而生,急忙爬起身子,开始行礼。 “参见钦差大人。”跪在地上,两人恭敬地道。 “来来来,躺下,躺平了咱们聊聊天。”在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肖尘背靠着墙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人,您这是?”转过身,两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肖尘。 “怎么,你们觉着,我不配和你们聊天么?” “不是不是。”两人急忙摆手,“大人你说了算。” “那就别跪着了,躺下,就按照你们刚才的姿势,躺着。” 虽然不明白肖尘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这个时候,他的话语就等同圣旨。 两人只得乖乖的按照刚才的姿势摆好。 只不过没有了刚才的自在,怎么看怎么别捏。 顺手从旁边的稻草堆里折了一根草枝,肖尘一边剔着牙缝,一边看向二人。 “二位大人,你们什么时候开始驻守巩昌府的?” “回大人,我们来巩昌,有五六年光景了。可是,我们毕竟不是现管,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主。” 肖尘挥了挥手:“不要辩解,我知道你们做不了主。就是能够做得了主,拿了王宽那些银子,礼物的,又怎么做主?” 嘴角上扬,肖尘一脸坏笑的看着二人。 “大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王宽这个人,大人您是不知道,只要不顺从他的意思,他就会立马反目成仇。我们都是上有小下有老的人,我们也没办法。” 拉着一副哭丧腔,两人又开始诉苦。 “对对对。”肖尘嘿嘿一笑,“你们是上有老下有小,可你们忘记了,你们是朝廷命官,是朝廷的俸禄养活着你们的家人啊。怎么,心里只有家人,忘记了朝廷给你们的使命?” 听闻此话,两人再也不敢保持躺平的姿势,急忙爬了起来,又开始朝着肖尘磕头。 “大人,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行了,这事自有朝廷的律法来衡量,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从王宽那拿了多少银子?”肖尘淡淡的道。 “这这。。。”两人脑门上的冷汗流了下来,“王宽每个月,给我们一人一百两银子。” “才一百两?不多,还有啥?” “在他家里吃喝住,都是免费的。” “还有呢?” “没了,就这些,其他的真没了?”两人急忙摆手。 将叼在嘴里的草枝“噗”的一声吐了出来,肖尘看着二人:“我可是听说,王宽经常以折磨人为快乐,被他活活折磨致死的人不在少数。你们不会是没看到吧?” “看,看见了。”两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看见他杀人,却不阻止,你们就是帮凶。就这一点,你们都是死罪。加上助纣为孽,导致巩昌上千上万的灾民死亡,九族,恐怕是保不住了。” “大人,大人,我们是罪有应得,可家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用膝盖当做腿,两人朝着肖尘靠近了几步,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地上。 “你们二人后来的表现,我也是看出了你们真心悔过的意思。这样吧,我尽量的将你们的后期表现和朝廷汇报。不过,作为重刑犯的家人,性命也许能保下来,但被流放,应该是避免不了的。” “只要家人能够活命就好,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两人感激涕零的再次磕头。 “咳咳咳。。”肖尘清了清嗓子,“家人都要被流放,你们还要银子干什么?说吧,这么多年,算下来也好几千两了,都藏在那里?” “在,在这里。”两人急忙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两丈皱巴巴的银票。 恭敬地递给肖尘。 “五千两?你们过日子挺节省。那我就收下了,到时候让人照顾一下你们的家人,别太为难他们。”嘴角挂着微笑,肖尘接过了银票塞进了怀里。 “谢大人。”两人再次感激。 “好了,不用谢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就不要担心了。你们的事情算是处理完毕,现在轮到说说王宽。对于王宽,我拿到了一部分的罪证,可是不太全面。你们在一起时间久,我想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我所不知道的情况要交代?”肖尘笑着说道。 五千两银子,就可以让家人的死罪变成流放,二人一下子算是对肖尘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若是交代的事情多,会不会将自己的死罪也变成流放? 急忙争相恐后的道:“我们知道王宽是什么时候开始动用贮备粮的。” “他一共虐待致死的人数,时间,我都给他记着呢。” “他故意调开巩昌官驿的那些当差的人,就是为了为难东厂。” “巩昌卫努力赈灾,他不但不配合,还一个劲的阻拦。” “他还说巩昌卫的赈灾是虚假做作。” 看着两人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肖尘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好,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王宽的罪行。不过,巩昌卫赈灾,应该是替巩昌府分忧的行为啊,他为何要阻止?” “他们两个人不和。”都事郑太吉急忙回答。 “为何不和?” “具体的事情,我们不是很清楚,大概知道个皮毛。” “那就将这个皮毛说出来。”肖尘道。 “王宽这几年开始不求上进,定西候对此很是恼火。两人争吵了几次,关系也似乎有点疏远。而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对定西候恭敬有加,言听计从。所以,王宽因为对定西候有意见,便也对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开始有意见。只要一说起他,便骂他趋炎附势,卑鄙无耻。” “你说,巩昌卫指挥使对定西候是言听计从?”肖尘的心里,似乎又发现了新的契机。 “这一点,是王宽说的,我们没有看见具体的事情。不过,张兴逢年过节,都会给定西候去送礼,这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郑太吉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府衙同知卫黎也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 双手在地上一撑,肖尘缓缓站了起来。 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牢房的地板还真是凉快,两位大人就好好的在此纳凉。有什么事情想起来了,等我再来的时候,告诉我。” “一定一定。”两人再次叩头。 第693章 喝汤都没份 忙活了大半天,肖尘早已经是饿的前心贴后心了。 看着桌子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野猪肉,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等着段天明将王宽的私藏财物都运回了官驿,便吆喝着将野猪肉端上桌子大家开饭。 坐在旁边的巩昌同知卫黎,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嘴馋。 喉咙涌动着,连着咽了了几口唾沫。 “开吃啊,怎么都不动筷子?”给所有人都盛好了干饭,段天明端着自己的碗,将椅子往后一拉,坐了下来。 “不是都等着你么。”肖尘笑着,招呼身边的卫黎,“卫大人连日来忙着赈灾,也是吃不饱睡不好的,今个这野猪肉管够,您就放开了吃。” “东厂早操捕获的猎物,钦差大人不忘叫着下官一起分享,实在是万分荣幸。大人先动筷子。”嘴上这么说着,卫黎的右手已经有点跃跃欲试。 几个月都没有吃肉,大家肚子里的油水早已经被榨干。 这一阵阵的肉香,任谁也控制不住。 “好,开吃。”肖尘笑着,夹了一大块肉,放进饭碗里,狼吞虎咽起来。 不大功夫,一盆子的野猪肉,已经被吃的看见了盆底。 至于干饭,谁也不记得自己吃了几碗。 一个个放下筷子,脸上挂着微笑,心满意足的抹着嘴巴上的油渍。 “这一盆子野猪肉,现在就是用金山银山也换不来。真的香。”段天明嘿嘿笑着,继续用筷子在肉盆里寻找肉沫。 “那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段役长就提前言明,送礼只送野猪肉。”卫黎也笑了起来。 肖尘将身子往后依靠,轻轻的晃动着脑袋看向卫黎:“卫大人逢年过节,都给谁送礼啊?” “除了亲戚朋友,上面的官员一个都少不了。”卫黎有点尴尬的道。 “定西候卫同知也要孝敬吗?” “这个倒不用。”卫黎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定西候虽然地位尊贵,可咱压根就进入不了他的法眼,只怕送礼不成,反而被训斥一顿。” 肖尘脸上的表情有点失望:“我还想着,从卫大人这里侧面的对定西候了解一点。你这送礼都送不上,看样子知道的也都是传闻了。” “大人想更多的了解定西候,有一人,大人不妨去问问。” “谁?” “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张指挥使。”卫黎笑着说道。 “卫同知的意思,他们两人,还有着更深的交往?”肖尘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官场上,官员之间有选择性的相互交往很正常。 只要对自己的仕途有所帮助,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靠近,认识,进而水到渠成的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交往到底到了何种程度,下官不知道,但是张指挥使逢年过节去拜访定西候,下官可是听说了。” “怪不得,定西候要求见王宽一面,就轻而易举的被张指挥使答应了。”肖尘抬头,看向段天明,“吃饱了没?” “饱了,有啥事你说。”段天明嘿嘿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安排俩人,去府衙大牢里面守着,别再出意外。顺便让张指挥使来官驿一趟。”肖尘双眼眯着,笑成了一道缝。 “好。”段天明站了起来,刚装过身又转了回来:“最近事挺多,我感觉我们带的人手有点不够用了。” “给厂公大人传信,再派五百名东厂校尉来巩昌府。” “五百名?是不是有点多了?这一路长途跋涉的,少来点吧?” “你还想让王宽这种事,再次出现?”盯着段天明,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段天明点点头:“好,我懂了。” 一边的巩昌府同知卫黎有点不理解的看着肖尘:“钦差大人若是感觉人手不够用,可以和张指挥使借点兵力。只要大人您开口,这件事,张指挥使应该不会拒绝。” 肖尘笑了笑:“整个巩昌府,我现在能够相信的,恐怕也就剩你一个人了。” 卫黎一怔:“大人的意思是,巩昌卫也不可信?” “一个王宽,我刚刚离开便死了,这样的巩昌卫,我还敢用?若不是人手真的太紧张,我现在就想让巩昌大牢里面的巩昌卫士兵全部撤走。”肖尘道。 “哦。”卫黎点点头,浑身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要是按照钦差大人说的,整个巩昌府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相信,那不就等于说,其他人都和自己不是一条心,都和自己不是一个立场? 堂堂巩昌知府都能够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自己这个府衙同知,还不是别人随手就可以掐死? 抬起手,肖尘拍了拍卫黎的肩膀:“现在,巩昌府的事务,就靠你了。尤其在赈灾一事上,你要多费心。” 面对肖尘的拍打,卫黎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大人,您是赈灾钦差,将赈灾一事交给我,您要去?”卫黎一脸的疑问。 “现在,有着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赈灾基本上已经走上轨道,我相信你。”看着卫黎,肖尘用力的点点头,“我也不是要离开,就是日常可能不能去赈灾一线而已。” “原来大人不是要离开,那我就放心多了。”卫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你也是巩昌府现在唯一的主官了,权利交给你,还担心什么?放开手脚的去做就是。”肖尘说道。 “有大人您在,我就感觉有主心骨。”卫黎尴尬的笑了笑。 虽说现在的巩昌府,是自己说了算,但长久的担任同知,辅助知府做事,所有事务全部交给自己,卫黎的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只要卫大人一心为民,即便我以后真的走了,巩昌府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传信到东厂便是。” “真的?那下官真的太荣幸了。”卫黎急忙抱起双拳,朝着肖尘恭敬地行礼。 “巩昌百姓所受的苦难,我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而卫同知一心为民,昼夜操劳,我也是彻底的记在了心里。巩昌百姓这几年受的苦实在是太多了,有你在,百姓的好日子就在不远处。对于一心为民的官员,朝廷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谢钦差大人信任。”卫黎满脸潮红,眼眶中似乎有着热泪在打转。 官驿的大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紧跟着,两道人影走了进来,正是段天明和巩昌卫指挥使张兴。 不过,两人不是并排行走,也不是前后行走。 而是段天明抱着张兴的胳膊,扶着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看见坐在桌子旁边的肖尘,张兴急忙抱拳准备参拜。 “好了好了。”肖尘摆摆手,一指桌子旁边的座位,“这五十军棍,屁股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吧?来,我们刚刚吃完了野猪肉,东西还都没来得及收拾,乱七八糟的,张指挥使就凑合的坐着。” 听着肖尘的这番话语,旁边的卫黎心里暗暗的替张兴捏了一把汗。 吃个野猪肉,不但要说出来,还要告诉人家刚刚吃完,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吃肉没叫他一样。 一个钦差,吃肉确实没必要叫上地方官员。 可自己又在这里坐着,分明是故意不给人家面子么。 自己和张兴虽然并没有过深的交情,同样是巩昌府的二号人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时间倍感尴尬。 只得站起来,抱着双手朝着张兴行了个礼:“张指挥使来啦。” “嗯嗯,卫同知也在啊。”张兴点点头算是回礼,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椅子,缓缓的坐了下去。 可刚刚挨住椅子,屁股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哎呀。”大叫一声,“噌”的一下又站了起来。 “实在坐不下去,就不要坐了。你就这样站着,我们说说话。”眯着眼睛,肖尘脸上一片灿烂。 第694章 再演鸿门宴 对于巩昌卫指挥使张兴,肖尘一直以来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作为一名防御卫所的武官,能够将百姓的疾苦看在眼里,不顾巩昌府衙的反对,用自己的军粮去赈灾,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 但是,对于他和定西候的交往,张兴似乎是有意隐瞒着自己。 尤其是在府衙大牢里面,自己和定西候摊牌的时候,特地安排他和府衙同知卫黎旁听,他表现的异常镇静和稳妥。 若不是自己一步步的通过其他方面知道了他和定西候的关系,怎么也想不到,逢年过节,他竟然是定西候的座上宾。 让一个将定西候当做大树来环抱的人,去看守定西候,肖尘不由得为自己的安排感到不可思议。 反观桌子旁边站立的张兴本人,依旧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右手捂着屁股,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好像肖尘给他的这五十军棍,他受了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心中的失望,加上那种被人愚弄的感觉,让肖尘的心里很不舒服。 看了看张兴,直接看门见山:“今个叫张指挥使过来,没其他的事情,我就是想问问,张指挥使逢年过节,都要给定西候去送礼,这个传言属实不?” 张兴身子登时一僵。 捂在屁股上的右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赈灾钦差,不是应该主管赈灾么,官员间的这些交往,怎么也打听起来了? 难不成,皇上派东厂之人过来,不但赈灾,还要将整个巩昌府重新梳理一番? 朝廷,是嗅到了什么气味? 一瞬间,张兴的脑子将整个事情重新滤清了一遍。 努力的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惊恐,暗暗运起内力,止住了右手的颤抖。 抬起头,做出一副逼不得已的苦相:“大人说的没错,下官每年都要给定西候送礼。” 肖尘一怔,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 他没想到,张兴的反应还真不慢,瞬间就稳住了情绪,大胆的承认自己的行为。 “呵呵,张指挥使乃是朝廷驻守巩昌的卫所指挥使,并不受制于定西候。这逢年过节提着礼物登门拜访,乃是私人交往了?”肖尘笑着说道。 “王宽刚刚上任巩昌知府的时候,定西候便来到了巩昌。当时,顺便召见了一下下官。按理说,下官并没有去定西候府送礼的必要,可是,既然相互认识,第一年不去拜访总有点说不过去。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若是不去,也不好看。就这样,下官不得已年年都得登门拜访。”张兴沉稳的解释着。 “哦。”肖尘点点头,“张指挥使说的也很在理。凡事有一就有二,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过,我想知道,定西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说王宽出任巩昌知府,初来乍到,让我多多照顾。” “定西候看的挺长远,军政团结,才能治理好地方。”肖尘笑着。 这句话,说的并没有毛病。 可听在张兴的耳朵里,隐隐的有点刺耳。 朝廷之所以要求军政分离,就是为了将地方的控制权集中在朝廷的手中。 相互协调,相互制约,才是朝廷军政分离的真正目的。 而现在肖尘却说自己是军政团结,他在传递什么信息? 可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只要他不说破,自己还就和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身子朝着肖尘微微一弓,张兴道:“虽说巩昌卫的职责,是守护一方平安。可我大明威武,十多年已经没有战争纷争了。拥有着这么多的兵力,协助巩昌府推进一些惠明政策,为百姓牟利,也是巩昌卫该做的事情。” 一番话,说的大气而又让人无法反驳。 肖尘不由得重新将张兴打量了一番。 貌不惊人,长相平平。 若不是自己见过他身着铠甲的样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也不会看出来,他就是巩昌卫的指挥使。 单单他的这番言辞,一定会让人以为他不是巩昌府的文官,就是隐藏在民间的大儒。 居高临下,**远瞩,一心为百姓着想。 旁边的巩昌府衙同知卫黎,也是吃了一惊。 常日里,巩昌卫和巩昌府老死不相往来。知府王宽更是视巩昌卫如同敌人。 今个张兴的这番话,说的如此大气。难不成他压根不知道,王宽对他的意见极大,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张指挥使这心胸还真是宽广,连我也感到很是钦佩。”说着,肖尘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张兴的身边。 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缓缓的朝着椅子按去。 “你站着,我们都坐着,很不合适。”脸上带着微笑,双手的力道却在一点点的加重。 作为一名习武之人,张兴对于肖尘手上的力道变化,感知异常灵敏。 他明白,虽然屁股已经被五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可今个是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了。 干脆也不再拒绝,咬了咬牙,忍着屁股的剧痛,一下子就坐在了椅子上。 那火辣辣的如同撕裂的剧痛,还是让张兴眉头狠狠的皱了几下。 顺手拉过一张椅子,肖尘坐在了张兴的旁边,一脸笑容的看着对方,直把张兴看的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这一坐下去,当时有点疼,过一会也就慢慢不疼了。”肖尘皮笑肉不笑的道。 “是,是。”张继急忙点头。 现在,自己就是对方栈板上的鱼肉,丝毫不能反抗。 肖尘一指桌子上的野猪肉盆:“张指挥使可知道我们今天吃的是什么肉么?” “不知道。”张兴摇了摇头。 不给吃肉就算了,还要问我吃的什么肉。你到底想说什么,就不能直接说出来,这样绕来绕去,我心里很有压力的知不知道? 张兴的心里都想骂娘。 “野猪肉,好大一头野猪。”肖尘笑着说道。 “是不是。”张兴陪着笑脸,“南山里面树林茂密,时常有野兽出没。钦差大人一定是在南山附近狩猎的吧?” “是啊,张指挥使也经常去狩猎?” “狩猎倒是没有,不过作为巩昌卫的防守区域,南山会经常去巡防。”张兴缓缓说道。 “这种巡防,巩昌卫多久进行一次?” “没有战争,按照朝廷的要求每三天巡防一次。” “哦。”肖尘点了点头,“照此说来,巩昌卫对于防区以内的大小事情,应该是了如指掌了?” 听见肖尘问起自己职责内的事情,张兴很是自信的点点头:“不敢说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但凡有对朝廷不利的事情发生,即便是风春草动,巩昌卫第一时间便会知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肖尘满脸笑容缓缓的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根箭矢:“今个将张指挥使叫过来,就是因为最近我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想在你这里找到答案。” 看着肖尘拿出一根箭矢,张兴的心里便暗暗警惕。 听见他说,要在自己这里找到答案,更是快速的转动着脑袋,思考接下来的这连个肉汤都没有的鸿门宴的所有变化。 将手中的箭矢往桌子上一扔,肖尘坐了下来,微笑着看向张兴:“张指挥使,你看看这支箭矢,有什么不同之处?” 听肖尘问自己箭矢的不同之处,张兴伸手,将箭矢拿在手中,仔细的打量着。 可是,看了半天,无论是箭头,箭身,还是尾部的羽毛,都没有丝毫的异样。 “张指挥使可看出来有什么不同?”肖尘笑着问道。 摇摇头,张兴皱着眉头:“没有。下官仔细的看了看,这就是一支普通的卫所制式箭矢,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 “张指挥使确定,这是一支制式的普通箭矢?” “是。”张兴肯定的点点头,“巩昌卫里别的没有,这箭矢却是基本上每个弓箭手都会都配备,下官不会认错的。” “有人在南山脚下的村子里,捡到了不少这样的箭矢。既然张指挥使对辖区内的事情无所不知,这件事,可否稍微的解释一下?” 看着张兴,肖尘笑了起来。 第695章 对谁更忠诚 就在巩昌府官驿上演“鸿门宴”的时候,巩昌城门外,京城重振客栈东家王重振骑在马背上,走在张老的旁边,已经到了巩昌城门外不远的地方。 “咦?”王重振一声惊呼,“巩昌不是大面积旱灾么,这城外的灾民,就这么一点?” 张老也是一脸的凝重:“是不是灾民已经只剩下这么多了?” “将军的意思,灾民都?”王重振想说灾民是不是死亡的就剩这么多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张老明白他想说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 “若是巩昌府如今只剩下了这么多人,那可真的就是造孽啊。” 已经过了吃饭时间,那些施粥的桌子已经撤去,城门口只剩下了两名守城士兵在值守。 自从灾荒全面爆发以来,城门洞除了每日施粥过来过去忙活的官兵,已经没有寻常百姓出入。 看着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张老两人,守城士兵心里一阵欣慰。 这是灾荒得到缓解,人口又开始流动的迹象。 原本严肃的面容,看向两人,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微笑。 “将军,那守城的士兵,好像是朝着我们笑呢。”王重振低声说道。 “我也看见了。”张老的表情也有点纳闷,“能笑得出来,说明这巩昌府的情况,并非是我们想象的那样。走,上去问问。” 两人跳下了马背,牵着马匹朝着门洞走去。 “官爷。”王重振朝着士兵,讨好的点头哈腰,“听说咱们巩昌府旱情严重,可这城门口的灾民看起来并不多。这是传言有误么?”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士兵有点警惕的看着两人。 “我们是准备了一点货物,准备运往西域的商人。东西准备好了,听闻巩昌府大闹旱灾,沿途食物,饮水都无法供给心中着急,特地来看看的。”弯着腰,王重振急忙解释。 “哦,原来是商队的人。”守城士兵心中的警惕缓缓放了下来,“自从朝廷开始赈灾之后,巩昌的灾民已经得到了妥善安排。现在留下的,是身体还有点虚弱,需要每日服药之人。其他的人,已经带这朝廷分发的赈灾粮款,回原来的村子去了。” 说道此处,士兵的脸上满是自豪。 “哦,原来是这样。”王重振点点头,“那请问官爷,巩昌城里现在还有客栈可以入住么?” “有,客栈还是有的。只不过吃饭就艰苦一点,只能吃干饭。干旱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没有青菜可以买道了。”士兵笑着说道。 “有客栈就成,至于干饭,我们都是穷苦出身,干饭撒点盐巴,还是很好吃的。”王重振笑着,再次朝着士兵点头。 在稍微偏僻的街道上,俩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好久都没有生意上门,掌柜几乎是眼含热泪接待了两人。 更是安排小二将二人的马匹牵进马厩,用上好的干草料进行喂养。 二楼的客房里,王重振拎起水壶,给张老倒了一碗凉茶,恭敬地放在了面前。 “将军,您先休息,我现在就出去打听一下少爷在巩昌的住处。” “你也跑了一天,坐下来喝碗凉茶,好好休息,明天再出去打听。”张老目光打量着房间四周,缓缓的道。 “好。”在张老对面的椅子上,王重振缓缓的坐了下来。 “此地距离定西,差不多有三四百里地吧?”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张老道。 “将军是想?”王重振不禁一怔。 “这次来巩昌,一时趁着远离京城,和他见上一面。还有一层意思,我想去定西,会会那位故人。”张老面无表情,可话语已经是逐渐冰冷。 “将军,定西可是有着重兵把守,更何况他位高权重,私底下应该也培养了不少自己的人手。要不,我们这次只和少爷相认,其他的事情另做打算?” 王重振一脸担心的看着张老。 “无妨,”张老冷冷一笑,“即便是不能得手离开便是。” “您一个人去,属下不放心。将军您若是真的要去,属下陪您一起前往。” 张老摆了摆手:“你就好好的呆在巩昌。就算是在定西,我想走,没人能够挡得住。” 。。。。。。 巩昌官驿大院,巩昌卫指挥使张兴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以前,无论是赈灾,还是安排其他府衙的事务,肖尘对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 今个,这是怎么了? 又是告诉自己他们吃了野猪肉并没有想到自己,又是不顾自己的屁股上的伤势强行将自己按压在椅子上。 这会,拿着一支箭矢让自己解释到底怎么一回事。 自己解释什么,自己怎么解释? “大人,士兵们巡防的时候,都是骑马快行,奔波途中将箭矢遗落,被村民捡到了,也属于正常。”张兴硬着头皮解释道。 “哦。”肖尘夸张的伸长了脖子,“原来是士兵巡防的时候遗失的。上次去首阳镇的时候,路过巩昌卫驻地,我看见里面好像堆放了不少的独轮车。朝廷不是给卫所配备的都是马车么,这些独轮车有何用途?” “巩昌辖区山地为主,很多地方的官道受地形限制,马车无法通行。所以,为了保证前方千户所的粮食补给,下官便赶制了众多的独轮车用以运输物资粮食。”张兴面色平静的道。 自己的问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张兴还这么稳如泰山,肖尘的心中更加确定,张兴不是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这山洞中的军备,即便不是他的,他也应该多少知道一些眉目。 如此的冷静,恰巧是在掩饰他心里的慌乱而已。 拿起桌上的箭矢,肖尘抛向了段天明,随即又看向张兴:“张指挥使,巩昌知府王宽被人毒杀,你有没有调查凶手是谁?” “没有,有钦差大人在,下官不敢私自调查。” “那你有没有怀疑对象?”肖尘凌厉的目光,紧紧盯着张兴的双眼。 “下官怀疑,是那做饭的伙夫所为。” “张指挥使为何会怀疑伙夫?” “因为张伙夫的大闺女,被王宽折磨致死。他的心里,应该是时刻盼望着王宽死掉。”张兴解释着。 “同样的饭菜,为何定西候吃了没事,而王宽吃了就被毒死了?张指挥使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好解释?”肖尘双眼迷城一条缝,笑了起来。 张兴一阵的抓耳挠腮:“或许,是张伙夫将毒下在了王宽的饭碗里吧。” “干饭都是在牢房里面现盛的,张伙夫怎会知道,王宽会端哪一个碗?” “这,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对于带兵打仗,下官还算是有着几分能力。可若是要破获一起投毒案,真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看着肖尘,张兴一脸尴尬。 “会不会是看守大牢的巩昌卫士兵下的毒呢?” “不会不会。”张兴急忙摆手,“这些看守大牢的士兵,都是下官精挑细选的人,他们的忠诚度,绝对靠得住。” “张指挥使口中的忠诚度,是说的他们对你的忠诚度,还是他们对朝廷的忠诚度?”肖尘淡淡一笑,话语中所包含的意思,却是意味深长。 “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朝廷的卫所,忠诚度当然是对朝廷。” “那就好那就好。”肖尘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对你忠诚呢。” 第696章 士兵被灭口 面对肖尘的阴阳怪气,巩昌卫指挥使张兴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然而,肖尘没有给他丝毫的喘息机会。 “你的士兵没有下毒。做饭的张伙夫我已经亲自调查过了,他也没有下毒,难不成,是王宽的父亲,定西候下的毒?”肖尘淡淡一笑。 “定西候?不会,不会是他。”张兴肯定的摇了摇头,“他是王宽的父亲,他又怎么会下毒,毒死自己的儿子?” “那就奇怪了,王宽一个不求上进的人,他难道会因为巩昌府灾民死亡过多,内疚自杀?这说的过去么?” “下官也是反复的想了想,我真的理不出头绪,他到底是谁毒死的。”张兴低下了脑袋。 肖尘笑了笑:“张指挥使,整个案子我大体上已经有了眉目。你想不想听听?” “下官愿闻其详。”张兴硬着头皮道。 “这王宽,不是死于他人之手,而是死在了自己的父亲,定西候手中。”肖尘笑呵呵的说道。 听闻这句话,一直坐在边上的府衙同知卫黎,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定西候,居然毒杀了自己的小儿子? 他这是为了什么?间接的保护自己,还是保护一些不为人知,却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肖尘的这句话,让近跟前坐着的张兴,也差点要站了起来。 他居然敢怀疑定西候,他居然会怀疑定西候? 难道说,他已经成猜到了侯爷这次来巩昌府的真正目的? “怎么样,张指挥使有没有感到意思的惊讶?”肖尘又笑着问道。 “钦差大人是在开玩笑吧,哪有父亲毒死儿子的事情?定西候爱民如子,对自己的亲儿子,又怎么能够下得去手?”张兴一脸惊讶的说道。 “定西候毒死王宽,自然是有着他的道理。王宽的手中,一定有着定西候不愿意外泄的秘密。既然他注定要死,不如早点死了,免得东厂腾出手来,从他的嘴里挖出来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恐怕就不好了。定西候也真是有魄力,对着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下得去手。至于其他人,取了性命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盯着张兴,肖尘的脸色异常平静。 张兴挣扎着从椅子溜了下去,双膝跪在了肖尘面前,低着脑袋惶恐的道:“下官一时糊涂,让定西候和王宽一起吃饭,犯下如此罪过,请大人发落。” “发落是一定要发落的,不过,我想知道,你和定西候之间,还有什么秘密?”肖尘沉声问道。 “没有,真的没有。小人就是逢年过节给定西候送礼,其他的再也没有了。”张兴努力的解释着。 肖尘抬头,看向旁边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东厂校尉:“既然张指挥使不愿意说实话,那就带上镣铐,到屋里好好的照顾照顾。” “是。”校尉应了一声,手中的镣铐不由分说的久朝着张兴扣了过来。 “大人,您不能这样啊。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不能这样啊。”张兴甩着胳膊,一面哀求,一面拒绝镣铐加身。 “机会我刚才给你了,是你没有珍惜。你和定西候的勾当,我已经是一清二楚。既然你不说,那就受点苦吧。”肖尘转身,看向段天明。 “张指挥使屁股有伤,拉进去好好的照顾一下。” “没问题,辣椒面,老陈醋,盐巴,再加上开水,保证一会就给他治好了。”眯着眼睛,段天明站了起来,接过校尉手中的镣铐:“乖乖的,胳膊再抡起一下,我就砍了。” 到了这个地步,张兴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段天明。 伏在地上,脑袋将地面碰的“啪啪”直响。 “大人,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迟了。”肖尘将脑袋转向一边,抬起左手,轻轻的挥了挥。 得到指示,段天明麻利的将镣铐扣在了张兴的手腕上,抓着他的后衣领,一把就拎了起来,径直朝着旁边的一个房间走去。 这突然的变故,已经让府衙同知卫黎一脸苍白。 浑身发抖着,一个字都不敢说。 随着房门被关上,屋子里瞬间传出了张兴的惨叫声。 肖尘如同司空见惯了一般,端起桌子上的茶碗,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旁边的卫黎,随着张兴的惨叫,身子不有自主的抽搐着,好像那非人的折磨,都在自己身上一般。 抽搐的久了,连嗓子也开始涌动。 好像要将今个吃下去的野猪肉,全部吐出来一样。 天色渐渐发暗,屋子里面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小。 随着最后彻底的失去了声音,段天明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人晕过去了。” “用凉水浇醒,拉出来。”肖尘淡淡的道。 “是。”段天明转身返回了屋子。 不大功夫,浑身落汤鸡一般湿漉漉的巩昌卫指挥使张兴被拖了出来。 到了肖尘面前,被死猪一样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享受够了吗?”看着地上已经没有了人样的张兴,肖尘推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 “够了,够了。我说,我什么都说。”整个人趴在地上,张兴的语气,近乎求饶一般的道。 “不用你费神,还是我来问你吧。”走到张兴身边,肖尘缓缓的蹲了下去。 “南山山洞里面的军备,是谁的?” “是定西候的。前年的时候,他将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军备送到了巩昌卫,要求我严密保管。可是,这么多的军备,放在巩昌卫实在是不安全。我便接着王宽不思进取,对府衙事务不太上心的机会,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军备运到了南山早已经挖好的山洞里面藏了起来。” “进入南山的道路狭窄又崎岖不平,你用什么东西搬运的?”肖尘问道。 “独轮车。先用马车将军备送到山口,再换成独轮车运进了山谷。” “这些军备的数量,你是否心中有数?” “有。这些东西,我都一一做了记录。包括什么时候开始提前挖山洞,我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记录呢?” “在巩昌卫。” “好。知道此事的还有谁?” “没有了。这件事,知道内情的,只有我一个人。” “那当年那些参与挖山洞,藏军备的人,是巩昌卫的士兵么?” “是的。” “他们人呢?” 听闻肖尘这样问,趴在地上的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对不起他们,我该死。请大人处罚我吧。” “既然觉得对不起他们,就将当时的情景说出来。”肖尘冷冷的道。 他隐隐猜测,当年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应该是被灭口了。 要不然,张兴也不会说,对不起他们。 “从山口到山洞的中间,有着近乎一里地的垮塌土方。他们。他们全部都在土方下面埋着呢。”张兴大声的痛哭着。 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都是深的自己的信任,才会将此事交给他们去办。 可就是因为这份信任,夺取了他们一个个的性命。 “土方下面?是谁埋的?”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的时候,定西候派来了人,在山头埋了大量的火药。以犒劳大家为由,摆放着酒菜,将所有人都集合在塌方之前的道路上。在大家吃喝正酣的时候,一声巨响,山体垮塌,所有人都被埋在了下面。” 说到这里,张兴已经是泣不成声。 一边的府衙同知卫黎,更是彻底的傻了眼。 作为府衙的二号人物,他竟然不知道,在巩昌府辖区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埋在下面,一共多少人?” “五百名士兵,整整五百名啊。” “朝廷的军队,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自己的指挥使伙同他人,埋在了大山里。张兴,将你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恨。” 肖尘抬起右脚,狠狠的踩在了张兴那几乎被折磨的失去知觉的屁股上。 “啊。。。”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官驿大院。 第697章 皇上也担忧 府衙大牢,定西候一脸平静的站在墙角。 背对着牢房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打开牢门。”肖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定西候豁然转身,脸上挂着泪痕,朝着牢门跑来。 双手抓着牢房的栅栏使劲摇晃着:“钦差大人,你将宽儿一直好了吗?” 随着“咣当”一声牢门被打开,肖尘双手背负,盯着定西候,缓缓的走了进来。 “王宽喝了还魂汤倒是救过来,可他却说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肖尘缓缓道。 定西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说什么?” “他说,他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你递过来的半碗稀粥。侯爷,您当着王宽的面,在这粥里是如何下毒,还不让他发现的?”肖尘淡淡一笑,如同日常聊天一样,很是随意的问道。 定西候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双眼紧盯着肖尘,脸上的泪痕也消失不见:“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王宽是我的亲儿子,我会下毒害他?” “怎么不会?”嘴角上扬,肖尘的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你让他帮你藏军备,他不愿意。还说好好的日子过着不香,非要搞出一些株连九族的事情来。既然他已经犯了死罪,没有活路了,不如将他毒死,免得泄露了你的机密么。”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私藏军备乃是谋反罪处置,我堂堂定西候,为何要私藏军备准备谋反?”定西候脸色大变。 “谋反?我没说你谋反,我只说你私藏军备。原来侯爷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在为自己谋反做准备?谋反光有军备不行,还得有人手。侯爷,你的人手都在哪里呢?”肖尘开始一步步的紧逼。 “钦差大人。”定西候眼漏凶光,“虽然我现在是你的囚犯,可也不是你想宰割就可以随便宰割的。平白无故给我安上一个私藏军备的罪名,我要去皇上面前告你。” “告我?南山的山洞里面,不光是有着你的军备,山谷的道路上,更是有着五百的冤魂准备和你索命。今个我来,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供词,我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定西再也没有什么定西候。等我东厂的人马一到,便是去往你定西候府抄家的日子。” 撂下一句话,肖尘缓缓走出了牢房。 定西候静静的站在牢房中央,如同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 三天后,京城,皇帝寝宫。 明成祖在王小四的伺候下,刚刚躺在龙床上,外面就传来林尚礼的声音。 “小四,皇上睡下了没有?” “朕还没睡,有事你进来。”还没等王小四应声,龙床上的明成祖睁着眼睛吼了一嗓子。 这几天,接连收到肖尘从巩昌府传回来的“捷报”,明成祖深感欣慰。 虽说,巩昌的灾民死伤过半,让自己心痛不已。 可朝廷的赈灾总算是及时赶到,挽救了剩下灾民的性命。 只要有人在,后期的兴修水利可以一点点的来。 只是这兴修水利的事情,肖尘恐怕不在行。工部派谁去负责这一事情好呢? 正在思量这个问题,就听见门外林尚礼小声问话的声音。 手中拿着一道加急信函,林尚礼匆匆走了进来。 “是不是巩昌那边的消息?” “是。”林尚礼点点头,就要将信函递给明成祖。 “念吧。”明成祖缓缓闭上眼睛,小声说道。 “皇上,奴才不敢念,您还是亲自看吧。”双手颤抖着,林尚礼将信函又超前一递。 “嗯?”明成祖的眼睛再次睁开,“什么事情,连你都不敢念?” “肖尘在巩昌府辖区内,发现了大批藏在山洞里面的军备,涉及到了。。。”后面的话,林尚礼没敢说出来。 看着林尚礼这幅为难的样子,明成祖道:“扶朕起来。” 龙床边上的王小四急忙伸出双手,卡着明成祖的后腰,将他轻轻的扶了起来。 又拉过来一个枕头,往明成祖身后一塞,方才缓缓退开。 “涉及到了什么?”板着脸,明成祖右手伸出。 林尚礼弓着身子,双手将信函放在明成祖的手里:“涉及到了定西候。” “定西候王荣?”明成祖眉头一皱,左手在嘴边沾了点唾沫,打开了信函。 随着信函上的内容,明成祖的脸色越来越黑。 良久,将信函合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定西候王荣,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平日里,连朕对他都是恭敬有加。要银子有银子,要封地有封地,他藏这么多的军备,难道真的是想要谋反?”明成祖的脸上,滑过一丝失落。 自己很是敬重的一个人,竟然想要起兵谋反。 是朕做的不够好,还是说,朕压根就不得人心? “定西候不仅和巩昌卫勾搭在一起,更是将西部最大的帮会马帮收在了自己麾下。就算他的儿子王宽,安排马帮之人,在秦岭山谷中伏击东厂赈灾钦差暂且不论,可私藏军备一事,皇上可要严厉查办才是。”弓着身子,林尚礼“不小心”说出了东厂被伏击一事。 “什么?王宽胆敢伏击钦差?他这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还是不将灾民的苦难放在眼里?”抬起头,明成祖看向林尚礼:“肖尘他们有没有损失?” 林尚礼将手一躬:“回皇上,只损失了八匹军马,人员都只是一些皮外伤。” “伏击钦差,就这一条,王宽就应该被灭九族。现在倒好,定西候居然私藏军备。太祖亲封又如何?太祖也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封赏的侯爵,准备起兵谋反。” “啪”的一声,明成祖将手中的信函,狠狠的排在了龙床上。 “皇上,事已至此,这定西候是押回京城审理之后再抄家,还是让肖尘直接带人先抄家再说?”林尚礼小声问道。 伏击东厂,你们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东厂厂公? 如今把柄落到了东厂手里,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明成祖沉默了一下:“这王荣,怎么说也是太祖亲封。若是不经过三司会审就将他宣判,朕只怕朝中会有人说三道四。” “三司会审是理所应当的。”林尚礼走上前去,开始揉捏明成祖的肩膀,“不过,私藏军备的性质,可是和其他的犯罪大不相同。依奴才看,我们当前要做的,不仅仅是审理定西候一个人,而是要将他背后所隐藏的那些谋反势力一网打尽。定西候本人,我们将他关在大牢,肖尘回京的时候一并押解回来送三法司会审。可其手下的势力,还是尽快消灭,以绝后患为好。” 沉默了一会,明成祖道:“你按照肖尘的要求,派五百名东厂校尉即刻出发。同时,传朕口谕,西北军队任他调遣,势必将定西候的谋反势力连根拔除。”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应了一声,林尚礼匆匆退去。 有了这档事,明成祖睡意全无。 披着衣服就要下床。 “皇上,有林公公安排这一切,您还是歇息着吧。”王小四急忙阻拦。 “定西候要谋反,朕又如何能睡得着,拿鞋子过来,朕要去御书房。” “是。” 走进御书房,明成祖一指靠墙的书架:“兵部的官员名册,和西北军事布局图,一并给朕拿过来。” 王小四那敢怠慢,急忙跑到书架前,找出西北军事布局图,在案几上打开。又匆匆去找兵部官员名册。 一手扶着肩膀上的衣服,明成祖一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香炉里面的檀香缓缓飘起,借着油灯的光线,王小四发现,明成祖双鬓的白发,又多了不少。 第698章 府衙被包围 巩昌城,太阳刚刚在远处的山峦间露出半个脑袋,整个天地间便开始有了热气的涌动。 城门外,除了少数还需要治疗的百姓停留,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田间地头,也有了百姓活动的身影。 紧靠溪流的村子,百姓们已经自发的组织起来,开始挖沟引渠,准备将溪流引到村子的田地里面去。 而远一点的村民,坐在树荫下,看着大片的耕地被晒成了焦土,一筹莫展的唉声叹气。 官驿大院,东厂众人刚刚喝完稀粥,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 府衙同知卫黎,手里拿着一把绿色的菜叶子,兴致勃勃的走了进来。 看见正在给大伙安排任务的肖尘,急忙抱拳行礼。 “卫同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青菜?”肖尘有点惊讶,笑着问道。 “这都几个月了,巩昌城已经是没有青菜可吃。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竟然看见有人在街边摆摊卖菜,心中激动,便买了点。”卫黎满脸欣慰的大笑着说道。 巩昌府虽然整体干旱,但还是有些能够浇上水的土地。 可大量难民流失,几乎全部涌到了巩昌城。 即便是家中有菜,谁还敢拿到街上来卖? 再说了,家中已经是粮食全无,就靠着菜叶子续命。前一阵子,地里的青菜,估计刚刚冒出个小叶子,便会被人掐了塞进嘴里。 而今,有人出来卖菜,这说明百姓的吃饭已经被解决,更是说明,灾难给百姓带来的恐慌,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 将手中的青菜朝着肖尘一递:“大人也是跟着吃了好久的干饭,这青菜给您。” “好好好。”肖尘笑着接过青菜,“出现一名卖菜的百姓,就说明我们这么久的忙活,已经有了显著的成效。今天出现一名百姓,明天就可能出现两名,三名。巩昌百姓的日子,正在逐步恢复正常。” “城外靠近水源的地方,百姓已经自发的开始挖渠引水。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百姓还是一筹莫展。”卫黎道。 “卫大人的意思,是想着开始兴修水利?” “灾情已经稳定,府衙下一步就应该着手准备水利的事情。今个,下官打算去远离水源的地方先实地查看一番,拿出一个实际可行的筹划策略来。想问问大人,是否需要安排人手和府衙的人手一起前往。” “我去我去。”还没等肖尘发话,身边的小李子自告奋勇的叫了出来。 肖尘轻轻一笑:“行,那你就和卫同知一起去吧。记着,对于当地的水源布局,画上一张图,回来我看看。” “好。”小李子兴奋地点点头。 等着卫黎带着小李子出了大门,肖尘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巩昌卫这几天有没有异常反应?” “没有,不过是平静的有点不同寻常。”身边的段天明小声说道。 前几天,拿下巩昌卫指挥使张兴的当天,肖尘带人去了趟巩昌卫指挥使司。 不但拿走了张兴所有的军务记录和他私藏着的,关于城南山洞里面军备情况的那个神秘的记录本,更是顺便将张兴的直系亲属全部控制了起来。 没想到的是,准备离开的时候,竟然遭遇了一名千户带人阻拦。 按理说,朝廷钦差办事,卫所的千户没有任何指手画脚的权利。 可鉴于时值赈灾当口,巩昌卫在赈灾一事上确实是出了不少的力,肖尘还是耐心的和对方解释了一下张兴的问题,和抓捕他的原因。 其实肖尘这样做,并不是示弱,而是有着更深一层的意思。 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交代,当年参与这件掩藏军备事情的人,尽数被埋在了大山里面,但肖尘不信。 或许,为了获得定西候的放心,张兴牺牲了大部分参与的士兵。 但这件事,他一定是交给了最为亲信之人负责进行的。 而这些亲信,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起来,他不可能,也舍不得连同那些普通士兵一起埋藏在地下。 东厂抓捕张兴,那些隐藏起来的亲信一定会有所行动。 要么趁机逃走,要么暗地里进行一系列其他的操作,来挽救张兴的性命。 肖尘等的就是这些人沉不住气,跳出来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不应该啊。”肖尘眉头一皱,“就算他们对山洞里面的军备不敢下手,但离开巩昌卫,随便找一个借口去往定西侯府去送信,还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难不成张兴说的都是实话,当年参与之人,都死光了?” “不会,绝对不会。”段天明肯定的道。 “你当年又没参见,为何说的这么肯定?” “你想,若是你掩藏的这些军备,事后需要杀人灭口,你会杀了我么?”段天明轻声问道。 “不会。”肖尘摇摇头,“我不但不会杀你,我不会杀任何东厂之人。” “就是。张兴当年就算是为了获取定西候的信任,放弃了五百士兵的性命,但负责此事的亲信,他一定没有杀。”段天明道。 “没杀,现在就应该有所行动才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张兴被抓无动于衷?还是说,我们自己想多了,确实在巩昌卫里面已经没有了知情人员。不过,不管有没有知情人员存在,我们还是要派人将巩昌卫监视起来。目前,在巩昌城,我们自己的人手有点少,他们一旦突然起事造反,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派往分守陇右道的人回来了么?” “还没,不过估计快回来了。”段天明道。 肖尘点点头,眉头一皱。 这次过来,自己只带了五十名的东厂校尉。 虽说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毕竟人手太少了。 南山里面的军备需要守护,府衙大牢也需要守护,再加上连续派遣人手回京送信,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无人可用。 若是巩昌卫里张兴的亲信狗急跳墙,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大举的围攻府衙大牢,或许真的可以劫走大牢里面的张兴和定西候。 紧迫之下,肖尘只得对巩昌附近的另一支朝廷驻军分守陇右道借兵。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大门外传来,还没等众人回过神,马匹已经冲进了院子。 “府衙大院被围,巩昌卫的士兵正在强行冲击我们的外围防御。” 马背上的校尉翻身下马,右手捏着左手腕,单膝跪在地上,火急火燎的道。 一支箭矢,将校尉的左手腕洞穿,鲜血将整个左手染红。 “果然有鬼。”肖尘冷哼一声,“自行包扎伤口,段役长,随我去杀人。” 话音刚落,脚下几个起落,肖尘已经跃上围墙,从连片的房屋屋顶,朝着府衙大院的方向掠去。 府衙大院,十几名东厂校尉连同五六十名巩昌城守卫军,手持武器,站在大门口神情庄重,一言不发。 自从张兴出事,肖尘便将看守府衙大牢的巩昌卫士兵全部换成了巩昌城守卫军。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巩昌府衙的人,可比巩昌卫的人,要值得信任一点。 在他们的对面,站着一名身着千户服的汉子。双手背负,冷冷的盯着众人。 而他身边,是清一色的弓箭手,足足有三四百名。 一个个手中的长弓已经拉满,寒光闪闪的箭矢,似乎已经瞄准了大门口的所有人。 “巩昌城的守军兄弟们,我此次只想救出我们巩昌卫的指挥使大人,并不想与你们为敌。若是你们能够让开,我保证不和大家发生冲突。” 千户的目光在守卫军士兵身上一一扫过。 “府衙重地,岂是说让开就让开的?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乃是朝廷重犯,你们这样武力劫持,就是挑衅朝廷。放下手中武器,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执迷不悟继续强行冲击府衙,等待你们的就是株连九族。” 一名东厂校尉扬了扬手中的配刀,大声呵斥道。 第699章 身体做活靶 面对对方几百名手持弓弩的精兵强将,自己仅凭十几名东厂校尉,加上三四十名守城士兵,想要硬抗几乎没有可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 拖到肖尘来到,用他的霹雳手段将对方的千户斩首,或许可以化险为夷。 “若是怕株连九族,我也不会带着人来到府衙。”千户冷哼一声:“我的目的,就是将指挥使大人和定西候带走。你们若是让开,便可以看见明日的太阳。若是想要螳臂当车,我不介意杀了你们再冲进去。反正,已经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再多杀点人又有多大的关系。” 听见对方的话语,那些巩昌城守卫军不禁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中的武器也渐渐有了想要放下的趋势。 “哼。”刚才说话的东厂校尉冷哼一声,“别说我们不会让开,就算是我们让开了,整个天下都属于朝廷,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做东躲西藏的丧家之犬,还不如此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巩昌的赈灾即将进入兴修水利阶段,留你们一命,去挖渠引水,也是很有可能的。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看见对方如此的“顽冥不灵”,千户也不再废话,右手缓缓抬起:“我数到三,你们若不让开,就准备接受万箭穿心吧。” “一。” “二。” “三,放。” 随着千户一声令下,几百张弓弩齐齐发射。漫天的箭雨如同乌云般,朝着府衙大门口落下。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众人急忙挥舞着手中兵器,想要阻挡急速飞来的箭矢。 东厂的十几名校尉,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手中的佩刀舞动的如同一张盾牌一般,挡在了身前,不知道击落了多少支箭矢。 然而,巩昌城守卫军的实力,就无法达到这个水平了。 再加上他们大部分人手中的武器乃是长矛,奋力挥舞也只是挡住了飞往脸部的那些箭矢,整个身子,笼罩在了箭雨之下。 “啊。” “啊。。。”一道道惨叫声传出,箭矢集中他们身上的铠甲被反弹了出去。但那些没有铠甲护着的关节处,被箭矢彻底的穿透。 双手再也拿不住长矛,十几名士兵被箭矢射中关节,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 既然动手,杀一个是死罪,杀一百个人也是死罪。 巩昌卫千户脸上一片冰冷:“继续射杀,将他们全部射死。” 三四百名弓箭手动作麻利的从身后的箭袋里面又抽出箭矢,搭在弓弩上,开始瞄准。 “撤,大家撤进院子里。”指挥着众人退进大门,东厂校尉麻利的反手关上了大门。 原本想着,在外面和对方拖延一下,只要肖尘来到,危机就可以解除。 却是没有想到,成为了对方的活靶子。 “换上火药箭矢,将府衙大门连同围墙给我炸开。”眼看着众人退守门后,巩昌卫千户丝毫不想拖延时间。 得到命令,巩昌卫士兵又纷纷取下弓弩上的普通箭矢,换上了绑有火药的箭矢。同时,从腰间拿出了一个个火折子,准备点火。 大门后面的众人,听闻外面开始使用火药箭矢,一个个脸色大变。 绑有火药的箭矢,只有在大规模的战争中才被允许使用,就是因为这种箭矢杀伤力太大,容易伤及无辜。 而现在,外面的巩昌卫士兵,竟然不顾一切的使用火药箭矢。 如此一来,这府衙大门连同围墙便会形同虚设,根本无法抵挡火药的攻击。 “撤退,大家远离围墙。”招呼着剩下的巩昌城守军,东厂校尉急忙后退。 外面的千户面无表情,看着府衙大门,如同已经看见了一片废墟。 街上的百姓,丝毫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一个个飞快的跑回家里关闭门窗,找一个角落躲藏了起来。 三四十丈远的街道拐角处,张老双手背负,一脸怒容。 朝廷的军队,用威力极大的火药箭矢攻击自己的府衙,从哪方面说,这都是一种大逆不道的犯上行为。 虽然自己对朱棣不满,可看见这种犯上作乱,心中的怒火还是忍不住窜了起来。 “将军,我们要不要出手?只要拿下这名千户,这场危机便可以解除。”一边的王重振也是一脸怒容的道。 他可不管什么犯上作乱,他担心的是巩昌城的百姓。 灾情刚刚得到缓解,巩昌城里刚刚恢复了一点生机,就要再次经历战斗的洗礼? 火药的威力有多大,这千户不知道么? 三四百支火药箭矢射出去,毁掉的不仅仅是巩昌府的大门和围墙,附近的百姓也得跟着遭殃。 那爆炸的余波,老百姓的土房子,会成片成片的倒塌。 “你站在这里,我去拿下那名千户。”张老吩咐了一声王重振,就要出手。 府衙东面一栋二层小楼的楼顶,肖尘的身影豁然出现。 薄如蝉翼的离刃紧握手中,一指百十丈远的那名千户:“武力冲击巩昌府衙,意图劫走朝廷要犯,若再不收手,我要你血溅当场。” 若是在平常,肖尘二话不说一刀就会劈上去。 但今个不一样。 这三四百名弓箭手手中的火药箭矢已经准备就绪,自己就算是杀了那名千户,这些箭矢还是会射向府衙大门连同围墙。 到时候,方圆百十丈以内的百姓住房,就会夷为平地。 死的不仅是自己的东厂校尉,巩昌城守卫军,还有大批的无辜百姓。 在灾难中幸存下来,却死在自己与巩昌卫对峙的争斗中,百姓也太冤枉了。 看见远处房屋顶上的肖尘,千户双眼一眯。 肖尘的身份他在已经知晓。不但是赈灾钦差,更是东厂紫衣校尉。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钦差也罢,紫衣校尉也罢,这些身份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非同小可的身手,很难对付。 今个不将他先除去,想要从府衙里面救出指挥使和定西候,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即右手猛地朝着肖尘一指:“射他,先将他射杀了。” 弓箭手调转身子,手中的弓弩顿时瞄准了肖尘。 肖尘等的就是这句话。 只要自己先吸引了对方的火药箭矢攻击,就等于给府衙解围了。 趁着慌乱,段天明就可以进入府衙大牢,将张兴连同定西候转移走。 “将军,少爷危险了,我们得赶快想个办法制止。”盯着屋顶上的肖尘,王重振一脸担心的道。 “这孩子,就算你身手过人,可那是绑着火药的箭矢。拿自己的性命换取机会,真是鲁莽。”嘴上虽然责怪,可张老的脸上任谁都能看出来一丝欣慰。 这就是担当。 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紧贴着墙壁,朝着远处的巩昌卫千户摸了过去。 看着地面的弓箭手纷纷瞄准了自己,肖尘急忙脚下发力,朝着最近的一棵大树掠去。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使得脚下的房子成为火药箭矢的靶子。 一支支箭矢,拖着一道道蓝色的烟雾,朝着肖尘飞去。 肖尘脚下发力,跃向了另外一棵大树。 身后,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传来,大树被炸的支离破碎,轰然倒地。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身后的情形,一道道的火药箭矢,又追踪而来。 毫无选择,肖尘只能再次躲避。 一连躲避了七八轮的攻击,或许是因为要点火的原因,地面的攻击缓和了下来。 肖尘正准备趁此机会,只身攻击那千户的时候,地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放下你们手中的弓箭,快点。” 一道灰色的人影站在那千户的身后,右手紧紧的掐着千户的脖子,将他的双脚举离了地面。 朝着周围的弓箭手大喝一声。 第700章 肖尘被炸飞 天空中,随着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肖尘狼狈不堪的在众多的大树间来回跳跃。 看着旁边那一座座低矮的,土坯建造的民房,他实在是没有勇气跳到相比较而言更容易落脚的房屋上面。 那些土坯房屋,一支火药箭矢的爆炸都承受不住,更别说自己的身后跟着的,是无数支冒着蓝烟的火药箭矢。 爆炸的余波,好几次差点将他掀翻。身上的校尉服,布满了指头大小的孔洞,袖口处,更是被一支没来得及躲闪的火药箭矢爆炸所产生的火焰彻底的烧焦。 原本俊俏的脸庞,此刻也变得乌漆嘛黑如同锅底,只有两个眼珠子来回转动,显示着他的活力。 和上一次自己在山谷中遭遇伏击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肖尘格外的被动。 上一次是肖尘朝着山顶冲击。对于那些呼啸而来的火药箭矢尽管躲避就是。 可这次不同。 这次既要躲避箭矢真的击中自己,又要千方百计的引导箭矢射向自己。 让自己成为一个移动的活靶子,肖尘别无选择。 一边是府衙的安全,一边是百姓的安全。 虽说自己并没有普度众生的慈悲心肠,可还就是见不得寻常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原本想着,在对方射击完一轮,第二轮开始点火的时候,自己抓住时机攻击对方的那名千户。 可是他终究是判断失误。 三四百人,每人就是耽搁三个呼吸的时间点火,也足以让空中的火药箭矢连绵不绝。 就在肖尘有点手忙脚乱的时候,地面上的那一道大声呵斥,让他精神大为振奋。 趁着自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有人对那千户进行了偷袭。 而听到这道呵斥的时候,所有的弓箭手也为之一愣。 看向自己的千户大人,一个个拿着手中的弓弩,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千户大人的身手也是非同小可,此刻却被人如同小鸡一般捏着脖子提在了空中,这,这是不是真的? 而趁着众人迟疑的这个时间,肖尘在大树顶端也是大吼一声:“你们头领已经被擒,你们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你们身后亲人的性命,可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所掌控。” 这次行动之前,许多的巩昌卫士兵便在犹豫着。 毕竟,这次行动之后,自己背负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反贼”之名了。 名声或许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朝廷的追杀,是怎么也躲不过去。 但是,若是不服从千户的命令,下场便是当场被击杀。 而今看着千户被人擒拿,一个个心中暗暗的出了一口长气。 听见树顶上肖尘的言语,相互对望了一眼,手中的弓弩缓缓的垂了下来。 城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一名千户打扮的武官,带着近乎一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队伍,跟在两名东厂校尉的身后,急速的朝着这边赶来。 张老手中的千户近乎绝望。 双手抱着张老那坚强有力的胳膊,拼着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不要管我,射杀空中之人。” “啪”的一声,千户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脸上。 “若不是顾忌士兵手中的箭矢伤人,我真想捏断你的脖子,让你重新投胎做人。”张老怒气冲冲的道。 作为一名军前千户,怎能没有几个亲信死士。 就在千户被张老大嘴巴子伺候的同时,三支火药箭矢凌空而起,射向站立在大树顶端,朝着城门口张望的肖尘后背。 “小心。”张老大吼一声,眼中带着焦急,想救俨然已经来不及。 盛怒之下,托着千户的身体,一掌朝着近在迟尺的三名弓箭手拍去。 张老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大,谁也不知道。 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瞬间就将三名弓箭手推向了十几丈远的府衙围墙。 “啪啪啪”,接触围墙的那一刻,三人便成为了三滩肉泥。 而高大结实的府衙围墙,晃动了几下,“轰隆”一声连片倒塌。 听见张老的高呼声,那三支拖着蓝烟的火药箭矢距离肖尘已经不足一尺。 肖尘脸色大变,脚底发力,毫无目标的奋力向前一跃。 三支火药箭矢落在了脚下的树干上,“轰隆”一声同时炸裂开来。 整个树干被瞬间炸成了碎末,到处飞扬的都是绿色的树叶碎片。 刚刚跃起的肖尘只听见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晕了过去,如同一片落叶一样,从那巨大的烟雾中,掉向地面。 躲在远处的王重振,再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从街道拐角冲了出来,双臂伸直,朝着落下的肖尘接去。 而这个时候,段天明已经安排人手,带着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和定西候,从府衙后门离开。 看见掉落下来的肖尘,二话不说也冲了过来。 然而,距离还是太远了,肖尘重重的摔落在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扬起漫天的灰尘。 “肖尘,肖尘。”段天明大声呼喊着,双手胡乱挥舞,冲进了那团浓浓的灰尘。 城门口的马蹄声也到了跟前,身后那千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的将附近控制。 灰尘渐渐散去,肖尘呈现一个大字形状,静静的趴在地上。 后背的校尉服被炸的稀巴烂,一片血肉模糊。 段天明跪在肖尘旁边,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已经六神无主。 只是用手按在肖尘的肩膀,轻轻的拍打着:“肖尘,你醒醒,你醒醒。” “段役长,分守陇右道的队伍到了。”两名东厂校尉领着一名千户,静静的站立旁边,小声说道。 “将所有的弓箭手控制起来,肖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他们陪葬。”回过头,段天明大吼一声。 远处的张老脸色发青,对着手中百户的四肢连拍几掌。 一阵骨头的碎裂声传来,方才将千户往地上一扔,招呼着准备查看肖尘伤势的王重振,转身离去。 “咳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地面传来,肖尘的身体动了动。 “肖尘,你醒了?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段天明一脸惊喜,抹了抹眼眶里已经在打转的泪花,准备搀扶肖尘起来。 “别,别动。我后背怎么火辣辣的疼?”趴在地上,肖尘的双腿稍微的收了几下。 “火药将你的后背都给炸烂了,你别动,我找块门板抬你回去。”段天明急忙制止了肖尘的动作。 “什么,我后背都被炸烂了?快看看,我的脸好着么?”努力的仰起头,肖尘急促的说道。 看着肖尘那乌漆嘛黑的脸庞,段天明挤出一丝笑意:“好着呢,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帅气。” “那就好。”肖尘又缓缓的趴在了地上,“这火药的威力,还真是大的离谱。待会抓住那反叛的千户,用火药炸死他。” “好,好。用火药炸死他。”段天明将头转向一边,小声的说道。 客栈里,张老静静的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王重振坐卧不宁,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会看看窗户,一会又看看房门。 似乎终于忍耐不住,来到了张老面前。 “将军,少爷这次受伤不轻,属下想去看看他。” “看了他又有什么用?你会治疗他身上的伤势?” “可是,不看他,属下的心里,实在是担心的紧。三支火药箭矢近距离的爆炸,这伤势,轻不了。”说话间,王重振又朝着窗户打量了几眼。 张老摇摇头,叹息一声:“这件事,就让他长长记性吧。百姓的安危固然重要,可用自己当做活靶子,挑战火药箭矢的威力,此举实在是太冲动。要不是当年和我在一起,喝了不少炼体的药酒,这次恐怕他已经粉身碎骨了。” “将军,我知道您有上好的疗伤药,您就给他服用一点吧。”王重振的眼里满是乞求。 “当然要给他服用,不过,不是现在,让他受几天的罪再说。这么的以身犯险,不仅仅是冲动,而是鲁莽。” 话虽如此,可张老脸上的那股欣慰,却是藏也藏不住。 第701章 熟悉的味道 背后传来一阵清凉,趴在官驿大通铺上的肖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你就不能换个热毛巾给我擦拭伤处?这凉水,可是有点太凉了。”肖尘回头,看向旁边手拿毛巾的段天明,不满的道。 “好好好,我马上给你换热水。”段天明急忙说道。 旁边的木盆里,冒着一阵阵的热气。 段天明手里拿的毛巾,根本就是几乎烫手的热毛巾。擦在肖尘的背上,他居然说太凉。他这体内的火气,究竟已经流失了多少? 段天明的心里一阵阵的着急。 可肖尘的真实伤势,又不能如实的告诉他,只能用语言努力的敷衍着。 整个背部已经是稀巴烂,肩膀处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按照巩昌府目前只有干饭可吃的情况,自然痊愈谁知道会到何年何月。 “擦拭干净了么?干净了快点给我抹上咱们东厂的疗伤药。我在这通铺上已经趴了整整一天了,府衙那边还是毫无头绪,真是能急死个人。”肖尘又忍不住的埋怨着。 “府衙那边,有着分守陇右道的士兵警戒,不会再有任何的问题。而巩昌卫谋反的军队,也尽数被拿下,你就放心的疗伤吧。”段天明有点生气的瞪了肖尘一眼。 都伤成了这幅样子,还想着巩昌府的事情,天生就是一副操心的命。 “卫同知今个出去勘查兴修水利的事情怎么样了?”脑袋枕在胳膊上,肖尘又问道。 “今个查看的,都是距离巩昌城稍近一点的地方,水利工程要想修建到位,还是需要将整个巩昌府地形全部勘查完毕,统一规划才好。” “这水利工程,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咱们那些赈灾款项肯定不够。若是着急开工,就拿王宽的家产先用着。过几天,抄了定西候的家,应该彻底够给巩昌府兴修水利了。” “你啥也别想,就好好的躺着养伤就成。其他的事情,等你伤好了再做打算。”段天明将毛巾在热水盆里打湿了一下,又开始在肖尘的后背擦拭起来。 “南山里面的军备情况,可以调动一部分分守陇右道的士兵过去看守。而山口那塌方的地方,组织人手去挖开,找出里面的尸体。这可是定西候的一大罪状。” “闭嘴。”段天明再也忍受不了,右手狠狠的在肖尘的大腿上拍了一下:“你知道你的伤势不?这几天好好睡觉啥也别想,让后背开裂的肌肉先愈合了再说。巩昌城没有你肖尘,这么多年也不是一样的过来了。” 一时间,肖尘被怼的哑口无言。 道理上确实让人无法反驳,但肖尘的沉默是因为,这是段天明第一次朝着自己发火。 而且,不仅仅是发火,居然上手了。 刚才排在大腿上的那一掌,现在还隐隐生疼。 看见肖尘默不作声,段天明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人家背部严重受伤,还要被自己揍了一下,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你说的事情,我都安排人着手班里去了。刚才,几名兄弟又射杀了一头野猪回来,这几天你天天吃野猪肉,早日恢复起来,我们将整个巩昌卫好好的肃清一遍。” “唉,不就受了个伤么,居然被人家又打又骂的。不过,看在这每天都有野猪肉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了。”肖尘“幽怨”的埋怨了一番,将脑袋枕在手背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计较,你倒是和我计较啊。伤好不了,你拿啥和我计较?好好躺着,我出去拿疗伤药去。”说着,段天明端着水盆子,缓缓的走出了房门。 听说肖尘受伤,和府衙同知卫黎一道出去勘查地形的小李子背着他那装着笔墨纸砚的木盒子,一溜烟的久跑到了官驿。 正好碰见段天明端着水盆出来。 “段役长,肖尘呢,肖尘呢?”满脸涨得通红,小李子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在屋里。”段天明顺口说道。 小李子推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听见门声,肖尘还以为是段天明走了进来,脑袋盯着横放的手背,咬牙道:“这么快?给我抹药轻一点,背上疼的厉害。” 看着肖尘那血肉模糊的后背,小李子的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咋这么傻,用血肉之躯去引开他们的火药箭矢,你不要命了么?”说着,嘤嘤的哭了起来。 “小李子?”肖尘睁开了眼睛,“周围都是百姓住宅,你当我想硬抗这火药箭矢啊。” “百姓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么?王大哥已经不在了,你还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小李子又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若不是我走神,这些火药箭矢也伤不到我。来,和我说说今个出去,水源找的怎么样?”肖尘强打精神,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还没等小李子回话,段天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别理他,让他好好休息。你给我搭把手,我们给他后背抹药。” 听见段天明那满是责备的话语,肖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重新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三天后,中午时分。 段天明端着一大碗香气扑鼻的野猪肉走了进来。 “今个的野猪肉味道真想,闻得我口水不知道咽下了多少。”满脸笑容,段天明将肉碗放在肖尘的手边。 “不吃不吃,连续几天顿顿都是野猪肉,我实在是腻得慌。”肖尘嫌弃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当初,在东厂大牢里面给太子治疗腿疾的时候,一天三顿都是虎骨汤。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东厂千户,没法和太子的身份相提并论,可怎么说也是东厂的一个小领导。 这段天明真是的,天天就知道给自己吃野猪肉,就不知道去捕杀一只黑熊啦,野鹿啦什么的,来给自己换个口味么。 似乎看穿了肖尘的心事,段天明嘿嘿一笑:“你的后背虽然伤势不小,可仅仅伤的只是肌肉,并没有伤到骨头。这野猪肉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长肉快。你也别挑剔了,趁热吃了吧。” 说着,段天明坐在了肖尘的跟前,从怀里拿出一个只有两寸来高的葫芦,抜开了上面的塞子。 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粉末。 犹豫了一下,将粉末倒入了葫芦。 顿时,一阵“吱吱吱”的声音从葫芦里面传出,葫芦里冒出一阵阵白色烟雾,夹杂着一种恶臭。 肖尘一个激灵,急忙扭头看来。 更是撅了撅鼻子,使劲的嗅着空气中那种熟悉的“恶臭”味道。 段天明一手拿着药葫芦,一手捂着鼻子,嫌弃的看向肖尘:“你这受了个伤,爱好也变化不少啊。居然对这种恶臭,变的这么喜欢。” 肖尘不回答,缓缓的闭上眼睛,贪婪的吸食着这难闻的恶臭味,而思绪,却已经回到了十几年前。 当初,和师傅“老家伙”相处的一个多月里,天天都可以闻见这种“恶臭。” 那是两人的食物:半锅煮着各种肉类的大杂烩的特殊味道。 虽是住着破庙,可这种特殊的肉香,肖尘一辈子也忘不了。 缓缓睁开眼睛,肖尘看向那还隐隐向外冒着白色气体的小葫芦:“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些东西?” “今天早上,在街上我遇见了京城重振客栈的东家王重振。他听说你受了伤,特地给了我这个葫芦和药粉,说是两者掺和起来有奇效。” “你说是重振客栈的东家王重振?他来巩昌干什么?”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一样,肖尘一脸的警惕。 这药物的味道,乃是师傅那一锅大杂烩的味道。而今,出现在了王重振的手里,他,和师傅难道是一路人? 第702章 烧酒配药饮 趴在大通铺上,闻着背上那熟悉的,带点“恶臭”的味道,似乎已经忘记了后背那肌肉撕裂的疼痛,肖尘竟睡着了。 恍惚中,他看见了那一串诱人的糖葫芦,嫉妒而又生气的一脚踢飞了石子,引来了凶神恶煞的店小二追打自己。 自己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 小二手中棍棒,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自己的后背上。 剧烈的疼痛感从后背传来,肖尘努力的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得对着天空大声呼喊着:“师父,救我,救我。” “肖尘,你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门外的段天明听见肖尘的呼喊,急忙冲了进来,使劲的拍打着他的肩膀。 肖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头的虚汗,满眼的紧张。 “我梦见被人追打,怎么也逃不掉。咦,不对啊,我现已经醒了,为何背上的灼烧感还是这么强烈?你快看看,我背上是怎么了?”肖尘焦急的想要回头。 “你别急,我看看再说。”段天明伸着脑袋,朝着肖尘的后背看去。 刚刚擦拭干净抹上了药的后背,居然一片血肉模糊。 段天明心中大惊,还没惊呼出来,却又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肖尘后背的创伤,肌肉似乎是被药水刺激了一般,缓缓的蠕动着。 撕裂了原有已经凝结的表皮,慢慢的开始复原。 “怎么回事?”肖尘急切的道。 段天明张大着嘴巴,半天缓不过神来。 听见肖尘的问话,才木讷的道:“王掌柜的这疗伤药,也太神奇了,居然可以快速的恢复肌肉。” “恢复肌肉?我怎么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 “那是肌肉长的太快,撕裂了原有伤口凝结的表皮。”段天明不可思议的道。 “太快?”肖尘一怔。 他突然想起,当初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喝了师父酒壶里面的药酒,当时就将自己给弄昏迷了。 而醒来之后,浑身便有着一种充满了力量的感觉。 难道说,当时自己也是增长肌肉,或者是增长了肌肉里面的力量? 一个京城的富豪而已,王重振怎会有这么神奇的疗伤药。 而且,两种药物兑在一起所产生的的那种气味,和师傅煮的那一锅大杂烩,何其相似? 难道说,王重振和师父,真的是一路人? 现在,自己受伤,王重振送来了师父才有的特制药品,难道,师父也来到了巩昌? 他们千方百计的劫持太子,却又对自己这么好,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缘故? 一个旨在推翻朝廷的暗中组织,跟随着自己来到了巩昌府,更是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拿出了特效的疗伤药,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时我记得,地面指挥的那名千户已经被人控制。但对方藏在千户身后,我并没有看清脸庞。此人,现在何处?”扭头看向段天明,肖尘一脸的凝重。 悄无声息的接近正在全力作战的巩昌卫千户本身就不容易,瞬间控制他则是更难。 但自己依稀记得,对方好像不仅仅是控制了那千户,而是捏着千户的脖子,将对方举离了地面。 这实力,哪是一般人所能够具有的? 结合自己身上的疗伤药,此人一定是师父。 肖尘的眼睛不由得一红。 因为太子的事情,自己已经迁怒与他,认为他处处和自己作对,让自己没有好日子过。 可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竟然是师父挺身而出,拿下了巩昌卫千户,解救置身无数火药箭矢攻击中的自己。 师父的心中还有自己,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到底是谁擒拿那千户的,到现在我也没找到人。不过,对方出手挺狠的,那千户四肢的骨头皆被敲碎,现在如同废人一般。”段天明脸色凝重的道。 这样一名神出鬼没的高手,多亏没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若不然,肖尘现在受伤,整个巩昌府的防御,根本阻挡不了对方出手。 若是巩昌卫指挥使张兴连同定西候两名朝廷要犯被劫持走,东厂的名声,就彻底的扫地,被人鄙视。 “那千户的四肢骨头被敲碎?看来是怕那千户趁机逃走。真是有心。”虽然后背依旧疼痛难耐,可肖尘的脸上一片笑容。 客栈里,张老静静的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巩昌城官驿的方向。 虽然心中对于肖尘那经过自己特殊淬炼的身体有着十二分的自信,可是三支火药箭矢近距离爆炸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 要说张老一点都不担心,那存粹是自欺欺人。 回头,看向小心翼翼站在桌子前方的王重振,张老道:“疗伤药送到官驿了?” 王重振急忙点头:“在官驿不远的街道上,我假装和东厂十三役役长段天明不期而遇。顺便说起了前几天府衙门口大战的事情,趁机将疗伤药给了他。” “送一个独门的疗伤药,还要如此的煞费心机,我这个师父,做的还真是让人‘羡慕’。”张老有点哭笑不得的道。 “将军,您说少爷用了您的疗伤药,他要是不会来主动找你怎么办?” “若是他不来找我,那我们就回京城去。”张老呵呵笑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端起桌上的茶碗准备抿一口,可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 “我忘记告诉你了,这疗伤药最好配合着烧酒服用,效果更好。你快去告诉东厂之人。” “烧酒不是会让伤口发炎么?现在天气又这么热,我怕说了会适得其反?”王重振一脸担心的道。 “这疗伤药和其他的不同,就是要用烧酒来促进血液循环,从而增大药的功效。你去说便是,就算东厂的人不信,他自己应该能够听懂。” 王重振嘿嘿一笑:“将军是怕他不知道这药是您给的,不来找您吧?” “这一别就是十几年,中间唯一一次的直面相对,居然是两人拳脚相加。这里远离京城,少了朱棣那些布满京城的暗桩,我想着,也应该让他知道他自己的真正身份了。” 张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次两人离开京城,跟随着肖尘的脚步来到了巩昌府,便是担心赈灾的过程中肖尘会遇到危险。 巩昌府本身的水有多深倒是不太紧要,肖尘一定能够自己对付。 可所牵连的定西候府,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阴险府邸。 当初,若不是这个当初还是大将军手下的一名参将的定西候,配合着朱元璋上演了一处假戏,大将军也不会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 这段过往,张老永远铭记在心,也是他来巩昌城的一个重要目的。 对于肖尘,张老相信,自己和他相处的那一个多月,应该是他刻骨铭心的一段岁月。 疗伤药特殊的气味,一定会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到来。 可是,中间自己针对太子的一系列动作,对肖尘所带来的危机,也是真实存在。 虽然他当初放过了保定府旁听书院的曹正,让他给自己通风报讯,就此收手。但不代表着他对自己就没有恨意。 自己的苦心,他不能理解也无所谓。 但他的身世,和所背负的使命,自己有义务毫不隐瞒的告诉他。 现在,就是机会。 不能再错过了。 看着张老复杂的表情,王重振点点头:“将军放心,属下现在就去,一定亲自看着少爷喝下烧酒。” “等等。”张老叫住了王重振,伸手从腰间解下了酒壶,抬起手朝着王重振一递:“带着这个酒壶去。” 这个酒壶,和当初送给肖尘的那个大同小异。 在别人看来,是张老嗜酒,随身离不开酒壶才重新又制作了一个。 只有张老自己明白,看着这个酒壶,脑子里全都是当初和肖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好。”看着酒壶,王重振应了一声伸手接过。 转过身,打开客房房门,匆匆离去。 第703章 酒壶的力量 官驿里面,肖尘趴在大通铺上,和小李子聊着这几天外部水源寻找的事情。 “其实,这巩昌府周边都是山区,山谷里面的溪流可以灌溉不少的田地。只要我们确定好开沟引渠的方向,做不到所有的田地都可以浇上水,大部分的田地的干旱状况,还是可以得到缓解。” 指着自己临时绘制的巩昌府水源布局图,小李子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这件事你和府衙的卫同知多商量,对于水利,我也是个门外汉。实际操作的过程中,也多听听百姓们的意见,毕竟,他们整天和土地打交道,这方面更有发言权。”盯着地图,肖尘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我说李公公,肖尘这背上的伤还很严重,巩昌府的大局还需要他来主持呢,您能不能让他稍微的休息一会。”段天明手中提着一个水壶,推门走了进来。 “我也没想着不让他休息,可他拉着我,非要我说说这几天的水源查看情况。”小李子有点尴尬的道。 段天明盯着肖尘,嘴巴一咧:“巩昌卫的千户,可还在大牢里面等着你去收拾呢。而定西候的谋反罪,还需要你一件件的向着天下人揭示呢,你就想这样一直趴在这里?” “整天趴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我心里快憋屈死了。可这巩昌府的水利修建也是刻不容缓,让小李子说道说道,我心里好有个谱不是。”肖尘嘿嘿一笑,给自己找了个挺“大义”的理由。 “再过两天,东厂的校尉就抵达巩昌了。到时候,我们去定西候家里抄家,你可别趴床上着急哈。”段天明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好好好,小李子,把地图收起来,让我好好养伤。”肖尘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小李子收起地图的档口,一名校尉走了进来,看了看大家,将目光停在了段天明身上:“段役长,京城重振客栈的王掌柜在大门口,说找您有事。” “王掌柜?”段天明一愣,低头看向趴在床上装睡的肖尘:“疗伤药已经送来了,他又来干什么?” “我和这王掌柜见过几面,也算是熟人了,或许,人家是想来看看我的伤势。”肖尘头也没抬的道。 段天明抬头看向校尉:“你让他等等,我这就来。” “等什么等,人家手到门口了,还不让人家进来。”肖尘懒洋洋的道。 虽然自己怀疑,这王重振可能和师父是一伙人,可仅仅是怀疑而已。 若是他能够进来,言语间说不定自己可以观察出一点眉目来。 “可他,毕竟是外人。现在你伤成这样,我们得保护好你。”天生的警惕性,让段天明皱着眉头道。 “我都说了,我和他是熟人。再说了,人家送来的疗伤药效果你又不是没看见。若他真的有什么想法,送来的不是疗伤药,是毒药了。”肖尘笑着道。 “好,我去叫他进来。”沉默了一下,段天明算是答应。 “叫什么叫,去请他进来。”肖尘补充了一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王重振真的和师父是一伙人,那也间接的和自己有着知遇之恩。 这点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好好好,我去将他请来。”段天明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门。 真不知道肖尘今个吃错了什么药,对京城一个商人这么恭敬有加的。 一边走,段天明的心里一边念叨。 不多时,段天明带着王重振走进了房间。 “王掌柜,能在巩昌府遇见您,还真是缘分啊。我这有伤在身,无法给您行礼,多多见谅。”趴在床上,肖尘双手一躬,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紫衣大人哪里的话。您这是为百姓着想,只身吸引着火药箭矢的攻击,才受此重伤。作为大明百姓,小人打心眼里敬佩。来看望您,怎能要求您起来行礼。”王重振说着,双拳抱起,对着肖尘深深一躬。 这一躬,一是因为自己心里的敬仰。更多的,是对自家少爷的心疼与爱戴。 “快坐快坐。”肖尘急忙招呼着王重振,“这大通铺,王掌柜随便坐。” “哎。”应了一声,王重振在肖尘跟前坐了下来。 “巩昌府正在闹旱灾,王掌柜怎么就来到巩昌了呢?”肖尘笑着问道。 “小人不仅在京城开了客栈,在这西北商线上也是有着一支商队。商队的货物已经备齐,可巩昌旱灾,几百里地都无处歇息,无处解决吃住问题。听说朝廷派遣大人前来赈灾,便想着过来看看,巩昌府的灾情若是能够缓解一点,小人的商队也好早点出发。”王重振满脸微笑,很是客气的道。 “原来王掌柜还有着商队啊。”肖尘呵呵一笑,“巩昌旱灾,确实影响了朝廷和西域各国的货物流通。不过,现在巩昌旱灾基本上已经缓解,正在准备进入兴修水利,永久解决旱灾问题的阶段。王掌柜的商队可以放心出发,朝廷的赈灾粮款,也有着给商队提供便利的义务。” “是不是,那可真是太感谢紫衣大人了。”王重振说着,朝着肖尘又是深深一礼,“往年,其他地方的灾情,没有三五个月是看不到成效的。没想到紫衣大人一来,半个月的时间,就让巩昌的旱情得到了缓解。紫衣大人的能力,整个大明王朝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旱情,只有等兴修水利开始,才能真正的缓解一部分。现在解决的,只是大部分灾民的生活问题。”肖尘刚才还在微笑的脸庞,渐渐阴沉了下来,“之所以这么快缓解了百姓生活的艰难,乃是因为巩昌府的百姓,已经死亡了一大半。那些老弱病残,已经早一步离开了自己亲人们。” “紫衣大人的意思,您来之前,灾民已经在苦难中挣扎了许久?”王重振一脸惊诧。 按照大明现在的国力,巩昌府发生旱灾,赈灾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会肖尘来到的时候,灾民已经死亡过半? 这个责任,是地方府衙的不负责任,还是朝廷的赈灾迟迟不到? “这巩昌府知府王宽,亏空了府衙所有的储备粮,怕朝廷追责,迟迟不肯上报灾荒实情。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才请求朝廷赈灾。我来的时候,他们刚刚开始开仓施粥。而官仓里面的粮食,竟然连三天的稀粥都支撑不下来。” “居然还有这样的贪官。”王重振咬紧了牙关,“这样的贪官,就应该将他诛杀九族。” “咳咳咳。”一边的段天明干咳了几声。 王重振顿时反应了过来。 急忙躬身:“这些都是官府的事情,小人就是一介老百姓,不应该问这么多。” “这是什么话?”肖尘抬起手腕,努力的摇了摇:“王掌柜送来的疗伤药,疗效很是明显。这份恩情,我肖尘永记在心。再说了,我们说的也不是朝廷的什么隐秘之事,我正准备将这些事情上报朝廷,让皇上通报天下引以为戒呢,王掌柜不过是早点听到而已,不碍事不碍事。” “紫衣大人说的极是。”王重振点点头,“可是,这毕竟是您还没有公布的事情,虽然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小人还是不听的好。”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张老交给自己的酒壶,往肖尘面前一放:“今个小人忘记告诉段役长了,这疗伤药若是配上烧酒,疗效会更加好。考虑到巩昌资源已经消耗殆尽,所以带了一壶酒来送给紫衣大人。” 王重振说了些什么,肖尘根本就没听。 他的目光盯着面前那椭圆形的兽皮酒壶,再也无法挪开。 第704章 你父名蓝玉 这酒壶,和师父送自己的那个酒壶,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 这是师父在告诉自己,他已经来到了巩昌城,等着自己么? 从小靠着捡拾路边的菜叶子果腹,在别人的欺负中艰难度日,只有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知道了什么叫温暖,什么叫关爱。 虽然自己一直幻想着和师父相认的那一天,可眼看着这一天即将到来,肖尘一时间激动地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沉默了半天,肖尘扭头看向段天明和小李子:“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王掌柜说几句话。” 段天明一愣,和他有什么话说,还要我们两人避开? 见肖尘的脸色很是认真,也不再多问,招呼了一下小李子出了房门。 “王掌柜,是不是他来了?”肖尘一脸喜悦的看向王重振。 “嗯。”王重振点点头。 “那天,将巩昌卫千户制服的也是他?” “嗯。” “这么说,他很担心我的安危,他在帮我?”肖尘的双眼有点潮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于一个孤儿来说,师父的意义,不仅仅是温暖,还是依靠,是寄托。 而现在,得知师父就在附近,肖尘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 “他一直都很担心你,也可以说,他的存在就是因为你。”用力的点点头,王重振道。 “因为我?”肖尘一脸的不解。 “是。很多事情,等你伤好了去见他,他会全部的告诉你。”王重振笑着说道。 肖尘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王掌柜,和他是一伙的?” “是,我是他的部下。我所做的一切,都听命与他。” “这么说,太子被劫持一事,王掌柜你也参与了?” “我参与了。”王重振道,“但所有的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中的原委,还是让他一一的说给你吧。” 说着,王重振拿起放在大通铺上的酒壶,抜开了酒塞子,朝着肖尘一递。 “这种疗伤药,配合着烧酒效果更好。就你目前的这个状态,三天之后基本上就可以痊愈。昨个来送疗伤药,忘记药引子这档子事了,今个,他专门让我送酒过来。” 面对曾经的头号敌人,肖尘竟然生不起任何的恨意,更是连该有的警惕性都消失不见。 拿起酒壶,就使劲的灌了几口。 浓烈的老烧酒,如同一根烧红的铁棍一样,顺着嗓子眼一直捅到了肚子里。 火辣辣的,带着些许的苦涩,却异常的够劲。 三日后,天空刚刚泛起一阵鱼肚白,肖尘就翻身下了大通铺。 段天明手里端着一碗不知道什么肉熬制的浓汤走了进来。 “你这伤势刚好,又准备干什么去?”看着衣帽整齐准备出门的肖尘,不禁问道。 肖尘受伤的这些日子,段天明不仅仅尽着一名兄弟的义务,更是如同兄长般给肖尘变着花样的做各种好吃的。 东厂的主心骨是肖尘,他不能倒下是一个原因,更为重要的,是在段天明的心目中,东厂所有人都是兄弟,是一家人。 “我出去活动活动,这在通铺上趴了七八天了,浑身的肌肉都发酸了。”肖尘笑着说道。 “喝了这碗汤再出去。” “好。”接过汤碗,肖尘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今个,五百名东厂的兄弟就会抵达巩昌府,明个,是不是我们去定西候府,给他改头换面?”看着肖尘,段天明坏坏的一笑。 “今个兄弟们若是抵达,我们连夜出发。”肖尘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一个巩昌卫,都胆敢明着劫持府衙大牢,定西候的根有多深,还有着多少隐藏的势力,谁也不知道。 不过,不管你又多大的势力,敢谋反,就只有死路一条。 “嗯。”段天明用力的点点头。 客栈里面,张老特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窗口,不停的打量着外面的街道。 桌子旁边的王重振,似乎害怕不干净一样,将摆在桌面上的茶碗擦了又擦。 半夜时分,沉睡中的王重振就被张老叫了起来,让他看自己的衣服合不合体。 又吩咐王重振,将客房里面再收拾一番,一定要干干净净的才行。 似乎心中焦急异常,张老趴在窗户边上,将脑袋都探出了窗外。 “他怎么还不来,他是不是不来了?” 王重振嘿嘿一笑:“将军,这天还没有大亮,您怎么就坐不住了?您以前可是遇事稳如泰山的。” “今个,是和他坦诚相见的日子,我心里控制不住的有点激动。这么多年,我竭尽全力的主持着大局,今个,真正的主人就要回归,我有点激动,更是有点紧张。你不激动吗?” 回过身,张老不经意的搓着双手。 “属下也激动。前几天,属下看见他的时候,都忍不住的想称呼他为少爷。”王重振的眼里,激动的涌出了泪花。 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张老缓缓的跪了下去:“大将军,今个属下就要和您的遗孤相认了。您放心,你所受的冤屈,所受的罪过,属下一定会在少爷的带领下,替您一一的讨回来。” 看见张老如此,王重振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碗,也跪了下去。 “客观,您几位?”楼下传来客栈掌柜热情的招呼声。 “他来了,应该是他来了。快起来,擦擦眼睛。”听见掌柜的声音,张老急忙招呼着王重振站了起来。 “我不住店,我来找人。” “找人?客栈里只有两名客人,客观是要找他们吗?” “是的。” “二楼,最里面的客房。” 随着大厅里的声音落下,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沙沙,沙沙。”那轻微的脚步声,如同铁锤一般,敲击在张老的心头。 快速的上前打开房门,张老拉着王重振就跪在了门口。 今个,是认主的日子。 虽然自己曾经管他吃喝,教他武功,可那是自己的义务。 自己是他的属下,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外面的肖尘,心情也是异常的激动。 师父就是自己的亲人,今个就要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下跪,对,就是下跪。 跪谢师父的教导之恩。 “咦,这房门怎么打开着呢?难道今个师父不在?”看见大开的房门,肖尘一愣,抬步走了进去。 “属下参见少爷。”两道声音,传进了肖尘的耳朵。 肖尘急忙抬头,看见张老那慈祥的脸庞,所有的委屈和欢喜,在这一刻尽数释放。对于二人的称呼,好像压根没听见一样。 “师父,您怎么能跪下?应该是我跪您才对。” 说着,肖尘“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对方开始磕头。 “少爷,不能,不能这样。”张老急忙起身,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就抓住了肖尘的肩膀,“快起来,快起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教我武功,才使得我有今日的成就。请师父受我一拜。”说着,不顾张老的阻拦,直直拜了下去。 “好好好,一拜便够,起来,快起来。”不由分说,张老将肖尘生生的拉了起来。 双眼噙着泪花,肖尘盯着张老:“师父,您这么多年过得好吗?” “处处和你作对,你说过的好吗?”张老尴尬的摇了摇头。 “我很想念您,我也相信,您这么做一定有您的理由。在京城的时候,我也想着找您去问个明白,可我始终没有这个勇气。今个,您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既是师徒,又是对手,这尴尬的关系,让肖尘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旁边的王重振站了起来:“大家都坐下,坐下来好好的将话说个明白。” 说着,急忙跑到桌子边上,开始手忙脚乱的倒茶。 拉着肖尘,张老缓缓的走到了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孩子,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孤儿?” “我的父母,在我不懂事的时候就死了,我还不算孤儿吗?”肖尘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是死了,但你知道他们的名讳吗?” “不知道。”肖尘摇了摇头。 “今个,师父说的话,你可记好了。你的父亲姓蓝名玉。” 说出这句话,张老整个人突然轻松了许多,好像多年的心结,终于被打开一样。 第705章 蓝玉的功过 肖尘大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蓝玉是谁,那可是大明王朝有胆有谋,勇敢善战的开国大将军。 洪武十二年封永昌侯,洪武二十年拜征虏大将军,洪武二十一年拜大将军,凉国公。 自己是蓝玉的儿子? 不会,绝对不会。 自己的父母,不过是村子里面的普通百姓而已,这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和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关系。 “师父,您就别开玩笑了。我虽然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可村子里的人都说,我父母是村里的普通百姓。咱们是分开了是十多年,可您也不应该用这么一个显赫的出身,来让我惊喜吧。”肖尘苦笑着摇着脑袋。 “你村里的父母,不过是你的养父母而已。当时,他们也正好有一个和你大小差不多的孩子,我们就将你放在他们哪里,并留下了银两,让他们代为抚养。”张老一脸严肃的说道。 “师父,您可别骗我。”肖尘心中震惊无比。 他不相信张老说的是真的,可张老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么大的事情,我能骗你吗?我敢骗你么?面对整个京城的重兵把守,我将你偷出来藏于民间,就是不想让大将军断了香火。对于朝廷的布局,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带着一部分手下,尽力保护你的周全。”张老低下头,指着肖尘的左脚:“你的左脚碗上那道伤疤,就是我连夜带着你潜逃,慌不择路摔倒在地,将你的脚腕碰在路边石头上留下来的。” 肖尘表情呆滞,收起左脚,将裤腿挽了起来。 左脚碗出,一道巴掌大小的伤疤,清晰可见。 “师父,我真的,是蓝玉的儿子?”肖尘的言语,已经开始结巴。 对于蓝玉其人,肖尘也是道听途说了许多的事情。 说他能征善战,有勇有谋,乃是大明王朝不可多得的军事天才。 也有人说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才给自己引来的杀身之祸。 但大部人认为,蓝玉其实就是太祖为了加强管理,被卸磨杀驴的牺牲品而已。 可不管怎么说,在朝廷的卷宗上,蓝玉犯了谋反罪,诛杀三族。 自己更是被剥下来整张人皮,里面填充稻草,挂在城门口示众。 这些都被白纸黑字的清清楚楚的记录着。 若自己真的是蓝玉之子,那自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朝廷最大的漏网之鱼。 可现在,自己这个漏网之鱼,站在大明王朝的权力巅峰,协助朝廷,监督百官,治理朝政。 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啊。 “你就是大将军的遗孤,而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协助你,推翻朱家王朝,为大将军报仇雪恨。”张老一脸认真的道。 “推翻朝廷?我,大明王朝唯一的紫衣校尉,推翻朝廷?这件事世人怎么看,百姓怎么看?”肖尘似乎失心疯了一般,使劲的摇着脑袋。 听见肖尘的这一番话,张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现在的肖尘,已经不是当初自己从重重包围中抱出来的凉国公的唯一遗孤了。他是大明王朝位高权重,除了皇上谁都可以不拜的紫衣校尉。 旁边的王重振眼中也浮现出一丝失落。 是啊,两人将整个事件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除了骨子里流淌着大将军的血,现在的肖尘,已经一心向着朝廷,完全站在了朝廷的立场上。 “少爷是不相信自己是凉国公的遗孤,还是说,放不下如今的荣华富贵,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真正身份?”张老一脸平静的问道。 当初,他处处和肖尘作对,给他制造难题,其目的就是进一步恶化他和朝廷的关系。让朝廷将他推回到他原本该有的立场上来。 可谁知道,事与愿违。 他不仅和太子朱高炽越走越近,更是弄垮了京城最大的禁军锦衣卫,使得东厂的权力和地位进一步上升。 不得已,张老才选择了千里迢迢的来到巩昌,打算将实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这一刻,张老也暗暗下了决心。 若是肖尘贪图富贵,不愿意面对自己是逆臣之后的这种情况,自己也绝对不强迫他。 自己是将他从危险中救了出来,可是,后来几乎都是任其自生自灭。 没有好好的培养感情,传输自己想要的思想,凭什么要求他即刻就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少爷可以放弃,但大将军的仇绝对不能不报。 就是拼着自己这条老命,也要和朱家王朝抗争到底。 “师父。”肖尘推开椅子,双腿一曲,缓缓的跪在了张老面前,“我想知道,凉国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真的打算谋反,还是被人卸磨杀驴?” “孩子,起来,起来。”张老急忙上前,扶住了肖尘,“你若是想听,我今个就给你好好的说说,凉国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肖尘固执的摇着脑袋,“我相信师父不会骗我,若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听他的事情,我跪着也不为过。” “好。”张老欣慰的点点头,双手背负,转过身子,看着窗户外面。 “蓝大将军开始从军的时候,最早在开平王常遇春账下效力。就任管军镇抚,做事很是有胆有谋,上阵杀敌更是异常勇敢,只要征战基本上都是成功的。开平王常遇春多次在朱元璋面前夸奖蓝大将军,后因屡战积功,由管军镇抚升任千户和指挥使,后升任大都督府佥事。” “洪武十四年,蓝大将军用左副将军的官阶,跟随征南将军傅友德、右副将军沐英率领王师30万,向南征讨云南。一举拿下昆明,在曲靖擒获元廷平章达里麻,梁王在逃亡途中死去,滇地全部平定。” “洪武二十年,蓝大将军被明太祖拜为征虏左副将军,以征虏左副将军身份随大将军冯胜北征元太尉纳哈出。二月初三,蓝大将军率领轻骑冒着大雪出兵,杀元廷平章果来,擒果来的儿子不兰奚,并得到了元廷的人马。后率军乘胜追击,生擒纳哈,同时,纳哈的军队都归顺。” “洪武二十一年,蓝大将军率领王师十五万向北征讨。太尉蛮子等被杀,其部众皆降,仅元主与太子天保奴等数十骑逃走。俘获其次子地保奴、妃嫔、公主以下百余人,后又追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男女七万七千余人,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并焚毁其甲仗蓄积无数。捷报奏传至京,皇帝大喜,赐诏奖励慰劳,将蓝大将军比作卫青、李靖。班师回朝,晋升为凉国公。” “洪武二十二年,蓝大将军受命督修四川城池。” “洪武二十四年,朝廷再命蓝大将军统领兰州,庄浪等七卫兵,追讨逃寇祁者孙。时逢建昌指挥使月鲁帖木儿反叛,蓝大将军又奉命率军征讨。诱捕月鲁父子,送往京城处死,又尽降其众。” “洪武二十六年,锦衣卫指挥蒋瓛告发蓝玉谋反,下狱鞫讯后,狱词称同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东筦伯何荣及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谋反,拟定乘太祖藉田时发动叛乱。被朝廷以谋反罪将其逮捕下狱,并被剥皮实草,抄家,灭三族,并株连蔓引,自公侯伯以至文武官员,被杀者约一万五千人。” “大将军一生为朝廷尽忠,却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大帽子,其目的只是为了维护其孙子继承皇位铲除‘潜在危险’。你说,如此的冤案,我们要不要为大将军平反,为大将军报仇?” 看着肖尘,张老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 (这一章,作者反复查阅资料,尽量让蓝玉的一生征战更符合实际一点。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谅解。) 第706章 不牵连百姓 在肖尘的心里,自己的父母就是村子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土里刨食的普通百姓。 所以,一直以来,对于那些普通百姓,他心里有着一种特别的偏爱和照顾。 无论自己有多大的权利,都会对那些普通百姓格外的照顾。 听见张老说,自己的父亲是大明王朝功勋显赫的开国大将军,除了自豪,更多的则是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我的父亲是凉国公,大明王朝的开国功臣,也是大明王朝的最大逆臣。当初,您将我带出,为何不将我带在身边,却要将我放置于民间?” “我一个人在世界上苟延残喘,阴差阳错的进入将父亲拉入黑暗的锦衣卫,又辗转着进入只为皇上服务的东厂。” “我的心里,一心维护着朝廷的统治,处处以朝廷的安全为己任,突然间知道自己其实是凉国公的儿子,是朝廷的逆臣之后。我改怎么做?将你们连同我自己一起扭送到朝廷,交给皇上,还是违背自己的心愿,和你们一起在朝中搅起纷争,使得战火蔓延,民不聊生?” 看着张老,肖尘使劲的摇着头,心中异常的痛苦,一时间不知道敢怎么做。 “唉。”张老一声叹息,“将你一个人放在民间,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凉国公被朝廷定为谋反罪,牵连被杀的一共一万五千余人,而我们这些老部下,更是朝廷重点抓捕的对象。只有将你放在民间隐姓埋名,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父母的任何印象。刚刚学会走路的我,是靠着邻居的施舍,才活了下来。师父您,都不向我伸出援助之手么?”想起小时候的辛酸,肖尘的心里满满的全是委屈。 自己没敢奢望父母那无微不至的爱护,可每天在饥饿与恐惧中度过,有谁知道自己爬行到路边捡拾菜叶子充饥,有谁知道面对漆黑的夜晚,自己躲在墙角一个人瑟瑟发抖? 看着肖尘,张老的眼中满是心疼和惭愧:“其实,你的身边一直都有我们的人,他们在暗中看着你成长,保护着你的安全。不过,他们不敢正面的帮助与你。虽然朝廷几经易主,但对于我们这些逆臣部下的追查,却是一刻也没停息过。我们不想,更不能将任何潜在的危险引到你的身边。你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也是我们努力的,暗中壮大自己的动力。” 肖尘握紧了拳头,目光坚定的看向张老:“我们现在的实力,壮大到了何种地步?” 长老心中一喜,急忙道:“若是少爷您愿意,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揭竿而起,迅速拉起一支二十万人的队伍和朝廷对抗。而我们的经济,也足以支撑这样一支队伍连续战斗三到五年。” 肖尘缓缓走向窗边,透过窗户,看向巩昌城里那些高高矮矮的百姓住房:“二十万军队,和朝廷的百十万军队碰撞,无异于以卵击石。尤其是朝廷的神机役,在他们的火器面前,二十万军队,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朱棣的皇位,来的不明不白。虽然他大肆的宣扬自己的正统,可所有人都清楚,他是借着清君侧之名,从自己侄子的手里夺过了江山。只要我们揭竿而起,天下看透他真面目的侠义之士势必跟随。到时候,我们的实力不见得不能和他正面抗衡。”张老自信满满的道。 自己忍辱负重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就算不能彻底的推翻朱棣的统治,也一定可以将他击打的千疮百孔。 若是再努力一把,生擒朱棣,推翻朱家王朝,为凉国公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然后呢?整个朝廷陷入战乱,四处都是战场,百姓流离失所,在生与死的边缘苦苦挣扎么?”回过头,肖尘看向张老,缓缓的说道。 “想要推翻朱家王朝,战争是必不可少的。”张老道。 “父亲的案子,确实是千古大案。对我来说,这也是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可这一切,不应该由老百姓来承担。他们是无辜的,用千千万百姓的生命来换取大仇得报,即使成功,我的心里不会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反而会有一种永压心头的负罪感。现在的朝廷,国富民安,大部分的百姓,家有余粮衣食无忧。为了报仇,我们挑起战争,让他们重新陷于水火之中,我们不仅仅是自私,我们是极度的自私。”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肖尘思量再三,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张老一怔:“少爷心性善良,心中装着天下百姓,可大将军为了大明出生入死,却落了个如此下场。让朱元璋的后人依旧享受着大将军打下的江山,少爷您心里就不痛吗?” “痛,怎么会不痛?”肖尘的目光凌厉无比,“可父亲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百姓一个稳定生活么?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我们若是再将百姓拖至战火之中,父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答应。” “少爷的意思,此仇,我们不报了?”张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知道现在的肖尘是朝廷的人,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可杀父之仇,他怎么可以说放下就放下。 “下令处死父亲的,是明太祖朱元璋,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现在大明的当家人,是他的儿子。没错,父债应当子还。可是,我们这段仇恨,不应该将百姓也拖进来。挑起战争,不是明智的人选择。这么大的案子,绝对不是明太祖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尤其是,他给父亲扣上的,是一个莫须有的谋反之罪。推翻朝廷的事情我们可以暂时不做,但这起案子中推波助澜的人,我必须一一清算。否则,我枉为人子。” 双手攥紧,肖尘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掌之中,一丝丝鲜血从手掌溢出,滴落地下。 一边的王重振端起桌上的两碗茶,缓缓的走了过来。 一碗朝着肖尘一递:“少爷,喝碗茶吧,都凉了。” 接过茶碗,肖尘淡淡一笑:“想不到,我们居然是一家人。在刑部尚书李安家宴所花费的银两上,我耍小聪明少给了五百两,现在看来,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少爷哪里的话。”王重振将另一碗又递给了张老,“李尚书和少爷立场统一,也算是我们半个家人,这样一算,咱们也不吃亏。” “好好好,还是王掌柜会说话。”肖尘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今个,肖尘的心情大好。 原本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自己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而已。 身边的朋友不少,兄弟也不少。 可那些,说到底也是一些“外人”而已。 每每看见别人一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肖尘的心里就有一种满满的失落感,仿佛自己就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儿,无人问津。 但今个不同,肖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虽然父母一如既往的不在人世,不能给自己任何别人父母那种温馨的关爱,但自己出身哪里,根在哪里,总算是清清楚楚了。 和之前浮萍一样漂泊的生活相比,肖尘感觉幸福无比。 尤其是眼前的师父,还有王掌柜,竟然是父亲的老部下,让肖尘顿时有了家的感觉,没有了任何的孤独之感。 “师父,王掌柜,今个我们一家人团聚,是不是应该喝点酒庆贺一下?”拉着二人的胳膊,肖尘开心的建议着。 “喝,喝点。只是没有肉,我这老嘴都有点馋了。”张老笑了起来。 “官驿里面有,走,我们去官驿。” 第707章 杜少勤到位 巩昌府官驿大院里,一张圆桌子摆在树荫底下。 桌上摆放了一盆野猪肉,一盆野鹿肉。 段天明笑呵呵的拎着一个酒坛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跑遍了整个巩昌城,差点跑断了我的腿,终于是买到了一坛子烧酒。” 说着,毫不客气的将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拉开椅子,坐在了肖尘的身旁。 刚才,肖尘回来的时候给段天明介绍过了,张老和王掌柜是自己的亲人。 虽然并没有说是什么样的亲人,但他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亲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肖尘的亲人,就是自己的亲人,和亲人在一起,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的客气。 肖尘站了起来,拎起酒坛子满满的倒了两碗。 一碗推向张老,一碗自己端起。 “师父,今个咱们能够团聚,徒儿心中万分喜悦,这一碗就先干为敬。”说着,仰头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张老呵呵一笑,也站了起来端起酒碗:“今个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也很开心。” 旁边坐着的段天明,却是心中异常吃惊。 肖尘不是说,这两人是自己的亲人么,怎么又变成师父? 记得他以前曾经和自己说过,劫持太子,包括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的一系列案子背后最大的“主犯”,就是自己曾经的师父“老家伙”。 那此人,是不是就是那名被肖尘曾经称之为“老家伙”的师父? 还是说,他不只有一名师父? 轻轻的拉了拉肖尘的衣襟,段天明小声问道:“这个师父,是不是那个师父?” “哪个师父?”明白段天明的意思,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那个。” “就哪个啊?” 段天明一阵尴尬。 这货,是不是故意为难自己。 “就是那个么。你知道我问的什么。”段天明狠狠的白了肖尘一眼。 “对,没错,就是他。”看着段天明,肖尘认真的点了点头。 “啊?”段天明半张着嘴巴,看看肖尘,又看看张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在段天明的眼里,肖尘是东厂乃至京城数一数二的高手,可还不是他师父的对手。 两个曾经是师徒的高手,在京城里打得不可开交,又是阴谋又是动武的,如今又好像冰释前嫌了一样,坐在一起喝酒吃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任段天明想破了脑袋,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段役长,你我共事多年,关系更是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今个,我也就不拿你当外人,我要告诉你,我的身世。”肖尘一脸认真的盯着对方。 “你的身世?和你师父也有关系?” “嗯,有着极大的关系。”肖尘点点头,大概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世。 如果说刚才段天明是有点吃惊的话,听了肖尘的身世之后,整个人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整个朝廷唯一的,位高权重的紫衣校尉,居然是逆臣蓝玉的儿子?这不是开玩笑吧? “肖尘,你说的可是真的?”沉默了半天,段天明一脸严肃的看着肖尘。 “嗯。”肖尘微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是说话不太靠谱,可身世这种事,我不开玩笑。你我兄弟一场,我不想欺骗你。你若是认为我这个人还行,大家可以共事,我们以后继续呆在东厂,为朝廷效力。你若是觉着我的身世太过于敏感,今天这顿饭之后,我便离开东厂。你可以赶回京城,和皇上汇报我的身世,让整个天下开始针对与我。你放心,就算你选择后者,我也不会怪罪与你。” “你希望我怎么做?”抬起头,段天明直视着肖尘的眼睛。 肖尘苦笑了一下:“说实话,你怎么做我都不愿意。帮我隐瞒着,一旦我的身世大白于天下,你便会跟着一起遭殃。你回去报告皇上,从此东厂再也不是我的容身之所,作为兄弟,我舍不得你。” 段天明摇摇头,也是一阵苦笑:“什么叫兄弟?若是连你的身世都不能帮着隐瞒,害怕受到牵连,那还叫兄弟么?你可别忘了,我也是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可是,知道了你的身世,却不能上报朝廷,这又是不忠。抛弃你是为不义,不管朝廷是为不忠。今个,你可是给我出了一道没有解答方法的难题啊。” “要不,咱们好好的吃了这顿饭,你杀了我吧。这样,我也就不为难了。”段天明脸上的愁容消失,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主意。”肖尘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你多吃点,这可是你最后一顿了。” 听着两人的谈话,张老二人被弄的一头雾水。 “少爷,您真的打算杀了段役长?”王重振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按照肖尘以往的行事风格,他应该不会这样做才对。 肖尘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面前的筷子:“王掌柜可不要被他的话语迷惑了,段役长的心中,有着自己忠义的标准。来来来,吃菜。” 旁边的段天明却板起了脸:“我虽然只是一个役长,说话没有任何的分量,可我也明白,谁才是一心为百姓着想。跟着肖尘做事这么长时间,他的为人我一清二楚。出身谁也无法选择,更何况,凉国公到底为何被杀,天下百姓心知肚明。他要做的事,也是我要做的事情,而他的家仇,也就是我的家仇。” 肖尘夹了一块肉,放在段天明面前:“兄弟,吃菜。你的心意我懂,我只是怕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太子出事的时候,皇上已经准备对我们动手。若不是后来找到了太子,我们都已经是死人了。以后就算出事,大不了再死一次,多大点事。” 夹起肖尘放在碗里的肉块,段天明一边咀嚼着,一边随意的道。 段天明的这句话,虽然没有针对张老,可也说的张老一阵尴尬。 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肖尘:“对于以前和你作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 肖尘嘿嘿一笑:“理解是能够理解,不过,我若是找不到太子,师父您打算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将整个东厂都处理了吗?” “没有。”张老尴尬一笑,“当时,整个京城都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我和王掌柜商量好了,若是朱棣执意要借此针对东厂,我们就将太子偷偷的送回来。不过,满城的守卫,却是让我们头疼了好久。” “您真的打算将太子送回来啊?”挠着脑袋,段天明道。 “我的目的,是想让肖尘和朱棣的关系僵化,回归我们的立场。若是他和东厂有危险,当然要送回太子,让朱棣找不到针对东厂的借口。” 段天明伸出了大拇指:“看似做事狠毒,还是有情有义的嘛。” 旁边的王重振咧了咧嘴:“这叫有勇有谋,不叫狠毒。” “对对对,有勇有谋,有勇有谋。”段天明嘿嘿一笑,拿起筷子,朝着肉盆伸了过去。 巩昌城外五十里的官道上,一行五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官道上扬起一阵阵的灰尘,飞一般的向前掠去。 其中三百余人,腰间挂着统一的制式配刀,右腿上,更是别着一把一尺来长的精致手铳。 正是东厂最为有战斗力神机役。 最前面的,是大牢役长杜少勤,紧跟着他的,是一名看起来格外年轻的校尉。 身材消瘦,脸上的稚气还没有退尽的样子。 “师父,巩昌城还有多远啊?” “急什么急,没多远就到了。这次的巩昌府人犯可是不少,有着你一展‘才华’的时候。” 说着,挥动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在了胯下的军马屁股上。 第708章 兔死走狗烹 官驿内,众人将肉没吃多少,酒却是已经喝了大半坛子。 段天明的脸涨得通红,双眼也已经迷离起来。 伸出右手,轻轻的揉捏着自己的额头看向肖尘:“今个,咱东厂的人马就到了,你不是说连夜去定西,抄定西候的家么。要不,这酒咱就不喝了吧?” “你这是自己喝不了了,还是说怕我喝多了误事?”肖尘笑着说道。 “我当然还能喝,怕你喝多了。最主要的是你今个和师父团聚,若是醉醺醺的只想躺下睡觉,岂不是有失大雅?”段天明努力的给自己辩解着。 对面的张老眉头一皱,不禁看向肖尘:“你们说,要去抄定西候的家?” “是啊。”肖尘拿过酒坛子,给自己又满满倒了一碗,“师父您有所不知,定西候表面上忠厚实在,爱民如子,背地里却是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怂恿自己的儿子私藏军备不成,在大牢里面用毒药毒死了他。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他在南山里面藏军备的山洞,而帮他运作这一切的,乃是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张兴已经招供,军备在我手中,去他家里搜查线索,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说,定西候王荣,伙同巩昌卫私藏军备?为此,还杀了自己的儿子?他毒杀的是哪个儿子?他现在人在哪里?”或许是因为心中激动,张老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现在被我关押在巩昌府的大牢里。前些日子,趁我不在的时候,巩昌卫指挥使私自将他和巩昌府知府,也就是定西候的小儿子王宽放在了一间牢房里,趁着吃饭的机会,定西候给王宽的水碗里下了毒,毒死了他。”肖尘说道。 “真是苍天有眼啊。”张老仰天大笑起来。 看着张老突然这幅模样,肖尘和段天明同时一怔。 “师父,您这是?” “当年,凉国公那最为致命的一刀,便是这定西候捅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杀了他,以泄我心头之恨,可惜他龟缩在定西候府很少出来。”张老的眼里透出一丝凶狠,右拳更是瞬间紧握。 “致命一刀?师父,您可以细细的说与我听么?”听见是定西候捅了父亲致命一刀,肖尘的心头的怒火,也“噌”的一下冒了起来。 张老点点头,又缓缓的坐了下来。 沉思了一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件事,要说,只能从头说起。” “师父您尽管说,关于父亲的一切,我知道的,都是官府有意抹黑的一部分。我想知道,父亲的所谓谋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张老,肖尘的神情无比的庄重。 “这一切,都得从懿文太子朱标说起,因为他,才是大将军被定为谋反罪,诛杀三族,牵连一万五千人的‘罪魁祸首’。”张老点点头,似乎是回忆一般,开始了他的诉说。 “朱元璋从小就把朱标当接班人培养,他自立为吴王时立十岁的朱标为世子,至朱标病逝,二十七年的接班人生涯,他从没想过换人。不仅自己悉心教导,还请宋濂等名儒为师授其经学。到立朱标为太子时,命功勋道德老成者兼领东宫,不再于东宫外另设府僚,其中就包括李善长、徐达、常遇春等等功臣元勋,意在朱元璋外出征战期间,由太子监国、方便各将军丞相辅佐。可以说,在懿文太子朱标的身上,朱元璋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朱标温文尔雅。他生于安乐,却无纨绔之习,忠厚,能尽心受教,对大臣老师十分恭敬。