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明难救,续命吧》 第一章 多事之秋 “王恭厂的事情处理好了吗?”靠坐在床榻上俊逸少年放下手中的茶杯,如是问着。 “皇爷,都处理好了。王恭厂己经迁到京郊了,万事妥当。皇爷心系京城百姓安危,皇爷宽仁啊。”站在一旁的年轻太监弯腰府首回答道。 听了方才小太监的话,少年皇帝的眉头才略微松开,摆摆手让他出去。没错,这位少年皇帝是个穿越者,16年前成为了刚出生的皇孙朱由校,也就是未来的天启帝。 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前世的一些回忆如碎片一般慢慢的涌现了;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的清晰。到了12岁的时候,他终于完全的觉醒了现代的记忆,那天的他一时之间竟有一丝“不知是我做梦成了蝶,还是蝶做梦成了我”的感觉。 而如今他己经登基半年有余了,但自穿越以来所做的唯一可称道的大事恐怕也就是迁移王恭厂了,将其迁移到了京郊,如此一来天启大爆炸想来应该是将不会发生的,至少不会伤及平民。 当然,发明创造什么的他其实也搞了不少,在他还是皇孙时就曾力求万历爷支持,利用皇庄来生产手纸、玻璃、肥皂、香水等等事物,起初确实挣了不少银子,但不久就被人仿造,价格大跌,再加上底下人手脚不干净,如今的收入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每年也就为内帑获利十几万两银子而已:对于个人来说这确实是一笔巨款,但对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于大局并无影响。 技术专利权对这个时代来说纯属是搞笑,还是商税、盐税更加现实一些。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朱由校大大增强了对皇庄、官营产业的控制力,并且趁此时机培养出了一批技术熟练的工人,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实行了流水线、规模化的生产,建立了并不怎么完善的工场制度。 这对当下时局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现在大明政府的收入增加了、对经济的管控能力有所增强,虽然很小,但有胜于无。现在的大明朝廷还不像崇祯是那般年年入不敷出,而且现在的内帑也在朱由校的影响下要比历史上要充实的多。 在登基后,他便立刻命令上林苑监、司苑局的人寻找并试种玉米、土豆、红薯等等高产作物,不过时间太短,且尚未推广,未能见其成效。 海河连运的事虽还没有眉目,但好在输往辽东的军需、军饷已被成功改为海运:物品先从天津走海路运往旅顺口、宁远城(兴城),再转陆路运往绵州,以供应辽沈防线。如此虽然损耗增多,但所经过的人少了,贪墨也因此大为减少,真正用到实处的银子反而增多不少;而且海路总比陆路要快得多。 朱由校也趁机到皮岛(今朝鲜平岛),建定军镇,又在山东与辽东之间的长生岛、大小长山岛等一连串岛屿上建立军事据点。 总体来说,目前为止他对这个世界的改变还是微乎其微的:世界还是那个不断前进的世界,大明还是那个日益腐朽的大明。 但这不能怪他,虽然他前世喜爱历史,可也做不到对每个细节都一清二楚。况且前世的他只是一个小市民,当过的最大官职也就小学时的班长而己,又怎会有什么治国理政的经验,而作为这一世的朱由校也从未受过什么皇室教育,甚至詹事府(皇储教育机构)的人都未曾见过几面,谈不上有什么文化,只是识字罢了。 所以他的治国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他能做到的只是给大明续命而已,至少绝不能使神器落入异族之手。 去年(1620年)如同原世界历史轨迹一般,他的老爹朱常洛日夜“操”劳,宿夜匪懈,狂吃补品,一命呜呼,最终给他留下了这个烂摊子和一个惊天大案。老爹的离世着实让他难过了好一阵,不论如何生养16年,多少有些感情。但更多的却是头疼:如今的大明是朝政腐败,吏治政坏,国库空虚,辽东一溃千里,而辽饷却逐年增加;看似繁华,实则民生艰难;看似拥军百万,实则无精兵可用;看似休明盛世,实则是大厦将倾。 按原历史发展,今年(1621)后金就会攻克辽沈,届时整个辽东半岛将只有金州,安东等极少数地区可以免于腥膻;四川会有一个叫奢崇明的土司造反,随后西南不少的其他土司也会效仿,致使西南靡烂;再过一阵,山东的闻香教也会有所动作一一唉,真是多事之秋啊。 想到这里,朱由校的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 “陛下,可还有什么不妥吗?”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中年人,眉发花白,一直站在床侧的他弯着腰,把头压得很低,此人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作为皇帝的大伴,看到皇帝眉头紧锁,他不由得有些不安,毕竟他与这小皇帝接触时间尚短,对新君的性子还完全没摸透呢。 这一世的朱由校并未像原时空历史那样,让这位被称赞“刚直而疏”的老太监充净军,而是仍让他继续担任秉笔太监:万历朝的老人,朱由校也大多都续用了下来。而魏忠贤倒是像原历史上一样受重用,被他提拔进了司礼监,并兼任东厂提督,毕竟有些事皇帝是不好亲自做的,这种阴险狠毒的腌臜小人是很有用处的。并且在大明,太监还能反了吗?这又不是晚唐!至于客氏,谁知道这女人在哪只野狗的肚子里。 “无事,王大伴。把李子贞(李如柏)给我带过来吧。”朱由校抬头望了王安一眼。说实话,他确实厌恶养寇自重的李成梁,但那老东西早就死了;而现在正是用人之时,不如给可用之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因此自从李如柏回京后,朱由校就一直对其宽慰,所以李如柏倒未像前世一般在家中自裁。(事实上,在原历史中李如柏九月才自杀的,但朱由校并不知道。) 看着王安退出房间,朱由校又叹了口气:红丸案在他两个多月不断的强行干预下提前结束了,他趁机将不少后来历史上的奸佞、汉奸软骨头贬谪、罢免,又提拔了一批青史留名的大臣,也通过此举,在朝野上初步确立了威信,让人知晓这位新君虽然年龄不大,却是雷霆手段。 