在做太子期间看朱元璋杀人太狠了,就建议施行"宽通平易之政",有朱元璋做反比,朱标在朝中的拥戴程度可想而知。在大臣们的心目中,朱标就是新一代的英明‘皇上’。” “从人伦上来说,开平王常遇春是懿文太子朱标的岳父,而开平王又是凉国公蓝大将军的姐夫,朱标得叫大将军舅舅。正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大将军是绝对坚定的太子党,处处都在维护着朱标的太子地位。” “朱标还在的时候,即便大将军平时稍微有一点过错,朱元璋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大将军是朱标的人,就是他们朱家维护统治的中坚力量。” “可事与愿违,太子朱标还没有从朱元璋的手里接过大明江山,便撒手人寰。对于朱标的喜爱,朱元璋算是表现的淋漓尽致。他力排众议,并没有将皇位传给其他的儿子,而是立皇太孙朱允炆为储君。因为朱允炆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朱标的亲骨肉。” “但是,朱元璋生性多疑,看不到大将军对于朝廷的忠诚,只是担心年幼的朱允炆一旦继位,控制不住这些有着显赫战功的武官们,便想方设法的要将这些开国将领除去,留下朱允炆的那些皇叔们,辅佐他治理天下。” 说到这里,张老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只是朱元璋怎么也想不到,从他的皇孙手里夺取皇权的不是他人,却是自认为很是放心的四儿子朱棣。” “师父。”盯着张老,肖尘满脸不解的道:“按您说的,父亲很是拥护太子朱标,对于朱标的儿子朱允炆应该也有着不错的感情才对。为什么朱标死后,太祖开始对父亲怀疑,提防,甚至扣上个谋反之罪杀害。难道父亲真的如同朝廷宣传的那样,是一个极度焦躁,嚣张跋扈,不知深浅的人?” 这一刻,肖尘的心中也是异常的焦虑。 按照常理来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自己的父亲若真是一个十恶不赦做尽坏事的大恶人,自己哪里还有脸去想方设法的报仇雪恨。 虽然肖尘明白,父亲不过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牺牲品,但传言父亲极度焦躁嚣张跋扈,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在每一个儿子的心中,都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完人,可肖尘不同,他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和朝廷现在的评价,有着多大的区别。 听见肖尘这样问自己,张老不禁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开平王常遇春,有个别号常十万,意思就是他一个人可以抵挡敌军十万人马。而凉国公蓝大将军,便得了他的真传。毫不客气的说,凉国公是我们汉人中唯一一名,在战场上手把手教游牧民族如何运用骑兵的人。开平王有一点不太妥当的地方,就是杀降。用他的话说,军人就应该死在战场上。所以,即使对方投降,在开平王那里也是难逃一死。凉国公继承了开平王的本领,性格上也很大程度的继承了他的特点:焦躁。但话说回来,名将有名将的本事,当然也会有名将的脾气,这一点,在我看来并不为过。” “这么说来,父亲还是有着很大的缺点。”看着张老,又看看旁边的段天明王重振两人,肖尘不由得憨憨的笑了起来。 “一名武将,若是没有一点性格,是根本无法治理军队的。要说缺点,大将军有,那就是太过于耿直,敢说敢做。”张老摇摇头,反驳着肖尘的说法。 “以此看来,父亲的真正死因,是因为他的功勋,他的地位?” “是。”张老点点头,“朱允炆和朱标二者有一个很本质的区别,朱允炆是没有军中威信的,朱允炆出生的时候天下已经基本安定,跟军中无需有太多的关联。而朱标不同,朱标自幼伴随与朱元璋左右,岳父还是开平王常遇春,在军中威望颇高。朱标一死,原本杀的够多的朱元璋又没有办法了,必须为他的孙儿铲除军中的中坚力量,扫清一切阻碍和有可能威胁到朱允炆统治的人员。而凉国公,便是他的首选目标。” 第709章 会造圣旨不 官驿院子里,几人静静的看着张老,一言不发,听着他诉说关于梁国公的一切。 “这么来说,父亲的死,不过是太祖为了加强统治的牺牲品而已。”肖尘冷冷的道。 “是啊。梁国公一心效忠朝廷,根本没有任何的谋反之心。朱元璋为了将梁国公治罪,私底下召见了时任梁国公手下参将的定西候王荣,让王荣时刻注意梁国公的举动。” “而这王荣,得到这道指令便起了歪心思。急于立功的私下伪造了一道圣旨,告诉梁国公朱元璋需要打造打量的军备。作为部下,梁国公从未想过圣旨的真假,更没有想到这是王荣的一个圈套。” “按照假圣旨上的要求,命令部下连夜开工,打造了大批的铠甲,弓弩。而在这个时候,王荣又勾结锦衣卫,将此事告密。到了后来,便有了锦衣卫禀告朱元璋,杀害了梁国公以及众多功臣的千古冤案。” “这起案子,虽然也有着其他人的推波助澜,但定西候王荣绝对是地地道道的罪魁祸首。” 张老愤愤不平的道。 “怪不得定西候在我跟前说,玉玺都可以造假。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经历过的。现在南山里面的那批军备,说不定就是当初他偷偷私藏下来的。”肖尘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脸色铁青,如同山雨欲来一般可怕。 “现在,定西候就在大牢里面,我们正好将他好好审问一番,问出当年的事情来路。若有可能,我们替梁国公平反。”一边的段天明,“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如此的阴谋,东厂有义务让其大白于天下。 更何况,梁国公是自己兄弟的父亲,仅仅站在兄弟的角度,自己也应该奋不顾身的站出来寻求真相。 “平反?何其难啊。”肖尘苦笑着摇了摇头,“先不说此事是因为维护自己的统治需要,而做的良弓藏走狗烹。为了明太祖的颜面,现在的皇上也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冤案。更何况,有着靖难之役在前,皇上为了自己的尊严与正统,更不会将前朝的案子拉出来重新办理。不过,平反我做不到,但相关人员我绝不放过。今天,就让我那定西候第一个开刀吧。” 正在这时,一名东厂校尉兴匆匆的跑进了大门,看向几人坐着的桌子:“肖兄弟,咱们东厂的兄弟们到了。” 话音刚落,大牢役长段天明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双手举起,朝着肖尘就是一礼:“肖兄弟,按照你的要求,厂公大人安排了五百名校尉,让我带来了。” “好好好,来了就好。”说着看向段天明,“带着兄弟们去巩昌卫,让巩昌卫的伙房好好做顿饭,吃饱了就在巩昌卫的营房里面休息。今个,我先去会会那定西候,明个我们出发去抄他的家。” “好,”段天明嘿嘿一笑,“住在巩昌卫军营,顺便将巩昌卫好好的再清理一番。” 府衙大牢,众多的东厂校尉,紧紧的围绕在定西候的牢房周围。 示意张老二人在隔壁的牢房里面旁听,肖尘伸手推开牢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侯爷,好久不见。”嘴上很是“恭敬”的问候了一声,肖尘的双手,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钦差大人。”看见肖尘傲慢的样子,定西候却是并不计较一般,行了个礼。 小车既不摆手,也不点头,面无表情的道:“前几日,巩昌卫的千户武装劫持府衙大牢,侯爷一定很失望吧?” “劫持大牢?有这么一回事情么?我还真不知道。” 定西候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 “侯爷不知道?那我就与你说道说道。”肖尘冷哼一声,“现在的府衙大牢,关押的不仅仅是你和巩昌卫指挥使张兴,还有巩昌卫的一名千户,两名百户以及四百六十一名弓箭手。像你们这样有职务的,都是单间的待遇,而那些弓箭手则是几十个人挤一间牢房。” “钦差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了?”定西候脸色一沉,“指责我和张兴相互勾结,私藏军备。就算是莫须有的罪名,那也是罪名。巩昌卫的千户,百户还有士兵,他们可是朝廷的军队,一心替朝廷守护疆土,兢兢业业。你将他们抓来,不知道提前想好了罪名没有?现在的天气已经炎热,我一个人住在这低矮的牢房里面,已经感觉有点闷得慌。几十个人挤在一间牢房,要是闷死几个人,钦差大人相好如何给朝廷交代了么?” “交代,给朝廷交代?”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武装劫持大牢的人,我没有当场击杀是他们的造化。别说闷死几个,就算全部闷死,也是罪有应得。留着他们,我不过是想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将巩昌卫彻底的肃清一番。侯爷,您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来劫持大牢,解救你们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同时,我也没有私藏军备。你若是一心想和我为敌,那就杀了我。只要你给我出去的机会,我想,目前你我的角色,或许会互相调换的。” 看着肖尘,定西候眼中带着一丝轻蔑。 从开始威胁我私藏军备,到你说要对我抄家,可结果呢? 你既没有拿出我私藏军备的证据,更是没有带回我侯府任何一件东西,让我知道你确实已经抄了我的家。 就凭你几句话,就想破了我的防,让我顺着你的意思,一件件的招供出自己的问题? 呸,你就是痴人说梦。 别说我玩阴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就算我说出来我曾经的问题,你能办的了我么? 别说你办不了我,就是当今皇上朱棣,他也不敢办我。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就指望着对太祖的敬重来笼络人心,他敢对自己的父亲,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指手画脚? “呵呵,侯爷很自信啊?”肖尘淡淡一笑,语气中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我是太祖亲封的侯爵,你虽然是钦差,可也是赈灾钦差而已。这么无缘无故的将我关在大牢里面这么多天,你还是想想到时候如何向皇上交代吧。” 看着肖尘,定西候越来越自信。 凭他的经验,肖尘不过是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又立功心切,想拿下自己这个太祖亲封的侯爵,向朝廷邀功而已。 如此看来,大明王朝唯一的紫衣校尉,也不过如此罢了。 皇上的用人,看人,也是没有多少的水准。 这样的朝廷,还能坚持几年? 想到此处,定西候心中又凭空增添了几分自信。 看着定西候的态度越来越傲慢,肖尘明白,这是自己没有出示证据的原因。 但作为父亲一案的始作俑者,肖尘的心里,早已经给他制定了几十套的折磨方案。 要弄死他,那简直太简单了,自己现在就可以将他的脑袋拍个粉碎。 可是,那样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妇人之仁。 只有让朝廷剥夺了他的侯爵,再株连十族十一族,让他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一个个被凌迟处死,再要了他的老命,才能补偿付清所受罪过的万分之一。 “定西候大人,至于你儿王宽的牵连之罪,还是你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毒杀王宽的谋杀之罪,还是你教唆巩昌卫指挥使张兴私藏军备的谋反之罪,或者你为了杀人灭口,将五百巩昌卫的士兵活埋的叛国之罪,我今个一概不问。”肖尘如同聊天一般,用脚有意无意的踢着脚边凌乱的稻草,淡淡的说道。 定西候脸色一沉:“那你要问什么?” 这几项罪,哪一项都足以让自己不能翻身。他不问,难不成他还能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 “侯爷不是说过,连玉玺都可以造假么。我今个想问问侯爷,你会造假圣旨不?” 肖尘笑了起来。 很是自信的笑了起来。 第710章 你看着用刑 听见假圣旨三个字,定西候的脸色瞬间大变。 “圣旨就是圣旨,世间哪里有假圣旨一说。你这样凭空诬陷我,是不是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定西候冷哼一声,衣袖一甩,狠狠的转过了头。 “别介,就这么一点事侯爷就沉不住气了么?转过身来,今个让你见一位老熟人。” 肖尘淡淡一笑,举起双手,轻轻的拍了三下:“啪啪啪。” 牢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张老身后跟着王重振,从门口走了进来。 “王参将,多年不见,顶着侯爵的封号,你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原本固执的并未转身的定西候,听见这道声音,浑身如同遭受电击了一般,一阵收缩。 瞪大着眼睛,如同见鬼了一样,浑身颤抖着,转过了身子。 抬起右手,抖动着指向张老:“你是,张将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出现在这里很意外吗?你是不是认为我已经死了?或者说即便不死,也龟缩在某一个隐蔽的地方不敢露头?”张老双手在背负,虽然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可那急剧起伏的胸口,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此刻,心里有多么的激动。 “张将军,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你们。我就知道,凭借您的身手,想要逃离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定西候脑子极速转动,尽力的讨好着对方? “寻找我们?想赶尽杀绝以绝后患?王荣,你这个恩将仇报,贪图荣华富贵的阴险小人。”张老走上前去,抡起右手,一个响亮的嘴巴子就抽在了定西候的脸上。 “这么多年,你若不是龟缩在你的定西候府之内,我早就将你的项上人头摘掉,以祭拜凉国公在天之灵了。亏凉国公那么的信任你,你和朱元璋串通一气,暗中给凉国公使绊子。连凉国公上个茅房这种小事,你都跑去给朱元璋汇报,你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是不是人?” 越说越气,张老反手一个巴掌,又狠狠的抽到了定西候的脸上。 这一巴掌,彻底的将定西候给抽的晕头转向。 捂着嘴巴原地转了三四圈,“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眼冒金星,双手撑地,屁股使劲撅起,手脚并用的在地上巴拉,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张老的身手,即便是当时经受了战火洗礼的整个大明军队,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而定西候,当时不过是凉国公身边一个跑前跑后,并未参加过多少次战斗的参将而已。 若不是张老手下留情,这一巴掌拍死他,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不同。 看见定西候在地上如同要死的老鼠一般胡乱挣扎,王重振走上前去,抓着对方的后衣领就给提了起来。 等他彻底的站稳了脚步,才松开了手。 低着脑袋,定西候大声的喘息着。 过了片刻,似乎回过了神,双手握拳,小腿一软就双膝跪在了张老的面前。 一边磕头一边急声说道:“张将军,您是朝廷的左军将军,应该知道咱们太祖的脾气。他找到了小人,小人哪里敢拒绝?小人也不想将梁国公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可是,圣命难违,小人又有什么办法?” “起来。”张老大喝一声,“你这种无耻小人的礼数,我受不起。” “张将军。”定西候继续跪在地上,想要分辨。 王重振走上前去,再次抓着对方后衣领给拎了起来。 往墙跟前一推,淡淡的道:“没听见将军的话吗?给他下跪,你不配。” 定西候连忙点头:“是,是,小人错了,小人不配。” 看着刚才还无比狂傲的定西候现在这幅德行,肖尘的心中很是感慨。 若是没有张老的出现,定西候就是朝廷里有着绝对摆谱资格的老侯爵。不说其他大臣,就连皇上对他也是有着三分的忌惮。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太祖亲封的侯爵。 可面对张老,定西候就如同一个乖孙子一样,跪在地上磕头的资格都没有。 张老只是父亲手下左军将军,那么当时的父亲,地位得有多崇高? “王荣,你可知罪?”张老冷冷的道。 定西候抬头,一脸迷茫的看向张老:“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小人也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张老的双眼怒睁,“到了现在,你还在和我装糊涂是不是?你真的以为我是吃闲饭的,不知道你的那些勾当?” “小人和太祖汇报凉国公的一举一动,这都是太祖的安排。将军您想想,若是皇上也这么的要求您,您能拒绝么?” 张老低下头,晃动着脑袋,不由得笑了起来。 “王荣啊王荣,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会想要告诉我,凉国公制造军备一事,你压根就不知道吧?” “不会不会。”定西候急忙摆手,“这件事小人知道。可凉国公乃是朝廷的大将军,掌管着整个朝廷的军队,他制造军备,小人怎敢插嘴。” “你的假玉玺,假圣旨,都放在哪里?”张老懒得再和他磨嘴皮子,直接开门见山。 定西候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平静了下来。 “将军冤枉啊。小人现在虽是侯爵,可怎敢制造什么假玉玺,假圣旨的。” 突然看见张老,定西候知道自己的性命可能真的不保了。 自己设计暗害的了凉国公,才得到今日的荣华富贵。作为凉国公的绝对亲信,张老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既然横竖都是死,这有着至关重要性的假玉玺假圣旨,一定不能交给他们,让他们带着这两样证据去给凉国公翻案。 而且,只要不交出这两样东西,他们没找到东西之前,也一定不会杀自己。 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只要对方存活于世的消息传到了皇上那里,朝廷的精锐军队一定会过来围剿。 到时候,和他有勾结的紫衣校尉,也一定会受到处罚。 如此一石二鸟的好机会,自己一定要坚持下来,和他们拖到底。 眼见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定西候还是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肖尘瞬间明白他心中所想。 面带微笑,缓缓的走到定西候的面前。 “侯爷,东厂今个刚刚派遣了五百名校尉,来到了巩昌城。你知道领队是谁不?” 定西候眉头一皱:“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过几天你就知道和你的关系有多大了。”肖尘嘴角上扬,双眼弯成了月牙。 盯着肖尘,定西候的眉头皱的更深。 面对张老,即便他是以前朝廷的左军将军,自己对他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惧怕和胆怯而已。 但面对这紫衣校尉,自己的总有一种很是心虚的感觉。 他的问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自己费尽心机,都猜不出来他到底要说什么,干什么。 如同在自己的正面,挖着一个个大坑,引导着自己跳进去。 自己隐隐有着一种感觉,即便是面对统领几十万朝廷军队的张老,也不愿意面对这个年轻的,看起来还有点稚气的紫衣校尉。 “好吧,你说,带队的是谁?”定西候低声问道。 “东厂大牢役役长杜少勤。” “嗯,我知道了。”定西候淡淡的道。 肖尘低着头,很是随意的踱着步子:“这杜少勤,是个刑讯高手。从他手里过的人犯,没有不开口的。而明天,东厂会有一个大的行动,侯爷知道是什么吗?” 定西候双眼微眯:“抄我的定西候府?” 肖尘点点头:“对。将整个定西候的财产全部充公,然后将您的所有亲人,老婆,孩子,孙子,媳妇,孙媳妇的全部押到巩昌府衙,当着您的面。让杜少勤用他们教导徒弟,如何争取打开人犯的嘴巴。” 第711章 灰尘中伏击 “你,你,你。”指着肖尘,定西候气的脸色发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情,我认定你做了,你就是做了。即便你没有做,也会被当做做了来对待。我和张将军不同的地方就是,他讲究的是以理服人,而我,从来不会和谁去讲道理。” 看着定西候,肖尘淡淡一笑,对着看守牢房的东厂校尉道:“从今个开始,定西候就是朝廷的重要人犯,给他将镣铐戴起来。” “是。”校尉应了一声,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沉重镣铐,一下子就挂在了定西候的脖子上。 随即,将镣铐两头两个铁制的沉重手环,“咔嚓”一声就扣在了定西候的手腕上。 “你,你。”定西候双手抬起,看看手上的镣铐,“这,这。” “别你了我了,这了那了的,你现在已经不是定西候,你是一名朝廷的人犯而已。将你以前那些架子都收起来,配合一点看守大牢的校尉,就会少受一点罪。” “我这侯爵,乃是太祖亲封,就算皇上要拿掉我的封号,也得三思而后行,你凭什么拿掉我的封号?没有拿掉封号,我就还是定西候,你没有权力给我带上镣铐。” 肖尘冷笑一声,看向旁边的校尉:“吊起来。” 巩昌府的牢房,全部都是用栅栏隔开的。 而每一个栅栏的顶部,都由一根粗大的横木连接在一起。 校尉听见肖尘的命令,拿下挂在肩头的那根绳索,一把扔过了横木。将绳头绑在了定西候身上的镣铐上,双手来回换动了几下,瞬间就将定西候整个人拉离地面,吊在了空中。 “你,你,你竟然如此大胆。”定西候十分的愤怒,大声的咆哮着。 多少年来,自己一直都是一副人上人的活法,到哪里都是被人高高供起来,无比尊敬的对待。 今个,被带上犯人的镣铐,已经是无比的屈辱。 现在更是被吊了起来,他的老脸一下子没地方搁了,顾不得张老就在旁边,又开始摆他的侯爷谱。 “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这样将我折磨死了,我看你如何向朝廷交代。”定西候狠狠的吼着。 “交代?你还想着活着见到皇上?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你也是制造了滔天阴谋的人,想法怎会如此幼稚?”肖尘笑了起来。 定西候心中一阵哆嗦,眼中的恐惧再也无法掩饰:“我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也应该由朝廷来裁决。你这样的针对我,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我的仇恨,不共戴天。”肖尘脸色瞬间无比的冷漠。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盯着肖尘,定西候又转头看向张老,“你是朝廷的紫衣校尉,怎么会和张将军在一起,你,你。” 还没等定西候的话语说完,张老呵呵笑了起来。 “苍天有眼,你设计陷害凉国公惨遭毒手,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凉国公儿子的手里吧?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就是世间的轮回。” “什么?”定西候瞪大着眼睛,半天都呼不出一口气来。 今个,这一连串的变故,他根本不敢想象。 张老没死,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其本身过人的身手,若是想要藏匿起来,朝廷真的不好找。 而凉国公蓝玉的小儿子被他带走,这也是朝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对他进行追查的重要原因。 斩草务必除根。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蓝玉儿子的消息,但定西候一直认为,即便是蓝玉的小儿子还活着,也绝对是隐藏在民间而已。 但现在,眼前这个大明王朝唯一的紫衣校尉,竟然是蓝玉的儿子。 他们想要干什么?难道是有意进入东厂,有着更大的图谋? “你竟然是凉国公的儿子?你进入东厂,争到了大明王朝唯一的紫衣,权倾朝野,难不成,你还想推翻朝廷,替你父亲报仇?”定西候恶狠狠的道。 “我想要干什么和你没关系,我权倾朝野与否,也和你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点点的折磨着你,直到你死了为止。你的假玉玺和假圣旨,乃是为你争取道定西候封号的有力工具,你一定还珍藏着。你不用说,我自己去找。” 定西候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再说。 对方既然是蓝玉的儿子,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 自己种下的恶果,只有自己承受。 天色刚亮,东厂五百名校尉已经集合完毕。 五百匹战马,将真个接到堵得严严实实。 大牢役长杜少勤坐在军马背上,站立在队伍的最前方,双眼炯炯有神。 不远处的街道上,三匹军马缓缓而来。 肖尘居中,两边分别是张老和王重振。 杜少勤急忙迎了上去:“队伍已经集合完毕,我们现在就出发定西?” “嗯。”肖尘点点头,“行进速度慢一点,我已经让段役长带人乔装打扮混进了百姓之中。巩昌卫中一定还有没有露头的定西候之人,将他们引出来。” “是。”杜少勤应了一声,右手朝着前方一挥,“前进。” 自从巩昌卫被控制起来之后,街上每出现一支队伍,都会引来众多的目光。 这支五百人的队伍,似乎并不着急,沿着巩昌城最大的街道,缓缓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段天明身着布衣,肩上扛着一把生锈的锄头,站在城门洞旁边,傻呵呵的看着缓缓走来的队伍。 在他的对面,几名年轻的“百姓”,面前放着几双凉鞋,大声的吆喝叫卖着。 昨个,对巩昌卫现有人员进行清点的时候,有二十多人不知去向。 整个巩昌城,已经被分守陇右道控制,这二十多人,应该是隐藏在城里。 若是他们真的是定西候隐藏在巩昌卫中的人,看见自己要去定西抄家,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通风报讯。 抓捕他们,就是段天明今个的唯一任务。 走到了城门口,肖尘朝着段天明点了点头,大喝一声:“目标,定西候府,前进。” 说着,双腿一夹,冲出了城门。 五百人的队伍,全部通过城门,用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 漫天的尘土,将整个门洞弥漫,相隔三尺,都已经看不见了对方。 段天明肩上的锄头已经紧紧的拿在了手中,双眼微眯,注视着眼前让人无法睁开的灰尘。 在他对面的几名东厂校尉,更是将地上的草鞋捂在了鼻子嘴巴上,和段天明一样,警惕的注视着眼前让人无法睁眼的漫天灰尘。 距离城门三十丈远的地方,三道人影盯着漫天的灰尘,紧紧的挤在一起。 “听见没,刚才这活东厂校尉出发前说,去定西候府抄家?” “听见了。” “他们敢去抄家,侯爷估计已经出事了。”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出城报讯?” “想办法已经来不及,这伙人都是东厂校尉,他们的脚力非寻常军队可比。我们三人趁着这漫天的灰尘,冲出城门。无论谁成功,即刻回定西报讯。” “好。”三人一致点头。 分别伸出右手,手心向下,按在了一起。 “不成功,便成仁。” 话音刚落,三人突然加速,一头扎进了灰尘里面,朝着城门洞冲去。 看着一道朦胧的人影突然出现自己面前,段天明也不管对方是谁,手中的锄头,迎面就抡了上去。 “啊。”人影一声惨叫,就倒在了段天明的脚下。 “砰砰砰砰”又是四道声音,锄头紧接着又挖断了对方的四肢。 紧跟着,对面也传来两道惨叫声,同时,紧接着一顿“噼噼啪啪”的击打声,也传进了段天明的耳朵。 第712章 侯府的霸道 翌日,傍晚时分,肖尘率领的五百名东厂校尉抵达定西候府门前。 定西候府,位于定西城入了城门后百十丈远的正街上。 高耸的围墙,雄伟的门楼,和定西候平日里一身布衣的形象截然不同,处处彰显着高端大气。 两丈宽一丈高的巨大暗红色大门,上面镶嵌着拳头大小的金黄色门钉,更显的富丽堂皇。 门外面,八名护卫腰挎配刀一字排开,这阵势,比乐安州的汉王府看起来都要霸气的多。 看着大批的军队突然出现,向着侯府围了过来,八名护卫一脸凝重。 在整个定西城以及周边,侯爷府就相当于皇宫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当地驻军定西卫的军队,也从来不敢在侯府门口耀武扬威。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造次。 距离定西候府不远的地方,也有着一个大院。 不过,此院子和侯府相比,就“寒酸”了许多。若不是出来进去的都是身着官兵服装之人,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大户人家而已。 此乃定西卫指挥使司。 走进大门没多远的大厅里,指挥使张封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很是丧气的长吁短叹。 定西卫的屯田,基本是沿着关川河两岸开垦种田。 而定西候的私田,也是沿着关川河两岸。 唯一的区别,定西候的私田在下游,而定西卫的屯田在上游。 风调雨顺倒也无妨,今年雨水不多,田里的庄稼急需灌溉。 按理说,定西卫的屯田在上游,首先引水灌溉无可厚非。 但关川河的河水实在是有点太小,只要灌溉,就必须截流,将整个河水引到田里去。 刚才,卫所的一名屯田千户前来汇报,侯府的护卫去了卫所截流引水的地方,将引流的沟渠破坏了不少,并留下话,十天以内不许定西卫截流灌溉,其理由是定西候的私田要用水十天。 十天时间,若是不下雨的话,卫所屯田里面的庄稼,便会全部干死。 无奈之下,千户只得报告指挥使大人定夺。 可即便是定西卫指挥使张封,手握地方兵权,又能对定西候如何?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连一句高声的话都不敢说,也是真的。 单单定西候脑袋上那“太祖亲封”四个字的光环,便让张封连个屁也不敢放。 反正卫所的屯粮不够了,可以向朝廷张口。若是因为此事得罪了定西候,他在皇上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这个指挥使的头衔,恐怕是不稳。 再说了,虽然侯府的人,无论是那些护卫还是下人,出来都是嚣张跋扈的,可定西候本人对自己始终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 为了灌溉的水源,张封还是做不出翻脸的事情来。 可是,十天,侯府要霸占水源整整十天时间,这是打算让卫所今年彻底的颗粒无收么? 一边生气,一边叹气。 张封真的想将此事直接上报皇上。 可一想到就这么点事,自己都不能摆平,往皇上那告,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大厅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守城百户的声音大老远的就传进了大厅。 屯田千户刚刚送来无水可用的坏消息,这守城百户又急急忙忙,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张封心中的怨气正好无处可撒,不由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我还没死,这么大老远的大声喊叫,是急着给我上坟么?” 百户一愣,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珠,惊诧的看向定西卫指挥使张封:“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就是寻常百姓,一个个也都希望自己活的长久一点。指挥使大人今个是怎么了,居然说给他上坟,有这么诅咒自己人么? 指挥使大人心里的火,不小啊。 听见百户这么问,张封心里的无名火更是“噌”的一下就蹿了上来。 抬手在桌面上重重一击:“侯府的护卫太过分了,我定西卫的屯田,可是要养活几千人,他们竟然毫不讲理的破坏了我们的引水沟渠,不让我们用关川河水。如此下去,我看不上皇上那告他,也不行了。” 随即,又扭头看向对方,大声吼道:“你作为守城百户,不好好的在城门口值守,是想给侯府留下一个把柄,让他再多一个呵斥我的理由么?说吧,急急忙忙的跑来有什么事情。” 百户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汇报情况的,差一点让指挥使大人的话语给搞忘了。 弓着身子急忙说道:“东厂五百余名骑兵进了城门,径直朝着定西候府而去。” “东厂?”张封眉头一皱,“五百余名校尉?你没问他们进城干什么?” “这五百队伍,一阵风一样从城外疾驰而来。等属下发现欲加以盘问的时候,他们的先锋已经到了跟前。手中的梅花令往出一亮,更是喊着:东厂办案,军民让行。看见是东厂的人,小人哪里敢阻拦,就急忙过来给大人您汇报。” “东厂办案,办的哪门子的案?”张兴一手摸着那满是青色胡茬子的下巴,努力的开动着自己的大脑:“东面的巩昌府现在大旱,我只听说东厂的紫衣校尉被皇上任命为钦差,在巩昌赈灾。难道说,巩昌知府王宽被查出来有罪,牵连到了侯府?” “应该不会吧,前些日子,那王宽还从定西候府拉了不少的粮食回巩昌去了。难不成是粮食不够,东厂之人又来借粮?”百户也是胡乱的猜测着。 “东厂之人说的办案,办案怎会是借粮?”沉思一下,张封急忙看向大厅门口的护卫,“集合指挥使司里面的现有人手,随我去定西候府。” 旁边的守城百户急忙道:“大人,要不要小人也一同前去?” “你去干什么?无论是定西候还是东厂,都不是我定西卫能够招惹的。回去守好你的城门,不要给他们呵斥我的理由就算你立功了。” “是。”守城百户不情愿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匆匆而去。 侯府门口,带头护卫迎了上来,眉毛一挑看向队伍最前面的肖尘:“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侯府门口结队横行?” 肖尘旁若无人的右手一挥,身后的队伍疾冲而去,顿时将定西候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更是有几十道人影从马背上跃起,站在了定西候府的院墙上,屋顶上,警惕的向侯府里面张望。 看见对方非但不理睬自己,更是冲击侯府。护卫头领顿时感觉脸上一阵挂不住。 “哗啦”一声,手中的配刀就抽了出来。 可是,也仅仅是抽出配刀而已,还没等他扬起配刀,肖尘已经从马背上消失不见。 人影一晃,护卫头领整个人如同沙包一样被横空击飞,“砰”的一声,将定西候府两丈宽的暗红大门彻底撞飞。 一直飞到了门内一栋房子的墙壁上,才止住了身影,缓缓的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看见这突然的变故,其他七名护卫大惊失色。 右手下意识的也抓住了腰间配刀刀柄。 虽然日常横行惯了,但头领的下场,还是让众人不由得努力的克制着情绪,配刀始终没敢拔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几人战战兢兢的后退了几步,几乎将身子贴住了定西候府的围墙,小声的问道。 肖尘理都不理,轻喝一声:“拿下。” 身后几名校尉冲了过去,轻而易举的摘掉了对方的配刀,同时一副镣铐就扣在了对方身上。 “驾,驾。”远处尘土飞扬,定西卫指挥使张封带着上千名的官兵疾驰而来。 冲到侯府大门口,看了一眼那倒塌的侯府大门,又看看七名被镣铐加身的侯府护卫,急忙跳下马,对着一脸平静的肖尘双手拱起:“在下定西卫指挥使张封,请问大人是?” 第713章 两个瓷花瓶 “皇上口谕。”肖尘身后的东厂大牢役张杜少勤大喝一声。 听见这四个字,定位指挥使张封脸色大变,急忙双膝跪倒在地,一脸恭敬的看向对方。 而跟随张封而来的一千多名官兵,也纷纷下马,屈膝跪地。 “定西候王荣,私藏军备意图谋反。朕命东厂前往抄家,各级衙门,卫所需鼎力配合。” 杜少勤的声音在整个大街上徐徐环绕。 所有人心中大惊,包括那些远远地站在街边,来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就说,太阳一样的扎根在定西的定西候府,怎么有人敢公然砸开大门,原来是他意图谋反,被皇上派人来抄家了。 “张指挥使,皇上的口谕你可曾听明白?”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封,肖尘淡淡的道。 “下官听明白了。”张封急忙点头。 开什么玩笑,皇上的口谕,自己怎敢说没听明白。 这是嫌脖子上的脑袋,长的太安稳了么? “带着你的定西卫,将整个定西城给我围起来,所有和定西候府有关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张封急忙应了一声,站起身子,招呼定西卫的官兵四散开来,将整个定西城彻底的布控。 侯府门口一片狼藉,大门更是被肖尘的“人形兵器”给彻底的撞飞。可占地五六十亩的侯府深处,却如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大家该干嘛干嘛。 整个王府,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处花园,大部分都是层层叠叠的二层小楼。 谁也不知道定西候王荣,将好好的一处府邸修建和仓库一样的想要干什么,他有多少的东西,需要这么多的房子来放置。 一栋小楼二层的房间里,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不知道什么木头,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巨大木桌。 两边各放一张同样散发着香气的方形椅子。 椅子的旁边,是一个布满了整个墙壁的书架,上面放着许许多多蓝色封皮的书籍。 不过,书籍上面那薄薄的一层灰尘,足以说明,这些书籍有些时间没人动过了。 书架的中间两格,却是没有摆放书籍,而是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青花瓷花瓶,里面各自插着一根狗尾巴草,皆已经干枯成了灰褐色。 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身着蓝色长裙,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款款走了进来。 虽说是中年,可保养的和一般的年轻女子毫无区别。 细腻而又洁白的肌肤,明亮的眼睛。若不是满头花白的头发,活脱脱一名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 此乃定西候的原配夫人王氏。 “将水盆放在桌子上吧。”打量了一眼那落下了尘土的书架,王氏回头朝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是。”丫鬟将水盆放在木桌中央。 转过身,王氏拿起放在盆沿上的白色布帕,放进水里打湿,又缓缓拧干,走到书架跟前,手扶着其中的一个花瓶,轻轻的擦拭起来。 “夫人,这种粗活还是让小人来吧。”丫鬟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低声说道。 “无妨,这个房间的陈设,还是我自己来吧。”王氏缓缓说道。 “哎吆,怎么这么巧,姐姐也来给侯爷的书房打扫卫生了?”随着声音,一名浑身绫罗绸缎的中年妇女走进了房门。 金耳环,金项圈,金发簪,衣服上更是叮叮当当的挂着不少的饰品,一副十足的贵妇人派头。 只不过那满脸的横肉,和厚厚一层胭脂也有点遮盖不住的雀斑,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恶相。 在她的身后,也跟着两名丫鬟。 一人端着水盆,一人拿着布帕。 此乃定西候的二房李氏。 王氏缓缓转身,朝着对方浅浅一笑:“妹妹也来了。老爷去往宽儿那里也有些时日了,我闲来无事,便想着替老爷打扫一下这屋子里的尘土。” 说完,转过身,又开始擦拭那插着狗尾巴草的青花瓷花瓶。 “老爷最宠爱的就是宽儿,去他那多住些日子也是正常。”李氏扭动着她的肥腰,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朝着面前的书架一指:“姐姐在擦拭老爷最喜欢的花瓶,你们两个也别闲着,清理一下书架上的灰尘。” “是。”两名丫鬟急忙应了一声,朝着书架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李氏,右手捏着左手上硕大的黄金戒指转了几圈,盯着书架中间那插着两支狗尾巴草的花瓶,双眼中喷出一股怒火,更是带着无限的嫉妒。 心中虽然嫉妒之火几乎燎原,声音却是依旧的蜻蜓点水般轻言轻语道:“姐姐可真是幸福,被老爷比作官窑精致的青花瓷器,放在书房里面天天欣赏。” 听见这道声音,王氏手中的布帕停了下来,淡淡一笑,似乎响起了这花瓶的来由。 二十年前,王荣刚刚被太祖封为侯爵的时候,太祖便顺道赐了这么一对花瓶给他。 那会的王荣,被这突如其来的荣华富贵冲昏了头,眼里只有金银财宝那些俗物,怎会将没有丝毫价值的青花瓷器当一回事。 可毕竟这是太祖所赐,虽不知道太祖的用意,也是恭敬地摆放在了侯府的大厅里面。 一是用来**自己并非眼中只有金银的“俗人”,再一个用其向外炫耀皇上对自己的恩宠。 这王氏,十五岁便嫁给王荣,也算是门当户对。 王荣的祖上,是有着几十亩田地的“大户人家”,而王氏也是学堂教书先生之女。 虽然并没有走进学堂,学习那些四书五经,但父亲的熏陶,也是让王氏读书识字,身染书香之气。 对于王荣突然被封侯爵虽然感到惊喜,可眼看着他越发看中金银那些身外之物,王氏倍感焦急。 太祖封侯的同时,又赐予一对青花瓷器,很是明显的有着鞭策的成分。 不要沉迷于功名利益,应该多读诗书,通达伦理,忠于朝廷才是。 于是,和王荣长谈一宿,才给他讲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王荣也是心存感激,将两个花瓶从大厅,搬到了自己的书房,更是摆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但李氏不同。 王荣的封侯,使得她顿感地位倍增。又是连夜赶制新衣服,又是走街串巷,寻找配得上自己侯爷夫人的各种首饰。 这也不怪李氏,她的家庭,让她只会如此。 作为家中独子的王荣,只娶一个媳妇是会被人耻笑的。 在王荣娶了王氏的第二年,家里又给他娶了同为“大户人家”的李氏为妾。 衣食无忧的李氏目不识丁,对于钱财也是万分的喜爱。虽然不讨王荣的喜欢,但架不住人家体质好,连着给王荣生了两个儿子。 母随子贵,李氏在王家的地位,也是一天天的攀升。 到了王荣被封侯的时候,地位已经和王氏这个正室不分彼此。 就算是王氏整天配着王荣在书房里秉烛夜读,只要有着花不完银子,带不完的首饰,这些李氏都不计较。 可是,随着王荣将身上的绫罗绸缎渐渐的换成了布衣之后,李氏终于是感觉到了危机。 虽然开始涂抹胭脂,可凡物怎和那永不褪色的书香气相提并论。 今个原本是想趁着定西候不在,接着打扫卫生的机会,弄碎那一对花瓶的,谁知道碰见了王氏也来打扫卫生。 “此乃太祖御赐,老爷喜欢它,也是感恩太祖,与姐姐毫无关系。” 王氏浅浅一笑,又伸手拿起了另外一个花瓶,开始擦拭。 听闻此话,李氏心中一阵冷笑,站起身子,就朝着书架走去。 既然是太祖御赐,太祖已经不在,这花瓶还留着何用。 第714章 假公报私仇 临近王氏身边的时候,李氏右脚在书架腿上一勾,身子一个趔趄,瞬间就快速的朝着王氏倒去。 膘肥体壮,满脸横肉的李氏,体重没有二百也在一百五十斤。 加上她有意朝着王氏倒去,不到一百斤的王氏怎能扛得住这么一推。 “蹬,蹬,蹬。”就被推出了好几步远,最终还是没站稳身子,“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而手中尽力保护着的青花瓷花瓶,也一时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成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碎片。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擦拭花瓶,却不想被书架腿绊了一下。”听见花瓶碎裂的声音,李氏心中万分的舒畅。 可嘴上,却用一种很是惭愧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这不怪你,或许是花瓶到了该破碎的时候了吧。”坐在地上,王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十五岁嫁给定西候王荣,两人可以说相濡以沫情投意合。 而王荣将这两个花瓶摆放在书架的最中间,也是含蓄的向王氏表达着她在侯府的重要性。 尤其是花瓶里的两根狗尾巴草,其蕴含的意义更是超越了一切。 在王荣刚刚封侯的那段日子,虽然听从了王氏的建议,将两个花瓶摆放在了书房最中间的位置,可每日来书房的时间,却是少的可怜。 除了花天酒地,就是想方设法的结交朝廷那些达官贵人。 家中那出身卑微的王氏便如同被遗忘了一般,整日陪在身边的除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就是这空落落的书房。 独守空房,家中原本精心打理的花园也被王氏冷落。 偶尔一个雨后黄昏,突然发现花园里冒出的几株狗尾巴草,王氏不由得悲从心来。 感叹人心变迁的同时,更是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 那无人问津的狗尾巴草,何尝不是现在的自己。 脸上带着苦笑,王氏折下一根狗尾巴草,返回书房,将其插进了寓意和王荣比翼双飞的花瓶里。 几日后,王荣终于满身酒气的来到了书房。 看见花瓶里的狗尾巴草,不禁一愣。 从丫鬟的口中得知,这是王氏自感配不上现在贵为侯爷的自己,用狗尾巴草自喻,王荣羞愧难当。 想起自己的出身,想起多年的相濡以沫,王荣脱下身上的绫罗绸缎,当即换上一身布衣,从花园里也采摘了一株狗尾巴草,插在了另外一个花瓶里。 从此以后,王荣的心性大变,不再努力的去结交那些达官贵人,更多的时间是活动于市井之间,为定西的百姓谋福利。 而今天,花瓶碎了,或许,这种生活要结束了。 看着静静坐在地上的王氏,顺利得手的李氏心中无比的高兴。 假惺惺的道:“妹妹笨手笨脚,实在不适合帮助姐姐打扫书房的卫生,妹妹这就告辞。” 也不等王氏答应,使了个眼神,脸上挂着微笑带着自己的两名丫鬟匆匆离去。 “夫人,您没事吧?”看着李氏离开,旁边的丫鬟才敢靠过来。 蹲在地上,一边询问着王氏,一边抓着王氏的肩膀,就要扶她起来。 “我没事。”王氏借着力道缓缓站了起来,“收拾一下,别让碎片伤了老爷。” “哎。”丫鬟乖巧的应了一声,蹲下身子,开始一片片的捡拾那满地的碎片。 “咦,这是什么?”丫鬟一声惊呼。 在花瓶掉落地方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黄色卷轴,静静的躺在地上。 王氏循着声音看去,也不由得一愣。 这个书房,自己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从来未曾见过这个卷轴,难不成,是花瓶被打碎之后,从花瓶里面掉出来的? 思考间,丫鬟已经从地上捡起卷轴,递向了王氏。 皱着眉头,王氏缓缓的解去卷轴上那捆绑了一层又一层的细绳,缓缓打开。 一行依旧鲜红的朱砂红字映入了王氏的眼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初定,百废待兴,而周边各国虎视眈眈。特命凉国公蓝玉,集合军中能手,加紧赶制铠甲五万套,战刀三万把,弓弩两万套,箭矢十万支,以备我大明不时之需。钦此。 一连将圣旨看了五六遍,王氏才缓缓合上。 按照字面的意思,这是明太祖给时任凉国公蓝玉的圣旨才是,怎会在这里? 凉国公乃是朝廷逆臣,这样藏着他的东西,侯爷想干什么? 这东西太过于敏感了,我得替侯爷收起来,等他回来了,好好问问怎么一回事。 带着一丝紧张,王氏左顾右盼,将书房里面打量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安全又合适的地方。 思量一下,干脆将卷轴往怀里一揣,准备带出去藏在自己的房间。 有了这道逆臣的东西,再也不顾上打扫卫生,招呼着丫鬟就走出了书房。 可眼前的一幕,再次让王氏惊呆了。 院子里,凡是空地的地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满了官兵。 而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刚刚打碎了青花瓷花瓶的李氏,一手捂着脸庞,嘴角挂着血丝,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 在她的旁边,一名丫鬟一动不动的躺着,头下枕着一个没有主人的断臂。 再往前一点,数十名侯府护卫浑身是血,跪在满是尸体的通道里,一动不敢动。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王氏心急如焚,大声的质问道。 侯爷才离开了几天,侯府便被人搞成了这个样子,侯爷回来自己怎么交代? “奉皇上口谕,东厂对定西候进行抄家,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看了一眼二楼上的王氏,一名东厂校尉冷冷的回了一句。 什么,抄家? 若是说前面的一切变故让王氏无比震惊的话,抄家这两个字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这是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府,侯爷若是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情,怎会被无故抄家? 难道说,和自己怀里的这道圣旨有关? 可抄家就抄家,大不了自己再回到以前的平民日子就是,杀这么多的人干什么? “你们大人在哪里,我要见你们大人。”站在阁楼上,王氏大声喊道。 侯府大门里一颗巨大的沙棘树下,肖尘从房子里面搬了一张躺椅出来,躺在上面,眯着眼睛,悠闲地乘凉着。 门口遇见定西候府的那八名护卫,其嚣张的态度让肖尘转换了对东厂的命令。 从手持武器反抗格杀勿论,变成了稍有反抗格杀勿论。 作为父亲蒙冤的幕后头号推手,肖尘不打算给定西候府留一个活口。 反正都要死,早死早托生。 不如只带着定西候的财产回去,更省心一点。 远处,一名校尉身后跟着王氏及其丫鬟,急匆匆的走来。 校尉走到肖尘身边,附在耳朵边说了几句,又急匆匆的走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你要见我?”眼睛微微睁开,肖尘看向站在太阳底下,一脸平静的王氏问道。 “您就是负责抄家的东厂大人?”王氏开口。 肖尘点点头:“对,我就是。你是?” 王氏双手叠在一起,放在左腰处,身子微微下蹲:“定西候王荣原配夫人王氏,参见东厂大人。” “侯爷夫人?”肖尘淡淡一笑,双手扶着躺椅,缓缓的坐直了身子。 侯府被抄家,到处都是尸体,王荣的老婆还能如此平静,见到自己居然不忘参见之礼,这份修养,王荣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娶了这么一个老婆? “我东厂奉皇上口谕,来抄定西候的家,你作为侯府夫人,理应配合东厂,将侯府的所有东西一一列单清查上缴才是,跑到这里见我,所为何事?”肖尘问道。 “侯府被抄家,一定是侯爷做了朝廷不能容忍的事情,我们定当配合皇上的决定,上缴一切侯府的财物。可是,抄家不是杀人。现在侯府里面,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敢问大人,您这是趁机公报私仇吗?”看着肖尘,王氏的双目冷若冰霜。 “哦?”肖尘一愣。 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715章 你又奈我何 对于寻常女人,肖尘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尤其那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人,更是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自己在江南收拾的那一批贪官,大部分都是科考出身,前期也是两袖清风为民办事的好官。 可耳根子软,架不住家中婆娘的虚荣攀比之心,一步步的送掉了自己的仕途。 在肖尘的内心深处,和那些有智商却只为自己牟利的贪官污吏斗智斗勇,才是一辈子最快乐的事情。 寻常贪官的家眷,肖尘理都不想理,更别说去审问了。 但眼前的这王氏,很明显,不是哪一类鼠目寸光之人。 虽然他口中的趁机公报私仇,不过是看见大部分下人护卫被斩杀,而略带愤怒的质问罢了,但能这样说出来,足以见得,她的脑子里还是有点东西。 或许,定西候王荣对父亲的阴谋,她知道一些。 “公报私仇?”肖尘淡淡一笑,“我东厂抄家,遇见反抗格杀勿论,乃是我们的一贯做法。定西候府的人,若不是日常横行惯了,遇见抄家,哪里还敢反抗?虽说王荣乃是定西候府的主人,大小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但你身为侯府夫人,管教下人也是你的职责吧?平日里不严加约束,养成了目中无人的狂妄性格,遇见眼里只有皇上的东厂,他们只有用性命当做代价来换取下一辈子的醒悟,这应该是你的责任吧?” 王氏一怔。 此人看着年纪轻轻,口齿怎会如此犀利?这番言辞,让自己一时间竟然有点无法反驳。 可这王氏,在家里看似性格软弱,不过是为了息事宁人,让王荣不必为后院恼火。 外人想要占侯府的便宜,王氏也有着她刚强的一面。 侯爷不在,侯府就是自己最大。 所有人的性命,自己都有义务去保全。 “大人说的没错,这都是我平日里约束不严,姑息纵容的结果。可是,大人若是杀人太多,回头和皇上也不好交代吧?毕竟,定西候府可是太祖亲封的,只有十几个人带回去,皇上问起来,大人如何交差?” “这个,就不劳夫人费心了。定西候王荣私藏军备,意图谋反,皇上要的是他的项上人头。至于家里的一摊子怎么处置,皇上哪有精力管这些,还不是我东厂说了算?夫人刚才质问我,杀这么多人我是不是在公报私仇,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夫人,我不只是公报私仇,我还在以杀侯府的人为乐趣,你又奈我何?” 肖尘嘴角微微上扬,怎么看怎么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 和我讲道理,可以。但若是用有可能出现的不利结果来威胁我,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我这个人不吃软的,但我更不吃硬的。 王氏的心中异常恼怒。 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和常人如此的不同?刚才说话还一点朝廷命官的样子,听了自己列举杀人太多有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反而变得如同街头混混一般,说话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可循? 但愤怒归愤怒,自己一家大小的性命掌握在他手中,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这样容易暴怒的人,心计也不会深到哪里去。 顺着他的性子,或许能够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当下,脸上挤出一丝歉意:“大人乃是东厂执行皇上口谕的上差,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奴婢怎能奈何得了您。不过,既然是抄家,想必大人不仅仅是为了侯府这区区的财产吧?奴婢的意思,多留一些人,或许从他们的口中能够得到大人现在所不知道的东西。意想之外的收获,大人不应该拒绝的。” “意想之外的收获?”肖尘嘿嘿一笑,“夫人的意思,侯府中隐藏着本不该有的东西?” 王氏眉头一皱。 此人的思维会如此敏捷? 他不应该是听不得半点威胁,头脑简单的街头混混么? “大人说笑了,奴婢的意思,既然皇上要大人来抄家,一定是有着侯爷犯罪的证据。这些年,奴婢管家无方,家中护卫下人一定借着侯府的名头,私自存了不少的银钱。这些银钱不属于侯府,大人若是能够从他们的口中问出,倒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最后的几句,王氏刻意压低了声音。 好像这种话不适合让外人听见一样。 “我以为什么好东西,原来是银子啊。”肖尘摆摆手转过了身,又朝着树荫下的躺椅走去,“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要那么多银子也没什么用,反而落下一个徇私舞弊的不好名声,划不来,划不来。” “奴婢多嘴一句,在大人的眼里,什么是好东西?”王氏急忙改变话题。 只要能够保全大家的性命,后面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肖尘缓缓躺了下去:“好东西?我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好东西。我不过是按照皇上的口谕办事,侯府之人不骄横,我也不会滥杀无辜。但这么多年的养成,他们刻在骨子里的这种嚣张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夫人不必在这里求我,有这功夫,不如好好的清理侯府的财物,让我们少费点心,也就当是为王荣减轻一点罪过。” “大人刚才说了,侯爷私藏军备,意图谋反。但这也是意图而已,还没有谋反。说到底,是触碰了皇上的利益,并没有对百姓造成伤害,奴家倒是想替侯爷减轻罪过,也没罪过可减啊。” 王氏并没有退走,更是严词相对。 听闻此话,肖尘“噌”的一下就从躺椅上蹦了起来。 “没有罪过?在夫人的眼里,王荣是个好人,皇上冤枉他了?” “不,奴婢并没有这么说。侯爷算不上一个完人,但对于百姓,却是心存善意,从未做过过分的事情。所以奴婢认为,侯爷有过错,但没有罪过。” “哈哈哈。。。”肖尘仰天大笑了起来。 “原来在你的眼里,王荣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肖尘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下来,“王荣在巩昌府境内,和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勾结一起,于南山的山洞里面私藏了大量的军备。事后,更是惨无人寰的将帮着他藏匿军备的五百名巩昌卫士兵活埋。这些一心为朝廷效力的士兵,没有死在沙场上,却被自己的指挥使,被朝廷的侯爵联手活埋。你居然敢舔着脸在这里和我说,他没有罪过?” 王氏脸色大变,使劲的摇着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多年,侯爷爱民如子,走路踩死个蚂蚁都会自责,他怎会活埋五百名军中将士?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 肖尘冷哼一声:“这都不可能,你都不愿意相信?那么你一定不会相信,王荣害怕自己东窗事发,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小儿子,巩昌知府王宽。” “侯爷毒死了宽儿?”王氏半张着嘴巴,整个人浑身一僵。 虽说自己不能生育,王宽乃是处处和自己作对的李氏所生。但女人的天性,使得她从小就将王宽当做亲儿子对待。 作为亲生父亲的王荣,竟然毒杀了自己的儿子。 哪怕是有天大的理由,这也不是一个配称之为人的人,所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可怜的女人,亏你还在处处为他着想,原来他做的许多事情,你压根不知道。” 肖尘转过身,懒得继续再搭理王氏。 一个这么大的事情都被丈夫瞒着的女人,又能够聪颖到哪里去? 还能够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第716章 督察院御史 定西候府,到处都是尸体。 所有的房间,皆被翻得的七零八落。 即便是院子里的水井,伙房里面的灶台,都被彻底的搜索了一番。 可肖尘想要找到的东西,始终没有下落。 “或许,年代久远,定西候已经将那曾经让父亲蒙难的假圣旨,付之一炬了吧。”肖尘摇了摇头,穿过两栋房子之间的走廊,走向侯府前院。 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丫鬟,以及家眷被集合在一处。 各种金银首饰,字画玉器如山一样堆放在一旁。 “定西候这么多年,积攒的财富可真不少。”肖尘由衷的叹息道。 “定西候的财富,可不止这些。”旁边的杜少勤有点猥琐的笑道,“更为珍贵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收起来了,至于那些便于携带的银票,嘿嘿。” 说着,拉开自己的衣襟,在肖尘的面前晃了几晃。 就这么随意的一眼,肖尘已经说不出话来。 就说,昨个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抄家抄了几天,整个人胖了一圈。 闹了半天,都是银票给撑起来的。 “差不多就行了,还是要留一部分登记造册,上缴朝廷。”贴在杜少勤的耳边,肖尘小声说道。 “这个自然。”杜少勤嘿嘿一笑,“东西先放在我这,等回到了巩昌府,我们几个人好好商量一下,给朝廷上缴多少合适。” “安排人手,将这些尸体就地挖坑掩埋了。所有的门窗贴上封条,破损的大门处,随便弄点栅栏围挡起来。明个一大早,我们回巩昌。”肖尘轻声吩咐着。 巩昌府,府衙大院被官兵围了个严严实实。 即便如此,在距离大门稍远的地方,还是有着不少的城中百姓三五成**头接耳,偶尔的对着府衙大门指指点点。 府衙院子里,靠左边的半个院子,摆放着整整五百具身着士兵衣服的尸体。 大部分已经腐烂,无法辨别长相,年龄。 而在院子的右边,则是整箱子的铠甲,箭矢,大刀,火药等等军备。 按照肖尘的吩咐,段天明抓获了巩昌卫中残余的谋反势力之后,又组织人手,将南山山洞里的军备,以及被杀人灭口的五百士兵尸体挖出,一并拉回了府衙。 一名身着朝廷七品文官官服的中年男子,从那一箱箱的军备旁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堆尸体,表情沉重。 “御史大人,刚才那些军备,是定西候让巩昌卫指挥使张兴替他私藏在南山山洞里的所有军备。而眼前的这些尸体,都是当初参与过搬运军备,而被定西候张兴两人密谋活埋的。” 走在身后的段天明,一一介绍着。 得到定西候私藏军备的消息,东厂厂公林尚礼心中焦急万分。 当初,肖尘前往巩昌府赈灾的时候,他就专门叮嘱过,这定西候王荣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不仅资格老,在朝中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异常复杂。 能与其交好,尽量不要翻脸。 现在倒好,两人不但翻脸,肖尘更是查出了定西候意图谋反的证据。 但在太祖时期,就特许定西候有自己的卫队。他藏着一些军备,若是皇上有意包庇,也说得过去。 若是再加上定西候在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暗中推波助澜,反咬东厂一口,说东厂不尊敬朝廷开国功臣,无中生有,这件事还真的不好摆平。 虽然按照肖尘的意思,派出了五百东厂校尉前往协助。可是,对方既然敢半路上伏击肖尘,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敢连夜武力强行销毁证据呢? 若是东厂的援军还未到达,证据被销毁,定西候反咬东厂,那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想着让李安出动刑部的陕西按察使司前往协助,但刑部刚刚和东厂合作,处理了锦衣卫的案子,再次合作,只怕引起他人的闲话。 正在焦急间,突然想起,当初太子出事,督察院虽然立案查办东厂,但对东厂的照顾,也是非常的明显。 一拍大腿,兴奋地站起身子,就向着督察院而去。 有着督察院陕西道的巡查御史在一边协助,即便是最终没有搬倒定西候,朝中的大臣想要反咬一口,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段役长,这些都是定西候私藏军备,杀人灭口的证据?”御史回过头,一脸凝重的看向段天明。 身为御史,官职不高,权利却不小。明察秋毫,敢于直言是他们的第一要求。 这军备,还有这么多尸体是摆放在自己面前,可又如何证明,这一切都与定西候有关呢? 虽然自己都察院的一把手,左都御史江千啸大人的密函中声明,配合东厂,严查定西候王荣私藏军备,意图谋反的大逆之罪,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也应该多少了解清楚才行。 督察院,就是皇帝的耳朵与眼睛,总不能凭着东厂的一面之词,就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定西候定罪。 若是这样的话,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一身七品官服,又怎么对得起脑袋上的巡查御史之名? 段天明淡淡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册子:“巩昌卫指挥使张兴已经尽数招供,这是他的供词,请御史大人过目。” 说着,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去。 接过册子,御史很是仔细的翻看了起来。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段役长,这定西候,和自己的亲儿子关系居然不好?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毒杀了儿子?” “是这样的。”段天明点点头,“这些事情都是定西候为了掩饰自己谋反之罪的连锁反应,御史大人不必深究。所有的证据,物证东厂都已经掌握,御史大人只需将精力放在定西候谋反一事上就行。毕竟,谋反这种大罪,皇上可是都异常的震怒。” “这个下官自然知道。”御史淡淡一笑,“可是,到了朝堂之上,定西候的那些幕僚相好,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给他开脱。我督察院不说话则已,一旦说话,就要让他们有口莫辩。所以,这些‘小事情’,只要和定西候有关的,下官还是一一的弄清楚比较合适。” “御史大人说的也是。”段天明附和着点点头。 “口供下官是看了,但为了对朝廷,对皇上负责,下官想见见这巩昌卫的指挥使张兴以及相关人等,确认一下口供,不知道段役长可否提供方便。”御史笑着问道。 “这个自然没问题。”段天明也是淡淡一笑,“口供和人员对得上号,也是我东厂办案的要求。就算是御史大人不提出来,我也要安排大人前去确认一番。” “如此甚好。”御史满意的点点头,“不知道下官能否见那定西候王荣一面?” “这?”段天明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紫衣大人临走的时候交代,定西候现在是特殊人犯,任何人不能相见。” 御史有点不悦:“紫衣大人这么做,是心中没有相信之人,连我督察院也不相信么?” “御史大人误会了。”段天明笑了起来,“东厂和督察院的关系,在厂公和左都御史那里已经体现出来了。您是不知道,巩昌卫张兴,就安排定西候和自己的儿子,巩昌府知府王宽一起吃个饭的瞬间,王宽便被毒死。这个紧要关头,东厂可不能让定西候出现任何的问题啊。” “好,这定西候不见也罢。还请段役长尽快安排张兴等人确认口供,下官也好着手书写定西候犯罪的证词。”御史不冷不热的道。 “大人这边请,所有人犯已经安排妥当,就等御史大人确认口供了。”段天明朝着大牢方向伸出了手臂。 让你见定西候?开什么玩笑。 知道了肖尘的身世,这定西候注定要悄无声息的死去。不过,即便是死,也得被摘掉头上的封号,拿掉所有的荣誉。 你作为御史,办好这些事就成,别一天瞎操心。 心中嘀咕着,段天明带头朝着大牢走去。 第717章 一唱又一和 三日后,也是永乐十九年六月一日。 五百人的东厂队伍,压着长长的一队马车,走进了巩昌府的大门。 府衙大厅,段天明和巩昌府同知卫黎,亲自提着水壶,给肖尘,杜少勤等抄家归来的东厂“英雄”们倒上了茶水。 天气炎热,肖尘一连喝了三碗凉茶,方才让那浓浓的口渴感稍有缓解。 “陕西道的监察御史来了没有?”放下茶碗,肖尘小声问道。 “来了,所有的军备,尸体,口供,证人,监察御史都已经一一核实。”段天明嘿嘿一笑。 “没有见定西候吧?” “这么重要的人物,除了咱们东厂之人,其他人谁也不能见。” “嗯。”肖尘点点头,“御史人呢?还在巩昌府?” “没有。昨个一大早,带着自己整理好的材料,回京去了。” 肖尘转头,又看向一边的卫黎:“卫同知,巩昌府的水利工程,进展如何?” “各条线路已经定好,明日便可正式开工。” “卫同知这办事能力很是不错,水利工程交给你,我算是交对人了。”肖尘站了起来,“行了,这几天没见定西候,我还真有点想他。大家各忙各的去,我去大牢里面转一圈去。” 杜少勤也站了起来,跟在肖尘的身后,朝着大牢走去。 大牢里面,定西候王荣已经被从那高高的栅栏上放了下来。 此刻,身上带着沉重的镣铐,静静的坐在墙角的稻草堆里,双眼无光,几乎和死人一般。 按照肖尘和自己的仇恨,应当天天来折磨自己才对。 这一连五六天都不见踪影,想必真的已经去往定西,抄家去了。 自己就算是事情败露,被皇上定为谋反之罪,那也只是自己失败了而已。 可被蓝玉的漏网之子亲自拿下,定西候王荣的心里,很是不甘。 “侯爷,这几天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肖尘一脸微笑,缓缓走进了牢房。 “想你?一个逆臣的漏网之子,我想朝廷怎会任由你长大,竟然没有发现。”定西候冷冷的道。 “几天不见,侯爷的性情大变,连口气也变得这么冷若冰霜?”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都没用,我不但长大,还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主宰着你的生杀大权。不过,我还是有着遗憾,虽然抄了你的家,杀了全部的家丁和护卫,也没有找到你当初的那道假圣旨,和制造假圣旨的假玉玺。要不,你就告诉我,这些东西藏在哪里?” “没找到?”定西候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就算是找到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指望带着这道假圣旨,让当今皇上承认太祖的过错,还蓝玉的清白?我看你是做梦。” “呸。”定西候一口浓痰就吐在了地上。 “别这么粗鲁,会让你更掉价。”肖尘淡淡一笑,“你只求一死的想法我能理解,但这种低劣的激将法,太肤浅了。原本我打算,将你的家人一一的在你面前行刑,看你能够支撑多久。可是,你那大儿子连同几个孙子,居然敢拿起武器无力阻挠东厂抄家。虽然其他的护卫,家丁胆敢反抗,都是就地格杀,但你的儿子,孙子还有着折磨你的用途,我也就砍断了他们四肢,让他们丧失反抗能力。” “结果,搜寻侯府太过于用心,等我想起他们的伤口还没包扎的时候,他们已经流血过多,都死过去了。现在给侯爷你先报个丧,白发人送黑发人,节哀。” 双手抱拳,肖尘郑重其事的朝着定西候行了个礼。 “你,你不得好死,你们蓝家都不得好死。”指着肖尘,定西候再也憋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爹被剥皮填草,挂在城门示众,怎么能够算是好死?至于我,会怎么死,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应了你的话,不得好死。不过呢,我这个人心地善良,不会因为你的恶毒和诅咒而怨恨你。”肖尘眉毛一挑,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心地善良?”定西候像看待傻子一样看着肖尘,等看见肖尘脸上那意思诡异的笑容,心中猛地一阵悸动,“你,你又想干什么?” 转过身,肖尘看着牢房门口的栅栏:“私藏军备,意图谋反,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够?你的儿子孙子虽然已经死绝了,但你的两个老婆,几名小妾还在。我不相信,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 “她们都是女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定西候大声的急呼了起来。 “作为枕边人,她们会不知道你谋反的事情?”肖尘转过身,鄙夷的瞪着定西候,“你是欺负我没娶过老婆是不是?不给她们用刑,她们怎会顺利招供。” “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看着肖尘,定西候差点吼破了喉咙。 “我的眼里只有朝廷。为了朝廷律法的公平性,为了你这起谋反案子的公正性,侯府所有人的口供我都需要。”肖尘看着定西候嘿嘿一笑,豁然转头,朝着牢房外面大吼一声,“带李氏。” 一阵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不大功夫,高大魁梧满脸横肉的李氏,便被押了进来。 双手被扭在身后,用绳子捆绑了起来。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哪里还有一点侯府夫人的尊荣。 看见肖尘,更是如同看见活阎王一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爷,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胡闹了,再也不敢了。” 李氏哭着求情,但他的话语,却惹来了在场众人的一致嘲笑。 “侯爷,您听到了么?这就是您定西候府的当家夫人。”看向一脸愤怒的定西候,肖尘笑着说道。 “混账,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侯府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定西候大手一摆,带着手上的镣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脸嫌弃的转过了头。 听见定西候那熟悉的声音,李氏这才发祥,自己侯府的顶梁柱,就在眼前。 绕开肖尘,用膝盖当做双脚,就朝着定西候“走”去。 “侯爷,救救我,救救奴婢啊。他们这些人,杀了侯府所有的家丁和护卫,你可要给他们做主啊。” 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李氏嚎啕大哭了起来,俨然没有看见,定西候身上带着两道沉重的镣铐。 定西候气得两眼发直,却不知道该如何发落。 只得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两个字:“蠢货。” 旁边一直看戏的东厂大牢役长杜少勤向前一步,朝着肖尘抱起双拳:“大人,以属下多年的牢狱经验,此人是在用她女人的懦弱天性迷惑我们。” “哦,是不是?”肖尘一愣。 杜少勤点点头:“这种人,就属于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不给她们用刑,她们永远都会疯疯癫癫装疯卖傻。此案皇上很是关注,我们不能跟着她的节奏,被她拖延时间。” “以杜役长的意思是?”肖尘很是认真的问道。 “得用刑。”杜少勤一脸严肃,“这种人,属于吃硬不吃软那种。用刑用到位了,所有的事情,都会一一招来。” “那就按照杜役长的想法来。”肖尘点点头。 站在墙角的定西候,心在滴血。 这李氏,虽然没有头脑,更没有女人的样子,但她毕竟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 眼看着就要被人大刑伺候,自己却无能为力,定西候真想一头碰死在地上。 第718章 大牢役新秀 “侯府的所有家眷,一个个的严格审问。知情不报的,就是包庇,罪加一等。”撂下一句话,肖尘悠闲地走出了牢房的大门。 “大人等等。”杜少勤追到了门口,“最近属下收了个徒弟,在逼供方面挺有天赋,可不可以让他实习一番?” “徒弟?是我们东厂的人么?” “是,不是东厂的人,属下怎会收他为徒。”杜少勤嘿嘿一笑。 “只要能拿到有用的口供,你放开手脚的干就是了。虽说行刑逼供弄出人命会被人指责,但意图谋反这么大的罪,不问清楚也不行。去吧。” “大人放心,你就等着看口供吧。”杜少勤嘿嘿一笑,看向旁边的那名年轻校尉,“杨正坤,准备家伙事,该你表现了。” 听着几人的话语,墙角的定西候冷哼一声。 拿我当三岁小孩? 有本事你就动手,这么婆婆妈妈的说道半天,我还真是有点看不起你们东厂。 似乎牢房里面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一样,肖尘双手背负,走出了大牢。 定西候私藏军备,意图谋反实属大罪。 他设计陷害父亲,和自己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但自己是朝廷任命的赈灾钦差,巩昌府的旱情缓解,百姓的生活得以改善,才是自己的第一任务。 兴修水利虽然不懂,但具体的施工,还是要去看看的。 走出大牢来到大厅,小李子正在一张地图上勾勾点点。 “你没和卫同知去施工现场?”肖尘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今个天热,卫同知不让我去,让我在府衙对施工图再修改修改。”抬起头,小李子急忙道。 “你这是纸上谈兵啊。”肖尘笑了起来,“走,随我去现场,针对实际情况,修改施工图。” “好,我也觉着这样更到位一点。”小李子嘿嘿一笑,开始收拾东西。 六月的太阳,晒在脸上已经火辣辣的疼。 肖尘将手中的斗笠往小李子脑袋上面一扣,翻身上马,朝着正在挖沟开渠的工地而去。 大牢里面,杨正坤将随身背着的一个袋子放在了地上。 右手伸进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 不大功夫,榔头啊,斧头啊,铁棍啊,刀片啊,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地。 “准备先用哪一招呢?”杜少勤满脸期望的看着自己的“爱徒”。 一脸稚气的杨正坤,顺手拿起了地上那薄薄的,却磨得锃亮的刀片。 “剥皮。” “剥皮?”杜少勤一愣,“这剥皮,人可就剥死了?” 真是个二愣子,给你说的用刑要循序渐进,一点点的增加痛苦,方能从人犯口里得到有用的供词。 你这一上来就剥皮,这哪里是逼供,这就要命啊。 杨正坤抬起左手,有点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刚才徒儿观察了一下,定西候看向这女人的目光里,充满了嫌弃。再加上她一进来就跪地求饶,也一定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主。从她的嘴里得到有用供词的可能性不大。” “不大?就算可能性不大,你也不能一上手就是剥皮吧?”杜少勤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自己纵横大牢多年,刑讯逼供的人犯不计其数。 但一上来,二话不说,机会都不给就开始直接要命的事情,还真没干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后生可畏么? “紫衣大人临走的时候交代了,要对定西候的家眷一一过刑。这个婆娘既然得不到口供,就别浪费时间了。后面有可能知道实情的,我们再慢慢的审问不迟。”杨正坤有点腼腆的,小声的道。 “也对啊。”细细的思量一番,杜少勤不由得点点头。 听见两人的对话,旁边的定西候已经暴跳如雷。 “畜生,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你们不是人。” “闭嘴,你这个虚伪的老东西。”杨正坤豁然转头,两道冰冷的目光刺向对方。 浑身突然散发的一股寒气,和刚才面对杜少勤那腼腆的样子,判若两人。 “若不是这李氏给你生了两个没用的儿子,就她刚才让你倍感丢人的举动,你杀她的心都有了,现在装什么好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抱着定西候大腿哭哭啼啼的李氏扬起了头:“老爷,奴婢见他们杀人,心中惧怕,才会一进来就跪地求饶,丢了侯府的脸。可就算如此,您一定不会也想杀奴婢的,对吗?奴婢嫁到侯府,做牛做马,更是生了恒儿,宽儿。我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您真的就因为奴婢丢了侯府的脸,要放弃奴婢吗?” 看着李氏满脸横肉的丑脸,定西候心中一阵难过。 虽然在自己的心目中,她都是扮演着可有可无的角色,但两个儿子,也是她实实在在给自己带来的。 侯府已被抄家,自己更是身带镣铐的阶下囚,哪里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平时在侯府里面也是嚣张跋扈,可女人天性懦弱,面对屠刀跪地求饶,又有何过错? 定西候双手颤抖着,扶住了李氏的双肩:“夫人言重了。你我本是一家人,我又怎会置我们多年的情分于不顾,对你起杀心。不要听他人妄言,伤了我们的夫妻之情。快起来。” “呸。”杨正坤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卑鄙无耻的老东西,你若是念及她的性命,将紫衣大人要的东西交出来便是。在这里惺惺作态,除了把你当成天一样敬仰的李氏,你还能骗得了谁?” 一把甩开准备接着定西候的搀扶起身的李氏,定西候抬起右手,指向杨正坤。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哪来的这么多曲里拐弯的心计?老夫的心里,没你想的那么黑暗,老夫的内心,也没你想的那么无情。” 苍白的面孔,不知道是因为被人戳中心里,还是愤怒,扭曲的已经有点变形。 杨正坤冷哼一声:“你的家眷,现在活着的也就十来个人。若是想用她们来拖延时间,等候你朝中的那些势力来解救你,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淡淡一笑,看向旁边的杜少勤,杨正坤又道:“我和师父的最大区别,就是不喜欢浪费时间。师父的刑讯逼供比较人性化,一点点的将口供扣出来。而我,耐性不太好,要么招供,要么死。” “你,你。。。”定西候憋着一口气,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别玩阴的了,要么交出紫衣大人要的东西,要么静下心来,好好的看着我是如何剥活人皮的。不过,对于剥皮,我经验不足,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完整的剥下一张人皮。倒是可以让你多拖延一点时间。” 低着头,杨正坤将手中的刀片,在衣服的下摆上,用力的打磨了几下。 “老爷,奴婢不想死,您救救奴婢吧。他们要什么,您给他们就是了,反正侯府已经被抄家,所有的东西都留不住,迟早是他们的。”看了看杨正坤手中那锃亮的小刀,李氏浑身颤抖着,紧紧地抱着定西候的大腿。 “东厂,都是人渣。”看着杨正坤,定西候冷冷的说出了五个字。 随即,一脚将抱着自己大腿的李氏踢开。 “我王荣,跟随太祖南征北战,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即便是死,也要站着死。别说用女人的性命来要挟我,就是用整个天下来要挟我,我也不会屈服。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去做。” 挺着胸膛,凌乱的白发披在肩上,这一刻的王荣,看上去倒有着几分英雄气概。 人影一晃,杨正坤瞬间到了定西候的身边,“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抽了上去。 “恬不知耻,还整个天下要挟你,你都不会屈服。天下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突然下蹲,手中的小刀麻利的划过了定西候的脚腕。 “啊。。。”杀猪般的惨叫声在大牢里面响起,定西候抱着自己的右脚,瘫坐在地。 丝丝血迹从他的双手间溢出,右脚的脚筋,已经被割断。 “来,站起来,不是要站着死么,站一个我看看。” 杨正坤的脸上满是鄙夷。 第719章 借机笼人心 炎炎烈日之下,两匹军马半张着嘴巴,在巩昌城外的官道上缓缓行走。 马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一阵阵的雾气如同开锅了一般,腾腾而起。 看着不远处的路边大树下的阴凉,马背上的小李子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要不,我们到前面休息一下?人倒是还能坚持,可军马,好像已经喘息都困难了。” 肖尘点点头:“嗯,没有好的青草,马的体能也有点跟不上了。” 跳下马背,两人将军马拴在了大树上,不管地上有没有灰尘,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躺在地上,习惯性的折了一根草枝塞进嘴里,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和那缓缓移动的白云,肖尘的内心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肖尘,你还记得吗?”小李子坐在旁边,问道。 “记得什么啊?” “小时候爬上树摘果子吃,你总是呆在下面等着,我和王大哥在上面吃饱了,才给你丢下去几个。”小李子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谁让你们都比我大呢。”肖尘咧了咧嘴,“小时候,你俩总是欺负我。” “现在,就是想让我们继续欺负你,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小李子缓缓的低下了头。 肖尘一愣:“你想说什么?” “王大哥死了,造成他死亡的罪魁祸首廖向河还好好的关在东厂大牢里面衣食无忧,好好的活着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李子小声说道。 “他的案子,东厂已经上报朝廷,要不是当初的礼部尚书仓成耽误了行刑时间,他早被杀头了。现在,皇上不发话,东厂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肖尘随口解释着。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小李子转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肖尘:“你希望他死,还是不死?” “你为何这样问我?”肖尘有点不解的坐起了身子。 “廖向河为张老做事,而张老,又是你父亲的手下。。。”小李子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是怕我因为张老的这层关系,忘记王大哥的仇恨,护着廖向河?” 肖尘总算是搞明白了。 就说,自从自己对东厂的兄弟们说出自己的身世之后,小李子好像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原来是在王三的仇恨上纠结着。 “一个是兄弟,一个是家人,说实话,我也不想看着你为难。”似乎感觉自己说的话会让肖尘伤心,小李子缓缓的低下了头。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朝中的许多人都认为,我做事冷酷,没心没肺。其实,他们说的没错,我很多时候就是没心没肺。但有一点,我的心中,还是有着自己的原则的。” “家仇,我一定要报。但是,父亲手下因此而犯下的过错,他们也必须承担。为了给父亲报仇,他们和朝廷争斗,这是他们的追求。但是,那些无辜百信因此丧命,就是他们的过错。” “张老让我随着他,推翻大明王朝,我并没有答应。家仇是大,但若是要牺牲老百姓的安乐日子,让他们遭受战火的摧残,来给自己的父亲报仇,我做不到。” 小李子眉头一皱:“若是他们还和以前一样,继续和朝廷做对,你怎么办?” 肖尘苦笑一下:“我能怎么办,我只有两不相帮。但不管他们哪一方要做对百姓不利的事情,我还是要阻止的。” “只要你心中想着百姓,那就好。”小李子笑了起来。 “我们都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人,没有百姓,我们早都饿死了。不为他们着想,为谁着想?” “嗯。”脸上带着微笑,小李子用力的点点头,“张老和王掌柜他们呢?怎么到了定西,他们两人就不见了?” 肖尘淡淡一笑:“侯府里面的事情,我完成了,侯府外面的事情,他们去完成了。” “你的意思,定西候的那些族人?” “嗯。”肖尘点点头,“一个不留。” “现在,那定西候知道了你的身世,我们不能让他活着进京。”小李子包着嘴巴,好像在浑身使劲一样。 肖尘微笑着,满脸欣慰,伸出右臂,用力的拍了拍小李子的肩膀:“我不会让他有活着进京的机会。” 休息了大半天,军马身上的热蒸气已经消失,半张的嘴巴也已经合拢。 两人重新翻身上马,朝着几里外的施工区域走去。 听说是官府带头兴修水利,附近的村民都纷纷赶来加入了挖沟渠的队伍,加上府衙的官差,远远望去,稀稀拉拉的延续了一里地左右。 工地的旁边,架着四口大铁锅。 两口锅里是滚烫的稀粥,另外两口锅里,是已经凉凉了的白开水。 府衙同知卫黎,手中拿着一个葫芦瓢,正在往手中提着的水壶里面灌水。 看见肖尘和小李子,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大人,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跑到工地上来了?” “大家干着翻土挖渠的体力活都不怕热,我两手空空都来不得工地?”肖尘呵呵一笑,看向远处的人群,“进度很快啊,这才开工几天,就完了这么长的沟渠,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南山山谷里面的溪水,就可以引到这边来了。” 卫黎嘿嘿一笑,有点拘谨的搓着手:“今年旱灾厉害,百姓都经历了不少的罪过。听说官府带头兴修水利,附近村子的百姓,几乎都跑来了。人手一多,这进度自然而然就加快了不少。” “天气炎热,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用来解渴的开水,绝对不能少。还有,一定不要让百姓喝凉水。灾情中,很多人身上的疾病还没有彻底的康愈,不能因为饮水问题,让疾病再次肆虐。” “是是是。”卫黎急忙点头,指着旁边的两口大锅,“两口铁锅轮流烧开水,从未间断过。” “嗯。”肖尘道,“给百姓把干饭也提供上,这样大家的干劲更大。” “有,都有。”卫黎急忙点头哈腰。 肖尘看了一眼小李子,又将目光放在卫黎的身上:“朝廷的赈灾粮款,所剩不多了吧?” “回大人,按照目前的工程规模,还能坚持个把月。整个巩昌府的水利工程,修完一小半还是没问题的。”卫黎急忙汇报。 身为朝廷的赈灾钦差,肖尘将所有的赈灾粮款交给自己管理,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 卫黎也是精打细算,尽量让粮款能够在兴修水利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修一小半哪成,必须将整个巩昌的水利都修完。今年这个旱灾,就是教训。水利修好了,以后我们巩昌府,将再也不会出现这种灾荒。定西候府刚刚抄家完毕,财物了粮食不少,你放开了干,直到将整个巩昌府的水利修完为止。”肖尘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卫黎的眼睛不由得有点潮湿,“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肖尘面前:“下官替巩昌的千万百姓,谢过大人了。” 知府王宽的挥霍,和肖尘一心为民的大力支援,在卫黎的心中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有这样的钦差,真是巩昌百姓之福。 “起来起来。”肖尘一把拉起了卫黎,“这是皇上的意思,是皇上让我挪用定西候的家产,给巩昌兴修水利用。要记这份恩情,记着皇上的好就成。” “是是是。”卫黎再次双手作揖,“谢过皇上,谢过朝廷。” “嗯。”肖尘点点头,“好好干,你的作为我看在眼里。回京之后,我一定和皇上禀明这一切,看能不能让你出任巩昌府知府。” 卫黎脸上一片惊喜:“真的?下官先谢谢钦差大人了。” 第720章 铿锵之坚强 等肖尘重新回到大牢的时候,定西候已经在地上躺平,奄奄一息。 除了脚腕上的伤口,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他疼的,是心。 “怎么样,侯爷还是没想起来,你的那道假圣旨,方在上面地方?”打量着牢房里的一切,肖尘微笑着蹲在了定西候的身旁。 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双手放在胸前,死人一般直直的挺着,对于肖尘的问话,定西候如同压根没听见一样。 也不着急,肖尘缓缓站起了身子,扭头看向旁边一身血迹的杜少勤。 “家眷有没有有价值的供词。” 杜少勤尴尬的摇了摇头:“没有。所有的事情,这些家眷一概不知。想要得到那道假圣旨,只能撬开他的嘴巴。” 说着,扭头狠狠的看向地上装死的定西候。 “还剩几个家眷?” “就剩下一个了,那个说话冷冰冰的王氏。其他人,都被弄死了。” “其他人,在定西候的心里,并没分量。”肖尘淡淡一笑,“带王氏进来。” “是。”杜少勤点点头,朝着外面大吼一声,“带王氏进来。” 听见这句话,地上的定西候眼皮子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睁开。 牢房外面,王氏双手交叉放在要不,轻轻走了进来。 肖尘特许,对于王氏并没有捆绑双手,使得她即便是在大牢里面,依旧保持着侯府夫人的那份庄重。 看见肖尘,王氏并没有像李氏那样跪地就拜,大声求饶。 而是身子微微下蹲行礼:“奴婢见过东厂大人。” “嗯。”肖尘轻轻点头,“夫人临危不惧,当真是大家风范。” 王氏淡淡一笑,抬起右手,将鬓角那凌乱的发丝别到了耳朵后面:“侯府已被抄家,我等家人注定难逃一死。惧或者不惧,也是难逃此劫。看开了,也就心中无惧了。” “夫人说的在理。谋反之罪,别说家人,就是九族也要被株连。侯爷已经万念俱灰,躺在地上闭目等死。你们夫妻一场,趁着这个机会,该说的话好好说说。若是皇上同意,我可以将你们一同处死,也算是将你们比翼双飞的梦想,给延续下去。” 脸上挂着微笑,肖尘的话语听起来很是体贴。 “奴婢谢过大人了。”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去吧。”抬起右手,肖尘指向躺在地上的定西候。 朝着肖尘再次行礼,王氏缓缓的走到了定西候的身边,端下身子。 伸出白皙如葱的左手,轻轻的放在了定西候的额头:“老爷,奴婢陪你来了。” 满心的恐惧,满腔的愤怒,和所有的无力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定西候伸出双手,仅仅抱住王氏的膝盖,“哇”的一声,失声痛哭了起来。 或许是情绪失控,双手的力度无法把握,指甲深深的陷进了王氏的肌肉,丝丝鲜血顺着指甲渗了出来。 王氏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脸上依旧挂着一副怜爱的微笑,轻轻的抚摸着定西候那花白的头发,任由他大声哀嚎。 瞅了瞅定西候那指甲缝越渗越多的血液,和王氏脸上平静的微笑,肖尘摆了摆手,带着众人站到了牢房门外。 许久之后,定西候的的哭声渐渐变小,掐进王氏肌肉的指甲也渐渐松开。 “老爷,您是家里的顶梁柱,无论什么时候,即便是哭,咱站着哭好么?”王氏的声音,轻细温柔。 “我,我站不起来了,我的脚筋已经被他们割断。”抹了一把脸上的老泪,定西候哽咽着。 “站不起来,那咱坐起来。挺着胸膛坐起来。” “好,好。我坐起来。” 说着,定西候开始努力的翻转身子。 “奴婢扶您。”王氏站起身子,想要搀扶对方。 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乐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手扶着牢房的墙壁,弯下腰,将蓝色裙摆下渗出的血迹擦去,在墙壁上蹭了几下,又朝着定西候走去。 双手从后面伸在了定西候的腋下,浑身使劲,终于将他扶了起来。 将定西候拖到墙角,让其靠在墙壁上。 自己又缓缓的盘起双腿,坐在了定西候的对面。 整理了一下裙摆,往前拉了拉,盖住腿碗那没有擦干净的血迹,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定西候。 “夫人,我们这一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看着面前无比冷静的王氏,定西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愧意。 双眼更是不敢直视一样,左右闪躲着王氏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既然在劫难逃,那我们就不逃了。”王氏脸上的微笑,看不出有丝毫的恐惧。 “你不怨我?” “我为何要怨你?” “我若不是私藏军备,被皇上以谋反罪论处,怎会有如今的下场?又怎会拖累的家人命丧黄泉?” 说着,定西候的老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面带微笑,王氏抬起右手,轻轻抹去了对方的泪水:“哪个男人,没有雄霸一方的雄心?不过,我们是失败了而已。” “你不怨我?”定西候一愣。 自己的这份野心,一直都是深埋心底,不曾对任何人说起。 就是怕得不到支持,反而因为惧怕,进而向朝廷高密。 然而,王氏的一番话语,却是让定西候更感惭愧。 如同防备敌人一样防着的女人,竟然很是认可自己的所作所为。 “老爷若是甘于平凡,安心的做着人人羡慕的侯爷,一心为百姓谋福利,奴婢便跟着您,一起为百姓做事。侯爷想要起兵征战天下,雄霸一方,奴婢也愿意为你鞍前马后,无怨无悔。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奴婢嫁于老爷,便会支持老爷的所有决定。” 王氏脸上挂满笑容,双眼弯曲的如同两轮弯月。 而那满满的幸福感,更是可以比拟新婚燕尔的少年夫妻。 “夫人,”定西候伸出双手,抓住了王氏的手腕,“今生有你,虽死足以。” 王氏点点头,回应着定西候的深情:“我们即将共同赴死,死之前,您可以让奴婢死得瞑目吗?” “嗯。” “您下毒,毒死了宽儿?” 定西候双手一僵,思量了一下,松开了王氏的手腕,收了回来。 “是。” “老爷为何这么做?是宽儿不支持您的决定,忤逆您的意思,还是说,您怕他承受不了牢狱里的刑罚,将您供出去?” “都有。”定西候再也无法直视王氏的目光,羞愧的低下了头。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自己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歹毒,更是自私至极。 “老爷出门的时候,并未带毒药,您给宽儿,服用的是什么?” “半夏。” “就是奴婢给您带在身边,在您无法入睡,用来嗅一嗅便可以安然入睡的半夏粉末?” “是。” 低着头,这一刻的定西候,恨不得地上出现一道缝隙,让自己钻进去。 “想不到,奴婢给你的安神之药,竟成了宽儿的催命符。”王氏苦笑一下,“宽儿亏空巩昌府的储备粮,导致千万的难民死伤过半,所犯下的罪责也是难逃一死。老爷送他上路,也算是做了一个合格父亲该做的事情。奴婢心里虽然难过,可也绝对不会因此而怨恨老爷。” 定西候脸上一阵抽搐。 自己的恶毒之行,从王氏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成了大义之举。 若是她痛骂自己,自己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可她千方百计的开脱自己,自己反而心如刀割,后悔不已。 牢房外面的肖尘,心中也是暗暗一叹。 这定西候,为人卑鄙恶毒,怎会有这么一个明辨是非的老婆。 是上天抢错了姻缘么? 第721章 为过错负责 定西候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毒杀儿子,便是自己人生的最大污点。 即便别人不说,自己偶尔想起,心里面也是难受的紧。 如今被王氏这么一点拨,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还真的没做错一样。 不但没做错,更是为巩昌百姓除了一害,让自己的形象更加光辉高大了起来。 “老爷,您这年纪也不小了,雄心壮志固然要有,可打下江山毕竟要起战争。您爱民如子,置百姓与战火中遭受践踏,一定不是你所想要看到的事情。失败了也是好事。” 看着定西候,王氏小声的安慰着。 “夫人。”定西候热泪盈眶,“若是你早些日子和我这样说,我们怎会有今天这种局面?都怪我,心中疑虑太重,不相信任何人。若是能够事事和夫人商议,有夫人的建议,一定会悬崖勒马,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都过去了,咱不说了。从今往后,咱们相互信任就好。” “嗯。”定西候用力的点点头。 大牢外面,杜少勤冷哼一声:“还从今往后,你们还有往后吗?” 肖尘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静静的听着牢房里面两人的谈话。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今个,这王氏或许可以替代东厂,从定西候的嘴里,问出自己怎么也得不到的话语来。 果然,沉默了一会,王氏似乎鼓足了勇气:“侯爷,我们夫妻几十年,对于您在朝中的事情,奴婢从不过问。可是,什么人该交往,什么人不该交往,还是要把握尺度。” “夫人何出此言?”定西候一愣。 “咱们侯府的护卫,也有着好几百人,配备更是比有的卫所士兵还全面。这几年,无论是侯府里面,还是外面的几处宅子,都不见侯爷制作军备的迹象。您私藏的这些军备,从何而来?” “这,这。。。”定西候一时语噻。 “是不是来自于凉国公兰大将军之手?”王氏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笑容的背后,一丝失望稍纵即逝。 定西候惊慌失措,一把捂住了王氏的嘴巴。 牢房外面,所有人眼睛顿时瞪大,齐齐看向肖尘。 可肖尘依旧低着头,用右脚踩着一粒指头大小的石子揉来揉去不为所动。 王氏笑着,轻轻掰开了定西候的右手:“我们都是将死之人,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说。临时之前不留遗憾,就是难得。” 沉默了一番,定西候收回右手,用力的点点头。 “老爷,您能被太祖封为定西候,想必也是与凉国公有着关系吧。” 似乎要打破砂锅一样,王氏的话语,始终不离开凉国公三个字。 定西候脸上一阵抽搐,一会紧咬牙关,一会儿又松开。 看着王氏那满含期待的目光,似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算是吧。” 手扶着墙壁,王氏缓缓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前挪动了几步,看向大牢外面肖尘几人,一声叹息。 “小时候,因为我不是男丁,便不能去学堂读书,即便是自己父亲执教的学堂,也不行。但父亲是个开明之人,虽然我不能去学堂,可家里面的书籍,他并没有约束我不能翻阅。相反的,一有时间,他还会耐心的教导与我。”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便学会了用善意和人沟通,用坦诚和人交往。也是明白了,虽然身处乱世,该有的底线,却是一步都不能逾越。” 定西候抬着头,目光随着王氏的步子缓缓移动。 这一刻,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自己竟然隐隐有点看不懂。 怎么也猜不出来,她究竟是想说什么。 停下脚步,王氏回过头,看向定西候嫣然一笑,恰似刚刚完婚的新娘,带着几分娇羞。 “老爷,若是你举事成功,开创新的盛世,是不是就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若是举事成功,我便是开国皇帝,当然是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说起英雄俩字,定西候一阵兴奋,声音顿时也洪亮了起来。 “那老爷手下的将领,也便是开国功臣了?” “当然。”定西候高声回道。 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坐在金銮殿上,册封百官的宏伟场面。 “那凉国公呢?是不是开国功臣,在老爷的心目中,他应该也是英雄吧?” 定西候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脑袋中的幻想也瞬间破灭,嘴巴咧了几咧,却没有说出话来。 “奴婢虽然没有资格参与朝政,但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他们的丰功伟绩,也是略有耳闻。而他们之后,朝廷的战争,都是凉国公一人挑着大梁。一心为朝廷开辟盛世的人,突然间被以谋反罪诛杀,奴婢到如今都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王氏笑呵呵的看着定西候。 “他,他私自大量制造军备,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定西候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王氏打断:“凉国公手握天下兵权,统领三军。若是存心造反的话,大手一挥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大量制造军备?难不成凉国公有勇无谋,存心给人留下口舌?” “这,这,这。。。”定西候一时间哑口无言。 “老爷当年是凉国公手下的一名参将,凉国公倒了,老爷却被封侯,老爷是不是做了什么违背良心,对不起凉国公的事情?” 声音虽低,可王氏的这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狠狠的插进了定西候的心脏。 定西候浑身颤抖,额头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牢房外面的肖尘,依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过,揉捏石子的动作骤然停止,那颗指头大小的石子,在他的脚下已经变成了粉末。 “没有,没有,我没有。”或许是心中惭愧,定西候双手摆动,努力的辩解着。 “老爷,人都会犯错,错了勇于承担责任就好。虽然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自己主公这种行为为人所不齿,但嫁鸡随鸡,这番错误所带来的后果,我们一起承担。” 说着,王氏走到了定西候的身边,缓缓从怀里摸出了那道假圣旨,在地上摊了开来。 “老爷。这道圣旨,是不是就是凉国公当年的催命符?” 瞅了一眼圣旨上那鲜艳的朱砂字迹,定西候没有说话,似乎认命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听见假圣旨三字,外面的杜少勤几人脚下发力,就要冲进去。 一条胳膊横在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肖尘面无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这道假圣旨,被奴婢失手摔碎书房里的花瓶掉了出来。凭借老爷当年参军的身份,皇上给凉国公的圣旨,怎么也不会保存到老爷手上。结合事情的前前后后,奴婢终于是想明白了,定西候这个封号是如何得来的。” 又似乎故意说给肖尘等人一样,王氏抬头看向牢房门口:“另外一个花瓶,奴婢看了一下,里面有着一枚玉玺。但过于沉重,不便带在身上,奴婢就没有动它。” 靠在墙上,定西候双眼紧闭,如同王氏进来之初,一动不动。 “老爷,您怎么不说话?你这是心中懊悔,无话可说了么?” 闭着眼睛,定西候嘴唇微启:“设计谋害凉国公,毒杀自己的亲儿子,我还有何脸面对着夫人你夸夸其谈。” “事已至此,即便懊悔也是于事无补。后边面临着无限的折磨,老爷,您想好了如何面对吗?”王氏很是体贴的问道。 “逆来顺受。” “被他们折磨着,老爷的脸上也挂不住,奴婢身上也带着不少的半夏粉末,要不,奴婢伺候着您上路?” 说着,王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缓缓打开,露出了大量的白色粉末。 虽然明知道自己要死,可是表面对这足以致命的毒药,定西候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老爷闭着眼睛,奴婢伺候您服下。”说着,向前一步,王氏跪在了地上,将定西候的脑袋抱在怀里,右手一抖,所有的粉末便进了定西候的嘴巴。 外面的几人心中大惊,疾步冲进牢房。 可已经晚了,王氏脸上带着笑容,将空空如也的纸包,朝着肖尘抬起。 第722章 一起赴黄泉 杜少勤已经扑到了定西候的身边,伸出大拇指,使劲的掐着他的人中。 无济于事。 一丝鲜血,从定西候的嘴角缓缓溢出。 “死了。”站起身子,看着肖尘,杜少勤轻声说道。 “夫人此举,是为王宽报仇么?”似乎并没有听见杜少勤的话语,肖尘面无表情的盯着王氏。 “不是。”王氏脸上挂着微笑,“我是替他还回对凉国公的亏欠。” “他是朝廷钦犯,理当由朝廷定罪处置。夫人这般做有点鲁莽了,皇上那里,东厂不好交代。” “这下,大人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奴婢身上便是。”看着肖尘,王氏的话语意味深长。 “夫人这么做,是有求于我?” “大人虽然身为东厂之人,奴婢却隐隐感觉,您似乎对凉国公也有着特殊的感情。” “夫人这话又从何说起?” “老爷私藏军备,已经是证据确凿,东厂只管抄家,押送京城便是。然而大人却大开杀戒,对侯府鸡犬不留,若是没有深仇大恨,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肖尘淡淡一笑:“夫人接着说。” “今个就算奴婢不出手,老爷也一定不会活着抵达京城。与其让大人费尽脑子去想一个杀人的理由,倒不如奴婢顺水推舟,帮大人了结此事。” “夫人有何要求?” 王氏一指地上的假圣旨:“此乃凉国公当初蒙难的假圣旨,而假玉玺我也已经告诉大人藏在何处。加上老爷的性命,奴婢想对大人提出一个不是很难办的要求。” “你该不会是想活命吧?”一边的杜少勤不由得插了一嘴。 毒杀自己的老爷,将对手想要的东西尽数交出,只为自己活命。 这婆娘看着文文气气,想不到竟是这般蛇蝎心肠。 脸上带着微笑,王氏轻轻的摇了摇头:“老爷已死,奴婢还有何理由苟活人世?对于忠于朝廷一心报国的凉国公,老爷被荣华富贵蒙蔽了双眼,犯下了永世不可饶恕的罪过。老爷以死谢罪,奴婢也应以死谢罪。奴婢只希望,大人不要将奴婢和老爷的尸体埋葬,将我们抛尸野外的荒沟里便是。” 肖尘眉头微皱,看了看地面上那道假圣旨,又抬头看向王氏:“夫人就这个要求?” “嗯。” “夫人为何要求抛尸荒野?” “老爷这辈子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害人害己。抛尸荒野暴晒在太阳底下,只希望来世活的敞亮一些。” 沉思了一番,肖尘沉声道:“我答应你。” “谢大人。”王氏躬身一礼,又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杨正坤,“小兄弟,你手中的小刀可否借我一用?” 杨正坤急忙后退,询问的目光投向肖尘。 肖尘点点头:“给她。” 杨正坤上前一步,将小刀递于王氏。 “谢谢。”接过小刀,王氏微笑着轻声道谢。 撩起裙摆,使劲的擦拭着小刀上面残留的血迹。 直到擦拭的干干净净,似乎一尘不染的时候,才缓缓的走到了定西候的尸体旁边。 靠着墙壁,轻轻的坐了下去。 扶起定西候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腿上。 “老爷,您铸成的大错已经无法挽回,以死谢罪也算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奴婢陪您来了。” 说着,手中小刀已经放在脖子上,轻轻一拉。 一道血丝瞬间涌现,紧接着,鲜血泉涌般向外涌出。 血腥味瞬间涌满了整个牢房的空间。 血红色,刺眼的血红色,充满了杀戮与嗜血的气息。 血液顺着王氏的脖子流下。 染红了她蓝色的长裙,染红了双腿上,定西候的脸庞。 王氏双眼紧闭,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大牢里悄无声息,只有王氏脖子上涌出的血泡夹杂着气泡破裂,偶尔发出一道道低微的声音。 杜少勤惊呆了。 这个文文气气的女人,却死的这般刚烈。 即便是死,也不忘记脸上挂着笑容,这是间接和东厂宣战么? 弯腰捡起地上的假圣旨,肖尘道:“按照王氏的要求,将他们的尸体抛尸荒野。” “可是,这等重犯,朝廷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杜少勤急忙道。 “天气炎热,尸体腐烂无法运输,这么交代便是。”低着头,肖尘走出了牢房的大门。 太阳渐渐偏西,一阵风吹来,将中午的炎热驱赶一尽。 巩昌府官驿的院子里,肖尘坐在桌旁,呆呆的看着面前展开的假圣旨。 旁边的酒坛子,已经喝了大半。 一股浓浓的烧酒味,弥漫了整个的官驿大院。 “这是咋了,一个人喝闷酒?”手中拿着一个册子,段天明走进了大门。 “来,陪我好好喝个够,今个不醉不休。” 看见段天明,肖尘满脸通红的抓起酒坛子,朝着段天明举起。 “咱是没有酒碗吗?”接过酒坛子又放在了桌上,段天明转身走进伙房,片刻功夫就拿了两个大碗走了出来。 将酒碗放在桌上,拎起酒坛子,将酒碗倒的几乎要流出来一般。 “来,喝。”说着,也不管肖尘,端起一个酒碗,仰头一干而尽。 肖尘也不含糊,端起另外一个酒碗,几下见底。 “来,倒上继续。” 看着肖尘的状态,段天明并没有继续倒酒。 “你今个是咋了,假圣旨也找到了,假玉玺也找到了,还这么闷闷不乐的?” “找到又如何?指望这两件东西给父亲翻案,难于登天。” 见段天明不再倒酒,肖尘一把抓过了酒坛子。 “有这两样东西,我们至少看到了希望。你这样借酒浇愁,有什么用?” 段天明又抢过了酒坛子,四处看了看,干脆放在肖尘够不到的地方。 “我不是闷闷不乐,定西候作为始作俑者,将他满门斩杀,我这是高兴。活了这么多年,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背负着这么大的血海深仇,今日讨回一点利息,我高兴。” 左手撑着额头,肖尘的身子伏在了桌面上。 “高兴就好,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段天明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肖尘扭头,瞟了一眼。 段天明得意的一笑,右手轻轻敲打着册子:“这是巩昌卫里面,一心忠于张兴,参与了张兴与定西候意图谋反的人员名单。” “都已经抓捕?”坐正身体,肖尘伸手拿过了册子。 段天明点点头:“名单上的人员,全部被抓捕。巩昌卫指挥使司已经被东厂征用,里面的房间都已经改成了牢房,他们都关押在那里。” “连夜审讯,他们的供词,我要当面呈给皇上。”肖尘合起小册子,又递给了段天明。 接过小册子,段天明的目光看向摊开在桌上的假圣旨。 “这东西呢?是不是也要一同呈给皇上?” “现在给皇上,作用不大。皇上不会为父亲翻案的。”肖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这东西是定西候的,现在不呈交,以后再拿出来的话,皇上会不会心里不悦?”段天明小声说道。 这假圣旨假玉玺,虽然不能给凉国公翻案,但至少让皇上的心里有了一点对于凉国公案子公正性的怀疑。 以后再寻找其他证据,逐渐的改变皇上的态度,还凉国公一个清白,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呵呵。”肖尘苦笑了一下,“这东西我们留着,还有发挥力量的时候,若是现在就交给皇上,只有被即刻销毁的下场。皇上绝对不会为了一名武将,去质疑自己父皇的决策。” “也是哈。”段天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吧,等太子上位了,看父亲的冤案能不能昭雪。”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庞:“走,去巩昌卫指挥使司,这些人的供词多抄录一份,回京后我交给太子。” 第722章 一起赴黄泉 杜少勤已经扑到了定西候的身边,伸出大拇指,使劲的掐着他的人中。 无济于事。 一丝鲜血,从定西候的嘴角缓缓溢出。 “死了。”站起身子,看着肖尘,杜少勤轻声说道。 “夫人此举,是为王宽报仇么?”似乎并没有听见杜少勤的话语,肖尘面无表情的盯着王氏。 “不是。”王氏脸上挂着微笑,“我是替他还回对凉国公的亏欠。” “他是朝廷钦犯,理当由朝廷定罪处置。夫人这般做有点鲁莽了,皇上那里,东厂不好交代。” “这下,大人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奴婢身上便是。”看着肖尘,王氏的话语意味深长。 “夫人这么做,是有求于我?” “大人虽然身为东厂之人,奴婢却隐隐感觉,您似乎对凉国公也有着特殊的感情。” “夫人这话又从何说起?” “老爷私藏军备,已经是证据确凿,东厂只管抄家,押送京城便是。然而大人却大开杀戒,对侯府鸡犬不留,若是没有深仇大恨,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肖尘淡淡一笑:“夫人接着说。” “今个就算奴婢不出手,老爷也一定不会活着抵达京城。与其让大人费尽脑子去想一个杀人的理由,倒不如奴婢顺水推舟,帮大人了结此事。” “夫人有何要求?” 王氏一指地上的假圣旨:“此乃凉国公当初蒙难的假圣旨,而假玉玺我也已经告诉大人藏在何处。加上老爷的性命,奴婢想对大人提出一个不是很难办的要求。” “你该不会是想活命吧?”一边的杜少勤不由得插了一嘴。 毒杀自己的老爷,将对手想要的东西尽数交出,只为自己活命。 这婆娘看着文文气气,想不到竟是这般蛇蝎心肠。 脸上带着微笑,王氏轻轻的摇了摇头:“老爷已死,奴婢还有何理由苟活人世?对于忠于朝廷一心报国的凉国公,老爷被荣华富贵蒙蔽了双眼,犯下了永世不可饶恕的罪过。老爷以死谢罪,奴婢也应以死谢罪。奴婢只希望,大人不要将奴婢和老爷的尸体埋葬,将我们抛尸野外的荒沟里便是。” 肖尘眉头微皱,看了看地面上那道假圣旨,又抬头看向王氏:“夫人就这个要求?” “嗯。” “夫人为何要求抛尸荒野?” “老爷这辈子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害人害己。抛尸荒野暴晒在太阳底下,只希望来世活的敞亮一些。” 沉思了一番,肖尘沉声道:“我答应你。” “谢大人。”王氏躬身一礼,又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杨正坤,“小兄弟,你手中的小刀可否借我一用?” 杨正坤急忙后退,询问的目光投向肖尘。 肖尘点点头:“给她。” 杨正坤上前一步,将小刀递于王氏。 “谢谢。”接过小刀,王氏微笑着轻声道谢。 撩起裙摆,使劲的擦拭着小刀上面残留的血迹。 直到擦拭的干干净净,似乎一尘不染的时候,才缓缓的走到了定西候的尸体旁边。 靠着墙壁,轻轻的坐了下去。 扶起定西候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腿上。 “老爷,您铸成的大错已经无法挽回,以死谢罪也算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奴婢陪您来了。” 说着,手中小刀已经放在脖子上,轻轻一拉。 一道血丝瞬间涌现,紧接着,鲜血泉涌般向外涌出。 血腥味瞬间涌满了整个牢房的空间。 血红色,刺眼的血红色,充满了杀戮与嗜血的气息。 血液顺着王氏的脖子流下。 染红了她蓝色的长裙,染红了双腿上,定西候的脸庞。 王氏双眼紧闭,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大牢里悄无声息,只有王氏脖子上涌出的血泡夹杂着气泡破裂,偶尔发出一道道低微的声音。 杜少勤惊呆了。 这个文文气气的女人,却死的这般刚烈。 即便是死,也不忘记脸上挂着笑容,这是间接和东厂宣战么? 弯腰捡起地上的假圣旨,肖尘道:“按照王氏的要求,将他们的尸体抛尸荒野。” “可是,这等重犯,朝廷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杜少勤急忙道。 “天气炎热,尸体腐烂无法运输,这么交代便是。”低着头,肖尘走出了牢房的大门。 太阳渐渐偏西,一阵风吹来,将中午的炎热驱赶一尽。 巩昌府官驿的院子里,肖尘坐在桌旁,呆呆的看着面前展开的假圣旨。 旁边的酒坛子,已经喝了大半。 一股浓浓的烧酒味,弥漫了整个的官驿大院。 “这是咋了,一个人喝闷酒?”手中拿着一个册子,段天明走进了大门。 “来,陪我好好喝个够,今个不醉不休。” 看见段天明,肖尘满脸通红的抓起酒坛子,朝着段天明举起。 “咱是没有酒碗吗?”接过酒坛子又放在了桌上,段天明转身走进伙房,片刻功夫就拿了两个大碗走了出来。 将酒碗放在桌上,拎起酒坛子,将酒碗倒的几乎要流出来一般。 “来,喝。”说着,也不管肖尘,端起一个酒碗,仰头一干而尽。 肖尘也不含糊,端起另外一个酒碗,几下见底。 “来,倒上继续。” 看着肖尘的状态,段天明并没有继续倒酒。 “你今个是咋了,假圣旨也找到了,假玉玺也找到了,还这么闷闷不乐的?” “找到又如何?指望这两件东西给父亲翻案,难于登天。” 见段天明不再倒酒,肖尘一把抓过了酒坛子。 “有这两样东西,我们至少看到了希望。你这样借酒浇愁,有什么用?” 段天明又抢过了酒坛子,四处看了看,干脆放在肖尘够不到的地方。 “我不是闷闷不乐,定西候作为始作俑者,将他满门斩杀,我这是高兴。活了这么多年,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背负着这么大的血海深仇,今日讨回一点利息,我高兴。” 左手撑着额头,肖尘的身子伏在了桌面上。 “高兴就好,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段天明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肖尘扭头,瞟了一眼。 段天明得意的一笑,右手轻轻敲打着册子:“这是巩昌卫里面,一心忠于张兴,参与了张兴与定西候意图谋反的人员名单。” “都已经抓捕?”坐正身体,肖尘伸手拿过了册子。 段天明点点头:“名单上的人员,全部被抓捕。巩昌卫指挥使司已经被东厂征用,里面的房间都已经改成了牢房,他们都关押在那里。” “连夜审讯,他们的供词,我要当面呈给皇上。”肖尘合起小册子,又递给了段天明。 接过小册子,段天明的目光看向摊开在桌上的假圣旨。 “这东西呢?是不是也要一同呈给皇上?” “现在给皇上,作用不大。皇上不会为父亲翻案的。”肖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这东西是定西候的,现在不呈交,以后再拿出来的话,皇上会不会心里不悦?”段天明小声说道。 这假圣旨假玉玺,虽然不能给凉国公翻案,但至少让皇上的心里有了一点对于凉国公案子公正性的怀疑。 以后再寻找其他证据,逐渐的改变皇上的态度,还凉国公一个清白,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呵呵。”肖尘苦笑了一下,“这东西我们留着,还有发挥力量的时候,若是现在就交给皇上,只有被即刻销毁的下场。皇上绝对不会为了一名武将,去质疑自己父皇的决策。” “也是哈。”段天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吧,等太子上位了,看父亲的冤案能不能昭雪。”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使劲的搓了搓脸庞:“走,去巩昌卫指挥使司,这些人的供词多抄录一份,回京后我交给太子。” 第723章 御史的为难 京城,督察院里面,左都御史江千啸的私人房间里,围着桌子坐着三个人。 分别是左都御史江千啸,右都御史万顷,还有那名被派往巩昌府查看定西候王荣谋反案始末的陕西道巡查御史方木。 朝着巡查御史方木点点头,万顷看向江千啸:“大人,有什么事情,这都天黑了,还要坐在督察院里面商讨?我们随便找个酒馆,一边喝着一边商谈,岂不美哉?” “我也想,可是事关紧急。”说着,朝着对面的巡查御史努了努嘴,“方大人说,定西候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方大人,怎么回事?”万顷扭头,看向巡查御史方木。 被两位顶头上司一口一个大人叫着,巡查御史方木急忙站了起来,将随身整理的材料匆匆拿出,摆放在桌面。 “二位大人,这是定西候王荣谋反罪的所有有关供词,和物证。请大人过目。” 江千啸抬起右手,朝着资料一指:“万大人你先过目。” “好,那下官就先看看。”说着,拿起桌上的材料,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江千啸也不着急,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江千啸依旧悠闲自得的喝着茶。 “万大人,怎么样?”良久之后,江千啸终于开口。 “回禀大人,罪证全部都在这里,包括一些物证,都列举的很是详细。” “嗯。”江千啸点点头。 “不过有一点着实出人意料之外。这定西候王荣,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为了事情不被败露,居然毒死了自己在巩昌府做知府的小儿子。做事确实有点歹毒。” “这算什么。”江千啸捋了捋半寸长的胡须,“弑父杀兄夺取皇位的人都有,为了大业毒死儿子,这定西候也算是有点魄力。” “大人,嘘。”站立在旁边的巡查御史方木急忙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江千啸收声,随即又放下食指,朝着门口指了指。 江千啸一怔,有点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不说了,不说了。” 当今皇上,也是起兵从自己的侄子手里夺得皇位,这种事情,自己居然给忘记了。 多亏是在督察院内部,若是在外面的酒馆,被皇上的那些耳目听见,自己的仕途,恐怕就要从此断送。 万顷缓缓的合上资料:“大人,这定西候的侯爵资格,乃是太祖亲封。而他在朝中的根有多深,我们无从知晓。这起案子是东厂查办的,我们当真要插一手?” “万大人有所顾虑?”江千啸问道。 “这定西候就算倒了,他在朝中隐藏的那些关系若是不除去,下官担心,会对我督察院产生影响。” 放下茶碗,江千啸淡淡一笑:“紫衣校尉的能力,万大人不是不知道,他经手的案子,有几个漏网之鱼?这定西候虽然是太祖亲封,但谋反罪,是每一个皇帝都不会宽恕的罪过。只怕朝中和他走得近一点的官员,这次也是在劫难逃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督察院就彻底的插手此事,等东厂回京复命的时候,与朝堂之上肯定东厂的做法,指责定西候的谋反罪。” “嗯。”江千啸点点头。 “这种事,大人完全就可以定夺,还用的着大晚上的我们聚在这里?走。趁此机会我们出去喝一顿,我做东。”万顷站了起来,笑呵呵的看向江千啸。 “万大人莫急,方大人要和我们商讨的,不是此事。” “哦?还有什么事?”万顷一脸疑惑,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巡查御史方木,缓缓又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方木双手抱拳,朝着万顷一礼:“是这样的,按照我们督察院的行事程序,一起案子的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对证口供。在巩昌府,下官见到了所有的有关人员,唯独定西候王荣,东厂死活也不让见。” “你想说什么?”万顷一脸凝重的看向对方。 还没等方木开口,江千啸接上了话:“方大人怀疑,定西候已经不在人世了。” “怎么可能?”万顷“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又犯的是谋反罪,怎么也要押回京城,等候皇上发落。东厂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提前杀了他?” “大人,”方木恭敬地将身子前倾,“东厂作为赈灾钦差,在前往巩昌府的途中,遭遇了马帮之人的火药箭矢伏击。虽然没有人员损失,可八匹军马却葬身山谷。东厂从来没吃过这等大亏,怎会就此罢休。” “也是。”万顷皱着眉头,“这马帮是定西候的暗中势力,火药更是定西候所提供的。而安排这一切的,又是定西候的小儿子巩昌知府王宽。紫衣校尉那么睚眦必报之人,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东厂已经下令,严查凤翔府以西,定西城以东的所有人家,只要发现疑似马帮之人,只要手持兵器,都是格杀勿论。”方木继续说道,“同时东厂派出了上百人的便衣暗探,对巩昌卫的所有人进行监视,并且禁止巩昌卫的人马私自外出。” 万顷转头,一脸凝重的看向江千啸:“大人,以此看来,这巩昌知府王宽的死因,会不会不是定西候毒杀?” “万大人怀疑,巩昌知府因为伏击东厂,被东厂杀害,而嫁祸定西候,让他罪加一等,身败名裂?” “有没有这种可能?” “有没有都不重要。”右手放在桌面,江千啸轻轻的敲打着,“伏击钦差就是诛九族的死罪,再加上亏空府衙贮备粮,导致巩昌千万的灾民死伤过半,他更应该死。至于定西候,享受着太祖亲封的侯爵待遇,不知道安分守己,竟然勾结巩昌卫,私藏军备,等待他的也是五马分尸的下场。” 万顷一怔。 江大人力挺东厂,挺的这么明显啊? 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你又是督察院的一把手,那还将我叫来商量个什么。 您拍板决定不就得了。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是一点牢骚也不敢发。 转眼间脸上堆满了笑容:“大人说的是,定西候王荣受太祖恩宠,非但不感恩,居然心怀叵测,觊觎大明江山,早死晚死都是一死,也没什么区别。” 江千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万顷:“我担心的不是定西候的死活,我担心的是,紫衣校尉和定西候,有着个人恩怨。” “个人恩怨?这又怎么说?”万顷的眉头再次皱起。 “下官告诉东厂之人,说要离开巩昌。因为身体的原因,多耽误了几日日。结果发现,东厂去定西候府抄家,回来的时候只押解了数十名家眷。按理说,一个侯府,怎会只有这么点人。” “于是,下官又偷偷去往了定西,结果发现,整个侯府之人全部被斩杀,而侯府外面的所有族人,也是鸡犬不留。” 弓着身子,方木一脸沉重的道。 “朝廷还没宣判,东厂就诛杀了定西候的九族?”万顷半张着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身子前倾,江千啸压低了声音:“万大人可曾记得,这定西候是如何被太祖封为侯爵的?” 凉国公一案,民间众说纷纭。 可朝廷之上,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敢当众说道出来。 “大人您怀疑,紫衣校尉和那位,有着一丝关联?”憋着呼吸,万顷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如此的大开杀戒,让人不得不怀疑啊。若是单纯因为被伏击一事睚眦必报,倒也好说。若是因为其他原因,这,这,这真叫人不敢想啊。” 坐在椅子上,左都御史江千啸,似乎也有点不知所措。 第724章 厂公急兜底 东辑事厂,几乎漆黑一片,只有大厅里那永远的常明油灯,火苗一闪一闪。 偶尔一个火星子,从灯捻上掉落,落在下面的灯盘里。 一名老太监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打着盹,身子摇摇晃晃。 或许是睡得太深,身子慢慢倾斜,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急忙坐正了身子,抬起衣袖,擦了一把嘴角流下来的口水,打量了一眼桌面上的信函。 东厂在巩昌赈灾,查出了定西候谋反的案子。 厂公大人对此很是重视,要求肖尘每三天送回消息,汇报案子的进展程度。 今个,是信函抵达东厂的日子,按理说,厂公大人便会回来查看,这已经夜深人静,怎么还不见踪影? 东安门外的大街上,一道瘦瘦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东厂走去。 正是东厂厂公林尚礼。 一脸的疲惫,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 可想着今日是肖尘送回消息的日子,只得继续朝着东厂赶去。 东厂大门口,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四名校尉站在灯笼底下,挺得笔直,打量着远处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之处。 “哒,哒,哒。”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谁?”四名校尉同时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大喝一声。 