至于移官案则在本时空根本没有发生,因为他的强势与早熟,还有幼时便经常讨好万历爷,以此掌握一些权力,西李现在很安分,她只是一个没什么权利的老妇人罢了,每日吃斋念佛。而原先历史中移官案的两位主角也没有被忘记:杨涟被升任兵科给事中,刘一燝加少傅,太子大傅。方从哲倒还在内阁首辅的位子上,而现在朝堂的观注点终于回到了正事一一辽东问题上。 熊廷弼在他的支持下重新改任为辽东巡抚,安心地继续修筑防线,筹划战事;袁应泰被群臣举荐提升为辽东经略;王化贞则继续驻守河西,虽然他军事才能低于其医学才能,但驻守二线,应该也够用了,况且他所提出的联合蒙古的战略也并非毫无可行性。 现在,对熊廷弼来说,他应该还少个副手一一李如柏或许正合适,而且古语有言“使功不如使过”;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后金坐大,辽东不容有失,朱由校心想,随后又陷入了无限的愁苦之中:辽东真的能守住吗? 朱由校不敢确定。 第二章 辽东危急 “罪臣李如柏,叩见圣上,老臣死罪。” 看到这个颤颤巍巍、身体瘦削,面带泪痕的老头子,朱由校实在是无法将其与久经沙场的老将军联系在一起。 李如柏确实是老了,这是朱由校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形如枯槁、年近古稀的他,让朱由校实在不忍心多说什么,难以进行苛责。许是萨尔浒之战后,世人的骂声对他刺激太大,原本花白的头发已是全白了,精神也大不如前。朱由校知道想让这为老将军再次横刀上马,已然是不太现实,还是让他在京中挂一个闲差养老吧。于是原先所准备的“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并没有发生,将李如柏重新派往辽东的打算自此也是烟消云散,但君臣对仍在进行。 “李老将军,快快请起。萨尔浒一战,我明军分兵四路,其余三路尽失,唯有将军所率领的一路得以保全,使我辽东之精锐可以不被全歼,保存了其火种,这分明是大功一件,又有什么罪呢?” 以上纯属违心之语,朱由校很明显是在安慰李如柏,不过说着这种昧良心的话,他倒也不怕遭雷劈。 萨尔浒一战中说李如柏是畏敌不前属实是在冤枉他,而称其“通虏”更是言官的听凭风闻的胡说八道,以及受其父李成梁的牵连;但如果要说李如柏完全无罪,那也是荒唐的谎话,他过于保守的战术、以及对战事指挥的无能使他完全没有做到在其本应起到的责任,光这一点他就足够“上战争法庭,并处于死刑了”。 李如柏被搀着站了起来,一抬头,双眼无神、满是血丝,好像这是一双死人的眼睛一样,或许萨尔浒之后,作为将军的他就已经死了,现在有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但是朱由校还是想尝试一下。 “如今辽东局势,李老将军以为如何呀?” 李如柏这精神状态很明显不大好,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所以谈话很快就结束了。可以说,本次谈话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一一硬要说的话就是让朱由核怀疑,这个老头已是患上了阿尔兹海默。 看着李如柏离去的身影,朱由校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来,“成梁诸子,如松最果敢,有父风,其次称如梅。然躁动,非大将才,独杨镐深信。后复倚任其兄如柏,卒以致败。”李成梁生有九子,现在将才李如松,李如梅以及李如樟都已去世了;李如柏不可能再领兵,李氏将门可用只剩的李如桢一人了,但也只是堪用,不能独挡一面,剩下的四人都无用啊。想到这里,朱由校又不由得有些唏嘘。 李如柏在萨尔浒战役时担任一路的主将,这本身就可以说是“无能而担大任”,之所以如此还是朝廷无将可用啊。 送走的李如柏之后,朱由校又照见了许多了解辽东局势的官员,听听他们的评价。结果这又让朱由校的心凉了半截,听他们说袁应泰确实有一定的能力,但名不符实,称不上“知兵”,只有熊廷弼一人老于兵事,但是他与袁立泰素来不合。 决策层意见不统一,大家相互牵制,这最是兵家大忌,看来辽东的安排是出了大问题的。朱由校对此十分的无奈,袁应泰是官员们推上去,自己好不容易把熊廷弼调回辽东,实在是无力拒绝朝臣的建议了。 宁远不得有事呀,朱由校很是担心。 自从萨尔浒之战后,明朝在辽东战场已经丧失战略主动性,对后金只剩下最后两道防线,第一道就是宁锦防线,而第二道则是山海关防线。作为“边郡之咽喉,京师之保障”,人们对山海关的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这是因为明朝时期对山海关的“投资”太大,从明朝洪武到成化、嘉靖、万历、天启、崇祯六朝都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是明朝的重要军事要塞。 但纵观整个明末清初的战争中,真正决定明清之战的主战场,其实还是宁锦一线(以锦州与宁远(葫芦岛兴城市)为中心设置的一条防线),如果没有宁锦防线,明朝在辽东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仅凭借山海关,一旦被清军突破,后果十分严重。而在原历史上明清国运之战的松锦大战中,主战场还是以宁锦防线为主,尽管在这场战争中,明军精锐尽失,但是清军还是没有突破宁远城。也就是说,在明朝灭亡之前,清军始终没能从正面突破宁锦防线,这足以说明宁锦防线的坚固和重要性。 现在已是天启元年二月了,而后金的那群忘恩负义的鞑子三月就会进攻了,时间上是来不及的,况且绝对没有临阵换将的道理,守辽东难呐!朱由校拟了一份旨,直接快马加鞭发往辽东,告诉袁应泰要以大局为重,务必事事以熊廷弼为主,并给予熊便宜行事之权,告诫各地军堡要相互扶持,绝不可做“友军有难,不动如山”之事。 其实朱由校的担忧有些过分了,此时明军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在原时空,辽沈之战,除李永芳、孙得功等少数败类外,辽东军团大部分都是奋战至死的忠勇之辈,因为此时大部分军人出身“中央军”,还没有像崇祯时那样彻底军阀化,他们对朝廷的归属感和荣誉感都很强,所以最后大部分人战死沙场、以身殉国,也算死得其所。 朱由校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了,等待辽东的消息,他已经尽人事了(虽然做的并不好),剩下的唯有听天命。不过辽东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并不代表无事可做。大明问题实在太多了,已经快到积重难返的地步了。现在他需要整肃吏治,彻查贪腐;整肃军务,可以先从京营始;税收也是大问题,虽然现在的大明还不至于像崇祯时那样财政总崩溃,但也是刻不容缓,海关或许可以做文章,自己的老爹竟然还废了矿税,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偌大个国家,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从哪个作突破口呢? 先从整顿亲军:上直二十六卫开始吧,梃击案啊,时隔六年终于还是要那你再作文章了吗。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泼皮手持木棍闯皇宫击伤多人,这种离谱程度仅次于满清天理教起义的事件,不论过去了多久,都不能让人安心呢。朱由校有些恶趣味的想着。 第三章 亲爱精诚 亲军卫是明代护驾左右、护卫宫禁的皇帝侍卫禁军,这些军士都是从底层勋贵子弟中经严格训练而入选的身材健壮、武艺不凡的将士,由太祖朱元璋创立。永乐朝增设十卫,宣德朝又增设四卫,合计为二十六卫,史称上直二十六卫。 洪武帝设立亲军的目的,在于建立一支由皇帝本人亲自掌握的军队,独立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所管辖之外。然而随着皇帝的权力逐渐被侵夺,二十六卫除锦衣卫外,大多都逐渐由兵部控制。土木堡之变后,实际继续负担亲军职责的,仅有御马监所属四卫营,所以此时朱由校真正能控制的只有这五个卫而已(锦衣卫还不是专门做战的)。 故而朱由校此举实际上是在向文官们要兵权呐,毕竟古语有言:有兵有粮,心里不慌。但这一定会产生不小的刺激的和抵抗,一直以来,自己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不知道到时需要扯皮多久才能实现,真是令人头痛。 上个月(二月)十三日,因天气阴霾,群臣们请求研习。二十六日,昭和殿发生火灾,于是言官们又搬出来那套连他们自己都不信的天人感应,御史们的奏折都堆成了一座小山。看到这些,朱由校的嘴角不由得有一丝抽搐,言官们但凡是能干点正事,也不至于什么正事都不干了。 冗杂的政务,让他想烦意乱,朱由校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皇爷,休息会儿吧,龙体为重啊,已经快到亥时了。”身边的贴身小太监俯身说到。 “永寿,陪朕出去走走吧。”坐久了,身子也麻了,出去散步,有益身心。 “皇帝爷爷打算摆驾何处?”高永寿问到,他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人也机灵,作事认真,从问不该问的,很得朱由校的喜欢,在小太监中是颗新星。 听到小太监这一问,朱由校也不得得愣了一下,三位皇太后都已仙逝,自己现在是连个请安的人都没有,就算是想刷刷名望,表演一下孝顺都做不到。诺大个皇城,主人却只有自己兄弟二人(弟弟朱由检),大臣们现在倒正在处理选妃事宜,不知进展如何,皇宫确实也缺个女主人;对了,自己还有两个皇叔在京,尚未就潘,宗室也应处理一下了。 嘶一一不能细想啊,本来只是想放松一下下,一不小心发散思维,又想到政务了:这大明的问题越想越多,解决办法却不论如何苦思冥想都不得而知。算了,去看看自己的弟弟吧。 “不知道由检读书怎么样了,走吧,去看看。”和历史上一样,朱由校与弟弟朱由检的关系极好,兄弟和睦,现在朱由检已经十岁了,正是读书的年纪,长兄如父,自己可要扮好严父的角色,他有些恶趣味的想着。历史上的天启是个短命鬼,但愿自己可以多活几年,最好还能有个子嗣,别让自己的弟弟做这个累活。 朱由校与朱由检如何共叙兄弟情暂且不表,只许说那些正事。 有一个笑话是这样的:有一家人有一个漂亮任性的女儿。这家旁边建了一个兵营,驻了很多放荡不羁的大兵,那些大兵常挑逗那姑娘,这令他的父亲忧心重重。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女儿怀孕了!他听后长松一口气,欣慰地说:很好,总算发生了。故事的意思是你害怕已久的事发生,有时是一种解脱。 所以当辽东的消息传来时,朱由校的心反而落下来了。 三月十六日,辽东传来消息,沈阳于三日前被攻破,总兵尤世功、贺世贤战死,明军7万余人战死,沈阳中卫附近20余城沦陷,太子河以北,西平堡以东,明廷势力不复存在。这些是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事,显然历史并不会因为他的三两个命令而改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想让着百余年的寒冰解冻,又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呢? 针对辽东战局,朝廷上展开了激烈讨论(或许吵架更为合适,朱由校真应当感谢他们没有上演群武行),一开始大家基本上还就事论事,只是偶尔凭借某个点顺便去攻击一下自己的政敌,但在不久之后一切都滑向了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境地:各个派系没有观点、只有立场与感情的宣泄。 在不断的冲突扯皮中,朱由校也只能让内阁起诏,要求前线各部务必保守求稳,同时务必与友军共同进退,有弃友军而逃者、有作壁上观者,传首九边;并且忍痛从内帑中拿出一百万两银子,作为给将士们的赏赐,希望提升他们的士气。 之所以有这种命令,实在是他上辈子看历史ptsd了。在历史上,浑河之战战前川浙两军驻扎在通州时发生火并,在城区内枪炮对射,双方死伤遍地还炸毁民房无数,浙兵后又与驻防当地的辽兵大打出手。这导致在战争中,本来应该同进退的三支部队,却置对方于不顾,各打各的,好像除了自己部队以外全都是敌军,结果最后被金军各个击破。 而知道了历史的朱由校,自然也就“微操了一番”,将两军的驻军分隔开来,以防止他们暴发冲突。 “亲爱精诚”至此,恐怕连国军都要自愧不如。但愿这条命令能有些用吧,不求他们能真的向友军提供什么援助,只求他们别再故意痛击友军了。 