苍老而又纤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我。” 听见自家厂公的声音,一名校尉急忙拿起靠在墙角的火把,从腰间拿出火折子,拧出一丝火苗,点燃火把迎了上去。 “巩昌那边送回消息了么?”有了火把,林尚礼只感觉眼前一亮,浑身的疲惫感似乎也消失了不少,顺口问道。 “送回来了。” “嗯。”林尚礼点点头。 东厂门口的这些动静,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传的格外的远。 大厅里面的老太监,早已经起身,恭敬地站在了大厅门口。 看见林尚礼走进大门,老太监急忙迎了上来,伸手就搀扶住了胳膊。 “厂公大人您天不亮就出门,三更半夜方回来,一天睡觉不到三个时辰。长此以往,您这身体恐怕吃不消啊。”一边走,老太监一边“幽怨”的道。 “以前还好点,最近定西候出事,皇上的心里也很烦躁,找我询问巩昌那边事情的时间就多了一点,再加上每日雷打不动的早朝,皇上每日的睡觉时间,也不多。”林尚礼摇头道。 “您今个回来这么晚,是将皇上伺候的睡下,才出宫的?”扶着林尚礼,感受着他那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老太监着实有点心疼。 “是啊。”林尚礼疾走几步,伸手扶住桌子,一屁股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今个朝堂之上,皇上宣布了撤销定西候侯爵封号的决定,反对的声音很多,弄得皇上心情很是不好。拉着我,就定西候的事情说道了好些时间。” 老太监将泡好的茶碗递了过去:“这种事,皇上也需要一些支持。毕竟,定西候的侯爵封号,乃是太祖亲封。可是,定西候所犯的是谋反罪,朝中出现大片的反对之声,恐怕是事出有因。” “所以,皇上今个专门说了,要将定西候的这起案子做足文章。无论是人证物证,全部让人不能反驳。等东厂将定西候一干人等押解回京,三司并审,彻底的拿掉他头上太祖给与的光环。” 端起茶碗,林尚礼喝了一大口。 “有紫衣校尉亲自出手,再大的案子,都不会有差错。”老太监笑着说道。 “嗯。”林尚礼点点头,“有他在,很多事情我都不用操心。对了,今个他没有送回信函?” 老太监一拍脑袋:“光顾着和厂公您说话,忘了这事。” 拿起桌上的信函,双手朝着林尚礼递了过去:“晌午时分,紫衣校尉的信函就到了东厂。” “巩昌那边的旱情已经缓解了不少,巩昌府更是组织府衙差人和当地百姓一道,兴修水利。我看,不行了让肖尘押解着那定西候以及所有涉案人员,早日进京。三司会审夺了定西候的侯爵封号,株连九族,让皇上早日放心。” 林尚礼面带笑容,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信函,缓缓拆开。 “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解决了皇上心中的担忧再说。”老太监躬身附和着。 手拿信函,林尚礼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看到最后,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厂公大人,巩昌那边出事了?”看着林尚礼的表情,老太监也是一脸的紧张。 林尚礼阴沉着脸,将手中的信函往桌面一拍:“你自己看。” 瞅了一眼对方的表情,老太监颤颤巍巍的拿起桌上的信函。 看到最后,双手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朝廷还没定罪,紫衣校尉就将对方的护卫,家丁,家眷,甚至族人尽数斩杀,这,这恐怕不妥。”看着林尚礼,老太监的言语忍不住的结巴起来。 “妥与不妥,人都已经杀了。”林尚礼放在桌面的手掌缓缓握成了拳头,“得好好想想,这事如何向皇上汇报。” “关键是,连定西候本人都已经死了,这又如何让三司会审?皇上信心满满的要用三司会审来反驳朝中那一片不赞同剥夺定西候侯爵的声音,这下,这下可如何是好?” “别一惊一乍的,事已至此,想办法才是。肖尘查获此案,为朝廷解除了一个巨大的潜在隐患,乃是大功一件。难不成我们也要顺水推舟,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去?你没看见信函上说,定西候居功自傲,家丁护卫更是骄横无礼,胆敢武装抵抗东厂抄家么。” 林尚礼很是不满的瞪了老太监一眼。 “不是不是,咱家不是那个意思。”老太监急忙摆手,“咱家想说,既然朝中有着不同意皇上剥夺定西候侯爵封号,应该是私下和定西候交好之人。他们若是知道了东厂提前诛杀了定西候的族人,一定会大做文章的。” “所以,才让你想办法的。你也是司礼监的老人了,在咱们东厂,更是太监部的首领,怎么遇事就慌成了这样。” “咱家这就想办法。”被林尚礼一顿呵斥,老太监的额头忍不住的冒出了一层虚汗。 虽然身心俱惫,可这一道信息让林尚礼的困意全无。 一手撑着额头,静静的沉思着。 桌子上的油灯火苗忽闪忽闪,偶尔噼啪一声,从灯捻子上落下一道灯花。 “厂公大人,您说,皇上的心里是不是恨不得将这想要谋反的定西候,早早的诛灭九族?”抬起头,老太监的眼里射出一道光彩。 “当然是。其他过错,在皇上这里,稍加开脱,或许可以从轻发落。但这谋反罪,就是从皇上的手中夺取江山。皇上恨不得亲自操刀,杀了对方的九族,十族。”林尚礼道。 “这就是说,皇上知道定西候想要谋反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定西候要被九族全灭?” “这还用问?你是刚进宫么?” 林尚礼没好气的瞪向老太监。 瞧瞧你脸上的褶子,和我不相上下。伺候皇上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的心思,你猜不出来? 还非要在我这里证实一下? 我这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你还非要曲里拐弯的绕圈圈。 “只要皇上起了杀心,这一切就好办多了。”老太监笑了起来。 “有话就说,别一天废话连篇。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像在宫里一样,说一句留一句?” 看见林尚礼吹胡子瞪眼,老太监也不气恼,移动步子,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左手掌弯成了一个喇叭状,伏在了林尚礼的耳边。 第725章 明成祖发飙 翌日,天还没有亮,早朝的百官已经挤在了皇宫宫门之外。 趁着宫门未开,捉着关系相好的,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小心的议论着朝廷最近发生的要事。 “没想到,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居然不安分守己,私藏军备意图谋反。” “这种事,我们听着就是了。至于如何处置,皇上心中自有分寸。” “你还别说,咱们六科的这些言官,胆子不小,居然有人反对皇上撤销定西候的侯爵封号。” “这些给事中,入选的第一条件就是刚正不阿敢于直言。稍微能够站住脚的理由,便会被他们无限放大,据理力争。” “这些给事中,官阶七品,若是不能发表一些异于常人思维的言论,要他们何用。” “今个早朝,估计还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这还用说?百人百心,哪一次早朝,大家的意见统一过?” “不管了,我们也就是听着便是。皇上是啥意见,我们就赞同什么意见。” “你个老家伙,还真是一棵墙头草啊。” “瞧你说的,我这叫跟着朝廷走。” “哈哈哈。” “哈哈哈。” 六部的各自尚书,督察院,大理寺,等各个朝廷要害部门的掌舵之人,则是相互点头问候,静静等候。 对于定西候谋反一事,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可是,只要皇上的态度不明朗,这些人是绝对不会随便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开宫门,上朝。”随着皇宫宫门里面一声公鸭子般的声音传出,高大的皇宫大门“嘎吱嘎吱”的响动了几下,缓缓打开。 皇帝寝宫,林尚礼早已经伺候着明成祖穿戴整齐,又不放心的上下打量了几番。 “走吧,大臣们也应该进宫了。”说着,明成祖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林尚礼还愣在原地,明成祖皱了皱眉头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奴才想着,天气炎热,早朝上皇上和百官议论朝事,不知道又会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带着扇子更合适一点。”林尚礼急忙分辩。 “就这么点事情,也要考虑?拿上便是。”说着,明成祖抬脚走出了房门。 “是。”林尚礼拿了一把折扇,匆匆跟上。 走进金銮殿,百官已经静候多时。 见皇帝来了,急忙跪地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成祖走到龙椅边坐下,双手摊开,放在面前的案几上,看了眼跪在下方的文武百官:“众爱卿都平身吧。” “谢皇上。”百官纷纷起身。 明成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今个例行早朝,众位爱卿可以畅所欲言,有事便奏。” “启禀皇上,微臣有奏。” 户部尚书赵海,横跨一步,走出了文官的队伍。 “赵爱卿请奏。” “巩昌发生旱灾以来,皇上操心灾民,夜不能寐。虽说第一批赈灾粮款早已经抵达巩昌,可巩昌百姓众多,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时日。户部按照皇上的意思,已经将第二批赈灾粮款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运往巩昌。” 抱起双拳,户部尚书赵海一脸恭敬的道。 “唉。”明成祖一声叹息,“这些粮款,已经用不上了。” 听见用不上了,又看见皇上那一副落寞的样子,百官不禁心中一愣。 历朝历代,赈灾粮款只有说不够的,从来没说用不上的,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用不上了?”赵海满脸惊诧,问出了百官都疑惑的问题:“前几日皇上还让微臣加急准备,这怎么又用不上了?是不是巩昌出了什么事情?” 十万两银子,三十万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 银子还好说一点,这三十万石粮食,可是四处调运,才在短时间内筹备起来的。 就等着皇上一声令下,即刻运往巩昌赈灾,这怎么突然间,又用不上了? “巩昌的灾情,在朝廷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持续两月有余。而巩昌府的贮备粮,仅仅可以维持整个巩昌灾民三天的稀粥供给。朝廷赈灾抵达巩昌的时候,巩昌千万灾民,已经死伤过半了。”一个手扶着额头,明成祖心中很是自责。 这些都是自己的子民,因为灾荒,官府不作为,一个个活活饿死。 地方官府有着直接责任,但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就是,不能随时随地的体察民情。 “巩昌府,可是管辖着好几个县的朝廷部门,这贮备粮怎会只能维持三天的稀粥供给?”赵海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仅仅是赵海不敢相信,朝中的百官,谁也不敢相信,一个府衙的贮备粮,居然少到了这种程度。 维持百姓三天的稀粥供给,那贮备什么,叫什么储备粮,干脆别储备了,浪费人力物力,浪费那么大的仓库。 “据东厂送回的消息,巩昌府知府王宽,亏空贮备粮,怕朝廷查获实情,所以对巩昌的旱灾迟迟隐瞒不报。得知朝廷派遣东厂前往赈灾,才匆忙之下打开粮仓,开始给百姓熬粥。可此时此刻,那些老弱病残的百姓,早已经被饥饿夺去了生命。”抬起头,明成祖的话语逐渐冰冷。 说道最后,眼神中所隐含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赵海思量了一下,放缓了语气:“皇上,巩昌旱灾,乃是因为没有水利设施。要不要将这批粮款运送过去,将巩昌的水利好好的修建一番?” “若是以前,户部的这些粮款肯定不够用,后面应该还要继续筹备,支撑巩昌水利修建。可现在,东厂已经对巩昌府知府王宽府邸进行抄家,而定西候的侯府,也已经被抄家。他们的财产和粮食,就不用运回京城了,朕已经命令东厂,直接用于巩昌府水利修建。” 明成祖缓缓的道。 “既然皇上已经另有安排,那微臣就将这批粮款重新入库了。”户部尚书赵海弓着身子,等候明成祖的裁决。 “嗯。”明成祖点点头,“先放在户部吧。” “微臣遵旨。”应了一声,赵海挪步走进了文官的队伍。 户部尚书刚刚走进队伍,吏部尚书常威便跨了出来。 “皇上,巩昌灾情严重,而修建水利工程无人牵头不行。既然巩昌府知府王宽数罪并罚已经被抄家,巩昌知府人选,吏部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尽快让新知府上任,主持官府之事?” “不急。”明成祖摆了摆手,“巩昌那边,现在已经被东厂接管。无论是赈灾事宜,还是修建水利之事,皆是顺利进行着。巩昌知府贪赃枉法,为祸百姓,但府衙里的其他官员并没有随波逐流,一起狼狈为奸。等百姓彻底的安顿好,生活恢复耕种状态,就从府衙的官员当中,提升一名与百姓同甘苦的人,出任知府。” “是,微臣遵旨。”吏部尚书常威,退回了队伍。 “还有哪位爱卿有事上奏?”明成祖的目光又在百官的身上一一扫过。 百官相互看着,再也无人应声。 “既然无人上奏,那朕就说几句。”明成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昨个有人给朕递了折子,就定西候王荣私藏军备,意图谋反一事说出了些不同意见。” 百官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左右打量了起来。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此事说三道四? 谋反罪,从来都是诛九族的下场,这是嫌牵连不上自己,自己作死么? “折子上说,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取消其侯爵封号,就是对太祖不敬。”“啪”的一声,明成祖的手掌狠狠的在案几上拍了一下。 “朕想问问诸位爱卿,太祖若是知道自己亲封的侯爵,私藏大量军备,对大明江山虎视眈眈,他老人家会怎么做?” 明成祖的目光,利刃一般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第726章 皇上的安排 以前做燕王的时候,明成祖的眼睛里就揉不进沙子。 虽然有些事情必须忍着,可那也只是忍着,并不是放下。 而现在,执掌大明江山已经将近二十年,年轻气盛的棱角,也被朝中的尔虞我诈渐渐的磨平。 只要是对朝廷的利益大于害处,明成祖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稍微敲打警告一番就算了。 但对于私藏军备,意图谋反的这种逆反之罪,现在居然有人避重就轻,绕过罪过,抬出太祖来说事。 这是想说太祖没有眼光,赐予一个长着反骨之人侯爵身份。 还是想说,朕没有魄力,对这样的逆臣,都不敢处置? 明成祖看向百官的目光,带着一股明显的怒意。 “皇上。”刑部尚书李安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走出了队伍。 双拳抱起对着明成祖深深一躬:“我刑部的职责是审定各种律法,复核刑名案件。对于谋反罪,从来坚持的原则都是绝不容情,绝不手软,一律处以极刑,诛灭九族甚至十族。在微臣的眼里,皇权永远都是不可侵犯和动摇的。” 听着李安的话语,明成祖脸上的怒气稍微的消逝了一点,肯定的点了点头。 “定西候王荣收纳民间组织马帮为自己谋私利,乃是侵犯了百姓的利益。又勾结朝廷军队巩昌卫,私藏军备,居心叵测。微臣以为,对此人,皇上仅仅拿掉他头上的侯爵封号远远不够,应当对其处以凌迟之刑,并诛杀十族以儆效尤,才能彰显皇权的至高无上。” 李安挺直着身子,一副只要明成祖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判处定西候极刑的样子。 此案,是东厂所破获。 仅凭东厂传回的信息,不加以证实就如此表态,一是告诉皇上,皇权在自己心目中至高无上。 在一个就是对明成祖身后的东厂厂公林尚礼表态,东厂的所作所为,我李安不分青红皂白的全部支持。 既然有人敢提出来,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拿掉其头上的封号不合适。那他们退一步的打算一定是要求定西候私藏军备,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才行。 对于肖尘的行事风格,李安太了解不过了。 那就是过于自信。 只要他认定的事情,那些人证物证,不一定会完完全全的向他人展示。 而此事牵扯重大,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顶着侯爵的时间这么久,在朝中发展的势力到底有多少,谁也不清楚。 若是让他们反对皇上拿掉定西候侯爵封号的事情得逞,后面的步步反击一定会接憧而来。 到时候,若是证实定西候并没有意图谋反,东厂的过错可就大了。 不说东厂和刑部如今的关系,就肖尘和自己的私人关系,这个敏感的时刻,自己也应该站出来支持东厂的认定。 更何况,皇权不可侵犯,这是一道牢不可破的护身符。 只要坚持皇权第一,任何与其反道而驰的人和事,最终必将被打进万丈深渊,难以超脱。 听着李安的话语,朝中有几人蠢蠢欲动,想要站出来反驳。 可看着明成祖脸上那未曾消尽的怒气,最终还是一动未动。 “李爱卿说的不无道理。”明成祖满意的点点头,“对于那些觊觎大明江山的逆臣,朕的处决只有一个字,那便是杀。” “可是,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能被太祖认可,也是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之人。朕不想滥杀无辜,可朕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着逆反之心的人。这定西候的案子,择日移回京城三司会审,若是证据确凿,证明其确实意图谋反,绝不姑息。” “微臣谨遵皇上裁决。” 李安急忙躬身应道。 “你们可有事情继续上奏?”明成祖看向大殿,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皇上。”户部尚书赵海又站了出来,“此次巩昌大旱,陕西布政司在巩昌也是有着常驻官员的。旱情迟迟不报,以至于贻误赈灾良机,致巩昌灾民死伤过半。陕西布政司的责任,也需要追查。” “微臣以为,皇上应该下令陕西提刑按察使司,督察院陕西道监察御史追究陕西布政司的渎职罪,同时,我户部也应该以此为戒,深度自省。” “看看,看看,你们都看到了没?” 明成祖抬起右手,指着大殿上一个个呆呆站立的官员。 “巩昌府出事,户部主动站出来,要求追查陕西布政司的责任,同时,内部反省自查,找出自身管理的漏洞。你们一个个就知道站着,对此事没有一点的表态么?” 工部尚书苏不为急忙站了出来:“皇上,巩昌现在正在进行水利的修建,我工部此类人才众多,微臣正在思考,要不要安排一些能工巧匠,前往巩昌协助水利修建。” “考虑?朕不发话,你就不站出来考虑了?不用考虑,即刻组织人手,前往巩昌协助地方修建水利。”明成祖沉声说道。 “微臣遵旨。” “刑部尚书李安,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明成祖轻喝一声。 “微臣在。”两人急忙走出队列。 “命令陕西提刑按察使司,陕西道监察御史,即刻对陕西布政司进行追责,同时前往巩昌,协同东厂,对定西候谋反一事取证审查。” “臣领旨。”李安躬身回应。 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却是有点迟疑。 “江爱卿,你是有什么不同意见么?”明成祖眉头微皱,不由得问道。 “回皇上,督察院陕西道监察御史,已经从巩昌府对定西候谋反一事取证回来了。”江千啸急忙解释着。 “你这动作,倒是麻利得很。”明成祖笑了起来,“有没有问责陕西布政司?” “这个,真没有。”江千啸尴尬的低下了头。 “那还不快去?” “是,微臣遵旨。”江千啸急忙应道。 明成祖抬起头,似乎是寻找什么一样的,目光在百官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兵部尚书洪天仁的脸上。 “洪爱卿。” “微臣在。”洪天仁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的走出了队列。 三月怀来狩猎的时候,作为总指挥的洪天仁,还可以骑着战马,手持青龙偃月刀挥舞自如。 几个月的时间,连站立似乎也无法挺拔了。 “你为国尽忠多年,如今也是一把年纪,朕实在是无心责备与你。可诺大一个巩昌卫,居然被定西候拉下水,兵部是不是要派人过去查看一番,重新调整一下卫所的部署?”明成祖笑着说道。 “微臣愚钝,微臣这就安排人,前往巩昌卫整理军纪,挑选合适之人,出任指挥使。” 洪天仁原本佝偻的身子,再加上为了显示恭敬而拼命继续弯曲,看起来异常的衰老。 “没有什么什么事情,今个就退朝吧。”看了看洪天仁,明成祖又抬头看向百官沉声宣布。 “臣等恭送皇上。” 百官急忙跪地拜送。 “洪爱卿,你留下来,随朕去一趟御书房。”明成祖站起身子,看向旁边的王小四:“去,扶着洪爱卿。” 洪天仁急忙摆手:“皇上,老臣还能行走,不用搀扶。” “行了,朕让小四扶你,你应允便是。” 洪天仁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对方,只得小声应道:“臣谢过皇上。” “走吧。”明成祖摆摆手,朝着大殿的侧门走去。 身后的林尚礼,迈着沉重的步子,紧跟其后。 定西候连同他的族人,都已经彻底的死翘翘了,皇上现在又是安排陕西提刑按察使司,又是调派督察院陕西道巡查御史前往巩昌。 本打算下朝之后,就想方设法的说动皇上,对定西候先行处决,以掩盖定西候族人被杀的事实。 这户部尚书洪天仁又被皇上叫到御书房,谁知道会说话说到什么时候。 不行,得赶快说服皇上提前动手才行。 绝对不能让人,在东厂杀了定西候所有族人的事情上,再做文章。 第727章 瞌睡送枕头 御书房里,明成祖让兵部尚书洪天仁,坐在了专门为他搬来的椅子上。 又吩咐王小四:“去,吩咐御膳房,给洪爱卿熬一碗莲子银耳羹。” “是。”安顿好洪天仁,王小四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御书房,顺手将房门缓缓带上。 走出门外,王小四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不由得暗自叹息:“这眼看着中午了,用不了多久就是午膳时间,皇上专门要求给这洪大人熬一碗粥,看来,在皇上的心目中,洪大人真的已经是不中用了。” 御书房里,明成祖脸上带着微笑,缓缓的走到了自己的龙椅边,坐了下来。 “怀来狩猎之后,朕听说洪爱卿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差人送去的那些营养品,爱卿可曾食用?” “用着,在用着。”洪天仁心中感激不尽,想要站起来行礼。 “别,别动。”明成祖伸出了右手,连忙阻止着,“你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朕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兵部,乃是朝廷的第一要害部门,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有谁,可以让朕将兵部交于他掌管?” “皇上,”洪天仁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老臣自己,也是放心不下兵部啊。可是,就这身体,老臣自知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兵部,掌管着大明全部的军队,必须是经受了层层考验,确认对朝廷,对皇上无比忠诚之人,方可将兵部交于他的手中。” 明成祖点点头:“今个,将洪爱卿接到朕的御书房,一是想和洪爱卿坐一起,说说话,问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再一个意思,就是想问一下洪爱卿,有没有物色好自己的接班人。” “怀来狩猎回来之后,老臣感觉身体情况不妙的时候,便开始考虑兵部尚书的合适人选。今个刚好皇上问起,老臣就向皇上推荐一人。” “谁?” “兵部左侍郎,杨文。”看着明成祖,洪天仁一脸庄重的道。 “杨文?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明成祖道。 将身子往后挺了挺,洪天仁脸上露出一抹自信:“从五六年前开始,老臣就已经开始将杨文当做接班人培养了。皇上的几次北征,老臣在一旁盯着,让他负责对军队的调配,无论是其调配的合理性,还是执行能力,都让老臣很是满意。有他来掌管兵部,老臣放心。” “好,你的这个建议,朕记下了。朕再观察观察,听取一下他人的意见。若是没有问题,在你之后,兵部就交给杨文来掌舵。”明成祖笑着道。 说话间,王小四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碗。 “洪大人,这是皇上亲自要求御膳房,给你做的莲子银耳羹。” 身子微弓,王小四将小碗放在了洪天仁面前。 洪天仁一脸惊恐:“皇上,老臣怎敢在您的面前,毫无规矩的食用东西。” “朕专门吩咐御膳房做的,你就别推辞了。天气炎热,就你现在的这个身体状态,还硬撑着在大殿上站着早朝,朕看着这心疼。这莲子银耳羹,降温祛火,又有着滋补的功效,趁热,喝了它。”明成祖微笑道。 “皇上百忙之中,还挂念着老臣的身体,老臣无以为表。老臣这就喝了它。” 眼中噙着热泪,洪天仁双手颤抖着,端起了小碗。 也不用里面的勺子,喝酒一般仰头,“咣咣”几口,就喝了个精光。 “这莲子银耳羹,是需要一勺一勺慢慢喝的,你倒好,和喝酒一样,一下子就灌进了肚子。”明成祖被气得不轻,不由得苦笑起来。 “老臣这不是着急和皇上说话么,就不想在喝粥上浪费时间。”洪天仁尴尬的一笑,抬起衣袖,顺手抹了一下嘴巴。 “朕知道你心急,所以朕不怪你。不过,朕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亲自去办,希望你能答应。”明成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很是严肃的道。 洪天仁一愣。 自己都这个样子了,皇上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亲自去办? 不过,既然皇上开口,就是天大的事情,自己也必须去做。 或许,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亲自给皇上办事了。 想到这里,洪天仁眼睛不禁有点潮湿。 抬起头,努力的挺了挺身子:“皇上请说,只要微臣能做到,拼了这般老骨头,也一定替皇上办好。” 双手扶着案几,明成祖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走到了洪天仁的旁边。 伸出右手,按在了洪天仁的肩膀上。 静静的盯着洪天仁的双眼:“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来早朝了。” “皇上?” “好好的在家中休息,有什么事情,或是想见朕了,直接进宫,来朕的御书房就是。”明成祖轻声说道。 “皇上,您这是觉着,老臣已经老的不中用了么?” 洪天仁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满满的失落。 “不是。”明成祖轻轻的摇了摇头,“朕想让你多活些日子,朕不想你浑身颤抖着,还要站在大殿之上陪朕早朝。” “皇上,老臣离不开大殿啊。若是不让老臣早朝,估计要不了几日,老臣便会撒手而去。” 洪天仁的声音,隐隐的带了一丝哭腔。 “你怎么就是个老顽固呢?”明成祖苦笑了一下,“早朝,朕是绝对不允许你早朝了。要不这样,你回去收拾一下,搬来宫里居住。朕每日早朝完了,在御书房和你继续早朝?” “使不得使不得。”洪天仁急忙摆手,“这皇宫里面,除了皇上就是太监和侍女嫔妃,老臣怎能住宫里。老臣还是遵从皇上的吩咐,想您了,就来御书房找您。” “你个老家伙,都马上入土了的人了,还计较这些繁琐的事情。”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洪天仁,明成祖笑了起来。 也不管明成祖的取笑,洪天仁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道:“皇上,有一件事,老臣糊涂,差点忘记和您禀报了。” “哦?什么事?” “兵部接到线报,在江浙沿海一带,最近出现了大批的倭寇。江浙卫所出动兵马几次,都未有收获。是不是安排东厂,前去缉拿?” 说着,洪天仁将目光看向了一直未曾说话的东厂厂公林尚礼。 “我说洪大人,咱大明的卫所也不少,精英军队更是不计其数,您怎么就单单对东厂情有独钟?您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用东厂去对付倭寇?”看着洪天仁,林尚礼没好气的道。 “不瞒厂公大人,我还真的是得到线报的第一时间,脑海中就闪出了东厂俩字。这些倭寇,虽然说不上来无踪去无影,可只要卫所官兵一出动,他们就消失。等官兵走了,他们就出现。适合正面作战的卫所军队,还真的有点拿他们没办法。” 洪天仁脸上的失落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嘿嘿一笑。 “用卫所官兵对付倭寇,还真是不得其力。”明成祖转过身,朝着案几走去,缓缓的坐在了龙椅上,“洪爱卿的这个提议,和朕的想法不谋而合。让紫衣校尉带着东厂的神机役去剿灭倭寇,应该会收获到意想不到的成果。” “皇上,肖尘现在负责巩昌的赈灾事宜,况且,定西候谋反一事,他是半点不能离开的。”说话间,林尚礼脸上一喜。 若是皇上着急这着东厂去处理倭寇事宜,岂不是可以要求肖尘,提前对定西候执行应有的刑罚。 想到这里,看着椅子上佝偻着身子的洪天仁,顿时倍感亲切。 东厂刚一瞌睡,你就送来了枕头,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第728章 就地诛九族 “朝廷沿海的倭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倒是可以往后稍微的拖一拖。让当地的卫所严加防守,保护我大明百姓安全就是。定西候这边的事情,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谋反罪,朕听见这三个字,心里就不舒服。” 右手按在案几上,明成祖沉声道。 一句话,将林尚礼心中刚刚燃起的兴奋,彻底浇灭。 看来,在皇上的心中,定西候的谋反罪,更是让他放不下。 难不成,只有按照老太监给自己的建议,细说定西候的不是,挑起皇上的怒火,让他恨不得立马杀了定西候,以泄愤怒? 可是,就凭皇上的心性,自己若是说不动他,反而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非但没有替肖尘开脱,更是有着包庇的嫌疑。 林尚礼心中一声长叹。 肖尘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过于睚眦必报了。 不就是王荣的儿子伏击了一次东厂么,居然将定西候的族人尽数斩杀。 不管了,先劝说一下皇上再说。 朝中有人胆敢对着皇上提出,拿掉定西候脑袋上的侯爵封号不妥当,一定会抓着肖尘斩杀定西候族人的事情大做文章。 这个机会,绝对不能给他们。 一边椅子上坐着的兵部尚书洪天仁,听见明成祖这么说,自然知道对方现在的心思全在定西候谋反一事上。 扶着椅子的扶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那老臣就回去安排一下,让地方卫所先行将倭寇驱逐。等这边的案子一了结,皇上再安排紫衣校尉去擒拿倭寇首领。” “嗯,先就这么办。”明成祖点点头。 “老臣告退。” “小四,送洪爱卿回去。”看向旁边的王小四,明成祖吩咐了一句。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扶着洪天仁的胳膊,缓缓走出了御书房。 看着两人离去,林尚礼弓着身子,面朝明成祖:“皇上,说拿掉定西候太祖亲封的侯爵封号不合适的,还是六科的那些言官?” “除了他们,还有谁敢这样给朕上折子。”明成祖一声冷哼。 林尚礼嘿嘿一笑:“这也不能怪他们,当初,皇上设置这六科的目的,不就是想听听一些不同的意见。这些人,官阶低微,却敢于直言,也是有着他们优秀之处。” “直言没有错,可是,面对逆反大罪,避重就轻,不言讨对方的罪过,只是盯着太祖亲封。好像有错的不是定西候,而是朕一样。” “皇上设置六科的目的,是为了多采纳不同意见。但目前的六科,这种真正为朝廷着想,敢于直言的人依旧占主导地位,可就是因为皇上您鼓励他们直言的原因,以至于出现了一部分追求一鸣惊人之辈。言辞不遵循常理,其目的已经不是真正的为朝廷提出建议,而是以此来博取他人的关注。”林尚礼笑着道。 “他人的关注?这是想凭借一个与众不同的观点,来显示自己有才华?”明成祖冷哼一声。 “其实这样到也挺好,可以刺激他们开动脑子,想出更多的鬼点子。不过,在谋反罪这件事上,揪着太祖亲封不放,而对于定西候本身的罪过不提不整,这一点,奴才以为,很不妥当。” “岂止是很不妥当,朕看他们就是在找死。”明成祖大怒,“啪”的一下在案几上拍了一掌,“今个朝堂之上,朕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若是还有人揪着太祖亲封说事,就以定西候同伙论处。” 林尚礼眉头紧锁,做出一副沉思的状态。 片刻之后,躬身凑向明成祖身边:“皇上,有一句话,老奴思量了许久,就算是冒着挑拨是非的嫌疑,也得跟您说一声。” “哦?”明成祖眉毛一挑,“有话你就说。” “这定西候封侯,也有了将近二十多年,这次巩昌旱灾,东厂前往赈灾,无意中从巩昌卫中查获定西候谋反的证据。若是没有这次旱灾,岂不是说,定西候还会一如反顾的积攒力量,筹划谋反?” “你是说?”明成祖双眼微眯,射出两道冷光。 “地方上私藏军备,拉拢卫所。而朝廷之中,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动作。” 盯着明成祖,林尚礼的声音越来越低。 “朕也想着,这朝堂之上,应该存在和定西候遥相呼应之人。你回去之后,即刻着手暗中调查。这些拿着朝廷俸禄,却意图谋反之人,朕要让他们九族尽灭。” 明成祖的右手,仅仅的攥成了拳头。 “这伙人以定西候马首是瞻,定西候被东厂拿下,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进行营救。当然了,正面上他们肯定是不敢乱来。可是,若是让他们在京城继续制造舆论下去,怕是不妥。百姓对于这种言论,并没有多高的分辨能力。他们若是听说,皇上撤销了定西候太祖亲封的侯爵封号,一定会认为皇上对太祖不敬。” “大胆。”明成祖一声暴喝。 “噗通”一声,林尚礼就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老奴并没有针对皇上,老奴是说,这些人一旦造成舆论,势必会对皇上不利。” “谁敢这样说,朕就杀了他。” “京城百姓千千万,皇上就忍心全杀了么?更何况,他们不说出来,只是藏在心底,怎么办?” “藏,那就让他们藏着。不说出来罢了,说出来,就是死。” 明成祖的身子,已经微微的有点颤抖。 靖难之役,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明成祖心知肚明。 虽然明明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声,从自己的侄子手里夺下了皇权,可明面上,明成祖还是将太祖当成自己的挡箭牌。 处处标榜着太祖的功绩,彰显自己的尊敬之意。 而今,拿掉太祖亲封的侯爵封号,虽然是因为对方蓄意谋反,可即便如此,明成祖也不愿意他人过多的议论此事。 毕竟,自己的皇位来的不正。 自己心虚啊。 “皇上,”林尚礼轻声说道,“这些人,只要定西候不死,他们的动作就不会停。这只是朝中文官的一些动作。谁又能知道,定西候除了巩昌卫,还有没有拉拢其他的军队。若是他们为了解救定西候,开始犯上作乱,朝廷肯定是有能力镇压他们,可因此对百姓带来的灾难,却是无法避免。” “那就让他们跳出来好了。全部跳出来,朕一个不剩的尽数斩杀。” 明成祖脸上的肌肉,都开始颤抖。 “皇上息怒。”林尚礼小声说道,“定西候的这些同伙,自然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不如,以雷霆手段先将定西候斩杀,随后一个个的清理他们。只要定西候一死,这些人自然会有所收敛。到时候,不起战争,百姓不会受苦。而东厂,便有更充足的时间,将他们统统的,一个不剩的挖出来。” 一边说着,林尚礼一边注意着明成祖的表情。 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生怕明成祖的倔脾气,非要和这些人真刀真枪的明着干。 板着面孔,明成祖不再言语。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林尚礼也不敢继续的火上浇油。 对方乃是开创一个朝代的千古帝王,有着自己的个人主见。会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决定,只有听天由命了。 林尚礼的额头,紧张的冒出了虚汗。 “杀了定西候,不能平复朕心中的怒气。林尚礼。”明成祖大喝一声。 “老奴在。”林尚礼急忙应道。 “传令肖尘,定西候,以及其九族,就地正法。” “是。”林尚礼应道。 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第729章 张老的打算 京城,重振客栈玉字号上房里面,张老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皇宫。 身后的重振客栈东家,京城第一富豪王重振,弓着身子,有点不知所措。 巩昌府一行,不但和肖尘相认,更是手刃了定西候的所有族人,按理说,就算是没有为凉国公报仇雪恨,那也算是收了一点利息。 可回来之后,张老一直闷闷不乐,几乎连话都不想说,这让王重振真的有点一筹莫展。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让张老的心情可以好一点。 对于肖尘的决定,张老很是失望,以至于连自己的重振客栈,都不想待下去了。 “将军,这些日子您也一直劳累着没有休息,要不,属下让人给您准备一些吃食?” 良久,王重振压低声音,委婉的问道。 张老是自己目前的精神支柱,若是他要放弃,这个摊子,恐怕会真的垮掉。 闻听此言,张老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王重振,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不用了,我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 张老的语气很是平淡,却隐隐的带着一份坚决。 看着张老一脸的落寞,王重振到了嘴边的劝说话语,终将是没有出口。 这么多年,大家坚持着一个信仰,那就是暗中培养势力,等候少爷长大成人,带领着大家推翻朱家王朝,为凉国公报仇雪恨。 可巩昌府一行,虽然和少爷相认,可少爷如今的观点,已经隐隐的站在了朝廷一方。 虽然不愿意揭竿而起的理由是,不想百姓生灵涂炭,可此种说法,置众人多年来的筹谋于何地?置大家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随时都可以和朝廷分庭抗争的暗中势力于何地? “将军,那我们如今何去何从?”王重振低声问道。 “何去何从?”张老苦笑了一下,“凉国公的大仇,有人能够放下。作为属下,我是放不下。” “少爷也没说放下这份仇恨。或许,正如同他说的那般,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普通百姓,便是他的父母。我们要推翻朝廷,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他不想看着无辜的百姓在战火中遭罪。”盯着张老的背影,王重振小声说道。 “说的好听,怕百姓遭罪,凉国公的深仇大恨就可以放下了吗?我看他就是怕,怕自己大明唯一的紫衣不保而已。”张老冷冷的道。 在张老看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一个人,若是连杀父之仇都可以放下,无论用什么理由当做借口,其本身便已经丧失了血性。 “少爷不是这样的人。”王重振急忙分辩,“没有皇上的旨意,少爷已经将定西候的家眷,护卫尽数斩杀。若是他真的怕,他一定不会如此鲁莽。在少爷的心中,凉国公的大仇不会放下,他一定会一步步的将所有参与之人,尽数揪出并除去。他不过是不想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他的心里,真的是在替百姓着想。” “斩杀一个定西候,就可以沾沾自喜了么?杀害凉国公的罪魁祸首,不是定西候王荣,而是朱元璋。” 转过身子,张老瞪着眼睛,一脸的愤怒。 对于肖尘,他真的是太失望了。 没有前往巩昌之前,肖尘的所作所为,在张老的眼里可圈可点,甚至说是非常的优秀。 一个孤儿,一个靠路边捡拾菜叶子果腹的孤儿,没有任何外界的帮助,凭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的进入东厂,更是被皇上御赐大明唯一的麒麟紫衣。 无论是荣誉,还是权利,整个朝廷无人能及。 可即便这么一个权利滔天之人,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血海深仇之后,却选择了放下。 除了贪图目前所拥有的荣誉和荣华富贵,还有什么理由? 说的好听,是为了百姓不遭受生灵涂炭。 朱元璋为了自己的孙子,杀害了凉国公,便是与蓝家划清了界限。 现在是朱家的天下,百姓也是朱家的百姓,和你一个被推在风口浪尖上当枪使的紫衣校尉,有什么关系? “可是,朱元璋已经死了。”低着头,王重振小声说道。 “朱元璋是死了,但他的儿子,孙子都还在。他们朱家的江山还在。” 额头青筋暴起,张老不由得咆哮了起来。 若不是自己拼着全力,抱出凉国公那扶不上墙的小儿子,蓝家的血脉便会从此断绝。 看看人家朱元璋的后人,遍地开花开枝散叶,更是统治着大明江山。 只有将朱家的统治彻底推翻,将朱姓之人斩尽杀绝,才算是彻底的给凉国公报了大仇。 “将军,少爷毕竟从小不在我们跟前,十几岁便进入锦衣卫,靠着给锦衣卫清扫院子混口饭吃。他的思想,受到朝廷的影响不少,我们刚刚相认,这种事实,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或许,过些日子,他便会站到我们这一边来了。” “他爱来不来。”张老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 “我是跟着凉国公鞍前马后,跑了一辈子。没有凉国公,就没有张景天的今天。你若是支持他的观点,尽可以随着他去。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拼着这条老命,为凉国公报仇雪恨。” 看着王重振,张老也隐隐的有些不满。 “噗通”一声,王重振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将军误会了。将军至死不渝的追随凉国公,而属下,则是至死不渝的追随将军。为了凉国公的这份仇恨,我们辛辛苦苦的谋划了半辈子。无论选择哪种方式活着,人都必须有信仰,否则的话,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属下便是头可断,血可流,绝不含糊。” 仰望着张老,王重振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然。 又好像是明知道是死,却不得不死。 “好了,起来吧。你的心意我明白,是我的话,说的有点重了。”张老叹息一声,又转过身,透过客房的窗户,看向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皇宫。 “定西候这次伏法,朝中的动静一定不会小。顶着太祖亲封的侯爵封号这么多年,我不信他在朝中没有自己的人手。就算我们暂时不大动手笔,可给朱棣制造一点麻烦,让他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难受,也不为过。” 王重振脸上一喜,急忙爬了起来,弓着身子,笑呵呵的走到了张老的身边。 “将军这是听从少爷的意思,从长计议了?” “再给他一个机会,若是他还打着为百姓着想的旗号,不愿意发动战争,那我就彻底的放弃他,我们自己为凉国公报仇。” 板着脸,张老一本正经的道。 “不会的。”王重振嘿嘿一笑,“少爷爱恨分明,对待给了他一口吃食的普通百姓都能这么上心,自己的家仇一定更会放在心底。按照少爷的心性,当年所有陷害凉国公的人,一个也别想跑掉。” “嗯。”张老点点头,“这一点,我相信。他的心计,和他的年龄很不匹配,用老谋深算来说,一点都不为过。廖向河这个执掌锦衣卫诏狱多年的人,一不小心都被他连根挖起。若不是他的武功出自我手,打不过我,估计我们也一个个的都会被他挖出来关押在东厂大牢。” 说到这里,张老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脸上带着欣慰,又好像带着得意。 “将军,我们现在和少爷相认了,是不是可以和他说出廖大人的关系,让他想办法,放了廖大人?”王重振眼睛一眨,轻声问道。 “这事我不管,要说你去说。” “将军是还在生少爷的气呢?” “目前,我不想见他。”沉默了一会,张老道。 “好吧,等他回京了,属下便去找他,说一下此事。” 第730章 军户的日子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肖尘坐在巩昌卫大院里一棵沙棘树下,拿着巩昌卫所有将士的花名册,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其中,有大约五百人的名字,被一个毛笔勾画的黑框子,框了起来。 这些人,便是南山中,被掩埋地下的五百士兵。 “这些人,当年不明不白的死了之后,巩昌卫有没有进行抚恤?”继续翻阅着手中花名册,肖尘小声问道。 “这件事,据巩昌卫指挥使张兴交代,当年巩昌卫每个人出二十两银子,定西候出三十两银子,每人的家属一共拿到了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坐在肖尘旁边,段天明一边伸着脑袋瞅着肖尘手中的花名册,一边答道。 “这五百名士兵,身强力壮,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从定西候的家产中拿出一部分,每个人再给五十两银子。”肖尘道。 “好。”段天明点点头。 “那批带着火药箭矢,准备强行劫持府衙的巩昌卫士兵,可在这份名单里?” “在,在最后面。” 闻言,肖尘将花名册往后翻去。 最后几张,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的人名。 “这些人,都是这五百人死了之后,巩昌卫重新补充进来的?” “是,都是马帮的人。” “马帮的人?”肖尘扭头,看向段天明,“是张兴交代的,还是这些逆反的弓箭手交代的?” “这些弓箭手,我就没审问,这是张兴交代的。”段天明道。 “又是逆反,又是拿着火药箭矢差点将我炸死。最重要的,居然还是马帮之人。”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杜少勤这几天带着大牢役的人手,都忙活什么?” “他这几天忙活着呢。”段天明嘴巴一咧,“他不是收了个叫杨正坤的徒弟么,这几天带着他的徒弟,在府衙里面对我们抓获的人犯,一个个进行审问呢。” “府衙里面的那些人犯,有什么好审的。那都是已经招供的人,问来问去,还能问出来一个花不成。让他带着大牢役的人过来,对院子里这些逆反的弓箭手,好好的审问审问。” “这些人,不过就是一些听从命令的士兵而已,那名千户,杜少勤已经拿到了口供。” “这些人可复杂着呢。既然是马帮过来的,我们就好好的问问,他们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肖尘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道,“对了,这些人被补充到巩昌卫,他们的家属都来了么?” “这个,我还真的没问。”段天明急忙道。 “皇上的口谕早上到了,对定西候的九族当即诛杀。此事,我们已经提前做过了。不过,也不能就这样闲着。这些弓箭手,也是逆反之罪。让杜少勤带着大牢役的人手,好好的练习一下刑讯逼供,争取人人都上手。”合上了花名册,肖尘很是随意的道。 “招供完了之后,这些人怎么处置?” “逆反之罪,是要杀头的。九族就算了,但卫所里面的那些家人,还是活不成了。让杜少勤审理完毕顺手杀了他们,而那些家属,你带人去处理一下。” 段天明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 “嗯,别忘了,给那些被害死的士兵家属,每人再带五十两银子。”肖尘叮嘱道。 “好,我先去准备银子。” 巩昌卫距离最近的屯田,位于巩昌城以西广袤的土地上。 相对于南北的山地,巩昌卫的这片军田,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便于灌溉。 在军田的中间,布局着两道三尺宽的沟渠,中间溪水哗啦啦的流淌着。 其中每出去十余丈的距离,便有一道小的沟渠,接引着溪水,灌溉农田。 田里的禾苗,受灾情况不太严重,虽然没有往年的那般倔壮,也长的快有半人高了。 卫所屯田,又分别按照千户所划分。 南山死亡的那些士兵,还有后来逆反的这些弓箭手,均来自巩昌卫陇西千户所。 出了巩昌城西门,走出十里地,便是陇西千户所驻地。 在千户所办事衙门旁边,密密麻麻如同蜂窝一样,修建着一个个低矮的土坯房子,这些便是陇西所屯田家属集中居住区。 在居住区的最中间,有着一个方圆百十丈的大广场。 这乃是粮食成熟,收割回来之后,用于集中晾晒的地方。 虽然都是军属身份,可这些人的穿戴,和普通百姓无异。 一身粗布的打扮,脚蹬草鞋,晒得黝黑的肌肤,看起来虽然显得苍老,可也是异常的健康。 时值晌午,太阳毒辣的厉害,田地里面也无法干活。 军户们便趁着这个时候,略作休息。 七八个人,端着饭碗,坐在广场边上的树荫下,一面吃饭,一边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天。 不远处的地方,三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头上的辫子胡乱的绑着,光着脚丫子,看着地面走走停停,似乎是寻找什么一样。 “老哥,你看着这几个小娃儿,像咱们这种军户怎么会突然有了孩子,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呢?”其中一个年轻男子手中端着一个脑袋大小的粗布碗,扬起手中的筷子,指着身边几个小女孩问道。 “这些孩子应该是哪家大官家中遗落的孤女吧?”那中年男子回答道。 “哎呦喂,我听这个丫头说她爹娘都死了,这几个孩子不知道是被谁家捡到了呢!”另外一个妇女接口说道。 这时,站在前面一个女孩转过头,向着几个大人行了礼:“爷爷奶奶,大伯伯婶婶好!”“孩子,我看你们在这个广场上出现有些日子了,怎么不回家?吃饭了没?”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端着碗,抬起手向几个孩子挥了挥。 “没有。”领头的女孩低下了脑袋,双手捏着破烂的衣服前襟,小脸一红。 “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快回家吃饭去。一会父母该找你们了。” “家里没有饭,我爹娘也不在了。” “你爹娘呢?”老者一愣。这真是几个流浪的孩子? “我娘生妹妹的时候死了,我爹前年,出去打仗的时候也死了。”女孩小声说道。 “胡说八道。”老者脸色一板,“大明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战争了,你说你爹前年打仗死了,分明是撒谎。” 听见孩子这么说话,中年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老爷子,您忘了,咱们陇西所前年的时候,有五百士兵出去之后可是再也没有回来。” “可那也不是打仗啊,那是修建工事,发生了事故。”老者回答。 “小孩子知道什么,她说的打仗,恐怕就是修建工事。” “原来是我们陇西所军户的遗孤,可怜的孩子。”老者站了起来,看向几名孩子,“来,你们都过来。爷爷家里还有饭,给你们一人盛一碗。” 听见有饭吃,几名孩子脸上顿时出现了笑容。 急忙跑了过来,“咕咚咚”的就跪在了老者的面前:“谢谢爷爷。” “不谢不谢,你们等着,爷爷这就去给你们盛饭。”背过身,老者右手偷偷擦拭了一下眼睛。 “唉,卫所这几年可真的有点乱。”中年男子叹息了一声,“西边的五百名军户,前年出去再没回来,家中遗留的老人孩子不计其数。而后来新补的五百军户,前几日出去也没回来。我听说,他们的家属都已经被京城来的人给控制起来了。” “听说,咱们的千户大人,带着那些人想要劫持府衙,结果给抓了起来。”边上的妇女,麻利的吸了一口碗中的细面,小声说道。 “这种事,听说了也要装作没听说。咱们好好的屯田就是,不说了不说了。”说着,中年男子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百名全副武装的校尉队伍,沿着官道,扬起漫天的尘土,冲进了广场。 第731章 东厂察民情 虽然这里是卫所内部,可这个广场,乃是卫所晾晒粮食的地方。 即便是卫所操练军队,也绝对不会到这里来。 突然出现的这些军队,到底是何方神圣? 广场上的众人,一个个端着饭碗,有点紧张的站了起来。 中年男子一脸凝重的走到了最前面,直面马背上的段天明:“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陇西所屯田区?” 这中年男人,此刻虽然是一身布衣打扮,也不过是为了下地干活方便而已。 若是发生战争,屯田兵披肩上阵,他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带领五六十人的百户所总旗。 马背上的段天明一怔。 也是,这里怎么说也是军屯之地。虽然说他们的千户大人已经成为了东厂的阶下囚,可这些负责屯田的军户,不见得就一定知情。 右手伸进腰间,摸出了东厂的梅花令,举了起来。 虽然自己的主要职责就是屯田,可朝廷的皇帝诏令,该领会的却是一道也没敢错过。 看见这黝黑的梅花令,当即明白,眼前之人,乃是来巩昌府负责赈灾的东厂之人。 也是将后来补充的拿五百军户的家属,控制起来之人。 急忙弯腰,将手中的饭碗放在地上,双拳抱起朝着段天明就是一礼:“原来是东厂大人,不知道您带着队伍,来咱们晒谷场有何要是?” “原来这里是晒谷场,我以为是卫所的操场呢。”段天明将梅花令收了起来,“敢问这位军户,咱们陇西所两年前阵亡了一批大约五百名士兵,他们的家属分别住在哪里?” 抬起右手,中年男子往西一指:“顺着官道一直走,过了三棵大槐树,他们都住在一个地方。” “谢了。”段天明点点头,调转马头,向西而去。 “等等。”中年男子突然叫停。 “你有事?” 段天明停下马,疑惑的回过头看向中年男子。 “那些人,大人准备怎么处置?”看着远处的段天明,中年男子道。 “那些人?你指的是遇难士兵的家眷们?”段天明问道。 “嗯。” “处置?为何要处置他们?”段天明听得有点不明所以。 中年男子抬起头,朝着面前努了努嘴:“北方那些后来的军户家眷,不是已经被大人派人控制了么。” “这是两个不同的阵营,做的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情。而他们所要面临的结果,也会大不相同。”段天明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位军户,看样子你对西面的这些家眷很是在意?” 抱起双拳,中年男子再度行礼:“大人有所不知,当初这五百名士兵集体出事之后,留下的孤儿寡母,耄耋老人不计其数。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他们不在,家几乎也就倒了。他们若是做了坏事,朝廷如何处置都不为过。可他们若是为朝廷牺牲了性命,还望大人多多照顾他们。” 段天明脸上带着微笑,策马往回走了几步:“以你来看,他们是做了坏事,还是为朝廷现身的。” “卫所给他们每户发放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他们应该是为国捐躯了。”男子沉声道。 “多少,三十两抚恤金?” “三十两银子虽然不少,可作为屯田军户,家中没了劳力,坐吃山空,这银子又能支撑多久?有这些银子,不如免去他们的赋税,对他们来说,更为有用。” 段天明苦笑着,点了几下头。 巩昌卫指挥使张兴的供词上写着,每一户发放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这怎么到了家眷手里,一下子就变成了三十两。 那二十两银子呢?凭空飞走了不成? 到底是张兴在说谎,还是说,巩昌卫的抚恤金,到了陇西所里面,就被扣掉了二十两? 朝廷的正规卫所,现在都已经变得这么黑暗了么? 不远处,刚才离去的老者,手里端着两个破碗,里面的汤面冒着腾腾热气,看着面前那几百人,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队伍,不禁楞在了原地。 三名孩子,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看见饭碗,恨不得扑上去,将碗里的饭全部倒进肚子里。 可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个冷漠的眼神,加上腰间冰凉的配刀,使得孩子静静的待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中年人走上前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爷爷给你们盛好饭了,去吧。” 三名孩子瞬间便躲在中年男子的身后。 片刻之后,又偷偷的探出脑袋,打量着段天明等人。 “去吧,去爷爷那吃饭。这些大人都是好人,不怕,不怕。”转过身,中年男子将孩子往老者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或许是饥饿,或许是心中害怕。 三名孩子飞快的跑向老者。 中年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名孩子,便是那些死去士兵的遗孤。她们在这附近,已经游荡了将近两年。现在才这么高一点,两年前,她们有多大?若不是大家你一口我一口的接济着她们,她们恐怕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像她们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不但有孩子,更多的老人无人赡养,活活饿死的,不计其数。若这些士兵真的是为国捐躯,还望大人禀明朝廷,给他们一条活路。” 说着,中年男人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再也不顾自己的尊严,“噗通”一声,跪在了段天明面前。 看着远处三名孩子的光脚丫子,段天明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你确定,朝廷给他们的抚恤金,都是三十两。” “小人乃是陇西所的一名屯田总旗,在那边有着不少认识的人。他们死后,小人去看望过他们的家眷。朝廷确实给了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中年男子道。 “好,我知道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段天明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向西而去。 自己以前在锦衣卫做事,可锦衣卫,并没有屯田一说。 他没想到,卫所的屯田军户,日子过得,比寻常百姓好不到哪里去。 也罢,今个就好好看看,这没有了家中顶梁柱的卫所家眷,到底将日子过成了什么样子。 半个时辰之后,三棵两人合抱的大槐树,出现在了段天明眼前。 大槐树后方的不远处,便是一片低矮的土坯建筑群落,延伸了两三里地。 “步子放慢一点,不要惊扰了他们。”段天明朝着身后的队伍,大声叮嘱了一句。 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瞬间便缓了下来。 身后那漫天的灰尘,也随着马蹄放缓,而渐渐消失。 段天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朝着“村子”走去。 “咦,段役长,这些军户是不是信佛?”旁边的一名校尉,惊出了声音。 “信佛?信那些整天嘴边挂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老秃驴?”段天明不屑的回了一句。 校尉抬起右手往前一指:“您看,那房子门口,是不是坐着一尊佛像?” 段天明抬头,顺着校尉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处低矮的土坯房门外面,还真的坐着一个人。 这么大的太阳,自己赶路是没有办法。这好好的不进屋里凉快着,坐在大太阳底下,是怎么一回事? 段天明双腿一夹马肚子,快步向前走去。 只到百十丈距离的时候,段天明总算是看清楚了。 门口的大太阳底下,一名身着黑色布衣的老人,静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 身子佝偻,脸上全是皱纹,一眼看去,已经是苍老至极。 这样一名耄耋之年的老者,暴晒在六月的大太阳底下,就不怕有个三长两短么? 翻身跳下马,段天明徒步向着老者走去。 第732章 丑话说前头 炎炎烈日下,老者低着脑袋,似乎是认命了一样,任凭太阳的炙烤,纹丝不动。 皮肤松弛,瘦的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一把三尺来长的被当做拐棍的树干,静静的躺在地上。 “老人家,天气这么炎热,您为何不回家里去?外面的太阳,多晒啊。”段天明走近老者,蹲下身子,捡起老者的树干拐棍,轻轻的靠在他的屁股底下的石头旁边。 老者缓缓的抬起头,睁开两只深深陷在眼眶里的浑浊眼睛,喉咙涌动了一下:“门锁了,我进不去。” 说话的语气异常的平静。 似乎眼前的段天明,并不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朝廷武官,而仅仅就是自己“村子”里,一名普通的屯田军户一般。 听闻老者的言语,段天明抬头朝着面前的房屋看去。 土黄色的泥墙上,两扇对开的柴门紧紧合拢,上面挂着一个看起来用手一拉便会打开的老旧门锁。 “是不是您将钥匙丢了?我来帮您打开房门。”说着,段天明站起身子,就要朝着柴门走去。 “别,别,千万不敢打开。”老者因为着急,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段天明一怔,难不成这屋里有什么洪荒野兽,打开了怕野兽出来伤人? 还是说,这柴门的后面有着大量的财宝,怕人看见起了歹心不成? “老人家,你就这样在外面晒着,都不许我给您打开房门?”段天明又端下身子,仰头看着老者。 “人家锁着门,就是嫌我进屋里去。你要是给我打开了房门,等人家回来,还不将我骂死。”看着段天明,老者小声说道。 “后面的这房子,是您家不?” “是。” “那是谁锁上了门,不让您进去?”段天明心中的怒火,不由得“蹭蹭”窜了起来。 这么大的太阳,让老者坐在门外的太阳底下,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终究是不对。 “是儿媳妇。”老者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小声说道。 “儿媳妇?她为何锁着门,不让您进去?是偶尔锁门,还是经常锁门?” “经常锁。”老者低叹一声,“我年龄大了,行动不便,人家嫌我看不了门,又怕我随便偷吃东西。所以,每天去田里干活的时候,便让我出来坐在外面,把门锁上。” “您就这样一晒一天?” “嗯。”老者点点头,小声说道,“人老了,皮厚,晒不坏的。” “您儿子呢?他就不管么?” “前年的时候,卫所里面有事,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五百人一起出去,一个人都没回来。” “哦。”段天明站了起来。 若是身为军户的儿子在家,老人绝对不会被如此对待。 千错万错,都是巩昌卫指挥使张兴的错,都是定西候的错。 “朝廷可有给大家发放抚恤金?”段天明笑着问道。 “有,每户三十两银子。” 段天明右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五十两银票,准备递于老者。 思量了一下,又拿出了五十两,两张银票放在一起,朝着老人递了过去。 “你的儿子,和其他的士兵们,都是为国捐躯了。朝廷让我来,每户再补发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这一个五十两,是朝廷所发,另外一个五十两,是我自己给您的。” 老者摆了摆手,将银票往后一推。 “我老了,没几年活头了。这些银子,留给需要的人家吧。这些军户,出去后再也没回来,家里留下一大堆的孩子没人养,朝廷有心,就照顾那些孩子就好。我这种将死之人,就不浪费朝廷的银子了。” “您拿着。”段天明二话不说,拿着老者的手,就将银票放在手心。 “家家户户都有,每户都补发五十两银子。” “谢朝廷。”老者抬起右手,抹了一把眼中的老泪。 段天明站起身子,朝着身后的校尉吩咐道:“将这五百户人都集中到这里来。” 一个时辰之后,老者门口的官道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校尉走了过来:“一共四百八十三户,有十七户人家已经房屋荒废,没有了人。” “这是顶梁柱倒下,家也散伙了么?”段天明一声叹息。 找了一块稍大一点的石头,段天明站了上去。 抬头,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 整个人群,除了老人就是妇女孩子,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 身着破烂的布衣,晒得皮肤黝黑,清一色的修长体型,皮包骨头。 “两年前,你们的儿子,丈夫,父亲,为国捐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按照正常的程序,朝廷给大家发放了抚恤金。今年巩昌大旱,卫所的军田虽然可以灌溉,可溪水减少,庄稼的长势也不是很好。朝廷体恤大家,每户再补发五十两银子,作为你们为国捐躯的亲人们的抚恤金。” “谢过朝廷。” 有人说着,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似乎会传染一般,整个人群,竟然全都哭了起来。 最前面的几个老者,抹了一把脸上的老泪,缓缓的朝着段天明跪了下去。 一瞬间,如长龙一般,整个人群,全都跪在了地上。 段天明转过身,掏出腰间的厚厚一摞银票,递给了身后的校尉。 “每户五十两,发放下去。” 段天明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可是面对这么一大片的孤儿寡母,老弱病残,他们被生活压迫,用眼泪和哭声表达出来的无奈和挣扎,自己还真的有点看不下去。 不大功夫,所有人军户家眷都领到了五十两的抚恤金。 接过剩下的银票放进怀里,段天明转回了身子。 挺了挺腰身,又站在了刚才的石头上,看向此刻一个个面带笑容的众人。 “这五十两银子,是朝廷对你们死去的亲人们的认可,也是对大家生活的照顾。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段天明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 众人一愣。 这位大人是怎么了?刚才还一副菩萨心肠的为大家发放银子,怎么转眼间又要说丑话? 说什么丑话? 不由得一个个仰起头,看着段天明,等着他的“丑话”。 “这些银子,就是让大家改善生活的。孩子该养的,好好养着。老人该孝敬的,好好孝敬着。若是让我听到,有人拿了银子,又不养孩子,又不养老人,这块石头就是他的下场。” 说着,段天明跳下石块,转过身,一掌就拍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刚才的脚下站立的石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漫天的和灰尘,和空气中弥漫的,一种淡淡的石粉气味。 看着面无表情的段天明,众人心中大惊。 几名妇女,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还是惭愧,悄悄地低下了头。 “我们走。”段天明招呼一声,走到一边的军马旁边,翻身跳上马背。 双腿一夹,朝着正北方向而去。 身后的校尉队伍,也急忙跟上。 官道上,扬起滚滚的尘土,遮天蔽日。 距离此处十多里地的一处庞大土坯房屋建筑群落的四周,每隔三丈便站立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这里是巩昌卫后来补充的五百名马帮之人的家眷居住之地。 按照肖尘的命令,分守陇右道的两名百户,带着两百多人,对此处进行了管制。 和西边的那些军户家眷不同,这些马帮之人的家眷,看起来很是富足。 虽然也有人身着布衣,可却是洗的干干净净。 脚上的布鞋也是一尘不染,丝毫看不出来下地干活的任何痕迹。 尤其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着绣花长衫,看起来还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感觉。 在青年的身边,站着一名留着三寸长胡须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对着面前的分守陇右道百户大声呵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围着我们,不许我们出去?我们可都是军户,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733章 鸡犬都不留 “我们现在得到的命令就是,将此地管制,任何人不得出去。至于为何管制,到时候自然有人来给你们说明。” 不远处站立的分守陇右道百户淡淡的说道。 “不行,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去巩昌卫讨要说法去。”旁边的年轻人张扬的挥舞着右手,也跟着吼叫了起来。 “任何人不得出去,若有人硬闯,就地格杀,这是上边的命令。大家都是军户,你们不要让我动手。”百户斜眼瞟了一眼青年。 作为逆反士兵的家眷,你们还能活几天都不确定,在这里叫嚣个什么。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出传来,段天明带着东厂校尉,眨眼间便到了百户跟前。 “有没有人私自出去?”段天明翻身下马问道。 看见东厂的人,百户一脸的恭敬。 急忙抱起拳,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大人,没有任何人出去。” 听见又有新的军队来到,房子里面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一个个拥挤到了那留有胡须的中年男子身后,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嗨,你就是他们的头?”朝着段天明,中年男子吆喝一声? 段天明转身,看向中年男子,抬起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你在和我说话?” “对,就是你。”中年男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道。 段天明不禁被逗笑了。 没有对比就看不出来差别。西边的军户家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浑身土灰。 而这边的军户家眷,衣着艳丽,细皮嫩肉,脚底一丝灰尘都不带的。 最为主要的是,面对自己,居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们哪里来的这种优越感? 点点头,肖尘笑着走了上去:“是,我就他们的头。” “好,既然你是头,那我就要代表我们五百户人问问你了。”中年男子将头高高的扬起,“你们这样将我们管制起来,是什么意思?田里的庄稼,还等着我们去除草,一旦耽搁了今年的收成,你承担得起不?” “地里的庄稼?就你们这副样子,一尘不染的,还管地里庄稼的死活?”段天明冷哼一声。 “你怎么说话的?我们也是军户家眷,以后就是屯田为生的人,怎么就不管地里的庄稼了?”听见段天明怀疑自己这些人,中年男子立马就急了。 “就是,你怎么说话呢?” “不就穿着一身百户服么,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官?我们的亲人里面,被提升为巩昌卫百户的,也有着好几个。” “给我们一个管制的理由,否则的话,我们今个就强行冲出去,去巩昌卫理论。” 中年男子身后的人群,也七嘴八舌的喊叫起来。 段天明淡淡一笑:“马帮之人,还真是有恃无恐。你们可知道我今个来,是干什么来了么?” “管你干什么来了,今个不说出管制我们的理由,我们就强行冲破防御。” 带头的中年男子身子一挺,狠狠的道。 “强行冲破防御,来来来,你们谁先冲一个,让我看看你们是怎么冲破防御的。” 段天明往边上一退,指了指身后管制这片区域的分守陇右道士兵。 “冲就冲,还以为我们不敢么?”中年男子冷哼一声,看向身边的青年,“你去。” “我?”青年迟疑了一下。 “怕什么怕,忘记了我们是谁的人?” “好。”青年应了一声,双手握拳,朝着士兵走去。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青年的身上。 他们想看看,今个有人强行冲破防御,对方还能怎么样。 “不要过来。”士兵大吼一声。 手中的红缨枪陡然伸出,直指青年的胸口。 青年身子一颤,停在了原地。 回过头,询问的目光看向中年男子。 “怕什么怕,他还敢真的杀了你不成?冲。” 有人鼓劲,青年似乎也真的忘记了害怕。挺着胸膛,那绣花长衫直接抵住了士兵的枪尖。 “停住脚步,再往前行走,别说我手下无情。”士兵再次警告。 “来啊,杀我啊,在我胸口通一个透明窟窿。”青年很是嚣张的挑衅道。 话虽如此,脚步还是站在原地,不敢继续上前。 士兵也是满脸的紧张,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百户。 而分守陇右道的百户,却是将目光投向了段天明,等候着他的裁决。 段天明双手背负,缓缓的朝着青年走了过去。 “你不是要冲破防御么,站着干什么,继续冲啊,冲破。” “我已经站在这里了,也是在冲击着你们的防御,来啊,有本事让他捅我。”看见士兵虽然枪尖抵着自己的胸口,却也是不敢真的捅自己,青年扭头看向段天明的眼神更是得意。 “哦,我差点忘记了,虽然没有冲破防御,但你的这种行为,已经是在冲击防御了。既然你要求捅你,若是不满足你的要求,倒显得我这个人有点小气。” 脸上挂着微笑,段天明抬起了右脚,对着青年的后腰,一脚就踹了上去。 “噗嗤。” 锋利的红缨枪穿过了青年的身子,枪头带着红缨,从后背冒了出来。 原本在风中摇曳的红缨,此刻更是通红一片,被大量的血液,“糊”在了枪杆之上。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中年男子张大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分守陇右道的百户,身子一个激灵,静静的看着段天明,一句话也不敢说。 而手持红缨枪的士兵,双手抓着枪杆,松开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 而那名以身试枪的青年,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段天明。 想要说话,嘴一张,出来的不是声音,而是大量的,鲜红的血液。 身子抖动了几下,脑袋一歪,再也没有了呼吸。 “你你你,你居然杀了他?”抬起右手,颤抖着指向段天明,中年男子的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后退了几下。 “你是眼瞎还是耳聋,没听见他要求别人捅他么?咱就抛开冲击防御格杀勿论的上级命令不谈,单单他自己的这个要求,我又怎么忍心不满足他?”脸上挂着笑容,段天明又摇了摇头,“不过,怎会有人提出这种要求,我还真是想不通。” “你,你胆大包天。”中年男子气得脸色发青,“你可知道,我们是巩昌卫指挥使大人专门请来的军户,你这样做,你的脑袋已经不保。” “哦,原来是张兴专门请来的军户?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专门请来的军户。不就是马帮的人,有着几个银子,生活过的比其他百姓滋润一点么,有啥值得张兴专门请的。” 段天明双手背负,看向对方的眼神很是不屑。 “告诉你,我们不仅是马帮的人,我们更是定西候的人。你今个杀了一名青年,就准备着拿你的项上人头抵命吧。” “要我抵命?我杀的人多了去了,若是说起抵命,也不知道需要轮回多少次才够。别指望你的定西候了,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扔到巩昌城外的荒沟里喂食野狼了。” 段天明笑了起来,很是肆无忌惮的笑着。 “你胡说。” “我胡说?我懒得和你解释。我今个来,就是将你们这些人全部斩杀,这青年不过是先走一步而已,你不用为他可惜。” “斩杀我们全部的人?为什么,为什么?” 中年男子青紫的脸色瞬间苍白。 “你们马帮补充到巩昌卫的这些士兵,武装冲击巩昌府衙,乃是逆反罪。他们今个在巩昌卫指挥使司里面会被处死,而你们这里,将由我来执行死刑。” 段天明笑呵呵的说道。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不能杀我们,我们这里有着许多的老人,更是有着许多的孩子。” 中年男子大声吼道。 “要怪,就怪你们的那些敢于谋反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吧。” 段天明抬起右手,朝前轻轻一挥。 “屠村,鸡犬不留。” 第734章 太小家子气 两个时辰之后,段天明带着队伍,出了彻底安静的“村子”,朝着巩昌城走去。 和之前的队伍相比,后面多了十几辆马车。 不得不说,身为马帮的人,家里面还真的是富裕。 虽然作为军户,房子修建的不能太夸张,必须有点屯田军户的样子。 但那低矮的土坯房子里面,却是别有天堂。 有的人家里面居然铺着红地毯,有的人在土坯房子那狭小的窗户上,居然装着半透明的琉璃。 这些东西,即便是在京城里,也也属于顶点的奢侈品。 而且,这才是一部分的马帮之人。 若是将马帮的老巢给端了,谁知道,需要多少的马车用来拉东西。 想着马帮老巢里面所蕴藏的财富,段天明的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伏击东厂,杀死了我东厂八匹军马,用你们的财富来赔偿,也不算过分吧。 不知不觉间,队伍已经进了巩昌城门。 让神机役的校尉们去巩昌卫的营房里面自行休息,段天明让剩下的校尉,将马车赶往了巩昌府官驿大院。 院子里的树荫下,肖尘和大牢役长杜少勤,对坐在桌子上。 桌上放了一盆子不知道什么肉,香喷喷的让人直流口水。 最为难得的,居然还有一盘绿色的蔬菜。 一坛子老烧酒放在两人中间,泥封都没有打开。 “你们两个什么人,我在外面办事,你们倒好,坐家里喝酒吃肉。”段天明走门,看见桌上的东西,大声嚷嚷着走了过来。 “我们可是一直在等你,你看,酒坛子都还没开封呢。”大牢役长杜少勤笑呵呵的道。 “这还差不多。”段天明嘿嘿一笑,“了不得啊,今个居然还有蔬菜可吃,哪里来的?” “旱情缓解的已经差不多了,今个城里面,已经有百姓挑着担子开始卖菜了。事情处理完了?” 将自己身边的椅子往后一拉,肖尘朝着段天明推了过去。 “完了,村子里的虫子我都给杀绝了。”段天明手扶着椅子靠背,“先不急着入座,你们看,我拉回来了多少东西。” 说话间,马车已经徐徐的进了院子。 “一辆,两辆,三辆。。。”杜少勤对着马车,数起数来。 “什么东西?马帮那些军户家里的财物?”肖尘不禁问道。 段天明点点头:“这些马帮之人,家里面的好东西可真得多。什么瓷器啊,丝帛啊,多的是。就连他们的桌椅板凳,都一个个精致的很。看看咱们的大通铺,和人家简直无法相比。我一股脑的全给拉回来了。” “有银票没?”杜少勤双眼放出了光芒。 “这个,还真的没有。” “弄了半天,连个银票都没有,你拉这些桌椅板凳回来有什么用?还有那些丝帛,瓷器,直接放府衙得了。”杜少勤不满的道。 “瞧瞧,瞧瞧你这小家子气的样子。”段天明摇了摇头,“人家没有银票,可人家多的是真金白银啊。这些马帮之人,就喜欢将银子放在家里,看着舒服,也可以拿出去炫耀。银票对他们来说,不实用。”段天明嘿嘿笑着,露出雪白的大门牙。 肖尘摇摆着脖子,抬起双手又活动了一下筋骨。 “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你说的好东西是什么?这真金白银翡翠珠宝的,都不是好东西啊?”段天明道。 肖尘咧了咧嘴道:“这抄了王宽的家,又抄了定西候的家,对于这些金银珠宝的,还真是没有任何兴趣。我说的好东西,就是那种很是特殊的玩意。比如宝刀宝剑什么的。” “这个,还真没发现。不过,有人在家里铺了地毯,我看着不错,也给拆了拉回来了。对了,你们是想不到,居然有人给那土坯房子的窗户上,装着琉璃。这么奢侈的东西,他们都有,我想拆回来,弄了半天没弄下来。” “琉璃?这马帮的人也太会享受了吧。”杜少勤一脸的兴奋,“你带我去,我把那琉璃拆下来,带回去装在我家窗户上。” 段天明嘿嘿一笑,有点尴尬的道:“没了。我拆了半天没拆下来,就捡了一块石头,将那琉璃给砸碎了。” “你,你还真是个败家子。”杜少勤狠狠的瞪了过去。 说话间,所有的拉着东西的马车都被赶进了院子,不多不少,整整十三辆。 “东西不少啊。”肖尘有点吃惊的道。 “这才多少?”段天明很是得意的扬起了脑袋,“这才是五百马帮普通军户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肖尘看着段天明的德行,笑着问道。 “当初,在秦岭山谷里面遭遇伏击,我们可是损失了八匹军马,整整八匹啊。”段天明很是心疼的在空中比划着。 “然后呢?”肖尘又道。 “然后就是,最近巩昌这边的事情都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和马帮彻底的清算一下这笔老账。” “敢伏击钦差,就是逆反。将他们全部斩杀,所有财物全部充公。”段天明道。 看着段天明,肖尘摇了摇脑袋:“你是不是单单冲着马帮的财富去的?” “怎么可能?马帮胆敢伏击东厂,我东厂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这若是传了出去,以后岂不是什么狗啊猫啊的,都敢随意的伏击东厂了。不将他们全部斩杀,我东厂的脸往哪里放。” 胸口起伏着,段天明很是气愤的道。 一边的杜少勤也板起了脸:“段役长说的没错,伏击东厂,他们就该死。” 肖尘抬起左手,敲了敲桌面上的信函:“厂公大人说了,浙江沿海出现了大批的倭寇,和朝廷的卫所来回躲猫猫。兵部尚书向朝廷推荐,我们东厂去将倭寇的首领擒获。这边的事情还没彻底完结,其他地方的事情便已经安排好了。” “还好,我们提前将定西候的族人尽数斩杀,要不然的话,皇上要求将定西候就地处决,我们又得手忙脚乱的去查找他的九族。” “你的意思,这马帮我们不动了?这口气,就这么的咽了下去,不提不整?” 段天明一怔。 今个肖尘是咋了,这可不是他的一贯的作风啊。 肖尘摇摇头:“动他们,是必须要动的。不过,你的做法太小家子气了。” “你的意思,杀几个人意思一下,然后拿走他们的财物充公就成?” “杀几个人?伏击钦差便是和朝廷做对,是逆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杀几个人又怎么够?我的意思,将马帮所有人员全部控制,然后按照他们的户籍,查找三族就成,完了全部斩杀。” 打量着院子里的那些马车,肖尘慢条斯理的道。 “三族?这马帮,上上下下可是有着两三千人吧,诛杀三族,下来岂不是要杀上万人?” 一边的杜少勤不由得有点吃惊。 虽说作为东厂大牢役长,自己的职业就是刑讯逼供,怎么说也是一个非常残酷之人。 可一下子杀掉一万多人,除了战争,也就凉国公当年的案子所牵连的人数,超过了万数。 肖尘这是准备,再弄出一个千古大案吗? “不动,咱就当那八匹军马遗失,别找人家马帮的麻烦。要动,就将整个马帮彻底的颠覆。东厂办案以来,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杀的人少了,天下哪里还有东厂的立足之地?” 肖尘缓缓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巩昌府的事情,彻底的完结了之后,我们回去的路上,顺道办了马帮。” 段天明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的有点发慌。 顺道办了马帮? 那可是算上三族,将近一万人哪。 就这样顺道给杀了? 第735章 喜欢就安排 太阳渐渐偏西,桌子上的酒菜也所剩无几。 肖尘三人依旧坐在一起,东一句西一句的胡扯着。 门口人影晃动,小李子腋下夹着一个册子,匆匆走了进来。 “刚好你们都在,朝廷来人了,就下府衙里面。” “朝廷来人?来的谁?” “督察院的,刑部的,工部的。说是要给定西候定罪。刚到,卫同知赈灾招呼他们,我回来请你们过去。”小李子瞅着桌上的狼藉,小声说道。 “给定西候定罪,所有的人证物证不是都在府衙放着么,我们过去干什么?”段天明吃饱喝足,有点不想动弹。 肖尘则是朝着伙房的方向一指:“伙房里,还给你留了半盆肉。” “真的?”小李子面露喜色。 “嗯。”肖尘点点头,“去,端出来吃了,我们一起过去。” “哎。”小李子兴奋的应了一声,将腋下的小册子往桌面上一放,就朝着伙房跑去。 “这李公公随身带着一个册子干嘛?”段天明看了一眼小李子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册子道。 肖尘淡淡一笑:“他这几天一只在施工一线,这册子估计是和施工有关的东西。别说,就他这份尽心心责的样子,在巩昌府为官都没有问题。” “若李公公不是太监,我们还真的可以给皇上建议,让他治理巩昌算了。”段天明笑着说道。 “呆巩昌干什么,东厂呆着不香么?”一边的杜少勤反驳道。 肖尘迟疑了一下,拿起小册子翻了看来。 第一页,上面简单的勾勒出一副现场施工图。 第二页,记录着今天的工程进展,以及所遇到的难题。 第三页,针对问题,罗列了几个改良建议。 “这小李子,还真是一个务实的人。水利工程,记录的井井有条。把他放在东厂,都有点屈才了。”将册子往两人面前一扔,肖尘笑了起来。 说话间,小李子端着半盆肉走了过来。 将肉往桌子上一放,腼腆的看着三人:“大家一起吃吧。” “我们已经吃饱喝足了,你吃吧。”杜少勤笑着说道。 段天明也伸了个懒腰:“你吃,这是给你专门留的。” 肖尘没说肉的事,而是笑呵呵的看着小李子:“你对这工程似乎很感兴趣?” “是啊。”小李子点点头,夹起一块肉就塞进了嘴里,“我觉着,将原本只存在脑海里的东西,现场做出来,就是一种成就。” “你是喜欢做管理,还是单纯就喜欢将工程按照你的想法做出来?”肖尘问道。 “我喜欢将没有的东西,现成的做出来。” “现在你做的事情,和以前在东厂做的事情,更喜欢哪一个?” “东厂的事情,我也喜欢。不过,现在每天带着人,指挥他们按照图纸修建水利工程,更有成就感一点。”小李子嘿嘿一笑。 “想不想去工部?” “工部?”小李子一怔。 “对,工部。”肖尘点点头,“工部的主要职能,就是掌管营造工程事项。到了工部,朝廷所有的工程,你都可以参与。” “只是,我只是一名太监,去工部不合适。”小李子有点自卑的低下了头。 “我东厂监管朝廷所有部门,给工部派一个人,工部敢说不要?”肖尘眉毛轻轻上扬,“你刚才不是说了么,工部的人也来了。一会,我去和那工部的人说说。” 巩昌府衙的大厅里面,一字排开分别坐了三名官员。 府衙同知卫黎,笑呵呵的站在一旁,抱拳对三人行礼。 “卫大人,您乃是巩昌同知,也算是地主了,坐下说话。”一名官员笑呵呵的说道。 “大人说笑了。三位大人分别来自朝廷的刑部,督察院,工部。乃是庙堂之上的高官,下官怎敢和大人们一同坐下说话。”卫黎很是客气的说道。 “我们虽然来自京城,可也是朝廷官员而已。再说了,卫大人乃是府衙同知,乃是正五品。比我们的官品都要高,怎有不坐之礼?快来,坐下一起说话。” 原来,刑部和工部下来的,分别是一名正六品的主事而已。 督察院的监察御史,权利虽然大,可官品也才是七品。若是按照官品来说,卫黎还真是他们当众官品最大之人。 见推辞不过,卫黎客套了一番,便也坐在了下手。 “卫大人,我们这次来,主要是针对定西候谋反一事核实人证物证。不知道负责此案的东厂紫衣大人,今个能否过来?”刑部主事微笑着朝着卫黎拱手问道。 “下官已经同知大人了,应该马上就到。” “几位大人舟车劳顿,刚到巩昌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忙活正事了。”肖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几人急忙朝着门口看去。 一名身材单薄的青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人。 几人一愣。 此人一身的普通校尉打扮,怎会如此唐突的就走进了府衙大厅? 说话的口气,似乎是和自己几人打招呼? 话说我等是否舟车劳顿,恐怕轮不到你一名普通校尉来关心吧? 心中如此想着,便坐着一动不动。只是将目光看了过去而已。 下手的卫黎,却是第一时间便站了起来。 恭敬的微微弯曲腰身,双拳抱起:“大人,您来了。” “嗯。”肖尘双手背负,微笑着点点头。 看见卫黎如此恭敬,几人心中一愣。 又听见卫黎口中称呼对方为大人,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堂堂的朝廷五品官员,怎会称呼一名普通校尉为大人? 虽然不解,三人也急忙起身。 实话看出了三人的疑惑,卫黎笑着道:“三位大人,这位便是朝廷的赈灾钦差,东厂的紫衣大人。” 三人心中大惊,急忙抱拳行礼:“下官见过紫衣大人。” “免礼,免礼。大家坐。”肖尘笑着抱拳回礼。 随即,径直走到了最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三位大人分别来自刑部,工部,督察院?”肖尘问道。 “是。” “工部和督察院的人面生,刑部的人,咱们一起办理了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的案子,应该是熟人了,怎会也不认识我?”肖尘笑着问道。 刑部主事急忙站了起来:“下官虽然在刑部挂名,这几年却是一直在陕西提刑按察使司做事,所以锦衣卫指挥同知的案子,下官并不在场。” “哦。原来是这样。大人坐,坐下说话。”肖尘笑着摆摆手。 “几位来巩昌,就是为了核实定西候谋反罪?”肖尘又道。 “是。下官等人奉朝廷之命,来核实此案。” “人证物证,还有供词,都在巩昌府衙放着呢,今个天色已晚,明个让卫同知带着几位大人一一核实便是。”肖尘道。 “大人怎么安排,下官就怎么来。其实,大人办理的案子,已经是无需核实。只不过朝廷中出现了不愿意皇上拿下定西候太祖亲封侯爵封号的声音,皇上为了不留口舌,才不得不如此。” “皇上也难。”肖尘叹息一声,“这朝中发出这种声音之人,一定和定西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等东厂忙完了巩昌的事情,回京之后,还是要帮着皇上,好好肃清一下。” “是是是。”三人急忙附和。 肖尘看向那巡查御史:“御史大人,督察院的左都御史江大人,最近身体可好?” “好,很好。”巡查御史急忙站了起来。 “太子被劫持一案,江大人对我东厂很是照顾。御史大人来了巩昌,我先入为主,明个用一锅野鹿肉,好好的招待您和其他二位大人。” “紫衣大人如此厚待,下官不胜感激。”巡查御史急忙道。 肖尘又看向那工部主事:“大人来自工部,一定是来指导巩昌的水利修建。有件小事,还希望大人帮帮忙。” 刑部主事和巡查御史同时一愣。 大家一块出门,这工部主事怎么突然成了香饽饽? 紫衣大人都要有求于他? 第736章 明个我做东 那位工部主事,听说肖尘有求于他,心中一怔。 你乃朝廷呼风唤雨,神一般的人物,怎会对我这个只懂得修缮工程的小小主事有所求,该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可看着其他人投来的羡慕眼光,便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就算是他有所求,但凭借对方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身份,自己又怎敢托大? 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着肖尘深深一礼。 “紫衣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奉工部尚书之命,来巩昌协助水利修缮,风餐露宿下苦罢了,为大人做不了什么事情。” “大人客气的紧啊。”肖尘脸上带着微笑,摆摆手,“先坐下,坐下说。大家同朝为官,算起来也算同僚,就不要这么一说话一行礼的客套了。” “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俗套了。”说着,工部主事缓缓的坐了下来。 “大人是修建水利方面的人才,还请大人看看,这张施工图,有什么问题。”说着,肖尘将小李子的那张巩昌施工草图,朝着对方递了过去。 “好。”那工部主事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翻开第一页,大概的看了看,又翻到了第二页。 等看完第二页,又翻回了第一页。 来回翻看了好几次,脸上的表情,也是从开始的毫不在意,渐渐出现了一丝惊讶。 “后面还有一页,大人可以也看看。”肖尘笑着提醒道。 肖尘虽然不懂工程,可小李子的施工图,充分的利用了地形,降低了施工难度,几个弯子绕的,更是增加了水渠可灌溉面积。 若是此人看不出这个施工图的精妙之处,即便他是工部下来的人,自己也没有必要在求他带着小李子去施工。 让他跟着小李子去施工还差不多。 “大人不着急,后面的一定是改良方案。这能够在正常施工的过程中,发现所隐藏的问题,此人对于工程的敏感程度,有着一定的天分啊。”工部主事道。 听见对方如此的赞扬自己,肖尘身后的小李子,一时间倒是有点脸红。 良久之后,工部主事总算是将册子彻底的看完。 缓缓合起,一脸微笑的看向肖尘:“工部派下官过来,就是怕巩昌的水利修建费工费力,最后虽然修成,效果却是不太尽人意。没想到,大人的这副图纸,让下官竟然有点无地自容。说实话,真的没有什么好指导的地方。唯一的不足,便是在特别干涸的地方,若是能够在水渠底部铺上一层石头,减少溪水的流逝,便是完美之作了。” 肖尘扭头,看向身后的小李子:“大人的建议如何?” “大人的建议,很是到位。我只想着如何的引流,却是没有考虑到巩昌水资源本身就不太好,干涸的地方,水流失一定很严重。若是铺上一层石头,就不怕后面的地方,无水可用。” 小李子很是惭愧的道。 工部主事也是一愣,看向小李子:“感情,这施工图是这位大人做出来的?” 小李子脸上一红,急忙拱手:“大人二字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东厂的一名太监而已。” “原来是东厂的公公,失敬失敬。”似乎已经忘记了肖尘的存在,工部主事的眼睛,炽热的看向小李子。 对于工程,自己也是多年的现场施工经验,才总结出来这么一套。 而眼前的这名太监,看起来年纪并不大,怎的考虑如此周全。 难不成,这真的是一种天分么? 只是他是一名太监,着实是有点可惜。若是他是一名官员,哪怕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尉,自己也要想方设法的,将其引荐到工部来做事。 “大人,此施工图,能否入了您的法眼?”肖尘笑着问道。 “大人谦虚了。这位公公天生对水利施工有着过人的洞察力,绝对是个人才。” “那以后大人在工部施工的时候,带上他可成?” “这,这合适么?”工部主事一脸的惊诧,“这位公公可是东厂的人啊。” 肖尘淡淡一笑:“大人是介意他的太监身份,还是东厂身份?” 一边的小李子,听见对方有点委婉拒绝的意思,心中很是失落,缓缓的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小李子都从未为自己进宫做太监的行为感到后悔。 可这一刻,他心中升起了一丝的后悔。 若是自己是个正常的人,工部的大人,一定不会拒绝自己。 工部主事急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朝着肖尘弯下了腰身:“大人,下官不敢嫌弃这位公公的身份。说句实话,看见这幅施工图,下官的心中喜欢的紧。只是,东厂,乃是皇上的直属机构,下官将东厂的公公带在身边,会不会被皇上怪罪?” “哈哈哈。”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大人介意的,乃是东厂的身份。这样吧,小李子就以东厂派往工部学习建造的身份,跟在大人身边可好?” 旁边的刑部主事急忙拍了拍桌子:“紫衣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推辞什么?” 巡查御史也呵呵的笑了起来:“有着东厂的公公跟着您,到哪里大人您的安全,都是绝对有保证。” 工部主事点了点头:“既然大人这么说,那下官就带着这位公公。下官才学疏浅,工部里面的建筑人才比比皆是,到了工部,确实可以学到不少的东西。” “那就有劳大人了。”肖尘站了起来,“今个天色已晚,明个,我做东,给三位大人接风洗尘。” 。。。。。。 此时此刻,几千里之外的乐安州汉王府邸的后门外,坐着一个头发杂乱,衣着邋遢,脸上不知道是垃圾还是炉灰,抹的看不出原来样子的老者。 手里拿着半截白萝卜,一口一口的啃着。 听见外面的动静,后门“嘎吱”一下被打开,一名汉王府的护卫走了出来。 “这是汉王府邸,要吃萝卜走远一点。”看见老者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再加上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护卫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很是嫌弃的摆了摆。 似乎没有听见一样,老者继续吃着他的萝卜,别说正眼看向那王府护卫了,压根是头都没抬。 “嗨,说你呢,听见没有。”护卫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嗓子。 将手中的白萝卜啃得只剩下了一根细长的尾巴,老者顺手甩了出去。 抹了抹嘴,抬头看向那护卫:“我要见汉王。”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护卫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有没有搞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靠捡垃圾要饭吃的乞丐,你要见汉王殿下?就你这一身的酸臭味,在外面都差点能够熏死人,若是真的让你进了王府,还不将整个王府都给搞臭?” “我说了,我要见汉王,你进去通报便是,哪来这么多话。” 看见一个臭要饭的,居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护卫顿时心中来火。 “就算你要见汉王,去大门口,让门口的护卫给你通报。这样站在王府后门处,算什么事?王府的后门,只出垃圾,不进活物。”护卫冷冷的道。 “我要见汉王,他不出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老者双手抱于胸前,干脆躺在了台阶上。 护卫“哗啦”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配刀:“滚,有多远滚多远。再在这里赖着不走,别怪我要了你的命。” 话音刚落,地上的老者早已经翻身站起,一个闪身就到了护卫的身边。 右手掌一拍,护卫手中的配刀便掉落在地。 脏兮兮的左手一把就抓在了护卫的脖子,将他举离了地面:“老夫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想再听任何人说,要老夫命的话。” 第737章 定西王老汉 院子里面的其他护卫,听见外面的动静,一下子冲出来了三四人。 看见眼前的一幕,顿时不知所措。 腰间的配刀,双肩就拔了出来。 “若是想让他死,你们就尽管动手。”老者狠狠地道。 邋遢的形象,配上两道犀利的眼神,使得几名护卫,一时间还真的不敢动手。 “有话好好说,先将他放下来。”一名护卫用刀指着老者,战战兢兢的道。 老者一声冷哼,手上的力道一松,便将护卫扔在了地上。 “进去告诉汉王殿下,我要见他。” “我们去通报,您总得给一个称呼吧。我们总不能说,外面有一个老乞丐,要见王爷。”地上的那名护卫,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小声说道。 “你就说,是来自定西的熟人。” 汉王府,朱高煦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身材高大的朱高煦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几封从京城传回来的朝廷最新动向的信函。 信函的旁边,摆放着一碗香茶。 丝丝热气,带着一股清新的茶香,在书房里飘荡。 朱高煦端起桌子上的那碗香茶,抿了一口。 香味醇厚,甘甜爽口,是好茶,是上品佳茗。 朱高煦喝了一口之后,又拿起旁边的另外一封信函。 这份信函,是从巩昌送回来的,是自己安排的,跟随着紫衣校尉的暗探,加急送回来的。朱高煦用那唯一的左手,缓缓打开信函。 看着上面的文字,眉头却是渐渐的皱了起来。 “这紫衣校尉,还真是心狠手辣。在父皇的口谕没有抵达之前,竟然将定西候连同九族已经尽数斩杀。只可惜,父皇的口谕紧跟其后,否则的话,这也是弹劾他的一个大好借口。” “王爷,紫衣校尉提前斩杀定西候九族,已经是超越了自己的权利,我们若是能够抓住这一点,还真的可以做一点文章。” 身边站着的一名中年文士,小声说道。 自从肖尘在汉王府,斩杀了自己的师爷和护卫统领之后,汉王着实是沉寂了一段时间。 后来和张老合作,共同劫持太子,虽然最后并没有将太子怎样,但那颗想要继承大明大统的心思,又死灰复燃。 不但重新任命了护卫统领,更是从民间招募到了现在的这名中年文士,来做自己的师爷。 “父皇的口谕紧跟其后,要求东厂将定西候当场诛灭九族。这样一来,东厂非但没有越权,更是大功一件。这东厂,还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右胳膊,朱高煦心中的那股仇恨,又隐隐的让他有点心中激动。 “王爷,喝口茶。” 看着朱高煦的表情,师爷很有眼色的将茶碗往朱高煦跟前推了推。 对于师爷的这个举动,朱高煦心知肚明。 淡淡一笑:“放心,这个仇恨我永远都会放在心底。没有将他能够彻底拿下的把握,便会一直忍着。” 师爷点点头:“以小人看来,皇上的这道口谕,一定是东厂厂公,得知紫衣校尉提前斩杀定西候九族之后,怕在朝中留下口舌,说动皇上而发出的口谕。” “应该是这样。定西候,可不是一般的侯爵,乃是太祖亲封。紫衣校尉可以在当朝呼风唤雨,但牵扯到了太祖的事情,连父皇都要三思而定,他这么贸贸然的就诛杀了定西候的九族,东厂也意识到了不妥。虽然定西候犯下的是谋反罪,但他东厂,也是不能提前对定西候用刑。只是,有了父皇这一道口谕,我们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奈何不了他。” 看着面前的信函,朱高熙一声长叹。 想想自己乃是堂堂的当朝皇子,竟然被紫衣校尉砍掉了右手,这份仇恨,恐怕也只有自己继承了大统之后,才能够去报了。 “王爷,这紫衣校尉,我们目前还是无法与其硬碰硬的。只有等他犯下了致命错误,方可出击。一旦出击,必须一击致命。” “说得容易,可事实上呢,哪有这么简单。就算是他在前面犯了事,后面的东厂厂公,便会给他擦屁股。这么一唱一和的,朝廷中还有谁斗得过他们?” 师爷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东厂厂公,乃是宫中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他说的话,对皇上的每一个决定都会产生影响。若是他不替紫衣校尉说话了,按照紫衣校尉目前这种狂妄的行事风格,犯下大错,岂不是早晚的事情。” “东厂厂公,不替紫衣校尉说话,那替谁说话?”朱高煦苦笑了起来。 “我们可不可以想个办法,挑拨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师爷的小眼珠子,转了几转。 “师爷可有办法?”朱高煦一怔,有点期待的转过了头。 师爷挺直身子,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目前,还没有。” “唉。”朱高熙一声长叹。 “上次的和尚队伍,已经全军覆没,而东厂虽然并没有追究我们,乃是和尚制造的只是舆论。但他们对于我们的提防,应该是又加强了几分。如今,想要真正的打进东厂内部,都已经是个问题,挑拨东厂厂公和紫衣校尉的关系,恐怕是做不到。” “可是王爷,我们就这样一直按兵不动,恐怕也不是个事。就算不针对东厂,针对紫衣校尉,可大明的嫡位,若是再不行动,按照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是要来不及了。” 朱高煦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怎么动?太子刚刚回来的时候,体型大变。我已经间接的示意父皇,太子有可能是假冒的,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沉住气,在朝中多拉拢一些自己的人。一旦父皇驾崩,才是我夺回嫡位之时。” “赵王现在已经被皇上允许在早朝上,听取朝中大事。王爷要不要也和他学学,进宫去,给皇上请几次安?”瞅着朱高煦,师爷小声说道。 身为汉王府的师爷,享受着这道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却没有给汉王办成一件让他满意的事情,这师爷心中也有点着急。 若是再出不了几个有用的点子,自己这师爷的位置,恐怕也长久不了。 一时间有点着急,想一出是一出的随口说道。 “效仿三弟?”朱高煦淡淡一笑,“他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主,这个点子恐怕也是他人想出来的。不过,他的府邸在京城,去宫里给父皇请安倒还可行。我的府邸距离京城有着几百里的路程,不方便不说,当初被父皇驱逐出来的时候,父皇便下了命令,没他的允许,我不得进京。” “此一时彼一时。王爷和皇上,乃是骨肉相连。当初,王爷遭受劫难的时候,皇上也一定是疼在心里。只不过,身为皇上,有些事情,只要不占理,他就必须忍着。” “是啊。”朱高煦点点头,“满朝的文武,都在看着父皇呢。也怪我,固安留守的八百人马,被东厂一网打尽。若是当初狠心一点,将这些人解散,也就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了。” 师爷沉思了一番:“既然王爷不能进京,写封家书给皇上,表达一下关心之情,总该可以吧?” “家书?” “对,是家书,不是奏折。”师爷微笑着道。 朱高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要说话,一名护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王爷,王府后门来了一个要饭的老头,伸手很是厉害,徒手制服了王府的护卫。他说要见您。” “老头?徒手制服护卫?还要见我?”朱高熙一怔,“他没说他是谁?” “没说。”护卫喘着粗气道,“他说他来自定西,姓王。” “定西,姓王?”朱高熙“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第738章 乐安州危机 走出王府后门,朱高熙看见那邋遢的和叫花子没有区别的老头,心中大惊。 别人不认识此人,可朱高熙一眼便认出来,眼前站着的,乃是定西候王荣。 可是,无论是自己从京城得到的情报,还是从巩昌府传回来的情报,定西候已经被株连九族,其本人也是被紫衣校尉当场斩杀。 这,这怎么又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过现在,又哪里是问长问短的时候。左右打量了一番,确定四周没有其他人,急忙将后门的通道让开:“进来,先进来再说。” 护卫看见朱高煦这幅紧张的模样,一个个看向定西候的目光也恭敬了起来。 收起手里的配刀,看着定西候进了后门,急忙将院门关闭。 朱高熙亲自将定西候带进房间,洗了把脸,换了一身衣服。 将所有人都支了出去,两人相对坐了下来。 “侯爷,您这是怎么逃出来的?”将桌上的热茶推了过去,朱高熙小声问道。 定西候眼中透出一丝悲伤,沉默了半天。 “夫人牺牲了自己,用白色的面粉当做毒药,骗过东厂的眼睛,给我服下。又千方百计的说服紫衣校尉,让东厂将我们的‘尸体’抛尸野外,我才得以逃的一命。” “夫人呢?” “她,用东厂的刀,割脖子自杀了。” 朱高熙伸出右手,拍了拍定西候的肩膀:“侯爷,节哀。” “如今,我已经是坐实了谋反罪,不顾一切的跑到乐安州,只为了给王爷送来一条天大的消息。” “侯爷放心,既然你到了王府,王府就一定想方设法的保证你的安全。虽然不能让你光明磊落的在外面招摇过市,但生命,绝对是可以得到保障。消息不消息的,都不重要。” 朱高煦装作若无其事的道。 可定西候知道,谋反罪的处罚就是株连九族。 而窝藏自己,一旦被朝廷发现,即便是身为汉王的当朝皇子,恐怕也会有性命之忧。 朱高煦能够收留自己,接下来会怎处置,还不一定呢。 虽说自己之前,和朱高煦有些交往,但还不到他愿意用王府被彻查的代价,来保全自己。 自己之所以千里迢迢的来到乐安州,最大的原因,便是朱高熙被紫衣校尉砍掉了右手。这份仇恨,他一定不会就此放下。 纵观整个朝廷,想要将紫衣校尉置于死地,又有实力将他置于死地的,非汉王朱高熙莫属。 在他没有将自己上交朝廷邀功之前,自己必须抛出他认为值得的信息。 “王爷,我费尽心机,来到王府,目的就是送消息的。这条消息,不管是对王爷来说,还是对朝廷来说,都是天大的消息。” 定西候缓缓说道。 “哦?”朱高熙微微一笑,“既然侯爷说的这么认真,那我就听听。” “紫衣校尉,乃是凉国公蓝玉的儿子。” “什么?侯爷,此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朱高熙顿时站了起来。 就算你寻求庇护,可这种玩笑,还是开不得的。 凉国公的案子,乃是大明四大重案之一。 且不说株连的人数多达一万五千余人,此案让后人对太祖的评价,也是让一代明君的光环暗淡不少。 “我和夫人,千方百计的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就是不想这个秘密被东厂牢牢的捂住。蓝玉的小儿子不但活着,还成为了大明王朝唯一的紫衣校尉,就连蓝玉手下,当初的左路军统领将军张景天也活着,他们就在一起。” 朱高煦半张着嘴巴:“这么说,紫衣校尉提前诛杀侯爷的九族,是公报私仇了?” 定西候点点头:“他们这次杀的是我定西候一家,后面会对谁动手呢?或许是当年和蓝玉案有关的人,或许,他们的目标就是皇室。” “侯爷,你手上可有紫衣校尉就是蓝玉小儿子的证据?”沉默了一下,朱高熙问道。 以前,自己目空一切,做事随心所欲,吃了多大的亏? 虽然身为皇子,依旧保持着汉王的头衔,可被父皇驱逐出京城,被紫衣校尉砍下右手,这哪是一名皇子该有的遭遇。 就自己目前的这个境地,明哲保身才是王道。 这个消息,虽然可以将紫衣校尉一击毙命,但前提是父皇相信。 若是自己贸贸然的将这条消息递交给父皇,又拿不出证据,多半会被父皇认为是无中生有,诽谤紫衣校尉。 原本在父皇跟前已经很是不好的印象,更会雪上加霜。 有可能自己这一辈子都再也进不了京城。 若是让东厂得到这个消息,那紫衣校尉又会如何对付自己? 将自己和定西候谋反之罪扯上关系,将自己再打压一番吗? 证据,没有证据,这个消息只能先放在自己心里。 “没有。”定西候摇摇头,“知道他身世的侯府之人,都被他杀死了。” “这个,就很难办了。没有证据,这消息即便是到了父皇那里,也是没有任何的可信度。最多让父皇起一点疑心而已。”朱高煦道。 “凭借皇上多疑的性格,这点疑心将会在他的心中无线扩大,紫衣校尉最终一定会被皇上用其他理由,彻底的拉下马。” 似乎是看见了一丝希望,定西候急忙说道。 “紫衣校尉现在就是父皇手中无往不利的剑刃,就算父皇心里起疑心,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会在他彻底无用的时候,再处理他。而我若是送出这个消息,在父皇那里落下的,便是无中生有,诽谤东厂的印象。若是东厂顺藤摸瓜,查到了王府,侯爷恐怕也不能藏身王府了。” 朱高煦摇了摇头。 “东厂里面,知道紫衣校尉真实身份的人也不在少数,王爷若是能够得到一名东厂校尉,便可以将他紫衣校尉置于死地。” 定西候接着又道。 朱高煦笑了起来:“侯爷,您这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啊。紫衣校尉乃是凉国公小儿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能随便让人知道。即便东厂里面,知道他身份的人,一定是和他有着过深的交往。这种人,别说我们不会得到,就是暗中动用手脚,强行得到,他们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定西候尴尬的一笑,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因为仇恨,考虑欠缺了。 “王爷说的对,这件事关系重大,一旦说出去,所引起的风波,我们暂时还没想好如何承受。不过,只要王爷能够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获得父皇的原谅,并重新取得信任,何其难啊。若是我以前懂得收敛,也到不了如今的这种地步。在父皇心中的印象,早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朱高煦道。 目前,唯一的捷径,就是将定西候交给朝廷。 一是可以问责东厂办案不利,让犯了谋反罪的定西候,竟得已活命逃脱。再一个就是用这件大功,重新获得父皇的器重。 只是,这种做法,就要牺牲定西候,他肯配合么? 老谋深算的定西候,一眼就看穿了朱高煦的心里所想。 “王爷,事到如今,将紫衣校尉真实身份的消息送出来,我便心愿已了。私藏军备也是事实,走到哪里我都难逃一死。更何况,所有的家人都被紫衣校尉杀死,我已经无心苟活于世,不如王爷将我送交朝廷。一来可以就此立下大功,获得皇上的器重,在一个,我的逃脱,东厂的失职罪便坐实了。” 定西候站了起来,一脸决然的道。 “侯爷,我怎么忍心如此之做?”朱高煦装作很不情愿的道。 “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只要王爷能够想方设法杀了那紫衣校尉,我便死的值得。” 站起身子,朱高熙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几步,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做出了决定。 “侯爷放心,即便是死,我也要你死的其所,让那紫衣校尉给你陪葬。” 定西候苦笑着点点头:“多谢王爷。” 第739章 尽力去挽救 两天后,东厂厂公林尚礼坐在东厂的大厅里,正在处理一些东厂的日常事务。 门口人影一闪,明成祖身边的随身太监王小四走了进来。 “小四,你怎么来了?是皇上有什么事么?”抬起头,林尚礼看了一眼王小四,继续看手中的公文。 王小四也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份奏折,放在桌子上。 “厂公您看。” 瞅见是一道奏折,林尚礼不禁眉头一皱:“奏折,不是应该放在皇上的御书房中,你拿到东厂来干什么。” “大事不好,厂公大人你看了就知道了。”王小四抬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林尚礼这才发现,王小四满脸通红,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水,连那身太监服,前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打湿。 很显然,是一路疾跑过来的。 顾不上多问,放下手中公文,满脸严肃的拿起了桌上的奏折,翻了看来。 看了几句,林尚礼便凭住了呼吸,双手忍不住的一阵哆嗦。 “这道奏折,你从哪里得到的,皇上看了没有?” “是乐安州一路加急送到宫里的。皇上还在午睡,没来得及看。奴才收拾御书房的时候,将奏折不小心碰掉了地上,捡起来的时候顺便翻看了一下。看了里面的内容,便偷偷将奏折藏起,急忙给厂公送了过来。” “此事不要声张,你速速回宫,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这件事,我来处理。” “是,奴才告退。” 转过身,王小四急速而去。 “来人。”林尚礼朝着门口一声大吼。 门口值守的东厂校尉急忙走了进来,双拳抱起:“厂公大人。” “去锦衣卫,让锦衣卫千户柳如风火速来见我。” “是。” 林尚礼双手颤抖着,又打开那道奏折,仔细的看着。 桌子上那碗西湖龙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可林尚礼,再也没有心情去触碰。 一个时辰之后,一身锦衣卫千户服的柳如风急急忙忙的走进了大厅。 “厂公大人,您有急事?” “看看这道奏折再说。”林尚礼将手中的奏折合起,朝着柳如风递了过去。 带着一丝疑惑,柳扶风接过奏折,缓缓打开。 “什么,定西候居然没死,逃到了乐安州,被汉王擒获?”柳如风一声惊叫,“这不应该啊,肖尘的手底下,从来没有人可以复活。” “你的意思,这个定西候,是假的?” “假的?应该也不会是假的。汉王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用一个假的定西候来给皇上邀功。可肖尘已经将定西候的九族都尽数诛杀,没有理由放过定西候本人啊。再说,他给朝廷的回报上不是也写着,定西候已经伏法么?” 柳如风一脸不解的看着林尚礼,似乎根本想不通这件事情。 “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也不相信乐安州的这名定西候,是有人假扮的。”林尚礼道。 “此事,属下看还是要用五百里加急,去询问一下肖尘才是。” “询问,是一定要询问的。可眼下,解决这件事才最为重要。这道折子,多亏小四在皇上看见之前,就收起来送到了这里。一旦被皇上看见,无论是东厂,还是肖尘,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搞不好,我们的脑袋都将保不住了。” 柳如风点点头:“定西候犯的是谋反罪,东厂杀了他的九族,却让其本人脱逃,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如果仅仅是脱逃,倒还事小。关键是肖尘给朝廷的回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定西候已经被当场处死。这样一来,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说东厂故意放走了定西候,那东厂便是同谋,便也是谋反罪。” 说到这里,一想沉稳的如同老狗的林尚礼,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一颗颗的往下滴落。 “除了这道奏折,汉王会不会用密函的方式,将这一消息通知皇上?”柳如风问道。 林尚礼思量了一下,果断的摇了摇头:“汉王府连续几次在京城制造舆论,东厂已经将他们严密监视,切断了一切可以向京城送信的路子。现在只有递交奏折这个方式和皇上交流。消息方面,我倒是不担心。” “那厂公的意思是?” “出动锦衣卫,在进京的所有路口设置障碍,严防汉王将定西候押进京城。”双眼一眯,林尚礼道。 “属下担心,汉王没有得到皇上的回复,不会贸然行动。将定西候秘密的关押在乐安州,岂不是更为保险一点。” 林尚礼摇了摇头:“此事,容不得出现任何的差池。即便汉王将定西候藏了起来,进京的路口,我们也必须控制起来。对于乐安州奏折进京的渠道,我来严密把控,而你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柳如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身子微弓:“厂公大人尽管吩咐。” “第一,出动锦衣卫信得过的人手,将乐安州进京的所有路口控制起来,发现定西候,当场击杀,毁尸灭迹。第二,你恐怕要亲自前往一趟乐安州,查明定西候到底被汉王藏在哪里,找机会将其击杀。” 林尚礼冷冷的说道。 “去往乐安州,属下恐怕不能再用锦衣卫的身份了吧?” “当然不能。”林尚礼点点头,“非但不能用锦衣卫的身份,连你是朝廷之人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次乐安州之行,见不得任何光。凡是对这次行动能够造成妨碍之人,尽数斩杀便是,自有人在后面收拾摊子。” 柳如风嘿嘿一笑:“若是汉王阻止,能不能动?” “汉王,虽然已经是皇上放弃的皇子,可他毕竟是皇子。倒不是说不能动他,动了他,皇上一定会彻查此事。万一查出来个什么,想要摆平很是麻烦。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他。当然了,若是不动不行,那就杀了。不过一定不要留痕迹,最好一把火烧个精光。” “属下明白。”柳如风一脸严肃的道。 “你回去稍微的收拾一下,带上信得过的得力人手,连夜出发。此事绝对不能耽搁,谨防夜长梦多。只要灭了定西候,没有活口,其他事情有我,大胆的去做就是。” “是。”柳如风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柳如风出了大厅,林尚礼像被人抽筋了一样,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肖尘啊肖尘,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弄些要我给你擦屁股的事情出来。 没有皇上的许可,提前杀了定西候的九族,我是费了多大的精力和口舌,才劝说皇上发出口谕,让你当场斩杀定西候以及九族。 可你是怎么搞的,竟然能够让谋反案的正主,在你的眼皮子地下逃脱? 可既然逃脱了,你反馈回来的信息,为何又说定西候已经被就地正法?难道你现在连一个人是死是活都分不清了么? 就在林尚礼念叨着,指责肖尘的时候,巩昌府官驿大院里,正在和段天明,杜少勤大吃大喝的肖尘,左手端着酒碗,突然间打了个激灵。 不禁放下手中的酒碗,看向杜少勤。 “你将定西候的尸体抛进荒沟的时候,有没有给他再补上几刀?” “没有。”杜少勤一愣,“定西候和他的夫人,尸体都已经僵硬,死的不能再死了,所以,拉到荒沟里,我就直接扔了下去。” 肖尘皱着眉头:“最近,我心里总感觉此事做的有点不妥。总感觉,一个女人,怎会如此的大义,毒死自己的丈夫,然后自杀身亡。” “定西候毒死了王宽,他老婆记恨他呗。” “王宽,并不是王氏所生,她会记恨到这种程度?明个一早,我们去抛尸的荒沟里看看。不看见定西候的尸体,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肖尘皱着眉头道。 第740章 如实去上报 翌日。 吃过了早饭,大家开始各忙各的。 肖尘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院子里正在磨刀的杜少勤跟前。 杜少勤蹲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木盆,里面是半盆子凉水。 正前方,是一块月牙状的磨刀石。 杜少勤手里拿着一把五寸来长的薄刃小刀,压在磨刀石上,右手从木盆里划拉了一些凉水滴在小刀上,来回磨蹭。 “这几天,你怎么天天磨刀啊?”低下头,看着杜少勤拿起小刀,用右手的大拇指在刀刃上比划着,肖尘问道。 “用刑的人多了,这刀不磨,很不好用。”杜少勤嘿嘿一笑,“别说,来了一趟巩昌府,我大牢役的校尉收获还是很大,尤其是我那小徒弟。现在刑讯逼供的水平,比刚来的时候,可是进步不少。” “我倒是希望,他们没有进步。”肖尘淡淡的道。 停下手中的动作,杜少勤有点纳闷的抬起了头:“这又为何?” “没有人犯,他们就没有练习的机会。大明王朝,若是刑讯逼供派不上用场,岂不是天下太平,一片朗朗乾坤。”肖尘呵呵笑了起来。 “哈哈,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杜少勤低下头,又开始磨刀。 “别磨刀了,陪我去城外走一趟。”肖尘伸出右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去城外?今个还有十几名人犯需要我亲自审问呢。” “让其他人去审问,你陪我到城外,看看定西候的尸体去。” “还真去啊?” 肖尘点点头:“不看见他的尸体,我心里总是感觉有点放心不下。巩昌这边的事情,也基本上做的差不多了。离开之前,可别留下什么遗憾。” “行,那走。”杜少勤站了起来,招呼一名大牢役的校尉过来,将手中的小刀递了过去,和肖尘一道,出了官驿的院子。 定西候被抛尸的那条荒沟,距离巩昌城门也就四五里地的样子。 二人骑着马,出了城门,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荒沟边上。 虽然干旱,沟里的野草也是长着半人深。 夹杂一些酸枣荆棘之类的植被,站在沟边看上一眼,便知道下到沟底很不容易。 “就是这里?”肖尘抬手一指。 “就是这里。”杜少勤点点头。 说着,跳下马背,抽出腰间的配刀,拨弄着荒沟边缘的杂草荆棘,准备下去。 对于肖尘的命令,杜少勤是绝对的服从。 而肖尘心中的担心,自己更是有义务将它去除。 这荒沟再难下去,杜少勤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等一下,一块下去。”肖尘招呼一声,也跳下马背,跟了过来。 这荒沟虽然不是太深,凭借两人的身手下到沟底也费不了多大的事情。 可要想在半人深的荒草荆棘中找到尸体,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用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人总算是距离沟底也就一两丈的距离。 一股恶臭,充斥了两人的鼻腔。 “尸体应该就在附近,好好找找。”肖尘急忙吩咐。 用脚将一棵棵半人高的野草踩倒,两人如同寻宝一样,仔细的在荒草从里扒拉着。 “这里,在这里。”杜少勤一声急呼,同时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肖尘遁声看了过去。 一块大石头旁边,躺着一具尸体。 从头发和衣服看来,应该是定西候夫人王氏。 天气炎热,尸臭刺鼻。 尤其那满身爬满的蛆虫,让人看上一眼,马上想要吐出肚子里的一切。 “这应该是王氏,再找找,找到定西候的尸体。”肖尘道。 “嗯。”杜少勤点点头,喉咙忍不住的涌动了几下,想要反胃,被他用内力生生的给压住了。 接着继续寻找。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将整个沟底搜索了不知道即便,始终没有发现定西候的尸体。 肖尘一脸凝重,抬头看向同样不知所措的杜少勤。 “王氏的尸体都在这里,定西候的尸体呢?怎会不翼而飞?” “或许,是野狼给啃食干净了吧?”杜少勤也有点心虚的猜测到。 “不可能。”肖尘摇了摇头,“我们去看看王氏的尸体。” 紧走几步,两人又到了王氏的尸体旁边。 “王氏的尸体上面爬满蛆虫,丝毫没有野狼啃食的痕迹,定西候的尸体,怎会被野狼啃食的这么干净?即便真的是野狼啃食,那也有衣物的碎片,我们可是上面碎片也没看见。”肖尘的眉头越皱越深。 “会不会有人偷偷给定西候收尸了?” “不会。所有和定西候有关联的人,都被我们变成了尸体,谁来给他收尸?” “这就奇怪了,我明明将王氏和定西候的尸体,一起扔了下来,怎么就单单不见了定西候的尸体。”杜少勤抬手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你扔下来的?” “是啊,从刚才咱俩下来的地方,扔下来的。” 肖尘抬头,看向荒沟沟沿。 王氏尸体停留的地方,距离沟沿至少有着三十丈距离。 即便两人抬着尸体往下扔,最多扔出一二十丈的距离了不起了。 加上自然翻滚,有着荒草荆棘的阻挡,也就是一两丈,到不了目前这个位置才是。 肖尘回头,不禁又打量了几眼王氏的尸体。 不对,有问题,有大问题。 扔下来的尸体,随着翻滚,头发凌乱不说,尸体应该也是胡乱的摆放才是。 而眼前的王氏,头发虽然也有点凌乱,可明显是被人整理过。 尤其是她躺着的姿势,平平展展,双手更是交叉着放在腹部,如同自己躺在这里一般。 说没人整理过,怎么也说不过去。 “定西候,恐怕还活着。”肖尘淡淡的说道。 “怎么可能?”杜少勤使劲的摇着头:“大牢里面,我们眼看着王氏给他服下了毒药,而且当时将定西候尸体拉出来的时候,他隐隐的已经有点僵硬。” “都怪我,我被王氏拿出来的假圣旨和假玉玺,吸引了注意力。这个女人不简单啊,用自己的智慧和生命,给定西候争取了一个逃命的机会。”肖尘苦笑了几下,“说什么抛尸荒野,暴晒在太阳底下,是希望定西候下辈子可以光明磊落的做人。原来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听着肖尘这么一解释,杜少勤顿时也感觉大家都被王氏这个女人给耍了一道。 可定西候逃脱,事关紧急,追究谁的责任,已经不重要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杜少勤急忙问道。 “能怎么办。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定西候要逃,应该早已经逃的无影无踪。这件事情,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如实上报便是。” “谋反罪,乃是朝廷重罪,我们将主犯给脱逃了,要是上报朝廷,皇上怪罪,甚至降旨查办东厂,都是是极有可能。而东厂的那些反对势力,也一定会趁机大肆攻击我们。要不,我们不要上报,暗中寻访定西候,将其再次击杀便是?” 杜少勤满脸忧虑的道。 肖尘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有时候做事,在他人的眼中,无耻到了极点。但有一点,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原则,那就是绝不用谎言来掩饰自己的过错。这件事,是我的失职,即便皇上不追责与我,我心里都过不去,何况要我继续用谎言来掩饰自己的过错。除非,马上有了定西候的下落,我们将其立即击杀,原来给朝廷的汇报,便可以不动。” 看着肖尘,杜少勤轻声说道:“你可知道,定西候可是知道你的身世秘密,一旦他说出去,整个大明将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那又如何?” 肖尘衣袖一甩,挺了挺胸膛。 “既然我出身蓝家,还怕天下人知道不成?父亲乃是含冤而死,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仇而在朝中搅起风云。但若是天下人都非要与我为敌,我岂能站着任他们鱼肉?即便是面对整个天下,又有何惧?” 第741章 迁怒于马帮 听着肖尘的话语,杜少勤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虽然肖尘乃是前朝逆臣的遗孤,不说他的父亲是含冤而死,还是太祖为了维护其孙子统治的牺牲品。 他自己本人,一直在锦衣卫和东厂为朝廷效力。 尤其是到了东厂以后,所办理的几起案子,每一起都牵连重大,为朝廷清除了大量的害群之马。 勤勤恳恳,忠于朝廷,一心扑在为朝廷做事上,从未考虑自己的得失。 若是这样的人,最终整个天下都要与他为敌,那还要这些天下人何用? 走上前去,杜少勤伸出右手,用力的拍了拍肖尘的肩膀。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东厂的兄弟都在你身后,咱们一起扛。” “嗯。”肖尘用力的点点头,“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将精力放在寻找定西候的下落上为好,毕竟,朝廷若是知道了定西候逃脱,受牵连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整个东厂都难辞其咎。尤其厂公大人,更是不好做。” “要不,我们先不向朝廷上报定西候逃脱的事情?”杜少勤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不上报。”肖尘嘿嘿一笑,“不过,以五日为限。若是超过五日还没有定西候的下落,不上报就不行了。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嗯。”杜少勤道。 回到官驿,所有人已经出去各自忙活。 肖尘传令,东厂校尉全体回归。 半个时辰之后,东厂除了小李子跟随着工部主事在修建水利一线之外,所有的校尉全部站在了官驿大院。 将原本很是宽敞的大院,一时间挤得水泄不通。 段天明也是一脸凝重,不知道肖尘为何将刚刚出去做事的大家,这么匆匆忙忙的召了回来。 站在了平时吃饭的那张桌子上,肖尘右手轻轻一挥。 大门口站立的杜少勤,推着官驿那厚厚的木门扇,将大门紧紧关闭。 “兄弟们,我们办案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严重的差错。这个差错,或许会导致我们东厂面临死亡。”肖尘板着面孔,一本正经的道。 下方的段天明眉头紧皱。 什么差错,能够让东厂面临死亡。 可肖尘既然当着大家的面,正在宣布,自己也不好多问。 只得抬起头,带着心中无尽的疑惑,静等下文。 院子里的东厂校尉,也是一个个仰着头,被肖尘的这句话弄得不知所措。 东厂不但让巩昌的旱情得以缓解,更是将百姓妥善安置。 