朱由校陷入了严重的焦虑之中,以至于他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敏锐与逻辑思维一一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一封写着沈阳沦陷内容的军报的署名人是袁应泰,而不是理论上的辽东最高军事长官熊廷弼一一此时的他并没有认识到一件很明显的事:辽东明军的最高管理层出现了一些朱由校不太清楚的事情,并且恐怕还是坏事。 而在辽东的情报之后不久,又有一个消息传到了朱由校的耳中:李如柏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自栽于家中,以死明志。对此,朱由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朝廷有司按规格进行丧葬,为他取一个谥号。 辽东才是国家的大事,大家的注意点已经被转移很久了,李如柏早就失去了流量与热度。所以他的生死对于此时的大明朝廷来说根本掀不起一丝水波,至于他以死明志的做法,到底有没有用,那也只有后世人来评说了。 第四章 福祸相依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与福互相依存,可以互相转化。坏事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好事也可以引出坏的结果。 辽东的军事失利(准确的说应当是溃败),正好也可以成为自己向兵部施压的筹码;自己原先犹豫是否要使用的庭击案牌是不用打了一一这张牌太大了,恐怕会引起大规模、长时间的党争与朝廷动荡,既然有别的牌了,这个还是不用为好,而且一个会经常翻旧账的皇帝是会让臣子心有怨气的,朱由校心想着。 不过虽然是要向大臣们施压,但并不是现在:辽东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后金叛贼下一步就是渡河、进攻辽阳,在这种外部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情况下,在内部引发动荡是一种极不明智的选择,等这一切尘埃落定,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一一后金兵退或者辽阳失守一一那才是时候。 三月份,大地回春,大明辽东境内,战火肆意地蔓延着。 几条蜿蜒的曲线从大地的一头延续到了另一头,常言到:人到一万,无边无沿,这里数万人马,扯地连天的,往北一眼望不到边,只见队伍的前方有几个旗手举着不同的旗子,有日月旗、北斗旗,“勇”字旗等,正中央的是一个显眼的“明”字大旗。在队伍的远处,前后与两翼一直各有几队骑手若隐若现,那是明军夜不休与斥候,他们正在侦探敌情,查看附近是否有敌方的军队。 这支明军原本是支来援沈阳的:在听到后金大举进攻的消息后,陈策、童仲揆就立刻等率领川、浙军由从辽阳北上增援沈阳,辽东军中总兵李秉诚、朱万良等也率师从奉集堡北上支援前线。 但因为沈阳城内有奸细内应,至使其于奴儿哈赤(努尔哈赤)攻城的当日即告失陷,而此时的援军才刚刚出发。 在得知沈阳失陷的消息后,诸将都愤然求战,(此时的明军与崇祯时不同,血性尚存、精锐还在、军饷欠的还比较少,大体听命于中央,倘未军阀化),誓要夺回沈阳,一雪萨尔浒之耻,在这种军心可用的情况下,总兵童仲采取了比较激进的进攻方案,并没有稳妥的选择据河而守,等待后进来进攻;反而命令秦邦屏等带川军渡过小辽河(即辽水,今浑河)主动进攻。但是历史无数次的向我们证明了一个道理:军事上的冒险主义往往是致命的。 努尔哈赤刚刚进扎沈阳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所以有了一丝松懈,对明军有所轻视,他命令右翼四旗兵出击,想趁明军上岸立足未稳而一举歼灭,却反遭明军迎头痛击。八旗骑兵的数次冲锋都被明军击退,使八旗精锐红巴甲喇军不得不撤退。 但努尔哈赤也清醒过来,使出全力,以“后军往助”,川兵背水一战,击退八旗步骑猛攻数次,八旗死于枪弩者数千人,但明军也损失惨重,将领周敦吉、吴文杰、雷安民、秦邦屏等阵亡,最终白杆兵在秦民屏带领下撤退,渡过浑河与浙军汇合。 八旗军开始追击明军,渡河强攻,意图把明军包围。努尔哈赤命左翼四旗进攻浙兵阵地,后金兵将明军围之数重,明军“营中发火器,多杀伤,已而火药尽,短兵相接”,不久后金便以三千余人的代价完全了合围。 就在此时,辽兵李秉诚、朱万良等三万人进至白塔铺,十分地接近后金军的外围阵地,童总兵派人突围向其求援,但辽军却想保存实力、不肯全力支援。 在辽兵前锋击溃后金雅松率领的二百多个八旗骑兵的试探性进攻后,行进明显变得缓慢。皇太极和岳托主力分兵,一路围攻川浙兵一路向辽兵扑来。辽东明军朱万良部稍经交手后便撤退,被皇太极一路追杀,伤亡三千多人。此时苦苦鏖战多时的八旗军与川浙兵仍然打得胜负难分,统帅童仲癸再派使者向袁应泰叩首求援。 在战争不远处山坡上,一个身影注视着后金与川浙兵的作战,他趴在地上,把身子匐得很低,山上半身的草堆与成群的树木使他接近隐身,他就是辽兵的斥候。 从高处可以清楚地看到,川浙兵已被重重包围,但结阵抵抗像个刺猬一样。后金军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们,但如若没有援军,被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呜呜呜!”一声声角叫的轰呜表志着后金又一次进攻的开始,后金军向川浙兵阵地又一次发动了总攻。从高处远远望去,像是一道道海浪,拍打着海里突起的礁石。 突然,一股洋流逆着海洋的方向前进,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缺口。“看来川浙兵有人突围成功了。”辽兵斥候心想,随后他小心翼翼的猫腰起身,走到自己藏马的地方,翻身上马,带着消息向辽兵阵地跑去。 “兄弟们,冲啊,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川浙骑兵冲出封锁,一骑绝尘,头也不回地向南方一一援军(辽东明军)的方向冲去。 当这三十多人的小兵成功到达袁应泰军营时,只剩下五个人,人人带伤,甲胄开裂、刀已卷刃。为首指挥突围的汉子一见到袁应泰便跪了下去,大哭起来: “袁经略,还请速速派兵救援啊,兄弟们快支不住了。我军现粮草已断、火药弹丸已尽,还能经略派兵。” 说完又是连磕三个响头,随后便哭昏了过去。 袁应泰看一着那几个前来的血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叫左右带他们下去休息,吃些饭食。 等到众人走后,一个辽兵军官才开始发话:“经略,我们派多少人合适?” 袁应泰却摇了摇头,“后金兵强,人众,即使派人也扭转不了战局。” “那川浙兵?” “现在管不了他们了,咱们没有什么可派的兵力。如果建奴过来攻我们,这如何防得住?” 军官看着已经吓破了胆的上司没再说什么,拱手退出兵营,回头又望了一眼,眼中充满鄙夷。 辽东明军拒绝了对川浙军展开救援,只是象征性的进行着支援,大多是保存主力避战,仅仅派遣少量部队作试探性进攻。这当然无法突破后金的包围网,但也为后金带来了不少麻烦,不得不分出一定兵力防范,间接地为川浙兵的突围起到了积极作用,虽然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 在后金军队不断压缩包围圈,而明军援兵遥遥无期的情况下,川浙兵不得不突围,“策、仲揆等犹挥刃冲突,各杀十余人乃死,余众皆各自为战,无一投降”。最终只有明军只有白杆兵,戚家军等少数部队成功突围,而将领袁见龙、邓起龙、张名世、张大斗等大小将校共80多人全部悲壮殉国。此战,明军精锐损失惨重。 浑河之战,和历史上一样,以后金的惨胜为结局;而不同的是,突围成功的士兵、将领远比历史上要多,这也为以后的军队重新建设埋下了种子。 天启元年三月二十二日,后金兵取辽阳,金、海、盖三州先后沦陷。经略袁应泰自杀。巡按御史张铨被俘,不屈而死,50余堡沦陷,辽东边堡尽弃。 消息传回北京,朝野震动,朱由校知道时机到了。 第五章 亢龙有悔 (亢龙有悔,出自《周易》,意为居高位的人要戒骄,否则会失败而后悔,后也形容倨傲者不免招祸。) 天启元年三月二十七日,京师戒严。朝堂上的氛围肃杀而又紧张。 “一个人的死固然是个悲剧,但是因为他的错误而牺牲的十万将士,难道就只是一个统计数字吗?” 朱由校站起身来,怒视着下面的臣子。 “袁应泰无才而当大任,终丧辽东并天下强兵10余万,其罪浮于杨镐也!然应泰已用命,不足深苛。事已至此,无需再议。 此役之失败,原因有三:一为前军部队轻敌冒进,而后军指挥畏敌不前;二是各军各自为战,不能同心同德,又互不隶属,对友军作壁上观,朕还真应该感谢他们没有在战场上同时操戈了! 这三就是兵事糜烂,边兵都如此,京营与各地卫所如何?朕不敢想啊。如今的军队是到了不得不整顿的地步,这京师与辽东何其之近呐,每思于此,朕寝食难安。下令整顿京营,退朝!” 朱由校所希望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在辽东失陷的巨大打击下,没有人敢于做那个出头鸟,正面承受皇帝的怒火;况且袁是由群臣举荐上去的,他是“无能而担大任”,皇帝给了臣子面子,没有追究举荐者的连代责任,如果他们再不知好歹,那皇帝也不会让东林党人们继续体面了:所以他只是稍稍一施压,朝臣们便妥协了,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对于整顿京营,大臣们其实是支持的,甚至在朱由校之前,朝庭就已经请萧如熏老将军入京训练神机营了,现在他正在路上,萧老将军是三大征时期的名宿,请他来不可谓不重视;但文官们是不希望皇帝掌握兵权的,尤其不希望皇帝重新控制亲军、京营,但因为政治生态的变化,他们不得不退一步了。 坐在案前,朱由校手拄着下巴进入了思考状态,小太监高永寿在一旁俯身侧立,将茶水放在桌上,这个小太监善于观察,很会伺候主子,很得住有效的欢心。 辽东的简报朱由校已经详细的看了一遍,他知道辽东的失败有自己的一份责任:自己知道担心袁应泰与熊廷弼意见不合,又不知兵,却还是为了“政治平衡”,同意东林党的情求将其任用,导致他的无错害死了数歹将士,失土千里。 而且当时朱由校为了能让熊廷弼早日到达辽东,让他从天津乘坐军舰走海路到营口,结果熊老爷子年龄大了,已经52岁高龄,舟车劳顿,在海上过于颠簸,大病一场,直到现在才刚刚好转,此前一直在营口的军港进行养病,所以一直以来袁应泰才是辽东的事实最高指挥! 目前辽东局势已经明了,海州、盖州两卫的失守使明廷在辽宁的势力在事实上被后金分为了两半:辽西地区与营口为一部分,另一部分为复州卫与辽宁右卫地区。浑河一战后,辽兵大都撤往辽西,而突围成功的川浙兵们则大多转进只复州卫与东江镇地区。此次战事虽然损失惨重,但比历史上却要好的很多一一至少保留了火种。 辽东暂时告一段落了,现在的问题主要有四:一是在辽西构筑防线抵御后金,收拾残兵,东部地区依托东江镇等实行游击作战;二是整顿军务,他已经训谕兵部:“国家要文武并用,由于太平日久,视士兵不亚于奴隶,致使豪杰散落。如今边疆多事,天下英雄和朕一样痛心,令有司到山林草泽间(民间)探察,精心挑选将才。”;三则是财政税务问题;而四是要提防近在眼前的四川土司造反. 第一个问题并不用太过担心,熊廷弼与毛文龙会处理好的,自己只要提供物质支持并保持充足的信任就够了,王化贞已经被自己以御下不严的名义调任回京听命了,李秉诚、朱万良等支援不利,致使友军失陷,革职查办;朱由校已经对来辽西将门下旨训斥,处死了几个畏敌不前的小军官,希望以此起到敲打、震慑的作用,毕竟他们现在还不是军阀。 第四个问题也好办,魏忠贤在东厂干得还不错,东厂和锦衣卫已经在四川做好了布局,京城随时可以收到第一手情报,白杆兵已经被自己安抚好了,追赠秦邦屏都督佥事,立祠祭祀,秦民屏赐服,赏银万两,秦良玉加二品官服,封诰褒奖;命白杆兵返回四川,提防各地土司,如此一来,奢崇明应当闹不太大的乱子。 至于财政问题,虽然它是更根源的问题,但是可以先放放,因为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没有办法解决,也只能先不管它了;军事问题迫在眉睫,整顿亲军与京营是为首务。等到京营堪用了,也就是该开始一场并不彻底但腥风血雨的改革了。 还是应该要整顿军队呀,军队不强,心里发慌。 “不知戚少塘(戚金)在辽东修养的如何了,永寿?” 戚金是戚继光的族子,少从戚少保(戚继光)戎,屡建战功,现已是江南吴松总兵,率部援辽。本来在历史上,他会于浑河桥北失援而陷殁,但在本时空,因为朱由校的作用,所以他得以率部突围成功,戚家军的血脉得以保全。 (戚继光建立的戚家军已经不存在了,戚金是最接近的了。) “回皇爷的话,戚总兵已经率队转至复州,驻扎在当地修整。”小太监对皇帝所关心的每一件事,都做足了功课,可以说他是一个称职的秘书一一司礼秉笔太监王安对他很看重,有培养他的心思。 “徐子先(徐光启)的病好了吗?” 徐光启不久前称病回家了,不知是真病了,还是不得志,但不论如何现在该到他出山的时候了。 “皇爷,徐大人一心为国,即使拖着病体也必然愿意为圣上分忧。” 语言是一门艺术,一句话总能表现出许多隐藏的含义,高永寿作为皇帝的近侍,自然是会说话的。看来徐光启并不是真的病了呀,果然还不得志吗,那他要如愿了,国家现在有重担要交给他。 “叫内阁拟旨,召戚金、徐光启入朝。” 天启元年三月二十八日,整军的前奏开始了。 第六章 课前功课 天启元年三月,辽东失陷,京师震动;二十七日,京师戒严。 四月一日,有日食。难得的言官们比较安静,即使只是相对而言一一毕竟没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平时向皇帝找茬,大家会赞赏你的气节;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死,大家只会同情你的智商。 四月三日,“养病”的徐光启终于从天津抵达了北京。而至于戚金已是到达京城一天有余了,不过朱由校并没有立刻单独召见,而是在等待徐光启的到来。现在主角已经登台,故事应该开始了。 整顿亲军二十六卫和整顿京营严格来说不能一概而论。亲军,理论上说是直属于皇帝的私卫队;而京营则是朝庭的部队。二者的身份任务各不相同,其实亲军并不需要十分精锐:说实话若是一个帝国连亲军都不得不参战了,那它也没有什么维护自己存在的能力与必要了。而京营的目的是拱卫京师,虽然他们几乎没有上战场的需要,确是重中之重;大明虽然近百年来战事不断,可是自土木堡后再没有能威胁京师的了(嘉靖年的时候,蒙古虽然侵犯过京郊地区,但事实上并没有能力威胁京城),承平日久啊。 明朝中后期几乎每十几年就会整顿一次京营,每次都很有成效,但同时每次也都不能长久。 但愿天佑华夏,大明不要太快地遇到这两支部队不得不参战的那天,朱由校心想着。 “皇上,徐大人已经赴京了,戚将军也等了两日了。” 朱由校正在桌上看书,天色暗了,蜡烛不论多高级都是比不过电灯的光,阅读时很累眼睛;这个时代虽然眼镜已经出现了,但质量惨不忍睹,朱由校前世已经带了半辈子眼镜了,现在可不希望成为历上第一个带眼镜的皇帝。 朱由校把书放下,用手揉了揉眼睛。高永寿今日患了风寒,当差的是另一个小太监,小桂子俯身站在身边。他也是个机灵,识字,会伺候主子的。 “皇爷,该休息了。” “无妨,不碍事。天色晚了,徐大人舟车劳顿,让他休息一晚,明天和戚将军一同过来吧。”朱由校顿了顿,抬头说道“对了,交代你们老祖宗做的事,他办的怎么样了?” “是,皇爷。老祖…老…”小太监明显是突然地楞了一下,面色随即变得惨白,立刻跪在了地上,头埋得深深的,语无伦次起来。 “皇,皇上,我,奴,奴婢——” 朱由校皱了皱眉,透露出一丝厌恶。 “行了,起来吧,没用的东西。”朱由校站起来,踹了他一脚,说道。 他在心里嘀咕着,这家伙心理素质真差呀,还有这魏忠贤真是太不安分了,竟然想着往自己的身边安排人手,真是该死;老太监还是王安好呀,一身正气,贴身的小太监还是永寿让人安心,应当让他与王大伴多接触。 “说吧,事情怎么样了?” 小太监小桂子吓得不轻,吱吱唔唔地终于把话说完了:魏忠贤虽然比历史上收敛许多,但窃弄威权的事还是没少做的,仍然是称的上权宦的,说一句豺狼冠缨也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这样的恶人也有大用处,敲打辽西将门的事,他就很合适,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把我要的书都搬过来,之后就退下去吧。” 看着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身影,朱由校知道自己不会再看见他了,至于这个小太监后来会被安排去干杂活到老,还是这辈子再也不用干活也不用变老了,朱由校并不关心。不知道魏忠贤今夜睡的会不会好,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够忠心的,毕竟他是个聪明人一一太监的权力来自于皇帝,太监不是人,他们只是皇帝的衍生物,所以他不得不忠诚。 看来辽西将门的事情,朱由校还得等魏忠贤回来之后,亲自向他询问啊。 朱由校要找的书籍都被侍从们搬了过来,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练兵实纪》。徐光启的《拟上安边御敌疏》、《拟缓举三殿及朝门工程疏》、《处置宗禄边饷议》、《漕河议》以及《几何原本》和《泰西水法》……就连《坤舆万国全图》和广舆图也被挂了起来。 当然,这些书他并不是要全看的,毕竟从时间上来说,他是看不完的,硬要看的话,结果会是没有“一支笔,一张卷,一个晚上,一个奇迹”,但确实有可能会有“一具尸体”。他只能抽出几本有代表性的略看一下,但这依然是个不小的工程。他需要为明天的召见做好准备,面对着这个时代的精英,这种功课是必要的。 当然,最重要的功课不是这个。两道密封的折子放在桌子上,那是锦衣卫的成果。朱由校认真地端详了一会信封上的火漆,发现并没有被做过手脚的痕迹,这让他吐了一口气:看来锦衣卫还是靠得住的。 朱由校打开了信封: 徐光启,嘉靖四十一年生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通天文、历算,习火器。入天主教,与泰西人利玛窦交好。四十年,充历书纂修官,与传教士熊三拔共制天、地盘等观象仪。四十七年,疏请自效,擢河南道御史,练兵通州……曾在上海、广东、广西等地教书……万历三十八年,守制期满,回京复职……于天启元年二月上疏回天津“养病”。 戚金,安徽定远人。定远戚氏族子,少从少保戎,屡建战功……万历初,从总兵刘綎征关西,先诸将登高丽城,叙首功升副总兵……万历末年,适边庭多事,自请出关…… 看着这两份简明详细的“人物介绍”,朱由校对明日的召见充满了信心,可惜今夜无眠呀,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名言:皇帝需要一个假期。 而朱由校挑灯夜战的同时,京师的一处豪宅中也是灯火通明。 “干爷爷,老祖宗,我…”小桂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濞,他从屋外手脚并用爬到堂前,用手抓住了主座上那人的小腿。 “没用的东西,我为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让你入了皇爷的眼,结束就这样,你让皇爷以后怎么看我!” “拖下去,喂狗!” 主座上的人越说越是暴躁,最后一脚把小桂子踹倒在地,这个面色狠历的中年人正是一代佞宦,魏忠贤。 第七章 平台召对 天启元年,四月四日,天气睛。宜,入宅,订盟,出行,动土,开业,开市;百无禁忌。 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很适合举行一些礼仪性重、仪式性强的活动,比如平台召对。 皇帝与臣子见面多为三类:朝会、御门听政和召对,朝会属于国家典礼,只是礼仪性质的会面,君臣间并无实际交流。御门听政则类似于集体办公会议;召对则是有工作性质的会见、训示。 平台召对作为一种非正式典礼的召见,因为没有旁人的参与,只有君臣间的奏对,往往更能体现君臣的关系和性格,对于事情的讨论也更加深入。 明代的平台召对,相当于国情咨议。平台,是皇帝咨询大臣政务的场所,尤其是问询地方封疆大吏,召对政务。当然,大家知道最多的可能还是“五年平辽”,但朱由校绝对不会做那种会让自己成为千古笑柄的事。 平台在建极殿居中向后,高居三躔白玉石栏杆之上与乾清门相对者,又称“云台门”也,两旁向后者,东曰后左门,西曰后右门,即云台左右门,亦名“平台”者也。凡召对阁臣等官,或于平台,即后左门也。 朱由校沐浴更衣;斋戒一日,不得食酒、肉、鱼臊、五辛、乳酪;焚香斋醮;亲自在云台门召见了徐、戚二人。 这对戚金,徐光启两人来说,这绝对是超规格的待遇,甚至已经不能用简简单单的礼遇来形容了,这种行为其实也有朱由校自己因第一次正式的要改变历史而导致的心理活动作祟,所以这种仪式不仅仅是对戚金,徐光启两人的,也是为了他自己。戚、徐二人的年龄都是很大,事情见的也多,所以惶恐倒还不太致于,但仍是满腹的疑惑,想知道这小皇帝究竟要干什么。 戚金原以为皇帝召见他更多的只是慰问一番,以他作为一个代表,宽川浙兵的心;安抚一番、赏赐一下以作为补偿罢了,毕竟自己的官职不大,于辽东而言又是客兵,即使是辽东局势也还轮不到自己说,其余的便更不可能了。 而徐光启也很纳闷,他一个糟老头子,没做过什么太大的官,只是上过几条疏,练过兵,造些火器罢了,而且这些行为也受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不少人弹劾他“一味迁腐”,不应“以词臣而出典兵”,选拔兵士是“骚动海内”,练兵的目的“无非骗官盗晌之谋”,“以朝廷数万之金钱,供一己逍遥之儿戏,…….误国欺君其罪大”,使他不得不称病辞官;现在辽东败了,朝廷想再次启用他,这很正常,但如此礼遇,让人心惊呀。 当然疑惑的不只是二人,满朝文武就没有几个不奇怪的。 朱由校如此的礼遇两人,事实上也有作秀的成分在,即为自己挣个好名声,又能吸引真正有才能的人,毕竟常言道“千金买马骨”,更何况这二位本身这是千里良驹呢。 戚金与徐光启两人原本是互不相认的,才刚见面不久,但对相互都是有所耳闻。二人知道陛下要一起召见两人,却又不知道要让自己两人做什么,于是他们便提前见了一面。此时戚金已是65岁了,而徐光启则59岁,两位老人家各有所长,又都善于兵事,尤其是在火器方面谈论起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可谓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立马熟络了起来。 现在两位老臣来到平台前肃立,行大礼。在明代,臣子一般是很少跪的。两人年龄大了,更是立马被赐座。这两人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堆与环境很不相符的书山和挂在一旁过于扎眼的坤舆图,他们明白这是陛下想让他们见到,这是皇帝对他们的一种表态。皇帝重视武事,两人是很高兴的,哪怕做只是做个样子也是好的;群臣对于此事也并没有什么反对,毕竟经过万历晚年怠政,而新君(泰昌)又早逝,登基不足一年便去世了,朝廷已经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现在新的皇帝关心政务,这不论如何都是个好消息——这天下新的主心骨有了。 “两位老大人,你们认为今目局势军政之弊在何?” 戚军站起身来,向前一走,先行开口: “我朝设立卫所,军丁世代相继,给养仰赖屯田。反因卫所逃亡者众,而实行募兵制,养兵耗费大,募兵愈众,国库日绌。至此时,募集之兵训练废弛……我朝以文御武,武将不能自主,文武两者相互肘制,不能同心,以使军队缺乏统一指挥……卫所屯田收入不足糊口,于是贫军逃亡,较富者则贿买官校,外出经商、做手艺,或是放回原籍。还有“买闲”的,即是军士月给将官纳200余钱,便可不操不点,军马也可以“买闲”,即每匹马每月纳300余钱,就被私人拉去搞运输赢利。而将官为了吃空饷,也故意纵放士卒逃离。凡此种种,使军营“半属空虚”,军籍上有名,实际上无……” “屯政败坏,引起军士逃亡,造成军额减少,军事窘迫的恶果之外,还造成屯田收入锐减,导致国家养兵费用激增,财政困难,军队缺饷的更大恶果。因军饷不足,促使军士更是大批逃亡,军政更为窘迫……军士大量用于工役,其直接后果是军士畏苦,大批逃亡;而被占役之军士,久脱营伍,无从核查,以至营伍无卒。” 朱由校听得一直点头,深以为然。 召见在庄严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但真正的君臣对尚未开始。朱由校让内阁拟制命戚金、徐光启全权负责整顿京营事宜;同时让二人留宿皇城中,设席款待。 酉时,朱由校又召两人于乾清宫觐见,自登基以来,乾清宫是朱由校一直办公的地方。明朝皇帝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像武宗和世宗、一个是在豹房、一个是在西苑。说实话,西苑是个好地方,以后可以考虑一下,朱由校很是心动。 第八章 君臣夜谈 现在已是夏季,所以虽然到了酉时柒刻(约18:45),厅堂之内仍较明亮,但室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昏暗,屋内坐着一少二老三人,且是沉默不语,显然他们的话题有些沉重。 “两位爱卿,你们认为亲军现状究竟是如何?” 明代亲军上直二十六卫,分别是: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右卫、羽林前卫、燕山左卫、燕山右卫、燕山前卫、腾骧左卫、腾骧右卫、武骧左卫、武骧右卫、武功中卫、武功左卫、武功右卫、永清左卫、永清右卫。 