现在更是兴修水利,眼看着巩昌将永远的脱离旱灾困扰,这哪里又出差错了? 难道说,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查出他的谋反罪,便是对太祖用人的质疑? 还是说,定西候在朝中的力量,集体为难皇上,皇上一时间无法给定西候定罪,所以,打算问罪东厂,说东厂办案错误? 可皇上应该不是这种窝囊废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查办的定西候谋反一案,皇上口谕,定西候,连同其九族,就地处决。九族,我们是处决的一个不剩,可定西候本人。。。”肖尘停了下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定西候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下方的段天明终究是没憋住,忍不住的问出了声。 校尉们也是一个个心中焦急万分,眼巴巴的瞅着肖尘。 “我今早上和杜役长专门去了一趟定西候抛尸的荒沟,里面只有其夫人王氏的尸体,定西候的尸体不知所踪。从现场的迹象来看,定西候给王氏整理了一番遗容,便逃离了。” “啊?怎么会这样?” “定西候,不是在大牢里面被王氏毒死了么?” “对啊,定西候的尸体,还是我亲自扔下荒沟的。当时,他已经彻底冰凉,更是隐隐有着一丝僵硬的感觉。” “一丝?从死亡到抛尸,至少三个时辰,应该是彻底的僵硬才对。” “也对,我怎么一时糊涂,忘了这个常识。” “这下,可怎么办?谋反案,主犯逃脱,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 “让人笑都是其次,主犯脱逃,东厂办案不力之罪,朝廷一定会追究。” “怪不得肖兄弟会说,东厂或许面临死亡,这等过失,皇上一定重重处罚东厂。” 人群像炸了锅一样,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起来。 桌子上站立的肖尘,双拳抱起,对着大家深深一躬。 “此事,是我的过错。若是定西候真的无法找到,我一定亲自向皇上去请罪。尽量不牵连大家。” 看见肖尘这样说,大门口站立的杜少勤挤进人群,也爬上了桌子。 “此事,我在现场。之后的抛尸,更是我一手操办。若要问责,我也是首当其冲。我和你一起进宫请罪。” 看着肖尘,杜少勤一本正经的道。 “生是东厂人,死是东厂鬼。若要承担责任,你们将我抛开,怕是太不地道了吧。” 下面的段天明笑呵呵的看着二人,又低头看看二人脚下的那张桌子:“桌子太小,我就不上去了。不过,进宫请罪的话,你们可别抛下我。” 下面的东厂校尉,沉默了片刻,纷纷举起了右手。 “生是东厂人,死是东厂鬼。要请罪,大家一起去。” “就是,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案子是我们一起办的,责任,大家一起承担。” “你们若是被皇上处决了,这东厂呆着还有什么劲?要死,一起死。” “一起死。” “一起死。” “一起死。” 众人的高喊声,凝聚在一起,在天空中飘荡,震耳欲聋。 肖尘急忙双手挥动着,向下压了压。 随即,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收声的动作:“嘘。” 直到大家都停止了高呼,才缓缓说道:“多亏现在的巩昌府,已经被我们整理的没有了外人,你们这般高呼,是怕人不知道我们东厂面临困境啊?” 众人一阵尴尬,纷纷深呼吸了几下,静静的看着肖尘。 “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京城里面,有柳如风带领的锦衣卫严防死守,皇上跟前有厂公大人左右周旋,定西候外逃的消息,即便是走漏,一时半会也到不了朝廷。眼下,我们要做的,便是大力追查定西候的下落,将其处死便能掩饰我们的过错。” 肖尘缓缓说道。 “巩昌府有我们,定西候一定不会逗留。而定西侯府已经被查封,他也不会回去。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定西候去了马帮的老巢,寻求躲藏。”段天明沉思了一下,抬头说道。 “那也不一定。”桌子上的杜少勤缓缓摇了摇头,“灯下黑。或许,定西候认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说不定他就潜伏在巩昌城里,也有可能偷偷回到了定西。” “不管他去了哪里,我们都要将他找出来斩杀。留下两百人,以巩昌府为中心,扩散寻找。剩下的三百多人,随我前往马帮驻地。就算找不到定西候,也要一雪马帮伏击东厂之仇恨。” 肖尘狠狠的道。 “具体,如何安排?”段天明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马帮的伏击,自己像狗一样的被追着轰炸,这个仇恨,自己早就想报了。 “杜少勤,带着东厂大牢役二百人,留守巩昌城,四散搜查。段天明,带着东厂神机役,我们去马帮驻地。” “好,我们这就准备。” 看着大家开始整理自身装备,肖尘心中叹息了一声。 这次,找到定西候的几率不大。 他的逃脱,一定是散发自己地身世为目的。而普天之下,恨不得杀了自己,又有能力和自己对抗的人,一定是他的首选。 乐安州,汉王府。 定西候不会去了乐安州吧? 第742章 专程送功劳 整个巩昌府,笼罩在一股紧张而又神秘的气氛当中。 杜少勤带着大牢役的二百余人,先从巩昌城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而肖尘和段天明,带着三百名东厂火力最为强大的神机役,一路向东,朝着清水县以东的马帮驻地,秦岭深处的山门镇扑去。 四五百里的路程,队伍一路疾驰。 以防打草惊蛇,放弃了宽敞的官道,专门挑拣偏僻的小道赶路,而二天黄昏,总算是抵达了清水县城。 看着肖尘的马匹渐渐缓了下来,而且好像是直直朝着清水县城方向而去,段天明积极赶了过来。 “你这是准备,让大家在清水县休整一下,明天围剿马帮驻地?” “兄弟们一路奔跑,人不困,军马也疲惫的够呛。让兄弟们在清水县城外面,找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安营扎寨。军马吃点草,人也休息一下吃点干粮。你随我进清水县去。” 看着不远处的清水县城城墙,肖尘缓缓说道。 “好。”段天明回过头,朝着身后的校尉们大喊一声:“找个有水源有青草的地方,支起帐篷休息一晚。” 有着东厂的梅花令,两人顺利的进了城,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清水县衙大门口。 临近黄昏,天气又热。 县衙的衙役已经在收拾门口的东西,准备早早关了大门,找个凉快的地方喝酒纳凉去。 两道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传进了衙役的耳朵,衙役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遁着声音看去。 看见肖尘二人骑着膘肥体壮的军马朝着县衙大门而来。 而两人的身上,又都是官兵的校尉服,急忙给脸上堆上笑容,迎了上去。 “两位官爷从何处来?这是到县衙有事?” “你这眼睛,还真的拙。上次我们来县衙的时候,就是你在值守,你这么快就忘记了?知县大人可在?进去通报一声,东厂来访。” 肖尘还没开口,一边的段天明盯着这不长眼的衙役,没好气的道。 “原来是东厂大人。知县大人在里面,小人这就进去通报。” 说着,也不管县衙大门敞开着,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县衙后堂,清水知县手里端着一个小碗,里面放了几只毛毛虫,正对着自己的鸟笼子,喂食着里面的画眉。 县衙同知也蹲在旁边,一边看着笼子里的鸟儿,一边道:“早少下官去城东村子里查看庄稼的时候,听见村子后面的山林里有着大群的画眉鸟叫。若是让人在那片树林里挂上网子,一定可以抓捕到不少的画眉鸟。” “是不是?”清水知县扭头,“那就让人去挂个网子。这画眉鸟,咱秦州的知州大人可是喜欢的紧。我这只画眉,上次给知州大人送了过去,他愣是没看上。野生的画眉,野性还未驯服,关笼子里很是活跃,更是喜欢鸣叫,知州大人一定喜欢。” “好,下官这就找人去挂网子。”县衙同知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大人,大人。”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慌慌张张是急着投胎啊?没看见知县大人正在伺候画眉么?惊了它,你去山上捉一只来。”县衙同知张嘴便是呵斥。 “是是是,小人知错。”衙役弓着身子,瞅了瞅地上的鸟笼子,急忙认错。 清水知县则是直起身子,回过了头,一脸和蔼的看向衙役:“怎么了?天色已经黄昏,难不成还有人来县衙告状?告诉他们,明个再来。” 说着,又转过了身子,用手中的细小树脂,挑起一只毛毛虫,朝着鸟笼子里面投去。 “启禀大人,不是有百姓告状,而是东厂的人来了。” “什么,东厂的人?” “是啊,就是上次和咱们借了八匹军马还未还的那些东厂之人。”衙役说道。 “他们在哪里?” “就在县衙大门外面。” “你可真是不长眼。东厂的人来了,还不直接请到县衙大堂,让他们站在门外作甚?” 说着将手中的小碗朝着身边的县衙同知手里一塞:“这虫子,还有鸟笼都收起来。” 随即,朝着衙役挥了挥手:“走,我们去门口。” 大门口,肖尘二人连续两天的奔波,也是人困马乏的。 干脆就在县衙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一时间,竟然有点打盹。 清水知县在衙役的陪同下,走出了大门。 门口,两匹军马静静的站在街道上,脖子上的缰绳,随意的丢在地面。 “人呢?”清水知县一脸的纳闷。 头一扭,豁然发现大门左边的台阶上,两人坐着,眼皮子已经紧紧的合在了一起。 “二位大人。”知县小声的问候道。 “知县大人。”肖尘顿时清醒过来,用手捅了一下身边的段天明,急忙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连续赶了两天的路,有点犯困,让大人见笑了。” “二位大人辛苦,快到县衙大堂里面坐坐。”知县急忙伸手邀请。 走进大堂,县衙同知早已经泡好了一壶热茶。 拿起茶碗,放在二人面前,满满的倒上一碗,方才走到知县跟前,也倒了一碗热茶。 “二位大人这是巩昌府赈灾事务结束,准备回京复命么?”知县笑着问道。 “赈灾的事情基本上也算是完结了,不过,我们不是回京复命,而是准备将犯有重罪的马帮,连根拔起。” “铲除马帮?”知县有点吃惊。 虽说东厂前段日子,将马帮帮主从驻地劫持,可要想将马帮整个剿灭,两个人,恐怕不切实际吧。 “定西候已经被朝廷定为谋反罪,而马帮,暗地里由定西候操控。所以,这马帮之人,一个都不能留。”肖尘解释着。 “大人,整个马帮,人数应该在两千余人,就算大部分不在帮会驻地,可也会有几百名马帮成员留守。二位大人单枪匹马,要想剿灭他们,恐怕难度不小。”知县一脸忧虑的道。 “所以,我今个来清水县,就是想借清水守卫军一用。剿灭马帮,即刻奉还。” “大人要用,整个清水县的资源都可以任大人调遣。只是整个清水县守卫军,也不到三百人。而且,这些守卫军,平常也就是站岗放哨,若论真刀真枪的上阵杀敌,下官担心,恐怕不是马帮的对手。” 要是在平日,知县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守卫军没有战斗力。 可现在不一样,东厂准备带着自己的守卫军去剿灭马帮。 若是不如实汇报,到时候功亏于溃,这个责任,自己可担当不起。 “大人这是担心,你的守卫军会有所损失?”肖尘眉毛一挑,淡淡的问道。 “不是不是,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知县急忙站了起来,“这些守卫军,平日里也是就站岗放哨,面对的只是进出城门的老板姓,压根没有什么战斗力。下官是怕误了大人的事情。” “会站岗放哨就成,这是钦差大人给你清水县立功的机会,你怎如此的婆婆妈妈?城外面,有着我们东厂的神机役随时待命,你担心个什么?若不是钦差大人记着当初你连夜亲自送上军马的好,我们早已经直接去山门镇了,到你清水县转悠个什么?” 看着知县来回推辞,一边的段天明顿时有点上头。 有着东厂的梅花令,到朝廷随便哪个卫所,临时借用几百人协助办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怎么到了你这里,你就这样的推三阻四? 忤逆东厂,一顶大帽子扣得的永远翻不过身,你信不信? 听见段天明的话语,知县“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下官不敢推三阻四,下官真的只是担心二位大人的安危。既然有东厂的队伍在城外候命,下官这就安排人手,和大人前往山门镇剿灭马帮。” “好了,天色已晚,城外的队伍也是一路奔波,需要休息,大人起来吧。”肖尘挥了挥手,“在巩昌的这些日子,连个蔬菜都吃不到,大人若是方便,弄些饭食给城外的兄弟们送去吧。” “好说,这个好说。”清水知县站了起来,“二位大人应该也是饥肠辘辘,要不,下官带着二位先去吃饭,城外兄弟的饭菜,随后安排人送去?” 自己真是愚钝。 人家大老远的来让自己参与剿灭马帮一事,说白了,真的就是给自己送功劳的。 自己推辞,已经很是不对。 这伙食,无论如何都要招待好。 “二位大人,想吃点什么菜?只要清水县有,下官即刻给大人弄来?”清水知县接着又道。 段天明嘴巴一咧,咽了几口唾沫。 “什么菜不菜的,弄几盆肉就好。”思量了一下,“再弄几坛子烧酒。明一早要动手干活,没酒,哪里有劲。” 第743章 出手杀恶犬 三个时辰之后。 乐安州,汉王府外的一道树荫下,站立着一名男子。 黑色的夜行衣,使得他几乎和身边的树荫融为一体,脸上,更是被一块黑色的布帕遮住了脸庞,只有两个眼珠子,左右打量一番,又看向不远处,汉王府那六尺多高的围墙。 淡淡的月色,照在那被粉刷成白色围墙上,即便是温热的夜,也泛出丝丝凉气。 树荫下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柳如风。 这几天,经过锦衣卫和东厂的联手查办,得到的消息是,定西候以一名下人的身份,躲藏在汉王府内。 而厂公林尚礼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定西候击杀。 伸手抹了一下腰间的配刀,柳如风深呼吸了一下,蹑手蹑脚的朝着院墙摸去。 虽然被皇上驱逐出了京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汉王府里面到底有多少护卫,有多强的战斗力,对于柳如风来,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经历了肖尘上门砍掉右手一事,朱高煦有没有招募江湖高手来保护自己,有没有给王府内设置机关,这些柳如风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即便王府里面是刀山火海,自己也必须进去。 就算找不到定西候,至少先摸一下王府的虚实。 若是能够将定西候惊出王府,在外面的话,更便于自己截杀。 打定主意,柳如风猛吸一口内气,就跃上了围墙。 身子下蹲,紧紧的伏在了围墙墙头,仔细的打量着院子里的布局。 目光从远处亮着灯的走廊,观察到就近的几栋房子,再到房子边的小广场。 双眼豁然一眯,整个人站了起来,不再伏贴在围墙上。 小广场上,不知何时站了五六道人影。 脸上皆带着冷笑,一副吃定了柳如风的模样。 几人手里,拎着明晃晃的配刀。 最边上的一人,手里牵着两根铁链,每根铁链上,各自拴着一只牛犊大小的恶犬。 月光下,看不出恶犬到底什么颜色。 只是张大的嘴巴,并没有大声犬吠。而是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嘶吼,同时将四个一寸多长的雪白犬齿,明晃晃的亮在外面。 “小子,下来吧。汉王府的墙头,可不是随便爬的。”几人缓缓朝着柳如风逼来。 此时,已是深夜。 随着几人的呵斥,汉王府突然灯火通明。 院墙外面,街道对面的放屋里,也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大批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拎着配刀,急速的从屋子里面冲出,将柳如风包围。 一个身穿金丝蟒袍的男人,端坐在大厅中央,脸上带着冷酷至极的微笑。 正是汉王朱高煦。 “终于按耐不住,送上门来了么。”端起桌子上的茶碗,轻轻的拨弄了一下茶水上面的茶叶,朱高煦冷哼一声。 朱高煦的旁边,站着早已经换上护卫衣服的定西候。 腰间的配刀早已经出鞘,紧紧的握在手中。 “王爷,若是将此人擒获,一定让我手刃。” “胆敢闯入王府,在东厂之中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一会若是擒住,侯爷尽管取他性命便是。也算是让东厂先付一点利息。” 朱高煦道。 胆敢只身闯入汉王府,对方的身手自然不弱。 但汉王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更何况,身边的这位,能被太祖封侯,其自身的强大,也非一般人可匹敌。 尤其他和对方更是有着血海深仇。 他的爆发,只要不是紫衣校尉亲自前来,手刃对方,应该不在话下。 看了看对面的几人以及那两只牛犊大小的恶犬,柳如风又回头看了看围墙外的几十号全副武装的护卫,不禁笑了起来。 “三更半夜,迎接我的阵仗还这么大?这么抬举我啊?” “小子,别废话连连,自己下来乖乖的受擒,还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 看着柳如风,几人脸上的讥笑更浓了。 里外包围,你已经是插翅难飞。 汉王府你也敢闯,真的是嫌自己的命,有点长。 柳如风没有丝毫的惧怕,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围墙墙头。 “我搞不明白,我已经是蹑手蹑脚了,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看你们这些酒囊饭袋的样子,应该没有这么强的感知力。” “放肆。”对面中的一人一声爆喝,伸手拍了拍身边两只恶犬的脑袋,“有獒犬在此,就是蚊虫飞过,也逃不过它们的耳朵,何况你一个小小的毛贼。” “原来是这两个畜生。”话音刚落,柳如风的身影已经从墙头消失,手中的配刀在空中划过,带出一道冰冷的月光,劈向两只恶犬的脑袋。 两只恶犬似乎并没有将柳如风放在眼里,狗嘴大张,喉咙里涌出一股难闻的恶臭,便朝着刀光咬去。 柳如风的身形一闪,刀光已经劈到了其中一只恶犬的头上,恶犬惨嚎一声,鲜血喷溅而出。 “噗嗤。”又是一刀挥出,那恶犬的身体已经被劈成两半,尸体掉落在地上,发出“噗通”的闷响,血水四处飞溅。 “你们这坏事的畜生。”柳如风大喝一声,再次举起手中的配刀,向另外一只恶犬斩去。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恶犬的头颅被砍成两半,身躯也摔倒在地上,四肢机械的快速抽搐了几下。 “嗷呜!” 临死前,终于是放下了高傲,哀嚎了一声。 电光火石间,两头獒犬被斩杀,院子里的几人如临大敌,放下了刚才的轻视,紧握手中的配刀,从四个方向,朝着柳如风砍来。 杀了獒犬,柳如风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 猛吸一口内力,便重新跃上了墙头。 沿着墙头快速奔跑几步,跳到了包围圈之外,沿着街道一路狂奔。 “追,不要让他跑了。”随着一声急呼,王府内的护卫潮水般的涌了出来,沿着柳如风奔跑的方向,一路疾驰。 带着追兵,一直跑出了一里地左右,柳如风豁然拐进了旁边的一道小巷子。 左右观察了一下,捡起地上拳头大小的一块石头,奋力朝着巷子深处扔了过去。 趁着这个空挡,纵深一跃,便到了对面屋顶。 眨眼间,追兵已经到了巷口。 听见巷子深处石块滚动的声音,最前方一人大喊:“在巷子里面,追。” 屋顶上的柳如风,看着整条“火龙”冲进了巷子深处,冷哼一声:“真是蠢货。” 手拎配刀,在屋顶几个跳跃,又朝着汉王府的方向而去。 这些人,不值得自己浪费时间。 找出定西候,将其斩杀,才是重中之重。 第744章 终是见正主 柳如风的双脚刚落在汉王府的墙头上,便听见墙下又传来一阵嗓子里发出的那种低微的咆哮声。 定睛一看,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恶犬,正朝着自己龇牙咧嘴。 体型,依旧如同之前的那般,小牛犊大小。 柳如风不禁一阵冷笑。 汉王府养的这些畜生,也是和其主人一样心狠手辣。 人家的狗,发现情况只是狂吠。 这里的狗压根不叫,而是直接发起攻击。 这样的体型,一般的百姓还不是瞬间被撕个粉碎,成为他们的食物? 双眼一眯,手中的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柳如风从墙头扑了下去。 “砰砰”两刀,将两个狗头砍落在地。 丝毫不做停留,朝着那些亮着灯的房子一一摸了过去。 这次,他并没有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而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先摸清楚房内的情况再说。 他来汉王府是杀人的,但不是见人就杀,他要杀的,乃是定西候。 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是保险起见比较好。 摸到一栋房门前,柳如风突然听到了里面传出了一声声惨叫。 “啊,啊。” 这惨叫声听得他毛骨悚然。 “砰”的一脚踢了过去。 门被一脚踹开,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看向突然冲进来的柳如风。 一身下人打扮,手中拿着一个铁铲,上面血淋淋的,散发着阵阵腥味。 “啊,啊。”惨叫声更加凄厉了,好像是还在里屋。 “我x。”柳如风忍不住骂了一句。 “啊啊”又是两声尖锐的喊声。 看到这样的情形,柳如风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里面的人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而伴随着惨叫声的那种来自喉咙的咆哮声,应该就是自己在外面所杀的那种牛犊大小的獒犬。 怪不得,外面的獒犬看见自己,丝毫不狂吠,只是埋着脑袋一股劲的往上冲。 它们这是将自己当做猎物,捕食自己而已。 高声狂吠,惊吓到了猎物,导致猎物脱逃,自己吃什么? 根据声音判断,里屋不是一头獒犬,而被当做食物来训练獒犬的人类,应该也不是一名。 外面这名下人,手持带血的铁铲,很显然就是清理现场的。 也就是说,他就是汉王府,负责训练这些畜生的人之一。 柳如风和肖尘一样,不信佛,也不是什么圣母,并没有拯救天下苍生之心。 里面的人,就算自己冲进去,也应该是救不活了。 可眼前这名下人,不管是生活所迫,还是屈服于汉王府的淫威,愿意干这种惨无人寰的事情,便已经丧失了人性。 手起刀落,下人的脑袋便滚落在地。 抓着铁铲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大厅里,一身金丝蟒袍的汉王朱高煦,手中端着茶碗,表情阴沉的盯着大门口。 刚才护卫来报,对方身手敏捷,已经跳出了院墙逃之夭夭。 虽然大队的护卫紧跟其后追击而去,但朱高煦知道,对方能冲出包围圈,想要抓住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边上的定西候王荣,手握配刀,观察着朱高煦的表情,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 “王爷,要不我出去追他?” “此人若是东厂之人,你追出去,正中他们下怀。你就跟在我身边,即便他们暗里不行,明着进来,你乃是护卫身份,他们应该也甄别不出来。”朱高煦道。 “王爷,您说此人真的会是东厂之人?” “我汉王府,从来没人敢私自闯入,更别说是深夜偷偷潜入了。东厂厂公就在父皇身边,我给父皇的奏折,恐怕已经中途被他截获。我敢肯定,这是东厂的刺杀行动。” 朱高煦脸上的肌肉收缩了几下,表情很是狰狞。 父皇那里的失宠,使得自己的一道奏折都递不上去,东厂对自己,还真是照顾的紧。 可这条消息,若是送不到父皇那里,定西候就压根不敢送出汉王府。 而东厂对汉王府的行动,更是会喋喋不休,直到杀了定西候为止。 若是定西候被杀,那紫衣校尉乃是蓝玉之子的这个天大的秘密,从此便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不行,定西候绝对不能死,而这条足以对紫衣校尉一击致命的消息,也绝对不能让东厂压下来。 “王爷,既然奏折不能道到得了皇上那里,不如从百姓的口中,将这条消息传出?”一边的定西候,眼睛一眯,狠狠的说道。 “舆论?”朱高煦一拍大腿,回头惊喜的看向对方,“心中着急,我怎么就突然将这一窍给忘记了呢?若是紫衣校尉乃是蓝玉后人的消息坐实,趁着父皇大怒,我们动用朝中的关系,反咬东厂一口,说不定还能给侯爷你推翻罪名,重新夺回侯爵封号。” 听见朱高煦这么一说,定西候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大喜。 为了针对紫衣校尉,自己早已经将性命豁出去了。 可若能活命,谁又甘愿去死? 若是能重新获得侯爵封号,再纳个几房老婆,让王家的香火重新延续下去,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定西候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喜悦。 “侯爵封号倒是其次,让天下人知道紫衣校尉乃是蓝玉后人,让他在朝中无立足之地。让皇上一怒之下要了他的性命,顺便将东厂彻底的整理一番就成。一名普通校尉,就因为紫衣加身,处处和王爷作对,更是胆大包天的对王爷行凶。当初,听到这条消息,我都想从定西赶过来为王爷鸣不平。无奈距离京城遥远,再加上皇上怀来狩猎在即,最后也不得不了了之。” 原本表忠心的一番话,听在朱高煦的耳朵里,却是异常的讽刺。 此乃自己心底永远的痛,不愿任何人提及。 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提出来,是嫌自己的命长了么? 若不是在父皇跟前,你还有证实紫衣校尉身份的价值,我真想立马将你喂食王府的獒犬。 定西候哪里知道朱高煦这一刻的心理变化,心中继续想着自己的好事,身子微弯,一脸恭敬的等候着对方的话语。 “侯爷真是有心,千里之外还惦记着本王的遭遇。”朱高煦将我,变成了本王,冷冷的道。 边上的定西候,看着对方瞬间冰冷,顿时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厅外面,柳如风趁着月色下树木的阴影,已经悄无声息的摸了过来。 贴在窗户边上,将手指头伸进嘴里,沾了一些唾沫。 按在那白色的窗户纸上,轻轻的通了个窟窿。 然而就在他刚把那透明的纸捅破的时候,一阵凉飕飕的寒气突兀的袭来。 柳如风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瞬间根根直立。 几十只冰冷的弩箭,从四面八方急射而至。 再也顾不上查看屋子里的情况,急忙猛吸一口内气,身子瞬间向后弹去。 “嗖嗖嗖。” 一阵弩箭的狂啸,几十个火星子在墙壁上出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乃是弩箭铁制的人箭头,和墙壁的石块激烈碰撞的结果。 而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一块地板明显的洼陷了下去。 “我x。”柳如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房子外面设置机关,这里一定是汉王府至关重要的地方。” 随着机关被触发,大厅门口值守的几名护卫大呼一声:“什么人?” 院子里,也是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本巡逻的护卫队伍,也朝着这边急匆匆的赶来。 “机关只会发动一次吧?”柳如风嘟囔着,不管护卫已经朝着这边包围过来,又回到了窗户旁边,向里面看去。 看见一身护卫打扮的定西候,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笑容。 “老家伙,你就是换上什么衣服,我也能认出你。你的画像,早已经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东厂的危机,总算是要解除了。” 第745章 人性的恶毒 手提佩刀,柳如风连门口都没去,一刀就将窗户给劈了开来。 闻讯赶来的王府护卫,一窝蜂的将柳如风围在了中间。 更是有着一部分护卫,麻利的冲进了大厅,手持武器,挡在了窗户跟前,防止柳如风跳墙而入。 有着护卫挡在身前,坐在椅子上的汉王朱高煦丝毫未动。 双眼微眯,冷冷的盯着窗户外面,将自己浑身都包裹在黑衣之中,只留了两只眼睛在外面骨碌碌打转的柳如风。 表面看起来,稳如泰山。 实际上朱高煦的心里,已经有点七上八下。 对方踩中了机关,那几十支近距离的弩箭都未成伤对方分毫,至于自己的这些护卫到底能不能拿住对方,还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而身边的定西候,虽然一身护卫衣服,手中更是拿着佩刀,双腿也忍不住的一阵发抖。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对方就两次潜入王府。 看来,对方这一次的行动,是不杀了自己,决不罢休。 已经死过一次的定西候,再次面对死亡的威胁,隐隐有些转身就逃的意思。 大厅外面,护卫们已经和柳如风斗在了一起。 说是斗再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汉王府的护卫人数众多,倒下几名又扑上去几名而已。 柳如风如同饿虎进入了羊群,反手间便制造出一个个死亡现场。 看着面前的情景,朱高煦突然想起,紫衣校尉曾经来到汉王府,斩杀了自己的护卫统领以及师爷。 眼前之人,一身夜行衣打扮,谁知道对方是谁。 自己收留定西候,欲置紫衣校尉于死地,置东厂于死地。而对方既然乔装打扮来到了王府,杀了定西候会不会顺道杀了自己,这个谁也说不清。 自己双手健全的时候,接不住紫衣校尉一招。 现在,只剩下了一只左手,即便对方的身手和紫衣校尉相差很多,但从目前的形势看来,自己也是接不下对方的一招半式。 心中如此想着,左手一抓椅子的扶手,便打算离开。 只不过,一回头,却看见旁边定西候手中的佩刀,好像在在微微发抖。 不由得一怔,又看向定西候的双腿。 这一看,朱高煦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 在自己面前,定西候信誓旦旦的说,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此刻面对外面的打斗,定西候那护卫服裤腿,竟然抖动的如同筛糠一般。 朱高煦明白,只要自己起身离开,定西候绝对不会继续留下。 他会立即跑路,而且跑路的速度,一定不比自己慢。 “哼哼。” 朱高煦心中冷笑两声。 危急关头,自己总算是看清楚了定西候的真正为人,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般面对死亡无所畏惧。 如此看来,与其说定西候的夫人王氏,和紫衣校尉一番周旋,用她自己的性命为定西候换得了一丝生机。 倒不如说,定西候卑鄙无耻的利用女人的真情,为自己夺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一刻,朱高煦甚至怀疑,紫衣校尉乃是蓝玉后人的这一消息,也不过是定西候编造出来,骗取自己竭力保护其性命的无稽之谈。 随着外面王府护卫大片大片的倒下,定西候已经后退的几乎挨住了朱高煦的身子。 “王爷,护卫们好像抵挡不住,要不,我们早点退开吧。”双眼盯着外面的场景,定西候颤抖着嗓音说道。 朱高煦冷笑两声:“哼哼,想走,门都没有。” 说着,陡然站起身子,左手抓着定西候手中的佩刀就夺了过来。 而一直在身边的王府事业,也“噌”的一下,挡在了朱高煦身前,似乎怕定西候对朱高煦不利一般。 面对这突然的变化,定西候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盯着朱高煦满脸的不解:“王爷,您这是?” 大门口,柳如风已经放倒了所有人王府护卫,手中提着血淋淋的佩刀,一身杀气的走了进来。 看见大厅里面两人的内讧,停住脚步,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笑呵呵的看了起来。 朱高煦左手提着佩刀,冷冷的看向定西候:“作为朝廷重犯,本王略施小计,就是为了稳住你,好将你交给朝廷处置。你居然敢趁此机会,杀了王府护卫,换其衣服来行刺本王。本王已经不问朝政多年,即便是杀了本王,本王也不会徇情枉法,昧着良心的向父皇为你求情。” 这句话,看似在质问定西候,可任谁也能听出来,他是在说给刚刚进门的这个神秘的蒙面人听。 在朱高煦看来,此人,一定是东厂的“夺命使者”。 “王爷,你。。。”定西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都说逆境见人品。 王爷这是眼见东厂的刺客无法抵挡,便打算将自己卖出去了么? 不禁苦笑了起来:“王爷啊王爷,正如您说的那般,您已经不问朝政许多年。既然如此,便已经对任何人产生不了威胁,对方又怎会对你动手?他的目标,不过是我而已,您又何必如此担心?虽然您的夺嫡之心从未泯灭,一直在积攒实力伺机而动,可终究无非是鸡蛋碰石头,自取其辱罢了。今个,您就算是护不住我,我也不怪您。大局到了如今这地步,您是无能为力。可您临阵反戈,和卑鄙小人有什么区别?” “怕死没有错,可怕到您这个份上,整个天下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放肆。”朱高煦大吼一声。 “你这个朝廷重案的漏网之鱼,若不是本王想将你活着交给朝廷,让东厂好好审问一下,到底是何人帮着你从紫衣校尉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早就将你诛杀,给皇上复命了。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本王这就将你诛杀,以正朝廷律法。” “啪啪啪。”柳如风将佩刀夹在腋下,微笑着鼓起掌来。 “继续,你们继续。” 戏演到了如此地步,若是还置一身蒙面黑衣的柳如风于不顾,就显得自己太虚伪了。 朱高煦扬起手中佩刀,指向柳如风:“大胆毛贼,夜闯汉王府,杀伤王府护卫无数,你当真不怕死么?” 柳如风一愣。 当年,脾气暴躁,目中无人,杀人如麻的汉王,已经沦落到如今这么卑鄙无耻,胆小如鼠的地步了么? 正要呵斥,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一道身影闪过。 近在迟尺的定西候,抬起右掌,十二成的功力凝结于掌心,朝着朱高煦的胸口拍去。 朱高煦心中大惊,没想到定西候竟敢对自己下手。 匆忙间想要抵挡,俨然已经来不及。 只得硬着头皮,吸了一口真气,护住胸口。 即便如此,也是“噔噔噔”的倒退三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恼怒之下的定西候,丝毫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疾步跟上,便夺过了朱高煦手中的佩刀。 一个闪身,便到了朱高煦的身后,左臂一回勾,就勒住了朱高煦的脖子。 同时,右手的佩刀,也顺势架在了朱高煦的脖子上。 一边的王府师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放,放开王爷,否则你将会被碎尸万段,诛灭九族。”师爷战战兢兢的道。 定西候丝毫没有和对方辩论的意思,手中的佩刀闪电般挥出。 “咔嚓。” 师爷的脑袋便掉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滚向远处。 柳如风双眼不由得一眯,看向师爷那缓缓倒地的无头身躯。 不亏是跟随太祖打过仗的人,做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瞬间,定西候的佩刀又回到了朱高煦的脖子上,拖着他。目光注视着柳如风,缓缓朝着后堂退去。 “放开他。”柳如风大吼一声,就要动手。 “闭嘴。”定西候一声冷哼,右手微微用力,佩刀抵在朱高煦的脖子处,涌出了一丝鲜血。 第746章 起身回京城 眼看着定西候拖着朱高煦就要退入后堂,柳如风心中忍不住的有点焦急。 这汉王朱高煦,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坚决不能动。 别说东厂不能动他,即便是定西候,也不能动他。 皇子受伤是一回事,皇子死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皇上因此而开始调查,自己原本是竭尽全力替肖尘清除后患。若是朱高煦因此而死了,带给肖尘,带给东厂的灾难,将是无法想象。 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表现的在乎朱高煦,定西候便会越得逞。 “狗咬狗一嘴毛,你尽管动手。你杀了他,还省得我动手了。”柳如风冷哼一声,死后没有退缩,反而紧紧跟了上去。 定西候心中不禁有点发毛。 对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朱高煦的安危? 不可能。 定西候得出了这个结论。 东厂之人,要的只是自己的性命,朱高煦他们轻易绝对不会动。 眼睛一瞪,手中的佩刀更是用力了几分。 使得朱高煦脖子上的鲜血,顺着刀刃,缓缓的流下了几滴。 “别装蒜了。”定西候一声咆哮:“你们东厂之人,不就是想要我的性命么。朱高煦你们一定不敢杀他。站住,再往前一步,我便让他人头落地。” “我说了,你杀了他我还不用动手。”说着,柳如风不再理会定西候,而是看向被佩刀架在脖子上,一脸苍白的朱高煦。 “朱高煦,你作恶多端,将我大哥从乐安州大牢提出,绑在汉王府院子里的大柳树上,活活打死。今个你就准备给他陪葬。”说着,收起手中的佩刀,咬牙切齿,双目中的怒火,似乎要活活将朱高煦烧死一般。 朱高煦脖子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瞪着眼睛,努力的挤出几个字:“你不是东厂之人?你大哥又是谁?” “我大哥是谁,说出来你会知道么?你在汉王府里,活活打死了多少乐安州的囚犯?虽然我不能亲手杀你,可看着你的手下将你杀死,我的心中更是畅快。东厂,东厂是个什么东西,我懒得给朝廷做走狗。哈哈哈。。。”柳如风仰头大笑了起来。 朱高煦面如死灰,缓缓闭上了眼睛。 自己精心布置的圈套,等来的不但不是东厂之人,竟然是自己平时活活折磨致死之人的兄弟。 或许,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而定西候,盯着柳如风,对他的话语有点半信半疑。 “你当真不是东厂之人?” “废话。东厂乃是朝廷走狗,即便是他们要来,也一定不会是一个人。我要真是东厂之人,我便要带人将王府上上尽数杀光,还用的着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前来杀人?” “这么说,这位兄弟当真是找朱高煦报仇的?” “废话别多,刚才追击我的那些护卫应该快要回来了。你要是想杀他,就赶快动手。我只要看着他死了,便等于给大哥报了仇。”柳如风满脸焦虑的回过头,朝着大厅门外观看了一番。 “你说,东厂之人是朝廷的走狗?”定西候再次问道。 “不是么?朱元璋诛杀功臣,朱棣从自己侄子手里夺得皇位,东厂乃是朱棣的直属机构,难道不是朝廷的走狗?” 听见对方如此之说,定西候架在朱高煦脖子上的佩刀,稍稍的松弛了一点。 自己目前已经是无处可去,对方不但武艺高强,更是对朝廷好像异常不满。若是能够将他争取过来,自己有了藏身之地不说,更是多了一个得力助手。 “我虽然与朱高煦也有过节,但对于兄弟你来说,朱高煦乃是你的杀兄仇人。你大半夜的闯进来,若不能亲自手刃他,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我将他交给你处置。” 说着,定西候将手中佩刀放下,一掌推在朱高煦身后,将他推向了柳如风。 “狗贼,纳命来。” 柳如风一声大喝,手中的佩刀带着凌厉的寒气,直奔着朱高煦捅了过去。 两人的对话,朱高煦听的明明白白。 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等着柳如风送自己上路。 然而,刀锋贴着自己的身体而过,浑身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啊,你,你。。。”身后传来了定西候的惨叫声。 朱高煦双眼猛地睁开,豁然转身。 身后,柳如风的佩刀,深深的捅进了定西候的胸口。 右手用力旋转,向后一带。 一颗还在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被柳如风挑在了刀刃上。 朱高煦心中大惊。 今个,事情的变化,也太匪夷所思了。 “狼心狗肺。”柳如风手中佩刀一挥,定西候的心脏便被摔在大厅之外。 而定西候本人,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一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透明窟窿,嘴里溢出一股鲜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呼吸。 看都没看朱高煦一眼,柳如风几步窜出大厅,跃上屋顶,几个起伏,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之中。 三日之后。 清水子县山门镇,不但所有的马帮成员被尽数屠杀,连他们的家人,一个也没有得以活命。 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财务,肖尘的情绪却是极度的失落。 正如自己所预料的一样,马帮的驻地,没有定西候的踪影。 而巩昌府杜少勤传来的信息,也是一无所获。 手中拿着一个酒坛子,肖尘找到一个阴凉的树荫,坐了下来。 酒坛子里面的烧酒已经被喝了大半,但他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一个女人,三言两语骗过了自己,使得定西候脱逃。 是自己太过于善良,还是说,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自己开始变得有点仁慈了? 从小孤苦伶仃,自己从王氏的身上看见了正义,看见了母爱? 才使得自己心中始终绷紧的那根弦突然放松,选择了相信她,才酿下如此大错? “怎么又喝上了?”段天明一边嘟囔,一边从远处走了过来。 站到肖尘面前,手中拿着一封信函。 “给,厂公大人的。” “你打开看看吧。”看也没看段天明,肖尘拎起酒坛子,又猛灌了几口。 “上面注明,要你亲启。还是你自己看吧。”段天明将手中的信函,在肖尘面前使劲的晃了晃。 “依依不舍”的放下酒坛子,肖尘接过了段天明递过来的信函,缓缓打开。 整张纸,上面只有寥寥几笔:“定西候在乐安州汉王府已被诛杀,勿念。” 看着信函,肖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犯了这么严重的低级的错误,厂公安排人手除去了后患,连一句责备都没有? 在汉王府里,要除去定西候,得花费多大的周折,肖尘清清楚楚。 既然定西候逃到了汉王府,为了防止汉王将消息送进京城,厂公又调动了多少的人手,肖尘心里也是明明白白。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背后的付出,肖尘心知肚明。 “通知杜少勤,巩昌那边的调查停止,给小李子留下足够兴修水利的粮款,其他的全部押送回京。”将信函塞进怀里,肖尘轻声说道。 “我们要回京了?” “嗯,赈灾已经结束,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巩昌府吧。出来也一月有余,该回去复命了。” 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肖尘站了起来。 “巩昌府里,那两名陕西布政司的官员,如何处置?” “所有人犯,全部押送京城。”肖尘道。 “那陕西布政司的责任,我们是否还继续追究?”看着肖尘,段天明又问道。 不知为何,他感觉肖尘今个的情绪很不正常,却又说不出来,不正常在哪里。 “有刑部和督察院追责,我们就不过问了。皇上一定等着定西候所有的谋反罪证,此案,才是我们要和皇上汇报的。” 转过身,肖尘朝着房间里走去。 瘦长的身影,这一刻,看起来异常的孤独。 第747章 肖尘找答案 京城,东安门外的东辑事厂大厅里,林尚礼拿出了一直珍藏的,肖尘从杭州带回来的西红龙井茶,满满的泡了一壶。 老太监将茶壶放在了桌子上之后,识趣的退了下去。 在林尚礼的对面,坐着礼部尚书王昌连。 今个,林尚礼专门将王昌连请了过来。 原因只有一个,今个肖尘将从巩昌府归来。 对于肖尘的状态,林尚礼心中是无尽的担忧。 虽然说,在这件事他没有指责肖尘。但他心中明白,这个错误犯得有多么致命,又有多么的低级。 京城里,和肖尘关系好的朝中大员也不少,但真正如同一家人相处的,也就是礼部尚书王昌连了。 将王昌连请来,就是想和肖尘好好的谈谈,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今后的办案过程中,这种错误,绝对不能再犯。 拎起茶壶,倒了满满的一碗,林尚礼满脸微笑的朝着王昌连推了过去:“王大人,请。” “好好好,厂公大人也给自己满上。”王昌连抬起左手,两个手指在桌面前轻轻的弹着,客气的说道。 虽说和肖尘的关系非同一般,可这东辑事厂,王昌连还真的没有来过。 扭头看看桌子上方的墙壁上悬挂的岳飞画像,微微点头:“这幅岳武穆的画像,是厂公大人要求挂在这里的吧?” “呵呵,是的。”林尚礼点头呵呵一笑,“岳武穆精忠报国,将他的画像挂在这里,就是想时刻鞭策东厂之人,以岳武穆为楷模,事事以朝廷为重,忠于朝廷,忠于皇上。” “厂公大人管理有方,东厂成立以来,所破获的案子,也是惊动朝野,这所有的功劳,和厂公大人平日里严格管理密不可分。” “哪里哪里。王大人喝茶。”零上李端起面前的茶碗,朝着王昌连微微一举。 “厂公请。”王昌连也端起了茶碗。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肖尘身后跟着段天明,杜少勤,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看见上座的王昌连,一阵惊诧,急忙点点头。 拍打了几番衣袖,单膝跪了下来:“属下参见厂公大人。” “嗯,起来吧。” 肖尘三人缓缓站了起来。 “巩昌的赈灾已经结束?”林尚礼笑着问道。 “巩昌的灾情已经彻底缓解,灾民也基本上回归田间。小李子跟随着工部之人,留在巩昌府,协助当地兴修水利。”肖尘一字一句的汇报道。 “好好好,小李子总算是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要他愿意,以后便可以一直跟着工部的人,去施工现场。” “巩昌知府王宽,定西候王荣,马帮等一系列被抄家的财物,除了给巩昌府留下兴修水利的费用,其他的财物已经尽数运回京城,明天便可以抵达。”肖尘又道。 “好,明个运回来了先放到东厂院子,等朝廷将所有的案子都定罪之后,让户部过来进行财物交接。” “是。”肖尘应了一声。 林尚礼抬头,看向段天明,杜少勤二人,缓缓开口:“从巩昌回来,几千里路一路疾驰,想必也很是劳累,你们就先下去休息吧。” “是。”二人对着林尚礼再次行礼,转身走出了大厅。 大门外面,杜少勤停下了脚步,看向杜少勤:‘厂公大人将肖尘留下,是要问责?’ 段天明摇摇头:“你没看见,礼部尚书王大人也在?” “当然看见了。” “这几天,我总感觉肖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出了这么大的过错,厂公大人一定是要问个原因。我要是没猜错,礼部王大人一定是厂公专程请来的。厂公应该是也感觉到了肖尘的异样,想和王大人一起开导他罢了。”段天明思量了一下,小声说道。 “询问到还行,只要不处罚肖尘就好。” “这件事,牵扯太大,不会处罚,但厂公一定会刨根问底的问个清楚。行了,这也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事情。巩昌府一行,我可是实在憋坏了,进了京城,大街上闻见肉香,恨不得立马冲进去饱餐一顿。要不,咱俩趁此机会,出去好好的吃上一顿?” 看着杜少勤,段天明挤了挤眼睛。 “肖尘在受训,我俩出去喝酒吃肉,这是庆祝么?不地道吧?” “庆祝咋了,定西候那个老东西最终被斩杀,不值得庆祝么?走走走,别婆婆妈妈了。”扯着杜少勤的衣袖,二人朝着最近的一家酒馆走去。 大厅里,林尚礼一指下首的座位对着肖尘道:“坐吧,一路奔驰,你应该也累了。” “嗯。”肖尘走到了王昌连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定西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居然能够让他跑了?”林尚礼温和的问道。 “定西候毒死了自己的儿子王宽,而他的夫人王氏,便给他也服下了毒药,并紧跟着也抹脖子自杀了。属下就依照之前答应王氏的,将他们抛尸荒野。谁知道。。。”肖尘的话语越来越低。 “答应王氏?定西候的夫人?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会被一个妇人的言语,左右了你的决定?”看着肖尘,林尚礼很是不解的问道。 “因为这王氏,很是知书达理,与一般的人大不相同。她并没有包庇定西候,甚至知道了定西候所犯的罪状之后,更是讲道理一般的,委婉指责着。” 还没等肖尘讲话说话,一边的王昌连面带笑容的插了一句:“肖尘,你今年多大?” 肖尘一愣:“二十四岁,大人为何如此之问?” “虽然贵为大明王朝的紫衣校尉,可归根结底,你还只是一个孩子。”王昌连笑了起来。 一边的林尚礼,也是有点不解。 “王大人的意思是?” “厂公大人可否知道,肖尘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乃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这个,我知道。” “一个妇人,越是知书达理,便越有母性。我若是没有猜错,这王氏,让肖尘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女人原本柔弱,她能当着肖尘的面抹脖子自杀,便足以说明她的刚烈。对于一个又知书达理,又刚烈无比的妇女,肖尘没有对她的行为起疑心,属于正常。这说明,看似冷酷,其实肖尘也有着自己柔情的一面,那便是对亲情的渴望。” 王昌连笑着说道。 “可结果呢,我被中了别人圈套,犯下了巨大的错误。”肖尘脸上一阵尴尬。 “这不怪你,说明你的内心,有着善良的一面。至少,对那些看似的通情达理,毫无戒备。”王昌连笑了起来。 “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你。”林尚礼很是严肃的道。 肖尘沉默了一下,挺直了腰身:“其实,我相信她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定西候府苦苦寻找的东西,她轻而易举的酒交了出来。” “什么东西,需要你苦苦寻找?”林尚礼眉头一皱。 抄家就抄家,定西候私藏的军备都已经找到,他的府邸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可找的? “一道假圣旨,连同伪造这道假圣旨的假玉玺。” “什么?假圣旨,假玉玺?”林尚礼和王昌连同时一声惊呼,更是不由自己的看向对方,似乎在询问,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明天下,有造假的东西。 可圣旨和玉玺,居然还有假的? 这种说辞,两人还真是第一次听见。 “此事非同小可,你且详细说来。”林尚礼道。 肖尘站了起来,抱起双拳,分别朝着林尚礼和王昌连一躬:“二位大人,在此之前,属下有一事想听听二位大人的客观评价。” 两人不禁又对视一眼。 今个肖尘这是怎么了,似乎心中有着极大的秘密一般。 “什么事,你说。”林尚礼道。 “凉国公蓝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肖尘一脸严肃的问道。 第748章 冤案难平反 对于凉国公蓝玉的事情,二人也是知道的不少。 只是,已经被朝廷定性为谋反罪之人,在皇上直属的东辑事厂大厅里面,大坦阔论,恐怕有点不合适吧。 可是肖尘这么一本正经的提了出来,若是不给他回答一番,“前辈”的面子又搁到哪里? 王昌连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东厂厂公林尚礼。 这,毕竟是你的地盘,对于蓝玉是非的拿捏,还是你来为好。 老谋深算的林尚礼明白,对方是对自己还有所提防,正好以此来试试自己的态度。 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提督东厂的厂公大人,林尚礼对皇上,对朝廷那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可蓝玉案,毕竟是前朝的事情。 是非曲直,倒不是不能说。 更何况,长久的相处下来,自己对肖尘的感情,似乎已经超越了上下级的关系。 抛弃办案,在自己的眼里,他和小李子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 他提出来的问题,自己没办法不按照内心的认知,去真实的表达。 “凉国公本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一代名将。尤其是带领军队彻底的颠覆北元的残留势力,彻底的巩固了大明王朝的统治。但生性高傲,不注重细节,也是绝对的致命之处。尤其是到了后来,手中掌控着天下兵权,做事还是大大咧咧,才给自己酿下了灭族之祸。” 看着肖尘,林尚礼轻声说道。 一边的王昌连也呵呵笑了一笑,接上了话:“其实,凉国公的性格太过于耿直,才是他的致命缺点。在他的眼里,大家出生入死,刀山火海爬出来的情义,堪比一家人。可是,君和臣,有着本质的区别。在他眼里的不拘小节,在皇上的眼里就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加上一些小人的吹风点火,这一点便被越放越大。正所谓可以共苦不能同甘,便是这个道理。” “二位大人的意思,凉国公乃是一位功臣?”肖尘道。 “绝对的功臣,这一点无可置疑。”林尚礼瞬间接上了话。 当初,靖难之役的时候,明成祖击败了李景隆之后,无意中曾叹了一句:“若是太祖当初没有诛杀蓝玉,此刻由他带兵作战,想要取得胜利,恐怕只是一种梦想了。” 所以,活着,对于大明王朝的建立,蓝玉是功臣。 死了,对于永乐王朝,也是功臣。 然而,后面的这些,林尚礼又怎会说出来。 蓝玉要是活着,这大统还有朱棣什么事? 而自己,做什么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厂公,只能守在燕王府中,老老实实的打一辈子杂了。 看着二人,肖尘思量了一番,抬头道:“对于凉国公谋反一案,二位大人如何看待?” 王昌连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一丝苦笑。 太祖一手制造的案子,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冤案,谁又敢说三道四? 虽然大家的心目中都有着一杆秤,都大概知道是非曲直,可是大家都不傻,铁着脑袋往刀口上去撞。 “凉国公私藏军备,意图谋反,这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既然太祖始这么定的,我们当然也就这么认为。”林尚礼打破了一时的沉默,笑着说道。 王昌连也呵呵笑着点点头,算是对林尚礼的肯定。 虽然这种做法有点俗气,可这就是为官之道。 “凉国公是被冤枉的,当初他大量制造军备,乃是得到了一道圣旨。虽然那圣旨是假的,可也是因为凉国公太忠于朝廷,所以才对圣旨的真假并未查看。”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王昌连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肖尘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朝官员,办这朝的事情就好。前朝的事情,我们就不插手了。” 蓝玉真正的死因,就是太祖想要他死。至于用什么借口,那些都不重要。 别说圣旨是假的,即便是真的又如何? 坑挖好了,你还能不跳? 能够专门挖个坑,也是因为凉国公的身份地位实在太高,一般之人,作为帝王,还不是想杀就杀,一念之间的事情。 太祖的错与对,我们有什么能力去指正? “王大人?”肖尘抬起头,一脸的诧异。 没有进京为官之前,王昌连说话可不是这种样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换个方式去说。 如今,怎么也成了和稀泥的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有能力盖新房子的时候,就委屈点自己。凉国公当年要是懂这个理,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看着肖尘的双眼,王昌连意味深长的轻声说道。 “皇上的心里,我们猜不透。可有一点,如今的皇上,很多地方必须更加的尊敬太祖。有了这个原因,即便是太祖的小过错,皇上也只能选择忽视。蓝玉案,等太子继位之后,或许才有平反的机会。” 低着脑袋,林尚礼的声音也是不高。 可即便如此,听在肖尘的耳朵里,却是让他精神一振。 “二位大人的意思,凉国公的案子,是冤案?” 看见肖尘还在纠结,王昌连急忙岔开了话题:“凉国公是个什么人,我和厂公大人也分别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就说说,假圣旨假玉玺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肖尘清了清嗓子:“定西候王荣,之前是凉国公手下的一名参将。虽然并没有多大的权力,但参将的身份使得他可以在凉国公府邸随意的出入。凉国公案子发生之前,定西候私自制作了一枚假玉玺,又用假玉玺,书写了一道假圣旨。这道假圣旨命令凉国公大量制造军备。” 王昌连一愣:“真有此事?那这道假圣旨和假玉玺,你都已经得到?” “嗯。”肖尘点点头,“事关重大,这两样东西,我已经藏了起来。随时需要,随时可以拿出来。” 听闻此言,王昌连的目光,又投向了一边的林尚礼。 作为东厂厂公,林尚礼虽然代替不了皇上,可也绝对是明成祖名副其实的耳目。 这种事情,还是他的意见最为重要。 林尚礼的脸色异常严肃,双眼紧紧的盯着肖尘:“你,一心想为凉国公平反?” 肖尘点点头。 开什么玩笑,凉国公乃是自己的父亲,自己能不想着为他平反么。 “为什么?”林尚礼的双目,如利剑般刺向肖尘。 “朝廷的贪官污吏,东厂有义务查办。朝廷的冤案,东厂也有义务平反昭雪,以示皇上之正义。” 林尚礼摇摇头,显然并不认可肖尘冠冕堂皇的话语。 没有皇上和朝廷的裁决,肖尘便诛杀了定西候的九族,这已经很不正常。 办案无数起的紫衣校尉,能让谋反案的主人公逃脱,这更加的的不正常。 除了说他是故意的,再也没有别的解释可以让人信服。 事到如今,说肖尘和定西候没有任何的私人恩怨,自己打死也不会相信。 只是,何种恩怨,他能够冒着被皇上处罚的危机,放走定西候。 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让定西候身后的一干人等,尽数的浮出水面? 若真的如此,自己安排柳如风出手,击杀定西候,岂不是坏了他的事情? “肖尘,这次巩昌之行,你和之前的行事风格大有不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不可以如实的说出来?”林尚礼缓缓的道。 “是啊。”王昌连也呵呵一笑,“今个,厂公大人专门将我叫来,就是对定西候脱逃的事情很是担心。虽然现在已经完满处理,但这个错误,所有可能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说出来一起承担。” 肖尘抬起了头,眼神无比严肃。 “我是蓝玉后人。” 第749章 都是自己人 大厅里,一片寂静。 林尚礼半张着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想到了,肖尘和定西候一定有着非同小可的仇恨,要不,绝对不会冒着风险,私自诛杀了定西候的九族。 肖尘郑重其事的问起了蓝玉的情况,林尚礼也想到了,肖尘和蓝玉,或多或少的可能有点关联。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肖尘,竟然是蓝玉的后人。 这,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前朝逆臣的后人,在当朝位高权重,手握着无尽的生杀大权。 而旁边的礼部尚书王昌连,脸上的表情,和林尚礼一般无二。 呆呆的看着肖尘,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蓝玉后人?肖尘是蓝玉的后人? 这,这叫人如何相信? 肖尘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候着两人的反应。 以前,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身世,糊涂着过日子也就罢了。 而今,一切都清清楚楚,这糊涂,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 眼前的二人,都是自己无比相信之人。 若是将身世隐瞒着,自己面对他们,总是感觉不那么光明磊落。 说出来这句话之后,肖尘的心里也畅快多了。 他们接受自己,那日子就继续。 若是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这东厂,自己离开便是。 沉默半天之后,林尚礼终于缓缓开口:“如此说来,放走定西候,也是你故意的了?” “嗯。”肖尘点点头。 “你想顺藤摸瓜,将和定西候有关联的人,一网打尽?” “是。王氏虽然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她的话语,也确实触动了我。但是,定西候的死亡与否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是丝毫都不会马虎的。尤其是王氏临死的时候,尽量让自己脖子溢出的鲜血流在了定西候的脸上,加上她看似大义的要求,我便猜出来,她应该是用生命给定西候争取脱逃的机会。” 肖尘淡淡的说道。 “你可知道,定西候的脱逃,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林尚礼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属下知道,属下会被皇上安上一个失职之罪,重重的处罚。” “处罚?杀头的可能都有。”林尚礼很是生气,音调一下子也高了许多。 我东厂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还不是因为你在前面撑着。 你若是被皇上处罚,让东厂如何是好? 更何况,无论是你还是小李子,还有段天明杜少勤他们,已经不仅仅是我的属下,更像是我的孩子一样,你就这么的将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 “不会。”肖尘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次抓住定西候之前,皇上一定不会杀我。若是皇上知道,我放走定西候,只是为了引出定西候在朝中的隐藏势力,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皇上心中的恼怒,更会消失殆尽。” “这么说来,我费尽周折,锦衣卫和东厂尽数出动,又安排柳如风亲自前往乐安州击杀定西候,还坏了你的好事?”林尚礼满脸的憋屈,愤愤不平的道。 “没有没有。”肖尘急忙摆动双手,“厂公如此之作,让属下心中感动不已。从表面来看,这个失误所带来的危机,万分凶险。厂公大人大动干戈的杀人灭口,说明对属下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更多的是那种发自肺腑的关怀和爱护。” “无论你,还是段天明,杜少勤,我一直都将你们当做孩子对待。即便是柳如风来东厂没多久时间,我也没有把他当做外人。你们出了事,我不护着,让别人去护着啊?不过,你以后有这种安排,能不能通知我一声?你可知道,王小四送来汉王给皇上的奏折的时候,我看完心中有多担心?” “我这么做,虽然保护了你,可也有欺瞒皇上的嫌疑。你是将我陷入了不忠的地步啊。” 瞪着肖尘,林尚礼真的想上去在他脑袋上抽两下。 虽然如此之说,可肖尘的心里却是异常的温暖。 也是因为林尚礼的此举,才让他最终下定决心,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你的这个身世之谜,我认为目前还是不能说出去。等凉国公的案子真正得以昭雪,才能公布于天下。”旁边的王昌连一脸谨慎的插了一嘴。 “这个,我知道。” “而且,凉国公的案子,你也得放下来。至少,咱们永乐朝,你不能提起此事。至于以后太子继位,这事能不能说,到时候再看。”王昌连又补充了一句。 肖尘一愣:“现在不能说,我能理解。为何以后太子继位,也要视情况而定,大人为何如此之说?” “太祖建立了大明王朝,对于他所有的后人来说,太祖的形象都是至高无上的。给凉国公平反,就是打太祖的脸。一个皇帝再开明,心中多少都有点芥蒂。所以,时机不成熟,凉国公的案子,还是暂时放心里比较妥当。” 王昌连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林尚礼也补充了一句。 “好。那就先放一放。”肖尘也笑了起来。 所有的事情一说开,肖尘感觉心中一阵轻松。 “我已经回来,要不要去宫里,给皇上汇报一下巩昌赈灾的事情?”肖尘又看向林尚礼。 “得知巩昌灾情缓解,皇上心中的焦虑已经缓解不少。倒是定西候谋反一案,让皇上心中不快。不过,抄家的财物,连同定西候私藏的军备还没进京,你就暂时不要进宫了。等东西一到,再进宫和皇上汇报不迟。” 沉默了一下,林尚礼道。 “好,属下听从厂公大人的安排。”肖尘嘿嘿一笑,看向林尚礼:“您说,是柳如风去的乐安州,杀了定西候?” “你们都不在,我不派他,派谁去啊?咱们东厂,想要发展壮大,就你们几个顶梁柱还是不够,你是不是考虑一下,给咱东厂再培养一点高手出来?” 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抬起右手,挠着后脑勺:“这事,急不来。不过,属下会着手培养的。若是不用进宫,属下想去锦衣卫转一圈,看看柳如风在锦衣卫混的怎么样?” “去吧去吧。我就知道你回来了,一定想着去锦衣卫。” 面带笑容,林尚礼摆了摆手。 肖尘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着二人一礼:“二位大人继续喝茶,属下告退。” 说完,转过身,迈着步子一身轻松的走出了大厅。 看着肖尘离开,王昌连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碗,端详了一番,又轻轻的放在了桌面。 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异常的严肃,看向林尚礼。 “厂公大人,肖尘的身世,您如何看?” “如何看?我倒想听听大人的看法。”林尚礼将难题踢了回去。 “人的身世,自己是无法选择的。就目前朝廷而言,凉国公乃是逆臣,肖尘便是逆臣之子。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他想活命,就只有离开东厂,从此远离朝廷。对于皇上来说,手中无往不利的刀刃没了,对东厂来说,顶梁柱也倒了。” “大人是担心,我会去皇上跟前告状?”端起茶碗,林尚礼轻抿了一口,脸上带着一种老奸巨猾的阴笑。 “呵呵。”王昌连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肖尘的身世,我听了都如鲠在喉。厂公一直在皇上跟前,若是一直憋着这么个事,长久下去,恐怕心里会感觉对皇上不忠。” “身世这种事,就像大人说的,谁也无法自己选择。无论是在锦衣卫还是东厂,肖尘一心为朝廷着想,处处遵从皇上的旨意。他的心中想着社稷安危,想着天下百姓的疾苦,身世不身世的,也不重要。”林尚礼笑着说道。 “厂公真是开明。”王昌连站了起来,朝着对方微微一礼。 “大人您这一礼,可真是折煞我了。都是自己人,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林尚礼也急忙站了起来。 “好好好,厂公这句话说得好,我们都是自己人。” 王昌连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第750章 太子来告密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东厂从巩昌府运送物资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了京城。 城门口,柳如风带领着锦衣卫的精英,早已经严阵以待。 “注意警戒,这是定西候私藏的军备,也是他的罪证,一路护送到东厂大院去。” 肖尘站在旁边,看着柳如风指挥着锦衣卫做事,满脸笑容。 这家伙,在东厂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仰仗着自己。 这到了锦衣卫,外出执勤安排的有模有样。 就这,当初还告诉自己,怕他不能胜任,现在一看,这不是挺好的么。 整了整自己的麒麟紫衣,肖尘看向柳如风:“这东西送往东厂的时候,阵仗弄大一点,最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定西候私藏的军备被运送进了京城,而且是你锦衣卫负责护送的。” “你想干嘛?”柳如风一愣。 “对于东厂来说,破获定西候的谋反案,自然是大功一件。不过是让你顺便也沾沾光而已。”肖尘嘿嘿一笑,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柳如风挠了挠头,一脸的腼腆:“好兄弟,够朋友。” 皇宫,御书房。 明成祖刚刚从早朝上下来,一脸的疲惫。 阴沉着脸,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林尚礼站在身后,轻轻的揉捏着明成祖的肩膀。 搁在平常,明成祖一定会哼哼唧唧的享受着,顺便夸夸林尚礼的力道刚好,让自己浑身都感到了放松。 而今个,不声不哈,似乎对于肩膀上的揉捏,丝毫感觉不到一样。 “皇上,东厂将定西候私藏的军备,以及抄家所得的财物,运回了京城。紫衣校尉在外面等候着,来给皇上您汇报巩昌的情况。”王小四走了进来,看着明成祖铁青的脸,又瞅了一眼身后的林尚礼,躬身说道。 “让他进来。” “是。” 王小四转身,朝着门外轻声喝到:“皇上有旨,宣紫衣校尉觐见。”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肖尘精气神十足的走了进来。 跨过御书房的门槛,便开始拍打衣袖,单膝跪在了地上:“臣紫衣校尉肖尘,见过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时候学会恭祝朕了?”明成祖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地上的肖尘,淡淡的道:“起来吧。” “是。”肖尘应了一声,急忙起身。 “巩昌的灾情,现在如何?” “回皇上,百姓已经回家归田,而当地也开始了紧张有序的水利修建。以后,巩昌再也不会出现旱情,让皇上烦恼了。”肖尘一脸恭敬的道。 “嗯,其他的呢?” “定西候私藏的所有军备,皆已运回京城,而定西候本人,连同其九族,也被尽数斩杀。”肖尘道。 “是不是?”明成祖小声问道。 肖尘抬头,看了一眼明成祖身后的林尚礼,有点心虚的道:“是。” “大胆。”明成祖一声暴喝,右手手掌更是狠狠的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使得案几一阵抖动,上面的茶碗摇摇晃晃,差点打翻在地。 皇上发火,肖尘不由分说的,“噗通”一下急忙跪在了地上。 “给朝廷汇报的是什么?是定西候被当场斩杀。可是,你斩杀了么?能够让谋反案的正主脱逃,你的能力,让朕越来越失望。” “逃就逃了,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可是朕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居然还要说,定西候被当场斩杀。你不光无能,你更是犯了欺君之罪。”看着肖尘,明成祖气的差点喘不上气来。 明成祖身后的林尚礼,也停止了按摩的动作,悄悄低下了头。 “皇上,其实是这样的。。。”肖尘的话语还没说话,便被明成祖打断。 “不要狡辩。今个,若不是太子和我说了一切,朕真的被你们一个个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的,还跟着你们乐呵。”说着,明成祖朝着御书房外面大喝一声:“让太子进来。” 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太子朱高炽缓缓走了进来。 看见肖尘,似乎有点尴尬。 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方才朝着明成祖抱拳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将你今个对朕说的话,再说一遍。” “是。”应了一声,朱高炽缓缓说道。 “今个一大早,东宫护卫便送进来了一封信函。儿臣打开,发现是二弟汉王的家书。” 说到此,眼睛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肖尘,又偷偷看了一眼明成祖身后,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林尚礼。 “汉王在信函中说,定西候从巩昌府脱逃,在乐安州出现。他发现之后,立即将其控制。随即就书写了一道奏折,递交给父皇。可是,父皇的旨意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东厂的杀手。在汉王府大开杀戒,不但杀了定西候,更是让汉王府的护卫死伤无数。” 明成祖缓缓回头:“林尚礼,汉王的奏折,是不是你收起来了?” 还没等林尚礼说话,御书房门口的王小四急忙走了进来。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明成祖面前。 “皇上,奏折是怒才发现,并拿走的。” “你拿走的?好好好。”指着王小四,明成祖的右手已经开始颤抖:“你说,奏折呢,你把奏折给谁了。” “皇上,小四将奏折给奴才了。” 林尚礼急忙上前几步,跪在了王小四的跟前。 “奏折上是否注明,定西候就在乐安州汉王府?” “回皇上,是的。” 说着,林尚礼右手伸进自己的怀里,颤颤巍巍的摸出来一道奏折:“奏折奴才一直带在身上,生怕遗失了。” “生怕遗失了?你以为朕会相信?你恨不得这道奏折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朕的眼前吧?拿来。”明成祖右手一伸。 林尚礼身子前倾,急忙将奏折递了上去。 接过奏折,当看清上面真的写着,定西候就在汉王府之后,明成祖“啪”的一下合上了奏折,直直摔在了肖尘的面前。 双目怒睁,似乎要喷出火焰一般看着肖尘:“说,怎么解释?你不是上报的,定西候已经当场诛杀,为何,他又出现在了乐安州,汉王府?” “皇上,属下如此做,实属有着说不尽的苦衷啊。”肖尘哭丧着脸道。 “苦衷?那你倒是说说你的苦衷。若是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别怪朕不客气。” 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明成祖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冷冷的盯着肖尘。 “皇上,属下到了巩昌府之后,才知道巩昌的旱情,早已经在三月初就出现了。三月初的旱情,一直到了五月底六月初,朝廷才得以知晓。无论是巩昌府,还是陕西布政司,或者说户部,若是没有层层隐瞒,怎会到了朝廷的赈灾粮款刚刚抵达巩昌,当地的灾民已经死伤过半。”肖尘缓缓的说道。 “你想说什么?”明成祖余怒丝毫未消,冷冷的道。 “巩昌府知府王宽,乃是定西候的小儿子。巩昌灾情,陕西布政司可是常年在巩昌都驻守着官吏,他们怎会不知晓?而陕西布政司,和户部,又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户部又为何始终不知道巩昌灾情的严重程度。属下在巩昌赈灾,每一道消息都是派遣东厂校尉亲自送回。属下也知道这样既辛苦,又吃力不讨好。” “可是,属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属下在东厂之外,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来给朝廷送交信息。” 明成祖眉头一皱。 巩昌的旱灾,确实是因为耽搁时间太久,才导致灾民死伤过半。 一个个隐瞒不报,这责任,必须追究。 可朕问的是定西候的事情,你东拉西扯这些,有什么用? 当即,轻喝一声:“这个责任,稍后再说,朕问的是你,为何让定西候逃脱,还欺骗朕,说已经将他当场诛杀?” 第751章 你可是真狠 御书房里,一片紧张的气氛。 除了太子朱高炽一脸的随意,其他人都低着头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肖尘,也被明成祖的武断,弄得一头雾水。 “皇上,其实定西候脱逃,乃是属下故意安排的。”肖尘缓缓说道。 “故意安排?那你给朝廷的汇报,又是怎么一回事?” “给朝廷的汇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刚才,属下也说了,从巩昌府到户部,能够将巩昌这么大的旱灾一直给隐瞒着,定西候谋反一案,属下的安排,若是稍微走漏一点风声,便无法收到预期的效果。” “想要谋反,但凭定西候一个人的力量,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属下担心,在朝中,隐藏着时刻都有可能和他遥相呼应的同伙。拿下一个定西候简单,但若要将朝中隐藏的,和他有关联的所有人都拿下,却是一个难度不小的事情。” “属下将计就计,让定西候逃脱,其实已经派人暗中跟着。这种节骨眼上,他第一个投奔的人,一定是他的合谋之人。” 说到这里,肖尘的话语突然停了下来。 “你是说?”明成祖双眼微微一眯,胳膊肘撑在桌面,身子前倾,静静的看着肖尘。 “是。”肖尘点点头,“定西候不远千里,一路东逃,竟然进了汉王府,这一点,属下是怎么也想不到。虽然想要将他的同伙一网打尽,可是,汉王,怎么说也是皇子,谋反逆臣同伙之名,怎么也不能加在他的头上。” “无奈之下,属下只能求助于厂公大人,让他安排人手将定西候直接斩杀。这谋反罪,到定西候这里打住算了。” 一脸坦诚,肖尘轻声说道。 明成祖转头,看向面前跪着的林尚礼:“这件事,是肖尘通知你的?” “是。”林尚礼急忙点头,“奴才派人前往乐安州的同时,便要求小四,将汉王给您的奏折一概拦截。” “你是怕汉王上折子状告东厂失职?” “奴才不怕这个,奴才怕的是,皇上知道了定西候脱逃之后,第一时间去了汉王府。” “唉。”明成祖一声叹息。 “绕了这么大个弯子,你们是害怕汉王牵连到了谋反罪?是怕若是株连九族,汉王的九族,就包括朕在内么?” 林尚礼不再言语,轻轻的点了点头。 肖尘挺了挺胸膛:“皇上,如今定西候已经被斩杀,此案,就到此为止吧。” “罢了罢了。”明成祖摆了摆手,看向太子朱高炽,“汉王不是给你写了一封信函么,你就给他回一封。” “父皇的意思是?”朱高炽躬身道。 “以你的语气,告诉他,朕对他很是失望,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见他。” “儿臣遵命。” 明成祖又看向林尚礼:“传令,以后乐安州的奏折,不用送到御书房了。关于乐安州的一切东西,朕都不想看到,不想听到。” “皇上。”林尚礼嘴巴咧了咧,似乎想给汉王求情。 “照做就是。”闭上眼睛,明成祖结结实实的靠在椅背上。 这一刻,明成祖的心里很是难过。 私藏军备,意图谋反的定西候,脱逃之后第一个找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汉王。 这是儿子准备和他人同谋,合伙从自己老子的手里,夺取江山么? 明成祖的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失落和痛苦过。 “皇上,您是不是不舒服?奴才给您捏一捏?”林尚礼站了起来。 “嗯。”明成祖点点头,“其他人都出去吧,让朕好好的静一静。” “是。”众人应了一声,缓缓的退出了御书房。 门外,太子朱高炽拍着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下,我那二弟恐怕是真的完了。” “殿下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不是好事,还要为他惋惜?”肖尘白了对方一眼。 “我总觉着,我们这一道,将他摆的有点重了。” “重吗?我感觉一点都不重。” “你刚才没听父皇说,以后他的折子,不许进御书房。人回不了京城,奏折父皇不看。作为一名皇子,这样的待遇,和百姓有什么区别?” 朱高炽摇头说道。 “殿下的心中,可还曾装着百姓?” “为何这样问?”朱高炽一怔。 “汉王残暴凶狠,以虐待人犯为乐。若是他继承了皇位,天下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而今,他虽然不能进京,不能上折子,但他在乐安州还是可以作威作福。殿下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要想办法,拿掉他头上的汉王称号,让他没有任何权力可用,才是真正的心中装着百姓。” 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这恐怕不好办。至少,就我目前的权力,还做不到这一点。” “那就以后等你有权力了,再做。”肖尘淡淡一笑。 “兄弟一场,要不就算了吧,他已经很惨了。” “他在京城制造舆论,对殿下千方百计使用阴谋诡计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想起,和殿下您是亲兄弟。这次,他给皇上上折子,其目的就是问责东厂。明知道东厂挺你,他还针对东厂,这不就是间接的想要削弱你的势力么?汉王的夺嫡之心,从未覆灭。殿下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肖尘笑着说道。 似乎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朱高炽拍了拍肖尘的肩膀:“我答应你,继承大统之后,便拿下他的汉王称号。” “殿下继承了大统,这汉王的称号拿不拿下都无关紧要。安排锦衣卫将汉王府控制起来,让汉王在里面逍遥自在的生活就成。” “这不是软禁么?” “软禁怎么了?至少他的汉王封号还在。”肖尘嘿嘿一笑。 “你可真阴。”朱高炽咧了咧嘴。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浙江布政司下属台州府,一个名唤南坪村的小渔村,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明个,就是村里张二娃的大喜之日。 爹娘花费了五两银子,托媒婆终于给自己的儿子说成了一桩亲事。 看着门上的大红喜字,老两口笑的合不拢嘴。 南坪村,距离海边也就几里的路程,村里的百姓,大多也都以打鱼为生。 运气好了,出海一次,打回来的鱼换了足够的粮食之后,还可以换取一些银子。 张二娃家也是攒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攒够了五两银子。 虽说一下子就花了个精光,可一想到新媳妇进门,自己就有孙子可抱,老两口脸上的幸福,是怎么也压抑不住。 张二娃五大三粗,常年的风吹雨打使得他皮肤黝黑,站到那跟个野牛一般。 “二娃,让你给亲戚的请帖都送出了没有?”张老汉手中拎着一个水桶,往旁边半人高的水缸里一边加水,一边问道。 “送了,都送了。”张二娃憨厚的一笑,拿起靠在墙上的扫帚,胳膊一挥,又开始打扫院子。 “送了就好。早几年,咱家一直没有喜事,亲戚家的酒席吃了不少,人家都没有吃咱们一顿。这次给你娶媳妇,咱好好的招待一下亲戚。”张老汉笑着说道。 “好。”张二娃又是嘿嘿一笑。 张老汉回头,有点不满又有点心疼的看向张二娃:“你就知道好好好,咱家的带鱼可能有点不够,你去隔壁张婶家借一点。这事情一过,咱们出海回来,再还给人家。 “好。”似乎没有听见张老汉的责备,张二娃又只回答了一个字,放下手中的扫帚,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隐隐间,村子的东面好像扬起了许多尘土,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阵奔跑的声音。 张二娃伸出右手,两个指头在空气中搓了搓。 “湿气这么重,哪来的灰尘?” 还没等他想明白,几名村民已经从村子东头跑了过来。 边跑边喊:“倭寇来了,大家快跑。” 第752章 降三级不够 听见倭寇来了,张二娃急忙返回院子,拉着还在往水缸里添水的张老汉,就是个跑。 几步就到了门口。 “明个就成亲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拉着我干什么?” 缓过神来的张老汉一甩手,有点生气的道。 “倭寇,倭寇来了。”张二娃大声说道。 “倭寇?快,你娘还在屋里,你先跑,我去叫你娘。” 一把将张老汉推开,张二娃自己冲了回去。 “你先跑,我背着娘跑得快。” 两三时辰之后,藏在山上密林中的张二娃,看见村子的方向,冒起了大片的烟雾。 村民们,一个个也看向村子的方向,忍不住的嘤嘤哭了起来。 倭寇洗劫村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朝廷的卫所,总是在倭寇离开之后,才姗姗来迟。 以前,倭寇只是捡家里值钱的东西拿走,这一次,居然放火烧了渔村。 虽然是低矮的土房加上茅草屋顶,可那也是他们的栖身之所。 而今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大家又如何遮风挡雨。 翌日。 村名从山上下来,远远的看见村子周围站满了朝廷的士兵。 村子里大部分的房屋已经被烧毁。 张二娃风一样的跑到了自家院子前面,忍不住怒火中烧。 除了那些土墙,屋顶连同家里的桌子板凳,被大火烧了个精光。 院子里的水缸,也被砸碎,碎片散落一地。 准备招待亲戚的饭菜,被胡乱的打翻在地,隐隐有着被践踏的痕迹。 张二娃握紧拳头,重重的打在了门口那已经半边被烧成炭黑的巨大树干上。 “都回去检查一下,看看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村子里的道路上,一名小旗带着几名士兵,挨家挨户的叮嘱着。 “家里都被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还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有人小声嘟囔着。 小旗骤然停住了脚步:“以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做百姓,就要有百姓的意识。这倭寇为何没有烧别的地方呢?” 听见对方呵斥,百姓一个个再也不敢言语。 张二娃明白,小旗的意思,是有人给朝廷卫所举报了倭寇的行踪,这次放火烧村,乃是倭寇的一种报复。 看着村子里一片焦黑,再加上到处充斥的焦糊味,张二娃的心中满是惭愧。 若是自己没有和台州卫玉环所提供,自己出海捕鱼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倭寇行动轨迹,今天便不会被倭寇放火烧村。 可是,倭寇怎会知道,这信息是自己提供的? 张二娃百思不得其解。 京城,金銮殿里,明成祖静静的坐在他那宽大的龙椅上,表情平淡的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 “刚才,督察院和刑部各自讲述了巩昌旱灾,陕西布政司所存在的失职之罪。户部,对于此事,你们有没有什么说法?” 明成祖的目光,缓缓看向户部尚书赵海。 昨个,肖尘的一席话,让明成祖对户部,也有了看法,更是对户部尚书赵海的忠诚度,产生了不小的怀疑。 户部,乃是大明最高的财经机关,掌管天下的土地,赋税,户籍,军需,户籍,粮饷等,乃是朝廷一等一的实权机构。 而布政司,便是户部之下掌管各地的最高地方机构。 这么一个重要的机构,竟然对一起旱情隐瞒不报,以至于巩昌府的灾民死伤过半。 上梁不正下梁歪。 陕西布政司敢这么做,户部怎么会一点责任都没有。 陕西布政司对于旱情隐瞒不报,那全国的布政司,有没有这种情况? 身为户部尚书,朕几乎将整个大明交给了你,你就这样给朕办事的? 户部尚书赵海,急忙弓着腰走出了队列。 “皇上,对于巩昌旱灾,户部真的并没有接到陕西布政司的上报。” “你的意思,责任全部都在陕西布政司了?”明成祖的声音,明显的低沉了下来。 赵海浑身一僵,明显的听出了明成祖言语里的指责之意。 “户部有责任。”赵海急忙道。 “有什么责任,说来给朕听听。” “各个地方布政司,每个月都会给户部进行一次事务汇报。布政司没有汇报的事情,户部真的无法知道。可是,布政司都能给各个府衙派出专人驻守,而户部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是户部的失误。臣打算,从巩昌府的失误上吸取教训,往每一个地方布政司,派遣两名官员常年驻守。一方面可以及时汇报地方上的事务,再一个可以对地方布政司进行监督。” “嗯,你的意思,是后面的补救措施。朕问的是,在巩昌府一事上,户部有什么看法?” 赵海一怔,有点不明白明成祖的意思。 皇上这是认为,户部对布政司监管不力么? “皇上,布政司是户部的下属机构。布政司派遣到巩昌府的官员不作为,说明布政司对官员的管理制度不够到位。臣以为,加大官员的惩罚力度,方能从根本上减少此类事情的发生。”赵海脑子转了半天,方才想出来个这样的说道。 “只能减少,不能杜绝么?” 赵海抬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明成祖又将目光看向刑部尚书李安:“刑部对于陕西布政司的处罚意见是什么?” “回皇上。经过刑部和督察院,对巩昌府的现场地调查,一直认为:驻守在巩昌府的陕西布政司的主事和照磨两人,和巩昌知府王宽坑壑一气,欺上瞒下,鱼肉百姓,理应处斩。陕西布政使管理无方,官降三级。” 李安急忙走出队伍,汇报着刑部的决定。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官降三级就完事了?”明成祖眉毛一挑。 “这只是刑部和督察院商量之后的初步决定,一切以皇上的定夺为准。”李安道。 “巩昌知府王宽,亏空府衙筹备粮,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布政司,对于这一情况,一点都不了解么?”明成祖的转头,又看向户部尚书赵海:“赵大人,布政司每年对于地方上的储备粮,是不是会核对查看?” “回皇上,是的。”赵海回道。 “那陕西布政司每年都核实了没有?给户部又是如何上报的?” “这,这。。。”赵海一时竟然回答不上来。 看着结结巴巴愣在原地的赵海,明成祖一声冷哼,又将目光投向了户部的其他官员:“有没有人知道,陕西布政司每年对巩昌府的储备粮到底核实了没有?” “回皇上,陕西布政司给户部的汇报上写着,每年都会对下属各个府衙的储备粮进行核实。二对于巩昌府这一块,陕西布政司的汇报是:按照朝廷规定,巩昌府的储备粮存放充足。”户部侍郎吴顺,急忙走出队伍。 “你是说,陕西布政司的汇报上,写着巩昌府的储备粮存放充足?” “回皇上,陕西布政司是这么说的。” “啪。”明成祖的手掌狠狠的击打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存放充足,那巩昌的百姓为何会饿死大半?单单这一条,官降三级哪里够?”明成祖狠狠的打量着百官,“为何巩昌府出事,会瞒着朕这么长时间?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就甘愿替他打掩护?” 百官一个个低着头,谁也不敢正视明成祖此刻的目光。 “一届知府,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只因为他的身后,有着身为侯爵的爹。这些官员,不过是想讨得定西候的欢心罢了。” 明成祖的声音,又提高了一截。 听着明成祖将陕西布政司的事情,说到了王宽身上,又渐渐的扯到了定西候哪里,百官心中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陕西布政使,连降三级怕是不行,恐怕得用脖子上的脑袋,来一泄皇上心中的怒火了。 第753章 户部换尚书 金銮殿里一片寂静,没有人敢接明成祖的这句问话。 定西候,搁在以前,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可现在,私藏军备,乃是诛灭九族的谋反罪。 谁嫌弃自己活得太久,这个档口站出来说定西候的是非? “皇上英明。”李安打破沉默,抱起双手对着明成祖一躬,一道马屁就拍了上去。 “英明?朕就说了这么几句话,李爱卿便说朕英明。朕问问你,朕英明在哪里?” “定西候谋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但是仅凭他一人的力量,想要谋反,显然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在他的身后,一定有着朝廷的官员鼎力支持。要不然,仅凭一个侯爵,哪来的谋反实力?皇上的这句话,让臣一下子想到,这些处处包庇纵容巩昌知府王宽的人,会不会就是定西候的人?他们,会不会在暗中,也参与了谋反的筹划。” 明成祖点点头,阴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愧是刑部尚书,做事果然明察秋毫。” 得到明成祖的肯定,李安上前一步,使劲的挺了挺胸膛:“臣以为,刑部之前对陕西布政使的量刑过轻。他对于定西候的小儿子,巩昌知府王宽亏空储备粮的事情非但不上报,还想方设法的进行遮掩。这明显就是定西候的同谋,亏损朝廷,保全定西候的家人。臣以为,此人当斩,罪连九族。” “好。”明成祖点点头,“朕同意刑部的判决。朕相信,朝中应该还有隐藏的定西候已经拉拢过去的人。朕让东厂协助你刑部,对此案进一步的深挖。绝对不能让任何一名觊觎大明江山的宵小之人,继续隐姓埋名,伺机而动。” “臣遵旨。”李安兴奋的抱拳行礼。 皇上真是仁厚,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自己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虽然刑部只是负责给定西候定罪,但是刑部可是掌握着全国百姓的生死。自己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办妥,将所有皇上认为该抓,该杀的人,全部一个不漏的抓捕处斩,让皇上满意。 李安退下。 明成祖坐在龙椅之上,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喃喃道:“朕的心里怎么这么难受呢?” 听着明成祖的自言自语,百官的心里又是一紧。 定西候的事情,对于明成祖心里的触动,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大明盛世,享受着朝廷礼遇,定西候竟然私藏军备意图谋反,觊觎大明江上。 这件事放在哪个皇帝身上,都不会好受。 百官不知道的是,明成祖心里难受的,其实并不是因为定西候谋反,而是因为从下到上,对朝廷的层层隐瞒。 尤其是户部,一问三不知。 这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不知道? 明成祖的心中很是纠结。 “皇上,要不今个先行下朝,奴才扶您回去休息?”旁边的林尚礼,听见明成祖的言语,缓缓的凑了上来。 虽然心里难受这种事情,和休息无关。 但去御花园里走走,分散一下皇上的注意力,这种内心的难受,应该能好一点。 而百官们听见这句话,相互对望了一眼,纷纷屈膝跪在了地上。 “皇上,微臣无能,让皇上伤心了。” 头也没抬,明成祖摆了摆手:“朕登基以来,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一天都没敢偷懒过。朕想着天下百姓,想着如何让他们安居乐业。可是,这次巩昌府,一次就将灾民死伤过半。原因在哪里?原因就在一部分人欺上瞒下,地方上的消息,不能及时的反馈给朝廷。” 户部尚书赵海眉头微微一皱。 此事,刚才不是已经过去了么,皇上怎么又提起? 难不成,他的意思,是想将户部也重新的整治一下? 想到此处,内心不禁一个寒颤,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朝廷官员的任命,都是由吏部负责。常大人,此次从陕西布政司到巩昌府,牵连的官员不少,地方上的事务又不能耽搁,吏部还应该尽快的将这些空缺的位置安排人手。” 看向吏部尚书常威,明成祖低声说道。 “是,臣定当选拔忠诚而又有能力之人,将这些位置补全。” “赵大人。”明成祖转头,又看向地上跪着的户部尚书赵海。 “臣在。”赵海急忙应道。 “陕西布政使的人选,当初是户部给吏部推荐的吧?” “是。” “其他官员呢?也是户部推荐的?” “是。” “这次,户部就不要推荐了。由吏部自行考察任命。” “是。”赵海点头应道。 “户部推荐的官员,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这个,朕不怪你。这些年,你也辛苦了。忙活着户部里里外外的事情,难免有时候看人不准。要不,将户部的事情交给他人,你就在家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 看着户部尚书赵海,明成祖心平气和的道。 听着明成祖的这句话,赵海的心里一片冰凉。 休息,自己正当年,有什么好休息的。 皇上这是对自己不满,趁机拿下自己而已。 可一想到陕西布政使被诛杀九族,自己只是被拿下了身上的职务,赵海不免心中一阵庆幸。 急忙对着明成祖叩头:“臣身体一直不好,着实对户部的事务有点力不从心。谢皇上隆恩。” 明成祖看向刚才对答如流的户部侍郎吴顺:“吴大人,在赵大人休息的这段日子,户部的事务你就全权处理。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朕汇报。” 吴顺一脸惊喜:“臣领旨。” “大家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没有的话,今个就退朝。”处理完了心头不舒服的事情,明成祖整个人畅快了许多。 “皇上,老臣有事禀报。”金銮殿外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众人不禁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大门外面,兵部尚书洪天仁,在一名老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跨过了门槛。 “洪大人,朕不是和你说了,这早朝你不用来了么?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到御书房给朕说,不就行了?” 看见白发苍苍的洪天仁,明成祖的语气有点埋怨,又有点心疼。 两三丈的距离,洪天仁步履瞒珊,走了七八个呼吸。 走到了百官之前,站稳身子,准备给明成祖行礼。 “别,别行礼了。你就说,什么事情让你不听朕的旨意,又跑到这早朝上来了?”明成祖摆摆手道。 明成祖说不行礼,可在这朝堂之上,君臣之礼怎么能免? 洪天仁双手抱拳,还是朝着明成祖鞠了一躬。 “皇上,兵部刚刚接到浙江都司汇报,在浙江温州府,台州府辖区之内,出现了大批的倭寇。和以前的小打小闹相比,这次的来的倭寇,无论是人数,还是规模上,都比以前大了不少。他们对沿海百姓烧杀抢掠,已经严重威胁了大明百姓的正常生活。” 明成祖眉头一皱:“温州卫,台州卫都是摆设么?就任由倭寇在我大明疆土上肆意横行?” “皇上,这次的倭寇,和以前大不相同。他们中有着不少的武士。卫所出动少量人马,竟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出动大队人马的时候,他们便逃到海上,开船逃跑。浙江都司一共损失了不下一千的士兵,竟然连一个倭寇都没留下。” 洪天仁满脸焦虑的道。 “一千人的损失,竟然没有留下一名倭寇,我大明的军队有如此不济么?”明成祖满脸不悦。 “这些倭寇,神出鬼没。对我朝廷的军队,都是暗中偷袭。” “你的意思,卫所对付不了倭寇?”明成祖淡淡一笑。 “老臣听闻东厂紫衣校尉已经回京,这应该是巩昌府的事情已经完结。要不,皇上派他前去剿杀倭寇?”洪天仁憨厚的笑了笑。 “朕还准备让他和刑部一道深挖定西候身后隐藏在朝廷中的势力呢。不过,沿海百姓的安危,朕又怎么能够不顾。” 扭头,明成祖看向王小四:“下朝之后,让肖尘到御书房来一下。” 肖尘这家伙,上次让朝中百官等了他两三个时辰,这次,明成祖可没有心情,继续给百官管饭了。 第754章 会哭的孩子 利用定西候,肖尘联合太子,林尚礼,王小四合伙将汉王狠狠的打压了一番,心中对于汉王觊觎太子位置的担心,稍稍的放松了一点。 手中拿着张老送给自己的酒壶,躺在十三役自己房间的那张小床上正思量着,如何彻底将汉王给收拾,最好抄了他的家,门外便传来了校尉的声音。 “小兄弟,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来了。” “好,让王公公进来。”肖尘应了一声。 心中,对于东厂这些校尉的警惕性,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下。 自己给他们说了多少次,这王公公乃是自己人,以后来东厂的时候,尽管让他进来便是。 可是,这些校尉们好像担心自己在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总是在来人的时候在门外大喊一声,通知自己。 坐起身子,将酒壶放在桌子上。 肖尘拉开房门,王小四已经到了门口。 “王公公,来,快进来。”肖尘侧身,让了开来。 “不进去了。我来世因为皇上让你去一趟御书房?”王小四笑呵呵的说道。 “皇上找我?我不是刚刚汇报了巩昌府的事情么,怎么又要去?” “皇上又给你安排了一份美差。”王小四神秘兮兮的盯着肖尘。 “美差?我心目中的美差,就是啥也别安排,让我在京城好好的吃上几顿大餐,好好的睡上几次自来醒的觉就成。”肖尘人揉了揉鼻子,“公公稍等,我换个衣服。” 瞅着肖尘身上的校尉服,王小四抬手捂住了嘴巴:“换衣服干嘛?你以前不是就穿着这身衣服上朝的么?哦,不对,是比这身衣服脏了不知道多少倍。” “嗨,王公公这是取笑我了?”拿起挂在墙上的麒麟紫衣,肖尘套在了身上,“皇上再次将这麒麟紫衣赐予我之后,便说要我穿着紫衣去上朝。我若是再像以前那般,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还不是在找着让皇上训斥?” 说着,一边扣着身上的对襟,一边朝外走着:“对了,王公公可否透漏一番,皇上又给我安排的什么事情?” “江浙最近倭寇肆虐,朝廷卫所损失了一千来人,竟然连一名倭寇都没抓住。皇上打算让你去剿灭倭寇。”一边朝门口走着,王小四一边说道。 “倭寇?他们是不是开船过来的?这开船,我可不会啊。” “不光你不会,估计东厂的人会开船的没几个。放心,皇上一定会安排当地卫所配合你的。沿海卫所,都有自己的小船,应该有人会开。” 安排当地卫所配合,那岂不是需要兵部的兵符? 也好,巩昌府回来,皇上还没有对东厂赏赐呢。趁着这个机会,和皇上好好的哭哭穷。 。。。。。。 御书房里,明成祖穿着单薄的汗衫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兵部尚书洪天仁交给自己的,浙江都司的军务汇报,仔细的查看着。 身后,林尚礼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轻轻的挥动。 “皇上,紫衣校尉来了。”王小四走进御书房,小声汇报道。 “嗯?进来,让他进来。”拿着手中公函,明成祖抬头。 王小四转身,朝着身后的肖尘招了招手。 “臣参见皇上。”跨进门槛,肖尘依旧抱拳行礼。 明成祖放下手中的公函,笑呵呵的看向肖尘:“巩昌赈灾,这件事办的不错。你回来也有好几天了,朕给你再安排一件事。” 办的不错?不错也没见您赏赐一下东厂啊?这次去巩昌,我东厂可是损失了八匹上好的军马呢。 心中虽然这样想,嘴里可是不敢有半个不愿意的词语。 “臣仅凭皇上安排。” 将案几上的公函往前一退,明成祖道:“你先看看。” 肖尘起身,向前一步,双手拿起了案几上的公函,翻了开来。 公函不短,将浙江都司境内最近发生的倭寇扰民事件一一陈述。 用了半刻钟时间,肖尘方才将公函看完。 “看完了?心中有何感想?”明成祖笑着问道。 肖尘眉头一皱:“这些倭寇,不但一个格式高手,还精通兵法。最主要的是,他们更懂得灵活运用。” “哦?你对这些倭寇的评价,这么高?”明成祖脸上有一丝不悦。 还没动手,就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么? “浙江都司,下属的卫所也不少。而这些卫所,哪一个不是装备优良,粮饷按时发放的?损失了一千多人,连一个倭寇都没留下,这也太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合起公函,肖尘轻轻的又放回了明成祖面前的案几上。 “唉。”明成祖一声叹息,“偷袭,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偷袭,你没看见么?” “卫所,乃是朝廷防御一方的军事机构,就这样的轻易被倭寇突袭,他们的警惕性呢?这多亏只是倭寇,若是琉球国的军队,岂不是要从浙江区域打进我大明的领土了?” 明成祖阴沉着脸,却不得不点点头。 肖尘说的没错,作为朝廷的根本防御力量,能这样被人偷袭,伤亡一千余人,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也不应该以此为借口,推脱剿灭倭寇不力的责任。 可眼下,是保证沿海百姓不受骚扰,不被侵犯,才是朝廷首要考虑的事情。 给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明成祖看向肖尘:“此时,不是追责的时候。沿海百姓备受倭寇的侵扰,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 “当然不能。”肖尘努力的挺了挺胸膛:“和地方卫所相比,东厂的正面作战还是差了一点。没有火药箭矢,没有战车,没有盾牌。更何况,东厂总共也就两千来号人,若是被倭寇偷袭一番,那便损失一半。” “打住,打住。”明成祖抬起了右手。 “你说东厂没有火药箭矢,可东厂有火铳,这是事实吧?难不成火铳还没有火药箭矢好用?没有战车,没有盾牌,更没有战船。这些你都不需要考虑,到了地方上,当地卫所会全力的协助与你。” 肖尘嘿嘿一笑:“皇上,那下属是不是需要带上兵部的兵符啊?” 明成祖一怔:“兵符,带兵符干什么?” “浙江都司距离京城遥远,哪里属下一个熟人都没有不说,当初在杭州府更是拿下了一百多名官员。属下怕,去了浙江都司,他们不愿意配合。拿上兵部的兵符,他们就是不愿意,也必须全力配合。” “哈哈哈。”明成祖一下子被逗乐了,“就你身上的这件麒麟紫衣,天下哪个都司敢不配合你?” “皇上,属下是去剿灭倭寇,这样招摇过市的话,倭寇恐怕早就闻风逃跑了。而地方卫所一直剿灭倭寇不力的原因,应该也是因为行动过大,走漏了风声。所以,属下去浙江,打算不穿这身衣服。” 肖尘道。 “好好好,就算你为了方便行动,不穿麒麟紫衣,这个朕恩准。可是,你身上那块紫色的梅花令,不比兵符好使?兵符这东西,不是大规模的调动军队,是用不上的。” 明成祖呵呵笑着,婉言拒绝了肖尘的要求。 “好,既然皇上这么说了,属下就用梅花令去试试。不过,浙江路途遥远,一般的军马到不了浙江,便已经累死了。这次巩昌之行,东厂遭受了巩昌府知府王宽的伏击,损失了足足八匹上好的军马。这对于东厂的远途行军,可是大打折扣的。” “多少?损失这么大?足足八匹?”明成祖夸张的瞪大了眼睛,“你给朕绕来绕去,这是嫌朕对于东厂去巩昌赈灾所建树的功劳,没有赏赐么?” “没有没有,属下不敢。”肖尘急忙低下了头,“这次巩昌之行,东厂虽说劳师动众花费不少,可只要是为朝廷做事,为皇上做事,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明成祖眼睛一眯:“说说,花费了多少?” “前前后后,加上吃住,一万两银子是有了。” “抄了几个家?”明成祖鼻子冷哼一声。 “巩昌知府王宽,定西候王荣。抄了两个家。”肖尘的声音渐渐变低,似乎无法再理直气壮。 “马帮呢?马帮不算么?” “皇上您问的是抄家,马帮这是清剿。”肖尘的声音越来越低。 “朕看,东厂这次巩昌之行,乃是收获满满。”明成祖转头,看向身后的林尚礼,“东厂小金库的银子,怕是不少了吧?” “没多少没多少。”弓着身子,林尚礼白了肖尘一眼,又急忙看向明成祖:“东厂的小金库,都是给东厂外出办案用的。办案吃住的问题,不用朝廷分担。” 盯着肖尘,明成祖故意将头又转向一边:“东厂的小金库,朕不过问。但也别给朕哭穷。至于巩昌府一行的功劳,朕心里有数,都给东厂记着呢。” “谢皇上。”肖尘自知理亏,急忙顺着台阶下。 “什么时候出发?” “明个,明个一大早就出发。” “今个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争取将沿海的倭寇之患彻底根除。”明成祖道。 “是,属下遵命。”肖尘低下了头。 看着肖尘灰溜溜的准备离去,明成祖的心里有点心疼。 “小四,传话御马监,选八匹,不,选十匹上好的御马,送到东厂去。” 门外,肖尘咧嘴嘿嘿笑了起来。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第755章 倭寇的由来 回到十三役,段天明赶着马车,走进了大门。 马车上,放了三四头肥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蔬菜肉类。 “今个,咋亲自买菜去了?”肖尘站到了马车旁边。 “巩昌府的日子,将我肚子里的油水都给彻底的熬干了。京城物资充裕,我便想着多弄点好吃的,让兄弟们也给身体增加一点营养。” 说话间,段天明将手中的马鞭放在车辕上,跳了下来。 手扶着车辕,肖尘看着车上琳琅满目的东西,不由得一阵苦笑。 “恐怕是没时间吃了。” “哦?为何?又有事情了?”段天明一怔。 这才回来几天的,又要出去? 朝廷这么大,就只有东厂的人可用么? “去浙江,剿灭倭寇。”肖尘笑着说道。 “浙江,倭寇,那不是要去沿海了?只要不去偏远的,没东西可吃的地方就成。”拍着胸口,段天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肖尘扭头,一脸鄙夷的看向段天明:“瞧瞧你那德行,巩昌府饿着你了?” “饿是没饿着,可是,天天干饭撒点盐巴,这日子,真的过的挺难受。”段天明一脸委屈的道。 “出息。我们可是为朝廷办事,拯救百姓与水火之中去了。吃点干饭怎么了,我小时候,想吃干饭都没有,都是靠在路边捡拾菜叶子果腹的。” 说着,肖尘将头扬了扬,很是骄傲的等着段天明的夸奖。 “你以为你愿意,你那是没办法好不好?”段天明并没有顺着肖尘的意思往下接。 “嘶。”肖尘吸了一口冷气,歪着脑袋盯着段天明的双眼:“你的脑子里,就没有坚强,就没有伟大这种词语?” “哦。”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段天明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哇,捡拾菜叶子果腹?你居然能够长这么高?” 听见段天明这么说,肖尘明白,想从他的最听听见夸奖自己的话,算是自己想多了。 拍了拍马车:“这车菜,送到大牢去,算是给杜少勤的慰问。” “不是明天才出发吗,我们今晚先吃一顿,剩下的给他送过去不成?” 段天明后悔极了。 不就是一句夸奖的话么,至于这样将到嘴的好吃的,送给别人? “剩下的送人,那是慰问?那是扔垃圾。行了,大家好好准备一番,晚上喝点稀粥就好。免得吃坏了肚子,影响明天赶路。” 说着,肖尘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哎,哎,我说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晚上大家好好吃一顿,明个赶路才有劲。”身后传来段天明不甘的声音。 肖尘头也没回,抬手摇了摇:“到了浙江,遍地都是海鲜。这些肥羊,给杜少勤送过去。” 回到屋里,肖尘掀开枕头,拿出了在王宽府里抄家的时候,从段天明手里抢过来的那个金榔头,端详了一会。 好久没有见到肖玉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转身,拉开房门,出了十三役的院子,朝着王昌连在京城的那个小院子走去。 朝廷没有什么大的活动,也没有科考,礼部也就基本上无事可做。 早朝回来,王昌连喝了一碗稀粥,就着一碗咸菜吃了俩窝头,便来到了书房。 不大功夫,没出意外的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 肖玉趴在门口,偷偷的朝着书房里面打量着。 “来都来了,趴门口干啥?”端坐在椅子上,王昌连笑呵呵的说道。 肖玉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来到王昌连面前,抬起双手,将手中厚厚的一摞纸张放在桌子上。 “先生,这是肖玉的功课。” 瞅着那厚厚的纸张,王昌连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脸上尽是爱意:“今个的功课,可是比平时多了不少。说吧,是不是有什么要求先生的。” “先生,我哥是不是从巩昌回来了?”抬起头,肖玉撅着小嘴,眼巴巴的问道。 “谁告诉你的?” “管家说的,说我哥又破获了大案子,收缴的财物,用马车拉了好多车回京城了。” 王昌连伸出手,有点歉意的摸了摸肖玉的小脑袋。 “肖尘回来了,可是,明天他又要走。” “去哪里?” “浙江,去剿灭那里为祸百姓的倭寇。”看着肖玉,王昌连不忍心骗他。 “浙江很远吗?”眨巴着眼睛,肖玉将眼中的那丝失望悄悄的掩盖。 可这一切,又怎么能骗得过王昌连。 “远,很远。我们大明很大,肖尘要去的地方,就是我大明的边界。原本,那里的百姓以捕鱼为生,过的很幸福。可是,倭寇来了,抢夺他们的东西,烧毁他们的房子,让他们无家可归。你说,肖尘是不是应该去将这些坏人绳之以法?” 看着肖玉那小小的,满是期盼的眼睛,王昌连努力的引导着他的思绪。 “嗯。”肖玉用力的点点头,小拳头也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欺负百姓的坏人,就应该惩罚他们。” 说着,眼睛中又露出一丝好奇:“先生,什么是倭寇啊?” “来。”王昌连站了起来,牵着肖玉的小手朝着墙边走去。 墙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大明版图。 抬起右手,王昌连指向江浙地区的海防线:“这里,就是我大明的边界。边界之外,是无边无际的海洋。” 说着,又指向地图上那一堆黑点:“这里,有着许多的岛屿,我们叫它琉球群岛。在这些岛屿上,生活的人建立了一个国家,叫琉球国。他们国家土地面积小,人口又多,地里面产的粮食不够吃,便开着船,漂洋过海的来到我大明,抢夺粮食,银子。和土匪一样,我们就叫他们倭寇。” “琉球国的人当贼寇,我们应该叫他们琉球寇才对,为何叫他们倭寇?”肖玉眨巴着眼睛,肚子里面全是疑惑。 “哈哈哈。”王昌连不由得笑了起来。 “倭,也是矮的意思。这些琉球国的人,个子和我们大明百姓相比,都比较矮。又因为他们是贼寇,所以便被称为倭寇,矮寇。” “个子矮,还抢别人东西,他们可真坏。” “坏人,就要肖尘去惩处。” “嗯。”肖玉用力的点点头,“我哥是去惩处坏人,我不想他。” 看着肖玉欲盖弥彰的说辞,王昌连苦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756章 上门去送礼 “老爷,紫衣校尉来了。”一名下人,恭敬的来到了书房门口,汇报道。 听见紫衣校尉那四个字,肖玉猛地转身,看向门口的下人,又转过身,仰头看着王昌连。 “先生,我哥来了。” 稚嫩的语气中,含着说不尽的期待与兴奋。 王昌连则是一愣。 明个就要前往浙江,这会他应该是忙里忙外的准备人手,查阅资料才对,怎么跑到自己这里了? “肖尘现在哪里?”看着下人,王昌连问道。 “在客厅。” 王昌连拉着肖玉:“走,你哥看你来了。我们去见见他。” 客厅里,肖尘正坐在椅子上。 旁边桌子上的茶碗,冒着腾腾热气,散发出道道清香。 看见王昌连进门,急忙张起身子,抱拳行礼:“王大人。” “坐,坐,坐。”王昌连满面笑容,摆了摆手,径直走到肖尘的对面,坐了下来。 刚才还一门心思想要见肖尘的肖玉,站在一边,红着小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玉,你哥明个就要前往浙江了,他临行前来看你,你没有什么话对他说么?”王昌连笑呵呵的看向肖玉。 王昌连明白,肖尘回来之后,两人在东厂已经见过面了。 他今天来,是许久没见肖玉,来看看的。 只是这孩子,刚才还说想自己的哥哥,这一见面,怎么突然又不说话了? 肖尘也是微笑着招了招手:“过来,让哥看看长高了没有。” 肖玉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嘴里小声道:“长高是长高了点,可是,想要长你那么高,不知道还要多久。” “哦?”肖尘一怔,“长我这么高,你准备干什么?” 肖玉破涕为笑:“要是有你这么高,我便可以和你一起,去剿灭倭寇了。” 旁边的王昌连一声叹息,故意板着脸:“是先生对你不好?你这么着急的要跟着肖尘走?” “不是不是。”肖玉急忙摆手,小脸急的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怎会对我不好。只是,刚才先生和我说,倭寇从老远的地方过来,抢夺我大明百姓的东西,我就心里生气,想要和他们斗争。” 肖尘很是欣慰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肖玉的小脑袋:“无论任何人,胆敢侵犯我大明,我们就要让他有来无回。不过,你还小,上不了这种战场。说说看,你这段时间的功课做的怎么样?” 见问起自己的功课,肖玉嘿嘿一笑:“先生布置的功课,基本上都能按时完成。” “基本上?你的意思有的时候不能完成?”肖尘板起了脸。 肖玉脸上一阵尴尬:“天气太热,有时候写着功课,我就睡着了。” “功课没完成,你就睡觉?这可不行。”肖尘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王昌连:“大人,对于肖玉的功课,您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这个,你就冤枉他了。”王昌连脸上一本正经,“我给他的功课,是常人的两倍。虽说有时候会打盹,可从来没有说,哪一次完成不了。” “您给他双倍功课,说明他有着完成双倍的能力。做功课的时候打盹,这是用心不专的结果,不能怪道天气上。” 说着,肖尘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了王宽府上缴获的那把金榔头,笑呵呵的放在桌面上。 “王大人,这个榔头是我今天特地给您送来的。肖玉要是打瞌睡,您就用榔头敲醒他。”肖尘笑着说道。 王昌连的目光看向桌面,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这,是个金榔头?” “嗯。”肖尘笑着点点头。 这榔头虽然看起来小巧精致,但黄金沉重,至少应该有两三斤重。 其自身价值,在京城买一座豪宅,恐怕都用不完。 自己拿着这个金榔头招摇过市,合适么? “肖兄弟,且不说肖玉做功课不用我督促,就这榔头的价值,也是不应该出现在我的家中。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去吧。”王昌连表情严肃,将金榔头往肖尘面前推了推。 肖尘笑着:“大人可知道这榔头的出处?” 皱着眉头,王昌连道:“你说。” “这榔头,乃是东厂在巩昌知府王宽的家里搜出来的。他家的豪华程度咱先不说,就说说这把榔头的用途。王宽身为朝廷命官,特意打造了这把榔头,用来折磨家里的侍女。将她们的指头敲碎,还不许她们发声。死在这个榔头底下的人,少说也有十几名了。” 王昌连的眉头皱的更紧:“这么说来,此物乃是一把凶器,我更不能要了。” “不。”肖尘摇了摇头,“就因为它是一把凶器,大人更应该珍藏才是。” “哦,这又为何?” “大人现在出任朝廷礼部尚书,而礼部,不但掌管五礼之仪制,还主管朝廷贡举之法。王宽虽然是定西候王荣的儿子,可他也是通过朝廷的科考,走上为官之路的。至于当时他科考的时候有没有作弊,已经是无从查找。可这般邪恶之人,能够通过礼部主管的科考进入朝廷命官行列,礼部,多少有点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昌连皱着眉,微微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肖尘接着道:“亏空贮备粮,造成巩昌百姓死伤过半,王宽说是贪官污吏的典型,一点都不为过。而他这把带有十几条人命的金榔头,放在大人这里,督促肖玉功课其次,最为主要的,是让大人看见它,便想起王宽的恶行。以后朝廷的科考,礼部应该更加慎重的,全方位的选拔人才,而不是单单从考题上,给考生定生死。” 一席话,说的王昌连有点吃惊。 这家伙,什么时候对朝廷的科举也开始操心了? 不由得道:“朝廷的科举存在弊病,这些我也正在想办法努力改进。不过,你怎么突然对于此事也开始上心了?” “我有一个故人,就是因为科考没有按照‘礼数’给主考官送银子,便没出意外的落榜了。而起从此看透官场,不再参加科举。原本,我想着这就官场,谁也主宰不了。可是到了巩昌府,看见王宽的行为之后,我便对朝廷的这些贪官污吏开始深恶痛绝。不从根本上解决,东厂以后要抓的贪官只会越来越多,永远也抓不完。” “科考的弊病,也是来源于朝中的风气。银子,是个人都喜欢。用银子打通渠道,进而中榜进朝为官,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杜绝。和其他六部相比,礼部更是朝廷稳固的根源。这金榔头,我收下了。” 点点头,王昌连一本正经的道。 看见王昌连接受了金榔头,肖尘微笑着站了起来:“肖玉的功课,就劳烦王大人了。明个东厂就要出发浙江,事务繁多,告辞。” “你不多坐一会?”王昌连也站了起来。 “我想坐,更想和大人多说道说道朝中的事情,可是,东厂那一摊子,我得回去盯着点。浙江距离京城几千里,准备充足一点没有坏处。”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肖兄弟了。肖玉,送送你哥。”王昌连笑着道。 “不用送了,好好做功课才是正道。”肖尘回头,看着王昌连眨了眨眼睛,“他人并不知道这金榔头的典故,大人还是在家里用用便是。” 王昌连一愣,点点头:“好。” 肖尘转身,跨出了门槛。 临近黄昏,外面的知了憋着劲的叫着,让人不自觉的心情烦躁。 回头看了一眼王昌连那简陋小院的大门,转身消失在街头。 别人做官,多多少少给自己搂点银子贴补家用。 这王大人,却压根不是这方面的料。 如今,自己的身世皇上还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以他多疑的性格,会怎么对待自己还不一定。 若是他为了维护太祖的面子,一定会从严处置自己这个逆反之人的后代。 到时候,王大人势必会被连累。 若是没有了朝廷的这番收入,一大家子人可怎么生活。 金榔头少说也有三斤重,变卖了应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肖尘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片苦笑:“自己这给人送礼,还得天花乱坠的说一些看似大义的道理出来,自己容易么。” 第757章 肖尘的人缘 回到十三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院子里偶尔有几个上茅房的校尉走动,其他的人已经早早睡觉,为明个一大早就开始的长途奔赴积攒力量。 肖尘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也准备休息。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段天明手中拎着一个羊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晚上不是喝的稀粥么,你这是?”盯着对方手中的羊腿,肖尘不禁问道。 “满满一车菜,送给大牢役我心里不舒服。就让杜少勤马上下锅,肉熟的时候,便拿了一个羊腿回来。”段天明笑着,将羊腿直接就摆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 又低着头,满屋子寻找肖尘藏着的酒坛子。 “你呀,真是雁过拔毛。送给人家的东西,还非要拿一个羊腿回来。找酒是不是?床底下呢。”没好气的掰掰了段天明几句,肖尘走到桌边,撕了一块羊肉下来,便放进了嘴里。 “大牢里的伙夫手艺不错,这羊肉煮的,快赶上咱们平时的烤羊腿了。” “可不是。就这,你还嫌我拿羊腿回来了。” 嘴里嘟囔着,段天明从床底下摸索了半天,终于拿出了一个酒坛子。 放在桌上,手掌轻轻一拍,上面的泥封便散了开来。 一股淳淳的酒香,顿时充满了整个屋子。 回头又拿过来两个酒碗,满满的倒上,方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桌子旁边。 “来来来,喝酒吃肉。”段天明满脸笑容的招呼道。 “喝。”端起酒碗,肖尘仰头喝了个精光。 “我们这次去剿灭倭寇,可是需要地方卫所大力配合才是。我刚才查阅了一下资料,浙江都司驻守杭州府。” 肖尘抬起头:“浙江都司本来就设置在杭州府,你想说什么?” “上次,我们去杭州查私藏丝帛一案,包括杭州知府在内,一共拿下了一百多名官员。这其中,也有着大宁都司下属的不少武官。你说,这浙江都司,会不会记恨我们东厂?到时候,阴奉阳违,故意给我们使绊子?”手里拿着一块羊肉,段天明小声说道。 “会,怎么不会。”肖尘毫不在乎的也撕下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 “那可咋整?没有地方的配合,凭我们东厂这些人,倭寇一旦逃到了海上,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皇上的意思,谁敢违抗?谁不配合,换配合的人就是。若是我们没有拿下那一百多名贪官污吏,这些位置如何空缺?这些位置上的官员,心中应该偷偷感谢我们东厂呢。他们,应该会配合东厂,而且是真心实意的配合。”肖尘笑着说道。 “我们拿下的,地方官员居多。军队里面,也就是一名千户,和几名百户,小旗而已。我还是怕他们阴奉阳违,出工不出力。”脸上挂着忧虑,段天明端着酒碗看向肖尘。 似乎这酒碗里的酒,这一瞬间都不香了。 肖尘冷哼一声:“倭寇肆虐,百姓生灵涂炭。若是有人敢阴奉阳违,出工不出力,贻误剿灭倭寇的战机,不管他官多大,东厂也要将他当场斩杀。” 说着,肖尘端起酒碗,仰头全部倒进了嘴巴里。 。。。。。。 天色微微亮,三百名腰挎手铳的神机役校尉,在肖尘和段天明的带领下,出了十三役的大门,一路朝南而去。 四五个时辰之后,太阳高照,众人一个个大汗淋漓。 胯下的军马身上,也是一片潮湿。 远处,保定城那高耸的城墙,已是隐隐在目。 肖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顺手甩在了地下。看向旁边的段天明道:“告诉兄弟们,再加把劲,我们去驻守在保定城的大宁都司里面休整一番。” 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四平八稳的躺在大厅门口的躺椅上,感受着这炎热天气来之不易的一丝微风。 手中拿着一个清水煮熟的鸡腿,闭着眼睛,慢条斯理的啃了一口。 在他的旁边,还摆放着一把躺椅,上面躺着一名大宁都司的指挥同知。 虽然同样是躺着,可没敢像王正那样躺的四平八稳。 双腿伸直,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规规矩矩的看起来应该不是太舒服。 “这清水煮鸡腿不是很好吃啊,为何肖兄弟说,他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嘴里的肌肉越嚼越没味,王正不由得道。 “个人口味吧。”边上的指挥同知急忙应了一声。 “要说美味,还是烤乳鸽不错,连太子殿下吃了一次都称赞不绝。” “紫衣大人回京已经好几天了,大人可以趁机进京看看他,顺便给太子殿下送几只烤乳鸽过去。”指挥同知急忙建议。 王正摆了摆手:“肖兄弟刚刚回来,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过阵子,进京去看他。这么长时间不见,说实话,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指挥同知转过身子,一脸兴致的看着王正:“大人,您说紫衣大人这次不但赈灾有功,更是顺道破获了定西候谋反的大案子,皇上会给他什么赏赐?” “赏赐?”王正不懈的咧了咧嘴,将手中那如同嚼蜡的鸡腿顺势扔在了地上,“他身上那件麒麟紫衣,就是整个大明的最高赏赐了,还要什么赏赐?” “那岂不是说,巩昌府一趟,紫衣大人是白忙活了?”指挥同知有点怅然若失的道。 “什么叫白忙活?看看你这觉悟。”对于对方的话语似乎有点不满,王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抬头,看着院子里那随风摇曳的柳树枝条,指挥同知轻声说道:“紫衣大人现在的官职,不过是千户。属下想着,这次他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皇上怎么着。也得给他弄个指挥使当当吧。” 扶着躺椅的把手,王正“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看着旁边的指挥同知,满脸的鄙夷,挥了挥手:“我还让你陪我一起躺着纳凉,你怎么就如此无知呢?起来起来,将躺椅搬一边去。” 被对方一顿呵斥,指挥同知不由得一阵尴尬。 站起身子,将躺椅挪到了一边。 本以为再也不好意思躺下,谁知道他竟然扶着墙壁,依旧缓缓的躺了下去。 “这升官,就得一步步的来。千户到指挥使,指挥使再往上慢慢升。” 一句话,又将王正差点给气得半死。 “东厂最高的长官,乃是东厂厂公。那可是太监。你想让肖兄弟净身做太监不成?” “那当然不成,”指挥同知竟然满脸严肃,“属下的意思,皇上可以特别开恩,在厂公下面再设置一个指挥使。” “咦,你这建议还真不错。”王正摸着脑袋,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动了几下,“东厂乃是皇上直属的机构,将所有人员的官职提升一个档次,也不是不可以。若真如此,以后见了他,还不得称呼指挥使大人了?哈哈哈。” 捂着肚子,王正哈哈大笑了起来。 门外太阳底下,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大人,东厂的紫衣大人到了。” “什么,肖兄弟来了?”一个激灵,王正急忙站了起来,“快,快让他进来。” “他不是一个人。”士兵小声说道。 “不是一个人,那几个人?” “看样子,应该有三四百人。” “这么多?他又要出去办案么?”走出大厅的大门,右手放在脑门上,王正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这么热的天,还能让东厂的兄弟们在外面候着?走走走,我去接他们。” 走了几步,王正回头看向大厅门口站立的指挥同知:“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泡茶。用我大宁都司最好的茶叶。” 第758章 赵无名其人 大门外面,肖尘带着三百名东厂神机役的校尉,静静的站在街道中央。 炙热的太阳直刷刷的照在身上,一个个大汗淋漓浑身湿透。 即便如此,却是精神抖擞,丝毫没有疲惫的样子。 “肖兄弟,你这是带人准备干什么去?”抱着双拳,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双手抱拳,走出了大门。 “准备去浙江,这一连跑了三四个时辰,人困马乏的刚好到了保定,顺便到您的大宁都司歇歇脚。”肖尘笑着,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三四个时辰?从早上一直跑到了现在?你可真是拼命,兄弟们跟着你真是受不完的罪。”王正张着大嘴哈哈笑着,右手朝着大门一指,看向肖尘身后的队伍,“走,走,都进去。到我这里大家就当回到了东厂,随意一点。” 肖尘也转过头:“兄弟们,进去吃了饭好好休息一下。从今个起,我们晚上赶路。再也不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众人进了大宁都司,早有人过来带领校尉们去吃饭休息。 连军马也被牵进了马厩,倒上了上好的草料。 肖尘和段天明,则是跟随王正,一起走向了大宁都司的待客大厅。 那被王正刚才呵斥了一顿的都指挥同知,笑呵呵的站在门口:“紫衣大人辛苦了。快进来,茶水已经给您准备妥当。” 肖尘点头示意,迈步跨进了门槛。 实在是太口渴了。 肖尘和段天明将一壶茶水喝了个精光,那种急于补水的口渴感,才稍稍的缓解了一番。 王正拎起茶壶,递给边上的指挥同知,又转头看向肖尘:“这次去浙江是有什么要事?天气这么炎热,不要命的赶路?” “倭寇,皇上让东厂去剿除倭寇。”肖尘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 “倭寇?那可是架着船只在海上流窜的人,东厂去了,能使上力?”王正有点疑惑的道。 “海上作战或者追击,都不是东厂的强项。到了浙江,还是要仰仗地方卫所的大力配合才行。” 王正点点头:“嗯,清除倭寇,应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是以地方卫所为主力最好。” “对了,今个来大宁都司,我其实还有一个目的。”肖尘笑道。 “肖兄弟请说。” “王指挥使对于浙江都司的情况是否了解?” “浙江都司,有一点了解。不过,肖兄弟乃是奉旨剿灭倭寇去的,浙江都司全面配合便是,你没必要打听他们的信息。他们也没有那胆子,不配合东厂。” “王指挥使有所不知。”肖尘淡淡一笑,“我在杭州查破私藏丝帛案子的时候,拿下的一百多名朝廷官员之中,就有着大宁都司下属的十几名武官。明面上,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若是他们背地里阴奉阳违,故意使绊子,剿灭倭寇的这个差事,难度便会增加不少。若是他们心狠一点挖个坑,东厂有可能会损失人手。” “所以呢,我想在你这打听打听浙江都司的情况。毕竟,整个大明,都司也就那么多,你们相互了解的,肯定比我多。” 听见肖尘这么说,王正眉头微微一皱。 “肖兄弟这么一说,我觉着还真有可能。”说着,王正将胳膊肘放在桌面,身子微微前倾,“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在当年的靖难之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此人性情狂傲,嘴上讲究的是礼尚往来。可实际上,从来都是要别人先拜见他,他才有可能回礼。对了,你当初在杭州府办案的时候,可曾去见过他?” 肖尘摇摇头:“当初,我是负责查办丝帛为何收缴不上来,并未和任何官府联系,都是私下进行的。因为没有涉及到使用军队的地步,所以这浙江都司并未去过。” “嗨,那就不好办了。”王正着急的一拍大腿,“你在杭州府办了那么大的案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去见他,他一定会认为东厂瞧不起他。再加上你又抓捕了他属下的十几名武官,更是和他一道招呼都没打,他一定记恨在心。这次浙江之行,你还真的得多长个心眼才是。” “这么严重?”肖尘不由得一怔。 “此人不但狂傲,更是阴险。心中再有意见,表面上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呵呵的表情。加上他很是护短,你去了,一定要小心他给你玩阴的。”王正一脸担心的道。 “王指挥使这么说,他阴过你?”肖尘笑了起来。 “可不是。”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王正一脸愤怒,“我和他当年都一同在燕王账下效力。因为看不惯他阴险的嘴脸,我们基本上没有交往。一次战役中,我和他各自带着一队人马合围敌军。恰逢下雨,又是晚上,他和我商量了一下,说夜不观色加上道路湿滑,不宜作战。第二天清早天亮了再进攻。” “我相信了他的话语,让军队原地修整。可他,背过我带着人手连夜赶到了敌军的外围。若是他全力作战,拿下敌军,就是拿了头功我也无话可说。可他没有,他做了一件卑鄙无耻,现在想起来我都很是气愤的事情。” 王正握着拳头,在桌面上狠狠的锤了一下。 “能有多么卑鄙无耻,指挥使不妨说出来听听。”小车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着。 “唉。”王正一声叹息,“他在敌军外围摇旗呐喊,就是不进攻。等敌军彻底逃脱,方才装模做样的开始追击。” “事后,敌军脱逃,他给燕王汇报,说是你贻误战机,应该负全责?”肖尘问道。 “对,他就是这样汇报的。”王正胸口快速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冰冷。 “排除异己无可厚非,但是,以放走敌军作为代价,此人的行为便和通敌无二。” “是啊。”王正点点头,“当时,整个战事对燕王极其不利。加上燕王本人腹背受敌,无暇过问此事,到后来赵无名在其他战斗中又立下了大功,此事便不了了之。” “皇上一世英名,此事却如此姑息养奸。想必,此人后来立下的战功太大,皇上才没有动他吧。”肖尘道。 “嗯,此人虽然阴险,但力大如牛,冲锋陷阵却是没的说。后面屡立奇功,皇上便对他的过往也不再多问,更是将他提拔为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负责江浙一带的防御。” 言语间,大门外几名士兵手中端着木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木盘中,放着一盘水煮鸡腿,一盘烤乳鸽,还有几盘子蔬菜和两碗干饭。 王正抬起衣袖,将桌子擦了擦:“来,放这里。” 士兵点头,将木盘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桌面。 “东厂的兄弟们应该已经开吃了,肖兄弟和段役长就在这凑合的吃一下吧。”王正笑呵呵的说道。 几个时辰的连续奔波,两人早已经饥肠辘辘。 段天明也不客气,拉着椅子就围了过来。 瞅着桌上的饭菜,肖尘更是兴奋。伸手就抓了一个鸡腿在手里。 “指挥使很是体贴啊,这些菜,都是我爱吃的。” “那是。”王正很是嘚瑟的扬起了头,“别的不说,肖兄弟爱吃什么,老哥我还是记在心里的。” “哈哈哈,那我也太荣幸了。谢谢老哥。”几口就将鸡腿啃了个干净,肖尘又伸手抓向烤乳鸽。 段天明丝毫不说话,端起干饭就是个往嘴里送,活活一个饿死鬼托生的模样。 “段役长别急,大宁都司干饭有的是,管够。”王正笑着说道。 或许是吃的太急,段天明噎的脖子伸了伸,想要喝水,却发现茶水壶被拿走还没送来。 只得转头看向王正:“王大人,咱这有酒没?” “有,有,有。”王正一拍大腿,“我咋把这一窍忘记了。” 随即,朝着大厅外面大喊一声:“将我珍藏的上好女儿红,拿一坛子来。” 第759章 新官没礼数 酒过三巡,肖尘和段天明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 桌上的饭菜,也是干干净净的连盘子似乎都免于清洗了。 王正嘿嘿笑着:“要不要再弄两菜,接着喝?” 肖尘摆摆手:“不了,沿海的百姓此刻还在倭寇侵扰的惊恐中惶惶不可终日呢。” 指挥同知拎着茶壶走了进来,笑呵呵的给两人倒满茶碗,将茶壶又放在了桌上。 “那就喝点茶,解解渴,也解解酒。”王正将茶碗往肖尘面前推了推。 人困马乏,现在吃饱喝足,加上这热乎乎的天气,肖尘只感觉一阵困意袭上了心头。 站起身子,朦胧着眼睛抓住王正的身子:“老哥,有啥话咱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聊。兄弟我现在瞌睡的厉害,晚上还要赶路呢,你能不能找个地,让我们睡一觉?” “有,有。”王正尴尬的点点头,连忙站起身子,指了指大厅门口那两张躺椅,“这门口,凉风习习,睡着很是舒服。刚好两张躺椅,肖兄弟和段役长若是不嫌弃,就在这睡一觉?” “有啥嫌弃的。”段天明嘴里嘟囔着,迷迷瞪瞪的就走到了一张躺椅旁边,就势躺了上去。 肖尘连话都没说,也趴在了躺椅上。 不大功夫,两人的鼾声已经在大厅里回荡。 王正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门口的士兵:“给大家招呼一声,今个就不要到大厅来了。让肖兄弟好好的睡一觉,看两人累的这样。” 身后的指挥同知弓着身子道:“大人,那我们呢?要不要重新找个地方纳凉去?” “找什么找?将肖兄弟放在这你放心啊?我们就坐大厅里,守着他醒来。” “是,是。”指挥同知急忙道。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偏西,已经到了下山的地步。 虽是六月,保定的中午异常炎热,可随着太阳下山,空气中竟然有着一丝冰凉。 肖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为捡拾街上人家门口的一片菜叶子,被恶犬追击。 自己一直跑啊,跑啊,跑到了一条小河边。 一回头,恶犬还紧紧地跟在身后。 毫无选择,肖尘纵身跳进了河流。 梦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季节,反正冰凉的河水让肖尘感觉刺骨的冷。 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肖尘睁开了眼睛。 自己依旧趴在躺椅上,和之前不同的是,身上盖着一件布衣。 抬头看了看旁边的段天明,依旧打着呼噜,身上也盖着一件布衣。 不远处的桌子旁边,王正和那名指挥同知各自坐着一把椅子,低着头打盹。 不用说,两人睡着之后,随着太阳下山,王正给二人盖上了衣服。 瞅着身上的布衣,肖尘心中一阵温暖。 虽然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关怀,可长大之后交往的这些人,对自己的关心,却一个个都是发自肺腑。 拿掉身上的布衣,坐起身子,肖尘一脚就揣向了旁边的段天明。 “太阳已经下山,我们该出发了。” “嗯?”段天明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这么快,还没睡够呢。” 说着,抬起右手,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哈喇子。 里面的王正,听见门口的响动,登时睁开了眼睛。 瞅着二人已经起来,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时间尚早,你们还可以睡一会的。” “不睡了,距离浙江还有几千里路程。皇上牵挂,百姓煎熬,我们可不能有意耽搁。”肖尘站起身子,将手中的布衣递给王正。 “那就吃了饭再走。我让伙房马上动手,饭菜很快的。”接过布衣,王正随意的拿在手中,看着二人道。 “不了,中午的饭菜还没消化呢。”肖尘笑了笑,“指挥使现在对那赵无名心中还有恨意?” 思量了一下,王正摇摇头:“都过去这么多年,他现在应该也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轻时候的错误,以后应该不会再犯。只要他改过,我便不再记恨与他。” “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人性的险恶,年龄大小左右不了。当年他给你挖的坑,若是可能,我替你还给他。” “别。”王正急忙说道,“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先解决了倭寇,让百姓的生活恢复正常再说。若是他不针对你,你也就放过他算了。一把年纪,没几年活头了。” 朝着王正,肖尘挤了挤眼睛:“若是他将当年给你挖的坑,又重新给我挖呢?” “唉。”王正一声叹息,“若真是那样,那他就是自掘坟墓。你就连本带利的全部还给他吧。” 太阳彻底的下了山。 凉风习习,柳树上细长的柳枝,在风中来回摇摆。 肖尘带着神机役,风一样的消失在夜色中。 站在大宁都司大门口的指挥同知,直到队伍扬起的最后的那道灰尘消失殆尽,才缓缓的转过了身子。 身边的王正,还抬着头,望着队伍消失的方向,似乎还能看见人影一样。 “这紫衣大人还真的仗义,听闻赵无名和大人您有过节,竟然要帮您出手。”指挥同知很是感叹的说道。 闻言,王正收回了看向远处的目光,很是不满的白了对方一眼:“你的意思,我不仗义了?” “仗义,仗义。”指挥同知急忙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下子管三百多人马的伙食,大人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来比大人仗义的人了。” 王正咧着大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三百号人的伙食,我倒是不心疼。只是这三百匹马,吃的都是上好的草料,平时咱大宁都司自己的军马,都是一点好料一点差料参和着吃。这全都是精草料,我着实有点心疼。” “以下官看来,咱们招待好东厂的兄弟就好,这马匹,随便喂食一点草料也不是不可以。大人您倒好,专门叮嘱着士兵,给东厂的军马喂食精料。看您现在这幅心疼的样子,下官也跟着心疼起来了。” 说着,指挥同知瘪着嘴,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闭嘴,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是越来越没脑子了。东厂就指望着这些军马赶路,他们早到一天,百姓就早一天不受倭寇的侵扰。我们就为了省一点马料,置百姓的日子于不顾?” 王正大喝一声,扬起手掌就想抽过去。 巴掌到了对方的脑袋上,又收了回来,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转过身,朝着大宁都司里面走去。 “我这不是看您心疼马料,才这么说的嘛?”跟在身后,指挥同知嘟嘟囔囔的道。 “以后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就闭嘴。三句话就暴露了你的斤两,真给大宁都司丢人。你若不是我表弟,我早就将你撵出大宁都司了。” “别,千万别。您若是撵走了我,我该去哪里啊?” “爱去哪去哪。”扔下一句话,王正快步走进了大门。 “那我以后尽量不说话还不行吗?”小声嘀咕着,指挥同知急忙跟了上去。 浙江,杭州城,浙江都司大厅内,一身铠甲的赵无名坐在大厅中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块洁白的丝帕,正在擦拭手中的长剑。 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皮肤黝黑。 加上那满脸的毛胡子,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粗人。 虽然五十多岁的年纪,可身着沉重的铠甲,心不跳气不喘,双目更是炯炯有神。 单单从外表上,谁也看不出来,他会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尤其善于挖坑埋人。 “昨个老夫寿宴,杭州府孝敬了多少银子?”一边擦着长剑,赵无名顺口问了旁边站立的护卫一句。 “回指挥使,杭州知府私人孝敬了二百两。杭州府,没有。”护卫回道。 “二百两?”赵无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冷哼了一声,“富甲一方的杭州府没有动静,知府大人想用私人的二百两糊弄老夫?今年新任的这届官员,还真是越来越不懂礼数了。” 沉默了一下,又抬起头。 “将那二百两银子,给杭州知府退回去。就说老夫为官清正,不收银子。” 第760章 长的像个人 折腾了一个晚上,走走停停,天快亮的时候,肖尘一行方才来到了河间府下属的沧县县城之外。 瞅了瞅远处那沧县县城的城门楼子,段天明眼中带着一丝困意的看向肖尘。 “这天气,赶路还真的是不行。白天热的马匹跑不动,晚上夜不观色,又不敢放开了跑,没有半个月时间,我看咱们是赶不到浙江了。” “那有啥办法,天气这样,咱又不是故意走的慢。”肖尘左右打量了一番,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找个凉快的树林安营扎寨,原地休息吧。” 段天明点点头:“我看,咱们以后还是两头赶路,晚上和中午天热的时候休息,这样应该是最有效的赶路时间段。” “嗯,我也这样想的。” “要不,我们带着队伍进城去吃了早点,再出来找地方休息?”看着不远处的县丞,段天明又道。 “这沧县,隶属于河间府。只是个小县城,哪有一下子可以供三百人进食的早点摊位?大家原地生火做饭吧。我们带几个人进城去买点菜就成。”肖尘道。 众人开始搭建帐篷,肖尘和段天明骑着马,朝着县城走去。 一身的校尉服,上面落满了尘土,看起来蓬头垢面。 若不是胯下的军马膘肥体壮,高大威猛,两人看起来和乞丐无异。 不同的是,穿着校尉服的乞丐而已。 走进城门,街上的早点摊早已经有人开始狼吞虎咽的大口进食。 段天明撅着鼻子,在空气中使劲的嗅了嗅。 那肉包子飘过来的香味,实在是让人无法移步。 “我说肖尘,要不咱吃点包子,再去菜市场买菜吧?你看,跑了一晚上,我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了?” 瞅着肖尘,段天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同时,用力的吸了一口气,让肚子看起来更干瘪一点。 “就你知道饿,外面的兄弟们不知道饿?”肖尘瞪了他一眼。 “兄弟们生火做饭,稀粥好了就可以开喝,多少缓解一点。咱这菜晚回去一点,刚好是午饭时间。”段天明嬉皮笑脸的说道。 其实,再饿一会也是可以的。关键这包子的味道实在太诱人,嘴巴有点馋。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下不为例。”肖尘说着,看向远处的包子摊,也偷偷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动作,被段天明看在眼里,心底忍不住的又鄙视了一番。 可这份鄙视,也只敢放在心底。 牵着马,兴匆匆的朝着包子摊走了过去。 要了两笼包子,两人三下五除二的干了个干净。 方才又要了两笼,调了一点辣椒汁,开始细嚼慢咽,品尝味道。 “呀,这什么狗,可真大。”手中拿着一个包子,段天明一声惊呼。 “有多大?”顺着段天明的目光,肖尘也看了过去。 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头发花白,拉着满满一板车的蔬菜,上半身几乎弓的与地面平行,缓缓前行。 旁边的车辕上绑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尽头是一只牛犊大小的大灰狗。 同样的瘦骨嶙峋。 可绳子绷的笔直,使出浑身的力气,帮老者拉着车子。 放下手中的包子,肖尘抹了抹嘴巴:“咱们不是要买菜么,不用去菜市场了,就这一车,全买了。” “一把年纪,若不是家里日子苦,也不会将狗都饿的这么瘦。我再多给他一点银子。”段天明站了起来,就要招呼老者。 “老汉,你这么虐待狗,你的心里不痛吗?”一道尖锐的女子声音,让段天明楞在了原地。 两名披头散发,睡眼朦胧,眼角上还挂着昨晚睡觉留下的眼屎的女人,挡在了老者的菜车面前。 两个女人,身着高级的丝绸长袍,一看都是富贵人家之人。 只不过,那长袍上下没有一个纽扣,更是水桶一样的随意的没点形状,加上皱皱巴巴的样子,应该是睡觉时候才穿的睡袍而已。 脚上,精致的丝面布鞋,脚后跟却没有勾起来。 就那样,死鱼一样的拖在脚上,咋看咋懒散。 两个女人长得有点像,应该是母女。 老一点的女人手中牵着一只大黑狗。 浑身的狗毛油光铮亮,肚子的大小顶三个狗头。 或许是太肥了,走路摇摇晃晃,狗眼懒散无神,没一点狗该有的凶猛样子,倒像是一头待宰的大肥猪。 年轻女人不同,虽然也养了一只狗,或许是怕狗在地上跑太累,直接抱在了怀里。 怀里的狗子不大,一身黄毛,脑门上还被扎了一个小辫子。 趁着老女人呵斥老汉的功夫,年轻女子将一个刚买的包子塞进嘴里,嚼了嚼,又吐出来,对着怀里的狗子喂了过去。 狗子几口就吃了个干净,似乎还没吃饱,一阵哼哼唧唧的在女子脸上乱舔。 将女人眼角的眼屎,舔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两个什么东西?”看了看肖尘,段天明有点不知所措。 “狗子啊,一个黑狗,一个黄狗。” “不是,我是说养狗的这两个,咋跟人不太一样呢?”半张着嘴,段天明又向那两女人看了过去。 被人挡住了去路,老者缓缓抬起了头看向对方。 身上的力气稍微松弛了一下,原本就是上坡路的菜车,开始向后溜去。 等老者反应过来,想要再使力气控制菜车,显然已经迟了。 菜车带了老者一个趔趄,一个跟头就摔倒在地,脑袋正好碰在路边的石块上,顿时鲜血直流。 肖尘二人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就涌了上来,一个飞跃,便到了老者身边。 肖尘扶起老者,段天明从怀里摸出东厂的特效金疮药,就捂在了老者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两人准备再去控制菜车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又给惊呆了。 绑在车辕上的大灰狗,嘴巴死死的咬住车辕,四个爪子奋力的在地面刨着。 狗爪上两个指甲已经被刨断,左前爪上,更是有着丝丝血迹。 生生的将倒退的菜车,给停在了原地。 虽然嘴巴咬着车辕一动不动,可狗眼一直打量着摔倒在路边的老者,眼角湿润,似乎被泪水打湿了一样。 肖尘看了看拼命控制菜车的大灰狗,又看了一眼老女人手中肥猪一样的大黑狗,再看看被抱在怀里的,连路走不会走的小黄狗,不由得摇了摇头。 同样是狗,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老汉,你养狗就是给你拉车的吗?要是这样的话,你不如给它找一个好人家,送人算了。” 似乎没看见老者的伤势,老女人紧逼了上来,不依不饶的道。 肖尘心中早已经是怒火中烧,可还是努力的压抑着。 好男不和女斗,和这种懒婆娘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说大婶,你挡住老者的去路,使得他摔破了脑袋,这伤势你看不见么?”肖尘站起身子,愤怒的道。 “你说什么?”老女人似乎被肖尘的话语激怒了,大声咆哮起来。 “老者的伤势,你看不见么?”肖尘重复着。 “上一句。” “上一句?”肖尘一愣,这货脑子有问题吧,说话还要分句回答?“上一句就是你挡住了老者的去路,使得他摔倒。” “再上一句。”老女人眼中怒火更甚。 “大婶?”肖尘试探着,小声问道。 他实在不知道,对方问的到底是哪一句。 “你眼瞎啊?”老女人泼妇一般一声大吼,抬起左手拨弄了一下头上那乱糟糟的头发,露出她那红光满面的大脸盘子厚嘴唇,“老娘天生丽质,貌美如花,你居然叫我大婶?” 肖尘半张着嘴巴,摇了摇头。 自己真的眼瞎,还是学问太浅?貌美如花就是形容这种货色? 迟疑了一下,只得说了句实话:“鼻子眼睛都在,长得是个人样。” 第761章 击鼓鸣冤情 一句话,说的老女人一愣。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也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 老女人气得脸上横肉阵阵颤抖,上前一步,伸出她那男人般肥胖的右手,一下子就揪住了肖尘的衣领。 “胆敢这样侮辱老娘,信不信,老娘让你在沧县寸步难行?” 旁边的段天明,看见老女人竟然敢动肖尘,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配刀。 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却又放了下来。 目光中带着一丝坏坏的笑容,竟然当做观众,看起了热闹。 “我不信。”肖尘低头看了一眼被对方抓着的领口,笑呵呵的道。 “不信?你敢不信?”老女人似乎已经气急败坏,左右看了看,看见自己在这被人欺负,旁边的年轻女子还在一口一口的喂食怀里的小黄狗,顿时更加来气。 “你娘被人欺负,你还一门心思的喂狗?感情它才是你娘啊?” 被老女人这么打断了自己喂食狗子,年轻女子显得很是不耐烦。 看向被揪住领口的肖尘,翻了个白眼。 “脏的和乞丐一样的,也敢学人家打抱不平?别说老汉碰烂了脑袋,就是碰掉了脑袋又能是多大的事情。欺负我娘,你是不懂得社会险恶。” 说着,接过老女人手中的狗绳,恶狠狠的道:“娘,拉他们去县衙,让爹收拾他们。” 听说要上县衙,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缩了缩脑袋,纷纷退去。 只有那卖包子的掌柜,硬着头皮,脸上堆满笑容的走了过来。 边上的段天明心中一暖。 这世上,还是有不怕事,和自己一样正义的人存在啊。 掌柜应该也看见了老者摔倒的原因,即便是到了县衙,有掌柜的作证,这老女人也推脱不掉自己该负的责任。 掌柜看了看老者的伤势,又对着段天明点点头。 段天明立马脸带笑容,给对方也点点头。 好不容易有一个正义之人,自己必须以礼相待,不能让他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掌柜的又缓缓走到了肖尘跟前,客客气气的给老女人鞠了个躬,又转头看向肖尘。 脸上带着些许的尴尬,小声道:“客官,您一共吃了四笼包子,还没给钱呢。” 旁边的段天明捂着老者脑袋上的伤口,忍不住的凭住了呼吸。 胸口的一口气,差点噎死了他。 看着掌柜的过来,肖尘也以为是帮自己解围。 可对方的这句话,也让他大跌眼镜。 尴尬的咧了咧嘴:“一共多少钱?” “四笼包子,一共十二个铜板。”掌柜也有点心虚,接着又道,“客官这是做好事呢,我就收您十个铜板吧。” 一边的段天明实在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点碎银子,往掌柜的手里一放:“没有铜板,这些碎银子应该够你的包子钱了,拿着赶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心给你惹祸上身。” 说着,又伸出手,将掌柜的推了开来。 掌柜的有点难堪,想要说什么,又没有开口,摇了摇头缓缓离去。 老女人抓着肖尘衣领:“饭钱也给人家了,这下咱们去县衙评理。” “评理,评什么理?”肖尘一动未动。 “当然是你当众侮辱老娘的事情了。怎么,敢做不敢承认?” “侮辱你?我说你长得是个人样,这也叫侮辱?难不成说你长的不像人,才不是侮辱?”肖尘缓缓说道。 自己办案无数,杀了多少人,也已经记不清了。 偏偏没有遇见过这种泼妇。 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听见肖尘变着法子又在骂自己,老女人真想现在就打死肖尘。 可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自己打不过啊。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拉到公堂上,让衙役打死他。 打定主意,老女人使劲的压了压心中的怒气:“有没有侮辱,自有沧县的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放开我,我和你去。” “不放。”老女人盯着肖尘,“我一撒手,你跑没影了,我哪里去找你?老娘在沧县,还没受过这种气。” 肖尘一阵苦笑。 这样被一个老婆娘拽着领口,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想到这里,肖尘看向了一边的段天明。 这家伙,平时有人和自己动手,早一巴掌呼上去了。 今个是咋了,怎么当起了缩头乌龟。 似乎早已经料到肖尘会看向自己,段天明低着脑袋,一个手按着老者的伤口,口中喃喃细语:“别动,这血马上就止住了。” “咳咳咳。”肖尘使劲的干咳了几声。 段天明再也没法继续装了,只得抬起头,看了看老婆娘,对着肖尘尴尬的笑了笑。 似乎在说:这种不讲理的婆娘,我也没有对付的经验。 看见求助无望,肖尘也只能认命。 这种婆娘,自己抬手间就可以让她灰飞烟灭。 可就因为她间接的吓倒了老者,使得老者受伤就动手杀人,自己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去县衙就去县衙,带上老者。他头上的伤势可是你造成的,我倒是想看看,沧县的知县,是不是你口中的青天大老爷。”看着老女人,肖尘道。 “哼,随他的便。”见肖尘松口,老女人看都没看旁边的老者,拖着肖尘,径直朝着沧县县衙走去。 没走多远,便是县衙。 时辰尚早,县衙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只有那一人高的鸣冤鼓,静静的站在大门旁边,享受着夏日清晨的凉爽。 二话不说,老女人就拉着肖尘到了鸣冤鼓旁边,拿起边上一尺长的鼓槌,“啪啪啪”的一阵狂敲。 沉闷的鼓声,在大街上远远传出。 半个时辰之后,县衙的大门缓缓打开。 大堂里面,身着皂衣的衙役站了两排,手里拿着一头染成红色的水火棍,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 大堂正中央,身着七品朝廷官府的知县大人,或许是起的匆忙,胸前的对襟两个都扣反了。 却丝毫不知的端坐在椅子上,拿起面前的惊堂木,狠狠的在案几上拍了一下。 拉着官腔,高喝一声:“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一会不见,不认识老娘了?”老女人怼了一句,松开了肖尘的领口。 知县一愣,看了看老女人,脸上的严肃瞬间消失,弓着身子笑呵呵的走了下来:“怎么是夫人?这一大早的,你不是和闺女一道出去遛狗了么,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了你。” “就是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老女人抬手,一指肖尘。 “大胆刁民,也不看你头上长了几个脑袋,敢惹本知县的夫人?”知县立马一声呵斥,方才回头看向肖尘。 豁然愣住。 不对啊,这人怎么身着一身校尉服? 是哪个卫所里面的人? 这,这,这本官怎么判? “原来是知县夫人,”肖尘淡淡一笑,“我只是说她长得像个人而已,敢问大人,这句话有毛病吗?” “没,没毛病。”知县点点头。 这话,没毛病,门口进来的段天明,身上的衣服和肖尘一模一样,尤其腰间还挂着配刀,这更没毛病。 官审民,这是天经地义。 可官审兵,这不就是纯粹找事么。 为官多年,知县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什么叫没毛病?你是个死人啊,你听不出来,他说这话就是在侮辱我?”听见知县的回答,老女人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反正沧县就是自己的地盘,还管他人怎么看。 登时对着身边的知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大堂上的衙役们,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一个个依旧目不斜视挺直着腰板,做出一副大堂之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夫人,夫人。你看那人,身着校尉服,可是官府之人啊,别闹了。”背过身,知县小声道。 “什么官府之人,官府之人有那么脏么?他们不是逃兵,就是捡的衣服。”老女人道。 “也是。”知县嘀咕一句,转过身,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冷。 第762章 到打死为止 整个大明,已经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了。 哪一个卫所的士兵在外面不是将自己穿戴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这两个人,虽然身上也是校尉服,可也着实太脏了吧。 夫人说的对,他们不是捡来的衣服,就是哪个卫所里面,不愿意囤地逃出来的懒汉。 若是捡来的衣服穿着,那他们就是百姓,就是乞丐。 一名百姓,敢当众侮辱自己的夫人,惹得夫人生这么大的气,那就是找死。 若是逃兵,指不定他们的卫所也在寻找他们。 让衙役将其拿下,既解了夫人的心头之气,更是帮助卫所擒获了逃兵,更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知县的心里笑开了花。 若真是这样,立下一功,也不枉费自己今个起来这么早。 迈着悠闲的八字步,知县缓缓的走到了自己大堂上方的座位上,双目紧紧盯着肖尘,坐了下来。 “先不说你有没有侮辱夫人,就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本身就是个问题。告诉本县,你是哪个卫所在外执行任务之人么?” 听见对方这么一说,肖尘明白,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很有可能影响他对此事的判断。 “这身衣服啊?”肖尘低头,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我们给卫所送菜,卫所里面有不穿的,旧了的衣服便送给我们穿。”肖尘随便编了个幌子。 想要知道对方的公正性,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只有以百姓的身份参与此案,才能看见知县的真正为人。 “胡说八道。”拿起惊堂木,知县又敲了一下。 不过,这一下声音并不大,好像只是顺手而为一样。 “卫所里面屯田种地,他们需要在外面买菜?”指向的目光,冷冷的看向肖尘。 “我说的是送菜,没说卖菜给卫所啊。” “送菜,和卖菜有什么不同?” “卫所的囤地集合在一起,可有的百户所距离遥远,想要吃菜就必须运送。我们干的就是这个差事。”肖尘淡淡的道。 知县沉默了下来。 这么一说,他们也是半个的官府之人。这处罚上面,还是不好把握分寸啊。 看见知县半天不说话,肖尘知道自己的言辞可能给对方造成了压力。 急忙解释:“我们村子的人,都给卫所送过菜。” “哦。”知县仰起头,一副明白了的样子,抬起右手,指向段天明:“那他身上的配刀,又是怎么一回事?” “囤地距离百户所路途遥远,害怕路上遇见歹人抢菜,卫所便给我们配了刀具。”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当众侮辱本县夫人,看在你给卫所运送蔬菜的份上,打五十大板。” 听了肖尘的解释,知县的脸色马上阴冷,随即一道命令就发了出来。 两边的衙役,将水火棍双手拿起,也像肖尘围了过来。 “且慢。”肖尘一声利喝。 抬手指向旁边的老女人:“我就说她长得是个人样,这也算侮辱?” “当然算。一个大活人,你说她长得是个人样,不就意味着,她长得有可能不是人样么?” “我可没说她长得没有人样。”肖尘淡淡一笑,“是她自己说,貌美如花。我才说,她长得像个人,和貌美如花没有关系的。” 知县眉头一皱,看向老女人:“你真是这么说的?” 老女人头发一甩:“老娘说错了么?老娘不是貌美如花么?” 知县脸上抽搐了几下,想要反驳,却是没敢说话。 只得又看向肖尘:“你们发生冲突,总有个起因吧?我不信大街上,好好的她到你的跟前,说自己貌美如花?除非她脑子有问题。” 说到这,肖尘摇了摇头,扶起了旁边坐在地上的老者:“老人家进城卖菜,被你夫人拦住去路。菜车后退,老人摔倒。伤势如此严重,知县大人觉着如何处置才好。” 老者脑袋上的伤口已经不在流血,可刚才流出的献血将衣服染红,此刻看起来还是很凄惨。 “夫人,可有此事?”知县脸上挂着笑容,小声问道。 “是。” 知县挺了挺腰身:“一介刁民,进城卖菜也不看着点路,自己摔倒了还怨别人?难不成这路上,只有你一人能够行走?本官看你伤势也不大,就不让你赔偿夫人的惊吓费了,你回去吧。” 说着,抬起右手朝着门口方向摆了摆。 肖尘一愣。 这知县颠倒是非的本领,不输自己啊。 明明是老女人挡道,老人才受伤,这下到好,到了知县的嘴里,是老者惊吓到了自己的夫人? 拿什么惊吓的?拿自己脑袋上流出来的鲜血惊吓的么? 正要反驳,旁边的老女人却发声了。 “不能放他走。” “这又为何?”知县反而一愣。 他已经受伤了,不放他走,这是要给他赔看病的钱不成? “这个老东西虐待狗。” “虐待狗?” “对。”老女人恶狠狠的点点头,“狗是我们的伙伴,是我们的朋友。他养狗,却将狗当做牲口一样对待。居然让狗给他拉车。就他这种刁民,不配养狗。老爷应该对他处以罚金,惩罚他对狗的不敬。再没收了他的狗,重新给狗找个好人家,安度余生。” 老女人的这一番话,让肖尘还真的有点说不出来话来。 将狗像畜生一样对待? 让狗安度余生? 在你的眼里,狗就是你爹啊,还安度余生? “在我们沧县,居然有这种恶劣的事情发生?”知县显然也很震怒,“老汉,你真的让狗给你拉车?” 听见知县大人问自己,老者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小人今年五十有九,家中再无一个亲人,想要吃口饭,可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实在是力不从心。今个起来,将地里的蔬菜全部收割,想拉到城里售卖,可菜车沉重,竟然有点拉不动。无奈之下,才将家里的大狗绑在车辕上,帮小人拉车的。” “还真有此事,你这个刁民。”知县脸色铁青,“来人,没收了他的大狗,将他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我说知县大人,这人都活不下去了,用狗拉个车都不行?养狗干啥,除了看家护院,帮着干点活都不行?”肖尘心头的怒火,隐隐有点上升。 “用狗拉车?那要那些牛,马干什么?生活过不下去,为什么过不下去?还不是因为懒。”知县扬起了脖子,“但凡勤快一点,用家里的马车出去帮人运送东西,或者将多余的房子租出去,多多少少的都有点收入,至于活不下去么?” 家里的马车? 多余的房子? 要是老者有这些东西,还用撅着屁股拉一车蔬菜进城来卖? 还能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肖尘抬头,看向座位上那身着朝廷七品官服的知县,如同看白痴一般。 这种从不体察民情,靠着想当然,信口开河的货色,居然可以执掌一方,自称百姓的父母官? “敢问大人,你认为老百姓家里都有马车?闹市区都有房子么?”肖尘冷冷的问道。 “我大明昌盛,哪个百姓家还没有马车,闹市区还没有房子了?怎么,你看不起我大明,看不起我大明的国力么?” 知县双眼一瞪,又准备发飙。 “唉。”肖尘一声叹息,“让你做沧县的父母官,真是沧县百姓倒了八辈子的霉。将你脑袋上的乌纱帽,自己摘下来吧。”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如此口出狂言?我岳丈可是河间府的知府大人。只要他再上升一步,我便是河间知府。拿掉我的乌沙,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来人,此人当众侮辱知县夫人,大堂上更是对本县大不敬,拖出去打三百大板。”似乎三百大板还不解恨,又加了一句,“直到打死为止。” 说着,拿起一支令牌,就甩在了大堂中间。 第763章 你可以叫人 听说知县要打死肖尘,旁边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挡在了肖尘面前。 “老爷,都是小人不长眼,冲撞了夫人。这位小哥年轻气盛,他是看小人可怜,才站出来帮着说话。小人愿意将那一车蔬菜都赔给老爷,求老爷不要为难这位小哥。” “老东西,你不说我还忘了,你就是这起案子的真正祸源。来人,将这老家伙一并拉出去打死。”说着,又拿起一支令牌甩在了地上。 肖尘脸上的怒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脸平静。 在众人看来,肖尘这是害怕了,故作镇静。 可段天明知道,突然的平静,便是肖尘杀戮的开始。 “老人家,谢谢你。你护不住我的。”扶着老者的肩膀,肖尘想将老者推到身后。 “护不住也得护。”老者的态度,在这一刻突然强硬了起来,“我已经是孤寡老人,死不足惜。你还年轻,趁着我挡住他们,你快逃吧。你们一起逃。” 说着,张开双臂,如同母鸡护鸡仔一样,将肖尘挡在了身后。 “想逃,进了沧县大堂,还有逃掉一说?”知县一声冷哼。 十几名身着皂衣的衙役,双手抱着胳膊粗的水火棍,已经将大堂的门口死死堵住。 回过身,看着门口的形势,老者双臂缓缓放下,失声哭了起来。 “娃啊,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搭上你们两条性命,今个我就是被打死,也永世不得瞑目啊。” 边上的老女人,一脸鄙夷的看向老者。 “哭,虐待狗,你就注定有这么一个下场。一会你被打死了,大狗我帮你找个好人家。” 而那年轻的女子,一直在逗弄着怀里的小狗,从未抬头看过大堂中的任何事物。 好像这里不是大堂,而是自己家的后花园一般。 “老人家放心,今个我们都死不了。”肖尘将老者往段天明跟前一推,径直朝着知县走去。 “你要干什么,你要造反不成?来人,拿下他。”看着肖尘冰冷的眼神,知县不由自主的心中有点慌乱,急忙高呼。 那些挡在大堂门口的衙役瞬间反应过来。 自己的任务,是拿下此人,不仅仅的挡住门口啊。 两名急于表现的衙役,扬起手中的水火棍,就朝着肖尘扑来。 眼看那胳膊粗的棍子,就要打在肖尘的脑袋上。 “小哥,快躲。”老者着急的一声高呼。 而椅子上的知县,则是嘴角上扬,冷冷的笑出了声。 肖尘豁然转身,双拳同时击出。 拳头贴着水火棍,重重的击中了两名衙役的面门。 “啊,啊。。。”两道惨叫声在大堂中回旋。 两人如同沙包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在了大堂之外,不知死活。 这突然的变故,知县被吓的脸色煞白,“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肖尘已经到了跟前。 抓住他的右手,就按在了案几之上。 “你这只手,扔了多少次令牌?冤杀了多少好人?” “我,我。。。”想要抽回手腕,可知县发现,手腕好像被钉在了案几上一般,丝毫拉扯不动。 肖尘缓缓的拿起案几上的那块惊堂木:“你这手,我看也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砰”的一声,惊堂木重重拍下。 知县的大拇指,连同骨头一起被拍成了碎末。 “啊。”杀猪般的惨叫声,从知县的嘴里传出,让所有人心中一阵抽搐。 惊堂木抬起,又拍下。 知县的食指,也变的血肉模糊,如同要做包子馅的碎肉一般,溅的案几上血肉模糊。 一瞬间,大堂上连续五道声音响起。 而知县右手上的指头,也全部消失不见。 堂下的老女人,也被肖尘的举动惊呆了。 一介草民,竟然敢对知县大人动手。 竟然敢对自己的夫君下手。 想要冲上去解围,心中却有点胆怯。 看了看手中的大黑狗,急忙叫道:“黑爷,上去咬他。” 那“黑爷”似乎没听见一样,只是摇了摇尾巴,四肢晃了晃,竟然长长的躺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老女人一阵失望。 可自己的夫君被人折磨,自己绝对没有就这么看着的道理。 把心一横,甩掉脚上拖着的布鞋,就朝着肖尘冲了过去。 也不知道如何下手,抱着肖尘的小腿,张开嘴巴,就准备下口。 堂中间站着的段天明,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抓着老女人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拉,使得她半张着的嘴巴,停留在了空中。 肖尘心中一阵无语。 这婆娘的攻势,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差点就咬上了自己的小腿。 若是她的牙齿上带着疾病,自己还真是阴沟里翻船,让人笑掉大牙。 “打她。”看着段天明,肖尘很是生气的道。 扯着老女人的头发,段天明一阵尴尬:“这是个女人,我,我没打过女人。” “这是女人?心肠歹毒的和蛇蝎一样,她哪里算个人?她不是说自己貌美如花么,你就让她貌美如花。” 抬头看了看大堂中间站立的老者,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再想想老婆娘刚才说的那些恶毒的话语,段天明右手握拳,就锤了过去。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过后,老婆娘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个满脸青肿的酱猪头,仍在用恶毒的语言大声咒骂着。 “敢打老娘,我爹来了,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整个沧县的穷鬼们。你们这些粗鲁的,没有教养的刁民穷鬼,不配活在世上。” 看见爹娘被揍,那年轻女子的目光终于从怀里的狗子身上挪开,跺着小碎步故意将声音压抑的,让人听起来比较细柔的道:“别打了,你们好粗鲁,快停手。” 说着,害怕怀里的狗子受到惊吓一样,用手捂着狗子的眼睛:“不怕,不怕怕。妈妈抱着你。” 看见对方这副德行,肖尘嗓子一阵涌动,急忙运用内力压制一番,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可段天明,内力还是运用的慢了一点。 喉咙一阵翻滚,“哇”的一声。 刚刚吃进去的肉包子,菜包子,以及昨个在大宁都司吃的鸡腿,烤乳鸽连同干饭在肚子里已经变成的稀汁,一股脑的就吐了出来。 不偏不倚,就吐在了手中的“酱猪头”上。 顿时,老女人的大盘子脸,变的五彩斑斓。 臃肿,青紫,红的绿的黄的汁液挂在脸上,竟像是一副刚刚临摹完毕的山水画。 大堂里面那些剩下的衙役,看着老爷夫人都被折腾成了这幅模样,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两人,分明就是亡命之徒。 上去,那就是送人头。 不上去,又怎么对得起衙役的这份差事。 “有种你杀了我,你今个若是不杀我,回头我便要杀了你的全家。”事已至此,知县自知求饶没用。 倒不如逞点口舌之能,给家人落下一个“硬汉”形象。 “杀你,和杀一只鸡没什么区别。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岳丈是河间府知府?”肖尘满眼鄙视的松开了知县那血淋淋的右手,一把将他推在了椅子上。 “我的岳丈是河间知府,我岳丈的岳丈在京城做官。今个你胆敢如此对我,整个大明你将再无藏身之所。”知县也不示弱。 “这么厉害,官宦世家?”肖尘半张着嘴巴,似乎是被吓到了一样。 “赶快给我叫郎中来医治伤势,我还可以赏你全家一个全尸。”知县竟然顺着杆子往上爬。 肖尘嘿嘿一笑,一脚就将知县连同椅子踹翻在地。 “疗伤就不必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叫人的机会。将你那些做官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 知县趴在地上,扬起血淋淋的右手指向门口那些不知所措的衙役。 “你们这些蠢货,还不快去请我岳丈大人。” 第764章 各自怀鬼胎 河间府,府衙院子里,知府方大义坐在院子中间的那座凉亭下,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拿着一枚棋子,饶有兴致的对弈着。 六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得体的朝廷官服。 不但衣服洗的干干净净,连脸上的胡须也刮得干干净净。 看起来精神抖擞,丝毫没有显老的样子。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名身着朝廷武官礼服的男子。 消瘦精干,聚精会神的盯着桌面上的棋盘,似乎在思量着下一步如何破局。 此乃天津卫指挥使张有山。 瞅了一眼对方,方大义将手中的棋子缓缓的放到了棋盘上。 “张指挥使,你输了。”方大义呵呵笑着,将手中的茶碗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张有山有点不服气,盯着棋盘看了半天。 又站起身子,绕到了对方这边,仔细的打量着。 “别看了,此局无解。”方大义放下茶碗,胸有成竹的道。 “这一局,确实无解。来来来,咱们再下一局。”张有山抓耳挠腮的开始收拾棋子。 “不来了,不来了。”方大义摆摆手,“张指挥使带兵打仗没的说,可下棋,还是需要再好好练练。等您练得差不多了,咱们接着下。” “卫所里面那些武官都是粗人,和他们下棋没一个是我的对手。就是想练棋,我这才大老远的从卫所跑到您这府衙来了。来来来,再来一局,就一局。”张有山软磨硬泡起来。 “真不来了。”方大义笑着,看向对方,“要不,咱俩喝着茶,我给您讲讲这棋道?” “给我讲棋?那也行。”张有山坐了下来,仰起头,一副认真的样子。 方大义抬起手,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 “这下棋,其实和为官是一个道理。张指挥使性格直率,喜欢直来直去。就像你带兵打仗一样。只要朝廷一声令下,带兵上去干就完了。可有时候,若是能够用一些计谋进去,或许会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收获。” “这个我懂。可有时候我就懒得用什么计谋。带着队伍正面碾压就成,费那么多弯弯曲曲的心思,累得慌。”很显然,张有山不太认同对方的说辞。 作为一名武官,张有山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谋划都是徒劳。 方大义不以为然,依旧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缓缓的道:“张指挥使这是在顺势的情况下,才会有这样的思想。您有没有想过逆势?您孤军奋战,身处险境,实力不足的时候,还敢硬碰硬么?”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想什么策略,我才不愿意委曲求全的在敌人之间周旋,大不了以身殉国便是。”轻哼一声,张有山不屑的道。 “张指挥使要是这么想的话,您的棋艺,恐怕就能止于此了。” “唉。”张有山一声叹息,“止就止吧,我就是个粗人,能到这地步,已经不错了。不像大人,心思缜密,什么事情都能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我要是有哪个本事,指挥使还能有机会,和我坐在这里聊天?” “大人的意思是?”张有山伸着脑袋,挤眉弄眼的道。 “我早都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替大明王朝展望未来去了。哈哈哈。”方大义仰头,大笑了起来。 “大人,您在咱河间府出任知府时间也不短了,政绩也是历历在目。顺天府尹高额高大人,现在担任的是礼部侍郎一职,兼任顺天府尹。大人就没想着,将您治理的河间府,换成顺天府?”伸着脖子,张有山小声问道。 “这,难于登天啊。”方大义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花园里那郁郁葱葱的树木,似乎有点失落,“一个称为知府,一个称为府尹,其根本上有着天壤之别。顺天府尹,管理的乃是天子脚下,在皇上跟前没有一定的认可,这个位置想都不用想。” “大人的亲家,不是在朝中出任尚书一职?多走动走动,将大人也弄到京城去,凭借大人才华,步步高升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张有山笑着说道。 “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方大义收回目光,轻轻的摇了摇头,又坐回了座位。 张有山抬起头,很是诧异的看着对方:“大人为何突然唉声叹气?在我的印象中,大人从未有过如此状态。京城,出事了么?” “巩昌旱灾,一半的人口被活活饿死。皆是因为层层隐瞒,耽搁了赈灾良机。此事牵连到了陕西布政司。搁在往年,这种事到了布政司也就截止了,不知为何,今年皇上性情大变,莫名奇妙的将我那亲家,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给拉了下来。户部现在由原来的左侍郎主持政事。”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天。” “大人您会不会受到牵连?”张有山急忙问道。 方大义摇了摇头:“这个,应该不会。我那亲家赵大人虽然现在不是户部尚书,可皇上也没治他得罪。都怪陕西布政司的那群官员,为了定西候的面子,欺上瞒下,拖累我亲家。” 天津卫指挥使张有山心中一阵嘀咕。 你朝中的靠山已经倒了,我还在这里和你学什么棋艺。 若不是想在朝中靠上一棵大树,我一介武夫,吃饱了撑的跑来下棋。 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就马上告辞,也显得自己有点太势利了。 正思量着如何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走廊上,一名在大门口值守的衙役,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旁边的天津卫指挥使张有山,欲言又止。 “张指挥使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直说。” “大人,沧县县衙来了两名衙役,说是沧县出事了。”弓着身子,值守衙役汇报道。 “沧县出事,出了什么事?” “这个小人没问。” “让他们过来。” “是。” 不多时,两名手中拎着水火棍的沧县衙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在距离方大义五尺的地方,“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在了地上。 “小人参见知府大人。” “沧县出了什么事情,报个讯还需要两人同来。”眉头微皱,方大义沉声问道。 “启禀大人,沧县县衙来了两名亡命之徒,大闹县衙,砸烂了知县大人的手掌,更是对夫人一阵毒打。” “什么?”方大义“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暴打我闺女?” “是,他们将夫人整个脸庞都打肿了,没一点人样,几乎无法辨认出模样。” 方大义抬起右脚,一脚就踹在了说话衙役的胸口。 衙役一个骨碌,后倒在地。 丝毫不敢反抗,连滚带爬的爬将起来,又跪在了地上。 “知县被打,我闺女被打,要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何用?”方大义双眼怒睁,大声吼道。 看见知府大人发火,跪在地上的衙役心中异常胆怯,急忙撒谎。 “那两个亡命之徒身手厉害,我们所有人都扑了上去,可还是打不过他们。” “身手厉害?他们是何许人?”方大义眉头微微一皱。 “他们是给卫所送菜的百姓。” “我以为他们有多大的来头,敢大闹县衙,原来不过是两个刁民而已。来人。”方大义一声爆喝。 闻讯赶来的府衙同知急忙应道:“下官在。” “集合河间府衙的所有捕快,随我去沧县捉拿大闹县衙的两个刁民。” “是。”府衙同知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面对如此变故,自己若是不表示一下,也太说不过去了。 天津卫指挥使张有山站了起来:“大人,要不要我派人带点士兵,和您一道去?” “不用。”方大义大手一摆,“两个刁民,河间府的捕快还能抓捕不了他们?” 心中却在想:你插手了,我想弄死他们,还不在你那里留下了把柄。 张有山才懒得去猜他心里怎么想。 户部尚书已经倒台,你会不会被连累还是个未知数,这趟浑水我巴不得不趟。 双拳一抱:“既然大人有公事要办,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不等方大义说话,朝着门口匆匆而去。 看着张有山的身影消失,方大义对着门口方向,“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 赵大人只是暂时不管理户部事务,你就立竿见影的和我划清界限,真是个无耻小人。 第765章 姜是老的辣 沧县距离河间府,也就几十里路的事情,没多久,河间知府方大义带着一共百十号的人马,气势汹汹的到了沧县县衙外面。 大手一挥:“将县衙给我围起来。” 一半的队伍迅速散开,将县衙围住。 另一半站在县衙大门口,蓄势待发,似乎只要知府大人一声令下,便可以不顾一切的冲将进去。 方大义并未继续下令,带头走了进去。 他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居然在县衙里面撒野。 大堂里面,沧县知县静静的躺在地上,似乎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一动不动,昏迷了一般。 旁边的地上,夫人顶着那看不出原本面目的“酱猪头”,光着双脚静静的坐着。 再也没有了之前嚣张跋扈凶神恶煞的样子。 唯独那年轻女子完好无损,静静的站立着。 怀中依旧抱着她那心爱的小狗子,一手捂着狗眼,看看自己的爹,再看看自己的娘,不知道如何是好。 肖尘坐在知县的位置上,双脚搭着面前的案几,双手放在胸前,闭目养神。 方大义走进大堂,瞅了一下眼前的情景,双眼眯成了一道线。 “你是何人?”方大义一声大吼。 看见方大义,年轻女人拉着哭腔走了过来:“外公,您可要给我爹娘做主啊。” 而地上静坐的老婆娘,似乎看见救星一般,瞬间就扑了过来,抱着方大义的小腿大哭:“爹,你可要给女儿做主啊。” 看着自己外孙女哭哭啼啼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闺女那认不出原本模样的浮肿样子,方大义心如刀割。 再瞅瞅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婿,那血淋淋的右手,方大义心如刀割。 堂上端坐的肖尘,眼睛微微睁开:“你,就是河间知府?” 方大义并未回答,安排人手照顾闺女外孙,移步朝着肖尘走去。 站在肖尘面前,盯着他那一身灰尘的校尉服,大喝一声:“来人,给我将这个刁民拿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十名捕快,迅速将肖尘围在了中间。 “别急。”肖尘一抬手,将双脚从案几上拿了下来,缓缓的站起身子,笑呵呵的看着河间知府方大义,“我不站起来,你是不是认为我的话语无足轻重?你是谁?” “拿下。”方大义又是一道命令。 一介刁民,有资格让我报出名讳? 这种知府大人亲自带队的抓捕行动,捕快头领哪敢怠慢? 扬起右手,就朝着肖尘的肩膀抓去。 捕快头领,乃是河间府捕快里面的最强之人。 在此之前,只要他出手,就没有抓不回来的人犯。 今个之所以拒绝天津卫指挥使带人协助,也是因为,方大义对自己的府衙的捕快,有着绝对的自信。 肖尘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淡淡的盯着方大义,似乎对于捕快头领伸过来的右手视而不见一样。 左臂轻抬,一个巴掌就呼了出去。 “啪”的一声,巴掌就呼在了捕快头领的脸上。 同时,他的身子原地转了三四圈,缓缓倒了下去。 倒地的瞬间,一口鲜血带着几个牙齿从嘴里吐了出来,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你,你到底是何人?”方大义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巴掌将自己的捕快头领打晕在地,此人的伸手,竟如此之高? 方大义心中隐隐的有了点怯意。 肖尘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说话的语气,已经是有点冰冷:“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是谁?” 方大义沉默了一下,缓缓的道:“老夫乃河间府知府。” 看见对方终于道出身份,肖尘言语缓和了下来,一指大堂中央的沧县知县,“他,是你的女婿?” “是。”方大义冷冷的道。 “旁边的,是你闺女?” “是。” “你女婿的手指,是我砸碎的。你闺女的脸,也是我让人打的。作为河间知府,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肖尘双手背负身后,很是随意的问道。 自己身上的使命,是前去浙江剿灭倭寇,在这沧县,实在不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动干戈。 不过,这沧县存在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大。 将狗看的比人都重要,这个和正常人不一样的观点,一定要纠正。 沧县知县不体察民情,信口开河的说出一些无知的言论,已经不适合继续出任知县。 而纵容自己的家人,在县城作威作福,更应该受到朝廷律法的惩处。 这河间知府,若是能够大义灭亲,秉公执法,自己倒是不介意将此案移交给他。 可若是包庇纵容,和沧县知县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自己也只有耽搁一些时日,来处理此事了。 这么问他,也是给他一个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 虽然怒火中烧,可方大义老奸巨猾了一辈子。 方才被愤怒冲晕了的头脑,也在捕快头领倒地的那一刻,彻底的恢复了理智。 此人大闹县衙,打了知县却不退走,还专门等着自己前来,到底是什么让他有恃无恐? 一介百姓,见了自己这个知府,丝毫没有怯意。 身手更是了得,一巴掌将自己的捕快头领打晕在地,绝非等闲之辈。 可不管他是谁,打了朝廷命官,自己若是选择屈服,也绝对不是为官之道。 “不管你是谁,致残朝廷命官,已经是大罪。这个罪责,老夫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问责与你。不过,老夫为官多年,不敢自称青天大老爷,但也是不偏不倚,处事公正,更是明白事出有因这个道理。老夫想问问你,为何这样做?” 盯着肖尘,方大义一字一句的道。 “啪啪啪。”肖尘抬起双手,轻轻的拍了三下。 脸上更是浮现出一片笑容。 “不管这是不是你的真心话,但能这样说,你已经比你的女婿,清正了太多太多。”肖尘一指堂下被段天明搀扶着老者,“你的闺女,在街上因为狗拉车的原因,挡住老者去路,导致老者手上。我们看不过去,上前帮老者说话,被你的闺女揪着领口拉到了县衙大堂。你的女婿,沧县知县,不分青红皂白,听信自己夫人的一面之词,又要让衙役打死我,又要打死老者。” “你说,这样的知县,还配做知县么?” 肖尘嘿嘿笑着,静静的看着方大义。 “胡闹。”方大义衣袖一甩,看向那地上已经逐渐清醒的沧县知县,“你也是朝廷命官,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取人性命,在你的眼里,这百姓的性命就不是命,是儿戏么?” 说着,径直走向了卖菜老者的跟前,观察了一番老者头上的伤势,双拳抱起深深一躬:“老人家,我的闺女致你受伤,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的蔬菜,河间府照价买下,同时,你看病的银子,我个人给你赔偿。” “别,别。”肖尘挥了挥手,“那车菜,我已经买了。你就拿一百两银子,给老者一个赔偿算了。” “一百两,有点多了吧?”方大义有点尴尬的道。 “一百两还多?这老者受伤,找个郎中医治,怎么也得几两银子吧?关键是他这受伤之后,以后还能不能劳作,都不一定。不能劳作,他怎么生活?按照老者的年龄,再活个十几年没有问题,十几年一百两的生活费,大人认为高吗?” “这样一算,确实不高。” “爹,他这是讹人。”地上的老婆娘虽然被肖尘的伸手彻底吓住,可一百两银子,怎么也不愿意给老者。 “你给我闭嘴,还不都是你惹的祸。”方大义一声大吼,抬头又看向肖尘,“我出来并未带这么多银子,不过我以朝廷命官的身份担保,这一百两银子,回头就给老者送去。” “行。”肖尘笑着点点头。 “老者受伤的事情,我们算是处理完毕。你出手致残朝廷命官,这档子事,我们是不是该说道说道了?” 方大义的眼中,露出一丝凶狠。 肖尘一愣,你还准备秋后算账? 第766章 送刑部功劳 打了我的闺女,弄残了我女婿的右手,即便你有天大的理由,一介百姓,谁给你执法的权利? 秉公执法,我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可以挺直腰板说话的底气而已。 而你,大闹县衙的凶手,唯有以死谢罪,才可以卸了我心头之很。 讲道理?老夫最不怕的就是讲道理之人。 今个,我就要让你死在自己的道理之下。 盯着肖尘,河间府知府方大义,已经给肖尘想好了一百种死法。 “大明律法提倡,遇见大恶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不知道大人可曾知道?”肖尘笑着问道。 “大恶之人?”方大义大手一挥,“这堂上,哪里有大恶之人?我闺女使得老者受伤,我已经进行了赔偿。而我女婿乃是朝廷命官,你说他是大恶之人?你置负责科考的礼部于何地?置负责考察官员,安排职位的吏部于何地?你的意思,他们都是有眼无珠,安排一个大恶之人出任沧县的父母官么?” 肖尘一怔。 好家伙,这两礼部,吏部都抬出来了? 扣帽子的本事,不输东厂啊。 看见肖尘迟疑,方大义更是步步紧逼:“再说了,负责刑罚的,是朝廷的刑部。你一介百姓,对朝廷命官随便出手,残忍至极,你的眼里,又将刑部置于何地?” “我说大人,这知县下令要打死我,还要打死受伤的老者。这种视人命如儿戏的官员,他不是大恶之人?”肖尘不禁问道。 “你死了么?老者死了么?这大堂之上,又有谁看见知县下这样的命令了?” “哦?”肖尘眼神逐渐冰冷,一指段天明,“他听见了,老者也听见了。还有县衙的衙役们,也都听见了。” “他们都是此案的当事人,证词不作数。”方大义看向沧县县衙的衙役们,“你们看见,知县随便下令,草菅人命了?” “没有,没有。”几名衙役急忙摆手,“老爷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 方大义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怎么样?束手就擒吧。只要你不再反抗,我保证,只惩处你一个人。若是你坚持和官府作对,你的家人,你的亲人,将会被一一连累。他们最终会是个什么下场,这个可就不好说了。” “唉。”肖尘一声叹息,“我一介百姓,就这样被你们联手置于死地了。面对整个官府之人的异口同声,我还真是百口难辩啊。” “官,说的话就是道理。想想你的家人,别想着逃跑。今个你若是逃走了,本官便会对整个沧县进行大清洗。到时候,别说你的亲人,就是你的村子,任何和你有过交往的人,本官都可以给他们安上一个罪名,让他们死。” 看着肖尘,方大义一副吃定了你的模样。 “连村民。你都不打算放过?” “哼。”方大义冷哼一声,扬起了头,“我带来了一百多号人,已经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就可以少死许多人。” “一百多号人?人数还不少。”肖尘淡淡一笑。 “整个河间府的捕快全部来了,你应该感到荣幸。” “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这么多人,我若是要全部拿下,还要费许多事。”肖尘又看向段天明道:“段役长,这知县大人叫的人,基本来的差不多了,你也叫我们的人来吧。” 段天明点点头,走出了县衙大堂。 从怀里摸出一支烟花,用火折子点燃。 一道青烟,直冲云霄。 到了十几丈的位置,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烟团,在空中散发开来。 看着那一团烟火,知府方大义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此人,还有同伙? 自己一百多号人,他居然要全部拿下? 那他得有多少人? 神机役就住在城外,这东厂的召集烟花刚刚升空,所有的校尉放下手中的东西,翻身上马,就朝着烟花出现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大功夫,整个街道上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充斥,滚滚灰尘跟随在队伍的身后,朝着县衙的方向压制而来。 方大义心中暗叫不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中很是后悔,没有让天津卫指挥使安排士兵和自己一起过来。 到了县衙门口,校尉们翻身下马。将整个县衙连同外面的河间府捕快,一起围在了里面。 看见有人反包围自己,一名捕快脸色一黑:“你们是什么人?” “闭嘴。”一名校尉手中火铳,黑洞洞的铳口,已经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肖尘缓缓的走到了大堂门口,一指段天明身边的老者:“除了老者之外,所有人统统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此刻的方大义,已经后悔的想要将地上躺着的沧县知县一脚踹死。 这到底是惹上了一个什么存在? 几百人的队伍,更是拿着火铳,只有眼瞎了的人,才会依旧认为他们是普通百姓。 不大功夫,所有人,包括河间知府方大义在内,皆被五花大绑起来。 “肖兄弟,这只大黑狗,还有这小花狗,怎么办?”一名校尉悄悄走进,小声说道。 “大黑狗这么肥,不杀了吃肉着实有点浪费。小花狗嘛,就扔到野外的荒沟里,让它去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自食其力。” “别,别扔了我的狗狗。” 年轻女子大声的叫到。 “唉,为了一只狗,你连你爹娘遭遇危险都顾不上看。这就是玩物丧志。那这小狗就不要扔了,一块杀了吃肉。”肖尘淡淡的道。 方大义铁青着脸,身上那鲜艳的朝廷官服被绳索紧紧的捆绑,看起来异常的讽刺。 “你到底是什么人?”盯着肖尘,方大义道。 “管闲事的人。”肖尘卖了个关子。 瞅着几乎将县衙大堂塞了个严严实实的百十号人犯,段天明一阵头大。 “咱可是有任务的,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可咋办?” “安排一部分兄弟,将他们送回京城交给刑部,顺便嘱咐李大人一下,对他们的过往好好查查。尤其这沧县知县,好好的查查他手里有多少人命,再从严处理。” 沧县县城的街道上,一时间分成了两个队伍。 一个队伍押着人犯,朝着京城而去。 另一个队伍,在县衙里席地而卧,准备天凉了继续赶路。 京城,刑部。 和东厂校尉交接了人犯之后,刑部尚书李安缓缓的转过身子,准备离去。 “大人。”河间知府方大义叫住了他。 “有事?”李安转身。 “敢问大人,抓捕我等的,到底是何许人?为何直接和大人您交接?”方大义很是困惑的道。 “他是何人?”李安转身,看待傻子一样的看向方大义,“知府大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那你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被抓了吧?这么多人被抓起来,大人您都不问问他们是谁,就这样束手就擒?” 天底下,还有这么傻的人? “他说他是一介百姓。只不过,百姓又怎会带着几百人的队伍,而且是手持火铳。敢问大人,他们是京城神机营的人么?”看着李安的二品官服,方大义一脸诚恳的问道。 “唉。”李安一声叹息,“身为河间知府,你可真是死的不明不白。到如今,你居然还不知道,你惹得是整个大明王朝,谁也不敢惹的人。” “整个大明王朝,谁也不敢惹的人?”瞪大着眼睛,方大义更是迷糊。 “自己想想,如今的朝廷,谁最不能惹?” “锦衣卫?东厂?”方大义一声惊呼,“难道他是紫衣校尉?” “算你还有点脑子,他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李安淡淡的道。 方大义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将你的情况,好好的交代吧。东厂送来的案子,刑部也不敢怠慢。你交代的多了,刑部还能少绕一点冤枉路。刑部大牢里面,我可以让人对你多照顾一番。” 盯着方大义,李安露出了笑容。 肖尘这家伙,还真够意思。 这个一个案子结了,皇上那,我又立了一功。 第767章 会见赵无名 十天之后,经过一路上的奔驰,肖尘一行终于抵达了杭州城外围。 “肖尘,我们是直接去倭寇肆虐的地方呢,还是去浙江都司,和他们沟通一下?”看着远处那熟悉的杭州城,段天明不禁问道。 “先去浙江都司。毕竟,我们面对的是倭寇,他们若是开船逃跑,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和浙江都司沟通一番,看看他们都能提供什么支持。”肖尘说着,带头朝着杭州城走去。 队伍缓缓的走到了城门口。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一名守城士兵向前一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而在城门洞子李,斜靠在椅子上打盹的,身着千户服的男子,也被这一道呵斥声惊醒,抬头,双眼朦胧的朝着队伍打量过来。 这一看,浑身的睡意瞬间消失,“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肖兄弟,您怎么又到杭州来了?”千户抱拳就是行礼,脸上的兴奋,更是丝毫都藏不住。 “魏起,魏千户?”肖尘也是一愣。 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不就是当初在杭州办案的时候,给自己鞍前马后跑个不停的杭州城守卫军千户,魏起么。 “嗯,是我啊。”魏起激动的点点头。 “我记得当初,我们在固安县追踪太子下落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你不想在守卫军继续呆了么,什么时候又回来的?”肖尘笑呵呵的跳下了马。 “当时,我想进东厂和您一起共事,可太子的事情,东厂已经是自身难保。照顾我哥,直到他的伤势好了之后,我便又回到了杭州城。”搓着双手,魏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好。 “还是副千户?” “嗯。”魏起点点头。 “现在的正千户是谁?新任知府安排的?” “不是。”魏起尴尬的一笑,“以前,我将知府大人误会了。这千户,乃是浙江都司安排的。” “不是说,这杭州城守卫军属于府衙么,和浙江都司有什么关系?”肖尘问道。 “上次的事情之后,浙江都司说守卫军管理混乱,需要正规管理。便从他们内部安排了一名千户过来。知府大人也没办法。” “自己防御区域内的倭寇抓不到,在守卫军里作威作福。这浙江都司有点意思。”扭头看向段天明,肖尘不禁笑了起来。 “你临走安排的千户,他们都敢拿下来?这次是不是?”看着肖尘,段天明挤了挤眼睛。 肖尘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又看向魏起:“副千户,每日的事务就是守城门?” “不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我这是在家实在闲的无聊,便到这城门口坐坐,却没想到今个遇见了肖兄弟。对了,你刚才说倭寇,你这次是来剿灭倭寇的?” “嗯。”肖尘点点头,“既然你没事可做,就跟着我带带路吧。反正浙江区域,你比我们熟悉。” “好,没问题。”魏起急忙点点头。 东厂的能量,魏起心中清清楚楚。 跟着肖尘,整个大明王朝,便没有不敢去,动不了的地方。 跟着他一起剿灭倭寇,也算是对得起朝廷给自己的俸禄了。 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大太阳底下,赤裸着上身,对着一个沙袋子,拳打脚踢。 旁边的一名护卫,手上拿着一条白色的布巾,静静的等候着。 不远处,都指挥同知弓着身子,从前后院中间的通道上,缓缓走来。 手中拿着一道官函。 瞅了一眼指挥同知,赵无名停止了对沙袋的击打,拿起护卫手中的布巾,抹了一把脸。 又拿起椅子上的汗衫,随意的披在了身上。 “又有什么事情?” “回大人,兵部的官函。”指挥同知说着,双手将官函呈上。 伸出左手,赵无名随意的接过官函,缓缓打开。 看完之后,合起官函,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大厅走去。 在椅子上坐定,赵无名将官函缓缓的放在桌上,接过护卫递过来的茶碗,端起来轻抿一口。 “大人,兵部有何指示?”指挥同知小声问道。 “朝廷对我们剿灭倭寇的行动很是不满,派遣东厂前来清剿。”手中端着茶碗,赵无名缓缓说道。 “东厂?没说派遣东厂的何人?” “紫衣校尉。”赵无名道。 “紫衣校尉?就是上菜查办丝帛案子,从我们浙江带走了一百多号官员的紫衣校尉?”指挥同知微微一怔。 一个丝帛案子,他从浙江带走了百十号官员。 而这次剿灭倭寇,浙江都司下属的卫所,会不会因为做事不力而被问责? 在此之前,前前后后损失了将近一千名士兵,连一个倭寇都未留下,东厂,会不会对此事再进行调查呢? “上次,他带走了我浙江都司下属武官十余人,给我浙江都司一个招呼都不打。现在来剿灭倭寇,又需要我们的协助。呵呵。”赵无名冷笑了两声。 “大人的意思,我们不协助与他?” “胡说八道。”赵无名扭头,狠狠的瞪向对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你也敢说出来?这是兵部的安排,我浙江都司怎能忤逆?更何况,东厂办案如皇上亲临。我们不但要协助他们,还要将我们最‘优秀’的兵力,最‘牢固’的船只借给他们。” “大人,大人。”一名门口值守的士兵,急匆匆的跑进了大厅。 “东厂的人到了大门外面,说有要事将指挥使您。” “这么快?”指挥同知一怔,看向赵无名。 “让他们进来,我去更衣。”赵无名站了起来,朝着后堂走去。 片刻之后,肖尘和段天明在护卫的带领下,走进了浙江都司的大厅。 赵无名早已经换好了武官礼服,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双拳抱起,一脸的恭敬:“紫衣大人亲自来到浙江都司,让我们整个都司,蓬荜生辉啊。” “哪里哪里,你我都是为朝廷做事,大人言重了。”肖尘抱拳还礼。 “大人请上座。”赵无名右臂伸直,客气的道。 看着肖尘坐定,便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浙江都司刚刚收到兵部的官函,紫衣大人这就到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大人辛苦了。”赵无名开始恭维。 而边上的指挥同知,扮演者护卫的角色,亲自拎着茶壶,开始给大家倒茶。 “江浙沿海的百姓遭受倭寇骚扰,我奉皇上之命前来剿灭,路上哪里敢耽搁。”肖尘呵呵笑着。 “大人可曾用膳?要不我们找个酒馆,边吃边安排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赵无名站了起来。 肖尘摆摆手:“大人客气,刚才进城的时候,我带着兄弟们随便在街边吃了点东西。既然大人也接到兵部的官函,要不,将倭寇为祸较为严重的地方指点出来,并同知当地卫所,我们早一点开始对倭寇的行动。” “紫衣大人雷厉风行,果然名不虚传。拿海防图来。”赵无名回头,看向边上的指挥同知。 指挥同知急忙走上前来,将手中早已经摆放好的海防图,在桌面上缓缓打开。 赵无名站起身子,手指点在了台州的位置。 “台州沿海,是这次倭寇肆虐的重灾之地。而在台州东部和南部的海门卫,松门卫两处防区,倭寇出现的很是频繁。” 肖尘眉头微皱:“那损失一千余人,也没抓住一名倭寇,也是这两处卫所了?” “是。”赵无名点点头,“大人此去,可以和海门卫,松门卫先行沟通一下,拿出一个合力围剿倭寇的计谋。至于兵力还有船只,我会招呼两个卫所,大力配合东厂。” “好,那就有劳指挥使大人了。”肖尘抱拳道。 “应该的,应该的。”赵无名也抱拳行礼。 目光却看向一边的指挥同知,暗暗的使了个眼色。 第768章 东厂的印象 出了浙江都司,街上吹起了阵阵温风。 “我们是暂时找个地休息,还是直接去台州?”段天明不禁问道。 这浙江都司,丝毫没有招待众人的意思,留在这里,三百多人要找个合适的客栈,一时半会恐怕找不到。 “去台州。”肖尘道。 一行人,顶着大太阳,又朝着台州而去。 五六百里的路程,众人走了足足三天。 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倭寇出入最为频繁的台州边陲重镇,松门镇。 虽然为镇,却是建造着结结实实高达两丈有余的城墙。 城门洞子也极其宽大,在城墙的外围,竟也修建着护城河。 一座吊桥,被铁索拉扯,放在护城河上。 若遇战事,随时可以吊拉起来,切断敌人的进攻之路。 城墙上面,隐隐可见手持红缨枪的士兵,从垛口向外瞭望。 “看见这座城,我好像到了战斗前线一般。”盯着那高大的城墙,段天明一时间有点感慨。 “近日倭寇肆虐,松门卫防御提升,也属于正常。”看了看那结实的吊桥,肖尘骑在马上,缓缓朝着城门走去。 “站住,来者何人?”看见肖尘身后的队伍,五六命士兵警惕的挡在了城门洞前方。 一名百户打扮的武官,眉头微皱,厉声喝道。 段天明从腰间拿出梅花令,朝着对方举起:“东厂奉皇上之命,前来剿灭倭寇。” 那百户仔细的打量着梅花令,似乎又觉得不妥,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大人,我们已经接到了上级命令,说东厂近日便会前来。可倭寇狡诈,不得不防。下官可以将您的梅花令,仔细的查看一番么?” “给,接着。”坐在马上,段天明将手中的梅花令,抛了出去。 百户急忙双手接住。 笑呵呵的朝着众人点点头,又从腰间拿出一道公函,打了开来,一手拿着梅花令,和公函上面的图案,仔细的对比着。 确认无误,急忙双手将梅花令递给段天明:“大人请进。” 松门卫指挥使汤兴,一身铠甲,正站在城中那高耸的瞭望台山,看着远处的海岸线。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卫指挥同知,还有三名千户。 “倭寇上次烧了南坪村,乃是故意引诱我们追击,以至于伤亡了二百多名士兵。以后,倭寇逃窜,一旦到了海上,没有足够的兵力,轻易不要追击。”沉着脸,汤兴缓缓说道。 这汤兴,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异常消瘦。 挺直的腰身,如同一把利剑,直冲云霄。 “是。”身后的三名千户急忙应到。 “这沿着海岸线,我们的防御是处处相连,倭寇到底是从何处登陆,这个问题到如今你们也没查出来。这一点,很是让人忧虑啊。” 回过头,汤兴的目光在三名千户脸上一一扫过。 三人惭愧,只得低头。 “南坪村被烧,属下以为,倭寇应该是在南坪村附近登陆的才是。”一名千户鼓起勇气,说着自己的建议。 “南坪村北部不远的地方,就是城南百户所,白千户的意思,是城南百户所防雨不周,使得倭寇偷偷登陆?”盯着那名叫白桑的千户,指挥使汤兴目光犀利。 “熟悉没有这样说,属下只是怀疑而已。”白桑低下了头。 “在海滩上,我们并没有设防,而我们的千户所,百户所,都是依靠山地而建。但我们的巡逻队,应该在海滩上巡逻,我们的巡检司,更是驾驶船只,在内海巡查。倭寇登陆,我们浑然不知,这是倭寇知道了我们的巡逻时间,钻了空挡么?” 面对汤兴的质问,众人一个个低着头,没人敢接话。 “都司通报,东厂近日将要抵达我松门卫。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接下来,我希望大家都长个眼。东厂来的乃是紫衣校尉,他办过的案子不计其数。诸位若是在剿灭倭寇的过程中,被他查出来了问题,即便是我想袒护,也没有袒护的理由。” “是。”众人急忙应答。 指挥使汤兴,是个地地道道敢作敢当之人,作战更是勇猛异常。 可手下的这些千户,不像武官,更像是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文官。 斤斤计较,玩计谋,耍心眼。 看在眼里,汤兴也是丝毫没有办法。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有何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关系。有些事情,自己实在看不下去,想要惩处。 可汇报到了浙江都司,都会被赵无名笑呵呵的给压下来。 长此以往,汤兴心中报效朝廷的雄心壮志,也被磨灭了不少。 而今,东厂即将抵达,这些人若是有个闪失,浙江都司难免会怪罪自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汤兴的心里,有着说不尽的苦涩。 瞭望台的楼梯上传来一阵“啪塔啪塔”的声音,守城百户急匆匆的走了上来。 “指挥使大人,东厂的人到了。” “在哪里?”汤兴急忙转身。 “就在下面。” 瞭望台下面的广场上,几百名神机役的队伍骑着战马,整齐的站立着。 一个个昂首挺胸,左腰挎着配刀,右腰上憋着手铳,一看都是战斗力十足的样子。 只不过,在最前面的两人,却是吊儿郎当的坐在马背上。 一人腰间挎着配刀,另外一人竟然什么都没带。 东张西望,又是打瞌睡,又是挖耳朵。 这,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 “我们下去看看。”汤兴说着,带领众人走下了瞭望台。 瞅着众人下了瞭望台,肖尘二人稍稍的挺了挺腰身。 “东厂大人来的可真快,都司的公函刚到,大人就带着队伍抵达松门卫,这速度,路上应该没有怎么休息吧?” 抱着双拳,汤兴开始客套。 目光在肖尘二人身上游离一番,心中却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两人,到底哪一个是紫衣校尉啊?自己若是称呼错了,对方心里会不会不痛快? 听见对方这么问,段天明心里的不满登时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们三百多人一路舟车劳顿,浙江都司小气的连个饭都不管,不接着赶路,还留在杭州看人白眼?” 初次见面,便听见了东厂对浙江都司的不满,汤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边的肖尘接上了话,看着汤兴缓缓说道:“大人想必就是松门卫的指挥使了?” “下官松门卫指挥使汤兴。”汤兴身子微微一弓。 肖尘笑着,一指段天明:“段役长统领东厂最为精英的十三役和神机役,办事能力绝对没的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心直口快,还望汤指挥使不要介意。” “原来是段役长。”汤兴急忙朝着段天明点头,“大人刚到松门卫,想必也是人困马乏的,要不,我让伙房立刻生火做饭,给军马添食草料,咱们吃过饭再议倭寇的事情。” “这样也好。”坐在马背上,肖尘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汤兴急忙吩咐身后的一名指挥同知:“在城中腾出来一处营房,让东厂的大人们先行休息。” 看着肖尘一行人离开,汤兴的心里七上八下。 传说中的紫衣校尉英明神武,破案就和吃豆腐一样。 可刚才那人,坐在马背上,一副懒散的样子,他真是紫衣校尉? “这东厂的人马,看起来很是精神。可那紫衣校尉,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这能剿灭倭寇么?” “就是,这和传说中的印象,差别也太大了吧。” “我看,东厂这次要铩羽而归了。” 几名千户,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做好自己的事情,别落在他手里就好。以后背后议论人的这些毛病,都给我改掉。实在改不掉,回你们自己的千户所去议论,别在我跟前叽叽歪歪的。” 汤兴阴沉着脸,呵斥了一声。 第769章 内部有问题 吃过饭,松门卫指挥使汤兴将肖尘带到了客厅里。 没有其他人,甚至,连一个护卫都没有。 等肖尘坐定,汤兴开始亲自倒茶。 “指挥使大人,身边不用护卫?”肖尘看着空落落的大厅,有点意外。 “有些事,我想单独的和紫衣大人说说。所以,其他人我都将他们支开了。”将茶碗往肖尘跟前一推,汤兴笑着说道。 肖尘脸上带着一丝尴尬:“您身为松门卫指挥使,这卫所里面的人,还信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您的日子,不好过啊。” “不瞒大人,我这指挥使,虽然听起来是松门卫的最高武官,可发布的命令,到了底下,执行的结果,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起初,我也是全部军法从事。可是,上报到了浙江都司,便被都指挥使大人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汤兴哭丧着脸,小声说道。 “浙江都司化解了?指挥使的意思是?”盯着对方,肖尘心中隐隐有着一丝不相信的感觉。 一个指挥使,指挥不动下面的千户,那和酒囊饭袋有什么区别? 那这松门卫,还不等于形同虚设,徒有其表罢了? 怪不得损失了上千人,连一个倭寇都没抓住。这样的卫所,能抓住倭寇才怪。 “这松门卫,在洪武年间建立。永乐十五年,松门卫指挥使因病离世,皇上便将我从奴儿干都司,调到了松门卫,出任指挥使一职。经过这几年的了解,松门卫下属的千户,多多少少和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大人,有着或近或远的亲戚关系。这样一来,在外面我是松门卫的指挥使,可实际上基本上和架空了没什么区别。有着上面兜底,这些千户,一个个越来越难以管理。” “所有的千户,都和赵无名有亲戚关系?”肖尘满脸的不可思议。 汤兴点点头:“对,所有的千户。” “指挥使今个专门和我说这个事,是想东厂做什么?帮您严明军纪?” “不不不。”汤兴急忙摆手,“松门卫的事情,只要有浙江都司兜底,没有直接证据,我们也没有办法惩处这些千户。我将大人今个单独叫到这客厅里,乃是听说了大人以前办案的事迹。也只有大人,才可以挖出倭寇横行的真正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倭寇肆虐还有幕后黑手?指挥使的意思,除了倭寇,还有人参与?” “大人,您认为,损失一千多号人,连一名倭寇都留不下,这正常么?” “不太正常。”肖尘摇摇头,“就算卫所士兵的战斗力再差,一千条性命换不来一条倭寇性命,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最近的这些倭寇,出没的时间,都是我们海防巡逻的间隙。而倭寇每次抢劫之后,我们的士兵总是姗姗来迟。我怀疑,在松门卫之内,有人和倭寇勾结。”看着肖尘,松门卫指挥使汤兴一脸的严肃。 手中端着茶碗,肖尘久久说不出话来。 作为卫所指挥使,怀疑内部有人通倭寇,都不敢着手查办,可见汤兴被架空到了何种地步。 这浙江都司,看来还真的不简单。 “指挥使大人有没有具体的怀疑对象?”肖尘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道。 “有,千户白桑。” “他驻守在哪里?” “松门卫东面的龙门千户所。”汤兴道。 “好,那我就先从龙门所开始寻找倭寇的踪迹。” 龙门千户所,千户白桑刚刚回到了卫所的营地,便将所有的副千户都召集了起来。 大厅里,连同白桑一共坐了五个人。 “东厂的人,已经到了松门卫。或许今晚,或许明天,他一定会来我们龙门千户所。赵大人密函。”看向其他四名副千户,白桑压低了声音。 听见密函二字,四人急忙站了起来,一脸的恭敬。 “将你们所管理的陈旧船只,全部重新做新。东厂要是征用,便将这些船只给他们。”眼睛微眯,白桑也压低了声音。 “这些船只,到了海上,经受不了几次风浪便会散架。东厂若是出事,我们怕是承担不起啊?”一名副千户忧心忡忡的道。 “倭寇的战斗力,你不知道么?他们的火力,将船只打散架,岂不正常?更何况,死无对证。只要东厂的人死了,谁又能知道,他们到底因何而死?”双眼微眯,白桑冷冷的道。 “是,我们这就回去翻新船只。”四人急忙应道。 “这件事,一定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做。实在不行,做完之后,杀人灭口。”白桑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龙门所辖区的海滩上灯火通明,众多的士兵围着一艘艘破旧的船只,开始翻新。 告辞了松门卫指挥使汤兴,肖尘缓缓走进了汤兴专门给东厂腾出来的营房。 这是一个不小的院子。 北面是一排房子,每间房子里面的大通铺可以容纳二十个人睡觉。 南面是一排马厩,更是堆放着不少的草料。 段天明站在进门后的第一个房间门口,笑呵呵的看着肖尘:“这松门卫还行,给我们安排的住处绝对没的说。我们俩还有着各自的单独房间。你的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你进来看看还需要什么。” “是不是,那岂不是和我们在十三役的住处一样了?”肖尘接过话,朝着房间走去。 “可不是。”段天明嘿嘿一笑,跟在了肖尘身后,“这松门卫,比浙江都司好太多了。” 房子不大,但也绝对不小。 摆放了一张桌子一张床,还剩余挺大的一块空地。 肖尘伸出手,抹了一下桌面,放在眼前看了看:“不错啊,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就给你整理了一下床铺。我进来的时候,桌子就挺干净的。”段天明道。 “松门卫不错。”肖尘点点头,走到桌子跟前,坐了下来。 “刚才去见那指挥使,倭寇的情况了解的咋样?”段天明将手边的椅子拉了拉,坐在了肖尘对面。 “指挥使彻底被架空,而且,松门卫内部有内奸,和倭寇通着气。”肖尘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 “架空?通敌?”段天明也有点吃惊,“是浙江都司架空的?” 肖尘点点头,“指挥使汤兴,是几年前调过来的。这松门卫的千户,基本上都是赵无名的亲戚。他的命令,这些千户并不当回事。而其中的一名千户,则是有着巨大的通敌嫌疑。” “倭寇,对我沿海百姓烧杀抢掠,居然有千户和他们坑壑一气。这种人,一旦抓住证据,就应该诛杀九族。”段天明很是气愤,右手握拳,在桌子上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银子,都是银子害人啊。这些人,为倭寇通风报讯,一定是利益驱使。若只是一名千户通敌,倒也说得过去,若是千户的身后有人指使,这朝廷的卫所,恐怕就要大整顿一番了。” “你怀疑,浙江都司也参与了此事?”段天明眉头皱的更紧。 “希望我猜错了。”肖尘摇摇头,“无论多腐败,那只是我们大明内部的事情,可若是整个浙江都司都和倭寇有联系,从沿海百姓身上搜刮财物,他们的行为,倭寇都会看不起。真是将我大明王朝的脸,都丢到琉球国去了。”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先查他们通敌,还是寻找倭寇踪迹?”段天明道。 “明个,先从倭寇肆虐过的村子开始了解他们的活动规律吧。清除了倭寇,让百姓有个安稳日子,我们再好好的查查浙江都司内部存在的问题。” 肖尘抬起右手,轻轻的揉捏着自己的额头。 第770章 飞船战斗力 稳稳地睡了一个晚上,直到段天明走进房间,招呼着他去吃饭,肖尘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几千里的奔袭,肖尘早都疲惫不堪。 原本打算一到松门卫就着手开始剿灭倭寇的事项。 可昨个知道了,松门卫不过是一盘散沙之后,肖尘也是瞬间泄气。 查找倭寇的踪迹,只有自己一步步来了,想要从当地卫所得到有用的信息,已经根本不可能。 “你可真能睡,居然还没起床。伙房的早饭已经做好。”就那样站在门口,段天明揉着眼睛道。 “看你那模样,应该也是才起来的样子,就过来开始指责我了?”肖尘一骨碌爬了起来。 饭堂里,校尉们已经全部到了。 来的早的,更是端着饭碗,开始大口的食用。 今早的饭菜,是管饱的稀饭,加上凉调的海带丝。 每个人还可以领三个白面馒头。 “这松门卫还真将我们当回事,早饭做的量还真够大。”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肖尘将筷子伸向了桌子上的海带丝。 “我们的饭菜不错,我刚才还去看了一下军马。马的草料也很不错,里面掺杂的精料,比我们在京城,自己掺杂的都多。”段天明一边喝着稀饭,一边道。 “这说明啥,说明松门卫指挥使对我们,还是很真诚的。或许对他来说,我们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肖尘道。 “你的意思,他不但被架空,而且倭寇肆虐,他若是抓不到倭寇,继续损失士兵的话,这指挥使的位置有可能不保?”段天明抬头,瞬间反应了过来。 肖尘停下了啃食馒头:“架空海门卫,就因为他是中途调来的‘外人’,还是说,浙江都司有着‘更大’的想法?” 段天明的回答,让肖尘不由得往更坏的方向想去。 “更大的想法?难不成浙江都司,还敢将倭寇,大批的从松门卫的防区,放进大明地域不成?” “难说。”肖尘又咬了一口馒头,“浙江都司赵无名,说不定还真想当一个卖国贼,用倭寇的力量,来对付朝廷,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就弄死他。”瞪起眼睛,好像手中的馒头就是赵无名一样,段天明狠狠的咬了一口。 “先找证据吧,有证据了,所有牵连的人,全部拿下。”肖尘道。 此刻的龙门千户所,也是早饭时间。 千户白桑的房间里,早饭已经放在了桌面上。 一盘油炸带鱼,一盘水煮海虹。 还有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俩馒头,外加一碗稀饭。 作为龙门所的头号人物,白桑从未去过饭堂。 至于手下的士兵都吃的什么,他也从未关心过。 只要饿不死,伙房爱给他们吃什么,就吃什么,有副千户管着伙食的事情,自己又何必操心。 心中想着赵无名交代的事情,白桑没有丝毫的食欲,连桌上的饭菜看都没看,径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四名副千户似乎是刚刚吃过早饭,笑呵呵的走在一起,边走边聊。 “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做的如何?”抬起双手,白桑伸了一个懒腰。 “大人放心,这些船只翻新的,连我都看不出来是旧船只,东厂的那些旱鸭子,绝对以为是新的。”一名副千户笑呵呵的道。 “可别大意,赵大人交代了,东厂的这些人厉害着呢。”白桑点点头。 “东厂的人今个会过来?” “现在是吃早饭时间,一会应该会来。让士兵们都长点眼睛,别在东厂之人跟前,什么话都说。”白桑吩咐着。 “这个,大人放心。我们会一直‘陪’着东厂之人的。”副千户一副很是自信的模样。 太阳升起了两丈多高,房子外面已经隐隐的有点湿热的时候,肖尘带着十几名东厂校尉,出现在了龙门所的营区。 “大人辗转几千里,一路舟车劳顿,还没休息就来到了龙门所防区,辛苦辛苦。”白桑脸上挂着微笑,抱着双拳就急忙迎了上去。 有了松门卫指挥使汤兴的汇报,对于下属的这些千户,肖尘的心里已经是咋看咋不顺眼了。 可即便如此,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官方”的笑着。 也不还礼,朝着营区看了一眼:“对于倭寇,白千户作为海防千户,应该比我了解的更多。我今个来,一是想问问,倭寇的实力。再一个就是看看,白千户可否给东厂配备一些便于操作的船只,以便在倭寇逃窜的时候追击。” “船只没有问题,下官早已经给大人准备妥当。至于这倭寇的实力,我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肖尘一怔,“白千户的意思,你的防区,没有倭寇出现过?” “还真没有。”白桑笑呵呵的弓着身子。 “这么来说,是白千户的防御措施,让倭寇不敢登陆?” “下官对防区日夜巡逻,估计是倭寇不想与我大明军队正面抗衡,所以没选择在此处登陆吧。”白桑道。 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干嘛?是标榜自己防御措施好么? 还是说,压根不想让自己知道倭寇的实力,和自己打马虎眼? “没登陆是好事,白千户继续加强防御便是。船只呢,我可否先看看?” “船只都在海滩上,大人这边来。”说着,白桑转过身,朝着海滩走去。 龙门所,建造在海边的一处悬崖之上。 几人绕过悬崖,从一条三尺宽的小道上,走向了海滩。 海滩不大,长短不过百丈,上面摆放了十几只十桨飞船。 两边都是乱石和悬崖。 看着这弹丸般的海滩,肖尘才明白,倭寇只有傻了,才会从此处登陆。 别说到这里,要面对的是龙门所居高临下的攻击。 连一个渔村都没有,难不成倭寇登陆,去抢劫龙门所? 不多时,众人已经来到了飞船跟前。 飞船长两丈八尺,左右各有五支木桨。船尾有着一根两丈长短的尾桨。 每一只船的旁边,都站着二十五名士兵。 腰挎佩刀,身上更是背着长弓。 “这船,怎么用?”第一次见船,肖尘拍了拍那看起来崭新的船身,问道。 “怎么用,这个下官还真的不好表述。要不,下官让人给大人示范一下?”白桑躬身问道。 “好,我看看。”肖尘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白桑朝着身边的副千户点点头。 “所有人注意,海上三百丈处,发现倭寇。出击。”副千户一声令下。 二十五名士兵同一时间转身,将紧挨着海水的飞船推了起来。 而船上早已经站立的二十五名士兵立刻开始分工。 两名身体魁梧的士兵,一把就抱住了那两丈多长的尾桨。而另外十名士兵,各自抱着一支八尺长的木桨开始划动。 配合默契,飞船快速的冲向前方。 剩下的十三人,背上的长弓已经拿下,火药箭矢已经搭在弓上。 “放。”一道声音,从抱着尾桨的一人口中传出。 十几支火药箭矢,拉着一道道蓝烟,向前飞出。 “啪啪啪。”巨大的响声从远处传来,海面上生起一阵阵的水柱,更是飘起了许多翻着白肚皮的鱼儿。 “撤退。”抱着尾桨的汉子又是一声大喝。 紧跟着,手中尾桨朝着一个方向扭动。 飞船左侧的士兵,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右边的士兵,依旧快速的划动木桨。 飞船在海中,竟然原地调转了方向。 等船身彻底的瞄准了沙滩,十只木桨又开始同时划动。 飞船呼啸着,朝着岸边冲来。 沿着浅滩,一下子就冲到了刚才的位置。 “大人,十桨飞船就是这么用的。”白桑笑呵呵的看向肖尘。 “不错,不错。”肖尘满意的点点头,一脸兴奋的走到了飞船跟前。 第771章 东厂也得忍 瞧着肖尘的模样,白桑心里暗暗高兴。 东厂怎么了,紫衣校尉怎么了? 任你手握生杀大权,人家连朝廷的礼部尚书都敢斩杀。可是,只要你敢上了我的船,我便让你葬身大海。 弄死紫衣校尉,我便立了大功。 只要赵大人将汤兴那个不长眼的人挤兑走了,松门卫指挥使的位置,还不是向我招手? 想到这里,白桑似乎已经看见,自己站在松门卫那瞭望台上,呵斥其他千户的情景。 不禁咧着嘴,笑了起来。 飞船上,刚才表演的那些士兵,也一个个跳了下来,在边上列队站好。 肖尘伸出右手,在船体上来回的敲打着。 边上的段天明,跟在肖尘身后,皱着眉头。 “咋了,不满意?我看这飞船,追击倭寇没问题。你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瞅着段天明的愁容,肖尘道。 “这飞船要开动,人少了可不行。得给地上留一队专门推船的人。而且,这出去回来,船底就在沙滩上摩擦,次数多了,船底不给磨得没有多厚了?万一漏水,可咋回来?” 肖尘点点头:“有专人推行,倒是可以解决,人多就行。只是,这船底一直摩擦,还真的会磨薄。要是漏水,一船人还不葬身大海?” “而且,我看这飞船,也最多在近海转转而已。” “这又为何?” “经不起大的海浪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靠人力摇桨,又能支持多久呢?”段天明道。 “说了是飞船,就是临时追击倭寇的,你还指望我们能追到深海里面去?除了几十丈长的大官船,小船入深海,就是不想活了。”肖尘白了段天明一眼。 “咦,运河里面的船只,都被腐蚀,这海水是咸的,怎对这些船只,一点都没腐蚀?”段天明很是惊诧的问道。 随即,趴到船边,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这一看,便看到了几处细小的额裂纹。 裂纹里面,是海水腐蚀的船体原本灰褐的颜色。 “肖尘,你过来看这。”段天明小声招呼着,同时指向了那道裂纹。 “翻新的?”肖尘眉头一皱,“再看看其他船只。” 远处的千户白桑,看着二人对着飞船左右观看,心中一阵冷笑。 真是土包子,估计连船都没见过。 刚才的表演,一定将他们震撼到了。 不过也好,你们若是敢驾驶着这些船只出海,那我就要提前准备庆功宴了。 将所有的船只看了个遍,肖尘的眉头越皱越深。 所有的船只,都有裂纹。 最深的裂纹,几乎达到了船体的一半之多。 肖尘得出一个结论:这些船,都是不知道在海水里浸泡了多少年的老旧船只,出海的安全,根本无法保证。 “他们不是故意给我们准备的这些船只吧?”段天明看向肖尘那阴沉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会问问不就知道了。若真是他们故意准备的,那就让他们驾驶着这些船只,去追踪倭寇。”肖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 无缘无故,这些人便开始给东厂挖坑,除了赵无极,还有谁会这样做。 看来,松门卫指挥使汤兴的话语没错,整个松门卫,实际上已经是拿着朝廷粮饷的,赵无极的个人卫所。 松门卫如此,那海门卫呢? 这两个可都是海防卫所,难不成海门卫也已经和松门卫一个下场? 瞅着肖尘二人在船只跟前仔细查看,白桑害怕二人看出破绽,缓缓走了过来。 “这些船只,都是今年新打造的船只。大人若是需要,提前说一声便是。”白桑笑呵呵的说道。 “好东西,行动快速,灵活机动。若是需要追击倭寇,我会第一时间只会白千户。”肖尘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弩弓,火药箭矢,我都会给大人准备好。只要大人一声令下,这些船只大人随便使用。” “这些船只,是专门给东厂准备的?” “嗯。”白桑点点头,“以后,这些船只就东厂专用。” “好好好。白千户还真是有心了。”脸上挂着笑容,肖尘的心中,已经起了杀意。 “赵大人要求,全力配合东厂。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事情。”白桑很是“谦卑”的道。 “既然白千户的防区并未出现倭寇,那我就先告辞了。”肖尘转身,没等白桑回答,带着一行人,沿着下来的小道,向上而去。 等着肖尘等人彻底消失,一名副千户围了过来:“千户大人,这些船只,那紫衣校尉不会发现什么破绽吧?他们刚才可是围着船只,看了好久。” “发现?他一个连海船都未见过的人,能发现什么?安排人手,将船底再凿薄一点,一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白桑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狠毒。 “是,我这就安排人动手。”副千户急忙应到。 回到松门卫驻地,肖尘气得嗓子差点冒烟了。 摘下头上的校尉帽子,一把就摔在了桌子上。 “咋了,这火压不住了?”段天明拎着水壶,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若是不是要剿灭倭寇,我真想当场就杀了那千户,然后去浙江都司,砍下赵无名的人头。”胳膊放在桌面,肖尘气呼呼的道。 “想杀就杀,我们东厂想杀人,还需要忍着?你若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就过去,将那千户的人头给提过来。”段天明将水壶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要离开。 “你干嘛去?”肖尘急忙道。 “胆敢给我们东厂玩阴的,我去杀了那姓白的千户。” “这种事,他一个人能紧急的赶制出来?龙门所参与此事的人不少。” “那怕啥,整个千户所的人,我全都给他杀了。”说着,段天明又准备离开。 “我说,你就不能将我的话听完么?”肖尘摇了摇头。 这二货,不挡他,他还真会去灭了龙门所。 “好,你说。”站在原地,段天明的目光,却看向外面的神机役队伍,似乎随时准备出发。 “杀他们倒是无所谓,可龙门所的位置,谁来防御?那里虽然是天险位置,可一旦倭寇登上了悬崖,后面大量的百姓,岂不是成了他们栈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 “那咋办?就这样算了?对我们东厂玩阴的,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瞪着眼睛,段天明气呼呼的道。 “放过他们,那是不可能的。凡是对东厂有二心的人,都别想活命,更何况他们给东厂挖坑。不过,要处置他们。也得等我们将倭寇彻底的剿灭了之后再说。留着他们,先替朝廷防御着那一块吧。” 肖尘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能在临死前为百姓做点贡献,也算对得起朝廷这么多年给他们发的粮饷了。 “那就先留着他们的狗命。”段天明拎起桌上的水壶,又开始给两人倒茶。 六月底的天气,海边的温度异常湿热。 这一圈下来,身上不知道流淌了多少的汗水。 有机会就多喝水,没什么坏处。 “不知道松门卫指挥使汤兴,现在在干什么。”端着茶碗,肖尘看着门外。 “要不,喝点茶,我们去找他?” “不。”肖尘摇了摇头,“他的身边,指不定有赵无名的暗线存在。我看,还是将他叫过来。这处院子,只住着我们东厂之人,说话不会外泄。” “你是打算,就龙门所的事情,和汤兴问罪?” “问罪谈不上,不过可以用此事探探他的口风。虽然他说,赵无名架空了他,可谁又敢保证,这样的说辞,不是赵无名的安排呢?” 抿了一口茶水,肖尘淡淡的笑着。 东厂的威名,赵无名不应该不知道。 他用千户所引开自己的视线,让汤兴用苦肉计接近自己,再挖一个更大的坑给东厂,完全有可能。 这种老狐狸,怎会轻视东厂这种强大的对手。 第772章 监视龙门所 不多时,松门卫指挥使汤兴,便被请了进来。 “大人。”一走进门,汤兴急忙拱手行礼。 “来来来,指挥使坐。”肖尘一指段天明刚才坐的那把椅子,“我这个人不太讲究,这些繁琐的礼仪,就不用了。” “嗯,好。”汤兴有点拘谨的坐了下来。 虽然这是自己的卫所,可对方毕竟是京城里鼎鼎大名的紫衣校尉。 汤兴被叫过来,还是有点紧张。 “指挥使啊,我今个去了一趟龙门所,这身上的冷汗,到现在还没干呢?”肖尘抬起衣袖,装模作样的在额头擦了一下。 “紫衣大人,您遇见什么事了?”汤兴一怔,伸着脑袋,关切的问道。 心底,却是暗暗高兴。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千户,以为有着赵无名做靠山,就无法无天了? 该不会是将主意打到了东厂身上,想给东厂挖坑吧? “敢问大人,龙门所的飞船,都是刚刚配置的么?”肖尘笑着问道。 “飞船?去年配了一些,要说新的,也算是。” “我去龙门所的时候,海滩上放着十几只崭新的飞船。白千户说,是专门给东厂备用的。” “飞船,只适合近距离的追击。再说了,这种船只,本身就不大,承载人数更是有限。倭寇能够漂洋过海,所用的船只比这个飞船大多了。遇见小股的倭寇,追击一下还行。若是遇见倭寇的大船,别说追击,靠近都不能。”汤兴一脸严肃的道。 “哦?”肖尘来了兴趣,“敢问指挥使大人,为何不能靠近倭寇的大船?” 正了正身子,汤兴双手接过段天明递过来的茶水,微笑着点头示意。 将茶碗放在桌面,急忙道:“紫衣大人您应该没见过,涨潮的时候,海上的风浪可是大得很。若是刮一点风,海上的风浪随时就可以掀翻飞船。这都不说了,倭寇的大船,光船帮就有着三丈多高,飞船就算接近,如何爬的上去?大船上面的甲板上,倭寇手持武器,可是随时准备战斗呢。” “船这么大?光船帮就三四丈高?那上面的倭寇人数,一定也不少了?” “人数不会太多,毕竟,他们主要是抢东西运回去。可就是算少,几百人也是绝对有的。飞船最大载人二十五人,靠近大船,岂不是过去受气?搞不好全军覆没。” 汤兴沉声说道。 “几百人?这么说,倭寇是大船靠岸,一点的一点的将人放到我沿海地区,而不是一窝蜂的在一个地方全部下船?” “大人英明。”汤兴点点头,“海边的渔村有大有小,但对于倭寇来说,十几个二十个人,便可以将整个村子抢劫一空。他们沿着海岸线放下倭寇,回过头在一一收回。” “这么说,他们在陆地上,也有着不短的活动时间?我们不一定非要追击,在陆地上就可以消灭他们?”肖尘道。 “当然可以。不过,想要消灭全部的倭寇,还是得找到他们船只的最终停留之地。剿灭倭寇,毁了船只,回头再寻找沿途下船的倭寇。”汤兴点点头。 肖尘摇了摇头:“茫茫大海,倭寇的船只在海上溜达,想要找到他们的最终停靠点,还真不容易。” “可以诱敌。”汤兴低声说道。 “诱敌?如何去诱敌?” “一是用货船引诱,一是用卫所的巡逻船只。” “货船引诱我还想得通,倭寇就是求财。只是指挥使说,用卫所的巡逻船只引诱,这是什么原因?”肖尘着实有点想不通。 巡逻船只,不就是专门来驱逐,抓获倭寇的么。 怎么现在似乎成了倭寇的抓捕对象? “大人来之前,应该听说了,我们损失了一千多名士兵的事情吧?”汤兴尴尬的笑了笑。 肖尘点点头:“这事,听说了。” “损失的这些士兵,都是在海山巡逻,再也没回来的。” “海上失踪?”肖尘的脑海,似乎看见了不想看见的画面。 “没有任何战斗的,就消失不见了?” “巡逻队,出海不回来,那就是死亡了。”汤兴摇了摇头,很是沮丧的样子。 肖尘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汤兴:“我说指挥使大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并没有死?” “不会。”哭丧着脸,汤兴道,“后面的巡逻队,在海山发现了巡逻船散架的残骸。船都散了,人又怎会活着。” “他们会不会搭上了倭寇的船只?”肖尘又道。 汤兴一怔,有点不太自信的道:“应该不会吧,他们和倭寇是死敌,又怎会搭上倭寇的船只。” 肖尘站起身子,双手背负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 豁然停住,转身看向汤兴。 “大人不是说,怀疑松门卫有内奸么。倭寇的数次侵扰百姓,都能准确无误的躲过卫所的巡逻,这有两点可能。” “一,就是真的有人和倭寇联系着,为他们提供情报。” “再一个,便就是失踪的这些士兵,上了倭寇的船,或者,他们已经变成了‘倭寇’,带着真正的倭寇,在我大明沿海抢劫百姓。” 一席话,说的汤兴张大了嘴巴。 还别说,真的有这种可能存在。 只是,自己以前为何没想到呢? “若真是这样,那,那。”汤兴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来。 “损失的士兵,都是那个千户所的?”肖尘道。 “以龙门所居多,其他千户所也有。” 肖尘眼睛微微一眯:“这龙门所,看来便是问题的主要潜在地。指挥使大人,您知道龙门所给东厂准备的飞船,都是什么飞船么?” “什么飞船?难道不是龙门所自己用的?” “自己用的倒还好说,他给东厂准备的,是裂缝几乎达到船体一半深度的陈旧飞船。不过是专门翻新了而已。这些飞船,到了海上,一个巨浪就会解体。真不知道他们和东厂有多大的仇恨,竟然给东厂挖了这么深的一个坑。” 看着汤兴,肖尘注意着对方的眼色变化。 “有这种事?太过分了。”汤兴拳头紧握,“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东厂是来剿灭倭寇的,他们对东厂挖坑,就是对抗朝廷的剿匪决定。大人,我这就去将那白桑抓来,任您处置。” “不急。”肖尘抬手挡住了他,“这些船只,就放在那里。若是倭寇的联系点是龙门所,处罚了白桑,便会打草惊蛇。” “大人的意思是?” “监控龙门所,抓住牵连联系的倭寇,散步假消息,引诱他们进入我们的伏击圈。” “这件事,要不要松门卫去做?” 看着汤兴,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指挥使在松门卫,还有着自己信得过的人?” “有。”汤兴点点头,“有着几名百户,对朝廷还是忠心耿耿的。” “好,指挥使负责监视龙门所,发现情况立马上报,由东厂出面抓人。”肖尘吩咐着。 “我这就去安排。”汤兴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汤兴离开,段天明围了过来:“他的话,可信不?” “你觉着呢?”肖尘反问。 “有着几分可信度。”段天明点点头。 “松门卫目前,我们还是不能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你还是安排人,暗中跟着他。若是他此事办的没有问题,以后的行动,我们倒是可以选择信任他。” 东厂三百号人,都是自己带出来的。 肖尘可不想,将东厂这些人的性命,交给一个没有任何行动来证明自己可信的陌生人手中。 “安排人暗中看着龙门所,我们还要不要再去民间,打探一下倭寇的信息?”段天明走出了房门,回过身又问道。 “你先去安排人,等一下我们换上便装,在沿海的村子里走访一下。” 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 第773章 民以食为天 顶着大太阳,留下神机役时刻准备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控制龙门所,肖尘和段天明一身布衣,出了松门卫的大门,朝西而去。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那被倭寇一把火,基本上烧了个精光的南坪村。 村子里,村民们已经重新搭建起了房屋。 个别的地方,还是有着燃烧过的痕迹。 张二娃,在院子里和了一堆稀泥,和老父亲一道,正在修建围墙。 每放一块土坯,张老汉都会叹息一声。 “唉。” “唉。” “唉。” 将一铁锹稀泥倒在了墙头,张二娃摸了摸脑门上的汗水:“爹,您能不能不要这样唉声叹气的。砌个围墙,您弄得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说好的媳妇,被倭寇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所有准备好的东西,全部被倭寇拿走了。那可是爹忙活一辈子的积蓄啊。想起这些,爹就难受,爹能不唉声叹气吗?”用手中的小铲子,铲了一把稀泥,抹在手中的土坯上,张老汉将土坯狠狠的砸在了墙头上。 张二娃抬起右手,指了一下村子:“整个村子都被烧光了,又不是咱们一家。别人家砌墙,也没见唉声叹气的。” 张二娃小声的嘟囔着。 “别人家,别人家和咱们能比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媳妇,都已经抱了孙子,咱有么?”等着自己这个憨厚的儿子,张老汉没好气的道。 东西被抢完,房子被烧毁,儿媳妇彻底没有了,我叹息一声都不行? “他爹,你就少叹息几声。儿媳妇没有了,我们再攒个几年,存点银子给二娃再说一房媳妇不就完了。”张婆婆手中拿着一个布帕,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走到围墙跟前,将布帕递了过去:“大热的天,要不天凉了你们再砌墙。看看这满头的汗水。” “这稀泥,就要中午大太阳砌墙,这样才能干啊。瞅着儿子,我就着急。房子修好了,再给儿子说媳妇也有底气。”接过布帕,张老汉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又将布帕递了回去。 手里拿着铁锹,张二娃瞅着二人,咧着嘴嘿嘿笑着。 张婆婆接过布帕,瞅着儿子:“你又傻笑啥?” “这倭寇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你们还想着给我说媳妇。我看,你们抱孙子的这个愿望,恐怕实现不了了。” “胡说八道,我们就是拼着老命,也要在临死之前,看到我的大孙子。”张婆婆瞪了张二娃一眼,转身回了屋子。 “唉。”张老汉又是一声叹息,“这倭寇一天不被赶走,我们这些渔民,还真的不会有太平日子。” “就是,既然都没有太平日子了,我们还着急这砌墙干嘛。要不,咱下午再继续砌墙吧。”看了一下头顶上的大太阳,张二娃道。 张老汉抓起一把稀泥,就朝着张二娃糊了过去。 “你就是懒,滚,我自己一个人砌墙。” 脑袋上被稀泥糊了一大片,张二娃用手使劲的扒拉着。 越扒拉越多,最后整个头发全被稀泥给糊住了。 “老了,火气还这么大。没有媳妇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张二娃嘴里嘟囔着。 “你给老子再顶一句嘴?”张老汉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手中拿着铁铲子,胸口起伏,气呼呼的站在了张二娃的面前。 张二娃刚要躲开,大门口走进来两道人影。 一身布衣,似乎像是百姓。 可那不太黝黑的皮肤,怎么看也不像是渔民。 “爹,来人了。”张二娃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指了指张老汉身后的院门。 转过身,看着肖尘和段天明,张老汉眼里全是警惕:“你们是?” “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说话?”肖尘微笑着道。 张老汉脸上的警惕丝毫未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不是渔民。” 肖尘回头,朝着段天明点了点头。 段天明抬起右手,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递给肖尘。 拿着银子,肖尘上前一步,也不管张老汉满手的稀泥,抓起他的右手,就将银子放在了手里。 “我们是朝廷派来剿灭倭寇的,听说咱们村子刚刚被倭寇抢了东西,更是放了一把火,想听听当时的具体情况。” “你们真是朝廷的人?”瞅了瞅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肖尘二人,张老汉有点迟疑。 朝廷的人,也不会给自己平白无故的送银子啊。 可若说他们是穿着百姓衣服的倭寇,更是没有给自己银子的道理。 肖尘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为真诚一点。 “是,我们是从京城过来的。皇上听说咱们这里倭寇横行,百姓受灾,就让我们专门过来剿灭倭寇。” 听说二人是从京城过来的,老汉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有点控制不住。 “倭寇,太可恨了。抢了东西,又烧了房子。本来第二天我就要给儿子娶媳妇。这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这十两银子,老人家先拿着贴补家用。回头,我向朝廷汇报一下,让国库拨一点救济款,帮助大家重建家园。”拍了拍张老汉的手背,肖尘微笑着道。 “这,这。”张老汉一阵激动,拿着银子的右手不停的颤抖。 “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肖尘面前。 两道老泪,不由控制的就流了下来:“小人谢过皇上,谢过朝廷,谢过官爷。” 肖尘急忙伸出双手,扶起了张老汉。 “老人家,我们一路走来,很是口渴,可不可以进屋去喝点热水?”肖尘笑着道。 “可以,可以。”张老汉抬起衣袖,抹了一把眼泪,急忙让开身子。 张二娃则是扯着嗓门,朝着屋里大喊一声:“娘,家里来官爷了,京城的官爷。您快倒点热茶。” 走进屋子,肖尘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土坯房子,半墙都是焚烧过的黑色痕迹。 家里面除了一个刚刚盘成的锅灶,什么都没有。 地上放着三块石头,里面架着柴火,上面放着一个铁锅碎片,里面一丁点的热水,再翻滚着。 “这,就是用来烧水的?”指着那盛了巴掌大一点热水的铁锅片,肖尘小声问道。 张老汉脸上露出一阵尴尬:“家里的锅,都被倭寇砸碎拿走了。这一块铁锅片,可能是他们遗漏的。这几天忙着修建房子,还没有时间去镇上买锅。” “没有锅,可怎么做饭?怎么喝水?”肖尘瞅着铁锅片,心中异常的难受。 张老汉家是这样,村子里的其他百姓,也一定是同样的遭遇。 “喝水,实在口渴了,就喝点凉水。现在是六月,地里面的蔬菜多,倭寇都没动,也可以管饱。”搓着手上的稀泥,张老汉一脸憨厚的道。 “都吃了好几天的蔬菜了,这蔬菜和米就是不一样。不耐饥,人也没有力气。”张二娃憋着嘴道。 肖尘抬起头,又打量着家徒四壁的茅草屋:“米没了,锅被砸了。这倭寇一天不除,百姓就一天不得安生。老人家,咱村子里一共多少户人家。” “一共三十六户。” “镇子呢?距离这里有多远?” “有二十多里地吧。不过,都是山路,很难走的。”张老汉道。 “您能不能将村民集合起来?或者每户出一名劳力?”看着张老汉,肖尘和蔼的道。 张老汉一怔:“官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民以食为天,百姓无米可食,无锅可炊,这日子还怎么过?我想每户出一个劳力,随我们去镇上,给每户买一口锅,五十斤米。” “真的?”张老汉的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几天,蔬菜凉水吃的够够的了。 虽然自己刚才说,没时间去镇上买锅,可那不过是客套话而已。 买,拿什么买? 家里除了剩下三条人命,全部被倭寇拿走了。 “官爷等着,小人这就去通知村民。” 张老汉颤颤巍巍的走出了房门,脸上却是一片笑意。 第774章 黑心米掌柜 崎岖的山路上,肖尘二人带着三四十名汉子,朝着二十里外的城南镇走去。 对于二人的举动,村民们感激涕零。 一无所有的状态下,解决了吃饭问题,一切都重新有了盼头。 这是朝廷的恩惠,更是队伍最前面这两年轻人,心系百姓的表现。 遭遇倭寇的烧杀抢掠,台州府似乎和不知道一样,到现在都没有人员下来查看。 除了那些卫所士兵,走形式一样的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官府似乎已经将南坪村彻底的遗忘了一般。 可眼前的这两名从京城来的官爷,竟然要带着大家无镇子上买锅买米,众人的心里,对朝廷,对皇上又是满满的感激。 张二娃兴奋的走在最前面带路。 黝黑的手中拿着一把镰刀,边走边砍去山路两边伸出来过长的荆棘,生怕一不小心刺到了身后的两名官爷。 众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可肖尘和段天明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些都是朝廷的黎民百姓啊。 卫所无能,让他们遭受倭寇的侵扰。 官府冷漠,从头到尾竟然对他们不闻不问。 难道远离京城,朝廷的统治就应该是这样的一盘散沙么? 二十多里地的山路,很是难走。 加上百姓居多,两个时辰之后,众人才到了有几百户人家,看起来有点繁华的城南镇。 和内陆其他镇子不一样。 城南镇居然修建着城墙。 “一个镇子,居然需要用城墙围起来?”停下脚步,段天明将右手搭在额头上,看向远处的城墙。 “会不会是出现倭寇,最近几年才修建的?”肖尘也猜想着。 走在最前面的张二娃听见二人的话语,停下脚步,咧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城南镇,里面是一个百户所,驻扎着官兵呢。” “原来是这样。”肖尘道,“有着百户所镇守,倭寇应该不会轻易前来这里,倒也算是一处净土。” 城墙外,是一片片水田。 田里的庄稼,长势良好。两三寸深的清水里面,有着大量的半尺长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抢夺着一只田螺。 几十道头戴着巨大斗笠的人影,站在田里,手中拿着一把杂草,又在搜寻着另一株杂草的踪影。 一丈多高的城门洞子里面,两名士兵怀里抱着红缨枪,打量着远处水田里劳作的人们,仿佛在欣赏一副优美的山水画一样,静静的出神。 直到众人走近了城门,方才缓过神来。 瞅了一眼肖尘和段天明,又看了看身后那“庞大的”百姓队伍,士兵张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官爷。”张二娃笑呵呵的赢了上去,就是点头哈腰,“我们是南坪村的村民,前阵日子倭寇抢劫了我们村子,砸了锅,抢了粮,又烧了房子。我们来镇子里买锅和米。” “南坪村的?”士兵警惕的打量了一下众人,将目光停留在了肖尘和段天明的身上。 “这两个人,看着不像。” “这两位是京。。。”张二娃的话还没说完,肖尘就急忙走了上去接上了话。 “我们的亲戚在南坪村,听说他们遭灾,过来帮忙修缮一下房子。”朝着对方点头哈腰,肖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名普通百姓。 “他们真是你们南坪村的亲戚?”士兵对肖尘的话语将信将疑,又转头看向张二娃。 “是啊,是我家的亲戚。”张二娃急忙点头。 “进去吧。”士兵后退一步,让开了城门洞子。 走出了三四丈远,张二万脸上带着尴尬,朝着肖尘道:“小人高兴,一时间忘记了官爷的吩咐,还望官爷请勿见怪。” “没事,没事。我们去买锅吧。”肖尘挥挥手,微笑着道。 城门洞子里面,看着远处的百姓队伍,两名士兵凑在了一起。 交头接耳的说道了一些什么,一人匆匆离开。 镇子里面的街道,倒也挺宽敞。 烈日当头,行人却是几乎没有几个。 许多临街的商铺,也是关门休息。 好不容易看见了一家粮店,肖尘急忙走了进去。 进门,地上放着几个方形的大木箱子,里面放了几种不同的大米。 有的颜色洁白,有的稍微泛了一点淡黄色。 有圆的,有长条形的。 最后面的木箱子里面,是一些被打碎的米渣子。 柜台里面,一个中年男子靠在椅背上,嘴巴半张,打着呼噜,任凭哈喇子流满整个前胸。 “掌柜的。”肖尘走到柜台前面,伸手在柜台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 “嗯,嗯。”掌柜一下子被惊醒,双眼迷瞪着,左右摇摆了几下脑袋,方才看见面前的肖尘。 慌忙抬起衣袖,擦了一下嘴边还在流淌的哈喇子,站起身子,对着肖尘点点头:“要什么?你们是买米还是卖米?” “我们想买点米。”肖尘道。 “买米,你可算是找对地方了。”听说来了生意,掌柜的双眼闪出一道光芒,就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 走到那些大木箱子跟前,抓起一把把的大米,缓缓的洒落。 “我这里的米,质量上乘,价格更是童叟无欺。大家都是海边渔村的吧?都是自己人,我给你们算便宜点。”掌柜笑呵呵的拉起了关系。 “我看你这的大米,有好几个种类,分别都是什么价格?”肖尘道。 “最好的,一升一吊钱。最差的,一吊钱十升。” “价格差距这么大?”边上的段天明一声惊呼。 “可不是。”掌柜眯着眼睛,嘿嘿一笑,“好米就是好米,只有好价格匹配才成。这最里面的米渣子,也就是一吊钱十升。虽然便宜,可一样的能够填饱肚子啊。” “米渣子,不都是用来喂鸡喂狗的么,你居然摆在这里出售。而且,我看你的那些米渣子里面,还有着不少的沙粒。都不能吃,再便宜有什么用?”段天明道。 “怎么说话的你?”听了段天明的话语,掌柜明显的有点不高兴,声音都提高了许多,“这大米,就是水田里面出产的,没有沙粒怎么可能?” “有沙粒正常,可你的这沙粒有点多啊,几乎占了一般。价格虽然便宜,可若是将沙粒去掉光算米渣子的话,比其他的地方都贵。” 在京城,段天明也是经常到市场上采购的人。 买卖的常识,他还是具备了不少。 掌柜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沙粒多少,那是我能决定的么?我还能昧着良心,故意往米渣子里面掺沙粒不成?说吧,这种米渣子,你们要多少?” “沙粒太多,我们不要了。”肖尘摇了摇头。 “不要了?不要了你们和我费了这么半天口舌?看你们来自南坪村,遭遇倭寇抢掠我才将价格压得这么低,你们居然不要了?真是一群穷鬼,买不起米就别买,还嫌弃沙粒多。边上的大米倒是沙粒少,你们买得起么?” 说着,掌柜朝着门口摆了摆手,就要撵大家出去。 肖尘未动,指着最好的大米看向段天明:“十三役买的这种大米,什么价格?” “没有掺杂沙子的话,就是一吊钱两升。” 肖尘抬头看向掌柜:“一吊钱两升,你卖不卖?” “两升?你咋不去抢呢?这里不是海滩无法耕种,便就是大山连一块水田都没有,你用其他地方的价格来买米?走走走,没钱就饿着去,别在看那些你吃不起的大米。” 掌柜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又挥了挥手。 肖尘眼睛微米,盯着掌柜:“一吊钱两升,你今个卖也得卖,不卖还得卖。说好的里面无沙粒,若是有的话,一个铜板你都别想要。” “哎呀,你要抢劫啊?”掌柜一声冷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城南百户所管辖的镇子。在这里撒野,我看你们的脖子是有点痒痒了。” 正说着,店铺外面,一名百户带着十几名士兵,朝着店铺走来。 第775章 原来是好官 “官爷,官爷,这里有一群刁民,要强买强卖小人的大米。”瞅见那伙官兵,掌柜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店铺的大门。 听见掌柜口中的言辞,再看看门外走来的那队官兵,南坪村的村民们,被吓的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自己这些渔民,在城南镇买东西,被这些商家欺负已经成为了习惯。 现在,这掌柜又向外面的官兵告状。 别没买到米,被官兵抓起来一顿毒打。 家里的老小,可还在等着自己拿东西回去填饱肚子呢。 就算是拿不回去东西,自己也是家里的顶梁柱。 自己若是被抓,一家老小的日子,可怎么过? 顿时,一个个挤作一团,开始瑟瑟发抖。 张二娃同样的浑身筛糠。 看着肖尘,结结巴巴的道:“官爷,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肖尘安慰了一下张二娃,又转头看向身后的百姓,“大家不要怕,我们是来买米的,又不是偷米的,不要怕。” 众人虽然得到了安慰,可看着外面气势汹汹的官兵,身上的颤抖,还是没办法停止。 “买米的事情,一会再说。”一名士兵推开了掌柜。 那领头的百户,更是看都没看掌柜一眼,径直朝着肖尘走来。 走到肖尘面前五尺的地步,停下了脚步。 浑身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肖尘,又开始打量段天明。 将两人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方才缓缓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官爷,这二位是我家的亲戚。”张二娃虽然发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没你的事,走开。”一名士兵走上前来,将张二娃拉到了一边。 “你认为我们是什么人?”肖尘很是平静的道。 这是因为自己和段天明,都没有当地人的黝黑肤色,而被怀疑么? 那他又怀疑自己是什么身份? 私自收购海货的商贩,还是从内地逃到沿海的朝廷逃犯? 看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绝对是来者不善。 听着肖尘的话语,百户眉头一皱。 “就算你是来走亲戚的,说出你来自何方?”百户说道。 “我们两人,都是来自京城。敢问官爷,这样的回答,您可曾满意?”肖尘道。 “京城?京城距离此地,几千里的路程,怎会有海边的亲戚。我看你们还是如实招来,若真是我大明百姓,我也绝对不会为难与你。” 大明百姓?难不成对方怀疑自己不是大明百姓? 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官爷,我说的是大明话语,吃的是大明的粗茶淡饭,又怎么会不是大明的百姓呢?” 一名士兵上前一步,附在百户的耳朵边,小声说道:“此人说话,没有一点倭寇的口音,应该就是我大明百姓。” 百户似乎还是有点不甘心,又看向段天明:“你,开口说几句话。” “说什么?我兄弟不是已经说的够多了么,还需要我说什么?”段天明的语气,明显的不是很友好。 没有说话,百户低着头,似乎在仔细的感受二人的口音。 片刻之后,抬头看向二人,抱起了双拳。 “看来,二位着实是我大明百姓,多有得罪。” 南坪村的百姓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这官爷怎么和其他地方的官爷不一样呢,居然对百姓会赔礼道歉? 肖尘和段天明也很是诧异。 这样将百姓当回事的百户,还真的不是很常见。 那百户转过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肖尘身后的那些百姓。 “你们,都是南坪村的?” “是,是。”百姓们一个个急忙回答。 “这米不用买了,给我去营房。”百户道。 众人大惊。 我们这谁也没惹啊,好好的怎么不让买米,还要抓我们去营房? 纷纷将无助的目光,投向了肖尘。 刚才滋生的好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肖尘冷哼一声:“官爷不让买,那我们就买了。官爷让我们去营房,那我们也就只能去营房。走吧。” 对于肖尘的冷嘲热讽,那百户似乎没有听见一样,转过身,径直朝着营房而去。 “一群穷鬼刁民,也只有营房那种地方,才是你们该去的。呸。” 掌柜看着离开的百姓队伍,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店铺。 百户所里面,一共也就不到一百二十名士兵,除了那些站岗的,巡逻的,营房的院子里面,也就十几道人影在走动。 看着自己的百户大人带着几十名百姓走进院子,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很是不解的看了过去。 “从我们的军粮里面,给每个人拿五升大米。”停下脚步,百户吩咐道。 “是。”士兵们应了一声,就要走进旁边一处大门关闭的房子。 “从另外一个米仓里面装。” “那个米仓里面,可是新米。”士兵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南坪村的百姓,被倭寇搜刮一空,连房子都被烧毁了,台州府到现在都不声不哈的。我们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对得起朝廷这么多年的粮饷。没有银子给他们,陈米,我们留着自己吃,新米给大家装上。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看着士兵,百户大声的呵斥了起来。 闻言,士兵有点惭愧的低下了头,朝着那放有新米的米仓走去。 站在旁边的肖尘,静静的看着段天明。 两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今个这心情的变化,也太有点让人接受不了吧。 进门的时候,肖尘已经想好了,若是这百户敢对百姓无理,自己不介意将他当场格杀。 可听了对方要给百姓无偿的装米,肖尘的心里便产生了愧疚。 再看见对方居然将陈米留着自己吃,给百姓装新米,肖尘不由得多看了百户几眼。 诺大一个松门卫,指挥使被架空,千户乃是赵无名的人手,暗中和东厂作对。 没想到无意中来到的这个城南镇的百户所,竟然遇见了一个心中有着百姓的朝廷百户。 脸上挂着微笑,肖尘走到了百户身边。 “百户大人,刚才您带人匆匆的朝着我们而去,是怀疑我们的身份么?”肖尘笑着问道。 百户缓缓转身:“倭寇横行,你们的肤色和本地人差别太大。守城士兵给我汇报之后,我怕你们是倭寇混进来打探城南所防御的,所以专门去盘问了一番。可你们流利的大明话语,让我放弃了自己的猜忌。多有得罪。” 似乎很是理亏,百户再次抱起了双拳。 “百户大人一心为民,管理的百户所,更是警惕性十足。我大明王朝有您这样的百户,真是大幸。”肖尘由衷的赞扬了一番。 随即又道:“对于倭寇,百户大人您了解多少?” 听见肖尘的夸奖,百户正准备着谦虚。 可听见对方突然问起倭寇的事情,顿时心中的警惕又提了上来。 “倭寇的事情,不是百姓应该操心的事情。有着朝廷的卫所,你们只管好好种田,好好打渔便是。” 肖尘淡淡一下:“百户大人若是对倭寇有所了解,还望不吝赐教。我们联手将侵犯我大明的倭寇,一网打尽。” 一个百姓,凭什么口口声声将大明挂在嘴边? 还要和我联手? 这是一名普通百姓能够说出来的话语么? “您,到底是谁?”百户的言语,不经意的恭敬了起来。 肖尘右手抬起,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那块紫色的梅花令,笑呵呵的朝着对方递了过去。 皇上广发天下的诏令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梅花令,代表的便是东厂。 而紫色梅花令,除了东厂的紫衣校尉,还有谁有资格拥有它? 百户哪敢去接,快速的拍打了几下衣袖,单膝就跪在了地上。 “城南百户所百户张孝忠,见过紫衣大人。” 第776章 江湾所遇袭 看见城南所的百户大人,竟然跪在带自己来买锅买米的年轻人面前,南坪村的百姓们,一时间竟然接受不了。 紫衣大人? 紫衣大人是个什么东东? 有没有知县大?知府大? 别说知府了,就算是比知县大,他这么的在意老百姓的疾苦,那南坪村百姓以后的日子,又怎会不好过? 顿时,众人的眼中充满了希望,带着满满的炽热,看向肖尘。 肖尘也不做作,伸手扶起了百户:“这些百姓,不但家里无粮,更是连锅都被倭寇砸碎带走了。这几天,他们就靠着凉水和田地里的蔬菜度日。” “这个,属下知道。”抬起头,百户也是一脸的沉重,“米,属下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就是这锅,营房里面却是没有多余的。” “不打紧,银子我已经给大家发了,你安排人带他们去街上买便是。”肖尘点点头。 “属下亲自带他们去。”百户说着,就要离去。 “安排人去,我还要和你商讨一下倭寇的事情。”肖尘留住了他。 百户回头:“好,属下这就安排人手。” 麻利的安排了五名士兵带百姓去买锅,百户将肖尘二人请进了自己的单独营房。 营房不大,除了一张床,连个桌子都没有。 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支火铳,一张弩弓,和装了十几支弩箭的箭袋子。 蹲在地上,百户弯着腰从床底下拉出两板凳,用袖子抹了抹递给肖尘二人。 “营房设备简陋,委屈两位大人了。” “哪里的话?”肖尘笑着接过板凳,往屁股底下一塞,就坐了下去。 段天明也坐在了板凳上,同时一指百户的那张小床,“你也坐下吧。” “两位大人在此,属下哪里敢坐。” “坐下,别拘谨。关于倭寇的事情,详细的给我们说说。”肖尘也朝着小床指了指。 遵从肖尘的话语,百户很不自在的坐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这次倭寇侵犯我百姓,和之前截然不同。” “有何区别?” “以前的倭寇,都是小打小闹。这次,他们似乎是有组织一样,开着大船,沿途分出许多小船,直接在海岸登陆。”百户道。 “你镇守的是南坪镇,海滩上的事情应该知道不多,这倭寇的信息从何而来?”肖尘不禁问道。 “正南方向五十里的江湾百户所百户,是我的同乡。前几日他来我这,想和我借一些人手的时候说的。” “借人手?对付倭寇这种事,应该是卫所统一安排才是。江湾所为何不直接上报松门卫,统一协调作战?却要私底下来城南所借人手?别说朝廷不允许这样做,即便是允许,两个百户所又岂能拿下倭寇的那只大船?” 面对百户的回答,肖尘感觉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什么时候,朝廷的军队,将打仗弄的和打架一样,挑关系好的来帮忙? “大人您应该已经去过了松门卫吧?”百户问道。 肖尘点点头。 “松门卫,下面的千户对于指挥使大人都是阴奉阳违。这件事,即便是上报松门卫,也是无济于事。或许,因为对于倭寇的行动轨迹太过于了解,自己江湾百户所百户的职务,都有可能不保。”百户叹息了一声。 闻言,肖尘看了一眼旁边的段天明。 段天明的眼中,似乎也是得到一种肯定。 “为何不保?你能说说么?”肖尘笑着问道。 “松门卫有人通敌。” “可有证据?” 百户摇摇头:“从小船上下来的倭寇,在江湾所追击的过程中,有人说着我们大明话语。而且,那倭寇服装的下面,露出了松门卫士兵的衣服。可没抓住他们,便和没证据一样。” 一瞬间,肖尘沉默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和自己猜想的毫无出入。 那追击倭寇的朝廷士兵,果然是加入了倭寇的行列。 沉默了一会,肖尘抬头道:“你这百户所,一共有多少人?” “全部加起来,一百一十二人。大人您?”瞅着肖尘,百户欲言又止。 “防御的事务可繁忙?” “城南镇距离海岸线较远,没有倭寇深入,暂时不忙。” “那你就随我,我们去一趟江湾百户所。” “好。”百户站了起来,“属下去交代一下。” 夜色降临,江湾百户所旁边的山林中,十几名手中拿着弓弩的士兵,身上盖着树枝,静静的趴在地上,盯着不远处的海岸线。 百户所的营房里,百户吴水生正在擦拭着一支半人高的火铳。 旁边放着弩弓,已经被他擦拭的铮亮。 “百户大人,丛林那边已经潜伏了一天,也没有发现倭寇。天黑了,要不将他们撤回来吧?”一名小旗走了进来。 停下手中的动作,吴水生抬起了头:“按照常规,倭寇都是在白天行动。这夜不观色,加上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应该不会再来了。将兄弟们撤回来吧。” “好。”小旗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十几人的队伍,一身疲惫的走进了江湾所的大门。 黑暗中,一道身影瞅着所有人都进了百户所的大门,悄无声息的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百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了海滩上。 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把三尺左右细长的配刀。 而几丈远的海面上,一只十丈长短的船只,也缓缓的靠近了海滩。 “噗通扑通”,船只上又跳下来了百十名汉子。 “就是这个小小的百户所,屡屡坏我们的好事?”一名个子低矮,留着长发的倭寇,用生硬的大明话问道。 “是,就是这个百户所。他们安排在外面的暗哨,已经全部回去,应该是毫无防备。”说话的人,却是一口流利的大明话。 “进攻,今个一定要灭了这个百户所。”倭寇头领拔出了腰间的细长配刀,用力的超前一挥。 百户所里,所有的房间已经是一片漆黑,唯独百户吴水生的房间,还是灯火通明。 最近一段时间,倭寇多次侵扰百姓,若是没有那些丧失人性的卫所士兵投奔他们,给他们带路,他们怎会在大明的疆土上如鱼得水,肆意横行? 若是松门卫能和其他卫所一样,一致对外,倭寇哪有任何的立足之地? “唉。”吴永生一声叹息,“卫所都这样了,我一个百户所又能支持多久?朝廷若是再不出手,这倭寇之患,恐怕蔓延的百姓永无宁日。” “噗通。”一道轻微的物体落地声,进入了吴水生的耳朵。 “士兵们忙活一天,都已经睡觉了,哪来的声音?”拿起手中的火铳,吴水生拉开了房门。 黑暗中,空气一阵急速的流动。 一把一寸宽的利刃,朝着脑门而来。 吴水生心头大惊,身子急速后退,同时高呼:“有敌人。” 声音刚落下,一道寒芒就擦着他的耳际飞过。 耳朵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吴水生赶紧捂住耳朵。 “该死的。”吴水生暗骂了一声,抬起眼睛,看到眼前的情景,他顿时愣住了,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手握三尺长刀,已经站立在他的跟前。 吴水生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你是什么人?”他沉声喝问,脸上已经布满了杀气。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百户所里面碰到如此棘手的对手。 对方竟然不顾百户所乃是朝廷的军队,冲进来刺杀自己。 “杀你的人。”冷酷无比的声音响起,随即那道黑色身影,已经欺身而至。 吴水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甩掉只能远战的火铳,猛地抽出腰间软剑,朝着黑衣男子挥去。 “铛。”软剑与长刀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哼,敢来我江湾所,我便让你有来无回。”吴水生冷笑一声,用力挥舞软剑,想将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斩杀当场。 却没想到对方手臂一伸,便抓住软剑的另外一端。 “你?”吴水生心头大惊,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手腕一翻,软剑已被对方夺走。 吴水生大惊失色,正准备反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被控制了,根本没法动弹。 “怎么回事?”吴水生瞪大双眼。 “哼,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害得我筹谋几天。” 黑衣男子左手一挥,吴水生的软剑便被抛向了黑暗中。 第777章 东洋刀穿心 百户所里,随着之前百户吴水生的一声急呼,那些刚刚睡去的士兵们便被惊醒。 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掏出腰间的火折子,点亮房间里面的油灯。 可一眨眼的功夫,房门便被粗鲁的踩开。 一个个身着黑衣的人影,快速的冲进了房间。 手起刀落间,房间里面便传出一道道的惨叫声。 三里外的崎岖山道上,肖尘,段天明,还有那城南所的百户张孝忠,三人艰难的行走着。 “咦,按理说江湾所这会应该是一片漆黑,怎么远看着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停下脚步,百户张孝忠一手拉着小路边的藤条,看向远方。 “就是那个有着灯光的院子?”肖尘也看了过去。 “对,就是。那就是江湾所的营房。” “你的城南所都修建了城墙,这江湾所距离海岸更近,居然没修建城墙?”最后面的段天明开口问道。 “江湾所是今年才驻守这里的,营房也是今年才修建的。” “原来是一个新建的百户所。”肖尘道。 “只是,他们这么晚的不睡觉,在干什么?我们这一路耽搁,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说着,一手扶着旁边的山体,百户张孝忠又超前摸索着。 “或许,他们是在布置新的防御计划呢吧。”肖尘二人急忙跟上。 山路实在难走,再加上夜不观色,三里多路,三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才走到了江湾所的大门口。 “深更半夜的大门打开,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江湾所到底在干什么?”最前方的百户张孝忠很是疑惑。 “我们快去看看。”肖尘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刚走进大门,屋子里面那浓浓的血腥味,便飘进了三人的鼻子里。 肖尘脚下发力,越过百户张孝忠,冲进了一处营房。 墙壁上的油灯,火苗一晃一晃。 地上,大通铺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十几具尸体,清一色的大明士兵士兵着装。 肖尘急忙退了出来,又冲进其他的房间。 无一例外。 房间里都是士兵的尸体。 紧跟身后的百户张孝忠,睁着那一具具尸体,脸上满是愤怒。 这些士兵,许多人自己都认识。 前一阵子还都活蹦乱跳的在自己的岗位上,站岗放哨。 几日没见,现在竟然成了一具具没有了呼吸的尸体。 “百户的房间,在哪里?”肖尘低声问道。 “就在旁边。” “带我去。” 张孝忠点点头,转身退出了房间,带着肖尘朝着百户吴水生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一片凌乱,连床上的被褥,都拉的扔在了地上。 只是,并没有吴水生的尸体。 三人相互对视了起来。 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百户吴水生,为何不见了踪影? “段役长,叫人。” 听闻肖尘的吩咐,段天明从怀里摸出东厂的传讯烟花,走到院子中央,用身上的火折子点燃。 漆黑的天空中,一道蓝色的光冲天而起。 在十几丈的高空中保山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蓝色光圈,持续了四五个呼吸,方才渐渐消失。 站在吴永生的房间里,肖尘静静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东西虽乱,可只是杂乱的摆放,所有的东西,并没有损坏。 “对方这是在寻找什么?”段天明也是一边打量,一边喃喃自语。 “什么也没找,这样子,不过是故意而为之。”肖尘说着,走到了小床边上。 伸出右手,四周杂乱的东西几乎都是伸手可及。 “对方站在这里,将屋子里的东西一一搬倒,床上的被褥,更是一把扯下来之后,看都没看。” “不找东西,为何还要布置一个凌乱的现场?” “所有人,几乎全部死亡,唯独百户不见了。做出这一切的,就是江湾百户所的百户自己。”肖尘思量了一下,沉声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孝忠大声叫到,“吴水生和我是老乡,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他绝对不会这么做。那些士兵,他都当成了兄弟一样看待,绝对不会取了他们的性命,然后布置出这样一个现场。” 看着张孝忠,肖尘缓缓说道:“这百户的身手如何?” “和我差不多。” “哦。”肖尘点点头。 突然脚下移动,瞬间到了张孝忠的身边。 右手抬起,手掌如同利刃一般,就朝着张孝忠的脖子砍去。 眼看就要得手,手掌挨着对方衣领,却又停了下来。 张孝忠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急忙后退,额头已经是一层虚汗。 “大人,您这是?” 没有回答,肖尘扭头看向外面那放着上百具尸体的房间,沉思了一下。 “若是和你的身手相当,他是没有能力一个人斩杀这么多士兵的。那些房间里,有着明显的搏斗痕迹。士兵们若是奋起反抗,应该有着活命的机会。” “你的意思,这百户有着帮手?”段天明接上了话。 肖尘走出房间,来到一具尸体旁边。 这具尸体,脖子上一处刀伤,胸口一道伤口。 蹲下身子,肖尘看了看那脖子上的伤口,又一把撕开尸体胸前的衣物。 一个不到一寸大小的刀伤,贯穿了整个心脏。 肖尘又接连查看了其他几具尸体。 段天明也不闲着,在肖尘查看伤口的同事,也在旁边查看着。 “段役长,看出来什么眉目没有?”站起身子,肖尘缓缓问道。 “从伤口看,很像是倭寇使用的东洋刀。”段天明一脸的凝重。 若是说,这名百户的帮手是倭寇,那岂不是说,他就是一直潜伏在朝廷军队里面的倭寇奸细? 若他是奸细,那之前张孝忠给东厂提供的倭寇信息,很有可能是他故意说出来迷惑大明军队的? 肖尘的想法,和段天明不谋而合。 “这名百户,带着倭寇杀死了属下的士兵,难道是自己奸细的身份已经暴露,他要杀人灭口?还是说,倭寇会在江湾所辖区内要有大的行动,这些士兵会阻碍他们,只能杀之?一百多号朝夕相处的士兵,就这样交到了倭寇的手里,此百户,应当诛九族。”咬着牙齿,肖尘很是气愤的道。 “不会,吴水生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张孝忠急的似乎要哭出来一样,朝着肖尘求情道。 “或许,在倭寇大量的好处面前,他已经不是你所熟悉的吴水生了。”叹了一口气,肖尘轻轻的拍了拍张孝忠的肩膀。 海滩上,传来一阵阵的马匹嘶鸣声。 两百名神机役的校尉,从松门卫驻地沿着海滩,一路疾驰而来。 手中的火把如同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瞬间就到达了江湾所的大门口。 快速的跳下马,两百人一下子就涌进了院子。 两百支火把,将整个院子照的如同白昼。 肖尘转身,正要吩咐神机役开始收尸,不远处的围墙下,一道长条模样的东西,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晃了一下肖尘的眼睛。 “什么玩意,这么晃眼?” 肖尘不禁走了过去。 第778章 死者要瞑目 等捡起来拿在手中,肖尘才看出来,这是一把剑。 和一般的长剑有点区别,它有着一定的柔韧性,可以绕腰一周,别再要带上。 只是,这里是朝廷的百户所,使用的兵器也多以佩刀,长枪,弓弩为主,只有江湖人士才会使用的软剑,又怎会遗落在此? 难道说,江湾所百户的同伙之中,还有着我大明王朝的江湖人士? 朝廷军队,倭寇,江湖人士,这三者已经彻底的勾结了起来,共同欺负百姓? 肖尘的心中,暗暗的下了一个决定。 勾结倭寇的无论是军队之人还是江湖人士,他们的九族必须株连。 人渣的养成,需要一定的环境。 而他们的族人,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大人,你手上的东西,可以给属下看看不?”城南百户所百户张孝忠凑了上来。 肖尘将手中的软剑递了过去。 张孝忠拿着软剑,仔细的端详着。 “大人,这软剑乃是吴水生的防身兵器。”张孝忠道。 “就是这百户所百户的兵器?”肖尘一怔。 “是。”张孝忠点点头。 肖尘又陷入了沉思。 若是这百户吴水生勾结倭寇,杀害所里的士兵,为何会将自己的防身兵器,遗留在围墙底下? 故意的? 肖尘摇摇头。 没有任何故意留下防身武器的理由。 想起百户房间里那刻意布置的场景,肖尘心里不由得冒出了另外一种假设。 制造场景之人,不是百户自己。 若真是这样,那对方一定已经知道了东厂的到来,而这个场景,也是专门布置给自己看。 故意做出一副此百户杀人灭口,仓皇逃走的假象。 从而让自己认定,他就是真正的和倭寇联系之人。 让自己不再相信江湾百户所提供的所有和倭寇有关的情况,也让那些真正的“叛徒”,逃之夭夭。 如此的煞费心机,布局之人对东厂的了解不是一点半点。 此人,乃是大明朝之人。 “一半人处理这些尸体,另外的人去外面,搜索附近的山林,河道,沟渠。”肖尘一声暴喝。 一个时辰之后,在距离江湾所半里地的一处杂草丛里,东厂校尉找到了吴水生。 静静的趴在地上,脖子处一处刀伤,几乎快要将脖子割断。 浑身僵硬,早已经没有呼吸。 张孝忠看了一眼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大明百户服,转过了身子。 脸上带着无尽的悲伤,还有那熊熊燃烧的怒火。 一名一心为百姓着想,为朝廷尽忠的百户,被人杀害抛尸。 还要精心布置一番现场,往身上再泼一身的脏水。 不愿意同流合污,只想遵循自己应该遵循的原则,为百姓做点事情,都已经变得这么难了吗? “将吴百户的尸体,抬回去。”肖尘缓缓闭上了眼睛。 倭寇,一定要彻底的剿灭。 隐藏在大明军队里面的奸细,也要揪出来严惩。 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更应该受到礼遇。 不能让那些真正的忠勇之士流血又流泪,不能让他们寒心。 天大亮的时候,无论是松门卫指挥使汤兴,还是其下属各个千户所百户所的武官,均收到了东厂要求他们即刻前往江湾所的命令。 众人哪敢怠慢,稍微交代一下,便匆匆前往。 等松门卫指挥使汤兴到达的时候,江湾所防御的那片海滩上,已经乌压压的站满了人。 一百多具士兵的尸体,分成了三排,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沙滩上。 最前方,摆放着一张小床,上面躺着脸色已经乌青发黑的江湾所百户吴水生。 小床旁边,靠着他的防身兵器:那把被敌人夺走甩落的软剑。 还有一把半人高的火铳,连同他最喜欢的弓弩。 三百名全副武装的东厂神机役校尉,严肃的围绕在所有尸体的外围,任何人不许靠近。 肖尘双手背负,看着远处的大海,一言不发。 整个现场,除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啦声,没有人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紫衣大人,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指挥使汤兴,瞅着满地的尸体,一脸紧张的凑了上来。 “昨晚,江湾所遇袭,所有人遇难。”肖尘冷冷的道。 对于汤兴被架空,一开始肖尘还有所同情。 可出了这档子事之后,肖尘开始有点鄙视汤兴的无能了。 既然驾驭不了手底下的这些千户,那就自觉的将指挥使的这个位置让出来便是。 让朝廷安排可以真正掌控一个卫所的人,来担任指挥使。 拿着朝廷给卫指挥使的粮饷,占着卫指挥使的位置,却做不出来一名卫指挥使该做的事情,将松门卫管理的一塌糊涂。 这样的人,不配继续担任松门卫指挥使。 “是什么人干的?”汤兴急切的问道。 肖尘冷哼一声:“江湾所,是隶属于东厂么?” 汤兴一怔,脸上带着尴尬:“江湾所,隶属于我松门卫。” “作为松门卫指挥使,您的江湾所遭遇袭击,全所官兵被杀,今个若不是我通知您,您是不是几天后才会知道?”肖尘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可听在汤兴的耳朵里,却如同一座大山背在后背一样,让他顿时感觉窒息。 双手抱拳急忙行礼:“下官失察,请大人责罚。” 没有理会汤兴,肖尘看向周边那些严肃站立的千户,百户们。 “你们可知,江湾所为何被伏击?为何没有留下一条活命?”肖尘冷冷的道。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到了这里,众人才知道江湾所已经不存在了。 至于为何被伏击,为何要赶尽杀绝,这些众人又如何知道呢。 “因为江湾所忠于职守,知道自己作为朝廷的海防卫所,该做什么。只要是自己防御范围内的,江湾所决不允许一名倭寇在这里出现。”肖尘大声说道。 看了看众人,肖尘又道:“江湾所的所作所为,让倭寇侵犯当地渔民的目的无法得逞,断了他们的财路。所以,江湾所便也成为了倭寇的眼中钉,肉中刺。昨晚,倭寇在他们用银子驯养的那些‘走狗’的带领下,趁着江湾所休息的时间,进行偷袭。” “江湾所一百一十三名士兵,全部殉国。百户吴水生,更是被抛尸荒沟之中。” 肖尘回头,抬起右臂一指那一片排列整齐的尸体:“面对这些忠勇之士,你们损失的上千人,连一个倭寇都没留下,你们有没有感觉心中愧疚?” “江湾所尽数死亡,不也是没有留下一名倭寇么。”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人群中悄然响起。 肖尘平静的脸色豁然冰冷,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声音的来源。 “江湾所是没有留下一名倭寇,江湾所的百户更是被抛尸荒沟。可营房里面那惨烈的搏斗现场,却是留下了不属于我江湾所士兵的残臂断腿。我不敢说,江湾所的士兵杀死了不少倭寇,不过是被其他倭寇收尸了而已。但江湾所的士兵,宁死不屈,将自己的尸体,留在了我大明王朝自己的土地上。” “之前那损失的上千名士兵,可有人看见他们的尸体?哪怕是一件漂浮在大海上的衣服,我也承认他们是为国捐躯。” “我不想说,他们已经投敌卖国,这是我个人,也是朝廷,是皇上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可倭寇对于我海防工事越来越熟悉,总是趁着我们巡逻的空档,抢掠我大明百姓,我不得不怀疑,我们的海防策略,倭寇已经全部掌握。” 所有人,没有人再敢说一句话。 “今个,让大家来,便是给江湾所的将士们送行。”肖尘道。 闻言,众人急忙朝着海滩上的那一片尸体开始鞠躬。 “都给我跪下,双膝跪下。” 肖尘一声严厉呵斥,带头双膝跪在了沙滩上。 海风吹来,成群的海鸟在海滩盘旋。 口中发出的,竟也是一道道凄厉的悲鸣。 第779章 杀两鸡才够 肖尘带头双膝跪下,朝着那一百多名死去的英灵叩拜,后面的那些千户百户哪里敢不跪下。 沙滩上,几十名武官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一连三拜。 神机役的一名士兵,按照肖尘事前的交代高呼一声:“举火铳。” 三百支精致的火铳,被神机役的校尉举在了手里。 “点火。”校尉又是一声令下。 “嗤嗤嗤。”一阵火捻子燃烧的声音想起。 紧接着,“啪啪啪”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三百多道蓝色的青烟冲天而起,不一会儿,青烟融合在一起,犹如一朵巨大的云团,将地面上的那些尸体,包围在了中间。 肖尘缓缓的站起身子,缓缓说道:“将尸体推进大海。他们的生命,献给了所防御的这处地区,就让他们永久的留在这片海域吧。” 神机役的士兵收起手铳,开始行动。 将海滩上所有的尸体,连同身下的木板,一一推进了大海。 等到要腿江湾所百户吴水生身下的小床的时候,城南所百户张孝忠来到了肖尘身边。 “大人,我和吴千户是同乡,关系更是情同手足。可不可以让属下,亲自将他送进大海?”仰着头,张孝忠悲伤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可以,那就由你送吴千户最后一程吧。”肖尘点点头。 走到吴水生的小床旁边,张孝忠拿起了靠在旁边的半人高的火铳,轻轻的放在了小床上。 又拿起那精致的弩弓,也放在了小船上。 看了一眼吴水生那青紫的脸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抓着小床的边沿,缓缓的推进了海水之中。 等吴水生的尸体连同小床彻底的没有了踪影,肖尘方才缓缓的转过了身子。 “从今天起,松门卫彻底的,全面进入倭寇剿灭行动。之前,有人对卫指挥使汤兴汤指挥使阴奉阳违,有时候并不执行他所下达的命令,我不打算继续追究。但是,从今天起,若是还有人继续阴奉阳违,我可不管你是千户,还是百户,我会在第一时间摘了你的乌沙的同时,摘了你的脑袋。” 肖尘的目光,阴冷的扫过了众人的脸庞。 听着肖尘的话语,众人相互对望着。 眼中有着愤怒,有着不屑,更多的则是不甘。 东厂怎么了,就算你有着滔天的生杀大权,还能让整个松门卫改头换面? 就算畏惧东厂的声明,大家在你东厂的面前,服从汤兴的指挥,让松门卫看起来好像团结一致一般。 可东厂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终究有离去的那么一天。 现在一团和气,等你离开,松门卫不但会恢复以前的状况,更有可能将对东厂的怨恨,转移到指挥使汤兴的身上。 到了那个时候,阴奉阳违已经不存在。 会变成彻底的不执行命令,使得松门卫真正的四分五裂。 到了那一天,回头再看看今天。 您宣布的这些事情,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对于众人心里这些叽叽歪歪的想法,肖尘心中是明明白白。 不当着他们的面,杀几个人看看,他们是不会将东厂真正放在心里的。 肖尘抬起右手,指向刚才在人群中,说江湾所也没有留下一名倭寇的武官。 此人瘦瘦小小,身着朝廷军队百户衣服。 一双三角眼,飘忽不定的左右打量着。 “你,过来。” “大人您是在叫我吗?”百户指着自己的鼻尖,小声的问道。 “对,就是你,过来。”肖尘点点头。 百户心中七上八下的,走出人群,来到了肖尘的面前。 “你可知道,东厂将松门卫的所有武官叫到这里来,为了什么?”肖尘淡淡的问道。 “宣布江湾所遭受倭寇偷袭,全部阵亡的事实。”百户道。 “就这些?” “敢问大人,还有什么?”百户脸上带着不解。 “东厂叫大家过来,就是让大家看看,一个百户所,想要为百姓着想,执行朝廷所赋予自己的任务,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百户哑口无言。 “他们虽死,但他们是为了百姓的安乐而死,他们是因为触犯倭寇,和某些和倭寇相互勾结之人的利益,而被这些人联合偷袭而死。作为大明军队,江湾所就是我们的榜样。跪拜礼,乃是向他们表示我们心中无比的敬重和悲伤。” 说话的时候,肖尘的目光又在其他武官的脸上一一扫过。 百户低着头,心中却是一阵阵的纳闷。 一个被倭寇杀尽所有人的百户所,此事除了说明他们无能之外,哪有那么多其他的感慨。 “今个,站在这里的,是松门卫的所有武官。我不防告诉你们,偷袭江湾所的倭寇之中,便有着之前在海上失踪的松门卫的士兵和武官。倭寇欺负我们百姓,我们自己的军队,也因为利益的驱使,不惜叛离军队,和倭寇同流合污。你们当中,有没有倭寇的奸细,你们自己知道。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追究,但以后,卫所统一行动的时候,若有人继续给倭寇同流合污,那就让你们的九族提前吃好喝好,好好享受剩下不多的人生最后的岁月。” 看着肖尘,众人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 可谁也不敢当面站出来,质问肖尘对自己的怀疑。 看见众人无声,肖尘笑了笑。 “作为朝廷的军队,应该是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的执行朝廷的命令,守护一方安宁。可我们松门卫,却是朝廷军队中的一朵奇葩。松门卫里,贱骨头不少。见了倭寇,又是退缩又是躲避。在卫所里面,阴奉阳违,处处有着用不完的心机和争风吃醋一较高下的勇气。对于这些人,东厂只有杀鸡儆猴,做出一个样子,让这些人心里真正的有数。” 说着,肖尘的目光看向那百户,脸上挤出了阳光般的微笑:“按理说,作为一名百户,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你说出对江湾所所有死者大不敬的话语,最多被呵斥一顿,还不至于杀头。可今个,东厂要杀鸡给狗看,没有合适的鸡可杀,也算是你倒霉。” 这个时候,众人终于看出来,肖尘之所以将这百户叫出队伍,原来是准备杀他。 这种场合,他敢说那种大不敬的话,是没有眼色。 可就因为这个要杀他,东厂是不是做事有点过了? 一名千户板着脸,也走出了队伍。 朝着肖尘抱起双拳:“大人,江湾所全部阵亡,我们都很痛心。可若是因为一句话,就杀人,这种行为恐怕有点不妥。” “江湾所坚持和倭寇正面斗争,虽然全部阵亡,在我心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每一句对英雄不敬的话语,都是间接的支持倭寇。既然你站出来了,杀一只鸡的威慑我觉着有点小,两只鸡还差不多。” 肖尘的脸上挂着笑容,可任谁看,那笑容下都藏着无尽的阴冷。 那千户一指自己的千户服,冷冷一笑:“我可是朝廷任命的海防千户,大人连我也要杀?” “在我的眼里,千户,百户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肖尘的话语无比的冰冷,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听说要杀自己,那百户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盯着肖尘颤抖着说道:“大人,我们可都是浙江都司都指挥使大人的远房亲戚,还请大人三思啊。” “赵无名的亲戚?”肖尘眼睛瞪大,看向其他人:“我听说,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赵无名的亲戚,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才敢对卫指挥使汤兴阴奉阳违,说一套做一套。正好,你们今个回去之后可以给赵无名传个话,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东厂上门。” 话音刚落,肖尘人影晃动,瞬间,又站立在了原地。 只不过,“咚咚”两声,面前站立的百户,千户二人的脑袋,已经滚落在地。 接着又是“噗通噗通”两声,两人的身体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第780章 守株来待兔 所有人心中大惊,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松门卫指挥使汤兴,更是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向肖尘。 他没想到,肖尘竟然对浙江都司一点都不忌惮,随手就杀了赵无名的两个亲戚。 但让他最为惊讶的,不是肖尘胆魄,而是他的身手。 两个人,一个是百户,一个是千户,面对肖尘出手,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最为重要的,自己也只是看见他身影晃动,根本没有看见他如何出刀,又是何时收刀的。 等自己反应过来,看见的只是两个滚落在地的人头。 在他的心目中,紫衣校尉之所以让朝廷大员人人生畏,仰仗的就是他身上的麒麟紫衣。 今个才知道,其本身的实力更是高深莫测。 对于彻底的剿灭倭寇,汤兴的信心陡然大增,看向肖尘的目光里除了一丝畏惧,更多的则是敬仰。 然而,肖尘下来的决定,更是让汤兴大出意外。 瞅了瞅眼前的所有武官,肖尘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凡是和赵无名有亲戚关系的,都站出来。” 面对一名千户和一名百户被斩杀,这些武官唯唯诺诺,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走出队伍。 肖尘呵呵一笑:“赵无名拥兵自重,违反朝廷规定,安排大量自己的亲戚在浙江都司下属的军队里面担任要职,暗中将各个卫所打造成自己的私人卫所,其罪可诛。你们现在若是站出来,过往我不追究,只是就地免职各回各家而已。但若是让我揪出来的话。” 肖尘一指地上两个无头尸体:“这就是你们下场。” 人群中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四五名千户,七八名副千户,还有一些百户,低着脑袋,很不甘愿的走出了队伍。 看着这些人,肖尘脸上带着笑容:“你们很明智。脱掉身上的衣服,放下佩刀,回老家去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的脱下身上的官服,又摘下佩刀,灰溜溜的转身离开。 “汤指挥使,从剩下的这些武官之中,挑选人手,将他们的空缺补上。接下来我希望松门卫统一部署,统一协调作战。不要再出现江湾所这种被全部斩杀的,不应该出现的局面。” “是。”汤兴急忙行礼,“松门卫一定严密配合东厂,争取将侵犯我大明王朝的倭寇,全部歼灭。” 三日后,松门卫在拿下了赵无名的那些亲戚千户百户之后,终于形成了完整的,统一部署。 辖区内的海岸线上,千户所百户所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所有的巡逻船只不再出海。 而距离海滩几里路程的密林中,却是布满了卫所的暗哨。 说是暗哨,其实和江湾所安排的暗哨一样,都是背着弩弓火药箭矢的士兵。 可以随时监视倭寇的动向,也可以主动出击,对登陆的倭寇进行攻击。 肖尘的想法只有一个:既然倭寇的优势在海上,那就扬长避短,在陆地上对其一举歼灭。 江湾所驻地一片漆黑,只有百户房中,有着点点灯光。 江湾所被全歼之后,肖尘选择了带领东厂神机役驻守江湾所。 在他看来,倭寇这次在江湾所大获全胜,下次行动一定还会选择江湾所,作为突破口。 百户房里,肖尘和段天明相对而坐。 桌子上,放着一个热水壶。 两个茶碗里面,没有泡茶,而是两碗白开水。 “江湾所这些士兵的抚恤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端着茶碗,段天明盯着里面清淡的白开水,小声说道。 “已经上报三天了,应该很快就下来了吧。”肖尘道。 “你说,我们就这样守株待兔的等候倭寇,他们会不会继续以江湾所作为突破口?”段天明又道。 “倭寇在这一片区域的陆地上,应该也潜伏着自己的眼线。这几天,兄弟们都藏在营房里面按兵不动,这些眼线一定以为松门卫依旧和以前一样,是一盘散沙,对于江湾所的新布局还没有做好。倭寇若是要行动,从这里进行突破的可能性很大。” “若是他们敢来,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右手端着茶碗,段天明的左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嗯。”肖尘也点点头。 距离江湾所以西十余里的一处密林里,十几名黑衣人紧紧地靠拢在一起。 “江湾所,目前好像无人驻守。”一名黑衣人道。 “没有人驻守好,我们可以通过江湾所的防区,直接深入里面的乡镇。海边的这些渔村,已经被我们洗劫一空,没有什么好东西了。内陆一点的村镇,有粮食,有银子。”另一人说道。 “按照约定,大船应该夜就到。我们要不要去通知一下。” “嗯,去接人。” 其他人留守原地,两名黑衣人匆匆离开,跑向了海滩。 从一块巨石后面拖出了一条小船,飞快的跳上小船,摇动木浆,朝着大海深处划去。 在距离海岸四五里的地方,一只巨大的黑影,停泊在海面上。 随着海浪,上下缓缓起伏。 小船上的两名黑衣人停止前进,一人从怀里摸出来一根竹笛,使劲的吹了三声。 片刻之后,远处的大船上,传出了三道笛声,遥相呼应。 听见回应,小船上的黑衣人又将手中的竹笛,吹出了一道持续了三四个呼吸的长音,方才调转船头,朝着江湾所的方向划去。 而那停留在海面上的巨大船只,也缓缓开始动作,远远的跟在了小船身后。 岸上密林中的那十几名黑衣人,在小船出发的那一刻,也开始行动。 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江湾所一里左右的范围之内。 江湾所,一名神机役的校尉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肖兄弟,倭寇的岸上势力出现。” “行动。”肖尘离弦之箭一般,瞬间便冲出了房门。 一个时辰之后,那条两人小船停靠在了江湾所外面的沙滩上。 十几名黑衣人静静的在沙滩上等候。 “大船就在后面,江湾所可有异常?”小船上的两人跳了下来,小声问道。 没有回答,十几名黑衣人整齐划一的摇了摇头。 得到肯定,小船上下来的两名黑衣人又拿出怀里的竹笛,对着远处的大船吹了两声。 片刻功夫,大船上放下来十几只小船,上面站满了人影,朝着江湾所而来。 与此同时,松门卫本部的海滩上,十几艘承载百人的二十浆重型巡逻船驶出了海域,朝着江湾所直扑而来。 不多时,二百多名倭寇已经到了海滩上。 “情况如何?”一名三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矮个倭寇,看着十几名黑衣人,低声问道。 “没有异常,我们可以直扑后面的村镇。”吹笛的两名黑衣人,躬身说道。 “嗯,带路。”小胡子回头,对着身后的大批倭寇叽里呱啦的一阵言语,右手一挥,紧跟两名黑衣人而去。 急速奔跑了将近一里地,眼看到了江湾所的大门处,小胡子倭寇却急速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远处。 原本应该跟来的十几名黑衣人,今个竟然没有跟上来。 非但没有跟上来,更是在海边一字排开,好像是阻挡什么一样。 小胡子心中泛起一丝不妙,就要招呼倭寇返回船只逃离,江湾所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 几百人举着火把,从大门蜂拥而出。 一边跑,一边举起了手中那一尺来长的火铳,对准了自己,连同身后的倭寇。 小胡子眼中喷出两道怒火,一阵的叽里呱啦,就抽出了腰间那三尺长的东洋刀。 “噗噗”两声,将面前带路的两名黑衣人捅翻在地。 冲出来的东厂校尉快速行动,和海边的十几名黑衣人一起,将所有的倭寇紧紧的包围在了中间。 借着火把的光亮,小胡子倭寇看见,海滩上躺着十几名尸体。 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尽数脱掉。 第781章 陆上全歼灭 而那刚才迎接倭寇的十几名黑衣人,纷纷撕下脸上的蒙面,脱掉身上的黑衣。 露出了下面东厂的校尉服。 站在中间的,正是肖尘和段天明。 小胡子倭寇并不认识肖尘,但对方能够杀了迎接自己的这是十几名黑衣人,并换上黑衣将自己引进包围圈,足以说明,今晚这一切,他已经筹划许久了。 “你们是何人,你们不是松门卫的人。你们是大明东厂之人?”双手紧握东洋刀,小胡子看着缓缓走近的肖尘,用他那不太流利的大明话问道。 “你居然知道东厂?谁给你提供的东厂信息?”盯着眼前的小胡子,肖尘脸上挂着笑容,眼神中的冰冷,却让人如坠冰窖。 而那两百多名倭寇,也是一个个东洋刀出鞘,后背紧紧地靠在一起,警惕的打量着周围越来越小的包围圈。 “松门卫的士兵,都和废物一般无二,除了从大明京城赶过来的东厂,又有谁可以如此布好包围圈,等着我等钻进来?” 虽然身处包围之中,小胡的言语间,似乎并无任何的惧怕之意思。 “你知道不少。”肖尘淡淡一笑,“而且,从你的言语间,似乎也不将我的包围当一回事?你是有恃无恐么?” 小胡子抬头,看着周边的神机役校尉:“除了使用火器,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收起手铳。”肖尘一声大喝。 听闻此言,校尉们将手铳别再腰间,纷纷拔出了佩刀。 看着自己的激将法得逞,小胡子眼中闪过一丝放松,眼睛的余光,朝着海面上打量了几下。 “等什么?等你的援兵?还是说,等着接受了你银子贿赂的大明军队来解救你?” 小胡子双眼一眯,似乎有点绝望:“你说,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 “银子?你们从大明百姓手里抢夺的银子么?今个,银子要,你们的命,我也要。”肖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右手猛的向前一挥:“动手,全部杀了。” 话音刚落,神机役的校尉们已经各自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冲了上去。 留下一百人继续形成包围,剩下的二百人,瞬间便和倭寇战在了一起。 肖尘身边的段天明挥舞着佩刀,朝着小胡子砍了过去。 “砰砰。” “啪啪。” “铛铛。” 海滩上,一阵阵金属相撞的声音传来,脚下的海沙更是被打斗飞扬的到处都是。 段天明的佩刀,不带任何花哨的招式,朝着小胡子的面门就砍了下来。 小胡子也不甘示弱,东洋刀抬起就是一记硬钢。 “铛。” 火星子在两刀碰撞的地方闪出。 小胡子被击退两步。 还没站稳,段天明又一刀,砍了过来。 “铛”的一声。小胡子的武士道精神又一次被激发。段天明的刀,又被挡住了。 两人的战斗,就像是两只野兽在厮杀一般,谁也不肯让步。 小胡子的实力,比之前要差上一些,但他的心智却比之前要坚定许多。 他知道自己不是段天明的对手,更是身处包围圈之中,如果继续战斗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小胡子不再恋战,他想趁着这个时间,逃跑。 段天明哪里容他如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刀砍中小胡子的腰部。 “哎呀”一声惨叫,小胡子倒飞而出,摔落到地上。 小胡子的脸色变得煞白,挣扎着起身,想要继续逃跑。 段天明却是没有放松警惕,他紧跟着追了上去。 一把抓住小胡子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啊”小胡子发出一声惨叫,他用双腿蹬踢着段天明,企图将他踹开。 可是段天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双手用力,猛地将小胡子甩出老远。 “砰。”小胡子重重地砸在一块礁石上,将其压扁。 一股鲜血从小胡子的口中喷了出来。 “咳咳咳。”小胡子连着咳嗽了数声,嘴角流淌出一丝丝殷红的鲜血,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岸边。 段天明紧随而至,一刀劈下,直接斩断了小胡子的右腿。 “噗通”一声闷响传来。,小胡子又扑倒在地上,不停的惨嚎着。 段天明走过去,弯腰捡起那把东洋刀,朝着躺在地上的小胡子的腹部插去,准备结束其生命。 “留着他。”肖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就让你再多活几天。” 将自己的佩刀放进刀鞘,段天明双手抓着东洋刀的两头,膝盖猛的抬起,便将东洋刀折成了两段,狠狠的甩落在小胡子的身边。 随着小胡子的落败,海滩上的打斗也进入了尾声。 这些曾经杀害了整个江湾所的倭寇,在神机役的压制下,一个个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沙滩上。 “东厂大人,我愿意归降与你们,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小胡子跪倒在地上,他的身旁躺着,趴着着几十名已经奄奄一息的倭寇。 这些倭寇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神机役校尉,心中充满恐惧。 这些东厂之人,可是比之前的江湾所厉害多了。 不但善于用计谋引诱自己进入包围圈,其单兵的作战能力,更是高的离谱。 那说话的年轻人,显然就是东厂的额头目。 他都没有出手,自己已经被打的成了残废。 自己还有什么能力,何其对抗? 小胡子已经彻底的绝望了,他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这群人能够给自己留条生路。 “我们不要归顺于东厂,只要能够保命,什么都好说。”有的倭寇大喊道。 他们不甘心就此屈服,但是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图做出反抗,希望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但是他们失算了。 “我们愿意为你们做牛做马,我们愿意将我们抢来的银子,全部都送给你们。”一名倭寇带着哭腔,大声的呼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其余的几十名倭寇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喊着“我们投降,我们愿意带着你们取回我们抢来的银子。” 他们的这副样子,显然是真心实意的,并没有半点虚假。 “哈哈哈。。。”肖尘大笑起来:“我以为倭寇有多么强大,原来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烧杀我沿海百姓,更是偷袭我大明江湾百户所,银子再多,也买不回你们的狗命。况且,那些银子原本就属于我大明百姓。” 笑声刚落,肖尘已经消失不见。 等他回到原位的时候,地上除了那小胡子之外,所有的倭寇已经身首分离,鲜血洒满了整个海滩。 小胡子倭寇刚刚泛起的一丝生存希望,再次被浇灭。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您能给我一条活路。”小胡子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结结巴巴的拖着血淋淋的大腿,朝着肖尘跪着说道。 “将此人押回江湾所,其他的倭寇,搜索一下身上的东西,尸体抛进大海。” 吩咐了一声,肖尘转身回到了江湾所。 爬上那四五丈之高的圆木搭建的瞭望台,看向遥远海面上那若隐若现的倭寇大船。 自己斩杀的这些倭寇,只是倭寇的一小部分。 那大船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倭寇。 而此处,只有一只倭寇的大船。 倭寇到底有多少大船,多少人数,到现在自己还一无所知。 远处的海面上,隐隐可以看见十几只体型稍小的船只,快速的朝着倭寇大船靠近。 肖尘紧握拳头,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陆地上的倭寇,自己解决了。 海面上的倭寇,希望汤兴这次也可以解决。 就在肖尘思量的功夫,倭寇大船似乎是发现了危机,开始缓缓移动。 松门卫的巡逻船紧跟其后,步步逼近。 第782章 劝说小胡子 等候了一个晚上,肖尘也没有等到松门卫拿下倭寇大船的捷报。 即将黎明的时刻,江湾所的海滩上,出现了一只松门卫的中型巡逻船。 船头,站着松门卫指挥使汤兴。 一脸的焦急,看向江湾所的营房所在。 巡逻船刚一靠岸,汤兴就从船头一跃而下,径直朝着营房跑去。 一夜的等候,肖尘也是从瞭望塔上面下来不久。 正准备着吃了早饭,去将那小胡子倭寇好好的审问一番,汤兴就走进了房门。 “紫衣大人。”进了房门,汤兴便抱拳行礼。 “指挥使坐。”肖尘一指对面的椅子,眼中带希冀,也坐了下来,“海上战况如何?” “倭寇船只太大,巡逻艇一时半会拿它没办法。追了一百多里地,在一处岛屿附近,大船消失了。属下怀疑,那座岛屿就是倭寇在我海岸线外围的临时驻地。”汤兴沉声说道。 没追上?消失了? 虽然这个结果和自己猜想的大同小异,肖尘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朝廷配备的火药箭矢是干什么用的?朝倭寇大船上不要命的射击就完了,哪能让它消失? 就算无法集中船上人员,可若是能够让它起火,也不至于吗,忙活半天一无所有啊。 “我在瞭望塔上一直看着,巡逻船距离倭寇大船挺近的。为何不发起攻击?”肖尘有点不满,声音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 汤兴面带尴尬,急忙站了起来:“回大人,下官当时想着,所有巡逻船对倭寇大船形成包围之后,一起发起攻击。趁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时候,我们再用爬梯登上大船,见他们全部拿下。” “然后呢?”肖尘的脸色依旧阴冷。 “不知道他们是发现了我巡逻船,还是江湾所这边的情况他们发现了异样。我等快要靠近的时候,倭寇大船升起了帆布,开始全速逃跑。咱们的巡逻艇,动力都是木桨,刚开始还能保持距离,后来就越追越远,直到对方失去了踪迹。”汤兴低下了头。 “事已至此,我便是再责怪你,也没有多大的作用。海上作战,你的经验比我足,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肖尘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和帆船相比,木桨的动力实在是有点小。若是将责任全部归到对方身上,也着实有点不妥。 只是,有了这一次的行动,倭寇近日应该不会再来路上骚扰百姓。 可是,不根除他们,始终是一个潜在的祸害。 而要彻底的歼灭倭寇,也只有出海作战了。 对于海战,汤兴乃是松门卫的指挥使,负责的就是朝廷海防,这方面,听听他的意见,还是没有错的。 “倭寇船只消失的海岛,下官绕岛转了一圈。面积不大,但也绝对不算小。海岸线上,他们好像还修建了工事。属下回来就是想要和大人商讨一下,要不要我们出动大船,集合几个千户所,对此岛进行一次搜索?”汤兴缓缓说道。 “居然修建着工事?”肖尘一怔,“由此看来,这些倭寇并非是民间组织,应该是琉球国的军队所扮演?” 汤兴点点头:“工事规模不是很大,但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应该是军队所为。” 肖尘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 “琉球国的军队,假扮寇贼,来我大明掠夺物资。若是不将他们彻底的打败,后面会有源源不断的琉球国军队来我大明掠夺。或许,到了最后,他们连寇贼都懒得扮演,直接以军队的形式侵犯大明。都到家门口了,我们若是还不出击,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肖尘抬头:“指挥使大人,松门卫的船只,全部出动的话,可以运送多少兵力?” “若是大小船只全部出动,运送两个千户所,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好。”肖尘一声高喝,“你马上集结卫所的全部船只,并调集人马,正午时刻,我们攻击修有工事的倭寇占据的小岛。” “是,下官这就去准备。” 应了一声,汤兴转身匆匆而去。 肖尘拉开房门,也准备出去,段天明左手端着一碗稀饭,右手拿了两个窝头到了门口。 “你干嘛去?先吃了饭再去。” “不吃了,你放下早饭,也跟着过来。”肖尘朝着关押小胡子的地方而去。 看着肖尘着急的样子,段天明知道,一定是有要事。 也不敢耽搁,将稀饭窝头在桌子上一放,掉头就追了出来。 一间黑房子里面,小胡子倭寇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啃食东厂校尉送过来的窝头。 房门打开,一丝光亮从何门口射入。 小胡子感觉很是刺眼,急忙抬手挡住了眼睛。 “你想活命么?”进门之后的肖尘,开门见山,丝毫没有像往常那样曲里拐弯。 “想,想活命。”趴在地上,小胡子急忙点头。 “好。”肖尘回头看向身后的段天明,“给他包扎一下伤口。” 段天明一愣,生平第一次拒绝了肖尘的命令:“他是倭寇,我不给他包扎伤口。” “倭寇也是人。只要他投降了,并保证今后再也不侵犯我大明百姓,伤口还是给他包扎一下吧。”对着段天明,肖尘努力的挤着眼睛。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可肖尘的眼神,使得段天明明白,他此举一定有着深刻的用意。 嘴里骂骂咧咧,做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东厂的疗伤药,就往小胡子那已经断了的大腿茬子洒了上去。 “啊。”小胡子一声惨叫,将咬在嘴巴里的窝头,都给吐了出来。 “忍着点,不止血你会流血而死的。”肖尘很是“关切”的说道。 “嗯。”小胡子点点头,这一刻竟然莫名的有点感动。 “作为倭寇,抢劫烧杀无恶不作,无论百姓好还是我大明军队,对于你们都恨不得杀了喂狗。所以,你想要活着,就得用有价值的东西来做交换。” “银子,我有大量的银子,都可以给你们?” “银子,我们视银子如粪土。更何况,这些银子你没有带在身上,只算是画饼充饥而已。不过,你若是说出你藏银子的地方,倒是给你的活命,也算是加大了一点筹码。”肖尘笑着说道。 “我的银子,藏在大海里面的小岛上。我可以行动的时候,你放了我,我便将银子取来给你。”小胡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心地善良”的年轻人,一本正经的道。 边上的段天明咧了咧嘴,看热闹一样的抬起头,瞅着肖尘。 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肖尘也是差点说不出话来。 等你伤好了,放你回去拿银子,你当我是白痴啊? 算了,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只要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成。 “那咱们可说好的,别你的伤好了,让你取银子,你可不去了。”肖尘按照对方给自己的智商定位,接上了话。 “怎么会?”小胡子一本正经的道,“你给我疗伤,又答应放我活路,银子我答应给你,就一定给你。” “银子,都是小事。我们的指挥使大人刚才来了,说是在距离此地一百多里的海里小岛上,驻扎着你们大批的倭寇。海滩有工事很难攻上去,要先杀了你解他心头之恨。我是立功心切,想用岛上的人员布局,兵器配置等等这些情报,换取加官进爵的机会。而这些,也是我拼命保你的原因。” “而这些,才是你应该用来交换活命机会的条件。说吧,对于岛上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端下身子,肖尘很有耐心的看着小胡子。 “我的银子,就藏在这个岛上。你们攻打岛屿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到时候我告诉你,银子藏在什么地方。”小胡子看着肖尘,眼睛狡黠的转动了几下。 “好。”肖尘微微一笑,“你先告诉我,岛上有多少人,都有什么武器装备。三天后我们攻打岛屿,你的伤势也能够好点,我一定带上你。” 旁边的段天明咧嘴笑了起来。 第783章 火墙阻去路 对于肖尘的询问,小胡子心中知道,自己不能一次性的说完。 要是说完了,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当头一刀。 “这岛上,有着大概一千来人。”小胡子一边嚼着窝头,一边小声说道。 “你们这些人,到底来自哪里?是民间的,还是朝廷军队?”肖尘似乎很有兴趣。 “这个,这个。”一问到关键的地方,小胡子就支支吾吾起来。 肖尘是为了得到真实消息,才给他唱的红脸。 段天明可不是。 右手在小胡子大腿的伤口上,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啊。”小胡子一声惨叫,脸色顿时被疼的煞白。 “你一定要想起来,想不起来的话,段役长有可能疗伤的时候会失手的。”肖尘说着,又朝着点天明挤了挤眼睛。 段天明的右手,又在伤口上的敲击了几下。 “啊,啊。”小胡子又是一阵惨叫,“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就说,我还准备带着你去岛上取回银子呢。”肖尘笑呵呵的说道。 “我们都来自琉球国。琉球国现在分为南北两个朝廷,我们属于南朝。琉球内部战争四起,资源缺乏,朝廷为了战胜北朝,特命令我大队来大明沿海抢夺物资。” 感受着大腿上致命的疼痛,小胡子再也不敢撒谎。 “大队?你们军队的编制是大队?” “是。驻扎在岛屿上的,是第七大队。我是七大队三中队的一名区队长。”小胡子道。 大明王朝,军队是以卫所编制。 琉球国竟然是大队,中队,区队。 对于这些新名词,肖尘顿时兴趣高涨:“仔细说说,这大队中队具体的划分。” “我们琉球国,一个区队有一百来人,三个区队合成一个中队,三个中队又合成一个大队。第七大队加上伙夫,后勤一共一千多人驻守在岛屿上。平常我们都是以中队为单位外出‘采集’物资的。昨晚的船只,就是三中队的船只。我带着我的区队下来,其他两个区队还在船上。” “胡说八道。”肖尘大喝一声,“给你机会,你是不珍惜吗?你若是不想活命,那也怪不得我。” “小人没有撒谎,真的没有啊。”小胡子急忙分辩。 “你说,你们一个区队,也就一百来号人。可昨天下来的,两百人都不止。你这不是撒谎是什么?” 小胡子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这些人中,有许多并不是我琉球国的军队。” “那他们是谁?”虽然已经猜到,可肖尘还想证实一下。 “是大明海防卫所投降过来的士兵。” “你们是不是和海门卫有所勾结?和你勾结的人,在海门卫里面担任什么职位,叫什么名字?”肖尘厉声问道。 倭寇可恨,可这些和倭寇勾结,欺负自己百姓的卫所之人,更可恨。 “这个,小人不知道,是大队长身边的人,负责和海门卫直接联系的。” “不知道,那要你还有何用?”肖尘厉喝一声,朝着段天明点点头,示意他下手。 这次,段天明又没动手。 站起身子,拉着肖尘走出了门外。 “你还没问,岛上的倭寇都装备了什么武器。我们若是攻打,多了解一些对方的实力,岂不是更好?”段天明小声说道。 肖尘一拍脑门:“听见有人和倭寇勾结我就来气,忘了这件事。” “现在进去接着问。” “好。”肖尘点点头。 “岛上的倭寇,主要用什么武器?他们可有火铳?”走进房间,看着小胡子,肖尘问道。 刚才肖尘临出门的最后一句话,已经让小胡子看到了其真正目的。 此刻,面对肖尘的提问,再也没有了继续演戏的心情。 “说或者不说,你都要杀我。说的越多,我死的越快。不说,或许我能活的时间长一点。”小胡子懒洋洋的道。 “你确定你不说?”肖尘脸色沉了下来。 自己这个人,什么事都好说,但不要威胁自己,更不要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耍无赖。 “不说。”小胡子干脆彻底的趴到了地上,脑袋枕着胳膊,享受着段天明给他疗伤。 “你还真的将自己当回事?”肖尘淡淡一笑,右脚就抬了起来。 “别,他还没有回答呢。”看着肖尘抬起脚,段天明急忙阻拦。 这种货色名,只要自己给他大腿的伤口上再敲打几下,他一定会全部的招供出来。 可是,肖尘的右脚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对着小胡子的脑袋,“砰”的一声就踩了下去。 如同熟透的西瓜一样,小胡子的脑袋一瞬间碎裂开来。 白色的脑浆,夹杂着鲜血飞出去了四五尺远,糊的墙壁上到处都是。 “唉,可惜了,差一点就知道了,倭寇的武器配置到底如何。”段天明摇了摇头,抓起小胡子另外一条“健在”的大腿,走出房门双手发力,便将他的尸体扔在了围墙之外。 “知道人数就行,武器配备爱是什么就是什么。招呼兄弟们,整理装备,正午时分我们随同海门卫的船只,进攻倭寇岛屿。” 肖尘也走出了房门,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忙活了一晚上,房子里一碗稀粥,两个窝头还等着自己呢。 临近正午,光秃秃的海滩上无比的炎热。 神机役的三百名校尉,整齐划一的站在海滩上。 远处,三只海门卫的中型巡逻艇开了过来。船头上,指挥使汤兴直直站立。 “紫衣大人,请上船。”巡逻船靠近海滩,汤兴抱拳道。 肖尘右手向前一挥:“上船。” 三百名校尉分成三队,各自朝着一只巡逻船跑去。 肖尘最后一个跃上了船只,站在汤兴身边。 “今个,集合了多少人?”肖尘问道。 “按照大人的吩咐,一共调动了两个千户所,大约两千二百多人。” “加上东厂,两千五百人,占领岛屿之后,应该可以不留死角彻底的搜索一下。”肖尘点点头。 两个时辰之后,船队抵达了那座几百亩地大小的岛屿。 远远看去,小岛四周有着十几丈宽窄的海滩。 再往上,便是一座被密林遮盖的小山,看不到任何的房屋建筑。 “人呢?”看着海滩上那空荡荡的工事,汤兴眉头紧皱。 “昨晚是个什么情况?”瞅着海滩上的工事,肖尘将目光看向海滩后面的密林。 按照小胡子的交代,这座岛屿山驻扎了一千多号人。 一处房子都看不到,那只说明一点,他们要么藏在密林之中,要么就藏在山上的山洞之中。 “昨晚这些工事之中,还有着火把移动。夜不观色,加上我们人员较少,下官就没有直接攻击。”汤兴道。 “弓箭手呆在船只上,其他人带着盾牌,开始登陆。” “是。”汤兴应了一声,对着身后的传令兵高喝一声:“弓箭手留守船只,步兵带着盾牌,开始登陆。” 随着传令兵相互传令,所有的巡逻船向着海滩靠去。 而那些不能靠岸太近的大船,上面放下来一只只飞船,上面载满了士兵,也朝着海滩涌了过去。 按照肖尘的指令,所有登陆的士兵手持盾牌,将大半个身子藏在盾牌后面,朝着密林开始逼近。 “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锣鼓声,从密林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支冒着蓝烟的火药箭矢,也从密林里面飞了出来。 开阔的海滩上,士兵根本无处可躲。 只得高举盾牌,将身体蜷缩在盾牌后面。 有不少的箭矢落在海滩上的工事里面,不大功夫,整个工事便燃烧起来,熊熊火焰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 那滔天的火浪,使得登陆的士兵们,不得不朝着海边后退。 “火药箭矢?这都是我大明的卫所装备,今个竟让被倭寇用来对付我们自己。”肖尘阴冷着脸,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第784章 东厂无怂包 两丈多高的火焰,在海滩上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使得松门卫的士兵非但寸步难行,更是被迫退回了海里。 而密林里面,那些占据了有利地形的倭寇,开始往山顶聚集。 从半山腰往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 每一堆石块旁边,站着六七名腰间别着东洋刀的倭寇。 有的已经将石块抱在怀里,一副随时准备丢下去的模样。 小山顶上,是一处十几丈大小的平台。 一张用原木搭建的大床,上面铺着柔软干燥的树叶。 躺在上面的汉子,赤裸着上半身,硕大的肚子使得平看过去,根本看不见他的脑袋。 胡子刮得很是干净,只有鼻子正下方留着拇指头大小一撮黑毛。 杂乱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跟红色丝线绑着,活脱脱一个大扫把杵在头顶。 “大队长,对方这次来的人不少,要不,我们从后山撤退吧。”一名瘦小的矮个青年,急匆匆走来。 不时地回头看着山下那熊熊燃烧的工事,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道。 “人多?就松门卫那一盘散沙,来再多有什么用?火烧死一批,乱石砸死一批,再让投降过来的那些大明士兵用火铳打死他们一批,剩下的,我们琉球武士再上去砍掉他们的脑袋。敢来我第七大队驻守的岛屿找事,他们是想着全军覆没。” 扫把头抓起放在边上的油炸带鱼,塞进嘴里。油乎乎的胖手在肚皮上抹了几下,很是不屑的道。 “大队长,这次来的可不仅仅是海门卫,还有着大明东厂的人。”瘦小青年还是有点担心,继续说道。 “东厂怎么了,东厂就不是人了?还不是一样的有来无回。去边上看着去,别打扰我享受这夏日的清凉。”扫把头挥了挥手。 “大队长,东厂这次可是紫衣校尉亲自来了。”瘦小青年还要继续说,却一下子楞在了原地。 扫把头“呼”的一声坐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将身下的一根原木砸断:“紫衣校尉怎么了?他在大明可以呼风唤雨,但在我琉球国第七大队的眼里,只有趴在地上叩头的份。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滚。” “是。”瘦小青年手扶着腰间细长的东洋刀,躬身缓缓退去。 海面上,站在巡逻船船头的松门卫指挥使汤兴,也是一脸着急。 原本趁着白天,用人数的绝对优势,一举歼灭岛上的倭寇,也在朝廷扬名立万一把。 被肖尘骂作无能之辈,汤兴虽然没敢反驳,可心里一点都不服气。 自己是被架空了,大部分的命令没有得以落实而已。 若是给自己一个绝对服从命令的卫所,自己的军事才能,剿灭倭寇还不是碎碎个事。 可现在面对海滩上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汤兴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有的雄心壮志,也跟着有点萎靡。 眼看着太阳偏西,若是天色黑了下来,今个的进攻又得泡汤。 只得身子微弓,看向旁边的肖尘:“紫衣大人,火势这么大,我们该如何是好?” “工事里面,一定被倭寇放置了大量的树枝燃料,一时半会是不会熄灭的。可这些工事,我刚才看见,也就是不到两丈宽。命令士兵,将衣服用海水打湿,给我从火里冲过去。”阴沉着脸,肖尘道。 “打湿衣服冲过去,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汤兴心头一喜,急忙发布命令。 得到命令,退回海水里的士兵,急忙相互往对方身上撩泼海水。 有几名士兵则是整个人趴在了海水里,连头发都一起打湿。 站起身子,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海水,等候着冲锋的命令。 眼看着所有的士兵都将衣服打湿,汤兴迫不及待的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黑压压的人群,铁着头冲进了火海。 片刻之后,又从火海的那一头冲了出来。 杀声震天,挥舞着手中配刀,朝着密林冲去。 肖尘也不怠慢,跳入海中浸透了衣服,从火海里面穿了过去。 进了密林,地势变成了缓缓上坡的山地。 冲破火海,使得士兵们信心十足,手中配刀挥舞的更快,飞一般的就冲进了密林。 “哗啦啦。” 山崩一般的巨大声响传来,密林中翻滚起阵阵灰尘,一个个筛子大小的石块从天而降。 这些石块在空中转着圈儿,砸向地面上的众人,地面上顿时变得狼藉不堪,有些石块击中了树干,留下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地面上的众人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这些石块究竟来自何方。 “啊。”一声惨叫突兀的在地面上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身体猛烈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双目圆睁,眼珠子凸出来好似要掉出来一般,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胸脯,另外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的一棵树干。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指挥使汤兴皱眉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就在此时,远处的一棵大树突然从根部断裂,接着整个树木瞬间折断,轰隆的一声,树干砸落地面,树干上的泥土飞溅起老高。 “啊。”一声惨叫又在地上响起。 被压在大树下的士兵,手中的盾牌已经拦腰折断,捂在士兵的身体上。 盾牌的上面,是那两三个人合抱的巨大树干。 士兵的身子已经几乎被压断,就剩一层皮连接着下肢。 虽然如此,士兵还是挥舞着方能活动的右手,大声呼喊:“快退,大家快退。” 话没说完,嘴巴里涌出一股鲜血,脑袋一歪一动不动。 “大家撤退,退到开阔地带。”肖尘一声高呼,同时拔地而起,一拳砸向眼看就要击中一名士兵的巨石。 “轰隆隆。” 巨石被击碎,变成灰尘弥漫在丛林之间。 侥幸逃生的士兵脸色煞白,就要对肖尘鞠躬致谢。 “退后,别墨迹。”肖尘一声大吼,又扑向了另外一块砸向士兵的巨石。 此时的情况,和当时在秦岭山谷里面遭受伏击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些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箭矢。 即便如此,段天明也是双目怒睁火冒三丈。 当初,自己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的逃窜,事后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 而今,肖尘再一次不顾危险冲上去救人,自己又怎能继续躲在后面。 大吼一声,也纵身而起,手中的配刀带着十二分的力道,砍向一棵摇摇欲坠的大树。 “哗啦啦。” 配刀击中大树的瞬间,段天明再次发力,使劲一搅。 整个树干瞬间变成大量的木屑,散发出一种新鲜木质特有的淡香,飘落在丛林之中。 有着肖尘段天明冲锋在前,东厂神机役的校尉们,也一个个从那些急速后退的士兵旁边冲了过去。 挥舞着手中的配刀,寻找自己可以击碎的石块,就迎了上去。 再次击碎一块巨石,无意回头发现神机役的校尉们竟然冲了进来,肖尘心中一暖,又带着几分责备的道:“瞎冲什么?找士兵们遗落的盾牌,保护好自己再冲。” 在这种夹杂着磨盘大小石块的漫天飞石中,自己都不敢保证毫发无伤,这些实力稍差一点的校尉们,谁给他们的勇气,也冲了进来? 救人应该救,可若是搭上自己的性命,这种不划算的事情,都掂量不来轻重么?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可看着大量的松门卫士兵在校尉们的保护下,安然的退出了密林,肖尘的心头又泛起一股欣慰。 远处的松门卫指挥使汤兴,也是一边指挥着士兵们撤退,一边注意着肖尘这边的动静。 看着东厂校尉捡起地上的盾牌,义无反顾的冲进密林,用手中的配刀费力的继续掩护士兵们撤退,心中也不由得暗叹起来。 东厂之人,果然没有一个怂包。 第785章 再次遇危机 “大人,大人。东厂的人居然可以挡住我们的巨石攻击。”矮瘦青年一边看着山脚下勇猛无比的东厂校尉,一边朝着山顶奔跑。 “我看见了。”一声闷喝在耳边响起。 扫把头大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木床,站在山顶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下面的战况。 东厂的战斗力,和那些松门卫的士兵相比,甩了他们两条街都不止。 人数虽然不多,可若是就这样任凭他们击碎石块,那松门卫的伤亡人数便会减少很多,对于自己的第七大队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准备火铳。”扫把头沉思了一下,瓮声瓮气的道。 “大队长,这火铳不是留到最后,等他们上来的时候才使用么?”矮瘦青年不由得问道。 “谁是大队长?”扫把头眼睛一瞪。 “您是,您是。”矮瘦青年咧着嘴笑道。 “那还不准备火铳,等着他们冲上来?”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传令。”矮瘦青年急忙跑开。 不一会,三四百支手持火铳的“倭寇”被集合了起来。 矮瘦青年又跑了回来:“大队长,这些熟练使用火铳的大明叛军,已经集合完毕。” “嗯。”扫把头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挺着他看不见脚尖的大肚子,来到了众人面前。 “下面在石块攻击下依旧生龙活虎的人,便是你们大明东辑事厂的人。他们一旦冲上来,我不敢说我能挡住他们。而第七大队若是战败,你们也一定会落到他们手里。和我们不一样,你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死亡,而是揪出你们的身世,进而株连九族。” 看着那一群已经换上倭寇衣服的大明士兵,扫把头眼中带着一丝鄙视,缓缓说道。 听说下面的就是东厂之人,这三四百士兵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东厂的名号,他们听过。 东厂的办事能力,他们也是早有耳闻。 只是,东厂办理的都是查办朝廷大员的事情,又怎会管起这沿海倭寇的“闲事”来了? 要是知道东厂会来剿寇,自己说什么也不会为了几两银子,离开松门卫,跟着倭寇骚扰大明百姓。 可到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就算是要逃,这个节骨眼上,眼前这该死的胖子,又怎会给自己机会。 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似乎很是丧气。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着一个家庭。或是有妻儿,或是有父母,或者,妻儿父母都有。既然你们选择了跟随第七大队赚大钱,就要有承担风险的准备。我也知道,你们其实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看着众人,扫把头嘿嘿一笑:“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便是打死那些东厂之人,和第七大队远走高飞。当然了,你们若是能够击退东厂的进攻,不要愁没有银子送回家。” “击退东厂。”不知道谁高呼了一声。 “击退东厂,击退东厂。”三四百人同时高呼了起来。 山脚下的肖尘,一拳砸碎一块巨石,将目光远远的看向了山顶。 这震耳欲聋的高呼声,分明就是大明话语。 这山顶山正在被鼓舞士气的,一定就是大明松门卫那些叛逃的士兵。 火药箭矢,自己已经见识过了。 现在他们高呼,一定是准备使用火铳攻击。 火铳的威力和速度,怀来狩猎的时候,肖尘已经见识过了。 尤其那半人高的火铳,威力比神机役的手铳强大的多。射出来的铁珠子,更是将几十丈之外碗口粗的树干都可以击穿。 东厂校尉再英勇,想要依靠手中的木质盾牌抵挡,根本不可能。 神机役的这些校尉,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东厂精英,更是柳如风煞费苦心一手训练出来的,东厂最有战斗力的队伍。 哪怕损失一名校尉,对东厂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更何况,这些都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肖尘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有所闪失。 “神机役听令,寻找巨石或者大树进行躲避,倭寇即将进行火铳攻击。”肖尘大喝一声,抬手就将段天明推向了一棵大树后面。 而山顶上,扫把头对于这些火铳兵的高呼很是满意。 大手往下一指:“打,给我别客气狠狠的打。尤其是那名看起来很是年轻,又武功颇高的人,一定要打死他。” 说话间,便听见了肖尘让众人躲藏起来的命令。 还没来得及发火,便又看见肖尘将段天明推向大树背后的一系类动作。 扫把头勃然大怒:“就这年轻的,所有人都瞄准他打。就算他躲藏起来,用火铳将他躲藏的大树打断,巨石打碎,也要将他给我打死。” 一瞬间,三四百支火铳,同时对准了肖尘。 火铳上的火药捻子,“嗤嗤嗤嗤”的冒着白烟,一个个黑洞洞的火铳口,也随着肖尘的左右躲闪来回摆动。 “快躲起来,你现在是他们唯一的目标。”躲在大树后面的段天明,看向山顶那些火铳兵专心致志的举动,焦急的额头全是汗珠。 冲着肖尘大声喊道。 其他躲藏起来的东厂校尉,也情急之下抓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石头,使劲的往山顶扔,试图扰乱对方的注意力。 而海滩上的松门卫指挥使汤兴,也是万分着急。 “火铳兵听令,一起朝山顶开火。”汤兴大喝一声。 “指挥使大人,此处距离山顶太过遥远,我们的火铳是打不到的。”传令兵小声说道。 “我知道打不到。可就是打不到,用声音扰乱他们注意力就行。紫衣大人现在成为他们几百人唯一的靶子,我们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动于衷?紫衣大人若是出事,别说松门卫,整个浙江都司都得跟着遭殃。” 瞅着山顶紧张的形势,汤兴大声吼道。 “是,小人这就传令。”传令兵急忙退去。 还没等松门卫的火铳兵集合完毕,山顶上的火铳已经一支接一支的响了起来。 “砰,砰,砰。” “砰,砰,砰。” 三四百支火铳,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一颗颗铁珠子,呼啸着从山顶朝着肖尘飞来。 再也不敢跃起,肖尘就地打了滚,躲在了一棵五六人合围的大树背后。 “啪,啪,啪。” 那些铁珠子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就击中肖尘藏身的大树树干上。 一个窟窿,两个窟窿,不多时,整个大树被打得如同筛子一样,全是窟窿。 再也无法支撑巨大的树冠,大树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塌。 而山顶上,那几百名火铳兵也开始往火铳里面填充火药。 趁着这个功夫,肖尘看着两丈远的一块巨石,脚下发力直扑过去。 可对方毕竟有着几百人,虽然并没有神机役那种一波一波的连续攻击,还是有着没有开火之人。 就在肖尘刚刚起身的那一刻,一支火铳便瞄准了他。 “砰。”一声巨响,铁珠子如同长了眼睛一样,便朝着肖尘的大腿而来。 已经跃起空中的肖尘,想要躲避显然已经来不及。 “呵呵,巩昌府被火药箭矢攻击,还有张老最后关头出手,今个在这岛屿上,我恐怕是真的要挂彩了。”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铁珠子,肖尘反而放松了起来。 自己再厉害,也不过是肉身之躯,怎可能一直都是无敌之态。 被两支火药箭矢炸伤,自己昏迷了两天。 这次被击中腿部,谁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复。 正思量间,近在咫尺的段天明突然从大树后面跃了出来。 “肖尘小心。” 话音刚落,整个身子已经挡在了肖尘大腿的前方。 第786章 段天明殉国 “砰。” 铁珠子准确无误的,从段天明的后背射入,前胸穿了出来。 带着段天明的鲜血,在肖尘的大腿上轻轻撞击了一下,落在了地上,又染红了地上的几片枯叶。 段天明满脸痛苦,又刻意的挤出一丝微笑,浑身如同泄气了一般,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停留了几个呼吸,似乎连跪着也没有了力气,朝着一边,缓缓倒了下去。 嘴巴半张,急速的喘着粗气。 可随着他的呼吸,嘴角的鲜血,越溢越多。 一把抓住段天明的衣领,肖尘便向那巨石冲去。 等到了巨石后面,肖尘将他平放在地上的时候,段天明已经双眼紧闭。 胸口急剧起伏,每一次起伏,都有大量的血泡从胸前的窟窿止不住的冒出。 “天明,你忍着,我这就给你疗伤。”肖尘双手伸进自己怀里一阵乱抓,可除了那紫色的梅花令,一瓶疗伤药都没有。 旁边大树后面的一名东厂校尉,快速的扑了过来,拧开手中的小瓶,将一些白色粉末就朝着段天明胸口倒去。 “段役长,忍忍,咱东厂的疗伤药敷上,这血一会就止住了。” “没,没用了。”段天明吃力的睁开眼睛,“趁着他们装填火药,退,快退,带着兄弟们退。” 似乎是想推开眼前的两人,段天明努力的抬起右臂。 可浑身乏力,看在肖尘眼里的,只是段天明右手的拇指,轻轻的勾动了几下。 “别动,我们先给你包扎伤口。”肖尘内心已经是一片焦急,又装作没事一样轻声的安慰着段天明。 将自己的校尉服撕成了几条,就要给他缠裹在身上。 “别,别折腾了,我这次,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回京城了。”脸上带着笑意,随着说话,段天明的嘴角,又涌出一股鲜血。 “你别说话,你这会就好好躺着。”想要责备他,可话到了嘴边,肖尘却无法出口。 火铳的威力,人体是根本无法阻挡。 就算打中了自己的大腿,最严重的结局就是,自己只剩下一条腿。 可段天明这家伙,居然用身体挡住了自己。 一条命和一条腿相比,哪个更重要,你掂量不出来轻重么? 平时那么精明一个人,关键时刻怎么这么傻? “别救我了,快带着兄弟们先撤退。我真的不行了。”说话间,段天明的双眼似乎疲惫极了,又缓缓闭上。 “天明,别睡着,睁开眼睛。”肖尘使劲的摇动着段天明那已经开始微微发抖的身子。 这一睡,恐怕就是永别。 他不能让段天明睡着。 “眼皮子好困,实在睁不开。”似乎使出了浑身的力道,段天明才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 “别睡着,撑着。这山上,可是有着很多倭寇抢来的银子,我们把银子拿到手里,给沿海遭受倭寇抢劫的那些百姓,全部平分。”肖尘道。 这家伙贪财如命,最喜欢的就是银子。说起银子,或许会让他能够多抗争一会。 果然,听见银子俩字,段天明的双眼闪现出一抹光彩。 “银子,可是好东西啊。倭寇抢走的银子,我们一定要拿回来还给百姓。”说着,右手拇指努力的朝着自己怀里指了指。 “你想要怀里的东西?”肖尘急忙问道。 “嗯。” 段天明的胸口早已经一片血肉模糊。虽然东厂最好的疗伤药不要命的往上倒,可那贯穿了整个身体的窟窿,血泡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涌。 忍着眼泪,肖尘轻轻拉起段天明的衣服,左手向他的怀里摸去。 梅花令,东厂的疗伤药,一些包扎用的布条,几两碎银子。最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你要哪一个?”肖尘将所有的东西一一举起。 当举起小本子的时候,段天明微声道:“这个,你打开。” 本子的表面,已经被血液染红。 翻开本子,里面是一行行的小字。 “你不是让我管着咱东厂的小金库么,每一次东厂外出执行任务,所有的花费和进账,我都在上面记得清清楚楚。加上我怀里那三两碎银子,这账目和咱东厂小金库的银子总数,没有丝毫的出入。” 段天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肖尘知道,他留给自己的说话时间,不多了。 “天明,你的老家在哪里?以前问你,你总是打马虎眼。”肖尘急忙问道。 “怎么,想让家人来给我收尸?”段天明苦笑一下,“咱太祖起兵打下大明江山的时候,我的家便在战火中不复存在了。我死后,把我埋在这岛上,以后若是还有倭寇来犯,我的阴魂都不放过他们。” 肖尘将头扭向了一边。 段天明的这句话,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砰砰砰。”山顶上,那些大明叛军的火铳兵已经填充好了火药。 无情的,夺命的铁珠子又朝着肖尘躲藏的巨石,不要命的飞了过来。 伴随着一阵阵的青烟,铁珠子将阻挡它们的树枝,树叶尽数击断,呼啸着,铺天盖地的落在了巨石上。 肖尘伸开双臂,将段天明护在了自己身下。 这一次藏身的巨石,实在是有点太大。一轮攻击居然将巨石变成了原来一半的大小,并没有彻底的击碎。 眼看着段天明倒在了对方的火铳之下,神机役的校尉们一个个怒火中烧,双眼中喷射着火焰。 趁着对方再一次填充火药的机会,给段天明疗伤的校尉拔出了别再腰间的手铳。 “兄弟们,和我一起冲,打死这些为虎作伥的叛军,全歼倭寇,给段役长报仇。” 说着,一个闪身,已经冲了出去。 其他的神机役校尉,也拔出了腰间的手铳,借着树木的掩护,朝着山顶直扑而去。 海滩上的松门卫火铳兵,也已经集合完毕。 看着东厂校尉不要命的向山顶冲锋,松门卫指挥使汤兴也拔出了腰间的配刀,从巡逻艇上,“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海里。 “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向山顶发起冲击。后退者格杀勿论。”汤兴的身影,瞬间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朝着山顶而去。 肖尘缓缓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地上的段天明,双眼紧闭,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停止了呼吸。 将段天明的遗物揣进怀里,肖尘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几个呼吸之后,双眼豁然睁开,瞅了一眼地上段天明的尸体:“你好好的躺这睡一会,我和兄弟们去收拾了所有倭寇,再回来完成你的遗愿。” 脚下发力,疾风一般朝着山顶而去。 面对突然间漫山遍野冲上来的人群,刚才还悠闲淡定的扫把头,有点惊慌起来。 “打,火铳兵继续攻击。集合弓箭手加入战斗。其他步兵到山顶集合。”匆忙间,扫把头发布了命令。 冲锋间,神机役已经冲到手铳的射击范围之内。 一名叛军火铳兵,端着冒着白烟的火铳,瞄准了一名躲藏在大树后面,不小心露出小腿的神机役校尉,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看我怎么打断你的腿。”火铳兵心中默念着。 “啪。”一道火铳的发射声传来,火铳兵应声倒地。 同时,手中的火铳也发射了出去,只不过那铁珠子是飞向了天空。 不远处,另外一名东厂校尉的收回已经发射的手铳,开始躲在树木后面填充火药。 “砰。” 又一声火铳的爆破声传来。 铁珠子击穿了树木,那正在装填火药的神机役校尉,应声倒下,手铳也遗落在了地上。 火铳声一道道响起,铁珠子在丛林间不长眼的乱飞。 叛军火铳兵倒下了,神机役的校尉,也倒下了。 第787章 大明怕过谁 神机役和叛军火铳兵开始交火的时候,松门卫的士兵也冲了上来。 一阵火铳和火药箭矢的联合攻击,叛军倒下了大半。 山顶上,扫把头身边的倭寇,也被一番攻击,杀伤的剩下了二百多人。 一个个手持东洋刀,背靠背挤在一起,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打量着周围冲上来的大明军队。 扫把头被围在中间,手中拎着一个鸡腿,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 肖尘铁青着脸,从神机役的队伍中走了出来。 右手按在了腰间离刃的刀柄之上。 “刚才发号施令的是谁?”瞅着扫把头,肖尘的声音无比低沉。 “是我。” 扫把头将手中的鸡腿往地上一甩,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 “好。”肖尘一声大喝,腰间的离刃已经出鞘。 天空陡然一暗,似乎已经被离刃那薄如蝉翼的刀刃上所散发出来的蓝色幽光尽数笼罩。整个山顶上的所有人,皆被笼罩在了这片幽光之下。 两百多名手持东洋刀的倭寇,额头纷纷出现一道头发丝细小的血丝,向下延伸。 脖子,胸口,腹部。 “噗通”一声。 一名倭寇的身子,从身子中央一分为二,倒在了地上。 “噗通,噗通。” 两百多人,一瞬间全部一分为二,倒在了地上。 扫把头半张着嘴,摸向腰间配刀的右手,缓缓缩了回来。 面对肖尘,他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 而边上的那些松门卫士兵,包括松门卫指挥使汤兴在内,一个个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二百多人,被一刀斩杀,自己都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这还是人么?这还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么? 神机役的校尉们,一个个也是瞪着眼睛。 和松门卫的士兵不同,他们眼中喷出的,是恨不得亲手杀了这扫把头的怒火。 东厂出门,什么时候吃过亏? 今个,和倭寇一战,不但损失了五十多名神机役的好兄弟,更是将段役长也留在了这里。 肖尘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神机役:“神机役损失了多少人?” “五十七人。”那名给段天明疗伤的校尉,低下了头。 “将那扫把头的脚筋手筋挑断,捆绑起来。”肖尘大喝一声。 “别,别。你都不问问我是谁么?我可是驻守此岛的琉球国第七大队大队长。你们敢侵犯我琉球海岛,便是与我琉球国为敌。你们若是抓了我,等待你们的下场就是,琉球国全面向大明开战。” 听说要挑断自己的脚筋手筋,扫把头后退了两步,大声喊道。 “全面开战?我大明怕你一个小小的岛国么?”肖尘转过了身子,脸色平静,言语却是深沉的让人心中一颤。 “在我大明沿海造了那么多的孽,又杀了我最好的兄弟,之所以留下你这条狗命,不过是我乃朝廷之人,要给朝廷一个交代。此事之后,琉球国识相的话,约束自己的军队,不要对我大明沿海再次骚扰,并派出使节对我大明俯首称臣。否则的话,别说你这个猪脑袋,我将带着大明军队,踏平琉球国,让整个琉球国寸草不生。” 盯着扫把头,肖尘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 此时此刻,没有人怀疑肖尘不敢这么做。 更没有人怀疑他没有能力这么做。 “是是是!大人您说的是。”扫把头听到肖尘的话,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赶紧点着脑袋回答道。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有这种能力和胆量去践行自己的诺言。 虽然他心中有些不服气,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惹怒眼前这个可怕的人,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握在他的手上。 之前自己的话语,也只是想用琉球国的名号,来给对方施加一点压力,来挽救自己的性命而已。 只要他肯将自己送到大明朝廷,自己的这个脑袋,也就是算是保住了。 琉球,毕竟是一个国家。 用一个国家的面子,换回自己的性命,还是非常有可能的。 而此时此刻,自己顺着他的话语,忍受暂时的屈辱,又如何? 只是,这脚筋手筋一旦被挑断,自己便和废物无二。 低着脑袋,扫把头试探着问道:“大人,小人身体肥胖,行动不是很利索。绑起来就行,这脚筋手筋就不用挑了吧?” “留下你的狗命,我是身为朝廷官员,要给朝廷交差。但下面,躺着我东厂神机役五十多名兄弟的尸体。你的脚筋手筋,还想完整存在?”肖尘抬起右手,一指刚才众人冲锋上来的山坡。 话音刚落,还没等扫把头再次分辨,两名神机役的校尉便走了过去,手中配刀快速的闪动了几下。 “啊。。。啊。。。”扫把头杀猪般的嚎叫声,在山顶响起。 也不管对方的惨叫,两名校尉快速的将扫把头捆绑了起来。 肖尘长叹一口气,又看向松门卫指挥使汤兴:“指挥使大人,松门卫今个,损失了多少人员?” “刚才清点了一下,连同下方海滩上的尸体,松门卫的损失,也在五百左右,具体数目,还没有统计出来。”汤兴小声说道。 这次战斗虽然大获全胜,可自己的损失也是不小。 “五百多人,加上东厂的损失,也就是六百多。虽然损失惨重,可能够将盘踞在我大明沿海的倭寇连根拔除,也算是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了。”肖尘点点头,声音很是低沉。 “大人,东厂的段役长,是不是也。?”后面的话语,汤兴没敢问出来。 能被紫衣校尉带在身边的,一定是他最为得力的手下。 段役长若是留在了这里,那倭寇的扫把头大队长,能够侥幸保住狗命,可得好好的烧几株香火给苍天了。 “是,段役长留在了这里。”肖尘缓缓说道。 汤兴一愣,绳子果然在细处断了。 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小声说道:“大人节哀。” 肖尘点点头:“段役长为国捐躯,虽死犹荣。” 心中,却是无比的难受。 若不是为了救自己,段天明就不会死。 自己欠他,一条人命。 可这个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尸体。有朝廷军队的,也有倭寇的。 这些为国捐躯的士兵,都应该厚葬。 而这些事情,都需要自己主持。自己不能一味的,深陷在段天明死亡的悲痛中,而不理睬其他阵亡的兄弟。 仰起头,挤了挤眼睛,肖尘缓缓道:“打扫战场,将松门卫的士兵尸体,都搬到船上,运回去吧。” “东厂的呢,一起搬到船上?”汤兴问道。 肖尘摇摇头:“不了。段役长选择了镇守这座岛屿,就让那些阵亡的东厂兄弟们,和他一起在这里镇守吧。” 回到段天明尸体身边,肖尘蹲下身子,拉着段天明的胳膊,背在了身上。 等他一步步的爬到山顶的时候,其他神机役阵亡的校尉,也全部被送到山顶。 拿下段天明身上的配刀,肖尘开始在地上挖坑。 其他的校尉也默默的拔出自己的配刀,在肖尘的身边也跟着挖了起来。 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个两丈长一丈宽的大坑,终于被挖好。 抱起段天明的尸体,肖尘将他放在最前面。 其他神机役校尉尸体,依次摆放在旁边。 将段天明配刀上的沙土在自己的衣服上抹干净,放进刀鞘,肖尘弯着身子,将配刀放在了段天明的手边。 而其他的人的配刀,连同手铳,也被放在了各自的身边。 凝视着段天明那已经有点发青的脸庞,肖尘双手拘起一捧沙土,缓缓的散落在段天明的胸口。 太阳从天边落下,月亮带着一丝阴冷,缓缓的升了起来。 山顶的平地上,一个巨大的土包已经形成。 土包前,肖尘静静站立。 身后的两百多名东厂神机役校尉,脸上也是一片沉重。 第789章 皇帝的失落 几日后。 京城,太阳升起了一丈来高。 街上人群川流不息,来来往往。 有站在菜摊子前讨价还价的,有拉着孩子在布匹店里面测量尺寸的。 有三五成群的闲人,围在一边下棋,为一步棋的进退,争得面红耳赤。 有两三个人,提着鸟笼子,在树荫下探讨,哪一只鸟的叫声,更为清脆动听一点。 皇宫的门口,依旧是戒备森严,普通百姓连往里面观望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锦衣卫那华丽的制服,让一般的百姓,早早的绕道而行。 金銮殿上,却是一团和气。 明成祖端坐在自己的龙椅上,仔细聆听下面百官,对于大明王朝近期的情况报告。 当确定再无人上奏的时候,明成祖方才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朕安排东厂去浙江沿海剿灭倭寇也有些时日了,昨个,收到了东厂的第一份回报。紫衣校尉说,活动在我沿海侵扰百姓的倭寇,不是民间流窜的贼寇。” 百官齐齐抬头,表情统一的带着些许惊讶,看向明成祖。 仿佛在问:不是民间流窜的贼寇,那是什么?军队? 对于百官的表情,明成祖似乎很是满意。 点点头,脸上挂着微笑:“据紫衣校尉的侦查,对方极有可能是琉球国的军队扮演而成。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兵部之前汇报的,我沿海卫所损失一千多人,却没有留下一名倭寇。此事,终归是被东厂调查出来了。” “敢问父皇,这结果是?”站在百官最前面的太子朱高炽终是按耐不住,问出了大家都想问出的话语。 明成祖淡淡一笑,将身子坐的更为端正了一些:“这结果,朕都没脸说出来。可没脸归没脸,事实的真相终归于要大白于天下。” 顿了一下,明成祖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无比严厉起来:“我大明的这一千多名官兵,拿着大明的粮饷,开着大明的船只,更是持有大明最为先进的兵器,集体投奔了倭寇,换上倭寇的衣服,给倭寇充当车前卒,抢掠我大明沿海百姓。” “有这等事情?”站在下首的朱高炽倒吸一口冷气。 集体叛逃,那便是叛军,所属卫所以及所属都司都有着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 反过来带领倭寇侵扰我大明沿海,这等行为和卖国有何区分? 将他们诛灭九族,似乎都不能一解心头之恨。 身后的百官,也是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尤其是兵部的那几名侍郎,惊讶之余,心中更是暗暗担心。 “集体叛逃,这是受到了倭寇多大的诱惑?” “叛逃,也就是逃兵而已。反过来带着倭寇侵犯我沿海,这些人还是个人不?带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家人?” “家人?在他们眼里,若是视我大明为家,又怎会有叛逃之举?” “严惩,必须严惩。” “对,将他们全部抓获,诛灭九族。” “九族?我看九族都不够,诛杀他们十族十一族方都不能平息民愤。” 百官忍不住的相互小声议论了起来。 看着大家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龙椅上的明成祖又轻咳了两声。 大殿中,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这份汇报,是紫衣校尉准备对倭寇的海上落脚点进行全面攻击之前,派人送回朝廷的。在这份汇报发出的两个时辰之前,倭寇在我大明叛军的引导下,偷袭了松门卫下属,一个名叫江湾的百户所。” “百户所,一百多名士兵连同百户本人,被斩杀的一个不剩。” “这个百户所,平日里在外围监视海滩的暗哨不在少数,为何会被偷袭的一人不剩下?谁能给我站出来,说说原因?” 看着大殿中的百官,明成祖的脸上带着一丝愤怒。 没人敢吭气。 这个时候,任谁也看出来,整个百户所的覆灭,皇上已经是龙颜大怒。 说对了,没有夸赞,只有肯定。 说不好,给皇上留下的一个不好的印象,想要改变回来,难于登天。 还是保持沉默,反正有这么多人一起扛着。 瞅着百官一言不发,明成祖脸上的怒意更浓。 这还没让你们去打仗,就说一句话,都一个个开始推三阻四,迟疑退却了么? 考虑这么多,若是有一天敌军兵临城下,你们是不是考虑再三,一个个也会弃城投降,抛弃大明于不顾? 明成祖越想越气,正准备大发雷霆,将所有官员统统惩罚的时候,太子朱高炽抱起了双手。 “父皇,儿臣若是没有猜错,这些偷袭江湾所的倭寇,一定是在我大明那些叛军的带领下,趁着江湾所的防御间隙,对他们发起了闪电袭击。” 看着明成祖,朱高炽脸上带着沉稳,又隐隐带着一丝愤怒道。 明成祖欣慰的点点头看向朱高炽:“在后来紫衣校尉伏击的两百多名倭寇之中,居然有着五六十名我大明王朝的叛军存在。也正是这些叛军,几日前带领倭寇,偷袭了江湾所,让江湾所全军覆没。”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是叛军带着倭寇,偷袭我大明百户所。 一名官员站了出来:“皇上,江湾所隶属于浙江都司下属的松门卫,而那损失的一千多名大明官兵,也是松门卫的属下。依臣看来,这松门卫要好好的整治一番,尤其是松门卫指挥使,更是要撤职查办,仔细的挖掘其身后,是否也存在和倭寇勾结的嫌疑。” “爱卿说的很有道理。”明成祖忍不住的点了点头,“不过,既然东厂去了,这些事情紫衣校尉是不会不查的。他给朕的汇报上,详细的分析了海门卫当下的情况。朕看了之后,吃惊不少啊。” 说完此话,明成祖又大量的一下大殿中的百官。 虽然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可百官总感觉,那是一种冷笑,一种即将有暴风雨出现的预兆。 百官昂首挺胸,虽然心中有点恐惧,可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父皇,海门卫有大问题?” 依旧是朱高炽站出来,替大家挡下了所有。 “堂堂海门卫,居然是一盘散沙。”明成祖冷哼一声。 “海门卫可是我大明重要的海防卫所,居然是一盘散沙,这海门卫的指挥使,也真的该撤职查办了。”朱高炽也是一脸严肃。 虽然他现在奉行的,还是以宽厚待人为主,可卫所指挥使管理不好下属军队,这样的无能之辈,误国误民,岂能让他继续担任要职。 自己虽然仁厚,可自己不是圣母。 没有原则的一味忍让,别说耽误国事,就自己目前的这个太子之位,恐怕也要丢失。 “松门卫指挥使是有点无能,可他的无能不是没有领导能力,没有统领卫所作战的能力,而是没有绕过他的顶头上司,直接向朝廷汇报的胆魄。” 朱高炽一怔:“父皇的这句话,儿臣有点没听明白。” 明成祖抬起手掌,在面前的案几上重重一拍。 “砰。” 声音不大,但在众人屏住呼吸洗耳恭听的金銮殿上,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百官心头大惊,纷纷跪下,等候那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明成祖的怒吼。 相反的,龙椅上传来一声叹息。 “唉。”明成祖抬起右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上,您没事吧?”身后的林尚礼急忙走了过来。 抬起左手,明成祖轻轻摆了摆:“没事,朕没事。” 站在百官之首的朱高炽也是一脸的担忧:“父皇,若是松门卫气到了您,儿臣这就启程赶往浙江,和紫衣校尉一道清理松门卫,还我大明尊严。” 明成祖缓缓的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失落:“松门卫犯的错再大,终究只是一个卫所而已,朕放弃也就放弃了。可这一切的根源,并不在松门卫。” 第790章 文武官争辩 整个金銮殿,一片寂静,百官连出气也不敢大声一点。 明成祖端坐在龙椅上,双手扶着面前的案几,左右轻轻的晃动了一下脑袋,又是一声叹息。 “朕自登基以来,持王道,取民心,练兵马。朕深知太祖打下这大明江山的不易,更明白守着大明基业,难度更大。朕起早贪黑,坚持早朝所为什么?为的就是图治天下百姓安康。朕明白,一个朝廷的强盛,必须有着军队的强盛。跟随朕出生入死的武官,朕将他们捧上要职,给他们荣华富贵,朕为什么?朕只为兵勇将忠,保我大明百世强盛。” “而今天,看了紫衣校尉从浙江沿海加急送回来的汇报之后,朕知道自己错了。朕给于那些立下战功之人高官厚禄,却没有给予他们相应的鞭策与监督,以至于他们私心膨胀,忘记了朕的恩惠,忘记了他们是大明的将领。” “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在其他地方的暗中行径,到目前为止朕还不知道,但松门卫里的大部分千户百户,居然都被他安排成了自己的亲戚。他想干什么?他想打造一个用血脉联系起来的私人王国。” 明成祖怒目圆睁,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大殿上跪伏在地的百官们。 “西边刚刚处理了一个定西候,南边就出现一个赵无名,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真的以为朕已经老眼昏花,不可重用?” 面对明成祖的指责,百官心中有着惧意,更有着无尽的自责。 异口同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明成祖苦笑一下,“朕不敢奢望万岁,朕只想着在有生之年,清除朝廷中的这些害群之马,打造强大的大明军队,扬我大明国威。” “吾皇威武,大明威武。” 百官又开始附和起来。 明成祖摆摆手,脸上的表情也明显缓和起来:“这赵无名到底该如何处置,有着紫衣校尉带领东厂在那边,朕倒是无需多费心思,朕相信东厂一定会查出他所有的罪状,押解回京等候朝廷的审判。只是,这侵犯我大明沿海的倭寇,竟然是琉球国的军队所扮演,此事,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百官跪在地上,相互对望起来。 皇上这是有意对琉球国开战么? “琉球国竟然觊觎我大明富饶,暗中派遣军队扮演倭寇,侵扰我大明渔民,掠夺我大明物资,明显的不将我大明放在眼里。依臣看,我大明应该派出使节,去琉球国讨要说法,要求赔偿。”一名官员急忙道。 “这些还不够,依微臣之见,在上述的说法之后,更要加上一条:保证不再侵犯我大明沿海。”又有人开始发声。 说话间,一名武官也太抬起了头:“皇上,琉球国敢派出军队冒充倭寇在我大明沿海侵扰百姓,此等行径和入侵我大明无异。为了扬我国威,对于琉球国的这番挑衅行为,我大明应该用武力回应才对。臣斗胆恳请皇上恩准,让臣带兵,去踏平琉球国。” “对,踏平琉球国,扬我大明国威。” “踏平琉球国,扬我大明国威。” 一时间,七八名武官同时附议起来。 明成祖微笑着,轻轻点头:“朕正有此意。若是真的对琉球发兵的话,朕更想御驾亲征。” 同时将身子使劲的挺了挺。 看着明成祖那故意装作无意的挺胸动作,一干武官急忙再次高呼:“吾皇威武。” 这句话,听在明成祖的耳朵里,看错赵无名的那种挫败感,顿时被冲淡了许多。 正要开口商讨下一步对琉球国出兵的具体事宜。 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李安,皱着眉抬起了头:“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李爱卿请讲。” 脸上带着微笑,这一刻的明成祖,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琉球国,已经对我大明称臣,每年都会有派遣使者来我大明进贡。现在,虽然确定侵犯我大明的倭寇,乃是琉球国的军队所为,臣以为,还是查明这些琉球国军队,是自己前来我大明抢掠百姓,还是受了琉球国朝廷的指派。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信奉的是孔孟之道,先礼后兵方为妥当。” 看着明成祖,李安双手拘谨的合在一起,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任谁也能看出来,此刻的皇上,攻打琉球国的心意已决。 自己的这番说辞,虽然并无任何不妥,可对于皇上一心出战的决定,隐隐的还是有一点反驳的意思。 不给皇上面子,皇上会给你面子? 接下来会不会惹得龙颜大怒,呵斥自己一顿,李安的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 可是,自己怎么说也是刑部尚书,朝廷的顶梁柱一般的人物,看着皇上因为自己的一时喜好,不顾大明和琉球国的正常邦交,不分青红皂白的贸贸然出兵,给世人留下一个单方面撕毁邦交协议的话柄,这不是一名忠臣该做的事情。 明成祖脸色一沉,还未出声,下面那主张进攻琉球国的武官已经向着李安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双手一拱,朝着李安假惺惺的一礼:“敢问尚书大人,我大明的军队,没有皇上的旨意,可敢自行前往他国,烧杀抢掠?” “当然不敢。”李安大声说道,“我虽然主管刑部,掌管天下刑罚,可也知道大明军队没有皇上的旨意,没有兵部的兵符,不能擅自离开自己的防御之地。” “只要是军队,就必须服从当朝的决定,这是军队指挥官都记在心里的天职。尚书大人是否认为,琉球国的军队,没有琉球国朝廷的授意,会私自来我大明沿海抢掠百姓的?” 那名武官的言辞,充满了对李安的针对。 李安淡淡一笑,用平和的表情回复着对方:“看来,将军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语。我没有说这些琉球国的军队,是私自来侵犯我大明,也没有说,他们不是私自来的。我只是启奏皇上,在出兵琉球国之前,我们弄清楚这些琉球国的军队,到底是不是奉命而来。若是他们奉命而来,那就是他们撕毁邦交原则,侵犯我大明。我大明举兵讨伐琉球国,乃是大义之举。” “那若是他们是私自而来的呢?”那名武官冷哼一声,“我们就不明不白的,饶恕了他们?” 李安呵呵笑了起来:“将军您这话,就有点自相矛盾了。前面您说,军队绝对不会没有朝廷的命令,出兵他国,现在又问我,他们若是私自而来,我们该如何去做。先不说,军队压根没有私自出兵一说,若真是私自,那也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从琉球国逃出来的,他们是逃兵。说起逃兵,将军应该比我更能理解,朝廷对逃兵的憎恨和处理方式,那就是和逃兵划清界限,并重兵围剿诛杀。以此判断,这些琉球国的军队,若真是私自而来,那他们就是逃兵,是琉球国朝廷的敌人。他们的罪行,我们清算到琉球国的身上,单方面撕毁邦交协议,是想给其他各国留下话柄,来降低我大明朝的威信么?”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那名武官一时间气得红脖子涨脸,将头一扭,干脆不看李安。 可李安的话并没有说完,怎会因为对方的扭头,而停止自己的表达。 “将军不要生气,我们同朝为官,我也是就事论事而已。将军刚才问我,对方若是私自而来,我们是不是就要不明不白的饶恕了他们。将军应该知道,紫衣校尉带着东厂校尉在沿海围剿倭寇,这些敢来侵犯我大明的倭寇,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侵犯我大明百姓,诱惑我大明军队一千多人叛变,更是将江湾百户所赶尽杀绝,以将军对紫衣校尉的了解,他会宽恕这些冒充倭寇的琉球国军队么?” 看着对方,李安扬起了头。 一脸的自信。 第791章 君臣起矛盾 然而,那名武官话锋一转,直逼李安。 “连皇上都准备御驾亲征,你这百般的阻挠,是想说皇上师出无名,忤逆圣意么?” 师出无名四个字刚一出口,那名武官顿时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既然出口,想要收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只得硬着头皮,装作很气愤的样子,瞪着双眼直逼李安。 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看清人间世故的老狐狸,纷纷趴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安也是是意识到,这货的这句话,也太不妥当了。 你说我忤逆圣意就行,干嘛非要说师出无名呢?显得的你博学多才,能武能文么? 当年的靖难之役,皇上便是打着清君侧的正义名号,从建文帝的手里夺得了大明天下。可天下人谁不知道,清君侧只是个幌子,夺天下才是实质。 从此之后,皇上极端严厉的处置了建文朝的那些老臣。 随后,又换了一副宽心仁厚的模样,治理天下。 可在皇上的心目中,他岂能不知道百姓对自己的评价。 其他的事情,皇上能忍则忍。但师出无名这四个字,就算你没有映射当年的意思,可听在皇上的耳朵里,有多刺耳你不知道么? 就你这样的蠢货,还想挑起战争,再立战功名响天下?你,唉! 李安心中不由得替对方一声叹息。 “将军此言差矣,我的意思刚好相反,我非但没有忤逆圣意,我更是支持皇上的决定。皇上不是说了么,这份汇报是紫衣校尉全面进攻倭寇之前发出来的么。既然如此,我们再等等,等紫衣校尉最后的消息。若是这股倭寇真是受琉球国的指派,来侵犯我大明王朝,我大明的铁蹄踏碎整个琉球国,扬我大明国威,又有谁敢说三道四?” 李安铿锵有力的反驳着。 明成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几变。 师出无名这样自己极度讨厌的话语,竟然有人敢出来,而且是在金銮殿上,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 想要发火,可怎么也找不到发火的理由。 武官虽然惹恼了自己,可他的目的,不过是想反驳李安,支持自己的决定而已。 归根到底,也就是粗人说粗话。 倒是这李安,朕已经说出想要御驾亲征了,你还在这里摆什么大道理。 朕统治整个天下,不明白邦交礼仪? 朕要做给世人看的,就是我大明的霸气。 无论琉球国的军队是被授意还是私自而来,侵犯我大明,琉球国就应该受到相应的牵连。 可李安的话语,确实说的也在理,毫无可反驳的地方。 自己心中的怒火,也无法明显的朝着他发。 “都给朕闭嘴。”明成祖大吼一声。 来了,终于来了,天要塌了。 百官心中默默念叨着,将头低的几乎要挨住地面。 明成祖抬起右手,指向那武官和李安二人:“一文一武,你们都是朝廷大员,却在朝堂之上争得面红耳赤,还有点大员的形象没有?” 这一句话,李安心中倍感憋屈。 我没有争论,我也没有面红耳赤,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而已。 皇上这是怎么了,如今连好赖话也听不出来了么? 他哪里知道,明成祖真正发火的原因,是因为自己阻止了他发兵琉球国。 正想分辨一下,旁边的礼部尚书王昌连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服。 怀着满肚子的委屈,李安低下了头。 看着二人不再争辩,明成祖将目光看向其他人,淡淡的道:“对于琉球国出兵一事,其他人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皇上,臣以为,还是再等等,等紫衣校尉的消息传回来,我们再商量出兵事宜。”李安又抬起了头。 “你的意见,朕知道了。朕再问其他人呢。” 板着脸,看都没看李安,明成祖道。 “父皇。”朱高炽抱起双手,“儿臣觉得李尚书说的没错,我大明国势强盛,百朝来拜,一个小小的琉球国,哪里值得我大明背上私自撕毁邦交协议的名声,去讨伐他们?若是琉球国授意军队侵扰我大明百姓,儿臣愿意随同父皇,一起踏遍琉球群岛。可这些倭寇侵犯大明,若是只是个人行为,父皇还是应该惩罚元凶,对琉球国继续以礼相待。毕竟,琉球国现在臣服于我大明,年年纳贡,如同大明的臣子一般。” 又一名武官抬起了头,看向朱高炽。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这批倭寇,若是百姓身份的话,我们对琉球出兵确实不当。可他们既然是琉球国的军队,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琉球朝廷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大明声名显赫,任由一个弹丸小国侵扰沿海,不做出相应的军事回应,其他国家会如何看待我大明王朝?会不会认为我大明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布老虎而已,也派一支队伍,来我沿海抢掠物资?” 一句话,说的朱高炽有点傻眼,还没反应过来,武官又开腔。 “既然琉球国对我大明称臣,也等同于是我大明自己人。既然他们管理不好自己的军队,我大明有责任帮助他们管理军队。臣以为,出兵琉球国刻不容缓。” 说着,这名武官又将目光看向明成祖:“对于一个无力管理自己军队的臣服国来说,大明出兵帮助他们,顺便将琉球国纳入大明版图,让他们永远没有无力管理军队这种后顾之忧,也是一种仁义之举。” 一句话,说的明成祖心花怒放。 自己也是有好几年没有带兵打仗了,如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眼睁睁的看着老去。若是能够将琉球国纳入大明版图,也算是自己为大明王朝最后的贡献吧。 武官就是武官,骨子里都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也算是没有辜负自己这几年对武官的偏爱。 可这句话,听在其他官员的耳朵里,却如雷贯耳。 大明强盛不假,可大明这么多年的战争,都是抵抗侵略,收复自己的失地而已。 这种堂而皇之的侵略战争,还真的从来没有过。 千百年来的孔孟之道,绝对没有持强凌弱这一说。 顷刻间,大部分官员抬起了头。 “皇上,不可啊。”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双拳抱起,一脸的担忧。 “占领他国,我大明从未有过这等举动,还请黄山三思。”兵部侍郎也小声说道。 深恶战争,心中只有百姓安乐的王昌连,也忍不住的发声:“皇上,琉球国都是海岛,资源贫瘠,耕地面积少之又少,不值得我大明背上一个持强凌弱的名声,将其占领。” 明成祖的心中,此刻只有一副大明版图,一副将琉球国已经并入大明的“完整”版图。 对于百官的这些劝阻,一时间停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大明出兵,不过是帮助琉球国控制那些他们自己控制不了的军队而已,这不算是侵略。”明成祖道。 “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而已。且不说琉球国朝廷答不答应,琉球国百姓也一定会对我大明的军队做出抵抗。”看见明成祖被侵占琉球国的念头占据的大脑,王昌连也开始一针见血。 此话虽然难听,明成祖还是努力的忍着:“琉球百姓哪里明白我大名的苦心,等我大明替他们朝廷治理好军队,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就明白我大明的苦心了。” “皇上,若是琉球国来我大明,帮我大明治理军队,皇上您答应吗?我大明的百姓会反抗吗?”王昌连毫不退让。 将赤裸裸的侵略说成大义,除了自欺欺人,还能骗得了谁。 明成祖一声冷哼:“那也得琉球国有这份实力。” “好,就算我大明强行入侵琉球,遇见那些反抗的百姓怎么办?是退却还是杀戮?退却的话,我们不如不去。杀戮的话,我们和那些在我大明沿海兴风作浪的倭寇,有何区别?”王昌连越说越气,丝毫不顾忌对方乃是大明王朝的掌舵之人。 “放肆。”明成祖圆目怒睁,一掌拍在了案几上。 第792章 东厂接噩耗 王昌连一脸正气,丝毫没有半丝的惧怕。 双拳依旧抱着:“皇上,臣的话可能不好听,可事实就是如此。琉球国资源贫瘠,耕地极少,百姓也是艰难度日。我们若是将战火烧到了琉球国,受苦受难的,依旧是那些吃一口饱饭都是奢望的寻常百姓。” “妇人之仁,古来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用无数人的性命堆积起来的。”边上的武官,不失时机的开始反驳。 “琉球国与我大明交好,又是臣服国,我们没有任何出兵的理由。那种贫瘠之地,也不配让我大明因此背负一个恃强凌弱的名声。” “臣服国?他们臣服这么多年,大人敢说他们不是养兵蓄锐?” “就算他们养兵蓄锐一百年,在我大明面前也不过是以卵击石。若是他们真的指使军队侵扰我大明沿海,我大明出兵攻打他们,瓦解他们现在的朝廷,就是正义之举。我们需要的是等待,等待这些倭寇的真正幕后指使者。” 那武官冷冷一下:“正义之举?那时候战火烧到了琉球国,琉球国的百姓,大人不心疼了?” “心疼。无论什么时候,遭受战火涂炭的百姓,我都心疼。可为了我大明尊严,这种心疼,我也只能放在心底默默忍受。”挺着身子,王昌连缓缓说道。 龙椅上,明成祖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王昌连,在敢于直言这方面,和仓成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王昌连的出发点,乃是百姓疾苦而已。 我大明百姓的疾苦,他放在心上,他国的百姓疾苦,他也放在心上。 看样子,孔孟之道,将他“毒害”的不浅啊。 抬起右手,轻轻的摆了摆:“好了,此事明日再议,退朝吧。” 说着,也不等百官跪拜,站起身子径直朝着那通往御书房的侧门走去。 皇宫外面,满头冷汗的李安一路小跑,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王昌连。 “王大人,王大人。” “哦,李大人有事?”王昌连停下了步子。 “没事,没事。就想和你走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李安笑着道。 “好,那就一起走。”双手背负身后,王昌连又迈动步子。 “王大人,您说咱们皇上,是不是真的想将那琉球国,并入我大明版图?”跟上王昌连,李安小声说道。 “皇上一心想出兵,按照帝王的想法,应该是吧。” “琉球国那种贫瘠的岛国,我还真想不明白,皇上要他干嘛。”李安摇了摇头。 “我们都是人臣,又怎懂帝王之心?国富民安,是帝王的追求,扩大版图,也是帝王的追求。”王昌连缓缓说道。 “若是浙江的倭寇,不过是琉球国逃出来的曾经的军队,皇上还执意要出兵琉球,大人准备怎么做?” “师出无名,作为人臣,只有拼死相谏了。” “大人好气魄。”李安竖起了大拇指,“可是,就怕到时候皇上一心想着扩大版图,因此而迁怒大人。要不然,我们静观其变,皇上若是真的心意已决,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做忠臣,就要有气节。 可是,若是和小命相比,这气节。。。还是丢了去。 李安的心里盘算着。 “没有进朝为官的时候,皇上做什么事情,我是无能为力,看看就好。而今,皇上让我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我便要尽到一名人臣该尽的责任。就算因此而惹怒了皇上,我也要尽力阻挡皇上师出无名的对琉球出兵。”低着头,王昌连很是随意的说道。 “王大人,将皇上惹急了,可能要杀头的。”说着,李安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的比划了一下。 “明君杀人,圣君诛心。抛开靖难之役不说,在当政的这将近二十年时间里,我们皇上也算作是一代圣君。对于我奋力阻止他的举动,时候应该能够想通的。就算他想不通,也一定会找各种理由,先将我说的心服口服才是。皇上要杀自己的臣子,那很简单。但要臣子死的无话可说,这才是圣君该做的事情。” “皇上圣明,这自然没的说。可是,皇上的脾气,也是。。。”李安沉默了下来。 “我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皇上给我定罪可以,可要随便杀头,皇上是不会那么轻易去做的。这不符合他的圣君之名。”王昌连呵呵的笑了起来。 仿佛说的是别人家的杀头事宜。 将明成祖送进御书房,林尚礼急忙将茶碗满上,走到龙椅跟前,准备揉捏肩膀。 “肖尘那边,应该已经将侵扰我沿海的倭寇驻地攻打下来了吧?”闭着眼睛,明成祖心平气和的道。 “他汇报的信函上说,即将和松门卫一道,围攻倭寇盘踞的岛屿。这已经过了五六天时间,应该是已经攻打下来了。” 明成祖的双眼豁然睁开:“你回东厂去,肖尘传回什么信息,速速送来。” 若是肖尘送回,这些倭寇乃是受了琉球国朝廷的指使,明日便调集兵马挥兵南下。 不踏平琉球国,今个在朝堂上的气都白受了。 “您连日劳累,奴才再给您按摩一会吧。”林尚礼道。 “按摩这种事情,让小四来就成。朕等着肖尘的信息呢。” “好,奴才这就回东厂。” 林尚礼招招手,看着王小四开始给明成祖揉捏肩膀,方才缓缓的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出了皇宫,林尚礼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的朝着东厂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今个朝堂之上的事情。 大明已经许久没有战事了,朝堂之上百官看起来一团和气。 可一旦有战事,文武官员之间的意见,分歧还真是大。 尤其五军都督府的那些武官,好像自己领兵镇守一方,或者领兵作战,就是天下最大的功臣。除了面对皇上毕恭毕敬,对六部大员的态度,皆是不屑一顾。 这种现象,对于朝廷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将手下的千户百户胆敢安排成自己的亲戚,皇上还意识不到,这些年,他对这些武官的宠爱,已经有点过头了么? 若是五军都督府可以在朝政上指手画脚,那还要兵部干什么?兵部岂不是显得多余? 一个统兵,不参与朝政,只负责军队的具体事宜。 一个只能调兵,可以参与朝政,但不干涉军队的具体事宜。 两者相辅相成,相互牵制,又互不干涉。 既少了文武官的针锋相对,又将军队的控制权牢牢的掌握在皇帝手中,何乐而不为? 此事,回头一定要和皇上说道说道。 一边想着一边赶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东厂的大门外。 奇怪,东厂的大门从来都是紧闭,今个这是怎么了,大门竟然敞开一条缝? 正要呵斥,一名老太监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手里拿着一封信函,朝着自己这边打量着。 “怎么回事?东厂的大门就这样随意的敞开着?”林尚礼呵斥一声,朝着大门走去。 “厂公大人。”老太监弓着身子,急忙迎了上来,“浙江来信。” “来信就来信,大厅等着便是,这般敞开大门出来进去的,成何体统?”林尚礼阴沉着脸,瞪向老太监。 大门紧闭,东厂给世人就是一种无从知晓的神秘感。 随意敞开,这种神秘感还如何保持。 “小的原本就在大厅等候厂公,可无奈心中着急,才忍不住的时时从大门出来观望。” “一封信函,有什么着急的?” “厂公,我东厂神机役损失五十七名校尉,十三役兼神机役役长段天明,也留在了战场上。” “什么?”林尚礼一把夺过了老太监手里的信函,再也不顾旁边那东厂的大门,是否依旧半敞开着。 第793章 物是人已非 七月的京城,是最炎热的时候。 可瞅着手中来自浙江的信函,林尚礼的表情阴冷无比。 东厂,也就那么三四名顶梁柱,剿灭倭寇,便将段天明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林尚礼瞬间如同失去了儿子一般,心中无比的痛苦。 拿捏着信函的双手,急剧的颤抖着。 “倭寇,竟然将段天明留在了那里,不踏平琉球国,我妄为东厂厂公,妄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妄为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 合上信函,林尚礼抬起头,看着天空,双眼缓缓的合上。 “厂公,您也忙活了一天,先到大厅,喝杯茶休息一下。”看见对方失落的样子,老太监心里也不好受。 “不了,随我去一趟十三役吧。”林尚礼缓缓摇头,轻声说道。 “厂公是想去十三役,告知段役长殉国的消息?”老太监低声问道。 “自己的役长为国捐躯,十三役的校尉们,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 “好,小的陪厂公一起去。” 两人到达十三役的时候,正值午饭时间。 开门的校尉,看见是自己的厂公亲临,急忙挺直身子,毕恭毕敬的道:“厂公大人,十三役所有校尉正在饭堂进食。” “带我去吧。”林尚礼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 “是,厂公大人请。”肖尘侧身让开道路。 十三役的饭堂很大,足以容纳六七百人同时用餐。 神机役的校尉随同肖尘出征浙江,只剩下十三役百十人的饭堂,显得空荡荡的。 严肃的军纪,使得众人即便是役长不在的时候,吃饭依旧保持安静,没有一人大声喧哗。 “哒哒,哒哒。”饭堂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众校尉不禁回头看去。 看见是林尚礼带着一名老太监走来,一个个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挺直腰身快速站了起来。 “十三役校尉,见过厂公大人。”众人齐声喝道。 林尚礼抬起双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轻下压,示意大家坐下。 “吃饭,继续吃饭。” 身后跟着的校尉,悄悄凑了上来:“厂公大人,您吃过了么?” “没有,我刚刚下朝,还没来得及吃。” “要不,属下给厂公您打一份十三役的饭菜?”校尉问道。 “好。”林尚礼点点头。 不多时,校尉端着两份饭菜,放到了桌子上:“厂公大人,这桌子平时是肖兄弟和段役长的座位,您和这位公公就坐在这里吧。” “好。”扶着桌子,林尚礼缓缓的坐下,“不用招呼我,你去门口继续值守吧。” “是,属下告退。”校尉朝着林尚礼一礼,缓缓的退出了饭堂。 抬起右手,林尚礼轻轻的抚摸着段天明曾经坐过的桌子,心中又忍不住的一阵难过。 这张桌子,以后就剩下肖尘一个人,坐着吃饭了。 他一定心里也和自己一样难过。 看着林尚礼失落的样子,老太监拿起了饭菜上面的筷子:“十三役的饭菜不错,还有一个鸡腿,厂公,您尝尝。” “好,吃,我们一起吃。”林尚礼拿起筷子,夹起饭菜最上面的鸡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焦黄的鸡腿,看起来很是美味,可咬在了林尚礼的口里,却是一口的苦涩。 对于林尚礼此刻的心情,老太监很是理解,急忙又将话题引开。 “十三役的军纪,还真是严明的紧啊。以前,小的从未来过十三役,今光看看他们吃饭,一副鸦雀无声的样子,便知道平日里的要求更高。” “在我东厂,十三役就是绝对的主力。查案办事,各个都是高手。这一切,都是肖尘和段天明的功劳,是他们一天天培养出来的。” 不知不觉间,林尚礼又将话题引到了段天明的身上。 “嗯,东厂这饭菜还真不错,尤其这干饭,蒸的不软不硬,厂公大人快尝尝。”老太监急忙又引开话题。 林尚礼端起饭碗,往嘴里拨拉了一口。 “嗯,软硬合适,只是,有的人永远也吃不上了。” 老太监知道,林尚礼现在的心里,满满的全是段天明殉国的痛苦,无论自己怎么引导,他的心思一直都在这种悲痛之中。 算了,劝解也没有什么用,就让时间来给厂公疗伤吧。 低着头,老太监开始默默的吃饭,不在说话。 饭堂里一片寂静,两人的谈话,校尉们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朵里。 厂公大人今个是怎么了,突然来到十三役的饭堂里面吃饭? 还说有人以后再也吃不上了? 是谁,以后吃不上了? 有着厂公大人在一旁坐着,众人快速的吃完了饭。 按照日常,吃完饭众人就会离去。 可今个,厂公在此。没有他的言语,众人静静的坐在原位,一人也没离开。 半天功夫,林尚礼的饭菜基本上和没动一样。 今天,他哪里有心情进食饭菜? 之所以装模作样的拿着筷子,做出一副吃饭的样子,也不过是等着校尉们正常的吃完饭。 看见众人面前的碗筷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个个静坐原位,林尚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缓缓站了起来。 回过身,看着十三役一干校尉。 “大家吃好了?”林尚礼脸上带着笑容,缓缓问道。 “回厂公大人,吃好了。”众人声音洪亮的异口同声道。 “吃好了,请大家站起来。” 校尉们“噌”的一下,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心中却是有着无数的狐疑。 厂公大人今个是怎么了,突然来十三役吃饭,就当是查看十三役的伙食。 可让大家站起来,直接命令就行,怎么还在前面加了一个请字? 这可不是厂公一向的作风啊。 “今天,我特地来十三役,就是因为接到了东厂从浙江沿海穿回来的信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林尚礼将声音提高了不少。 听说是浙江回来的信报,校尉们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笑容。 厂公大人能来,一定是重大的消息。 东厂正在浙江剿灭倭寇,一定是倭寇被尽数剿灭,东厂立下了大功,厂公大人高兴,专程来给大家报喜的。 对,一定是这样。 众校尉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充满期望的看着林尚礼,等候后面的话语。 距离林尚礼最近的一名看起来很是年轻的校尉,终究是忍耐不住,小声的看着林尚礼道:“厂公大人,是不是我们东厂大捷?” “是。”林尚礼用力的点点头,“我东厂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盘踞在浙江沿海的倭寇,几日前已经被我东厂连同当地的松门卫,一起彻底剿灭。一千多名倭寇,尽数斩杀。而倭寇头领,琉球国第七大队大队长,也被东厂生擒,不日将押回朝廷,接受三司会审。” “东厂威武,厂公大人威武。”校尉们一个个举起手臂,大声高呼起来。 脸上的喜悦,怎么藏也藏不住。 看着校尉们一个个兴奋地,兴高采烈的样子,林尚礼真的不想将段天明殉国的事情,告诉他们。 可是,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说出来,自己不可能永远的瞒着他们。 沉默了一下,林尚礼缓缓的抬起了头,心平气和的道:“这是我给大家带来的额喜讯,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消息,我给大家宣布一下。” 校尉们的欢呼戛然而止,纷纷一脸凝重的看向林尚礼。 “十三役役长段天明,在围剿倭寇驻地的战斗中,永远的留在了那里。”一字一句,林尚礼满脸悲痛的缓缓说道。 校尉们张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那名年轻的校尉,看着林尚礼结结巴巴的问道:“厂公大人,您是说,段役长他,他殉国了?” “嗯,段役长,永远也回不来了。”林尚礼用力的点点头。 十三役饭堂一片寂静,每一名校尉的脸上,都充满了悲伤。 悲伤的尽头,仇恨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第794章 游说王昌连 “厂公大人,您说这些倭寇,乃是琉球国的军队?”沉默许久,那名年轻校尉小声问道。 “是。肖尘的信函中说,这些倭寇,乃是琉球国的第七大队。”林尚礼道。 “琉球国的军队侵犯我大明百姓,按照我大明不和亲,不割地的原则,皇上一定咽不下这口气。若是皇上真的征讨琉球,属下恳请厂公大人,让属下随同皇上一同征讨。” 说着,年轻校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随着这一道跪地的声音,整个饭堂里面“噗通噗通”下跪的声音四起。 “恳请厂公大人同意我等随皇上一同征讨琉球国。” 众校尉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在饭堂里面久久环绕。 林尚礼伸手,将面前的年轻校尉扶了起来。 随即又看向其他人:“起来,都起来。起来再说。” 看着众人面带愤怒的站了起来,林尚礼缓缓开口:“肖尘的这道信函,只是说,这股倭寇乃是琉球国军队。或许是段役长殉国,急于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我,还没来得及审问那被擒获的倭寇头领。我是这些人受琉球国的指派,来侵犯我大明,皇上一定会让大明的铁蹄踏碎琉球国。可这股军队若只是琉球国的叛军,朝廷即便想动手,也是师出无名。” “那就杀了倭寇头领,为段役长报仇。” 众校尉再次高呼。 “大家放心,我在这里和大家保证,即便是琉球国出面,这倭寇头领也绝对没有或者回去的可能。”林尚礼的脸色,在这一刻也冰冷的下来。 看着大家满脸的愤怒,林尚礼又道:“段役长不在了,我希望十三役一如既往的纪律严明英勇善战,不要给段役长脸上抹黑。” “纪律严明,英勇善战。”众校尉举起右手,高呼起来。 看着眼前的这一百多人,林尚礼欣慰的点了点头。 出了十三役的大门,紧跟在身后的老太监急走了几步:“厂公大人,十三役已经妥善的安置了,要不,您回东厂也好好的休息一番?” “你先回去,将段天明殉国的事情,在东厂里面通报一下。我去礼部尚书王大人家里坐一坐。”林尚礼道。 “您在宫里忙活,回来又忙个不停,回东厂休息一下,起来了小的陪您去王尚书家。” 瞅着林尚礼,老太监婉言劝慰着。 “照我的吩咐去做。”林尚礼头也不回的,朝着王昌连那座小院的方向走去。 京城的饭口,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此时的王家小院,也是刚刚用餐完毕。 炎炎夏日,适当的睡个午觉,做什么事情都更精神一点。 让肖玉去午睡,又吩咐那些下人们也适当的打个盹,王昌连一个人缓缓的走进了小院里的客厅中。 桌子上,摆放着一壶凉茶。 王昌连拎起茶壶,倒了大半碗,端起来轻抿了一口,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正对面的墙上,悬挂着唯一从清河店搬过来的,祖上的书法《兰亭集序》。 看着书法,王昌连不禁想起了肖尘。 当初,也正是这幅书法,让肖尘猜出,自己乃是王羲之的后人。 “唉。”王昌连一声轻叹,“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进朝为官。我不是不能做官,我的心里有太多的恨!我愤世嫉俗、藐视权贵。我宁可在民间观看世俗,也不愿入朝为官。看起来清高,实则是胆小怕事不思进取而已。” “如今,身居要职,若是随波逐流,不能坚持正义,恐怕是会辜负你在皇上面前的一番说辞。” 想起今个朝堂之上,自己和皇上针锋相对,王昌连又微笑着摇了摇头。 “伴君如伴虎,即便自己因此而死,也一定要死在坚持正义的道路上。” “大人,东厂厂公来了。”一名下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在哪?快请,快请。”放下茶碗,王昌连急忙站了起来。 林尚礼脸上带着微笑,已经跨进了客厅的门槛。 “王大人好雅兴,晌午不休息,坐在客厅里一个人品茶。”盯着桌子上王昌连喝了一半的茶碗,林尚礼笑呵呵的道。 “哪里哪里,厂公大人请坐。今个,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朝着自己对面的椅子一指,王昌连拎起茶壶,便开始倒茶。 “我来您的府上,还需要吹什么风?王大人这句话,可是见外的很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林尚礼毫不客气的端起了茶碗。 “哈哈哈,是我言语不妥,言语不妥。”王昌连也笑了起来。 几番客套之中,林尚礼已经是三碗凉茶下肚。 “说我晌午不休息,厂公大人您还不是一样的不休息。说吧,是不是有什么心里不痛快的事情,想找个人说道说道。”盯着林尚礼,王昌连笑呵呵的道。 作为东厂厂公,林尚礼手头上有着忙不完的事情。 近期又要经常回宫陪伴皇上,平白无故的来找自己,绝对不可能。 “肖尘又传回信函了,今个刚到。”林尚礼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怎么,肖尘已经查出来,倭寇是否受琉球国的指使了?”王昌连沉声问道。 “那倒没有。”林尚礼摇摇头。 “昨个一道信函,今个又一道信函。没有查出来倭寇的真正幕后之人,他这么着急的来信函,说的什么?”伸着脖子,王昌连眼中带着疑惑。 肖尘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循规蹈矩,可做事还是很沉稳的。他不能随随便便将信函连发两道。 一定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东厂神机役,在这次围剿倭寇的战斗中,损失了五十七名校尉。”林尚礼道。 王昌连一愣:“神机役的成立,肖尘和厂公您当初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总共才三百人,一下子折损五十七人,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损失。不过,既然是战斗,有伤亡也属于正常。麻烦的是,这五十七人好补充,想要训练的和神机役步调一致,还需要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神机役的损失确实不小,我很是心疼。可有一件事,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心疼,而是心痛。” “心痛?”王昌连再次一怔。 “嗯。”林尚礼点点头,“所以,我才来到大人您这里,想要找您倾诉一番。” “厂公大人能找我倾诉,是真的看得起我。说吧,让我替厂公分担一点心痛。”王昌连一本正经的道。 “段天明为了救肖尘,被倭寇用火铳,打死了。” “什么?段役长死了?” 王昌连“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自己和肖尘相处的如同兄弟,段天明更是跟随肖尘,来过自己家里多次。 说不上和自己是至交,但绝对要比和朝中其他人,关系亲近许多。 肖尘不在的时候,段天明负责照顾自己的家人。 尤其是肖玉被人偷袭之后,段役长更是亲自带人,在自己家附近守候,巡逻。 这怎么,怎么就留在了浙江沿海? “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林尚礼一脸的沉重。 “唉,这可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王昌连手扶着脑门,低下了头。 思量了一下,林尚礼鼓起了勇气:“今个朝堂之上,我也看见了王大人对琉球国出兵的态度。我想让王大人不再阻挡皇上,我们明日便集合队伍,踏平琉球国。” “这,这恐怕不合适吧。这可是两回事。” 看着林尚礼,王昌连脸上带着歉意,也带着尴尬。 第795章 什么叫霸气 这一刻,王昌连总算是明白,林尚礼来找自己的目的了。 原来是自己竭力反对皇上出兵琉球国,使得他想给段役长的报仇雪恨的目的落空。 说实话,听见段天明的死讯,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师出无名,大明会遭受其他国家的另眼看待。 无辜的琉球国百姓遭受战火涂炭。 这和报仇,是两码事,万全不同的两码事。 冤有头债有主,造成段役长死亡的罪魁祸首,东厂报复自己绝不反对。 可这个战争,可不是几个人之间的个人恩怨。 自己的立场,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随时改变。 看见对方的立场依旧坚定,林尚礼言辞稍微的改变了一下:“王大人说的对,战争这种事情,牵扯的可不是几个人的事情,我们还需慎重一点。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股琉球国的军队,是否受到了琉球朝廷的指使。段役长殉国,我的情绪有点激动,仓促之间的无理要求,还请大人勿怪。” “哪里的话。”王昌连淡淡一笑,“大人得此噩耗,第一时间来找我倾诉,就是没将我当外人,我岂能因为一点小事而怪罪厂公大人。不过,若是这股倭寇若是真的受到了琉球国朝廷的指使,那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我向厂公大人保证,绝对第一个向皇上提出,出兵琉球国,扬我大明国威。” “此言当真?”林尚礼心中一喜。 “当然,我大明朝,岂容他国随意践踏。”王昌连抱起了双手。 东厂大牢,大牢役长杜少勤合起手中的东厂通报,身子一阵风的向着围墙冲去。 碗口大的拳头,“砰”的一声就击中了院墙边上一棵碗口粗细的杨树。 “咯吱,哗啦啦。” 杨树被拦腰击断,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翠绿的树叶连同树枝,弄得满地狼藉。 同一时刻,锦衣卫指挥使司大厅里,已经被林尚礼活动的当上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柳如风,手中拿着东厂送来的通报,咬牙切齿,双眼的怒火,似乎是要吃人一般。 林尚礼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进了东厂的大门。 老太监迎了上来,想伸手搀扶。 思量了一下,又收回了手,跟在林尚礼旁边,悄无声息的走向东厂大厅。 进了大厅,林尚礼缓缓的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坐了下来。 “段役长殉国的通报,都发给了东厂各部么?”卡项老太监,林尚礼沉声问道。 “按照厂公的吩咐,都已经通报。” “锦衣卫呢,有没有也送过去一份通报?” “送了,锦衣卫柳副指挥使的通报,小的第一时间派人送过去的。”弓着身子,老太监道。 “柳如风和段天明兄弟一场,这个消息我们不能瞒着他。”林尚礼轻轻的点点头。 说话间,两道人影到了大厅外面。 乃是杜少勤和柳如风携手而来。 进门之后,两人跪地便拜。 “属下参见厂公大人。” “起来,起来。”林尚礼伸出了右手。 站起身子,杜少勤再次抱拳:“厂公大人,东厂大牢最近无事,属下申请前往浙江,配合肖尘剿灭倭寇。” 还没等林尚礼答话,柳如风也抱起了双拳:“厂公大人,锦衣卫申请去浙江协助东厂剿灭倭寇。” “你们想去干嘛?给段天**仇?”看着二人,林尚礼苦笑了一下。 “段役长死在倭寇手上,这伙倭寇,属下想杀光他们。”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除了倭寇头领,其他的人,肖尘已经全杀了。若是没其他事情,过不了几日,肖尘便会回京。你们现在去,帮不上什么忙。” “这倭寇头领,不能让他活在世上。”杜尚勤大声道。 点点头,林尚礼道:“你们两个,还有肖尘段天明,相处的情同手足。段天明死了,你以为肖尘会放过那倭寇头领?” “可为什么没有杀他?”杜少勤道。 “剿灭倭寇,是朝廷给东厂的公差,肖尘要回来复命。杀了倭寇头领,也只是清除了来犯我大明沿海的倭寇而已。将他押解回京,交给朝廷审理,从而定夺我大明今后对琉球国的邦交政策。肖尘这是忍着悲伤,顾大局啊。”林尚礼满脸苦涩的道。 “厂公大人。”柳如风抱拳,上前一步。 “嗯,说。” “厂公您可否从中周旋,让我大明对琉球国起兵?” “攻打琉球?为何要这样做?” “属下进入锦衣卫之前,在边防卫所也任职过。这些倭寇,不可能私自来我大明侵扰百姓。属下只怕到时候这倭寇头领,早已经和琉球朝廷做好了准备,一旦被擒获,就死不承认是琉球朝廷所指派。” 林尚礼表情一滞,低下头思考了起来。 没多大功夫,又缓缓的抬起了头:“你说的这个情况,的确有可能存在。不过,朝中现在的呼声,兵部赞同我大明对琉球国出兵,此事,有点难办。” “朝廷百官等待的,不过是出兵的一个借口而已。只要三司会审,我东厂能够插上手,倭寇头领的供词,便可以给我大明出兵,提供借口。”柳如风压低了声音道。 “这个,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只要皇上一心出兵,这个借口,也不就是随便找找便有了。”林尚礼的双眼,缓缓的眯了起来。 七月十五,按照肖尘传回的消息,今个便是他押解着倭寇头领,和浙江都司一干受牵连的武官,进京的日子。 和上次肖尘从杭州归来一样,林尚礼早早起身,在距离京城三十多里地的官道上,等候肖尘。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肖尘回京,除了东厂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朝廷官员迎接。 上次,就是因为迎接肖尘的排场问题,导致太子朱高炽被拿下。 明成祖不想再次上演此事,故而道明,人犯直接送往刑部。 而东厂,也没有大动干戈,除了林尚礼,杜少勤和柳如风之外,身后也就站着十几名东厂校尉。 远远地,东厂神机役的队伍走了过来。 最前面的,是肖尘。 紧跟在身后,是两辆囚车。 “浙江都司牵连的人员可是不少,这怎么才两辆囚车?”林尚礼不禁一愣。 两辆囚车,一辆拉的是倭寇头领,琉球国第七大队的大队长扫把头,岂不是说,整个浙江都司,肖尘只押解回京来一人? 看见林尚礼等人,肖尘早早的跳下了军马。 走到林尚礼面前单膝跪下。 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个蓝色的小包裹,缓缓打开。 里面,是几十枚东厂的梅花令,和一个带血的小账本。 “厂公大人,这是东厂损失校尉的梅花令,和段役长一直负责的东厂小金库收支账本。” 低着头,肖尘双手将包裹举过了头顶。 双手颤抖着,林尚礼接过了包袱。 “这是我们东厂的将士,他们回家了。”眼睛潮湿着,林尚礼拿出了那带血的账本,又回递给肖尘:“段役长不在了,我们东厂小金库的账本,以后你来保管吧。” “厂公大人,保管账本要求心细如发,又忠厚本分。属下不是这块料。”肖尘低头拒绝。 “杜少勤。”林尚礼一声厉喝。 杜少勤一怔,随即动作麻利的站了出来:“属下在。” “以后这账本,交由你保管,撤去你东厂大牢役役长职务,出任十三役役长兼神机役役长。”林尚礼大声说道。 “厂公?”杜少勤有点意外。 段天明刚刚殉国,厂公大人就让自己代替他的职务,这是不是有点仓促? “服从命令。”林尚礼道。 “是。”杜少勤双手接过了账本。 林尚礼上前一步,将肖尘扶了起来:“大牢我重新安排人,十三役和神机役,不可一日无役长啊。从现在起,就让杜少勤跟着你。” “嗯,谢过厂公大人。”肖尘点点头。 肖尘明白,厂公大人的一片苦心,无非就是怕自己从段天明死亡的痛苦中不能自拔,才安排杜少勤代替段天明,跟在自己身边。 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林尚礼又指向后面的囚车:“浙江都司牵连的武官,怎么只押解回来一人?” “回厂公大人,所牵连的人员,罪恶至极,属下已经将他们当场击杀。只有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属下押了回来,等候朝廷审问。”肖尘道。 “都杀了?一共多少人?” “一共一百一十七人,他们的罪状,属下也带了回来。” “这么多,就都杀了?”林尚礼有点吃惊。 一下子杀了这么多武官,朝廷中肯定又要有人出来翻是非。 沉默了一下,缓缓抬头:“杀了就杀了,东厂杀人,就说明他们该杀。我们回京。” 第796章 堂上起变故 虽然并没有安排人手在城门口迎接肖尘,可刑部里面已经是督察院,大理寺,朝廷最高三司汇聚一堂。 就等着肖尘将犯人送达刑部,即刻开始审理。 刑部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刑部护卫。 而今个作为主审场的大堂里面,左中右分别摆放了三张桌子。 刑部尚书李安,坐在主位上。 左边的,是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右边的桌子上,则坐着大理寺卿高升。 李安和江千啸,两人伸着脑袋,低声交流着。 而那高升,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比李安年轻许多。 似乎和二人并无太多的共同语言,挺直腰身,表情严肃,静静的看着门口,等待人犯的到来。 不多时,肖尘迈步走进了大堂,朝着三人抱起了双拳:“三位大人,东厂紫衣校尉肖尘,将倭寇头领已经押解回京,等候大人发落。” 李安点点头,算是和肖尘打招呼:“带人犯。” 肖尘的身后,林尚礼也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李安和江千啸急忙起身:“厂公您也来了?” “我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这为祸沿海的倭寇头领,幕后的指使人,到底是谁。”林尚礼笑着说道。 “来人,给厂公大人看座。”李安急忙招呼着。 闻言,早有护卫搬着桌椅走了进来,看着李安,似乎在问:放哪里啊? “来来来,放我旁边。”左都御史江千啸拉着桌子,让校尉放在了自己旁边。 又朝着林尚礼招了招手:“厂公大人,来,我们坐一起。” “厂公大人这是奉皇上之命,来坐堂随听的么?”大理寺卿高升瞅着林尚礼坐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皇上倒没这么说,不过,三司会审的结果,我倒是可以早一点回禀皇上。”林尚礼回道。 “若是厂公大人并没有奉皇上之命,三司会审这等朝廷最高的审判大堂,您坐在这里,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大理寺卿高升缓缓说道。 林尚礼脸上一阵难堪,就要站起来,旁边的左都御史江千啸一把拉住了他,冷冷的看向那大理寺卿:“厂公大人就坐在这里。皇上的诏书上不是广诏天下,东厂办案如皇上亲临么,既然如此,东厂押回来的人犯,都不能堂听?” “江大人,”大理寺卿高升抱起了双拳:“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说厂公大人不能坐在这里,我的意思,咱们这是朝廷最高的三司会审,厂公坐在主审席上,若是传出去,怕有人会说,咱们这三司会审不够严谨。” “这里是刑部,哪有闲杂人等?刑部不说,我督察院不说,难道高大人的大理寺,会有人出去说闲话?”江千啸毫不客气的道。 “我大理寺的人,怎会说如此闲话?我只怕,这些出来进去的护卫,一不小心说出去,就不好了。”脸上带着笑容,大理寺卿高升急忙找着台阶。 这句话虽然只是找台阶的,但听在李安的耳朵里,却是异常的逆耳。 看着高升,李安脸上带着谦卑:“我刑部的护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身手比一般的士兵高出不少,刑部的纪律他们更是严格遵守。大堂上的一切,他们出去不会说出半个字,这一点还请高大人放心。” “这就好,这就好。是我多虑了。”高升急忙说道。 林尚礼不再言语,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作为东厂厂公,司礼监掌印太监,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自己何曾这样被人提出异议过? 胆敢这样对待自己,看来,大理寺对东厂的意见还真不小。 只不过,以前百官针对东厂的时候,也没见大理寺跳出来啊,今个这是怎么了,突然爆发? 林尚礼能忍,不代表其他人能忍。 站在大堂中央的肖尘,因为段天明的死亡,心情原本就不好。 眼看着这高升如此对待自己的厂公,早已经按奈不住。 “高大人,您的心中还有皇上没有?”盯着高升,肖尘冷冷的道。 “此话何意?”高升横眉冷对。 我之所以对林尚礼以礼相待,不仅仅因为他是东厂厂公,更重要的是他乃司礼监掌印太监。 东厂办案,如皇上亲临,此话不假。 可此时此刻,不是你东厂办案,而是我朝廷最高的三司会审。 即便你身着大明唯一的麒麟紫衣,此地哪有你耀武扬威的资格? 面对肖尘,高升刚才受到的憋屈,一下子有点爆发出来的迹象。 “东厂成立之时,皇上的诏书没有送往大理寺么?”肖尘问道。 “当然送到了,皇上的诏书上说,东厂办案,如同皇上亲临。可此时此刻,乃是我三司会审,又不是东厂办案,你好像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作为三司之一的大理寺,如此说话吧?” “敢问大人,您所要审理的人犯,是谁?” “当然是你从浙江押解回京的倭寇头领,和浙江都司一干牵连官员。”高升冷冷的道。 “你还知道这些人犯是我东厂押解回来的?那你是不是眼瞎,这不是我东厂正在办案,是什么?我是来刑部遛弯来了?”肖尘大喝一声,声调提高了许多。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粗俗的话?”高升气的,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 “粗俗?那我和你说点不粗俗的。对东厂办案人员不恭,我怀疑你与人犯有或多或少的牵连,从而影响审理此案的公正性。请你先行离开,配合东厂的调查。”肖尘向前一步,朝着大堂的门口一指。 “你,你这是无理取闹,血口喷人。”高升气的满脸通红。 “我也怀疑,高大人和人犯有所牵连。”坐在椅子上的林尚礼,脸色阴冷的缓缓说道,“不过,不必让他出去,就让他坐在这里。我们共同见识一下,他如何给人犯辩解。” 肖尘点点头,退了回去。 李安和江千啸,一言不发,相互对望了一眼。 得罪东厂,就算你和人犯没有瓜葛,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若是真有瓜葛,你的九族,恐怕都活不成了。 高升正要反驳,大堂门口,四名刑部护卫抬着一个门板,上面放着倭寇头领扫把头,走了进来。 李安探着脖子,朝着林尚礼轻声道:“厂公大人,人犯到了。” “按照你们的程序审理就是,我今个只是堂听。” 李安点点头,拿起案几上的惊堂木,轻轻的拍了一下:“堂下何人,将你身份姓名,一一报上来。” 边上的大理寺卿高升,早已经没有了审案的心思。 东厂如此羞辱自己,以为大理寺和朝廷其他衙门一样,都是软柿子? 东厂滥用职权,办案残酷,屈打成招的事情,世人皆知。在皇上跟前参你们一本,缺少的,只是证据。 瞅着躺在门板上一动不动的倭寇头领,高升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797章 合力反东厂 趴在床板上的扫把头,吃力的抬起脑袋:“我叫宫本秀,是琉球国第七大队的大队长。” 李安眼睛一瞪:“这么说来,这些倭寇,都是你第七大队的人了?” “不是,还有松门卫叛逃过来的一千多人。” 李安朝着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微微点头。 大家猜的没错,这松门卫一千多人“死亡”,连一个倭寇也没留下的事实,不过是杜撰出来的而已。 真正的结局是,松门卫的一千多名官兵集体投奔倭寇,和倭寇一道,抢劫杀戮我大明沿海的百姓。 江千啸抬起头:“这么说来,你第七大队,是奉琉球国朝廷之命,来我大明做倭寇的?” “没没没。”扫把头使劲摇头,“琉球国发生政变,朝廷一分为二,分成了南朝和北朝。小人不想在国内的战争中消耗自己的军队,便偷偷带着第七大队离开了琉球国。可离开国家,军饷的一概没有着落,便穿过海峡,占据了一处岛屿作为基地。又因为距离大明比较近,便心生歹念,扮演成寇贼,开始在沿海抢掠百姓。” “琉球国政变,现如今分成了南北两个朝廷?”江千啸一怔。 这琉球国内部的事情,大明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看样子,以后还是要建议皇上,和周边各国的联系,适当的紧密一点。 也可以尽量的避免,他国政变,所给大明带来的影响。 “大明军队叛变,这是你们战斗中屈服,还是早有预谋?”主位上的李安又问道。 “这,这。我这样趴着,脖子挺的好难受,可以让我休息一会不?”扫把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众人。 “你这样趴着,是在战斗中受了伤?已经坐不起来了么?”最右侧的大理寺卿高升,抓住了机会。 “不是,是被人割断了手筋脚筋?” “是你投降前还是投降后的事情?” “我已经彻底缴械,手脚筋还是被割断了。”扫把头道。 大理寺卿高升挺了挺后背,做出一副沉思的状态,又缓缓看向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我大明规定,不许虐待俘虏。此人虽然是倭寇头领,可他既然已经缴械投降,还被割断脚筋手筋,这件事,我们是不是该记录在案?” 大堂中站着的肖尘,眼睛已经缓缓的眯了起来。 死到临头了你还不忘找东厂的事情,你和东厂的仇恨,应该不浅。 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玩玩,我倒是想知道,你对东厂的仇恨根源到底在哪里。 想到这里,原本想反驳的话语也咽进了肚子,等候着对方的下文。 “高大人,此人乃是倭寇头领,琉球国第七大队的大队长。我朝廷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好不容易将其抓住,若是不挑断手筋脚筋,一旦被他脱逃,这是谁的责任?”看着大理寺卿,李安笑呵呵的问道。 “刑具,镣铐,这些都可以用。为何非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来折磨一个投降之人呢?”高升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据理力争。 “咳咳咳,我来说几句。”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清了清嗓子。 高升只得停住了话题:“左大人请说。” 江千啸看向肖尘:“紫衣大人,请问您在何处抓获的此人。” “倭寇占据的海岛。”肖尘淡淡的道。 “什么时候?战斗中么?” “是。” “战斗中,应该是以战斗为主,并非在大明境内抓捕人犯,东厂应该没有带那些刑具镣铐吧?” “没有。海岛上,盘踞着将近两千名倭寇。我东厂和松门卫一起攻打海岛,带的都是战斗用的兵器。”肖尘缓缓说道。 江千啸看向高升:“高大人,这可是在战斗中啊。哪里去找刑具镣铐之类的东西?再说了,刚刚战斗完毕,到处都是死人,这倭寇头领给自己脸上身上抹一点鲜血,随便找个死人堆往里面一钻,东厂到哪里再去找他?凡事因地制宜,我个人认为,东厂此举很是妥当,和虐待人犯拉不上关系。” 高升脸上一阵抽搐:“我大明规定,投降便是俘虏,东厂虐待俘虏的事情,我大理寺认为,还是有必要和皇上汇报的。” “高大人要汇报的话,请以你大理寺的名义上报,我督察院不认同你的决定。”江千啸冷哼一声。 主位上的李安也冷哼一声:“高大人,我们奉命审理的是这股倭寇到底有没有受到琉球国朝廷指派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大人若是认为有问题,我们重新立案择日再审。” “好,我大理寺先将这个疑点记录下来。”说着,高升朝着大理寺在场的记录人员使了眼色。 对方拿起毛笔,在面前的宣纸上书写了起来。 从到到尾,林尚礼一句话也没有说。 对于一个自己眼睛里的死人,林尚礼不屑与他争论任何东西。 又审问了一个多时辰,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外,扫把头再也没有招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李安和江千啸对视一眼,又看向边上的东厂厂公林尚礼。 “厂公大人,你看此人的供词,有几分可信度?” “作为倭寇头领,琉球国第七大队的大队长,他能这般轻易的开口?我看,关进大牢,给他思考一下的机会,若是还不招供说出实情,也只有大刑伺候,撬开他的嘴巴了。”林尚礼淡淡的道。 “东厂大牢审讯人贩很有心得,要不,将此人送往东厂大牢,撬开他的嘴巴?”李安压低了声音。 “不不不。”林尚礼摇了摇头。 “皇上将审问此人的任务交给了三司,人犯还是关押在刑部比较妥当。” “好吧。”李安点点头,心中却对大理寺卿高升一万个不满。 此人犯若是交给东厂,口供早早就可以问出来。 放在刑部,那大家就一起满满的熬吧。 拿不到皇上想要的口供,皇上怪罪下来,也不是刑部一个部门的事情。 “将人犯押入刑部大牢,明日继续审理。”李安高喝一声。 四名刑部护卫走了上来,抬起扫把头,走出了刑部大堂。 “带赵无名。”李安又是一声高喝。 随着李安的这一道声音,大理寺卿高升眉头微微一皱,朝着门口看去。 赵无名依旧是身着武官服,双手背在后面,用绳子捆绑着。 五大三粗,迈着大步子就走了进来。 瞅了瞅上面的几人,“噗通”一声就双膝跪在了地上:“罪臣赵无名,见过诸位大人。” “赵无名,你在浙江都司下属的卫所里面,安排了上百名的亲戚为百户千户,这可是事实?”李安冷冷的问道。 “大人,冤枉啊。”赵无名一反常态的哭诉了起来,“他们虽然和我是亲戚,可他们也是一步步的干起来的,我并没有刻意的去安排他们?” “嗯?”李安双眼一瞪,“一步步的干起来的?朝廷规定,不许亲属在自己的属下为官,这一条你不知道,还是说朝廷的制度制定的不合适?” “朝廷的制度,说的科考的官员。浙江都司里面,他们都是军户,这个在当初跟随皇上南征北战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我也不是故意违反朝廷规定的。”赵无名辩解道。 李安沉默了一下,缓缓又道:“东厂的资料上说,松门卫的那些千户百户,因为和你是亲戚,便不听从松门卫指挥使的命令,导致倭寇在沿海横行,卫所却无能为力,这可是事实?” “这都是那松门卫指挥使无能,这和我没有关系啊。” 还没等李安说话,边上的大理寺卿高升插了一嘴:“听说,浙江都司违反军规被牵连的武官多达一百多人,其他人呢,为何就你一人进京?” “大人,您要给浙江都司主持公道啊。我浙江都司一百多名武官,被东厂不分青红皂白的,都已经斩杀了。” 李安和江千啸对望一眼。 这赵无名,是想和高升一起,反告东厂么? 第798章 套话赵无名 肖尘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上首坐着的林尚礼,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炎热,竟然低着脑袋打起盹来。 “斩杀?一百多名武官,不经审理,就斩杀了?” 半张着嘴巴,高升做出一副很是惊讶啊模样。 扭过头,看向李安和江千啸:“二位大人,此案我看,还真的需要再立一案才是。” “高大人,今个咱三司会审的主要案情是什么,你应该不会心里没数吧?三番五次的要重新立案,你是觉着,还有什么事情,比找出大明军队一千多人集体投靠倭寇的幕后指使者,更为重要的事情?”李安终于是忍无可忍,脸色也跟着变了。 “可一百多名武官被斩杀,此事也不是小事啊。” “东厂办案,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大理寺不知晓么?”李安高声喝道。 高升咬了咬牙:“那可是一百多名武官,军队的中坚力量啊。” “我只知道,那些都是赵无名安排的自己的亲戚,是军队中的败类,是囚犯。”李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高大人,今个这三司会审,大理寺能参加的话,就好好的正常审案,若是有意引导审案思路,东拉西扯,那就请大理寺离开刑部,我刑部和督察院,东厂三司会审。” “你。”高升盯着李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好好,刑部这分明就是有意的包庇东厂的过错。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大理寺还真的再也没脸继续呆在这里。我这就进宫,和皇上讨个说法去。” 说着,站起身子,大袖一甩,看都没看堂下跪着的赵无名,径直向着大门口走去。 肖尘转过身,朝着外面候着的杜少勤,轻轻点了点头,又朝着高升的背影,努了努嘴。 看着大理寺卿真的甩手离去,李安的心中不禁隐隐的一丝后怕。 大理寺,作为朝廷最高法制部门之一,被自己这就这样的气了出去,皇上若是怪罪起来,自己恐怕是少不了惩罚。 似乎是看出来了李安的心事,左都御史江千啸一脸严肃的道:“今个,大理寺故意引导审案思路,耽误我们对人犯的正常审理,李大人做的对。他进京去皇上跟前告御状,我也想告状呢。我怀疑,大理寺和倭寇事件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应该立案审查才是。” 一句话,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也让李安彻底的吃了一枚定心丸。 两人抱团,大理寺便不占上风。更何况,边上还有一个一直装睡的重量级人物呢。 脸上带着笑容,李安绕过江千啸,来到了林尚礼的旁边:“厂公大人,这大理寺已经走了,您看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审?” 虽然林尚礼半眯着眼睛,了李安打死也不信,林尚礼对刚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前几天,二位大人在朝上的时候,也看到了皇上的态度。对于倭寇,皇上深恶痛绝,更是想御驾亲征,踏平琉球国。而这浙江都司,也是让皇上伤心透顶。皇上不是说了么,西边刚处理了一个定西候,南边就出现一个赵无名。”林尚礼慢条斯理的说着。 虽然没有点名,该如何审理此案。可这一番话,已经说出了三司会审必须审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李安和江千啸,都是纵横朝堂多年的老狐狸,怎会听不出来这层意思? 皇上要严办赵无名,更是要从扫把头的嘴里说出来,他是受了琉球国朝廷的指派,来大明侵扰百姓,掠夺财物。 即便最后审理不出来,就是做,也要做出来这份供词。 地下跪着的赵无名,眼睁睁的看着大理寺卿离开,心中便如同主心骨断了一样的六神无主。 可是,又不能张口去喊他。 刚才那振振有词的精神头,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李安又朝着肖尘走了过去。 今个,若不是三司会审,他才不敢坐在上位,让肖尘站在堂下,幺五幺六的大声呵斥呢。 现在,大理寺已经离开,督察院基本上和自己穿一条裤子,也就不管那些什么礼仪了。 朝着肖尘点点头,脸上堆满了笑容:“肖兄弟,今个皇上有旨,要我等再次设好大堂,等候人犯。没有顾得上去城外接你,你不会生老哥的气吧?” “朝廷的事情为重,我有那么小气?”肖尘嘿嘿一笑。 “这赵无名的事情,你查的差不多了吧?”李安挤了挤眼睛。 “三司会审,你把这程序也给人家走完整一点啊。怎么,这是想直接拿着我的汇报,给朝廷交差?” “刚才厂公大人也说了,这次的三司会审,就是走个样子而已。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是明确,我们照着那,出一份供词就成。可这浙江都司牵连人员甚多,一个个的问到头,没有几天时间是办不到的。我们倒是无所谓,可皇上等的心急啊。还不如,就按照你查办的结果,交上去算了。”李安一副猥琐的表情道。 “其他的我都查了,唯独赵无名和倭寇勾结的事情,还真没过问。这件事,还是刑部自己问吧。” “哎。”李安摇了摇头,“逼问口供的事情,东厂可是比刑部有经验,要不,这赵无名交给你去问?” “哪里,刑部大牢?” “也行。只要你觉得方便,你说将人犯放在哪里,咱就放在哪里?”李安小声说道。 只要能拿到人犯的口供,快速的给皇上交差,其他的事情都好办。 回到主位上,李安又装模作样的审问了赵无名一番,便让护卫将其收押大牢。 叫上林尚礼,江千啸,三人朝着刑部大厅喝茶去了。 肖尘则是跟随着刑部护卫,一起来到了大牢。 瞅着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赵无名整个人内心已经彻底的崩溃。 虽说大理寺卿和自己有着过命的交情,可想要凭借他一人之力,对付刑部,督察院,东厂三家部门,来扭转乾坤,可能性已经不大。 给赵无名带上了镣铐,刑部护卫便退出了牢房,朝着门口的肖尘,恭敬的点点头。 双手背负,肖尘走进了牢房。 “你和大理寺卿高升,是什么关系?”肖尘走到牢房里的小床边上,缓缓的坐了下来。 “没有关系,我不认识高大人。”眼睛躲避了几下,赵无名道。 “我记得,你是一个见不得他人比你好的人,眼看着你就要被杀头,你就不想临死之前,拖着几个人下水?”盯着赵无名,肖尘笑了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东厂非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也毫无办法。可是,这样将脏水往我身上泼,我心中不服。”冷哼一声,赵无名挺了挺腰身,使自己看起来很是顶天立地一般。 “行了行了,再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了。知道我为什么杀了你任命的那些千户百户,抓捕了你却一直没有来审问你么?我是不想和你这种卑鄙小人多说一句话。”肖尘毫不客气,言语中不给赵无名留一丝面子。 “我现在是朝廷的人犯,东厂是皇上最器重的部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卑鄙不卑鄙,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似乎对于肖尘的话语不屑一顾,赵无名将头扭向了一边。 “好吧,反正你要死了,我心地善良,就让你做一个明白鬼。松门卫士兵叛逃,有没有你的指使我不确定,但我一定会将这个罪名,安到你的头上。怎么说呢,能扣的屎盆子,我都会一股脑的扣到你的头上,你是没有任何的翻身的机会了。” 似乎有点累了,肖尘翘起二郎腿,双手轻轻的给自己揉捏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我和东厂,从未产生过过节?”眯着双眼,赵无名很是气愤。 虽然明知道活不成了,可他不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第799章 高升的恐惧 看着赵无名到现在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肖尘心中不由得暗叹一声:能装到你这个份上,世界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了。 晃了晃脑袋:“勾结倭寇这些事,我都懒得和你说,更懒得问你具体过程。你可记得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 “王正?”赵无名眉头一皱。 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了当年,自己为了抢夺头功,设计陷害他的那一幕。 “你和他认识?”赵无名心中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战功,乃是靠自己多歼灭敌人,多打几个漂亮仗实实在在打出来的。你倒好,挖空心思的利用同僚的信任,陷害他,回头又反咬一口。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你这种败类,才能做的出来吧。”脸上带着微笑,肖尘似乎就在聊天一般,很是随意的盯着赵无名。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赵无名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什么关系,兄弟关系了。” “不可能?”赵无名道,“王正今年少说也五十岁了,你才多大,你和他是兄弟关系?” “听说过什么叫忘年交不?唉,你这种人渣,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连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又咋会知道忘年交。”肖尘夸张的摇了摇头。 “就为了这件事情,你对我不依不饶,更是将勾结倭寇的屎盆子,硬生生扣我头上?” 赵无名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何自己对东厂的阴谋都没有得逞,就被东厂千方百计的针对。 原来是王正那个老东西,在背后煽风点火。 “信任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利用别人的信任设计陷害的,都不可以称之为人。你陷害王正指挥使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你利用他人信任这一点,我就不能让你活着。一辈子,这样被你陷害的人够多了,你也该死了。”肖尘缓缓说道。 “可是,我并没有勾结倭寇,我也不屑勾结倭寇。”赵无名有点气急败坏。 肖尘站了起来,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又如何?我知道是松门卫千户白桑勾结倭寇,拿了倭寇大量的银子,和倭寇里应外合,从大明百姓身上掠夺物资。可他是你的远房亲戚,又对你唯利是从,这个屎盆子扣你头上,不冤吧?” 赵无名沉默了下来,狠狠的盯着肖尘。 死亡,自己恐怕真的逃不过了。 若是加上私通倭寇这个罪名,株连九族也是理所当然。 横竖都是要死,自己还顾虑什么? “说的人模人样,你想要让我身败名裂的真正原因,恐怕不止于此吧?”赵无名走动了两步,身上的镣铐一阵“哗啦啦”作响。 “哦?”肖尘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你看出了什么?” “你要对付我的根源,恐怕是白桑给你提供的那些飞船吧。” “哈哈哈。哈哈哈。”肖尘仰头大笑了起来。 “说实话,在我的心目中,利用他人的信任布置圈套,就是最愚蠢举动。你虽然也愚蠢,但愚蠢的还不是很离谱。东厂和白桑从未有过交往,他没有谋害东厂人员的任何理由,更没有胆量。若不是受了你的指使,还会有谁指使他?” “哼。” 赵无名一声冷哼,高高的扬起了头。 似乎这一刻,他为自己的胆魄感到高傲。 对于赵无名的举动,肖尘看都没看。 一个即将被砍头的人,你就是将头扬到天上,也躲不过被砍掉的命运。 “我知道你在京城有人,给你命令,让你趁机对东厂使绊子,最好将我一起弄死。可京城里面,东厂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就是这次不查他,他还有跳出来的时候。但今个,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大理寺卿,应该就是暗中指使你的人吧?” “是又如何?无凭无据你又能将他怎么样?” “哈哈哈,你还真是卑鄙小人。看似维护他,其实在变相的出卖他?”肖尘挠了挠耳朵,“我说赵无名,你要卖他,就光明正大的卖不好么?为啥还要做出一副维护他的模样?当biao/zi就当了,立个牌坊就可以留得一世清明了么?” “你,你怎可以如此粗俗?”赵无名气得浑身发抖。 自己虽然是一介武夫,可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二品武官。 尤其这些年来,自己的交往也是朝廷的上层人士,说话无不是温文尔雅,清高脱俗的。 肖尘居然如此骂自己,赵无名想要爆粗口,却生生的忍了下来。 “别装了,你装的不累,我看的都累。”肖尘很是鄙视的瞪了对方一眼,“你以为你看见的那些清高,就都是真的清高啊?” “就算是装的清高,也比你的粗俗强。” “强?强到哪里?咱就说大理寺卿高升,你以为他真的是去进宫告御状去了?” 赵无名一愣,沉默了一下道:“高大人被你们合伙排挤,他心中有正义,自然是找皇上告御状去了。” “那你等着,我陪你一起等着,他一会便会来到,你问问他干什么去了。” 说着,肖尘又一屁股坐在了牢房中的小床上。 坐了一会,似乎感觉躺着更舒服一点,干脆鞋子也没脱,倒下身子,伸直了腿。 且说大理寺卿高升出了刑部大门,原本打算径直进宫,趁着早朝的时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好的将东厂虐待俘虏,滥用私刑,随意杀人的罪行,好好的在皇上跟前参上一本。 可心头突然一个激灵,往左边一转,朝着自己的府邸走了去。 朝中百官私下里经常说,现在的李安,和东厂走的很近。 高升原本不太相信,可经过今天的事情,他总算是相信了,刑部已经彻底的和东厂走到了一起。 只是那督察院,从来都是客观公正的对待事情,即便朝中有分歧,从来不选择站队,总是一副中立,不偏不倚的态度。 可今个,江千啸这个老东西,竟然也给东厂说话,使得自己一人面对三方势力,异常的被动。 越想,高升心中越虚。 对东厂,自己从来都不感冒。 从东厂建立的那天起,自己对东厂就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尤其是东厂厂公,居然安排了一名太监。 一个不完整的人,他的心理能够健全么? 没有家室,没有后人,他们怎么可能公正的对待事情? 看看他们做的那些事情,成立才多久时间,将朝中的官员拉下马了多少人。 他们羡慕朝中官员幸福的家庭,诸多的后人。他们将这种羡慕生生演变成了嫉妒,演变成了打心眼里的嫉恨。 芝麻绿豆大的一点事情,到了他们手里,便会被无限的放大,最后诛灭九族。 这种太监当道的东厂,压根就不应该存在。 想着想着,高升又想起了正在刑部被审问的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 赵无名啊赵无名,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智勇双全不可多得大将之材,东厂这些旱鸭子去沿海剿灭倭寇,你居然想不到办法让他们“意外”的葬身大海? 我高升还真是高看了你的才能。 这下到好,被人家一顿痛打落水狗,九族,恐怕也要不保了。 豁然,高升停住了脚步。 看赵无名刚才的样子,很显然东厂并没有对他刑讯逼供。若是东厂一套酷刑加在他的身上,他会不会将自己招供出去? 高升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即便东厂厂公林尚礼和自己正面相对,作为大理寺卿,自己也有着一番周旋之地。 可是,赵无名若是将自己授意他对付东厂的事情给招了出去,依照皇上对东厂的宠爱,自己这个大理寺卿,恐怕是做到头了。 若是自己下马,林尚礼想要弄死自己,还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动作? 看了看已经在眼前的府邸,高升犹豫起来。 要不要回刑部给赵无名一点心理支撑?他若是招供,对于自己来说,整个天可就塌下来了。 第800章 终究逃不掉 高升心中着急,转过身,又朝着刑部走去。 可没走几步,便又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 从刑部离开,自己可是信誓旦旦说要进宫去告状的,这样再回去,以什么理由回去呢? 再说了,自己回去,就能保证赵无名可以经受东厂那群虎狼的酷刑,而不招供? 现在,东厂还没注意到自己,还可以逃命。 一旦被他们开始注意,别说京城,自己府邸的大门,恐怕都出不去。 想到这里,大理寺卿高升又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府邸走了过去。 岂不知,他这来回犹豫的举动,早已被远处街道拐角的地方那三道人影,尽数的看在了眼里。 心中着急,高升对着自己大门,“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打。 “找死啊,大理寺卿的府邸大门,也是这样怕打的?”里面传来管家的声音。 紧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朝着大门走来。 拉看大门,看见高升那阴沉的脸,顿时躬下身子,脸上堆满了笑容:“老爷,您回来了。小人以为是闲杂人等在这里胡闹呢。” 搁在平时,管家的这幅举动,免不了换来一顿臭骂。 可今个,高升哪有心情计较这个。 理都没理管家,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砰”的一声紧紧关闭。 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高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偌大的院子,这大理寺卿的宝座,自己舍不得啊,自己压根就放不下。 今个若是偷偷的逃跑,这一切都将和自己再无关系。 可要是不逃,赵无名一旦开口,别说这些东西,就连自己的小命,还有族人,都将无法保全。 “大丈夫做事一定要果断,犹豫磨蹭,只会坏事。”高升心中念叨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开始收拾自己的细软,银票。 前几日,夫人刚好回娘家去了,自己一个人乔装打扮一下,去找着她一起逃亡,倒是轻易不会被人发现。 等东厂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经远走高飞了。 可是,自己和夫人逃了,儿子怎么办?他还在外地出任知府呢。 算了,那就带着夫人往儿子的府衙而去,到时候一家人彻底的找个地方隐匿起来。 打定主意,高升又从柜子里拿出一身便服,三两下套在了身上。 拿起床上已经拾掇好了的包袱,从头上套了下去。 留恋的打量了一番屋子,把心一横,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去?”正在院子里浇花的管家,不识时务的放下水壶,急忙走了过来。 “皇上安排我,出一趟远门。此乃机密,若是有人登门,就说我身体有恙,卧病在床不宜相见。”看见管家,高升匆匆吩咐了一句。 “老爷放心,小人一定照办。”管家急忙鞠躬。 转眼间,高升已经到了大门口,拉开大门闪身出去。 “老爷今个是咋了,行动怎么这么利索?出远门,靠步行,又能行多远呢?”管家摇了摇头,弯腰拿起地上的水壶,继续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 出了大门,高升都没顾得上左右打量一番,将脑袋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顺着街道就是个走。 只要从前面的巷子里穿过去,到了另外一条街上,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雇上一辆马车,离开京城。 街上虽然行人如梭,可有着斗笠的遮掩,高升也顾不了那么多。 双脚如同生风了一般,几个呼吸间就拐进了小巷子。 抬头看了看巷子尽头的另外一条街道,又将肩膀上的包袱拉了拉,再次加速。 豁然,三道人影出现在了高升的面前,一身熟悉的东厂校尉服。 正是按照肖尘的指示,前来跟踪高升的杜少勤,连同两名东厂校尉。 高升心中大惊,藏在裤腿里面的双腿,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可还是强作冷静,想要从边上绕过去。 “高大人,您不是进京告御状么,怎么突然换了这么一身着装,行事匆匆的?”杜少勤双手抱在胸前,横跨一步,再次挡住了高升的去路。 高升急忙后退,抬起了头:“你们是何人?既然知道本官身份,还敢阻挡本官去路?” “高大人的眼力劲不行啊,我就是跟随着紫衣校尉一起押解人犯到刑部接受审理的,东厂原大牢役役长,现在的十三役兼神机役役长,杜少勤。”杜少勤冷冷一笑,盯着对方肩头的包袱。 “那你不在刑部忙活,跑到这里作甚?本官受皇上之命,要出一趟远门,耽搁了行程,休怪本官在皇上面前连你东厂一起告。” 高升努力的平息着心中的紧张,刻意提高了声调,想要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高大人从刑部回来,进宫都没进,皇上圣明时候给您的旨意?”杜少勤笑着说道。 “皇上的密旨,岂是你们随意可以见到的?本官再说一遍,耽搁了皇上的事情,别说你们,就是整个东厂,都担待不起。” 只要东厂没翻脸,自己就一定不能认命。 高升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要稳住,稳住。 只要过了这一关,全速逃跑,自己的小命还能保住。 “担当得起担当不起,这都是后话。现在,我要看看高大人肩上的包袱,里面都装的什么。”杜少勤脸上的笑容消失,抬起右手,指向那个包袱。 高升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为官多年历练出来的沉稳,让他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为。 双眼微眯,脸色也是一沉。 “这包袱里,装着皇上的密函和本官外出的一些必须物品,你们真的要打开查验?” 再也不管高升如何狐假虎威,杜少勤一声厉喝:“将他的包袱拿过来。” 两名校尉上前一步,一人按着高升的肩膀,另外一人抬手就将包袱扯了下来。 还没等将包袱交到杜少勤手上,高升整个人如同泄气一般,浑身颤抖着瘫了下去。 杜少勤一声冷哼,接过包袱就蹲在地上解了开来。 包袱里,哪有什么皇上的密函和笔墨纸砚。 沉甸甸黄亮亮的三个方形金块旁边,是一些精美的珠宝首饰。 最底下,放着三张面值十万的银票。 “皇上这是秘密通知您,让您逃跑么?”杜少勤嘿嘿一笑站起身子,看向两名校尉:“扶着高大人,我们去刑部。” 刑部大牢,关押赵无名的房间里,肖尘躺在床上,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赵无名则是带着镣铐,倔强的背对着肖尘,似乎在面壁思过一样,静静的注视着刑部大牢那黝黑的,坚固的墙壁。 牢房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肖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扭头看向赵无名,揉了揉眼睛:“赵大人,听见脚步声没?应该是高升来了。” “来就来了,与我何干?”赵无名衣袖一甩,带动的身上镣铐又是一阵哗哗作响。 言语间,杜少勤手中提着一个包袱,进了牢房。 “这是啥玩意?”肖尘一骨碌坐了起来,看向杜少勤手中的包袱。 “打开看看。”杜少勤诡异的笑了笑。 “呸呸。” 肖尘往手上吐了点唾沫,使劲的搓了搓,方才接过包袱,放在了小床上,缓缓打开。 “这么多宝贝?还有金砖?连银票都这么多?这得做多大的官,奋斗几百年,俸禄才能积攒这么多?”肖尘大声的“惊叫”着。 “这是高升高大人,肩上背的随身包袱。”杜少勤故意解释着。 “高大人?这些都是他这么多年贪污的?他不是进京告状去了么?怎么着,他是回家收拾了一番,准备逃跑?” 肖尘夸张的大声喊道。 一边的赵无名,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心中不由得叹息:自己终究是所托非人啊! 第801章 东厂最忠心 将包袱收拾了起来,肖尘朝着杜少勤扔了过去:“现在,是朝廷三司在过问此案,这些东西,回头交给李大人他们。而我们的大理寺卿高升高大人,就另外关一个牢房吧。我怕赵大人一生气,活活的掐其他。” 说着,嘿嘿一笑,扭头看向赵无名:“赵大人,我说的没错吧?你现在是恨不得掐死高大人吧?” 赵无名没有做声,沉默了起来。 杜少勤应了一声,接过包袱,转过身走出了牢房之外。 肖尘又一屁股坐在了小床上:“赵大人,现在要不要好好的说道说道,你为何要置我东厂与死地?” “唉。”赵无名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别叹息了,你愿意说的话,我就等着听。你要是不说,我就回东厂了。反正这其中的勾当我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目前的这些罪名,你们两个人,谁也活不了。” 将双手交叉着放在脑袋下面,肖尘很是随意的道。 “我说,我什么都说。” 赵无名终于低下了头。 几个时辰之后,东厂厂公林尚礼,面到笑容的站到了御书房外。 “皇上。”身子微弓,林尚礼很是恭敬的轻唤了一声。 “朕等着你呢,进来吧。”里面传来明成祖的声音。 抬起步子,林尚礼迈过门槛,笑呵呵的站到案几前面。 “今个三司审案,结果如何?”明成祖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很是期待的看着林尚礼。 “招了,都招了。” “朕知道招了,朕问的结果。”明成祖眼睛一瞪。 “那倭寇头领,乃是琉球国第七大队的大队长,他的供词上写着,受琉球国南朝的授意,来侵犯我大明百姓的。”林尚礼眼睛微眯,一副奴颜婢膝的讨好样。 “南朝?琉球国南朝是什么意思?”明成祖一愣。 大明和琉球邦交多年,自己从未听说,琉球还有一个南朝。 林尚礼欠了欠身子:“皇上,琉球国发生内斗了。现在分成了南朝和北朝两个朝廷。倭寇这股军队,隶属于南朝。” “那岂不是说,朕要是出兵讨伐琉球,只能讨伐南朝,不能讨伐北朝了?” 明成祖眉头一皱,心中有点不悦。 一个小小的琉球国,大明的军队还要区别对待?那将来要是将其划归大明版图,只将南朝划进来,将北朝放过? 这是什么事嘛? 一个弹丸之地,朕出兵只能拿下一半,那还有什么意思。 “皇上,琉球国现在内斗,我大明都不知晓,其他国家又有几个知道?”林尚礼眨了眨眼睛。 明成祖双眼一眯:“你的意思,我们不承认他们什么南北朝,就按照一个琉球国来对待?” “嗯。”脸上挂着笑容,林尚礼轻轻的点头。 右手在案几上一撑,明成祖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窗户跟前,透过那明亮的琉璃窗户,看向外面已经有点暗下来了的天色。 “我说小林子啊,按你说的来,也是可行,可朕怎么突然间总感觉不得劲呢?明明知道指使军队侵犯我大明的,是琉球国的南朝,我们却要装作是整个琉球国,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朕现在有点做不出来啊。” 回过头,盯着满头花白头发的林尚礼,明成祖脸上尽是苦笑。 “皇上的意思是?”林尚礼轻声问道。 “朕,不想御驾亲征了。” “皇上不想对琉球国出兵?”林尚礼一愣,有点惊讶。 明成祖白了他一眼:“你用哪个耳朵听话的?朕说不想御驾亲征,朕什么时候说过不对琉球国出兵?” “那皇上打算派谁领兵出战?” “这个先不说。”明成祖板起了脸,“朕问你,这倭寇的供词,是真实供词,还是你按照朕的心思,做出来的?” “这,这。”林尚礼有点结巴的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说实话。” 林尚礼嘴巴咧了咧:“前几天上朝,奴才看见皇上一心想征讨琉球,却苦于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这份供词,是奴才揣摩着皇上您的心思,做出来的。” 看着林尚礼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明成祖露出了笑容,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朕没有白疼你,朕将东厂交到你的手中,也真是交对了人。你的这份供词,做的好,做到了朕的心上。这琉球国的军队,敢在我大明头上撒野,即便是他们打着贼寇的旗号,不让大明军队的铁蹄在琉球国的国土上踏上一圈,朕对不起那些被欺负的百姓,朕更对不起大明帝国这四个字。” 说话间,明成祖挺了挺胸膛。 虽然满头花白的头发,可丝毫不影响浑身上下那目空一切的霸气。 随即,又扭头看向林尚礼:“那倭寇的真实供词是什么?” “这倭寇的大队长,眼看着琉球国内斗,不想参与任何一方的立场,带着队伍自谋生路了。”林尚礼道。 似乎又觉着这样的说辞,有点高抬那扫把头,接着又道:“说白了,此人看着琉球国内斗,想趁此机会自立为王,也是一个不忠于朝廷的野心家。” 明成祖点点头:“此番战斗,东厂可有人员伤亡?” “东厂损失神机役校尉五十七名,神机役役长段天明,也不幸殉国。” 说起段天明,林尚礼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缓缓低下了头。 “段天明,是不是跟随肖尘,一起将太子解救回来的那名汉子?” “是。”林尚礼道。 “剿灭倭寇,清除大明沿海隐患,这些人都是英雄啊。”明成祖扬起了头,“朕要嘉奖他们,给他们最高的荣誉,厚葬他们。” “皇上,肖尘已经将他们全部都葬在了倭寇盘踞的海岛山顶。”林尚礼急忙道。 明成祖一怔:“这些人为国捐躯,都是英雄,为什么不将他们的遗体运回京城?” “肖尘说,将他们葬于山顶,是段天明他们的遗言。他们说,即便是死,也要让魂魄守护我大明沿海百姓,不受倭寇侵犯。最主要的是,他们不想为了运送自己的尸体,让朝廷劳民伤财。” 明成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看看,什么叫英雄,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就算他们选择了葬身海岛,朕一样要在京郊给他们立衣冠冢。让朝中百官看看,东厂的人,不仅仅是他们口中只会窝里斗的人,他们面对异国侵犯,依旧是舍生忘死的英雄。” “噗通”一下,林尚礼双膝跪在了地上。 “老奴替他们谢过皇上圣恩。” 明成祖伸手,一把拉起了林尚礼。 “御书房里,又不是朝堂之上,别动不动就下跪。” “奴才这是心里,替他们感激皇上啊。”说着,林尚礼居然眼泪汪汪的。 明成祖点点头:“东厂对朕的忠心,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些,都是他们该得的,他们用生命换回来的。” 说着,抬头盯着林尚礼的眼睛:“告诉朕,你的心里,有没有恨?对倭寇的恨,对琉球国的恨?” “有。” “好,朕就让你一解心头之恨,也一解朕心头之恨。”明成祖抬起右手,握成拳头在案几上重重的击了一下。 “明日,朕镇守京城,由太子挂帅,东厂跟随,挑选大明精兵强将,在琉球国的国土上走一圈,让他们彻底的臣服。” “皇上,是否要将琉球国,划归我大明版图?”林尚礼小声问道。 “朕不要他们。”明成祖的表情异常严肃,“朕要他们,永远屈服于大明,永远看着大明的脸色行事。” “老奴遵旨。”林尚礼急忙躬身说道。 了解了倭寇的事情,明成祖又想起了浙江都司赵无名的案子。 “赵无名那,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赵无名对自己的罪行全部供认,不过有一点,却是连老奴也没想到。” “嗯?”明成祖眉头微皱,“什么事?” “他在京城的靠山,居然是大理寺卿高升。而那高升,今个准备携带着细软逃跑,被东厂抓了个现行,现在关押在刑部大牢。”林尚礼缓缓说道。 “什么,大理寺卿高升?”明成祖一下子呆立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802章 圣意难猜测 嘴里面念叨着高升的名字,明成祖心中一阵阵的难受。 这高升,在明成祖还是燕王的时候,就在他手下为官。 可自始至终,都是文官而已,从未和军队有过任何的接触。 为人正直,敢于直言,深得明成祖的喜爱。 也是因为他做事光明磊落,刚正不阿,明成祖便将他一步步的提拔,最终将大理寺这等清正廉明的衙门,交到他了他的手里。 而今,他不但结交武官,更是充当地方武官的保护伞。 事情败露,居然为了逃避惩罚,带着大量的细软逃跑。 即便是朝廷大员,那俸禄也绝对积攒不了这么多,这么多年,自己疏于对他的监管,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敢说敢作,甜面无私的高升,已经变成了将官职当做搜刮银两利器的贪官污吏了。 “他为什么要逃?”明成祖心有不甘,淡淡的道。 直到现在,明成祖都不愿意相信,朝廷最高的三法司之一,大理寺卿高升,暗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指使赵无名,给东厂准备了一些破旧的船只,临时翻新了一下用于东厂出海追击倭寇。” “破旧船只?他是怕东厂追上了倭寇么?” “这倒不是,那些破旧船只,船体上的裂缝,已经深达一半之多。近海风浪较小看不出来,可一旦追击倭寇进入深海,一个大浪打过来,船只随时都会解体。”林尚礼小声说道。 “他,他这是想谋杀东厂人员?”明成祖豁然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尚礼。 林尚礼点点头:“赵无名交代,高升让他多准备点破旧船只,最好将东厂的几百人全部葬身大海。” 明成祖半张着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东厂是朕的直属机构,他要谋害去浙江剿灭倭寇的所有东厂人员,他这是和东厂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说,他对朕建立东厂,打心眼里就不满?作为朝廷的栋梁,分不清孰轻孰重?即便他对东厂不满,对朕不满,可暗害了东厂之人,谁去剿灭倭寇?他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沿海百姓,继续遭受倭寇的践踏,心中无愧么?” 明成祖失望极了。 这一刻,他甚至感受了到了自己做皇帝,甚至做人的失败。 高官厚禄加身的赵无名,私下安排自己的亲戚,掌控整个浙江都司。 委以重任的高升,居然对自己阳奉阴违,暗地里想要收拾自己最为信任的东厂之人。 是自己这些年年龄大了,太过于仁慈了,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皇帝,是一句话就可以诛灭他人九族的大明最高掌权者吗? “皇上,对于高升,刑部并没有审问。李尚书让奴才回来问问,作为大理寺卿,高升该如何处置?”暗暗的观察了一下明成祖的脸色,林尚礼小声说道。 “将他吊死在城门上,不许收尸。什么时候绳子风化断了,再说。”阴沉着脸,明成祖低声说道。 “他的家人呢?”林尚礼追问了一句。 “诛九族,家产充公。” “是。”林尚礼应了一声,“老奴这就去和李大人招呼一下。” 说着,缓缓后退,准备离开。 “等一下。”明成祖叫住了林尚礼,“那赵无名,和高升吊在一起。抄家,诛九族。” “是。”林尚礼退出了御书房。 林尚礼刚刚离开,贴身太监王小四便端着一碗凉茶走了进来。 “皇上,天气炎热,您喝碗凉茶解解暑吧。”说着,小心翼翼的将茶碗放在了案几上。 挪动脚步,准备到身后给明成祖揉捏脖子。 明成祖抬手,朝着御书房北墙上的书架一指:“将二品以上朝廷文武官员的名单给朕拿过来。” 王小四点点头,走到书架旁边,拿起花名册,恭敬的交到明成祖的手上。 “皇上,您中午都没午休,要不奴才伺候着您洗嗽一下早点歇息,这名单明个再看?” “让朕看完再说。”明成祖摇摇头,“最近的这些大员,一个接一个的出事,朕就算是现在就睡觉,心里也不踏实。他们都是跟随朕多年的功臣,该给他们的,朕都给了他们。他们够不上的,朕也想方设法的给他们。朕记着他们的功劳,朕更念和他们的就情。” 似乎说的心中有点激动,明成祖将手中的花名册,“啪”的一声就摔在了案几上。 “可他们,怎么对朕?怎么回报朕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别说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朕,就连他们作为一个人,都对不起。” 说着,明成祖又拿起了案几上的花名册:“去御膳房拿点糕点来,朕今晚要将这些大院,逐个的好好的查看一番。” “皇上,时间有的是,要不您今个先别研究了,早早休息,明个继续看?”听说明成祖又要吃着糕点熬夜,王小四打心里不愿意。 “明个?明个完了还有明个。就是朕这样一天天的姑息纵容,才使得他们一个个沉沦了下去。他们犯错,朕也有错。朕错在对他们疏于监督审查。别说了,去拿糕点,朕有点饿了。” 仔细的看着手中花名册,明成祖摆了摆手。 瞅着明成祖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王小四想要继续说什么,又生生的忍住了。 轻叹一声,缓缓的退出御书房,朝着御膳房走去。 离开刑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街上一片漆黑。 肖尘和杜少勤一前一后各自打着一盏灯笼,给林尚礼照亮。 “厂公大人,您说皇上一本心思的想要御驾亲征琉球国,为何突然又不去了,而让太子挂帅出征。”走在前面的肖尘,尽量侧着身子,让灯笼的光亮将道路照的更为清晰一点。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大了,还是其他原因,林尚礼最近视力下降的厉害。 天色稍微的暗下来,眼前就开始模糊。 若是没有灯笼指引,一到晚上根本无法行走。 “太子乃是储君,皇上当然是想要锻炼他了。”林尚礼身子微微弓着,使得自己能够看路更清晰一点。 “可是我听您说,皇上的意思,要太子带着东厂和大明军队,去琉球国的国土上踏上一圈。这意思,好像更多的是示威,而不是战斗。” 林尚礼呵呵一笑,拉家常般的道:“当然是示威了。皇上不想将琉球国并入大明版图,可对方侵犯大明沿海的这口气,皇上又咽不下。让太子带着大明的精英军队去琉球国走上一遭,也算是用武力进行警告。” “我们是这样想,可琉球国不一定这样想。万一我们一登陆,遇见的便是他们铺天盖地的攻击咋办?” “那就打呗。大明朝有的是军队装备,还怕一个弹丸般的小国不成。” 肖尘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您说,皇上是不是对太子,又有意见了?” “此话怎讲?”林尚礼有点听不懂。 “琉球国内部混乱,对于大明之前的那种臣服,肯定已经不存在了。这个节骨眼上,皇上突然让太子挂帅,是不是想用太子试验一下琉球国的态度?情况不明,派太子出征,皇上就不怕有个闪失?” “这不是有东厂,又你么。” “我?我们东厂可以抵挡一个国家?”肖尘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次剿灭倭寇,皇上很是满意。嘴上虽然没有说,可我还是能够感觉出来。这次之所以让太子挂帅,我感觉是想让太子和东厂进一步的磨合。皇上非但不是对太子有意见,相反的,是准备将大统交于太子了。”林尚礼盯着脚下的路,边走边说。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肖尘的脸上,挂着一丝尴尬。 第803章 整内又对外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静静站立,目光严肃的盯着龙椅上同样板着脸的明成祖。 刚才,明成祖说,今个有三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两件关系着朝中百官,一件关系着大明帝国的尊严。 近日,倭寇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猜测,关系大明尊严的,有可能皇上真的要御驾亲征琉球国。 而关系朝中百官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是定西候谋反,赵无名暗中掌控整个浙江都司,皇上也对百官逐一审查么? 沉默了一会,看着众人都是一副翘首以待仔细聆听的模样,明成祖终于缓缓开口。 “前段日子,定西候谋反一事,朝廷已经通报天下,希望无论地方官员,还是朝中大员,大家都要引以为戒,自我约束,发现问题勇于揭发。刚刚尘埃落定,浙江都司赵无名就出事了。” 停顿了一下,明成祖深吸了一口气,直了直身子:“凡是和朕南征北战过的武官,你们扪心自问,朕对你们如何?若是没有君臣之别,朕都想让你们和朕平起平坐,共同执掌天下。” “可是,朕错了,朕给了你们荣华富贵,给了你们莫大的荣耀,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监督你们,鞭策你们,以至于有些人迷失了自己,忘记了自己乃是大明的官员。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他谋反,朕意外,却不伤心。而赵无名的案子,让朕是意外,更让朕伤心。对于他的处置,稍后朕依旧会通报天下。” “皇上英明。”百官急忙齐声恭维。 明成祖右手缓缓举起,朝中顿时又是一片安静。 “大家是不是以为,此事到这里就完了?没完,让朕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明成祖咬着牙,脸色都气得有点发紫。 百官一个个抬着头,伸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的静候下文。 “朝廷最高三法司之一,大家心目中公正廉明的大理寺卿,居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和地方军队暗中来往,充当着赵无名的保护伞。昨个,赵无名全盘招供,大理寺卿急匆匆回家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大理寺卿都变成了这种货色,整个朝廷朕还能相信谁?还敢相信谁?” 右手“啪”的一声就拍在了案几上,明成祖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凌厉。 扫过众人的脸庞,如同利剑一般,似乎要直达心底,看个通透。 一阵哗拉拉的拍打衣服的声音响起,百官纷纷跪倒在地。 低着头,好像自己也犯了弥天大错一般,不敢言语。 抿着嘴,明成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之前,总有人给朕上奏,东厂安排随堂太监去各个衙门旁听,打乱了衙门的正常秩序。朕想问一问,东厂只是旁听,怎么就打乱了你们的正常秩序?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东厂汇报给朕么?” “没有,没有。臣欢迎东厂公公随堂旁听。”跪在地上的百官,急忙说道。 听着百官的言辞,明成祖点点头,脸色缓和了许多:“不管你们是真欢迎还是假欢迎,东厂随堂旁听的事情,以后继续执行。之前,东厂旁听的是京城的衙门,今个,朕决定,东厂随堂旁听大明所有的官府衙门。出了赵无名这档子事,朕认为,光旁听各个衙门还不够,地方军队,也必须有东厂入住,而且是常驻。” 平静的看着百官,明成祖严厉的言语,不容任何的反驳。 “臣等遵旨,臣欢迎东厂公公入驻。”百官再次应道。 缓了缓神,明成祖又道:“这便是朕今天宣布的第一件事,从明天开始,东厂的随堂太监便发往各地驻军。第二件事,朕要说说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事情。” 话音刚落,那代理兵部事务的兵部侍郎心中一怔,急忙抬起了头。 兵部?兵部又要有什么大的变动? 兵部兢兢业业,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啊。 同样心里狐疑的,还有五军都督府的武官们。 大明以武定国,五军都督府的重要性,天下皆知。 皇上又准备如何整改五军都督府? “我大明在京城和军队有关的部门,一个是兵部,一个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又要统兵,又要参与朝政,忙起来有点焦头烂额。而作为代表军队参与朝政的兵部,相比之下便变得可有可无,有点鸡肋的感觉了。朕思量了一下,五军都督府里面,都是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官,平时统领五军已经够忙的,以后就不用上朝,参与朝政了。” 明成祖将看向一众武官的目光又投向兵部那边:“以后,兵部就代表大明军队,参与朝政。” 话音刚落,还没等兵部侍郎叩头领旨,五军都督府的一名武官抬起了头:“皇上,五军都督府统领天下军队,怎能不参政?” 明成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是军队的代表。今个,朕就将你们的责任划分一下。五军都督府,以后专心统兵,管理军队一切具体的事务,不参与朝政。而兵部,代表军队参与朝政,遵循朝廷的需要,负责调兵,但不能插手军队的具体事宜。” “皇上,您的意思,以后兵部就凌驾于我五军都督府之上?”那名武官道。 明成祖淡淡一笑:“朝廷的权力最高部门,便是六部。兵部作为其一,理所当然是军队的代表。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兵部有调兵权没有统兵权。而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没有调兵权。也不是非要说兵部的权力凌驾于五军都督府之上,而是兵部代表军队,参与朝政而已。你们相辅相成,相互牵制而互不干涉。好好的为朝廷尽忠便是。” 说道最后,明成祖的语气又变得硬朗起来。 所有武官,连同兵部的人,纷纷叩头:“臣遵旨。” 听着众人的声音,其他官员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前几日,文武官员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皇上这是不想再看见那种情景了吧。 不过,此举确实不错。 那些武官,战功显赫,本就目中无人。加上都是草莽出身,没读过什么书,着实不应该在朝堂之上大出洋相,好好的管理好大明军队,就成了。 加上赵无名出事,皇上对军队已经不是那么很放心。 这样将统兵和调兵的权力分开,着实是安全了许多。 没有兵部的调令,五军都督府的军队只能驻守当地。无形中,实权又被削弱一大截,皇上此举,着实明智。 只有将军队牢牢的掌控在朝廷手中,这皇位才能够真正做的踏实。 而李安,瞅着上次和自己针锋相对的那名武官,心中不由得一阵阴笑。 真是苍天有眼,皇上圣明啊。 这些自恃有功的粗俗之人,就应该干一些训练军队,屯田开荒,符合他们修养的事情。 在朝堂之上叽叽喳喳,不懂谦逊,若不是自己心有正义,早就被他们怼的不想说话了。 堂堂朝廷,就是议论天下大事的地方,做人不知收敛,说话前后矛盾,这样的人,早都应该将他们清理出朝堂之外了。 看着百官没有异议,明成祖又缓缓说道:“这是朕今天要宣布的第二件事情,接下来,朕宣布今天的第三件事情。” 百官纷纷抬头,看向明成祖。 “浙江沿海的倭寇目前已经彻底清除,但今后会不会再出现倭寇,朕心里没底。而倭寇对我沿海百姓所进行的践踏,这口气朕咽不下。”明成祖目光扫过众人,“不知道大家,能否咽的下?” “咽不下,臣等一样咽不下。”百官纷纷说道。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作为强大的大明官员,如何能咽的下去。 皇上都说咽不下了,就算自己能咽的下去,这个时候也必须说咽不下。 “所以,朕打算对琉球国出兵,将我沿海百姓遭受的苦难,给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明成祖淡淡一笑,“这,就是朕今天要宣布的第三件事情。” 第804章 此战当练兵 上次朝堂之上,有关对琉球出兵,已经引起了百官的争论。 现在,皇上不是商讨,而是直接宣布出兵。 百官纷纷又捏了一把汗。 不知道今个,会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果然,上次惹得龙颜大怒的礼部尚书王昌连抬起了头。 “皇上,是琉球国朝廷指派军队,来侵犯我大明沿海的?” 看着明成祖,王昌连等待着答案。 虽然林尚礼已经找过自己,希望自己顺着皇上的意思,不要阻拦皇上对琉球出兵。 可是,师出无名,必将遭受天下人的谴责。 作为人臣,他人可以顺水推舟,自己不行。 既然选择了进朝为官,自己就要做到一名人臣该做的事情,坚持该坚持的原则。 看着王昌连,明成祖呵呵一笑:“王爱卿,你是不是又打算阻止朕的决定?” 这个王昌连,骨子里的硬气,和当初的仓成一模一样。 虽然被自己责斥了一顿,现在依旧不依不饶的铁着头第一个站出来,朝廷需要的,就是这种有立场,并且敢于坚持立场之人。 “臣不敢,倭寇在我大明沿海肆虐,让我沿海百姓遭受生灵涂炭,臣的心中也是异常愤怒,恨不得亲自将他们斩尽杀绝。可是,他们虽然是琉球国的军队,可毕竟是打着贼寇的旗号,并未以琉球军队的名义,大张旗鼓的在我沿海闹事。臣不是反对对琉球出兵,臣是想让皇上师出有名,世人没有指责我大明的半分借口。” 抬着头,王昌连不卑不吭的道。 倭寇侵扰大明沿海,从本质上看来,就是对大明王朝的蔑视。 尤其是这些倭寇本身就是琉球国军队,他们更应该明白,两国原本和平的邦交,不应该将手伸向大明。 可是,疯狗咬你一口,你还真的要咬回去不成? 我大明遵循孔孟之道,乃是礼仪之邦,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打回去,岂不被天下人所耻笑? 不过,若是琉球国朝廷授意的话,大明非但要打回去,更是要将琉球国彻底的打得臣服。 指使自己的“孩子”做贼,这样的“家庭”就需要好好的敲打一番。 看了看眼前的王昌连,明成祖又看看其他的官员:“琉球国现在内斗,分成了南北两个朝廷。而这股倭寇,乃是南朝的军队。他们内斗吃紧,便将主意打到了富饶的大明身上。又不敢明目张胆,只能让军队冒充倭寇,在我沿海偷偷摸摸的打劫百姓。他们是得到了物资,给大明留下的,是百姓伤亡,朝廷尊严尽失。大家认为,我大明该怎么做?” “踏平琉球国,还我大明尊严。”百官齐声高呼。 王昌连心中一阵犹豫。 自己曾经说过,若是这股倭寇乃是琉球国朝廷指使,不但不阻拦大明出兵,更是身先士卒,跟随军队前往琉球作战。 现在,要不要提出来? 不提出来,是自己言而无信。 提出来,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除了哗众取宠,别人也不会做其他评价。 算了,他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去吧,做人,必须言而有信。 “皇上。”王昌连抱起了双拳,“臣说过,若是琉球国朝廷参与此事,臣随同大军一起征讨他们。如今,果然是琉球朝廷暗中作乱,臣恳请皇上同意,让臣随军出征。” 那些和东厂,和礼部不太融洽的官员,纷纷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怎么看都是一副等着看王昌连笑话的笑容。 一个礼部尚书,实打实的文官一名,随军出征你能有何作为?真正的两军对垒,士兵到底是一心作战,还是要分出心思来保护你? 想要获得皇上的重用,也不是这样来事的。 人家带兵打仗,那可是武官们的拿手绝活,你凑什么热闹,安安稳稳的做你的礼部尚书不就得了。 “好,朕准了。”出乎意料的,明成祖一口答应。 百官却是不禁一愣。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让礼部尚书随军出征,是对琉球宣战,还是要去教会琉球国礼仪? “你不要求,朕都准备让你去呢。作为臣服国,琉球忘记了大明这么多年对他们的庇护,违背礼仪以下犯上,你去了,给琉球朝廷好好的讲讲大道理。”明成祖笑着说道。 “臣遵旨。”王昌连急忙叩谢。 明成祖正了正身子,往后稍稍一靠:“太子听旨。” 百官最前方的朱高炽急忙上前一步,双拳抱起,身子微弓:“儿臣在。” “朕封你为征讨大将军,领兵十万,踏平琉球国,找回我大明尊严。” “儿臣遵旨。”朱高炽高声回道。 “肖尘。”明成祖看向和百官一起跪在地上的肖尘,一声轻喝。 肖尘急忙站起身子:“属下在。” “朕命你带领东厂校尉,跟随太子出征,保护太子安全。” “属下领旨。”肖尘高声回道。 明成祖又看向兵部那一堆人。 兵部少了洪天仁,具体统筹能力如何,也在这一次对琉球的战争中,好好的检验一下吧。 有可能的话,从其中选拔出下一任尚书。 兵部,一日无尚书,自己心中一日不安。 “兵部。”明成祖轻声喝到。 那暂时代理兵部事务的兵部侍郎宋坚急忙站了出来:“臣在。” “全力配合太子,按照他的要求调动军队出征,不得有误。” “臣领旨。” 安排好这一切,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自己老了,这大明的担子,一步步的交给后人吧。 对付弹丸般的琉球国,希望大家都能胜任。 “朕的事情宣布完了,大家还有什么事情要上奏的么?”明成祖缓缓问道。 “臣等无事上奏。”百官齐呼。 “那就退朝。” 恭送明成祖离开,百官也纷纷起身,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大殿里,就剩下了太子朱高炽,兵部侍郎宋坚,礼部尚书王昌连,还有肖尘,这一次准备东征琉球的几人。 朱高炽面带笑容,朝着几人抱起了双拳:“几位都直接或者间接的要参与征讨琉球的战争,不如随我去东宫坐坐,我们好好商讨一下具体事宜?” 王昌连和宋坚也急忙还礼:“此事确实需要提前筹划一番,下官遵从太子的意思。” 肖尘则是嘿嘿一笑:“到了东宫先好好的弄一桌酒菜吧,浙江那边的饭菜,着实是吃不惯。这么些日子,可是为难死我了。” “一桌饭菜多大点事?你还怕我弄不出来。”太子一拳捣在了肖尘前胸,“走吧,我就怕你吃不完。” 东宫,华丽的大厅里面,一个巨大的圆桌上面,摆放了不下二十道菜。 按照肖尘的要求,清一色的“硬菜”,没有一道素的。 十几名太监侍女恭敬的站立一旁,等候着“客人”入席。 “怎么样,这些够不够吃?”指着桌上的盘子,朱高炽笑呵呵的坐了下来。 “够了够了,这么一大桌子,我们几个人吃不完吧?要不,剩下的我拿回东厂,给兄弟们也解解馋。”拉开椅子,肖尘坐在了朱高炽的旁边,瞅着盘子里的饭菜,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剩饭,你好意思给兄弟们拿?改天我让伙房再做一桌,给兄弟们送过去。”朱高炽笑着说道。 说话间,王昌连和兵部侍郎宋坚,也坐了下来。 “早朝到现在,二位大人想必也饿了。到了东宫,就当是自己家,别客气。”朱高炽招呼着二人。 二人第一次来东宫,多少有点拘束,相互推让了几番,方才拿起了筷子。 肖尘毫不客气,对着最爱吃的鸡腿,就抓了过去。 第805章 忠诚最重要 朱高炽给二人的碗里各自夹了一块肉,笑呵呵的道:“父皇说让我领兵十万,可此去琉球国,不比寻常作战,需要船只运输。十万人,需要多少船只啊。” “我沿海卫所最大的运兵船,一次也只能承载五百人。这其中,还有着近百人的水手掌舵,等于只可以运送四百人。”夹起碗中的肉块,兵部侍郎宋坚小声说道。 “那十万军队,光是船只都需要不少,可不可以少带点人?”朱高炽开口问道。 “琉球乃是岛国,十万人登陆一座岛屿,站不站的下都是个问题。依我看,带上两万精兵,速战速决,更合适一点。”肖尘一边有滋有味的咀嚼着嘴里的肉,一边含糊不清的道。 “两万精兵,你是不是已经有合适人选了?”朱高炽扭头看向肖尘。 “有,当然有。不过咱们先吃饭,吃完好好说道。” 拿起筷子,肖尘又朝着盘子伸了过去。 酒过三巡,吃饱喝好,肖尘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笑呵呵的看向王昌连和宋坚:“二位大人别客气,太子殿下这是首次出征,旗开得胜归来的时候,距离继承大统就更进一步。殿下以后执掌天下,我们就是贴心的老臣了。一个朝廷,贴心的老臣可不多。都是自己人,吃好,吃好。” 看见肖尘给自己拉拢关系,朱高炽也急忙接上了话:“肖尘说得对,咱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这吃饭可不能作假哦。” 王昌连也放下了筷子:“太子宅心仁厚,作为百姓我王昌连拥护朝廷,作为朝中官员,我忠于皇上,忠于太子。我们本来就是自己人。” 朱高炽点点头,算是肯定。 不过心里,却对王昌连另眼相看。 不愧是有智谋的一代高人,恭维自己的时候,更是不忘向父皇表忠。 同时,又强调自己是忠于朝廷的。 看来,他是不屑于搞这种小团体,以后,和他说话,还得处处以朝廷观点出发,才不至于让他反感。 而兵部侍郎宋坚,就显得拘谨多了。 刚刚代理兵部事务,就接了这么一个“大活”,今个竟然被太子邀请到东宫用膳,这份荣誉,他之前连想都不敢想过。 急忙站起身子,朝着朱高炽行了个朝礼:“能被殿下称之为自己人,臣心中受宠若惊。这次受命全力配合太子征讨琉球,臣一定竭尽所能,不拖殿下的后退。” “坐,坐下说话。”朱高炽面带微笑,轻轻的摆了摆手,“都说是自己人,宋大人又怎么开始见外了?此次征讨琉球,父皇让我挂帅,也是想培养我的个人能力。不过,父皇应该还有一重意思,宋大人看出来了没有?” “皇上还有意思?”宋坚做出一副纳闷的样子。 能够做官做到兵部侍郎,这宋坚自然有着他的非凡之处。 别的不说,混迹于官场,察言观色,恰到好处的低调一下,给对方表现才华的时机,宋坚却是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 皇上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锻炼太子,顺便看看自己的统筹能力么。 可是,既然太子这样问自己,自己装作愚钝一下,让太子说出来,岂不是更好? 明晃晃的马屁固然也受用,可总归会给人一种轻浮,虚伪的感觉。 虽然自己装愚钝,凭借太子的智慧也一定能够看出来,可自己的用心良苦,自己的真诚,太子也一定能够体会得到。 朱高炽也没想到,宋坚居然没看出来。 “宋大人真的没看出来?” “没有。”宋坚摇摇头,“臣的心思全部都在如何更好的配合殿下出征琉球,其他的事情并未多想。” “你呀,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就知道脚踏实地的为朝廷做事。”朱高炽也不吝惜自己的赞美,给宋坚先吃了一枚定心丸。 随即又道:“父皇的意思,从这次的战争中,为兵部挑选一名可以担起大梁的尚书来。” “兵部有才能的人,很是不少。皇上慧眼识珠,一定能够挑到他心仪的人选。”宋坚依旧坚持着他低调的风格。 “好好干,我们得胜归来,我便在父皇跟前好好的替你说说话,看看父皇可不可以让你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为朝廷挑起大梁。”朱高炽笑着说道。 两人的对话,肖尘和王昌连两人在边上听着,也不答话。 听到紧要处,对视嘿嘿一笑。 一个想拉拢人心,一个想好好表现,拿下兵部尚书的位置。 可你们就不能说人话啊? 客套过来,客套过去,听得我们都有点尴尬了。 而这边,宋坚听到朱高炽要推荐自己做兵部尚书,终于是安耐不住了。 再次站起身子,朝着朱高炽行礼:“臣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殿下的赏识和栽培。” “行了行了,殿下都说了是自己人,不要行礼,你怎么和殿下就这么生分呢?兵部现在你最大,这次战争,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兵部尚书的位置,非你莫属。殿下和洪尚书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有着太子的推荐,再加上洪尚书的话语权,将你扶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不是什么难事。都是自己人,别生分的老说两家话。” 白了宋坚一眼,肖尘没好气的道。 宋坚脸上一阵尴尬,知道自己的刻意做作,被肖尘一眼看破了。 只得小声说道:“让紫衣大人笑话了。我这是第一次进东宫,心中拘谨,有点放不开。” “拘谨?以后经常来,就不拘谨了。”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也跟着轻松的笑着。 “肖尘说得对,宋大人以后常来。”朱高炽道。 “好。”宋坚顺势应道,又看向肖尘:“还是紫衣大人心直口快,要不是您点醒我,我还准备一直装腔作势呢。” 肖尘摆了摆手:“别叫我什么紫衣大人,听着别扭的不行。殿下和王大人都直呼我姓名。你若是不好意思,叫我肖兄弟就成。” “好好好,那我以后就叫你肖兄弟。”宋坚笑了起来。 “宋大哥。”肖尘抱拳一礼。 看见大家其乐融融,王昌连笑着看向肖尘:“你刚才说,殿下这次带上两万人出征琉球就足以,这人选,到底是谁?” 朱高炽看向肖尘:“是啊,你说吃饱喝足就开始说道的。” “登录后的战斗,用大宁都司做主力。而海上作战兼顾运兵,此事交给浙江都司的松门卫。”看着几人,肖尘郑重其事的道。 听着肖尘点出这两支军队,兵部侍郎宋坚眉头微皱:“此去不带皇上的王牌军队神机营么?” 神机营的战斗力,闻名天下。 此次不带神机营,宋坚怎么也没想到。 肖尘摇了摇头:“神机役的战斗力,整个大明无人能敌。可正因为如此,神机役的高傲,除了皇上也没人能够降服。这次是殿下第一次带兵出征,胜利固然重要,可心情也同样重要。带着神机营,作战的时候他们难免会频频的给殿下提出不同的建议。要是这样的话,神机营自己去好了,殿下还锻炼个什么名堂?” 朱高炽也点点头:“没错,这次战斗,我希望自己亲自指挥。建议可以提,但不是指手画脚。神机营是父皇的御用军队,我就不动用了。” “只是,大宁都司和松门卫,他们的战斗力到底如何?琉球国崇尚武士道精神,他们狠起来,战斗力也是很强悍的。”看向肖尘,朱高炽又道。 “这两支军队,战斗力在大明的军队中,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有一点,其他军队无法相比。”脸上的笑容消失,肖尘很是严肃的道。 “哪一点?” “忠诚。” “忠诚?”朱高炽三人同时一愣。 第806章 不要神机营 朝廷近来出事不少,可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毕竟是少数。 可哪怕是有着极小的概率,也绝对不能将这些人带着,一同出战。 到时候,别说是立下功劳,能不能安全而归,都还是个未知数。 瞅着朱高炽三人,肖尘缓缓开口:“大宁都司,在当初解救殿下您的时候,便表现忠勇。后来属下也特意的和那大宁都司交往过,都指挥使王正对朝廷一片忠心,可当重用。” “若是寻常作战的话,大宁都司就足够了。可是琉球国乃是岛国,没有沿海卫所参战,是绝对不能的。这次浙江之行,松门卫里面,和浙江都司赵无名有关之人,我已经尽数清除。现在的松门卫,殿下大可放心带着。” 朱高炽点点头,看向王昌连二人:“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对于朝廷军队,哪个能征善战,臣不好说道。可肖尘说的没错,就我大明目前的情况来看,殿下第一次出征,还是带些放心的人马比较合适。胜利重要,安全更重要。这两支军队,目前看来不是很起眼,可谁又能保证,他们跟着殿下,不会锻炼成拥有大明顶尖战斗力的军队呢?”王昌连缓缓开口。 宋坚也是缓缓点头:“每一代帝王,都有着自己用起来顺手的人。殿下倒是可以趁此机会,给自己培养一些得力的人手。” “好。”朱高炽算是同意了,“不过,这两支队伍加起来,有多少人呢?” “大宁都司拥有兵力两万多人,松门卫四千多人,我再从东厂带点人,一共不到三万吧。”肖尘道。 “三万够不够?”毕竟是第一次带兵征战,父皇让自己领兵十万,自己却只带三万人马,朱高炽心中还是有点虚。 “够了,足够了。”肖尘淡淡一笑。 咬着牙,朱高炽点点头,看向宋坚:“宋大人,那兵部就和五军都督府协调一下,调动这两支队伍,随我出战吧。” “好。”宋坚应道。 御书房里,明成祖走到自己的龙一旁,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似乎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一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嘘。” 林尚礼笑呵呵的跟在身后:“皇上,您这又叹什么气啊?” “琉球国虽然是个弹丸小国,可太子毕竟是第一次领兵打仗,朕心里还是没底啊。” “有我大明的精兵强将跟随,皇上就放心吧。” “嗯。”明成祖点点头,“希望他这次,能给朕交一份满意的答案。” “皇上可真是用心良苦。”招呼着王小四给皇上倒茶,林尚礼又一如既往的走到龙椅后面,开始给明成祖揉捏肩膀。 “这次征战琉球国,皇上设置的考验重重,单单一个领兵数量,对太子都是一种考验。不知道他这第一关,能不能闯得过去。”林尚礼笑呵呵的说道。 “以前因为身体原因,朕御驾亲征的时候,他都负责监国。有朕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倒是不必考虑太多。可是,朕的身体每况愈下,朕做不到将他护在翅膀下面护一辈子。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经历,才能长个记性。” 闭上眼睛,享受着脖子上一阵阵的舒缓,明成祖和林尚礼拉家常一般,随意的说着。 林尚礼沉默了一下,缓缓的道:“其实,太子殿下若是真的领兵十万的话,皇上也不必介意。或许,这是太子对皇上旨意的绝对遵从。” “吆呵,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太子给你什么好处了?这第一关太子还没给朕交答卷呢,你就开始给他开脱?”闭着眼睛,明成祖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林尚礼也笑了起来:“老奴哪里敢给太子开脱。不过,这领兵打仗的事情,经验至关重要。对于太子来说,十万就是十万,他怎会考虑到琉球国乃是岛国,兵力太多反而显得臃肿,铺展不开。而且,这十万兵力都要船只运输,到时候,琉球国外围黑压压的全是大明船只,倒也显得我大明威武嘛。” “还说你没有开脱?浪费大量财力物力去运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这倒好,到了你这里成了彰显国威。不过,虽然你逃不过开脱的嫌疑,可朕听着你这样护着太子,心中欣慰啊。” 明成祖连续点了四五下头,不再言语。 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谁知道还能活多久,到时候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大明王朝的重担,便落在的太子的身上。 有这样护着太子的东厂辅佐太子,自己死也瞑目了。 “太子忠厚仁义,乃是大统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奴才忠于皇上您,忠于朝廷,也忠于太子。从储君成长为一代明君,需要百官的包容,担待和全力的支持。太子的成长,需要一个过程。”林尚礼缓缓说道。 “近日来,定西候,赵无名,还有大理寺卿高升,他们连续出事搅得朕心中不得安宁。可东厂的忠心,朕始终看在眼里。朕知道,让东厂太监随堂,大部分的官员都不愿意。让太监去驻守各地军队,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到目前尚不得而知。但是,这条规定,一定要严格的执行下去。” 林尚礼压低了声音:“皇上,其实,大家的反对,不过是担心东厂权力膨胀,并没有忤逆圣意的意思。” 明成祖睁开了双眼,回头瞪了林尚礼一下。 “瞧瞧,瞧瞧。人家针对你东厂,你倒好,反过来替人家说话。权力膨胀?东厂代表的就是朕,朕随堂天下各个部门,这也叫权力膨胀?” 明成祖冷哼一声。 林尚礼低下头,不再言语,双手依旧轻轻的揉捏着明成祖的肩膀。 翌日,清晨。 忙活了一个晚上的知了,已经进入梦乡,使得京城的夏日难得清净一番。 朝堂之上,明成祖端坐龙椅之上。 满面红光,一副精神充沛的样子。 少了五军都督府的那些武官,大殿上的官员队伍,一下子“瘦小”了不少。 接受了百官的跪拜之后,明成祖将目光投向兵部的位置上。 看着兵部侍郎宋坚缓缓开口:“太子挑出来兵马了没有?” 宋坚急忙上前一步:“回皇上,殿下挑出来了。是驻守保定府的大宁都司,连同隶属于浙江都司的松门卫。” 等了半天,没有听见下文,明成祖不由得一怔:“就这么多?没有了?” “回皇上,没有了。” “朕让他领兵十万,这大宁都司和松门卫加起来,才多少人啊?”明成祖心中很是高兴,表面上却装作一副不解的模样。 太子这是自己悟的,还是他人指点? 若是自己悟的,他便是当之无愧的大明大统继承人。 别的不说,就带兵打仗这一点,还真是继承了“他爹”的本事。 “回皇上,太子殿下昨个仔细的研究了琉球国的地形,认为琉球乃是岛国,十万人马涌过去,除了气势上好看一点,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遇见小一点的岛屿,十万人马站都估计站不下。更何况,此次战斗和寻常不同,需要船只运送。十万人马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对付一个弹丸小国,不值得如此铺张浪费。” 宋坚按照肖尘的吩咐,一字一句的道。 “好好好。”明成祖连续点头称赞,“既然精简军队,那就带上神机营。用神机营的火器,让战斗速战速决。” “皇上,太子殿下说了,不要神机营出战。”弓着身子,宋坚的表情无比恭敬。 明成祖眉头微皱:“这又为何?” 神机营是大明最有战斗力的军队,既然精简人数,为何又不要神机营? 太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807章 最南端登陆 其实,在一开始打算让太子带军出战的时候,明成祖就已经铁定主意,神机营一定要跟随在其左右。 不为别的,就为神机营无往不胜的战斗力,可以保证太子的安全,同时保证琉球国之战旗开得胜,增加太子在百官心目中的声望。 这突然说不要神机营,还真的一时间打乱了明成祖的安排。 “皇上,太子殿下说了,最近军队出事不少,将神机营留在京城,留在皇上您身边,比跟着他重要多了。”刑部侍郎宋坚,委婉的说道。 “太子的意思,让神机营镇守京城?”明成祖呵呵一笑,“京城的卫所,不下十几个,神机营乃是作战利器,太子不带着,还真的让朕意外。不过,他这样想的话,朕就依了他的意思。” 明成祖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外出作战,不忘记大本营的安全,太子这是越来越成熟了。 两天后,朱高炽带着王昌连,肖尘,连同大宁都司一共两万五千余人,从京城浩浩荡荡的朝着浙江都司松门卫的方向出发了。 而大军需要的粮草,则是由浙江都司筹备,在大军从松门卫防御区出海的同一时间,一起出发。 两万多人的队伍,行走三千多里地的路程,虽然朱高炽已经命令急行军,等到达松门卫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后了。 接到朝廷的命令,沿海卫所的大型运兵船已经尽数抵达了松门卫。 经过一番交接手续,松门卫指挥使汤兴调集水手,将所有的运兵船停靠在卫所军港,等候大军的到来。 黄昏时分,太子终于抵达松门卫。 松门卫外面的官道上,指挥使汤兴带着大部分的千户所副职,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肖尘停下马匹,凑近了朱高炽的马车。 “殿下,松门卫到了。指挥使汤兴带着大部分的武官,在前面恭候您呢?” “哦,终于到了。”朱高炽面带疲惫,又带着一丝兴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走了下来。 肖尘轻声的咳嗽了一下。 “松门卫指挥使汤兴,带领下属武官,恭候太子殿下。”听见肖尘的示意,汤兴急忙道。 “好好好。”朱高炽面带笑容,“战船都准备好了么?” “启禀太子,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粮草呢?”朱高炽又问。 “足够三万大军使用两月的粮草已经尽数装船,随时可以跟随大军一起启程。” “那就登船,启程。”朱高炽大手一挥。 还没等汤兴回应,肖尘又急忙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殿下,现在天色已晚,大宁都司的士兵,都是北方人,从未坐过船。黑灯瞎火,船只摇摇晃晃,士兵们都能晕的吐出来。” “嗯?”朱高炽一愣。 北方军队晕船的这个事实,也着实不容忽视。 “你的意思是?”看着肖尘,朱高炽眉头微皱。 “明个一大早,我们再启程不晚。到时候,众人能够看见外面的景物,晕船的程度便能降低一点,每个人嘴里含上一枚大蒜,这晕船的现象基本上就不会出现。” “那晚上给他们每人含一枚大蒜,不也是一样?”朱高炽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了琉球国。 第一次出征,朱高炽对琉球战争,很是期待。 “殿下,大军连续跋涉二十多天将近一个月,早已经是人困马乏的了。上船之前休整一番很有必要。再一个,对于琉球作战,我们从什么位置登陆,也需要好好的研究一下。” “好吧,那就传令大军休整,将几名指挥官叫到松门卫,我们连夜制定一下作战计划。”朱高炽应允道。 “是。”肖尘朝着传令兵走去。 松门卫的大厅里面,点着七八个熊熊燃烧的灯盆,将大厅照亮的如同白昼。 六张八仙桌拼接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作战台”。 旁边,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礼部尚书王昌连,松门卫指挥使汤兴,还有肖尘静静站立。 最上位,站着一身战甲的朱高炽。 “作战台”上,平铺着松门卫通过各种渠道,耗时半个多月赶制而成的琉球国地图。 瞅着那细长的琉球国地图,朱高炽笑着看向几名武官连同肖尘:“对于作战,你们的经验都比我丰富,大家先说说各自的意见。” 王正首先站了出来,一副很是自信的模样:“就这大一点地方,我们从南往北,或者从北往南,直推过去就成。” 汤兴跟着说道:“琉球国现在的局势,并非倭寇头领说的那样,分成南北两个朝廷,而是分成了北山,中山,和山南三个势力。他们相互混战,兵力主要用于岛内争斗,海防形同虚设,无论从哪里登陆都行。” 看着肖尘,朱高炽缓缓问道:“侵犯我大明的倭寇,是来自山南这股势力?” 说着,朱高炽伸手,点了点岛屿上最南端的那一块地方。 “是。”肖尘道。 朱高炽又看向汤兴:“这三股势力,有没有他们详细的情况?” “山南王他鲁,为人苛暴,耽于酒色。王宫修建于琉球岛最南端的大里城。中山王巴志,为人低调,所占面积也是不小,光大城便有三处。而最北边的北山王,在三股势力里面占地最大。为人神秘,外界对于他所知甚少,属下没有拿到他的信息。” 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汤兴很是详细的解说着。 朱高炽抬起右手,朝着地图最南端狠狠一点:“就这里,我们再山南王他鲁的地盘登陆。向北席卷而过。” 永乐十九年,九月三日。 历经七天的航行,大军终于抵达琉球岛南端的外围海域。 面对海面上“铺天盖地”般出现的大量战船,海岸山那七零八落的海防军队,顿时乱了手脚。 一名士兵拿着手中短刀,急匆匆的朝着自己长官所住的房子跑去。 负责防御此处海滩的,乃是一个区队编制,也就是一百来号人。 虽是九月,琉球岛依旧是有点炎热。 营区中间的一处房子里,区队长光着上身,手中拿着一个酒壶,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灌着。 在他的对面,坐着区队副职,也是光着膀子。 手中没有拎酒壶,而是拿着一块熟肉,似乎多年未曾吃肉一样,一口接一口的狂啃。 肉块上的油渍,染得满手都是。 似乎是感觉油渍沾在手上不舒服,便在那赤裸在外的大肚皮上磨蹭了几下。 使得肚子油光铮亮,污秽不堪。 “我真是后悔,当时没有跟随第七大队一同去大明。听说,他们在大明那边,抢到了大量的银子,稻米。” “大明多富饶,银子大米还不多的是?只是,我们隶属于第六大队,想去,可去不了啊。” 副职摇了摇头,又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肉。 “第七大队的一名中队长,和我是老乡。他说,我若是想去,可以让他们大队长直接和咱六大队要人。他们奉山南王之命去大明,想要谁,还不是就可以要谁?” “这么好的机会,您咋不同意呢?您要是答应了,兄弟们都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了。”副职的言语中,似乎有着一丝责备。 “我是担心,一旦被大明军队抓住,那可是只有死的下场了。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我们这样苟活着。” 副职吃完了最后一口肉,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油汪汪的几根手指:“以前听说大明军队英勇善战,现在我才知道,那都是传言。七大队征服了一千多名大明的士兵,现在和七大队一道,一起抢劫大明自己的百姓呢。” “这是真的?”那区队长一怔,放下了手中的酒壶。 “第七大队第一批物资都送回来了,我一个老乡就在大里城值守,消息不会假。” “大明军队如此怂包,唉,越说我越后悔。”那区队长万分后悔的摇着脑袋。 门口人影一闪。 “不好了,不好了。”海边的防御士兵嘴里嚷嚷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就从门口冲了进来。 第808章 小战得胜利 “进来都不知道敲门,你这是急着去上坟啊?” 原本心中就有点失落,再加上一坛子清酒下肚,那区队长顿时怒火上头,骂骂咧咧的道。 右手更是摸上了那放在桌面上的东洋刀,一把抓住了刀柄,“噌”的一声就抽了出来。 “下次再这样冒失,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拿着刀,在士兵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又“哗啦”一声,将刀塞进了刀鞘。 “消消火,消消火。”副职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随即看向那名士兵:“快说,什么不好了?” 海面上突然出现的大量战船,已经将士兵吓得不轻,刚才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士兵更是吓得半死。 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就是挤不出来半个字。 “是不是没事?没事你急急忙忙冲进来是找死么?”那区队长满脸怒火。 再次抽出了手中三尺长的东洋刀,对着士兵的肚子,“噗嗤”一声就捅了进去。 三尺长的刀刃,从士兵的后背穿出来两尺有余。 一丝丝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地面。 士兵满脸煞白,抬起右手,想指向海滩。 同时张了张嘴,却依旧没有发出声来。 “真是个废物,话都说不出来。”那区队长一声暴喝。 似乎感觉不解气,右手握着刀柄,左右搅动了几下,猛地一把抽出。 顿时,士兵几根带血的肠子,从肚子上那被豁开口子中,带了出来。 “啊。”士兵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 那区队长却不以为意,将刀尖抵在士兵的喉咙前。 “现在知道害怕了?你这个废物。” 士兵拼命摇头,眼泪鼻涕流了出来。 他不想死,可惜,已经晚了! 那区队长的刀尖慢慢往下压,刺破了士兵的皮肤,露出了里面细腻而又血红的肌肉。 他满脸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爆炸响,打断了这厮的得意。 砰砰砰砰! 爆炸响不绝于耳,震耳欲聋。 一支支火药箭矢,像下雨一样从茅草屋顶穿出,飞速落下,直奔他所在之处。 箭矢擦过他身边的空气,划过他的耳朵和脸颊,留下了一条条灼热的伤痕。 那区队长顿时酒醒了一大半,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墙壁后面,靠墙而站。 刚才他站立的地方,一片狼藉。 有几支没有爆炸的火药箭矢,还在“嗤嗤嗤嗤”的冒着蓝烟。 “谁?”那区队长惊恐万状地朝四周望去。 没人回答他。 “谁他ma敢偷袭老子,给老子滚出来。”一阵狂吠,没人应他。 “他ma的。”那区队长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椅子。 旁边满身油渍的副职,也是被吓得脸色苍白,顾不上拿自己的衣服,也跑到了那区队长站立的墙壁后面。 “这些箭矢,是从海滩方向射过来的,不会是海上来敌人了吧?”浑身颤抖着,副职结结巴巴的道。 “海滩?海滩上有什么?难不成有敌人从海上攻来不成?我们的敌人,是北方的中山王。”话音刚落,顿时反应过来。 对啊,敌人在北方,而且距离此地也在几十里之外呢,这箭矢,是谁射的? 想起士兵刚才匆忙的样子,那区队长二话不说,冲出了房子。 外面的沙滩上,和自己屋子内部的情况一模一样。 箭矢插得遍地都是,只留下尾部的羽毛,如同野草一般茂密。 几百个三尺大小的深坑,让整个沙滩坑坑洼洼,再也没有了之前平坦的样子。 尤其是自己区队在海滩上的工事,早已经不复存在。 除了遍布沙滩的士兵尸体,和那工事燃烧的烟雾,什么也看不到。 “怎,怎么回事?”瞪着双眼,副职见鬼一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敌人从海上偷袭。”那区队长一声暴喝,便朝着阻挡自己视线的烟雾冲去。 等穿过烟雾,看见海上情景的时候,他开始极度后悔自己的举动。 海面上,密密麻麻战船,距离海滩已经剩下几十丈的距离。 数不清的士兵,手持弓箭,站立船头。 稍微靠后的几只大战船上,飘荡着彩色的旗帜,一个个巨大的“明”字,清晰可见。 发现有活人存在,船头上的士兵,一个个搭箭上弓,朝着这边瞄准过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即便有着武士道精神作为支撑,可面对无数的弓箭手,这区队长的武士道精神瞬间便土崩瓦解。 低着脑袋冲进了烟雾。 边跑边朝着远处的副职大喊:“快去上报山南王,大明来袭。” 一阵阵箭矢的呼啸声,由远而近。 铺天盖地,使得天空都阴暗了许多。 两个人影,在一片火海中穿梭,不断地山闭着。 副职距离海滩较远,几个闪身便冲进了前面的密林,消失不见。 而那区队长,显然没有这么好命。 一支箭矢,似乎是长了眼睛一般,呼啸着,击中了他的大腿。 一声闷哼,那区队长直接倒在了地上。 双手扒拉着沙子,依旧拼命的向前移动。 “逃。” 在他的心中,此时只有这一个字。 可是,矫健的时候,在满天飞箭中,他已经避之不及,在地上爬行,逃出生天的几率,能有多大? 右手刚刚伸出,还没有扒拉住沙地,又一支箭矢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准确无误的击中的手背。 箭矢穿过手掌,大半截插入了沙土。 如同木楔子一般,将手掌钉在了地上。 那区队长一狠心,折断露在外面的半截箭矢,将手掌生生的拔了出来。 满心的恐惧,已经战胜了疼痛。 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挣扎着逃进密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箭矢实在是太多了。 多的爬行的他,再也躲闪不及。 胳膊,左手,后背。 箭矢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如同刺猬一般,再也无力前行。 海面上,朱高炽站立船头,看着海滩上的火海和烟雾,对于松门卫的战斗力很是满意。 “这琉球国的海防,还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朱高炽笑着说道。 “汤指挥使不是说了么,琉球国忙于内斗,海防基本形同虚设。不过,在我大明的火药箭矢面前,他们就算是固若金汤,又能坚持几个时辰呢?”边上的肖尘笑了起来。 军队强大的战斗力,是因为军心的凝聚。 而主帅的自信,则是凝聚军心的关键。 琉球国军队的战斗力到底如何,谁也不敢说。 但这次小小的战斗,让作为主帅的太子殿下信心大增,还是很不错。 自己趁机再给他加油鼓劲,只希望后面的战斗,大明军队势如破竹,顺利推进。 “好好好。”朱高炽也心中大喜,“让先锋军队登陆,看看还有没有活人。有的话,从他们口中了解一下琉球国的军事实力。” 肖尘点点头,脚下发力,想着前面的船只跃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先锋军队登上了海滩。 肖尘也从船头跃下,落在了海滩上。 “紫衣大人,发现一名活口。”一名先锋千户朝着肖尘走来。 “在哪?为何不带过来?”闻着烟火中那刺鼻的味道,肖尘朝着千户手指的方向打量过去。 “此人身中数箭,已经是奄奄一息。属下怕随意的移动他,会让他丧命。”千户急忙解释道。 “好,考虑的很是周全。” 肖尘点点头,朝着那区队长趴着的方向走去。 第809章 看看谁更阴 海滩上,那区队长浑身淌着鲜血,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肖尘走了过来,缓缓蹲下身子,用手轻轻的排了排对方的肩头:“嗨,还能说话不?” 那区队长被大量的箭矢穿过身体,剧烈的疼痛和大量失血,使得他即将进入昏迷状态。 肖尘这么一拍打,倒是使他稍微的清醒了一点。 眼皮子微抬,叽里呱啦的来了一句肖尘压根听不懂的话语。 “我x。”肖尘心中低骂了一句。 说的这是什么玩意,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当初,抓住那倭寇大队长的时候,他的话语自己还是可以听懂的啊。 现如今,这些鸟语自己居然完全都没有办法理解了。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种天然的语言障碍? 肖尘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复命。 刚要转身,那区队长却忽然伸出了一条胳膊,一把拉住了肖尘的衣服,说出了生硬的大明话语:“兄弟,救救我,救救我。” 肖尘一惊,急忙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救我。”那人用力的挤动了几下眼皮子,嘴巴发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微弱。 肖尘心中一阵焦虑,这家伙明显就快死了。 而且,刚才那一番话,也是用尽了最后一口力气,说了这么多字,肯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再加上,这货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流血的速度很快,如果再不赶紧止血,恐怕就要挂掉了。 想到这里,肖尘咬了咬牙,蹲下身子,想要将那区队长给翻转过来。 肖尘一边翻动,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叫我小九就好。” 小九?这么五大三粗的样子,还叫小九?应该叫大什么什么之类的才对。 不过,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呢? 他仔细的看了一遍此人的脸庞,忽然间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你叫小九?” 那区队长连续点了两下脑袋:“对,对,我是小九,是我。” 我x,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肖尘努力思索着,却怎么都没有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瞅着对方赤裸的上身,肖尘心底冷冷一笑。 没穿上衣就可以装作不是琉球士兵了?你也不看看,你的裤子和那些海滩上死亡的士兵一模一样。 既然你贪生怕死,我也刚好需要你口中的情报。 “你怎么会受伤的?你不是琉球的士兵?快说,这海滩上的琉球军队就只有这么一点么?他们都是什么编制?我这药物是上好的疗伤药,对付外伤很是有效果。” 肖尘从怀里拿出东厂的疗伤药,给了对方希望,却压根不去治疗,连珠炮似的问道,这家伙都快死了,也该问问情况了。 那区队长艰难的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随后,又低垂下了视线。 肖尘一愣,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吧? 这样一来,可怎么办? 这时,那区队长突然开口:“兄弟,我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大明军队,带我回家。” “什么?你专门等着大明军队?还要带你回家?你家在哪里?你不是琉球人?” 肖尘心中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 难不成,此人是大明人,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琉球国? “我,我。”那区队长的声音越来越小。 肖尘心中着急,急忙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 “大人小心。”边上一直看着情况的先锋千户大喝一声,就要扑将过来。 同一时间,肖尘眼睛的余光,也是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区队长右手快速的从小腿处拔出来一把五六寸长的匕首,就要向着自己的身体捅来。 匕首虽短,可上面绿色的幽光,很显然是一把涂抹了毒药的歹毒凶器。 这一刻,肖尘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东厂,奉当时的十三役役长段天明之名,在去年腊月二十三的傍晚,在京郊的一处房子里,取那曾经给敌军押运过粮草,时任京郊县令的刘知县的性命的时候,他的下人用淬毒匕首对付自己的那一幕。 当时,自己一刀在桌底下砍断了对方的双腿,取了他的性命。 而今,自己需要的不在是对方的性命,而是他口中的情报。 左手轻抬,顺势就卡住了对方的手腕。 使得那淬毒匕首距离自己大腿不到半分的距离,终究是没有得逞。 在这一刻,肖尘也瞬间明白,对方这么煞费心机的和自己沟通,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临死给他拉一个垫背的而已。 这些琉球人,不但狠毒,更是阴险至极。 这是肖尘对于琉球的第一印象。 可是,肖尘并没有按照对方的思路,发现阴谋当场暴怒。 而是用另外一只手,在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匕首拿走。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这些歹毒的玩意?万一伤到了你自己,我的疗伤药可不解毒的。”肖尘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 那区队长也是惊诧不已。 自己这可是准备刺杀对方的,他居然以为自己拿着匕首玩? 这是心大?还是愚蠢? 不过,既然他没有识破自己的心思,那就是还有机会。 这么多军队来到我琉球国,一定是想要侵占我琉球。 作为一名国家士兵,杀一个,算一个。 打定主意,那区队长也平静了下来,似乎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左手拿着淬毒匕首,右手拿着东厂的疗伤药,肖尘将药粉缓缓的倒在了对方伤口上。 似乎是无意一样,随着身体的摆动,那淬毒匕首在距离对方肌肤半分的位置上,来回游走。 那区队长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知道自己身负重伤,活下去的希望已经不大,可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放弃呢? 两军对垒,给对方俘虏疗伤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对方这样做,很显然,是以为自己不过是琉球的百姓,被误伤而已。 虽然自己一直很鄙视大明人的圣母情怀,可此刻,他希望这个给自己疗伤的“傻子”,更圣母一点。 那区队长身上的箭伤多达十几处,肖尘手中的疗伤药,治疗了五六个伤口,便已经用完。 “这种疗伤药效果明显,却也是异常的珍贵。我一会个主帅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要一瓶。不过,主帅要是知道这么贵重的疗伤药,救治一个对战斗毫无帮助之人,他恐怕也是不会给的。” 肖尘摇着脑袋,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脸上的表情有点落寞,似乎自己真的无能为力。 “兄弟,我虽然是附近的百姓,可这海滩的守军编制,还是清楚的。而且,这山南王手下一共多少军队,他平时居住在哪里,这些我都清楚。” 感受着那些倒上疗伤药的伤口上,传来一阵阵痛楚舒缓的感觉,那区队长心中燃起了极大的生存欲望。 “你知道这么多?你骗我说你是百姓,其实你就是琉球守军?” 肖尘装作很是吃惊的问道。 “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守军,我就是百姓。”那区队长急忙辩解,“琉球岛原本就不大,现在更是一分为三。而我们此处的山南王,所占面积最小,整个军队也就五万来人,这些事情,山南辖区的百姓都知道。” “哦,原来如此,才五万人啊。”肖尘笑了起来,“我原本想着,军队需要一打十,方才可以将山南先行拿下。而今看来,两军对垒,大明军队只需要一打二。” “山南王的军队也有弓箭,只是火药箭矢少的可怜,几乎没有。”似乎怕自己的情报换不来疗伤药,那区队长又急忙说道。 “有人数就行了,至于装备,我大明军队不放在心上。” 肖尘蹲下身子,手中的淬毒匕首“不经意”的划开了那区队长胳膊上的皮肤。 “小心,那匕首上可是剧毒。”那区队长脸色大变,慌忙提醒着对方。 同时扭动身体,躲避着匕首。 “我知道啊,我就想看看这匕首上的剧毒,有多厉害。”说着,肖尘微笑着,又划开了一处皮肤。 “你,你竟然如此歹毒?你在折磨我?”那区队长大声的咆哮了起来。 “我只想知道山南王的军队数量,现在,我知道了。” 说着,肖尘手中的匕首,又朝着对方划去。 第810章 彻底去征服 这边,那区队长身体扭动着,脸色开始渐渐变青发黑,停止呼吸的时候,先锋军队已经将海滩上的战场,清理的差不多了。 倭寇的残臂断腿,捡拾到一起,堆放了不小的一堆。 人数不是很详细,估摸着也就是一百出头。 清理完尸体,士兵们又开始清理对方的武器。 清一色的三尺长短的东洋刀,外加十几杆制作粗糙的长矛,和二十几张铁制硬弓,几百支普通箭矢。 那名先锋千户弓着腰身,将只露羽毛在外的一支箭矢,从沙滩里面缓缓的拔了出来。 箭矢完好无损,只是锋利的箭头上,沾满了沙粒。 脸上带着一丝欣喜,先锋千户朝着众士兵大声喊道:“寻找射进沙滩的箭矢,拔出来还能使用。” 顿时,先锋部队又忙碌起来。 开始一个个撅起屁股,在沙滩上寻找完好的箭矢,拔将出来。 太子朱高炽的船只,也缓缓的靠近了沙滩。 按照肖尘的意思,一直守护在身边,负责太子安全的杜少勤,拿起船头的一把木梯,顺着船体放了下去。 又扶着朱高炽,顺着木梯下到了沙滩上。 双脚踩上实在的沙滩,朱高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撅起鼻子使劲的嗅了嗅。 “海上飘荡了七八天,还是双脚踩在土地上,让人更踏实一点。不过,这琉球国的空气,和大明也没什么区别啊,真想不通,浙江都司那一千多名士兵,是嫌弃我大明的军饷太低,还是骨子里就崇洋媚外?放着好好的大明人不做,非要做倭寇的走狗,落得一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这些人啊,有一部分是没有立场,被倭寇开出的条件所吸引。有一部分没有民族情怀,意识不到倭寇侵扰我大明沿海居民,乃是挑战我大明尊严,和他他们同流合污,共同欺压自己人。更大一部分,是骨子里犯/贱,认为琉球的空气,比我大明的空气都香甜。” 将那半尺长的淬毒匕首顺手丢进了尸堆里,肖尘拍了拍双手,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朱高炽抬起右手,一指那熊熊燃烧的琉球军营:“堂堂军营,居然还是用茅草做屋顶,这琉球比我想象中,还要落后许多。此番战役之后,回京好好的广告天下,琉球国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 肖尘淡淡一笑:“广告天下也没用,那些骨子里犯/贱的人,会找出一百个借口,说大明之外的他国好。就比如这等落后的茅草屋,他们会说这是乡土气息。” “唉,多亏这种人属于极少数,要不然的话,大明再富强,有他们到处拍他国马匹,诉说大明的不好,我堂堂大明帝国,也要被世界各国笑死。”朱高炽一声叹息。 “不说他们了,走走走,咱们找个凉快的树荫坐下,等候大军登陆,和王都指挥使他们,商量一下具体作战计划。”指着不远处一棵大树,肖尘带头走去。 大树下,有着七八块斗大的石头,随意的摆放着。 石头的表面磨得溜光,应该是以前沙滩防御士兵经常在此纳凉经常就坐的缘故。 虽然有一点微风,树荫下也比较凉快,朱高炽还是热的满头大汗。 接过杜少勤递来的水壶,仰起头“咣咣”的喝了几大口。 没有丝毫皇室的做作,抬起衣袖抹了一下嘴巴,看着不远处即将燃烧完毕的海防工事,朱高炽道:“这第一个小仗,打得很是轻松。若是琉球国的军队战斗力都是这样,要不了一个月,我们恐怕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肖尘摇摇头:“估计不行。” “为何?你的意思,琉球国军队的战斗力,不容小觑?”朱高炽一怔。 将手中的水壶,顺势放在地上。 看向那一堆缴获的琉球军队兵器:“他们连火药箭矢都没有,更别说火铳了。这样的军队,在大明军队面前,还不是不堪一击?” 自信要有,但不能盲目的自信。 主帅可不能被一场小小的胜利,冲晕头脑。 “殿下,您看。”说着,肖尘又指向那一堆敌军尸体,“对方才一百来号人,而我们的先锋军队,就足足两千多人。二十打一,我们才能胜利的如此迅速。刚才,我在海滩上发现了一名还没有断气的琉球防御兵,接触之下,总算是了解了琉球人的阴险与狠毒。” “哦,怎么回事?” 肖尘的智慧和果断,朱高炽是心知肚明,能被他这样重视的说出来,对方一定表现“不俗”。 提前了解一下这陌生的额琉球国人,对于后面的用兵打仗,还是很有利的。 朱高炽顿时来了兴致。 “此人,会讲生硬的大明话语。”肖尘道。 “嗯?琉球国很关注我大明?连语言也在他们国内传授?” “这个,我没问。他们会说我大明话倒是好事,至少,可以听懂我们需要的信息。” “也是。”朱高炽点点头。 肖尘将刚才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道对方拔出淬毒匕首准备行刺的时候,朱高炽紧张的额头又冒出了虚汗。 “这些琉球士兵,竟然如此阴险。想方设法的取得你的信任,竟然目的是想要你的命。”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朱高炽大口的呼吸着。 “阴险是其一,狠毒才是最主要的。那人的伤势,几乎濒临死亡。这种情况之下,他都要对我行刺。殿下想想,这次战斗我们若不是用铺天盖地的箭矢将他们先行拿下,别看他们只有一百来号人,到时候会遇见多强的反扑,还真不好说呢。” 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听闻着肖尘的解释,朱高炽的脸色也渐渐的变得沉重起来。 “这么说,后面我们遇见的战斗,会艰难许多?” “殿下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但也无需多虑。我大明军队有威力强大的火药箭矢,这便是一种威慑。况且,不是所有的琉球士兵都是硬汉。只要有人恐惧,这种心态便会在他们的军队里面蔓延开来。或许,会有军队主动投降,也很有可能。” 肖尘的脸上,又带着一丝微笑。 朱高炽点点头:“我刚才还想着,一举拿下山南的大里城,杀了山南王,首战告捷呢。现在看来,我的想法还是过于草率了。” “殿下,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将琉球并入我大明版图么?”肖尘笑着问道。 “不是,父皇说了,大明不要琉球国。父皇要的,是从心理上,彻底的征服琉球。” “既然这样,我们的行动可以放缓一点。” “为何?征服和推进速度,有关系么?”皱着眉头,朱高炽有点不解。 快一点推进,方能显示大明军队的强大实力,才能更好的征服他们才是。 “殿下。”肖尘缓缓站了起来,“我们推进的慢一点,是要给对方一个思考的空间。而在我们推进的过程中,凡是交战的军队,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我们要让恐慌,充斥整个琉球国。” “一个活口都不留?即便是俘虏,也要杀了?” “杀。”肖尘眉头一片冰冷。 “我沿海的倭寇,可是这山南王手下的军队。他们飘扬过海的去抢掠我大明子民,便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这一刻的肖尘,如同一般寒冷的利刃,没有任何的感情存在。 第811章 到处是争斗 用了三四个时辰,三万大军终于全部登上了陆地。 命令军队原地待命,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连同松门卫指挥使一起朝着朱高炽所休息的树荫下走去。 树荫下,肖尘已经摊开了随身携带的琉球国地形图,正在和朱高炽一起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朝着朱高炽行礼问候,王正二人急忙也对着地图查看了起来。 肖尘伸出手指,点了点地图最南端的一个红点:“这里,便是山南区域最南端的具志川城。这具志川城,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到二十里路。” 肖尘抬起头,看向王正:“王大人,大军推进到具志川城下,需要多久时间?” “大军推进二十里,需要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可这是在开阔地带,毫无阻拦的情况之下。山南以山地丛林居多,推进到具志川城,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左右。而要将此城包围,恐怕需要一半时辰左右。” 思考了一下,王正一脸认真的道。 “此刻已经是晌午时分,山地丛林密布,道路狭窄,大军抵达城下,就算两个时辰吧。再实行包围,用上一个时辰。天黑之前,我们可以将这具志川城团团包围。我们登陆,消息应该已经传了回去。殿下,先将此城围困,封锁消息。明个一早,一举将其拿下,作为我大军的落脚点。您看是否可行?” 扭头看着朱高炽,肖尘建议道。 朱高炽沉默了一下,向着王正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王大人,按照肖尘说的,大军可否在天黑之前,将具志川城团团包围,封锁一切向外传递消息的途径?” “要想封锁消息,先锋部队应该提前到达,将城外的道路全部封锁。让他们即刻出发,没有问题。”王正道。 “那就出发,天亮之后拿下此城。”朱高炽用力的点点头。 海滩通往具志川城的道路很是狭窄,最窄的地方,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又是山地,弯弯曲曲很是难行。 三万军队,宛如一条长龙般,朝着具志川城涌去。 具志川城,处于山南地域的最南方。 由于山南的最大敌人,乃是北方的中山王。 故而,城里面只驻扎了山南军第一大队。 虽然是第一编制,却是山南军里面战斗力最低。 大队长布齐,也深知自己不被山南王所重视,对于城防也不太重视。 尤其是此地距离中山的边界最远,中山王的军队,就是发起攻击,也不可能从海上绕行一大圈,来攻击自己防御的具志川城。 远离战场,具志川城里面,倒是一副繁华景象。 街上的商铺不是很多,偶尔的一两个商铺,也是出售一些百姓的日常用品。 酒馆,饭馆的商铺,一个都没有。 不过,随着太阳渐渐偏西,百姓们也一个个走上了街头。 三位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搭起篝火,用长长的树枝,穿起一块块洗吧干净的鲜肉,放在火山烤了起来。 有的火堆上,烤的并不是肉块,而是一条条的海鱼。 男人们围坐在一起,愉快的畅谈着。 等篝火上的烤肉,散发出一阵阵香味的时候,众多妇人手中拎着清酒坛子,身后跟着孩子,笑呵呵的坐在自家男人身边。 将手中的清酒坛子恭敬的递上,换来一串串熟肉。 又满脸心疼的从肉串上私下一小块肉,塞进旁边满脸期待的孩子嘴里。 整个大街上,到处都是篝火。 似乎山南人的生活,原本就是如此逍遥快活。 “快跑,快跑,军营里面的那些疯子又出来了。”大街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顿时,坐在地上相聊甚欢的人们,顿时变得惊慌失措。 男人们各自抱起自家的孩子,东躲西藏。 而那些妇女们,如同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一般,没有任何人伸手相拉。 或许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那些妇女并没有任何的怨言,手脚并用的爬起身子,朝着各自的男人追去。 大街上一处挺大的院子门口,十几名身着士兵服的汉子,摇摇晃晃的沿着大街往前行走。 腰间的配刀,吊儿郎当的晃动着。 “往这边走,我闻见这边有烤鱼的味道。” “烤鱼有什么吃的,这些肉,可都是百姓们在山上弄来的野味,吃着才叫过瘾。” “这些鱼也是海里面的野味啊。” “行,不争辩了,你们去那边吃鱼,我们去这边吃肉。” 随着士兵们叽里呱啦的叫声,这十几人又分成了两波,朝着两个方向走去。 城墙上面,两名手握长矛的士兵,将脑袋凑到了一起。 盯着街上的这一幕,使劲的舔了舔嘴唇。 “唉,每天百姓们用晚饭的时候,都是轮到我们值守。闻见那扑鼻的肉香味,谁还有心情在这里站岗。” “有啥办法,我们命背么。” 趴在城墙上,看着大街中央,那已经开始大口吃肉的士兵,城墙上的士兵直流口水。 撅着鼻子,使劲的嗅着空气中的香气,似乎这样,自己就已经吃到了烤肉。 而城墙外面,爱是啥情况就是啥情况,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距离具志川城一里左右的官道上,已经被大明先锋军队彻底控制。 而不远处,大多人马也在急匆匆的赶来。 城中心的巨大院子,之前是当地按使衙门。 琉球一分为三,各自为王之后,按使这种地方官职已经不复存在。 每个城的守军,军政一把抓,又是守城,又是管理百姓。 此刻的这处院子里,便住着第一大队大队长布齐。 这里既是他的私人府邸,也是指挥第一大队的指挥所。 院子里,和寻常军营一样,布置着不少的岗哨。 最大的一处房子门口,更是有一名小队长打扮的人值守。 这处房子,就是大队长布齐的起居室兼“活动室”。 房子里面,灯光摇曳,传出一阵阵忽高忽低的琴声。 借助着灯光,窗户上的影子,有几名女子载歌载舞。 屋子里面,大队长布齐一身款松的白色长袍,腰间绑着一根黑色腰带,光着双脚,盘膝坐在地上。 头发高高束在头顶,眉目清秀的不像是一名武官。 手中拿着一个小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情?”布齐看着眼前的歌舞,缓缓问道。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名男子。 同样的头发高高束起,身上却是一身军服。 “大队长,刚才负责海滩防御的小队副职慌慌张张的跑回了三中队,他告诉属下,海滩上出现了大量的敌人。” “海滩上出现大量敌人?是中山王的军队,不辞辛苦,舍近求远的绕了一圈来攻打我们具志川城?”布齐淡淡一笑。 脸上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似乎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回大队长,那副职说,来犯的不是中山王的军队,而是大明军队。”中队长急忙道。 “大明军队?大明军队吃饱了撑的,来我山南?难不成,他们知道了他们沿海的那些寇贼,乃是我山南第七大队所扮演,一股脑的打上门来寻仇了不是?” 嘴上虽然如此说道,布齐的心中竟然有点期盼,期盼大明真的能够打来。 当初,自己竭力反对山南王,不要将手伸向大明。 在大明的面前,山南地域连他们打喷嚏的一个唾沫星子都抵挡不住。 山南王不仅不听,还当众呵斥自己胆小如鼠。更是从此将自己贬到了具志川城这个边陲小城。 “大队长,那小队副职说,他们的小队已经全军覆没。大明的船只,在海山密密麻麻。使用的箭矢,更是会爆炸,威力极大。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早点防御。”中队长的脸上一片焦急。 “全军覆没?该不会是他们集体投奔第七大队,一起去大明抢夺物资去了吧?编造这么一个借口,来糊弄我?”布齐冷冷一笑,不为所动。 自己早就知道,这海防小队和第七大队有着瓜葛。 “属下看他不像是撒谎。要不,属下派人去海滩查看一番?”中队长急忙说道。 还没等布齐回答,大门口传来一阵急速的奔跑声。 同时,一道声音已经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大队长,不好了,我们具志川城外面出现了大量的不明军队。” 第812章 学问有大用 “大量不明军队?”防御具志川城的山南第一大队大队长布齐,双脚用力,急忙站了起来。 具志川城,除了自己的第一大队七千余人,哪里还有会其他军队。 “是,城墙外面,到处都是人,应该已经将我们包围了。”在士兵已经冲进了大厅,看见里面的歌舞,却是没敢继续前行,站在门口喘着粗气道。 抬起右手,指向那依旧载歌载舞的舞姬,布齐大喝一声:“滚,都给我滚。” 随即又看向旁边的护卫:“还不将我的战服拿来,我们去城墙上看看。” 那些舞姬,一个个急忙停止搔首弄姿,弓着身子,双手提着裤腰,从大门跑了出去。 旁边的护卫,也是匆忙将挂在墙上的战服拿来,站在布齐身边,准备帮他更衣。 城墙外面,大明军队已经在四五十丈远的开阔地带搭建帐篷,安营扎寨。 再往后一里左右的山坡上,朱高炽的行营,也已经搭建完毕。 站在行营门口,朱高炽俯视着下面的具志川城,笑呵呵的道:“在我印象中,一个能被称之为城的地方,一定不小。可是,这具志川城的规模,还真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这也太小了了点吧。” “可不是,依臣看来,这也就和我大明的普通县城差不多大小。大一点的县城,都比它大好多。” 边上的王昌连,看着远处的城池,也是一脸的笑意。 “整个琉球国的面积,比我大明的县衙管理的地域,也就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现在居然一分为三,更是有十几个城池,这城池又能有多大啊。” 肖尘也笑了起来。 朱高炽的行营外面,几名大军高级官员集合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城池,心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一点失望。 城中心,大队长布齐身着军服,急匆匆的走出府邸,朝着城墙的楼梯走去。 城墙之上,士兵们一个个缩着脑袋,弓着身子,从垛口偷偷向外张望着。 “大队长来了,都给我站直。”有人大喝一声。 士兵们一个个瞬间挺直了腰板。 个子矮的,被垛口挡住了脑袋,直挺挺的站立着。 而那些个子稍微高一点的,脑袋从垛口露出了大半个。 早已被外面的大军吓得心中异常恐怖,一边注意着楼梯的方向,一边偷偷打量着外面的大军。 生怕大军突然袭击,弓箭射中了自己的脑袋一样。 登上城墙,布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垛口跟前。 只向外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凉。 整齐的队形,步兵站在前方,后面是数不清的弓箭手。 单单这个阵型,对方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要拿下自己这座城池了。 “这是哪里的军队?”布齐低声问道。 “突然出现,属下不知。”一名士兵急忙回道。 “废物,你就是在城墙上面值守,现在却说不知道对方何时出现的?”布齐大怒,一下子就抽出了腰间的配刀。 面对长官的怒火,士兵吓得魂不附体。 自己这大队长,看似面目清秀,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可实际上和山南王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自己亲眼看着,死在他刀下的士兵,已经不下十余个。 没想到,今个这种厄运,居然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大队长,他们是从外面的山林里冲出来的,大概有一刻钟时间了。”士兵弓着身子,信口说道。 “从山林出来,你不报告?一刻钟的时间,就可以包围我们具志川城,你以为我是傻子啊?”说着,手中的配刀高高举起,对着士兵的脖子就砍了过去。 亲眼目睹对方就这样杀了不少人,士兵心中早已经提防。 横竖都是死,做一名逃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对方刚刚举起配刀的那一刻,便朝着城墙上的垛口扑去。 双手扶着垛口,也不管城墙高低,纵身跳下。 此刻,天色已经阴暗,看不清他是如何着地的,只能听见“噗通”,一道沉重的撞击声。 紧接着,隐隐一个黑影,顺着城墙的外围,开始缓缓移动。 居然敢反抗? 大队长布齐脸色顿时一片赤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名普通士兵居然用逃跑的方式来反抗自己,自己的颜面何存? “咣当”一声就扔掉了手中的配刀,右手朝着旁边一伸:“拿弓箭来。” 紧跟在身后的护卫,急忙从旁边的弓箭手手中抢过弓箭,递了过来。 接过弓箭,布齐双臂施力,满满的拉开了强弓。 瞄准下面缓缓移动的黑影,“嗖”的一声,箭矢脱弓而出。 然而,等了一会,下面并未传来惨叫声。 很显然,这一箭并未击中。 布齐恼羞成怒,又连射三箭。 同样的,下面并未传来惨叫声。 “射,给我射死他。”布齐大吼一声。 大敌当前,怎能给逃兵活路? 此口一开,第一大队瞬间便会溃不成军。 “嗖嗖嗖。”一道道箭矢破空的声音在城墙上想起。 一同响起的,还有士兵们那已经养成了习惯的呵斥声。 城墙下面,那名逃跑的士兵,身子紧紧贴着城墙,手中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棍子。 棍子的前方,挑着自己身上脱下来的军服,匆匆前行。 军服上面,已经被箭矢洞穿了好几个小洞。 随着他的移动,城墙上面越来越多的弓箭手,加入了射击的队伍。 匆忙出手,加上天色越来越暗,弓箭手们已经不再瞄准黑影,而是朝着大概方向,射出了箭矢。 有几支箭矢,贴着士兵的耳边飞过。 那箭矢尾部的羽毛,一时间扫的耳朵火辣辣的疼。 “这样不行,我沿着城墙跑,上面便会一直射杀我,最终必将被射死。”士兵心中一阵绝望,看向了远处那黑压压的敌军阵营。 “反正是一死,投降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士兵将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插,猫着身子,朝着大明军队的方向跑去。 山坡上,朱高炽等人已经进入了行营,商量明天的具体攻城事宜。 远处城墙上的一阵骚乱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有动静?”肖尘第一个冲了出去。 朱高炽等人也急忙跟了出来。 借助着天边太阳的余晖,墙头上的士兵向下射击的动作,隐隐可以看到。 “去问问围城大军,是怎么回事。”肖尘朝着身边的一名神机役校尉道。 “是。”应了一声,校尉朝着山坡下冲去。 不多时,押解着一名赤裸着上身的汉子,走了上来。 “怎么回事?”肖尘眉头一皱。 “此人乃是具志川城的逃兵,刚才城墙上的骚乱,便是弓箭手集体射杀他。”校尉回答着,将士兵往肖尘面前一推:“跪下。” 此刻的士兵双手已经被捆绑在身后,看见半山坡上的行营,心中明白,这一定是敌军的指挥场所。 那这里的人,也一定是军队中的大官了。 慌忙跪下,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肖尘皱着眉头:“说这什么玩意?会说大明话不?” 回答他的,又是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语言。 既然听不懂,还留他有什么用? 肖尘举起手掌,就要照着对方的脑袋拍下去。 “我来问他。” 王昌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肖尘一拍脑门:“王大人博学多才,我咋差点忘了这一窍。” 第813章 最合适战术 看着王昌连自告奋勇的上前询问,朱高炽同样的一阵欣慰。 当初,父皇一口答应王大人跟随大军出征,或许就有着这样的一层安排。 以王大人的博古通今,琉球话自然是知道一些。 大军挺近琉球国,沟通障碍,原来父皇早已经想好了解决之人。 近些日子,大明军中频繁出事,嘴上虽然没说,可朱高炽的心里,却是对自己的父皇有些埋怨。 埋怨他一心器重那些武官,稍微的一点战功便记在心头。 又是高官厚禄,又是封赏加爵。 以至于那些武官私心膨胀,做出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看着明成祖越来越弯曲的腰身,以及那越来越多的白发,朱高炽知道自己的父皇老了。 故而将着诸多逆臣的出现,理解为父皇年事已高,约束下属力道不足的结果。 归根结底,朱高炽已经认为明成祖已经老了,就差问一句:尚能饭否。 可今个,王昌连的这一举动,让朱高炽心中震动不少。 父皇虽然年事已高,可今个的这种场面,他应该早已经预料到了。 王昌连的跟随,便是父皇未雨绸缪的具体表现。 朱高炽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惭愧。同时,对明成祖的深谋远见,更加的打心眼里感到敬佩。 “哇哩哇啦。”王昌连说出一句让肖尘等人只翻白眼的琉球话。 这多亏是王昌连,是大明的人人皆知的礼部尚书。 要不然的话,单单这熟练的琉球话,听在几人的耳朵里,一定会认为对方就是土生土长的琉球人。 两军对垒,稍微敢手中拿着一件兵器的话,肖尘眨眼间恐怕就出手让其灰飞烟灭了。 看着对方的“高层”居然精通琉球话,是喜极而泣,似乎在鬼门关的奈何桥上,遇见了救世的活菩萨一样,二话不说,先磕了七八个响头。 之后方才抬起头,一脸恭敬的回答着王昌连的问话。 两人交谈了一会,王昌连方才转过身,朝着朱高炽恭敬的一礼:“殿下,此人乃是具志川城的一名守城士兵,遭遇对方最高将领,也是山南王手下第一大队大队长的粗暴对待,跳下城墙逃跑出来的。” 朱高炽点点头:“王大人,您有没有问城里的具体情况如何?” “此人说,城里驻守的只有第一大队,大约七千多人。大队长布齐和山南王一样暴戾,手下的将士怨声载道,却又敢怒不敢言。” “七千多人,我们这次又是以多胜少,丝毫没有一点挑战性啊。” 朱高炽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具志川城,似乎心中有一点失望。 肖尘心中充满了鄙视,可旁边站着这么多人,他也不好直接的刺激朱高炽。 笑呵呵的道:“殿下,这里只是山南王手下的一个大队,整个山南地区,可是有着五万多的军队呢。而山南,只是琉球国最小的一个势力,后面的硬仗多的是,您不会失望的。” 朱高炽咧了嘴,没有说话。 他何尝听不出来,肖尘这是说自己不要太嘚瑟。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小子知道给自己留台阶,也算是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两人说完,王昌连又一本正经的看向朱高炽:“殿下,据此人交代,这具志川城里面,百姓人数并不多。凡是手脚灵活的,都被拉进军队当做士兵,几乎可以说全民皆兵。我们若是攻城,看着自己的夫君,父亲和我们战斗,这些妇女儿童,恐怕也会趁机武装上阵。” “王大人的意思是?” 朱高炽一怔,难不成王昌连想建议自己屠城? “仇恨面前,人都会丧失理智。我们只有三万军队,而这山南王就有五万多军队。铲平山南地域,后面还有中山,北山两个地域。我大明军队一名士兵都损失不起啊。” 似乎这个建议,和自己的初衷有点违背,王昌连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的有点底气不足。 “那就屠城。”一直没说话的王正,粗鲁的来了一句。 “既然这些危险存在,我们就将它们扼杀在萌芽状态。这帮龟孙子,胆敢侵扰我大明百姓,对待他们的百姓,我们也不必客气。”王正道。 沉思了一下,朱高炽缓缓的摇了摇头。 “侵扰大明,鱼肉我大明百姓,这些倭寇罪不可恕。可是,我们若是将这些愤怒加在琉球百姓的头上,那我们的孔孟之道,那我大明这么多年来信奉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岂不是要付之一炬了?” 朱高炽的脸上,满是认真。 “皇上,可是,据此人交代,具志川城里面,草木皆兵啊。”王昌连忧心忡忡的道。 “拿下具志川城是我们的目的,但屠城,不合适。就算他们草木皆兵,那就等那些草木表现出兵的样子,我们再将其拿下不晚。” “殿下,每消耗一名士兵,对我大明军队都是极大的损失啊。我们不能用士兵的性命,去做赌注。”王昌连继续劝解着。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无论他人如何屠城,但既然是本宫领兵作战,这屠城一事,还是做不出来的。”朱高炽不经意间,已经将自称换成了本宫。 这一刻,众人已经明白,朱高炽的决定,已经是无法改变。 王昌连虽然心有不甘,可一想到对方平时的处事方式,有这样的决定倒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一想到大军过后,琉球百姓从暗中射出来的一支支冷箭,王昌连的心中,还是万分的着急。 算了,此事只有回头和王正汤兴他们多交代一下,让士兵进城之后,离那些百姓远一点。 对于肖尘来说,背后冷箭这种让人不齿的行为,就应该斩尽杀绝。 可是,这些都是此士兵的一面之词。 或许,他是故意引起大明军队的愤怒,让大军屠城,从而引起琉球国百姓对大明军队的极度反感,从而真正的全民皆兵也不是不可能。 肖尘坚信,对于那些俘虏的话语,不能全信。 海滩上,那临死不忘记刺杀自己的敌军小队长,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抬头,看向王昌连,肖尘轻声问道:“王大人,此人说他是刚刚从城墙上跳下来逃生的?” “是。”王昌连点点头。 “那刚才城墙上的骚动,也是因为他而起?” “是。” “城墙不过两丈来高,就算天色昏暗无法瞄准,可那么多人一起射箭,此人能够全身而退,此事还真是有点蹊跷。王大人,我来问他,您从中间转换话语。”肖尘道。 “好。”王昌连点点头。 肖尘走到那士兵的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足足盯了五六个呼吸的时间,方才缓缓开口。 “大军围城,你那大队长为何突然要杀你?” “大队长问我,城外的大军是何时出现的,我的回答他不满意。”那士兵急忙道。 “就因为大军围城,他便要杀你?” “是的。” 肖尘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既能提前瓦解敌军,又能解决朱高炽和王昌连两人想法存在的矛盾。 转过身,笑呵呵的看着朱高炽道:“面对大军的突然出现,对方大队长要杀自己的士兵解气,心中应该是恐惧至极。而此刻,我们若是能够再加强一下他心中的恐惧,明个的战斗不但会变得轻松,连城中百姓的反抗,也会降低不少。” “哦?”朱高炽面露喜色,“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大军既然已经围城,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火药箭矢对着城墙上的守军攻击一番,爆炸连同大火,势必让整个具志川城恐怖不已。明早天一亮,我们再攻城的时候,心有退意的士兵,又如何抵挡我们大明军队的强大攻势?” 肖尘笑着说道。 “好主意。”朱高炽兴奋的点点头,看向身边的王正:“王正听令。” “啪”的一声,王正将身子挺得笔直。 “命令大军,对具志川城进行火药箭矢攻击。” “遵命。”王正就要转身离去。 “殿下,这种攻击,晚上可以时不时的多来几次。”肖尘小声说道。 “按照肖尘说的来。”朱高炽又急忙吩咐了王正一句。 第814章 火药的威力 漆黑的夜空下,围在具志川城外面的大明军队,突然间不知做什么,队列里面星火点点。 大队长布齐已经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城墙,召集那些中队长,部署下一步的防御作战去了。 两名负责城墙防御的小队长,挤在一起,趴在城墙的垛口上,静静的打量着外围的军队。 “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近在迟尺却不攻城,到底想干什么?”一人说道。 “不攻城还不是好事啊?或许,他们是大王派来的军队,测试我们具志川城的防御而已。”另外一人心存侥幸的道。 “你这说法,我感觉很有道理。要不然,他们不可能只围不攻。大队长也真是的,好好的就举刀杀人,照这样下去,士兵们不被他杀完,也逃完了。” “可不是。刚才让弓箭手射击的时候,我看见很多人都是闭着眼睛乱射一气。看见他们这样,我也懒得去说。都是士兵,面对自己长官的无辜屠杀逃的一命,谁又忍心将他真的射杀。” “我们小队的弓箭手也是一样。”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叹息了一声。 城中心,大队长布齐的额对面,恭敬的站立着七八名汉子,分别是第一大队下属的中队长。 “外面的军队,你们都看见了么?”盯着众人,布齐大吼一声。 “看见了。”众人低下了头,小声的回答着。 “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 “他们围而不攻,会不会是大王派人来试探我们防御的?”一名中队长小声说道。 “放屁,大王吃饱了撑的,还试探我们的防御?”布齐气急败坏的朝着对方吼道,“刚才,有人汇报,海滩失手,派去证实消息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大队长,外面都是军队,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一人急忙说道。 “大明军队,这些若真的是大明军队,为何只守不攻?以后对于这样的消息,派人速速去查证,火急火燎的上报到我这里有什么用?” “是。” “派人继续出去侦探,同时全面戒备,进入战斗状态。”布齐道。 城墙上,两名小队长发现了外面军队的异样。 “咦,那队列里面怎么突然星火点点?”一人道。 “就是,还不止一处,你看,这些军队好像同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们在干什么,用火折子取暖?” “现在是什么时间,需要取暖啊?不过,他们不是取暖,突然都拧开了火折子干什么。” 说话间,一阵“砰砰砰”的,硬弓弓弦发射箭矢的声音传来。 瞬间,这种声音蔓延了整个外围军队,顿时如同打雷一样,变成了“轰隆隆”的响声。 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支支“红线”,在天空划出一道道绚丽的弧线,向着城墙飞来。 “这是什么?”二人惊诧着,一条“红线”越过垛口,已经落在了二人身后。 随着“砰”的一声,迸发出一阵璀璨的火花。 二人急忙走上前去。 原来是一支箭矢,击中坚硬的石块地面。 整支箭矢,一半已经插入城墙,只留下另一半在外面剧烈的摇动。 只是,这箭矢怎么和自己军队用的箭矢不一样呢? 上面绑了一个两寸长的棍状东西,发出“嗤嗤”的声音,喷着火星子,还冒着烟。 “啥玩意啊?”两人很是惊奇,就要上前仔细查看。 “砰。” 一声巨大的爆破声音传来,箭矢瞬间炸裂。 一丈多高的火焰,将城墙上照亮的如同白昼。 两人只感觉眼前一亮,更是空气瞬间炙热,便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没有了知觉。 而边上的士兵则是看见,在火光出现的那一刻,城墙上的地面都被炸裂开来。同时,两名小队的身子,如同风筝一样,被掀飞到了一丈开外。 “有攻击。”士兵顿时反应过来,大声的喊叫起来。 可他的声音,被一声连着一声的爆炸声彻底的掩盖。 一刹那,无数支火药箭矢落在了城墙上。 炸毁地面的同时,更是引燃了城墙上堆积的物资。 熊熊燃烧的大火,如同一个方形的大圈,“炼化”着具志川城。 一支支的火药箭矢,又越过城墙,落在城墙下面的军队工事上。 “砰砰砰。” 随着爆炸声的响起,城墙下也是一片火海。 而在城墙下面,原本守护在城门口的几百名士兵,此刻已经变成了火人,死伤不少。 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脱的士兵,则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救命啊。” “快跑,离开大火。” “我腿断了,恐怕要死了,帮我照顾家人。” “我的媳妇,我的孩子。” “。。。。。。” 一个个士兵的惨呼声响起,但是却没有任何作用。 火焰,将城墙包裹。 城墙之上,士兵纷纷逃跑,但是火焰的蔓延速度极快。 很快,就蔓延到了他们脚下。 这一次,他们再也无路可走。 “离开火海,离开堆放物资的地方。”有人大声的嘶吼着,朝着楼梯口的铁护栏处冲去。 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一些其他的士兵。 但是他们,才刚刚接近护栏,就像是一头撞在了坚硬的铁块上。 嘭的一声,所有人的头顶都冒出了一股黑烟。 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声。 火焰,迅速吞噬他们。 铁护栏早已经被烧得通红,靠近它们的任何东西,都会在高温中瞬间化为灰烬。 很快,这些火焰便变成了一个个的火炬。 整座城池,彻底的陷入了火海当中。 城墙上,还活着的士兵,纷纷跳下城墙逃出。 然后向着城外奔跑。 这些士兵,有着他们作为军人的骨气。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这些围城的军队一起死。 可即使他们跑得很远,却依旧无法摆脱身后的火焰。 火舌舔舐着他们的衣衫,很快,一个个的士兵就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整座城池陷入了混乱当中。 而城墙上,还剩下最后的士兵。 他们,全部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因为他们知道,逃跑,根本就是徒劳。 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座火城,一座死城。 这一战,他们败了。 他们不甘心。 他们还想活着。 他们想回家,他们不想死。 他们的眼睛里,全部充满了渴望和绝望。 他们想要回家。 城墙下的火焰,很快便蔓延到了一些民房上。 拖家带口的百姓,大声叫喊着,往街上跑。 而这瞬间出现的情况,也让城中心房子里的大队长布齐惊慌失措。 挥舞着手中的东洋刀,朝着面前的几人大声高呼:“快去,组织队伍抵挡对方的进攻。” 这一刻,布齐彻底的相信了,自己手下送来的消息是真实的。 这是大明的军队,只有大明的军队,才拥有这种会爆炸的攻击武器。 他们来复仇了,为琉球国侵扰他们百姓而复仇。 半山腰上的朱高炽,静静的看着一片火海的具志川城,眉头微皱。 城里面还有百姓,这些火,会不会烧到他们? “殿下,进去休息吧,我们明个还要攻城。”明白对方此刻的心中所想,肖尘笑呵呵的劝说着。 “哦,好。”朱高炽转过身,准备走进行营。 到了门口,忍不住的又转过身,看着此刻如同地狱一般的具志川城。 “别看了,这些可是和那些侵扰我大明百姓的倭寇,同源的敌人。” 身后传来肖尘冰冷的,不带一点感情声音。 第815章 敌军的疯狂 治理天下,仁政当先,一定是一个百姓爱戴的好皇帝。 可是,领兵作战,若是对敌人心存怜悯之心,这就不是一个好的主帅,该有的心态了。 对敌人,要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无情。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样的火药箭矢攻击,一晚上又出现了三四次。 具志川城里面,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一片火海。 拖家带口的琉球百姓,站在那已经烧成了灰烬的房屋面前,暗自流泪。 心中对于外面不知名的军队,心中的愤恨更甚。 大火的蔓延,使得城中心大队长布齐的院子,也是化为乌有。 整个一大队七千多人,此刻只剩下了一千来人。 一个个脸上抹的乌漆嘛黑,手中的东洋刀早已出鞘,站在布齐的对面,等候着对方最后的命令。 布齐也是焦头烂额,却是没有发声,不时地扭头看向西城门口的方向,一脸的焦急。 “布齐大队长,我看咱们现在还是撤退吧!那些该死的大明军队实力太强,我怕咱们。”一个满头大汗的中队长从远处跑来,身上的衣袖已经被烧的漆黑,快步走到了布齐的面前,小声的说道。 “不行!今天就算是要战死沙场,我也要让这帮毁了我具志川城的大明军队付出代价。”布齐的目光之中透露着疯狂。 撤退?往哪里撤退? 龟缩在城里,等着对方来全歼? 手持着指挥刀,大声喊道:“所有人听令,给老子冲出去,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啊。” 事到如今,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有生存的可能。 “冲啊。”那一千多人大吼了起来,举着手中的东洋刀就朝着城门冲去。 “咚咚咚。”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群穿着皂红色军服的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是松门卫指挥使汤兴。 “不自量力。”汤兴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 “砰。”随即一声闷响传来。 只见其中一个冲上来的士兵,身体瞬间飞出去三米远。 “砰,砰,砰。”紧接着,一连串的闷响传来。 又有数十个士兵,直接被打翻在地。 “怎么可能?”布齐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些士兵不但火器厉害,近战竟然也如此凶悍。 “布齐大队长,我们冲不出去,还是回城里找个地方躲避一下吧。”那一个满头大汗的中队长,再次大声的叫嚷了起来。 “撤退,撤退。”布齐也是明白了过来,他大喝一声,朝着后面退去。 随着琉球军队的后退,那些紧跟其后的琉球百姓,也开始慌乱逃窜。 “不用追了,将他们堵在城里,天一亮随同大军攻城。”汤兴大声的发布了命令,手中配刀紧紧握住,镇守着城门已经倒塌,而显得空洞洞的城门洞子。 而此刻,那些在城里四处逃窜的琉球队伍,满心的恐惧与怒火无处发泄。 便发疯一般的朝着四周奔跑的百姓追击而去,手中的武士刀也是毫不客气的挥舞。 鲜血,在空中飘洒着。 “不要杀。”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求求你们了。”那一些百姓,都是吓傻了眼,一个个跪倒在了地面上,不断的哀求着。 他们真的害怕,如果不小心惹怒了这帮军人,下一刻会有更多的生命消失在这世界上。 “哼,城都没了,留下你们成为大明军队的俘虏,任他们践踏么?”那军官一声冷哼,挥动手中的东洋武士刀。 “噗嗤。” 一刀划破了百姓的喉咙,鲜血瞬间从脖颈处喷溅了出来。 那名百姓的双腿,颤抖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有撑住,软绵绵的倒在了那里,再也没有站起来。 “爹。” “娘。” 那些孩子看着这一切,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禽兽,我们没死在他人的手上,却要被自己的守军剥夺生命。”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妇女,看到了儿子被杀死,顿时大骂了起来。 “啪。”军官一巴掌扇在了妇女的脸上,然后说道:“闭嘴,没有杀你,是因为你还能为军队洗衣做饭。” 妇女的脸被打肿,嘴里却依旧不停的谩骂着。 “你个混蛋,你们这群王八蛋,老娘就是做鬼,也饶不了你们,就是做饭,老娘也要下毒,毒死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混蛋。” “老娘诅咒你们全家不得好死。”妇女的话音刚刚落下,又有十几个琉球的百姓被杀死。 “妈的,这个娘们儿还真是欠收拾。”军官狠声的说道。 手中的东洋刀迅速抬起,又急速落下。 骂街的女高音顿时消失,满脸愤怒表情的脑袋,已经滚落在地。 “中队长,我们现在要撤离吗?”一名士兵杀死最后一名逮住的百姓,来到了军官的面前问道。 “撤离什么?撤离了,咱们这些兄弟,又怎么报仇呢?”军官狠声的说道:“既然他们要跟老子拼命,那老子就陪他们拼了。杀。” 一声怒吼过后,军官的身上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煞气,然后率先冲了出去。 “给老子冲出去,杀光他们。” 杀红了眼的这些人,已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这已经与他们作为守军的使命无关,纯粹被赤裸裸的嗜血所支配。 此刻,天色已经渐亮。 城门外,肖尘留下杜少勤保护朱高炽的安全,带着百十名的神机役校尉,准备亲自参加今日的攻城战斗。 段天明和东厂那些兄弟们的死,他从未忘记。 手刃敌军,或许可以让那些兄弟们,含笑九泉。 “汤指挥使,您亲自镇守城门?”看见汤兴的身影直挺挺的站在城门洞子里,肖尘笑着走了上去。 “王大人任命我松门卫为前锋部队,我又怎么能不冲在第一线呢?”汤兴回头,朝着肖尘点点头。 “里面情况如何?” “他们狗急跳墙,试图从这里突围,已经被我挡回去了。”汤兴道。 “他们还剩多少人?” “具体的不知道,冲击城门的大概一千左右。”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定是孤注一掷。估计,一晚上的火药箭矢攻击,他们可能就剩下这些人了。”肖尘笑着说道。 火药箭矢的威力,自己可是亲身体验了不止一次。 几万人同时攻击,还不是一轮,城中守军能够剩下一千人,已经是命大了。 “肖兄弟,您应该呆在殿下身边才对,怎么也带人下来?准备和大军一起攻城?”瞅着肖尘身后的一百来人,汤兴笑着问道。 此刻,距离大军的攻城时间不到一刻钟,汤兴心中兴奋,扶着配刀刀柄的右手,隐隐的有点颤抖。 “段役长和东厂兄弟们的大仇未报,我怎么能够安心的呆在殿下身边,等候拿下城池的捷报呢?”一想起死去的段天明,肖尘脸上一片冰冷。 汤兴点点头,没有说话。 肖尘的心情,他能理解。只有踏平整个琉球国,才能一解他心头的仇恨。 说话间,一阵“哒哒哒”的奔跑声响起。众人的面前,一名中队长打扮的武官,身后跟着百十号人,朝着城门冲来。 汤兴眉头一皱:“这些人头还真铁,刚刚被击退才多大功夫,这又准备突围?” 肖尘脸上露出一抹惊喜,朝着汤兴道:“这些人交给东厂。” 汤兴急忙抬手阻挡:“这些人已经杀红了眼,东厂负责殿下安全,不能有闪失,还是让松门卫来吧。” “杀红了眼?他们杀谁啊?他们只有被我大明箭矢击杀的份。”肖尘道。 “肖兄弟有所不知,这些人已经疯狂了,他们连自己的百姓也杀。” “杀自己百姓?杀城里的琉球百姓?”肖尘一怔。 “嗯。”汤兴点点头,“他们被我击退之后,恼羞成怒,转身追杀跟随他们身后准备突围的百姓。你来之前,里面还是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击杀百姓? 敌军尚不会击杀自己的百姓,他们倒好,自己对着百姓举起了屠刀? 肖尘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些贫苦百姓,从他们的饭碗里给自己倒饭吃的情景。 只要不拿起武器,百姓就是百姓,任何军队都不能无辜屠杀。 肖尘的脸色无比的冰冷:“既然这样,这些人就一定要交给我。” 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神机役校尉大喝一声:“不要使用手铳,用配刀,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个的给我砍下来。” 第816章 神机役雪仇 城门里面,那名杀红了眼的中队长,手中的东洋刀高高举起,一阵风一样朝着城门洞子冲来。 肖尘眼睛微米,双手下垂,摸都没摸腰间的脸离刃,双脚在地面一蹬,便腾空跃起一一丈多高,也向前扑去。 看着空中的肖尘,那中队长双眼通红,手中的东洋刀便朝着肖尘的双脚刺去。 肖尘双脚在空中一点,整个人再次腾空而起。 看到这一幕,那名中队长眼中露出一抹不屑的神采,手中的东洋刀更是加快了速度,想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双头齐齐砍断。 然而,肖尘等的就是他这个全力辟出的动作。 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已经从直立变成了双膝跪下的姿势。 两只膝盖,准确无误的落在的拿中队长的肩头。 巨大的力道,使得那中队长再也无法站立,腰部一软,整个人就坐在了地上。 手中的东洋刀,也顿时摔落在地。 可肖尘的攻击,此刻只是开始。 双膝顶着对方的肩膀,右臂回收,右肘在空中迅速向下猛击对方的脑袋。 “砰。” 一声如同石块被大力击碎的声音传来。 那中队长的脑袋,在肖尘的右肘重击之下,瞬间消失。 脑浆迸的四处都是,一只耳朵飞出去三四丈远,如同一块烂泥巴一样,贴在了城墙上。 片刻功夫,又缓缓顺着城墙滑下,拉出一道一寸来宽的血印子。 似乎还不解恨,肖尘抓住对方的双手,又是猛地跃起。 扯起那中队长的整个身子,在空中一抖。 “嗤啦。” 中队长的双臂被从身体上生生的扯了下来,而身体则是朝着后面冲来的队伍甩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自己的中队长便被对方打爆了脑袋,更是将身体撕扯的支离破碎,这些还在冲锋的琉球军队顿时停止了脚步。 这还是人么?这纯粹是一头发狂的野兽。 面对这么一头洪荒野兽,众人哪里还有任何冲锋的勇气。 “快跑。” “快跑啊。” 这些士兵纷纷调转身子,扭头就跑。 冲都冲过来了,哪里还有让你们走掉一说。 肖尘甩掉手中的两支胳膊,再次腾空而起。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稳稳的落在了众人的前方,挡住的他们的去路。 看着当前前方的肖尘,又看了看已经冲到身前的东厂神机役校尉,一名琉球士兵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扔掉手中的东洋刀,士兵开始不要命的磕头。 尊严,勇气? 这一刻和活命相比,都不值得一提。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 顿时,一百来号人,全部跪在了地上开始磕头。 “投降?”肖尘一声冷哼,“投降,你们也是死。连自己的百姓都下得去手斩杀,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活在世上?是个爷们的话,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在战斗中死去。” “即使你要杀我们,我们也选择投降。”士兵们早已经被肖尘刚才的行为吓破了胆,哪里还有站起来继续战斗的勇气。 或许,对方心中一软,让自己做牛做马,还能落得一条活路。 “如此没有骨气,活着也是糟蹋粮食。” 肖尘不在多言,抬起右脚,便朝着说话的那名士兵踢了过去。 “呼。” 士兵呼啸着,朝着城墙飞去。 “砰。” 猛烈的撞击在坚硬的城墙上,顿时脑袋开花。 而身体的骨骼视乎也承受不住这份力道,“咔嚓咔嚓”一阵乱响,身子如同面条一样,瘫软着,“噗通”一声落在了城墙下。 站在城门洞子里的松门卫指挥使汤兴,也被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他听说紫衣校尉杀人不眨眼,可他从未亲眼目睹过。 之前那中队长被活生生爆头,现在这琉球士兵又被一脚踢得撞死在城墙上,这还是那个笑呵呵,说话温和的肖兄弟么? 而这边,看着跪在地上依旧没有活路,那些士兵眼中无比的绝望。 “横竖都是一死,兄弟们,我们和他们拼了。”有人大吼一声,拿起放在地上的东洋刀,瞬间就站了起来。 “杀啊。” 随即,便是一阵厮杀声响彻天空。 “这就对了,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肖尘笑了起来,看向冲过来的神机役校尉,“杀了他们,为神机役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有着肖尘坐镇,再加上神机役的校尉,哪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伸手。 一个个如同饿虎一样,向着眼前的“羊群”扑去。 然而,兔子急了尚咬人,这些琉球士兵的临死爆发,倒也有着几分战斗力。 不过,对于神机役校尉来说,那就跟大人欺负小孩一样。 一个个身形闪动,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了最外围的那些士兵面前。 然后一把捏住了他们脖子上的喉骨,一扭。 “咔嚓。” 骨头碎裂声响起,一瞬间,鲜血狂喷而出。 “啊,啊。”那些士兵惨叫连连,却是根本无法抵抗。 一道道刀光,从他们的体内掠过,一个又一个的脑袋被切了下来,鲜红的液体,顺着刀锋流淌了出来。整个场面,血腥到了极点。 肖尘的目光,冷漠的落在眼前的战场之上,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是无尽的杀气。 这一刻的他,仿佛化作了一尊恶魔。 一道道血箭,射向天空,划破长空。鲜血,染红了半边的苍穹,使得大地变得无比的妖艳起来。 这一刻的场景,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肖尘的脸色,越来越冰冷。 他知道,从此刻开始,他要将整个琉球彻底的毁灭。 这个忘恩负义,卑鄙嗜血的国家,留不得。 “大队长,那些大明军队在屠杀我们的人,我们必须要反击。”百十丈外的一处墙壁的后面,一名中队长满脸通红的看向不远处的大队长布齐。 此刻的布齐,也是蓬头垢面。 温文尔雅的形象,早已经荡然无存。 而斩杀士兵,无比暴戾的气势,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反击?如何反击?此人瞬间打爆了我们一名中队长的脑袋,他的实力,我们谁也挡不住。他身后的那百十名士兵,一个个也是身手不凡。若是大王不派兵来救援,我们可能要全部葬身于此了。” 低下头,布齐心中已经毫无战意。 “希望我们派出送信的人,可以突破他们的防线吧。”似乎是被布齐的低落情绪传染,那名中队长也听天由命一样,声音越来越低。 在对方强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仗着地形熟悉东躲西藏,不过只是拖延一下死亡的时间罢了。 城门口,百十人的琉球军队已经被彻底消灭。 和大明军队登陆海滩的时候一样,地上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可在松门卫指挥使,大军先锋军队领队汤兴的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效果。 海滩上的残肢断臂,乃是火药爆炸的结果。 而这里,是东厂之人赤裸裸的杀戮结果。 他知道肖尘,知道东厂对琉球的恨。但从未想过,他们的恨如此之深。 半山坡上,响起了一阵阵高昂的锣鼓声。 围守在城外的大明军队,按照队形,缓缓推进。 大明军队,即将彻底占领琉球国的第一座城池。 第817章 我不太残忍 等太阳升起一丈多高的时候,具志川城的城墙上面,已经站满了大明军队的士兵。 而那绣着大大的一个“明”字的彩旗,更是在具志川城里面随处飘扬。 朱高炽左手轻轻捂着鼻子,缓缓的走进了城门。 浓浓的血腥味,夹杂着房屋烧毁的焦糊味,闻起来让人忍不住的作呕。 大军主将王正,连同前锋官汤兴,还有肖尘等人,站在城门里面,恭敬的迎接自己的主帅。 “城里面的人呢?怎么静悄悄的,如同一座死城一般?”朱高炽皱着眉头,四处打量着。 王昌连之前建议自己屠城,可自己已经明确表示,没有拿起武器的百姓,不能杀。大明要征服的是琉球国,而不是漂洋过海的来欺压当地的百姓。 王正抱起了双拳:“回殿下,我们攻城之前,这些守军已经丧失人性,杀害了城中所有的百姓。” “他们为何这么做?”朱高炽有点不信。 屠杀自己的百姓,哪有军队会这么做。 即便是全线溃败,那是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与百姓和干,要杀了他们? “据抓住的残兵败将交代,他们不愿意百姓落入我们的手中,便提前送他们上路了。”王正沉声说道。 对于这些守军的这种行径,王正也是打心眼里感到鄙视。 怕百姓落到大明军队的手中,不过是他们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其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在大明军队火药箭矢的攻击之下,他们无力反抗,已经知道了自己难逃一死。 可就这么死了,有不甘心。 便拉着整个城的百姓,为自己陪葬而已。 嘴巴闭紧,朱高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此行径,他们已经不配称之为军队,他们是土匪,是禽兽。” 缓了一缓,又道:“生擒了多少人?” “山南王手下第一大队大队长,五六名中队长,还有一些顽抗的士兵,一共三百来人。”王正急忙回答。 “将这些人带来,我见见。” “是。”王正恭敬的回答,随即看向不远处的那群士兵,“将俘虏都带上来。” 不多时,在一阵阵吆喝声中,三百多名俘虏,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布齐,身上的衣服已经是破烂不堪,身上的绳索更是紧紧地勒进了肌肉里面,使得他的双臂丝毫不能动弹。 头顶的扫把头已经散乱,乞丐一般的披在肩上。 即便如此,头颅依旧高高的抬起。 看见朱高炽,更是脖子一扭,冷哼一声看向旁边。 “跪下。”身后的士兵大喝一声,就朝着布齐的腿弯处踹了过去。 可不知道是力气不足,还是布齐的双腿太有力道。 打了一个趔趄,还就是没有跪下。 士兵很是恼怒,抬起右脚准备再次踹下。 朱高炽摆了摆手。 士兵点点头,恭敬的后退了一步。 “你便是此城守军的大队长?”朱高炽上下打量了一番布齐,缓缓问道。 “哼。”布齐一声冷哼,“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想从我的嘴里问道任何对你们有用的东西,那是白日做梦。” “呵呵,我不想问你任何和琉球国有关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你到底是不是此城驻军的大队长?”朱高炽也不气恼,淡淡的问道。 “是。”布齐不屑的道。 “是就好。”朱高炽点点头,缓缓问道,“你为何要屠杀整个城池的百姓?” “城都没了,留着百姓为你们耕种?真是痴心妄想?”看着朱高炽,布齐冷冷的道。 “为我们耕种?”朱高炽一愣。 百姓的耕种,不过是为了自己活下去。怎么到了他的嘴里,是为军队耕种? “你认为,我们的补给,需要来源于当地百姓?”朱高炽忍不住的又问道。 “我不管你们的补给来源于哪里,城破了,百姓们就得死。这叫与城共存亡。” 朱高炽的眼睛里又充满了诧异。 “与城共存亡,不应该是你们这些守军该坚持的么?为何要强加到与世无争的百姓身上?” 被朱高炽问的有些理亏,布齐眼睛转动了几下:“军民一家,大家都应该与城共存亡。” “好一个军民一家。”朱高炽的脸上带着无限的失望,“军民一家,你就要剥夺他们的性命?你喝酒吃肉的时候,有没有想着军民一家,分享他们一点?” “这是我琉球国自己的事情,和你多说无益。要杀要剐随便来,不要浪费口舌。”布齐被问的丝毫接不上话,只得又抬起头,高高的扭向一边。 或许,这个时候的“宁死不屈”,是他最后的尊严。 可这一切,看在众人的眼里,除了可笑,更是极度的无耻。 杀害自己百姓,这等泯灭人性的行为,到了他的嘴里,居然这么的理直气壮,好像一切都是为百姓着想一样。 这压根不是人,这是禽兽。 身后的王昌连悄悄走了上来,附在朱高炽的耳边小声说道:“殿下,此人已经病入膏肓,他的嘴里,已经说不出人话了,不如不与他浪费口舌,直接杀了算了。” 这种泯灭人性的言辞,还是少听为好。 朱高炽点点头,朝着王正轻轻的挥了挥手:“拉下去,杀了。” “殿下,这些俘虏可是有着三百多人,全部都杀了么?” 大明军规有一条,不能虐待俘虏。这三百多俘虏,没有主帅的命令,自己可不敢尽数斩杀。 对于军规,朱高炽也很清楚。 杀了这些人,有违大明军规,可不杀的话,这些人渣真的不配继续活在世上。 一时间愣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 肖尘看在眼里,急忙上前一步,朝着朱高炽抱起了双拳:“殿下,我大明军规,不能虐待俘虏。这些人虽然丧失了人性,不配称之为人,可他们必定是我们的俘虏。若是杀了他们,我们就是有违军规。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也有损我大明军队纪律严明的声誉。” 大军主将王正,有点惊讶的看向肖尘。 此事虽然有违军规,可你不说我不说,外人谁又会知道? 只要殿下点点头,这些人渣杀了也就杀了。 你倒好,这么郑重其事的当着众人的面,说不能虐待俘虏,即便是殿下想杀,也被你说的抹不下这道脸了。 你这家伙,又准备干什么? 朱高炽旁边的王昌连,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他的印象中,对于这种虐杀百姓的人渣,肖尘连审问都不会审问,直接便会砍掉脑袋。 今个这是咋了,用大明的军规,来替这些人渣说情? 正在犹豫的朱高炽,被肖尘这么一点醒,瞬间也做了决定。 自己现在乃是大军的主帅,而不是大明的太子。 既是主帅,便更要遵守军规,以身作则。心中对这些人无比的痛恨,可作为俘虏,他们不能杀。 就连跟随肖尘,杀人无数的杜少勤,也隐隐的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肖尘,应该没有这副菩萨心肠吧。 “这些人乃是俘虏,不能杀。”看着等待自己命令的王正,朱高炽说出了自己的最后决定。 “好,好吧。属下遵命。”王正无可奈何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暗暗自责。 都怪自己多嘴,刚才殿下说让将布齐拖下去杀了,自己直接执行命令,哪还有这些事情? 也只怪自己没有主见,怕承担责任,多问了一句,还真的让这些人渣逃的一命。 罢了罢了,押解他们的途中,在想办法一一弄死算了。 正要命人将这些俘虏暂时关押起来,肖尘又开口了。 “两军对垒,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此人乃是山南王手下第一大队的大队长,对于山南王军队的了解,没有人能和他相比。而那三百来人,也基本上都是第一大队的骨干武官,他们口中的军情,对于我们下一步的战斗至关重要。属下想让殿下将这些人交给东厂,让东厂从他们的口中,挖出我们需要的情报。” 看着朱高炽,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这小子想亲自动手杀了这些人。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王正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才不相信,经过东厂的严刑拷打之后,这些人还有人能够生还。 而站在朱高炽身后的杜少勤,听肖尘这么一说,似乎已经看见了那布齐在自己的皮鞭抽打之下,浑身鲜血的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心中异常兴奋,不由自主的搓着双手,看着朱高炽,等候着对方的回答。 沉默了一下,朱高炽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两军对垒情报至关重要。对于琉球军队,我们一无所知,也只有从他们的口中问出来了。” 说完,似乎感觉不妥,又急忙补充一句:“记着,不能太虐待他们。” 肖尘嘿嘿一笑:“我的为人,殿下您还不了解么?我要的只是他们口中的信息,那些残忍的手段,我是做不出来的。” 还没等朱高炽回答,一直没有说话的先锋官汤兴,忍不住的嘴巴咧了咧。 将人的脑袋活生生打爆,这不叫残忍? 看向依旧高昂这头颅的布齐,汤兴的眼中,充满了怜悯。 第818章 肖尘的手段 找到了一处还算完整的院子,朱高炽等人走了进去。 从房子的布局来看,这应该是一处大户人家的房子。 里面有卧房,伙房,还有几间客房。 最为主要的是,还有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 只不过,或许是匆忙间就得逃亡,家里被翻得七零八落。 汤兴安排士兵开始打扫卫生,打算将此处作为朱高炽的临时行营。 而王正则是迫不及待的在大厅的桌子,上摊开了随身携带的琉球国地图,开始和朱高炽商量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王正低着头,伸手点了点距离具志川城大约三十里左右,正北方向的岛尻大里城:“殿下,此城距离我们,也就是三十里左右,我们可以一鼓作气,将其拿下。” “大人,这岛尻大里城,乃是山南王他鲁的常驻地,其兵力布局,我们无从知晓,还是等肖尘审问完毕之后,根据情况再做安排更为恰当一点。”盯着地图,汤兴建议道。 “嗯,很有道理。我们的火力虽然强大,可毕竟人数上处于弱势。更何况,后面还有中山王,北山王需要征讨。还是稳妥一点,等着肖尘的审问结果再做安排。”考虑的一番,朱高炽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趁此机会,给军队补充一下火药箭矢。这次战斗,火药箭矢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几乎可以说没损耗一兵一卒,我们就拿下了具志川城。所以,在今后的战斗中,属下想继续使用这种战术,先远距离打击,再全面推进。”王正道。 “好。趁此机会,给军队补充箭矢。”朱高炽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按照肖尘的意思,士兵们将俘虏押进了一处杂乱的院子里面,彻底的交给东厂之人,方才离去。 等着最后一名士兵离开,杜少勤迫不及待的搬起旁边一块烧的漆黑的门板,挡在了院门上。 笑嘻嘻的凑到了肖尘的身边:“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放过这群人。” 肖尘眼睛一瞪:“瞧瞧你这觉悟,我打算不放过俘虏了么?我不过是要替大军拿到山南王的军事布局一手资料而已。” “是是是。”杜少勤点头哈腰的笑着,“是我的觉悟低了。” 肖尘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兄弟们,好好的招呼那些有职务的武官。普通士兵嘛,别浪费时间。” 说着,肖尘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杀了?”杜少勤挤了挤眼睛。 “怎么说话?我们怎么能够随便杀俘虏?是他们性格太过刚烈,忍受不了东厂的询问,自杀身亡。”肖尘挺了挺身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明白。”杜少勤招呼着人手,就要对那些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俘虏动手。 “咳咳咳。”肖尘干咳了几声。 杜少勤急忙回头,看向肖尘。 抬起右手,肖尘指向院子最后面的一排房子:“拖到房子后面去,让他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自杀。” 对着肖尘竖起一个大拇指,杜少勤匆匆而去。 安排好了这一切,肖尘双手背负身后,缓缓走到了布齐的面前,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伸手拍了拍石头的另一面:“布齐大队长,来,坐着休息一下。” “哼。”布齐扭过头,冷哼一声。 不管你软的硬的,在我这里一概没有作用。 我是打不过你们,可我还能够选择站着死。 就没打算一开始对方便会屈服,肖尘似乎没有看见对方的表情,依旧不急不缓的道:“宫本秀大队长,带着第七大队到我大明沿海,虽然是以贼寇的方式出现,可不得不说,他掠夺了不少的银子,物资。吃香的喝辣的,也是真实的事情。这么一个‘肥美’的差事,布齐大队长就一直没有心动么?就甘愿守着这么一个弹丸小城,坐吃山空?” “还吃香的喝辣的,若不是他招惹了大明,你们怎么会突然来到我山南地域,大肆的攻城掠地?” “哦?”肖尘淡淡一笑,“听布齐大队长的意思,你是很反对宫本秀的第七大队,前往我大明掠夺物资了?” “和大明相比,整个琉球国都不过是一个弹丸小国,根本没有和大明相抗衡的任何实力,何况占地面积最小的山南地域。大王为了和毗邻的中山王一较高下,不惜冒着风险,将手伸向大明,这不过是饮鸩止渴加速山南的灭亡而已。在琉球国内,山南是有着和中山王,北山王一争高下的实力,但面对大明,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 肖尘面带诧异,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布齐大队长的见地,很有远见啊。既然你不愿意与大明为敌,为何大明兵临城下,你不选择开城投降?若是你早早投降,你的军队也不会彻底的被消灭,城中的百姓,也可以继续过他们安稳的日子。” 布齐纠结了一下,还是缓缓的开口。 “你们大军兵临城下,我并不知道是大明军队。而你们突然发起的攻击,我们死伤惨重。等天亮的时候,七千多人已经伤亡的剩下了一千来人。人都是有血性的,即便我再不想和大明为敌,再怎么的对大王有意见,可死伤了这么多的士兵,我选择投降,怎对得起那些阵亡的士兵?” 肖尘仰起头:“哦,是我们疏忽了,没有在阵前打出大明的旗帜。” 布齐看向院子最后面的那一排房子:“你将我的士兵带到房子后面,准备干什么?” “杀了,当然是杀了。”似乎怕布齐不相信,肖尘板起面孔,“我大明军规,不许虐待俘虏。可是,我们后面要打的仗还多着呢,带着这些俘虏太过于累赘。杀了干净。” 布齐满脸气愤:“你们的主帅不是说了,不杀这些俘虏么。你们言而无信。” “大队长此言差矣。”肖尘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们主帅宽厚仁义,他说不杀俘虏,就一定不杀。可这些人,不是他杀的,是我让人杀的,这和他没关系啊。” “你,你,你无耻。”布齐气的说不出话来。 肖尘嘿嘿一笑:“布齐大队长的眼光不错,看人挺准,大家都是这么说我的。” 随即,又指向剩下的那十来个人:“杀了的,都是那些没用的士兵,你手下的这些武官,不都还活的好好的么?既然你是这么坦诚的一个人,我也就实话实说,我打算从这些人的口中,问出来山南的军事布局。”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一名琉球武官的小腿,被面前的东厂校尉一刀砍了下来。 “你好卑鄙,说好的不虐待俘虏,这就是你口中的不虐待?”布齐双眼喷着怒火,似乎要吃了肖尘一般。 “有什么办法?”肖尘耸了耸肩,“我要的只是情报,不是他们的命。东厂校尉下手没轻重,问不出情报,他们也没法给我交差。” 朝着布齐挤了挤眼睛:“要不,大队长你说出山南的军事布局,让你的手下少受些罪?” 第819章 我乃是君子 虽然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伪君子,可手下的这些中队长当中,还是有几名和布齐有着过命的交往。 看着那些站在原地,手中要么拿着绳索做成的长鞭,要么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棍子,更有甚者,手中干脆就地取材,抓着一把草木燃烧过的灰烬的东厂校尉,准备对自己那些被捆绑着的中队长们严刑逼供,布齐的心中,开始考虑肖尘的建议。 “我若是说了,你能不能放过他们?”扭过头,看着肖尘,布齐冷冷的问道。 肖尘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不能。” “不能?你说过,我若是说了,他们可以少受些罪的。这么快你就反悔?”布齐显得很是愤怒。 自己一直在装硬汉,好不容易有点动摇,对方却否认他说过的话。 此人的话语,还有没有一点可信度? “是啊,我说过可以让他们少受些罪,可我没说放过他们。”肖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那一个个眼中充满愤怒,又充满恐惧的中队长们,“十多个人,若是带着他们,我们就有十多名士兵无法参加战斗。我是个实在人,不想骗你,只有杀了他们,才能减少大军的累赘,不影响大军的战斗力。你也是带兵打仗的人,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无论如何都是一死,我还说什么说?”布齐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来吧,杀了我,然后杀了他们。” 肖尘笑了起来:“布齐大队长还真是个急性子。你说了和不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结果。你要是说了,第一,他们不用受罪,可以干净利落的死去。第二,你说了,鉴于你无意与大明为敌的初衷,我倒是可以留你一命。” “留我一命?”布齐双眼微微一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说站着死,是一个男人最后的颜面,可若是能够跪着生,谁还会选择站着死? “对,留你一命。”肖尘微笑着点点头。 “你说话算数?” “当然。”肖尘挺了挺胸膛,“我虽然不是大军主帅,甚至连一个先锋官都不是,可我负责从你们这些俘虏的口中获取情报。我认为你的情报够买你一条命,那你这一条命便可以留下了。” 还没等布齐答话,“嗯,嗯,嗯。”一阵粗重的喉咙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 那名手中抓着一把灰烬的东厂校尉,左手卡着对面琉球军队中队长的脖子,右手中的灰烬使劲的往对方嘴里塞。 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那中队长无法反抗,只能使劲的晃动脑袋,做着挣扎。 脸色憋得通红,双眼瞪圆,拼命的扭头,想要摆脱面前校尉的禁锢。 奈何用脖子和对方的手腕相较量,又哪里较量的过? “啊,啊。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啊,啊。”中队长发出阵阵痛苦的哀鸣声,眼泪跟着也流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完蛋了,自从他当上这个中队长以后,就从没遇到过这么惨的事情。对方居然把自己当成狗一样的随便玩弄,还用这么恶心的灰烬来糟蹋他的尊严和意志,他怎么能忍受? “放了你?放了你让你回头来杀我们?”掐着他脖子的校尉冷冷的道,“我们已经杀了你们第一大队的大部分士兵,现在也不差多你一个,你要怪,就去怪他好了。”说罢,校尉指向这边的布齐。 两人距离不是太远,肖尘和布齐的对话,那中队长虽然被东厂校尉折磨着,可也听的清清楚楚。 “大队长,求你了,看在兄弟跟随你一场的份上,给兄弟一个痛快。”朝着布齐,那中队长大声喊道。 看着自己属下备受煎熬,而若是交代自己也可以活命,布齐终于下定决心。 朝着肖尘大喝一声:“好,我说,我告诉你们山南王的军事布局。” “啪,啪,啪。”肖尘抬起双手,轻轻的拍了三下,“布齐大队长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你有诚意,我也必须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说着,肖尘扭头看向远处的东厂校尉:“给他们一个痛快。” “哗啦,哗啦。” 得到肖尘的指令,校尉们腰间的佩刀纷纷抽出,迅速砍向那些被捆绑着的琉球中队长们的脖子。 一道道血箭瞬间喷射而出,一个个脑袋随即滚落在地。 惨叫声,求饶声,戛然而止,整个场面顿时安静。 布齐闭上眼睛,心中一阵难过。 第一大队,算是彻底的完了。 “山南王目前的军队,一共有五万余人。除了岛尻大里城之外,其他两城和具志川城一样,都驻守一个大队,也就是七千余人。”布齐目光呆滞,木偶一样缓缓的说道。 “也就是说,岛尻大里城乃是山南王他鲁的常住地,城里面驻守着三万余人?” “是。” “这三万余人,都是什么配置?”肖尘问道。 “整个山南的军队,都是以东洋刀作为主要兵器,弓箭手和长矛手一共不到一千人。” “都是近攻兵器,那这可就好办多了。”肖尘笑了起来,从旁边的校尉腰间,“哗啦”一声就抽出了佩刀。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是言而无信,卸磨杀驴么?”瞅着肖尘手中明晃晃的佩刀,布齐大惊失色,说话都结巴起来。 肖尘脸色一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的表情:“你也是指挥着七千余人的堂堂大队长,怎么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肖尘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 目光停留在佩刀那锋利寒冷的刀刃上,布齐战战兢兢的道:“那,那你拿着佩刀干什么?” “当然是履行诺言了。”肖尘微笑着,如同拉家常一般,手中的佩刀却朝着布齐的左腿砍去。 “噗嗤。” 佩刀如同切豆腐一般,就砍进了布齐的左腿。 紧跟着,又是“咔嚓”一声,布齐的大腿骨也被切断。 整条左腿,只留下一层皮和身子连着,肖尘笑呵呵的收回了刀。 “啊,啊。” 布齐瘫倒在地,惨叫声如同野兽中了兽夹一样,颤抖着,在院子里回旋。 “啊,卑鄙,啊,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的小人。啊。” 惨叫声中,夹杂着布齐愤怒的叫骂声。 “布齐大队长,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说留你性命,便留你性命。可是,我并没有说留你双腿。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不会做违背自己诺言的事情。” 肖尘满脸委屈的摇了摇头,手中的佩刀,又朝着布齐的另外一条腿砍去。 同样的,砍断了肌肉,砍断了腿骨,只留下一层皮,连接着身子。 “杂/碎,你就是个不折不扣卑鄙无耻的老阴货。”布齐疼的死去活来,可心中的仇恨让他在疼痛之余,搜刮最难听的语言,咒骂着肖尘。 肖尘噘着嘴,很是失望的看着布齐:“堂堂琉球军队大队长,你这是什么素质,怎可以满嘴粗话?你庸俗不庸俗?你真丢琉球国的份。” 摇着头,手中的佩刀又朝着布齐的肩膀砍去。 只到将布齐的两条胳膊砍得也只剩下了一层皮的时候,方才将带血的佩刀递给旁边的校尉,叮嘱道:“擦一擦上面的血迹,不然塞进刀鞘会生锈的。” “杂/碎,你不得好死。就算你侥幸踏平琉球国,回去的路上,也要遭遇巨浪,葬身大海。”随着大量鲜血的流失,布齐的声音越来越低。 可那咒骂,也是越来越狠毒。 “唉。”肖尘长长的叹息一声,“君子果然无法与小人交往。我不但留你性命,更是好心让你的身子看起来很是完整,你不知道感恩,居然如此恶毒的诅咒我。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对琉球国失望了。” 说完,背起双手,晃动着脑袋,怅然若失的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身后的布齐,双眼通红,狠狠的盯着肖尘的背影,咒骂声越来越小。 最终脑袋一歪,停止了呼吸。 大明,京城,皇宫御书房里。 明成祖刚刚下朝用过早膳,便一如既往的来到御书房,缓缓的坐在了龙椅上,准备批阅积攒的奏折。 “这几日,心中牵挂太子东征的事情,竟积攒了这么多的奏折,不应该啊。” 很是自责的摇摇头,拿起了最上面的那道奏折,轻轻翻开。 王小四将一碗参汤放在了明成祖的右手边,又缓缓走到了龙椅后面,开始日常的揉捏动作。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东厂厂公林尚礼,手中拿着一道奏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皇上,永平府兴州知州方其加急奏折。”弓着身子,林尚礼双手将奏折往前一递。 “兴州又有什么事,还需要加急上奏?” 嘴里嘟囔着,明成祖放下手中的奏折,朝着林尚礼手中的加急奏折,伸手过去。 第820章 张老被发现 永平府,在京城的正东方向,而这兴州,处于永平府的中心地带,距离京城大约三百多里地。 多少年了,兴州都是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这突然来了一道加急奏折,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 看着明成祖手拿着奏折,眉头越皱越紧,林尚礼心中也忍不住的一阵胡乱猜想。 短短几句话的奏折,明成祖愣是看了几乎半刻钟的时间。 林尚礼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弓着身子,心中也是一阵惴惴不安。 终于,明成祖的目光从奏折上离开,并将奏折缓缓的放在了案几之上。 扭过头,看着身后一门心思揉捏肩膀的王小四:“小四,去让御书房熬一碗银耳羹来,朕突然想喝了。”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后退一步,就要离开。 “你看着他们熬制,多熬一会时间。”明成祖又吩咐了一句。 “是。”王小四再次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顺手带上御书房的房门,又摆了摆手,使了几个眼色,招呼着门口值守的太监,向外面走了几步。 跟随皇上这么多年,王小四察言观色的能力进步极大。 让自己看着御膳房熬制银耳羹,还要熬制久一点,这分明是皇上有话要单独和厂公大人说。 看来,这份奏折牵连的事情,有点重要了。 看着王小四离开,林尚礼急忙向前凑了凑身子,一脸恭敬的盯着明成祖,小声问道:“皇上,兴州出了什么事情。” 左手撑在案几上,两个指头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似乎是考虑如何开口一般,明成祖沉默了一会,方抬起头,看向林尚礼那已经有些皮肤松弛的老脸:“先不说兴州,有一件事情,朕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心里话?奴才哪里有什么心里话啊。 奴才的心里话,还不全是看着您的脸色,随机而变的。 林尚礼的心中一阵苦涩。 作为奴才,尤其是皇上身边的奴才,即便有着自己的思想,办事也得顺着主子的意思来。 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个工具人,哪里会有敢和您直言不讳的心里话。 可心里这样想,嘴上又哪敢说出来。 一脸恭敬的看着明成祖,小声说道:“皇上请问,奴才一定说心里话。” 可明成祖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林尚礼瞬间破防。 “对于太祖办理的蓝玉案,你是怎么看的。”思绪良久,明成祖终于开口。 压根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林尚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若是不知道肖尘的身世,自己一句一停留,观察着皇上的脸色,顺着皇上的心思说下去就成。 可自己现在已经知道,肖尘乃是蓝玉后人,就算不能为蓝玉平反,可也不能将蓝玉说的一无是处,让平反彻底无望。 只是,自己还未考虑好如何对皇上提及此事,今个被突然问起,着实对自己的心智,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可伴随明成祖将近二十年,林尚礼早已经练就了临危不乱的不败心境。一瞬间脑子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 用眼睛的余光偷瞄了一眼明成祖的脸色,将身子弓的更甚,唯唯诺诺的试探着道:“蓝玉案乃是太祖亲办的千古大案,奴才哪里敢不知深浅的说三道四。作为我朝第二大案,其牵扯的官员不计其数,奴才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但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又哪里敢随便的妄加猜测。皇上您的观点,便是奴才的观点。” 听到林尚礼这番话,明成祖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本想借由林尚礼这个东厂厂公,提出蓝玉案的事情,让林尚礼给他参详参详,却不曾想,这个老东西将烫手的山芋又踢回给了自己。 可细听一下,他的话语也着实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若是在大堂之上,自己还真的不好责怪与他。 但现在,自己为了听他的心里话,连王小四都支开了,他却这么的和自己打马虎眼,这不是找骂。 眼睛一瞪,明成祖做出一副很是生气的样子:“你这个老东西,朕就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却变着法的和朕打官腔,你是觉着朕不配听你的心里话么?” 林尚礼双膝一软,“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奴才说的都是心里话。” “心里话?心里话就是朕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是啊。皇上是奴才的主子,主子说什么,奴才就说什么。”低着头,林尚礼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明成祖看一看。 林尚礼越说,明成祖越气。可气归气,对方的话语无不是表现的对自己忠心耿耿。 也不忍心继续骂他,摆了摆手:“起来起来,朕支走了小四,就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你也就别这样唯唯诺诺藏着掖着了。” 林尚礼吭哧吭哧的爬了起来,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站在明成祖面前。 “说吧,蓝玉一案,你个人什么看法?或者,民间有什么说法,你也可以和朕说说。”明成祖右手指头曲起,敲打着案几上的奏折道。 “蓝玉案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现在早已经被人们所忘记。不过,最初的几年,百姓对此案,私底下也是议论不少。”思量再三,林尚礼还是决定正面面对这个话题。 肖尘的身世在那里摆着,此事迟早都要提说。今个既然皇上说了起来,干脆提前探听一下皇上的口风也好。 “民间怎么说?”明成祖不咸不淡的道。 “当初,太祖治罪蓝玉,是因为他大量私造兵器,意图谋反。可民间议论,蓝玉掌管天下兵马,若真要谋反的话,大手一挥即可,根本没有必要制造兵器。”一边观察着明成祖的脸色,林尚礼一边小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太祖错怪了蓝玉?” “奴才不敢,这都是当时民间的流言。”林尚礼又急忙跪在了地上。 对于林尚礼动不动就下跪,明成祖似乎也没有办法,干脆也不再让他起来。 老东西,稍微感觉朕的话风不对,你就下跪。 既然爱跪,那你就跪着算了。 也不管林尚礼,明成祖缓缓站了起来,朝着窗口走去:“太祖的苦心,天下人又哪里懂?” 明成祖心里明白,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孙子,有一个稳定的皇位,太祖又怎会对大明开国大将蓝玉下手,并且连同军中的实权派人物,无论大小一概牵连。 可这些皇家的事情,自己又怎能对他人说起。 “皇上,您问此事,是因为兴州的奏折,和此事有关么?”随着明成祖的移动,林尚礼跪在地上也缓缓转身。 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皇上还在一直查处蓝玉案的遗漏之人? “兴州知州上报,在兴州发现了蓝玉手下大将张景天的踪迹。” 明成祖的话语,如同一道天雷,劈在了林尚礼的心头。 第821章 擒贼先擒王 张景天,乃是蓝玉当年的左路军领军人物,也是当年为数不多逃过一劫之人。 无论是太祖,还是后来的建文帝,对此人的追踪一刻都没停息过。 只不过是到了永乐时期,皇上忙于处理其他事务,对于蓝玉案的延续追踪力度降低了很多。 这突然间,兴州发现了张景天的行踪,皇上这样的问询自己,他到底是想继续执行太祖的意思,抓捕张景天问斩,还是以他为突破口,给蓝玉平反? 若是皇上是正常的继承皇位,凭借他的才华和能力,一定会给蓝玉平凡,从而间接的否定太祖的作为,提升自己的大帝形象。 可是,靖难之役,虽然被朝廷多方粉饰,可精明的人都明白,皇上的皇位,来的不明不白。 皇上必须加倍的捧赞太祖,彰显自己的孝道,从而让天下人认为,自己本就应该继承大统,执掌江山。 任凭林尚礼如何的老谋深算,此刻的内心也是七上八下,拿捏不住明成祖心里到底是如何去想的。 “皇上的意思是?”跪在地上,林尚礼试探着问道。 “不管怎样,此人是前朝重案的逃犯,朕必须先将他抓起来再说。”明成祖沉默了一下,豁然转身,“肖尘不在,那就通知锦衣卫,即刻前往兴州,将此人抓铺归案。” 林尚礼一愣,不敢有任何的反驳,急忙应道:“是。” 琉球,具志川城里面,正在行走的肖尘,右眼皮子莫名其妙的跳动了起来。 肖尘挤了挤眼睛:“咋了这是,被满城的烟火熏的?” 嘴里嘟囔着,抬起右手,使劲的揉了揉。 这一揉,顿时眼睛舒服了许多,眼皮子也不跳了。 可一放下手,眼皮子又开始跳动。 “这是什么征兆?琉球后面的战斗不会顺利?”肖尘摇摇头,他才不信这个邪,继续朝着朱高炽的临时行营走去。 大厅里,朱高炽几人依旧围着地图指指点点。 看见肖尘进来,大军主将王正急忙抬起了头:“那布齐招了?” 肖尘点点头:“招了。” 王正脸上一片欣喜:“我就知道,有东厂出手,就没有不开口的人犯。” 说着,抬起右手,在肖尘的胸口轻捣了一拳。 两军对垒,情报至关重要。自己作为大军的主将,战斗的胜利与否,都是自己的责任。 有了肖尘的情报,这仗就好打多了。 朱高炽也露出了笑容看向肖尘,迫不及待的道:“快说说,山南地域的军事布局到底如何。” 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琉球第一座城,大军的士气高涨,朱高炽很是期待下场战斗的披荆斩棘。 肖尘走到桌子跟前,抬起右手,朝着山南地域的其他两城分别点击了一下。 “这两座城池,和具志川城一样,各自驻守着一个大队,也就是七千多人。”说着,肖尘的指头又在距离具志川城三十里开外的岛尻大里城上重重的点击了一下。 “这里,和我们大明京城一样,是山南地域的重点城池。不但山南王他鲁住在里面,更是驻守着四个大队,一共将近三万人。” “三万人?和我们的人数几乎相等?如此的话,我们还是执行之前的策略,先将其他两城拿下,回头收拾山南王他鲁。”看着大军主帅朱高炽,王正建议道。 具志川城之所以这么顺利的拿下,除了大明的火药箭矢立下大功之外,人数上的优势,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客观原因。 若是直扑岛尻大里城,两军对垒的时候,其他两城接到消息反过来包抄,形势将对大明军队极其不利。 王正可不想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硬抗山南王他鲁。 “如此可行。”朱高炽点点头。 所有人的意见都是统一的,唯独刚才商量的时候肖尘不在。 朱高炽扭头,又看向边上的肖尘:“肖兄弟,你的意见是什么?先解决小股敌人,然后围攻山南王?” 肖尘盯着地图,看了看,又伸出手,在地图上量了一下几座城池之间的距离,抬起了头。 “殿下,我认为,我们直扑岛尻大里城更为合适一点。” 此言一出,大军主将王正皱起了眉头。 略带不解的看向肖尘:“对方三万人,我们大军也是三万人,若是不能快速拿下,其他两城得到消息前来增援的话,我大军腹背受敌,恐怕不好应付。” “王大哥,有句话叫兵贵神速。从登陆到彻底拿下具志川城,我们不但速度快,更是将对方所有传递消息的道路都给封死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山南王他鲁压根不知道具志川城已经沦陷。”肖尘点了点地图上的岛尻大里城。 又点了点其他两城,接着道:“距离最近的岛尻大里城尚蒙在鼓里,其他的城自然不必说了。还是使用这次的策略,先切断他们传递信息的道路,再围着城池快速攻击。当然,还是火药箭矢来开路。” 肖尘嘿嘿笑了起来。 对方虽然是三万人马,可大明军队有着威力强大的火药箭矢,一番攻击过后,他们还能剩余多少仍然有战斗力的军队? “一座城池,里面驻守着三万军队,而且还是山南王他鲁的老巢。他们应该不会和具志川城一样,将所有的兵力都布局在城内,城外应该也有少许的兵力。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合围就增加了不少的难度。先打掉其他两城,回过头收拾山南王他鲁,岂不是更为妥当一点?” 王正摇摇头,对于肖尘的建议,不太支持。 他坚信,在这种大型的战斗,肖尘还是缺少经验。 肖尘又用手指点了点地图:“我们现在山南地域最南边,中间是岛尻大里城,其他两城都在北方。想要拿下其他两城,我们势必要从岛尻大里城防御区经过。这里乃是山南王他鲁的老巢,外放的眼线不会少。大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岛尻大里城的防区,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个都不怕。”王正道,“等他们做出部署的时候,我大军已经拿下了其他两城。” “不是怕他部署,我是怕山南王他鲁逃跑。”肖尘呵呵笑了起来。 “逃跑?不会吧。山南是他的地盘,他往哪里逃?” “让第七大队去我大明沿海掠夺百姓物质,虽然打着贼寇的旗号,但他鲁的心里是虚的。我大明军队从他的身边招摇过市,按照他这种偷鸡摸狗的做事风格,逃跑这种事情绝对做得出来。琉球岛虽然不大,但想要找一个存心躲藏起来的人,还是有一定的难度。更何况,我们后面还要攻打中山王,北山王,哪里有时间准们去找他。可是,拿下了山南地域,让这个抢掠我大明百姓的罪魁祸首逃脱,此番战役,恐怕就不太完美了。” 肖尘缓缓的说道。 “肖尘说的很有道理。”边上的朱高炽也插了一嘴,“我们征讨琉球的目的,就是因为倭寇。若是让山南王他鲁逃脱,此战便没有达到目的。” “可是,岛尻大里城外围的防御如何解决?这会影响我们大军围城的速度。”王正还是有点担心。 “还是那句话,先切断他们传递消息的途径。可以安排先锋军队将岛尻大里城周边的所有道路封死。然后和东厂协作,拿下外围防御,大军尽管围城就是了。” 先锋官汤兴腰身一挺:“这个没有问题。” 王正想了想,也点点头:“只要大军不会腹背受敌,这倒是一个可行的策略。拿下岛尻大里城,这山南地域的战斗,也基本上就算结束了,我们可以朝着中山王的地域进军。” “好,那就这么办。”听着大家的分析,朱高炽很是认可肖尘的这个建议。 若是真的让山南王他鲁逃走了,回京之后,父皇一定会责备自己。 “王正听命,率领大军火速包围岛尻大里城,活捉山南王他鲁。”朱高炽立即下达命令。 “是。”王正急忙应到。 “先锋官汤兴,紫衣校尉肖尘听令。”朱高炽又道。 “末将在,属下在。”二人急忙应到。 “你二人相互配合,切断岛尻大里城与外界的一切通行道路,同时在大军合围之前,拿下此城外围防御。” “是。” 一个时辰之后,五六千人的队伍,快速的涌出了具志川城,向着岛尻大里城的方向扑去。 而在他们身后,黑压压的大队人马,潮水一般紧紧跟着。 第822章 杂乱大里城 岛尻大里城,豪华的“皇宫”内,山南王他鲁手中端着一碗美酒,半眯着眼睛,正在欣赏眼前十几名少女的美妙舞姿。 一名男子匆匆走了进来,站在他鲁的面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忽然间,他鲁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盯着眼前的男子。 结实的身躯,秤砣一般散发着无比的威严。 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带着强烈的杀气。 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属下刚刚听人说,具志川城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哦。是吗?那就赶紧说来听听。”山南王又坐回到原位,继续品尝自己的美酒,不过脸上的怒容却丝毫没有减退。 “具志川城外围的守备军全部消失不见,据说是因为有一股神秘势力突袭。” “什么?” “什么?” 山南王与他身旁的众多将军闻言都是震惊无比,纷纷站起身望向男子,眼睛瞪得滚圆。 “这是真的?” “是谁干的?中山王派人偷袭?”众人纷纷问道,语气之中充满难以置信。 要知道外围守备军虽然只有区区数千之数,可他们不但守备城外,最重要的乃是具志川城的耳目一般。 这样突然被人袭击,自己居然需要听说才能知晓?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属下也不清楚,据说大里城外的护卫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至于袭击者,则是在一夜之间,将整个大里城第一大队屠戮一空。” 听完这话,众人更是面色大变。 将一大队屠戮一空,那岂不是说具志川城已经彻底失守?这么大的事情,一大队居然不派人求助? 听到这里,他鲁的脸上的惊讶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平静。 城外守备军被人偷袭,他信。 可要说整个一大队被人屠戮一空,除了中山王那个无耻小人故意散发谣言,霍乱军心民心,还能是怎么回事。 “你是听谁说的?”放下手中的酒碗,他鲁抬起头,冷冷的盯着对方的眼睛。 此人,乃是自己手下的一名中队长。突然跑到自己大殿这里妖言惑众,一定是被中山王收买了。 “属下早上起来去买酒,给酒馆里面送谷子的百姓和掌柜交谈说的。”汉子急忙分辩。 “你好歹也是掌管着几百人将近一千人的中队长,喝个酒也需要自己去买?”他鲁冷哼一声,朝着旁边的护卫大喝一声:“此人妖言惑众,拉出去斩了。” “大王,大王,属下真的是去买酒听说的啊。”汉子“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大声的求饶着。 “拉下去,斩了。”他鲁不由分说,朝着护卫挥了挥手。 对于他鲁这种暴戾的行为,护卫早已司空见惯,二话不说,拖起地上的汉子,就出了大门。 随着汉子的求饶声越来越远,旁边的其他几名将军脸色沉重。 第一大队被人屠戮,这种事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应该立马派人和第一大队取得联系,确认消息的真实性才对。 可是,刚刚处理了一名中队长的他鲁,又有谁敢马上提出这个建议。 一名将军左右看了看,抬起右手捂着肚子,眉头狠狠的皱着看向依旧饶有心思饮酒作乐的他鲁:“大王,属下肚子不舒服,想去方便一下。” “去吧去吧,这么有伤大雅的话,你也好意思和我说。”他鲁满脸嫌弃的摆了摆手,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继续欣赏眼前的歌舞。 那将军急忙站起身子,匆匆离开。 此人,乃是山南王手下第三大队大队长广田。主要负责的便是岛尻大里城的城防。 具志川城若是失守,敌人很有可能下一步的攻击对象便是岛尻大里城。 大王可以纸醉金迷,但自己不能啊。 敌人若是来袭击,第一个拿下的便是自己。 就算敌人攻不下大里城,可城防上稍微出一点问题,大王那里也不好交差。 若是出的问题大一点,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走到了城门口,负责镇守城门的一名小队长恭敬的朝着广田一礼:“大队长。” “嗯。”广田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城门口的士兵,目光又顺着门洞子看向外面那些守备军:“外面没有问题吧?” “回大队长,没有问题。”小队长急忙报告。 虽然风平浪静一切如故,可广田的心中还是有点隐隐不安。 顺着城门洞子走了出去,站在一处稍微高点的地方,将城外驻守的那些守备军工事齐齐的打量了一遍。 确认没有问题,又将目光看向具志川城的方向。 一名中队长,没有任何理由冒着生命危险,来和大王开这种第一大队被尽数屠戮的玩笑。 虽说具志川城只在三十里开外,可没有事,他们也十天半个月才给大王汇报一次城中近况。 这个频率,着实有点太低。 不行,还要要派人过去看看,自己心里才踏实一点。 想到这里,广田回过身子,看着身后一直跟着的小队长:“去,叫你们中队长过来。” “现在吗?”小队长小声问道。 “不是现在,是明天啊?快去。”心中有事,广田的脾气也有点急躁,说话的声音更是不小。 小队长一愣,广田大队长平时不是这样说话的啊,他今个这是怎么了? 嘴上却是丝毫不敢反驳,弓着身子急忙应了一声,匆匆抛开。 不一会,一名中年汉子走了过来。 朝着广田双手一拱:“大队长,您找我?” “从昨个至今,有没有一大队的人,从具志川城过来?”盯着对方,广田沉声问道。 “没有啊,这还没到一大队汇报的时间呢。”汉子回道。 “还有几天,就到了他们过来汇报的日子?”广田又问。 “还有三天。”汉子盯着广田,“大队长,您一向都不关心一大队的事情,今个怎么突然问起来他们何时汇报?” “有人说,一大队被人尽数屠戮了。” “不可能。”还没等广田把话说完,汉子嘿嘿笑了起来,“具志川城不过在三十里开外,更是有着七千多人。且不说我山南境内,没人有能力将他们尽数屠戮,就算是有,一旦发生情况,他们还傻的不知道过来求救?七千多人,还能一个人都跑不出来?一定是有人以讹传讹,瞎说一通罢了。” “我也希望只是谣言罢了。”广田轻轻的摇了摇头,“可是,谣言也不会是无中生有,更不会传的这么离谱。要不,你派人过去看看,回来将情况禀报与我。” 汉子面露难色:“大队长,您也知道布齐大队长和大王闹意见,对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很待见。若是我们随便派人过去,只怕他抓住机会又要为难属下。” “布齐的意见,乃是不同意大王派七大队去大明,和我们也没什么大的矛盾。你尽管派人过去就是。不用进城,远远看看城墙以及城门上的防御就行。不看个究竟,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好吧,那属下就安排机灵一点的士兵过去看看。” 说着,汉子转身匆匆离开。 第823章 别欺压百姓 岛尻大里城外,汤兴率领着大军的先锋军队,在距离城池四五里路的地方兵分两路,因包抄的形式向着城外的各个交通要道扑去。 而肖尘率领两百神机役的校尉,则是换上了当地居民的衣服。 想要大白天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城外的守备军工事,身着大明东厂校尉服,可是完全不行的。 为了让大军识别,不至于被误伤,肖尘又让众校尉将手铳别在腰间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的准备,众人才朝着岛尻大里城南门外的工事缓缓接近。 刚走出一里地,宽阔的官道上,十几匹军马扬着灰尘,急速朝着众人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十几名汉子,一身琉球国的士兵打扮。 “肖兄弟,有情况。”走在最前面的校尉,急忙回头喊道。 “看见了,应该是前往具志川城查看情况的人。等他们靠近身边,全部拿下。”肖尘小声吩咐。 着急着去查看一大队的情况,这支小队将胯下之马使劲的抽打着。 瞬间就到了众人的眼前。 “让开,让开。眼瞎啊,看不见队伍过来了。动作慢了,踩死就是自找的。”最前面的小队长冲着肖尘这些人,大声吼道。 也不管众人避让不避让,径直朝着人堆中冲了过来。 “看来,琉球军队都是一个德行,眼中并无百姓的性命。”肖尘冷哼一声。 他可没有什么同情心,对于这样的人,他只能给予冷笑。 这些是军队吗?他们是在抢掠百姓,抢掠百姓的性命。 肖尘看着冲向自己的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嘲讽。 这些人还真的是不怕死啊,他倒要看看,今天谁敢来惹自己这个“百姓”。 肖尘站在原地没动,等那个人靠近。 “砰。” 突然一声闷响,那领头之人从马背上倒飞而出。重重摔落地上,口吐鲜血。 肖尘站在原地,脸色依旧平淡。 那个人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肖尘已经闪身到刚才那个人的跟前,一脚踢在其胸膛,将其再次踢飞出去。 那个人又一次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地不起。 其他的琉球士兵看到这一幕,半张着嘴巴,彻底惊呆了。 这可是他们的小队长,身手在众人中,也是相当的厉害。不但被此人从马背上击落,更是在地上追着脚踢。 他们的脑海中只有六个字,此人是个怪物。 此人,不是一般人,绝对不是一般的百姓。 士兵们纷纷驱马退后几步。 肖尘走到那小队长的跟前,低头俯视着他。 他的身高足足比那小队长高出半个头来,他的眼神,也足以吓死人。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人吗?”肖尘问着,眼睛眯成一条线。 那小队长的眼睛里面充满恐惧和绝望,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这么强大,明明自己也是高手啊,但是为何他会比自己厉害?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他想要知道,想要搞清楚。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活不了了。 肖尘看着那个小队长,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微笑。 “你知道我最讨厌谁吗?”肖尘又问了一遍。 那个小队长看着肖尘,满脸绝望的摇了摇头。 肖尘看着他,笑容更加灿烂。 “我最讨厌的人啊。。。”肖尘故意拖长声音说着,随后,伸出右手食指,在那小队长的脖子上轻轻划过。 鲜红的血液从小队长脖颈处冒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的脖子,他的胸口。 小队长睁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 肖尘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手指上沾满了鲜血。 “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我最讨厌被别人威胁,所以。。。”肖尘转过身,看着众人,“你们全部,都要一起死。” “我最讨厌的人啊。。。”肖尘重复着这句话,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眼睛看向那小队长。 “嘭。”又是一声响,那躺在了地上,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那些士兵,再次纷纷后退。 小队长的身体抽搐几下,眼皮子渐渐耷拉,缓缓闭上。 那些不远处的士兵眼神中,充斥着恐惧。 刚才肖尘那句话,就像恶魔的诅咒一样,深深刻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看着肖尘,浑身颤抖起来。 肖尘转过身,看着那群人,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眼神冰冷,像是看待猎物一般。 抬起步子,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众人就退后一步。 肖尘的脚步越来越靠近他们,缓慢的脚步声击打的心脏就仿佛是要停止跳动一般,紧张到极点。 他们不断的后退着,直至胯下的马匹撞上一颗树木。 “砰。”只感觉人影一晃,众人只感觉一道极大的力道,瞬间将众人击落在地。 肖尘看着他们,蹲了下去:“我很好奇,你们这是准备去干什么?” 肖尘的语气,温和如玉,听不出任何的怒火。 他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就像是随口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可是,听在这群人的耳朵中,却像是恶魔的邀请。 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颗心悬到了半空中,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肖尘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不是很想逃跑?” 他的话刚刚落音,一阵风吹来,将树叶吹散,吹乱了他的发丝。 这一刻,那些人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崩溃的大哭起来。 肖尘静静看着这群人,一言不发,等着这群人发泄完毕。 这些琉球士兵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怎么样。 肖尘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终于,众人止住了哭声,双眼呆滞的看着肖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不哭了?不哭了就告诉我,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肖尘小声问道。 “奉大队长之命,去具志川城查看第一大队的情况。”一名士兵盯着肖尘,吓傻了一般道。 “不用去了。”肖尘将双眼笑成了月牙,“一大队全军覆没,具志川城已经不存在了。” “哦。”士兵机械的回答了一句。 “以后记着,别这么粗鲁的对待百姓。会要命的。”肖尘站了起来,朝着身边一身百姓打扮的东厂校尉们,轻轻点了点头,继续朝着考尻大里城外的守备军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哗啦哗啦”配刀出鞘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十几道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一阵热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肖尘回头,看向那些人被斩杀的现场,又扭转了身子,继续前行。 一边行走,一边缓缓的摇着头:“残忍,太残忍了。” 南门外的守备军,一共有着四五百人的样子。 所修建的工事,不过是挖了五尺宽的一道壕沟。 在壕沟靠近城池的一侧,又垒了四五尺高的一堵矮墙。 人站在矮墙后面,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大队长发什么疯,居然要求我们将这壕沟再挖深一点。壕沟再深,又有什么用?真要是打起仗来,仅凭一道壕沟就能够阻挡敌军?”一名汉子左手中拿着铁锹,右手拎着一个酒壶。 靠在矮墙上,仰头往嘴里到了一口清酒,满腔怨气的嘟囔着。 壕沟里面,有着百十名的士兵。 也是挖一铁锹,便休息一会,一副磨洋工的样子。 “发牢骚有什么用,我们还不是照样得挖。”沟底下传出一道声音,算是对饮酒汉子的回应。 “一天一点,用几个月的时间,这壕沟也能达到大队长的要求。哈哈哈。”又有人大声的嘲笑着。 正要回答,饮酒汉子突然眯起双眼,一脸兴奋的看向远处的官道。 官道上,有着几百名百姓,懒洋洋的朝着城池走来。 “停下,都停下。我们的免费劳力来了。” 饮酒汉子回过头,兴奋的朝着壕沟里面喊叫着。 第824章 趁乱入城池 不多时,壕沟里面的士兵都爬上了地面。 顺着饮酒汉子所指的方向,向前看去。 搁在平时,突然出现这么多的百姓一起走,还清一色的都是年轻人,这些守备军士兵一定会提高警惕加以盘问。 可今个,他们急需要劳动力。 看着肖尘这伙身着百姓衣服的人,一个个眼中带着欣喜。 隐隐有些嫌弃,来的百姓人数不够多一样。 “你们,给大爷过来干活。”饮酒汉子朝着肖尘远远一指。 闻言,肖尘回头,朝着身后的校尉们轻点两下。 “兄弟们,准备动手。”一声吆喝过后,众人便朝着那壕沟里冲了上去。 壕沟已经挖的很宽,大约能容纳十几号人并排行走。 壕沟外的士兵都已经爬上了土墙,手拿着长矛、弓箭对准肖尘等人,眼中带着贪婪。 他们等的就是这些免费的劳动力。 这些人看起来虽然衣衫破烂,但身体健壮,精神抖擞,肯定都有着强健的体魄。 这些百姓不知道怎么跑到了这儿来。 不过没关系。 只要抓住这群人,让这伙人替自己干活,那么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一边想着,这伙士兵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肖尘快速的爬上土墙,校尉们也跟着冲了上来。 你们真是瞎了眼了,我们腰间明晃晃的火铳你们不认识就算了,这配刀也看不见么? 难道只要身穿百姓衣服,就是任你们欺压的主? 可这个时候,肖尘也不管对方的注意力在哪,只要自己轻易可以近身,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一把抓住了那饮酒的汉子,朝着对方的脑袋就是一拳。 看都没看对方是个什么结局,随即转身,双脚蹬地跃起,直接飞踢出两脚,踹翻了三四个士兵。 “啊。”士兵惨叫一声倒在了泥泞之中。 肖尘趁胜追击,直接扑了上去。 身后的那些东厂校尉,腰间的配刀早已出鞘,在士兵惊恐的目光中,冲杀了过去。 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让那些守备军士兵连高声呼救的机会都没有,节节败退,很快全部躺到了地上。 “尸体都扔进壕沟里面。”肖尘大喝一声,抓起两具尸体,带头抛进了壕沟。 很快,壕沟里面尸体堆积如山。 而外面的矮墙后面异常干净,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肖尘看向身边的一名校尉:“去,通知大军,过来千把人,隐藏在这壕沟里。” “是。”校尉应声而去。 留下十几人在这里招呼,肖尘带着队伍,又朝着东城门而去。 直到绕城一周,将所有城门外的守备军清理干净的时候,夜色已经彻底的降临。 派出一人通知大军,肖尘和其他校尉,浑身疲惫的坐在了壕沟边上的矮墙上面,看向远处那高耸着的漆黑城墙。 这岛尻大里城,足足是具志川城的两倍大小,光绕着跑这么一圈,一般人就已经累的够呛。 更何况大家不仅仅要绕一圈,还要想方设法的接近那些守备军,在不惊扰城内守军的前提下,将他们一一消灭。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肖尘干脆抬起腿,躺在了矮墙上。 “好好的休息一会,一会大军攻击,我们趁乱进城,活捉山南王塔读,为我们东厂死去的那些兄弟报仇。”肖尘道。 天已经黑透,月光洒落,将整个城池笼罩其中。 大明军队,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想着岛尻大里城开始合围。 躺在矮墙上,看着空中为数不多一闪一闪的星星,肖尘想起了段天明。 那个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为了救自己一命,被倭寇杀死。 而今晚,便是那真正的罪魁祸首,替段天明陪葬的时候。 肖尘的右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的合围已经彻底的形成。 最前面的弓箭手,每个人身上的箭袋里面,都装了几十支的火药箭矢。 一个个将箭矢搭在强弓上,静静等候发射的命令。 先锋官汤兴来到了肖尘跟前:“忙活了一天,到后面去好好歇歇吧。这攻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 肖尘摇摇头:“一会大军攻击,山南王势必想方设法的想要逃走。我想趁乱进城,活捉山南王他鲁。” “使不得。”汤兴急忙阻拦,“这火药箭矢的威力,您又不是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几万人同时射箭,这箭矢可不长眼睛,分不清好人坏人的。” “可是,若是让他鲁逃走,我没法给段役长交代。” 听见肖尘提起段天明,汤兴到了嘴边的话语,又硬硬的咽了回去。 段天明到底在肖尘的心目中又多重要,自己不得而知。 但肖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城中生擒他鲁,为段天**仇,这份感情一定浅不了。 可是,就这么的让他进入到处都是火药箭矢的大里城,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似乎看出了汤兴的为难,肖尘微笑着站起了身子。 “这岛尻大里城,可是比具志川城大多了。城中心的王宫,箭矢是射不到的。汤大人放心,我一定带着山南王他鲁的脑袋,出来见太子殿下。” 无奈的摇了摇头,汤兴道:“多加小心。” 正在说话间,一支火药箭矢呼啸着飞向了城墙,在城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生出一朵璀璨的红色“云朵”。 汤兴知道,这是王正发出的大军精工信号。 猛地挺直了身子,朝着面前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弓箭手大声喊道:“目标,岛尻大里城。射箭。” 一时间,一个个火折子被拧开。 一支支火药箭矢被点燃。 “咯吱吱。” 一张张强弓被拉开。 随着“砰砰砰”一声声弓弦被松开的声音传来,无数支冒着青烟,尾部拉着火焰的火药箭矢,呼啸着,铺天盖地的向着城墙上的守军阵营飞去。 连绵不绝的巨大爆炸声从城墙上传来。 一团团巨大的火光连成一片,瞬间就让城墙之上成为一片火海。 熊熊的火焰,让城墙上面如同白昼。 一名名守军士兵被炸飞出去,一些人甚至来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 一些士兵来不及躲避,被火舌吞没,浑身上下带着火焰,如同火人一般手舞足蹈的发出凄厉的哀嚎,挪动了几尺远的距离,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火焰继续蔓延,很快,就把城墙烧得通红,无数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在火海中挣扎。 “啊。救命,救命啊。” “救命啊。” 一时间,哭喊声、求饶声和惨叫声响彻云霄。 城墙上面,一片混乱,人群惊慌失措,不断地向着通往城内的楼梯口逃窜。 然而,大军怎会给他们机会。 又是一阵拉弓射箭的声音响起,第二轮火药箭矢,铺天盖地的飞向城墙。 还没等火药箭矢落下,汤兴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越过城墙,向城内射箭。” 弓箭手快速的从箭袋里拿出箭矢,搭在弓上。 又一轮的攻击,酝酿成功。 一时间,爆炸声中城内又成为了一片火海。 肖尘对着身边的百十名神机役校尉点了点头:“进城后,贴着城墙内侧行走,注意躲避箭矢和火焰。” “嗯。”众人应道。 两丈来高的城墙,对于肖尘来说,只是一个跳跃便登了上去。 而身手稍差一点的神机役校尉,手脚并用,也是如同猿猴一般,一眨眼站在了城墙墙头。 大概分辨了一下方向,肖尘带着众人,朝着城中心的山南王王宫掠去。 第825章 山南起内讧 王宫里面,山南王他鲁手中端着美酒,正在细品。 一身华丽的宫廷便服,光着脚丫,盘腿坐在那一寸多厚的巨大垫子上,双眼迷离,脸色潮红。 自从自称山南王以来,北方虽然有着中山王虎视眈眈,可并没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 这一点,他鲁很是满意。 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好好的发展一下经济,等实力雄厚了,灭了中山王,再灭了北山王,自己便就是琉球唯一的王。 不过,在这积攒实力的过程中,吃好喝好享受好,才对得起自己这个山南王的称号。 毕竟,人生苦短,不过短短的几十年而已。 “轰隆,轰隆。” 一阵阵连续不断的爆炸声,隐隐约约的传进了王宫中,传进了山南王他鲁的耳朵。 “怎么回事?出去看看。”端着酒碗,他鲁微眯着眼睛,朝着身边的护卫说道。 “是。”护卫匆匆离开。 “继续,继续,歌舞不要停。”瞅着眼前那些因为爆炸声而停下的舞姿的少女乐师们,他鲁挥了挥手。 外面爆炸不断,火光连天。 王宫里依旧歌舞升平。 “大王,大王,不好了。”一名大队长火急火燎的冲进了王宫大厅。 那不长眼的舞女甩动着衣袖,一下子就打在了大队长的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跳舞。”大队长抬起右手,一把就将舞女推倒在了地上。 径直朝着山南王他鲁走去。 “放肆,你是不想活了么,敢这样对待本王的舞女?”“哗啦”一声,他鲁将手中的酒碗摔在了地上,双眼喷着火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大王,城池四面都是敌人,他们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箭矢,凡是射中的地方都会爆炸起火。我们的守军已经伤亡过半了。”也不顾他鲁的问罪,那名大队长一边说着,一边焦急的回头看着大厅外面。 “就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能动本王的私人舞女。来人,将他给我拖出去斩了。”作为山南王,一名大队长竟然敢将自己舞女推到,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若不将他杀了,自己山南王的威信何存? 他鲁的耳朵里,压根没听见那大队长的汇报。他的眼里,只看见对方推到了他的舞女。 “大王,敌军攻城,都火烧眉毛了,您还在乎这些舞女?”那大队长一愣。 您是山南王,平日里贪图享受也就罢了,现在敌军兵临城下,我进来汇报,你居然要杀我? 外面连天的爆炸声,使得那些护卫一个个也精神恍惚,不停的朝着大厅外面观望。 听见他鲁突然要斩杀冲进来报信的大队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地看着他鲁,等候对方改变命令。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他鲁大怒,右手猛的一指面前那咋看咋不顺眼的大队长,对着护卫大声咆哮。 城池里面,一共也就四名大队长。 此刻,遭遇敌袭,就指望他们带兵抵抗。 杀了他,谁来指挥军队? 可是,山南王的命令,自己哪里敢违抗。 违抗的下场,便是自己和那大队长,一同被处死。 护卫踌躇了一下,朝着眼前的大队长走去,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肩膀,想要将其拿下。 “大王,火烧眉毛了。”那大队长并未反抗,对着他鲁大声道。 对于自己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对待百姓,下属无比暴戾的大王,那大队长还心存一点他能够清醒的幻想。 “拖出去,斩了。” 回答他的,是他鲁冷冰冰,不念一点旧情的话语。 “大王。”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大王?别废话,杀了。”朝着护卫,他鲁挥了挥手,转过了身子。 那大队长眼中满是失望,更带着一丝决绝。 “既然大王分不清轻重,更是如此绝情,也就不要怪我大难临头各自飞了。”那大队长说着,双肩猛的一抖。 瞬间爆发的力道,将抓着他肩膀的那名护卫,直接抖翻在地。 转过身,径直朝着大厅外面而去。 听见对方的话语,他鲁心中的怒火再次燃烧。 转过身子想要再次发作,却看见了对方甩开护卫,抽身而去的背影。 “反了,反了。这些大队长真的是目中无人,本王要将他们全部杀死。”他鲁怒吼一声,疯了似的左右窜动了几步。 看见挂在墙上自己的那把东洋刀,一把抓了下来。 “哗啦”一声抽出刀刃,将刀鞘往地上一甩,就要亲自冲将出去。 “大王,大王,不好了。” 还没等他鲁冲出大厅,门口又窜进来三道人影。 正是另外三名大队长。 “东城墙一片火海,城墙下的军队驻地也被大火包围。” “西城墙失守,军队伤亡惨重。” “北面,将士们也阵亡过半。” 三人盯着他鲁,已经忽视对方手持东洋刀,怒气冲冲的样子,将自己防区的大致情况,急忙上报。 这一刻,他鲁方才如梦初醒。 东,西,北。三个方位都遭遇突袭,伤亡惨重。 而刚才负责南城门防御的大队长,还差点被自己推出去斩杀。 城都要被灭了,自己还有心情欣赏歌舞? 酒意顿时清醒,大惊失色的看向三人:“对方是谁,是中山王么?” “不知道,对方还未现身,只是用一种会爆炸燃烧的箭矢,铺天盖地的攻击城池。” “火药箭矢?这是大明军队?”他鲁的脸色顿时苍白。 当初,自己将手伸向大明的时候,第一大队大队长布齐就百般的阻挠。 说用一点微不足道的物资,换取大明的怒火,不值得。 自己因此还迁怒与他,说他胆小怕事。 而今看来,他才是大智慧。 “大明军队?”三名大队长也是大吃一惊。 若对方是中山王,或者北山王,自己还有勇气率领残兵败将,冲出城去,和对方决一死战。 可对方若是大明的军队,即便今天冲出去,可以占到一点便宜。 回头等待自己的,将是天威一般的,更为恐怖的全面打击。 在大明帝国面前舞枪弄棒,这不纯粹是嫌自己活的时间太久了么。 “大王,我们该怎么办?”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其实,猜出来是大明军队的时候,三人已经做好了决定。 要么出城投降,要么赶紧逃跑。 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可选。 “怎么办,事到如今了,还能怎么办?既然大明找上了门,第七大队想必已经落在了他们手里。大明这是带着仇恨而来,我们躲也躲不过。集合现存兵力,和他们决一死战吧。” 这一刻的他鲁,挺直了身子,脸上没有丝毫的颓废之情。 倒像是一个临危不屈,顶天立地的汉子一样。 可这幅模样,看在三名大队长的眼里,除了好笑,还是好笑。 当初,你要伸手大明的时候,除了第七大队,所有人都反对你。 仗着自己山南王的身份,你力排众议,执意让七大队去大明,以贼寇的身份掠夺物资。 大明是富饶,可你不明白,大明更加强盛么? 大明的子民,岂是我们敢随意掠夺的? 现在事情真相暴露,人家打上门来了,你要我们和你一起以死相拼,您忘了,大家反对你伸手大明之后,你是如何打压我们的? 克扣军饷,士兵们饭都吃不饱,拿什么和大明军队去拼命? 用他们对你错误决定的不满,还是后来故意让大家吃不饱饭的怨恨? 您是我们的王,若是选择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护您的安全,用生命杀出一条血路。 可您若是偏偏选择用鸡蛋碰石头,只为了你的面子,为了证明你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除了全军覆没,家毁人亡,我们还能有什么下场? “大王,外面到底有多少敌军,我们尚不清楚。要不,属下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您突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还有两个城,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退到中山王的地盘上去。毕竟,我们都是琉球人。” “放屁,我琉球人的血液里,哪有退后一说?” 他鲁大吼一声,扬起了手中的东洋刀。 愤怒的眼神,如同谁不听从命令,就立马砍下谁的脑袋一样。 第826章 杀人更诛心 面对他鲁的屠刀,三人对望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浓浓的失望。 “是,属下这就去集合人马,和敌军决一死战。”一名大队长高声回了一句,随即拉着其他两名大队长,匆匆离去。 大厅外面,那两名大队长使劲的甩开了对方的拉扯。 “要决一死战你去,我们两个绝不苟同。大明有多强大你不知道吗?更何况,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对大明称臣。就算他们来攻打我们,也是我们有错在先,应该受到惩罚。若是我们再举兵抵抗,这不就是以下犯上么?” 两名大队长愤怒的说道。 “唉,你们真的以为我要集合人马出城决战?你们没看见大王是什么神情?若是不答应他,他的屠刀立马会砍下我们的脑袋。” “砍就砍了。被大王砍死,那是大王的错。可若是对抗大明,我们就是逆反之罪。”两人又道。 “那怎么办?置大王于不顾,我们自己逃命,乃是不忠。顺从大王,举兵对抗大明军队,以卵击石不说,臣服国对抗主过,绝对属于大逆不道。” “唉。”两名大队长,长叹一声,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要想活命,只有逃。 可大王不逃,他们又怎能抛下大王,自己跑路? “要不,我们不逃,也不反击,就这样听天由命吧。”一名大队长建议到。 “你们不用逃,逃也逃不掉。你们更别想着反击,反击的结果就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一道听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声音,从远处传来。 三人一惊。 那两名蹲在地上的大队长,更是瞬间站起了身子。三人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这怎么可能? 迎面走来的,居然是一群身着琉球百姓衣服的人。 琉球的百姓,什么时候居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三人正要发作,顿时又楞在原地。 对方一共有百十来人,清一色的竟然都是青壮年。 他们腰间别的是什么,怎么在琉球国从未见过? 而且,普通百姓,又怎么可能在身体的另一侧,还挂着刀具? 所有人的刀具,一模一样,如同军队的配刀一般。 不对,这些人不是琉球百姓,这是军队,这是穿上了琉球百姓衣服的大明军队。 三人心中大惊,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跑。 “不要想着逃跑,逃不掉的。”为首的那名青年“百姓”,笑容满面的招呼了一声。 “你们是何人?你们不是琉球百姓。”一名大队长大喝一声,腰间的东洋刀“嗤啦”一声就抽了出来。 其他两名大队长,也是不由分说的抽出了配刀。 “这就对了嘛,横竖都是一死,不管拼得过拼不过,至少得拼拼才十个男人。”肖尘笑呵呵的走到了几人的面前,“看你们的这身衣服,和那布齐的衣服一模一样,感情,你们三个都是大队长啊。” “这不对啊,布齐交代,这城里面是四个大队长,还有一个呢?叫出来。你们一块死,下去也不寂寞。”肖尘左右打量了几下,笑着说道。 “你见过布齐大队长?你把他怎么了?”三人心中恐惧不已,急忙问道。 “死了,具志川城已经没有一个活口存在了。” “你们到底是何人?大明军队,是不会屠杀百姓的。你说具志川城连一个活口都没有,你们连百姓也不放过?”三人瞪着眼睛,看似异常愤怒,却是在等待。 等待自己的属下,看自己好久没有回去,会带着人过来寻找。 “别别别。”肖尘抬起了右手,“你们猜的没错,我们是大明军队。至于我们为何会突然来到琉球,不由分说的诛杀琉球军队,其中的原因,你们应该心知肚明。这些话呢,我也就不多叨叨了。不过,虽然你们即将成为死人,对于死人没必要辩解什么。可是,屠杀百姓的这个黑锅,我大明军队不背。我们诛杀的,只是布齐所带领的一大队。而具志川城的百姓,则是布齐在城破之际,让手下杀死的。” 看着三人,肖尘一本正经的缓缓说道。 其他任何的事情,肖尘都不屑与人分辨。 唯独针对百姓的态度,肖尘不愿意任何人误解自己。 在他的心目中,百姓就是自己的真正父母。 没有那些将自己的日子已经过的一地鸡毛,眼睛里却见不得任何人间疾苦的普通百姓施舍自己一口热饭或者凉饭,许多年前,自己恐怕已经葬身不知名的臭水沟里了。 这里虽然是琉球,但天下的百姓是互通的。 都是生活在最底层,不懂得朝堂争斗,不懂得勾心斗角,只会埋头苦干,想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勤劳来为家人解决温饱问题的憨厚人们。 只要不拿起武器,这些人,军队就没有任何屠杀的理由。 “不可能,布齐大队长怎会杀害我琉球子民。”一名大队长大声反驳着。 一双眼睛趁机不经意的看向肖尘众人的来路。 这番作为,又怎么可能逃得过肖尘的眼睛。 而他们等待护卫到来的心里,肖尘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减。 “对于死人,我不会撒谎。而你们等待的援军,可能也来不了了。”肖尘笑着说道。 三人没有说话,握着东洋刀柄的右手,却是偷偷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大明军队的火药箭矢,不但炸毁了你们的防御,更是炸毁了你们的军心。在这里耽搁这么久,你们的手下就是没被炸死,也是慌不择路的开始东躲西藏,早已经忘记你们这些大队长。”看着三人,肖尘的眼中充满了嘲弄。 对于这些杀害了段天明凶手的同党,肖尘不仅要他们偿命,更要在死前对他们诛心。 “不,不可能。那些中队长都是我们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不会抛弃我们,自己去逃命的。”一名大队长大声喊道。 战斗失败并不可怕,那只是自己技不如人。 可是手下的遗弃与背叛,他接受不了。 若是大难临头,手下各自飞,那就说明自己做人,失败的一塌糊涂。 “怎么不会?你们还不是商量着,如何抛弃你们的山南王,各自保命么?”肖尘笑了起来,笑的很灿烂。 抬起右手朝着面前的王工一指:“里面,你们的大王,你们的山南王他鲁,正等你你们集合兵力,和他一起冲出城与大明军队厮杀。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商量什么?” 三人羞愧难当,红着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们虽然海门做出抛弃山南王的举动,可他们拒绝集合兵力,跟随山南王出城厮杀,便已经是不忠。 身为军队最高的指挥官,拒不执行自己大王的命令,这种行径已经足以让人不齿。 这是不忠,这是背叛,这更是自私,是懦弱。 “我,我们。”三人刚想分辨,肖尘又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当然了,山南王会不会说的大义凛然,趁着你们和大明军队厮杀的时候偷偷逃走,这个可还真说不准。人都是自私的,何况是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你们都可以抛弃他,他又何尝不会抛弃你们。” “唉。”肖尘一声长叹,“或许,你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主罢了。” “大王说了,要和你们决一死战。他不会临阵脱逃,他更不会抛下我们,自己偷偷逃走。”三名大队长瞪着眼睛,大声吼道。 自己是山南的大队长,他鲁是山南的王。 对于这些外人,他们不允许有人肆意诽谤自己的王。 “是么?”肖尘嘴角扬起,“或许,他鲁现在就在王宫里面还是收拾东西,准备逃走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好,跟着我进去看看,看看你们的山南王现在干什么。”说着,肖尘朝着身后的校尉点了点头,“将他们绑起来。” 然而,就在校尉缠着三人走去的时候,三人手中的东洋刀,竟然同时朝着肖尘的脖子砍来。 第827章 实力来征服 然而,几乎都没有看见肖尘的身影,肖尘已经不知何时到了他们的身后。而他们手中蓄势已久东洋刀,却空落落的劈在了空气上。 三人心中大惊。 可吃惊归吃惊,三人毕竟是琉球国的大队长。 身手和反应,比那些普通士兵高处不知道多少倍。 一刀落空,第二刀在空中急速回旋,又向着肖尘袭去。 这一刀来势凶猛,肖尘若是被击中,必死无疑。 然而,没出意料的和第一次一模一样,肖尘又凭空消失。 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三人铁青着脸,相互对望了一样。 对方的步法之快,他们简直闻所未闻。 不过,只躲避不还手,也只说明你熟练掌握的只是步法而已。 将你击杀了,就算琉球国最终必败,也至少换取了一条人命。 目露凶光,三人手中的东洋刀带着呼啸声,再次拦腰向着肖尘砍去。 这一次,肖尘没有躲避。 事不过三,让你们见识一下大明帝国神奇的步法,再让你们见识一下大明武功神奇的内力。 让你们知道,对抗大明,就是以卵击石,唯有死路一条。 可是他们的刀还没接触到肖尘,就听见“咔嚓”一声,刀刃直接从刀柄上碎裂,碎裂后的残片,稀里哗啦的掉落了一地。 三人大骇。 这是什么鬼?这怎么可能? 自己手上的这种东洋刀,不管怎么砍,怎么劈,怎么折腾,都无法将其斩碎。 对方只是屈指一弹,自己的视若宝贝的武器,就会寸寸碎裂? 肖尘却没理会三人的震撼,缓缓放下右手,依旧一脸的笑容道:“三位不用费劲了,没错,你们手中握着的武士刀,确实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金属做的,但是在我的眼里,却只不过是一堆废铁罢了,我只需要轻轻松松的伸出指头,便可以轻易的将其击碎。” 三人心中大震。 原来是真的!他真的是神仙吗? 为什么他可以轻易的摧毁自己辛苦锻造出来的武士刀,为什么?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如此强大。 三人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 不过,三人还是决定与之拼杀到底。 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但作为山南地域的大队长,他们绝对不允许如此强大的敌人存在,威胁他们琉球国的利益。 三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肖尘,手中握着光秃秃的武士刀柄,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打算。 肖尘见状又是淡淡的一笑。 这三人的性格,确实不错,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考虑才选择这样的生活,但是至少他们有自己的坚守和信念。 肖尘的脚步,缓慢移动着。 一步又一步,一步比一步靠近这三人。 这三人也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们知道,肖尘的速度太快了。 一步,两步。。。三人的视线紧紧的跟随着肖尘,一点一点的靠近。 突然,他们发现肖尘停了下来。 三人心中一阵狂喜。 肖尘终于停止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们内心紧绷的那根弦刚刚松懈的瞬间,肖尘的身体,突兀消失。三人的心脏,骤然紧缩起来。 他们甚至连一丝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肖尘动了,身体一跃,直冲天际。 但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跃到空中,而是双脚刚刚离开地面,突然向着三人冲来,右拳紧握,狠狠的朝着三人砸来。 三人一怔。 这一拳看似缓慢,可拳头所过之处,空间都随之扭曲。其蕴含的力道,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绝对极其巨大。 三人不敢硬抗,急忙躲避。 可肖尘,岂会那么好心的让他们躲过? 肖尘的身体瞬间化作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几乎与四周融为一体,让他们无从找寻。 就在他们躲闪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剧烈的风压袭来,急忙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肖尘已经欺近了自己的身边。 “啊。”一声惨叫传来。 肖尘一拳轰在其中一名大队长的肩膀上,直接把他打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 “啊。”又是一声惨叫,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他了。 又一名大队长,被肖尘一拳打穿右肩胛骨,整条右手臂软绵绵的垂挂在身体左侧,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不好意思,失误了,下次注意。”肖尘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歉意的笑了笑。 剩下的一人,看向肖尘的眼神充满了惊恐,这简直太强大了! 肖尘刚刚展露的实力,让他们彻底的绝望。 “你们还要继续吗?”肖尘看着三人问道。 没人做声,三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脑袋。 这怎么打?三人偷袭,连人家影子抓不着。 正面对抗,赖以成名的东洋刀,就被人家一指碎裂。 如今,两人倒在地上,让剩下的一名大队长,单扛对方么? 三人不及,一人就行? 除了认命,只有认命了。 看见三人不再言语,肖尘知道,三人已经被彻底的打服了。 只是,你们仅仅被打服还不够,要让你们看见,你们所追随的大王,如何的抛弃你们,让你们在绝望中痛苦的死去,才对得起段天明的在天之灵。 “绑起来。”朝着边上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东厂校尉,肖尘轻声吩咐了一句。 王宫大厅里面,早已经乱作一团。 那名被他鲁派遣出去查看外面情况的护卫,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被火药箭矢炸死了,还是看见凌乱的局势,趁机逃走了。 让校尉押解着三名被捆绑了手臂的大队长走在前面带路,肖尘双手背负,缓缓的跟在后面。 王宫里面,那些曾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林立的王宫护卫,早已不知何踪。 带着肖尘等人,三名大队长走到了王宫大厅门口。 刚才,大王信誓旦旦的在这里要求自己三人,集合队伍出城决战,此刻,应该还在这里等候。 只是,大厅里面的情景,让他们大为纳闷。 大厅中央,站着十几名琉球百姓。 手中却是持着王宫护卫级别的东洋刀。 大厅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名尸体,身上的流淌的血液,还是鲜红。 很显然,被人杀死的时间不长。 一个个衣着暴露,身披薄纱,应该是王宫里面的舞女和乐师。 “无耻。”走在最前面的大队长,看了一眼大厅里面的情形,豁然转身,满脸怒火的盯着肖尘。 “说谁无耻,说我么?”肖尘一怔,右手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除了你还有谁。”那大队长的目光似乎想要化作利剑,将肖尘穿心而死,又看向肖尘身后那些穿着百姓衣服的东厂校尉,“无耻,无耻的大明人。” “哎,我说大队长,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好端端的我怎么就无耻了?大明怎么无耻了?”肖尘心中的怒火,也忍不住的一下子冒了起来。 虽然他从来不屑于和人争辩,但大明无耻,这句话一定要对方说清楚。 你们若是不侵扰大明,大明吃饱了撑的,兴师动众的来琉球树立自己的威严? 大明的银子多的没地方使么? 还是说,大明闲的没事,来你琉球这种毫不起眼的弹丸小国,逞自己的威风? 你们还真看得起自己。 那大队长朝着地上的尸体,眼睛一瞪:“这些舞女乐师,虽然在王宫中做事,可她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逼不得已,为了谋一口饭吃而已。她们不参与任何争斗,她们强颜欢笑,只想为家人换取一点口粮。” 那大队长转过身,很是失望的摇着脑袋:“我们虽然效忠大王,可对于大明,我们也是心存敬仰。但今个,我们对于大明,打心眼里感到失望。” “你的意思,这些舞女乐师,是我们杀的?”听见对方的言语,肖尘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以为这些人是自己杀的。 “不是你还有谁?没看见大厅里面站着的,乃是琉球‘百姓’么?”那名大队长冷很一声,冷冷的道。 肖尘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琉球百姓的衣服,只有我们能穿?你再仔细看看,我大明军队,有没有人使用东洋刀?” 那大队长一怔。 就说,自己怎么感觉,大厅里面的琉球“百姓”,和大明军队所扮演的琉球百姓,总是不太一样。 原来大厅里面的那些琉球“百姓”,手中清一色持着东洋刀。 正要质问之际,大厅后面的内门里面,又匆匆走出来一名琉球“百姓”。 那大队长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喊出了声音:“大王,您不是要属下集合队伍出城决战么,您怎么换了一身百姓的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