其中锦衣卫掌侍卫、仪仗、缉捕、刑狱;旗手卫掌旗鼓、守卫;武功三卫为军匠,隶属工部管辖;其余十九卫,掌守卫巡警,负责保卫皇城。 京营糜烂已久,朝野上下早有共识;但亲军身份特殊,作为臣子的可不好评价:一为理论上亲军归皇帝直属,二为亲军中大小勋贵牵连甚重,太容易得罪人了。 说实话朝廷现在谁也不指望他们可以打仗的,二人知道皇帝问的‘亲军’范围里一定是不包括锦衣卫,二人也知道这个问题在皇帝心中已有答案,陛下只是想让他们二人亲口说出来罢了,这是让他们表态呀。 “陛下,亲军糜烂不下京营,如今已经到了不可不收拾的地步了。” 说话的是戚金,他是个武人,又长徐光启几岁,不好不先行回答,直接给这个事情定了基调,但又担心自己说得太狠,于是顿了-下,又接着说到。 “不过老臣听闻,萧都督同知(萧如熏)前些日子已经入京调训神机营了,萧老将军是当代名宿,由他调训,想来京营必定是会有所好转的。” 萧如熏这个人,朱由校是知道的,在前中还有不少历史小说把他当作主角,当时他好奇一查资料才知是真识人物;而在今世,他对这位柱石、长城更是久闻。 萧如薰,字季馨,延安人。万历十九年(1591年)秋,由世荫百户晋升宁夏参将,镇守平虏城(今平罗)。在平定哱拜、刘东旸联合蒙古发动叛乱的宁夏之役中立有大功,击溃敌军数次,击杀敌将数名。后提升为宁夏副总兵,历任署都督佥事、宁夏总兵官,并统率延绥、甘肃、固原诸军。万历二十年秋,再次晋升萧为署都督同知,荫锦衣世指挥佥事。 但这样战功赫赫的老将军,朱由校却对其调训京营一事无太大反应。原因无它,这份调令是文官们下令,他们希望京营重新恢复战斗力,但不愿意这部队重归皇帝;而对朱由校来说,目前京营的控制权比前者更重要。 萧如熏可用,而且可以大用,但不是现在,而是需要在他表态,不再与文官们那么亲近之后。 朱由校点了点头,没有再提萧如熏的事,接过话题: “国朝建立二百年,承平日久,武备松弛,京营与亲军尤甚。万历末有庭击之事,一个无赖泼皮,执器械入皇城如入无人之境,每思于此,朕芒刺在背。 戚老将军得少保真传,徐老大人善火器之法。故而召两位老大人整顿京营,亲军之事也摆脱戚老将军了。” 戚金一时间既是感动又是惶恐,连忙站起身来,又行了大礼。“陛下如此信任老臣,托以重任,老臣非顿足殒首无以为报!” 徐光启则一时有些惊愕,又担心自己方才思前想后未能答话,引得陛下不喜。 朱由校对戚的回答甚是满意,也看出了徐的窘态。他快步上前将戚金托起,说道:“老将军言重了,戚氏一心为国,千里援辽,真为国之柱石。徐老大人,无须在意,朕另有要事相托。” 徐光启听了这话,心中安稳了许多,思索着可能是何要事。戚金已经先行告退了,堂内出了侍者只剩朱由校与徐光启两人。天色暗了,已是戌时(19~21时)。 “听闻老大人与泰西人士交好,精通天文、历法、数学、火器等诸门学问的要义。” “陛下谬赞了,老臣随广有涉猎,但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老大人过谦了,略知皮毛可是无法翻译如此诸多著作的。国朝历法使用已久,少有修缮,月初的日食未有预测,所以应当修新历法,以使百姓不失农事;海外有许多新作物,朕已命人试种,还要老大人帮忙;火器之事唯老大人可以担当……” 谈话进行的很快,徐光启对朱由校的重视可谓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对这些任命都一一接下了,在知道朱由校对科技的好奇后,还承诺帮忙向皇帝引荐泰西人士。如此一夹,出海的事很快就会有眉目了,现在自己的皇庄虽然与海外有往来,但也只是平常的经贸,规模也还远远不够。 该让皇庄管事的彻底换一换了,朱由校心想,以前自己是皇孙有些事做不得,但现在不同了,魏忠贤的徒子徒孙们不少;王安的下属也都让人安心,可以都派出去,掺掺沙子,制衡一番。 最终,戚金被任命整顿京营与亲军,而徐光启除整顿京营外,负责修缮历法,推广新农作物,制造火器。朝廷现在需要募兵,不论是为了辽东还是京师,其实只要经济条件好,财政充足,扩兵有三个好处,国防、教育、就业。 京营整顿成功后,戚金可以升迁至五军都督府,在朱由校的规划中这个名存实亡的部门是要重担重任的。而徐光启等完成了这些任务以后,应当也就积累了足够的资历,可以入阁了,直接当首辅肯定不行,但作个次辅还是够的。 方从哲(现任首辅)也该下台了。 天启元年四月七日,朝廷在通州、天津、宣府、大同招募兵士。二十三日,又在陕西、河南、山西、浙江募兵。军事改革拉开了帷幕。 第九章 兄友弟恭 送走徐光启,已是日暮四刻了。 朱由校有些疲倦了,礼仪筹备很是累人,对国家正式的讨论更是用脑运动,一天的事情虽然并没有太多肉体的疲劳,但实在是太伤神了。今天便先不处理政务了,早些休息吧。 “永寿,叫御膳房准备晚膳,我要休息了。”朱由校瘫坐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 “皇爷,殿下今天又来向您请安了。见您有事,叫奴卑不要打扰,现在应该已经在偏殿等待多时了。” 朱由校此时尚未婚配,更无子嗣,此时在宫中称得上“殿下”二字的自然只有他的弟弟朱由检了。和历史上一样,兄弟两人的关系是极好的。他刚登基时,朱由检还问他:“大兄,皇帝是个什么官,我以后能作吗?”当然,他没有像原历史上的朱由校那样给自己立g,去说什么“我坐几年,便与你坐。”这样不吉利的话,然后一语成谶。他当时只是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并没有回话。 “你这狗奴才,真的该打。还不让吾弟由检赶快过来,就遇上刚再做一份杨枝甘露,吾弟喜欢的甜品,赶快把他叫过来吧,和我一起用晚膳。” 等两人续完兄弟情深后,己是亥时三刻,天完全黑了,朱由检年龄还小,小孩子是很贪睡的,他此时是非常困倦,已经睡着了。而朱由校这回真是身心俱疲。 “永寿,朕乏了。” “奴婢这就去……” “不了,摆驾,去西苑。”皇帝需要一个假期。 明代的西苑与今天的北海公园大抵相当,北海始于辽代“瑶屿”,明朝在历代的基础上,对北海又加以扩充、修葺。到宣德年间,宣宗对“万岁山“进行大规模的扩建和修缮,在圆坻(今团城)修复了仪天殿,在圆坻南面小岛上的建起了犀山抬圆殿,在团城的东部拆桥填土,将其与陆地相连。天顺二年,在北海北岸(现五龙亭处)建“太素殿“,在东岸建“凝和殿“;在西岸建“迎翠殿“。建金鳌玉虫东桥,在新开挖的南海瀛台上的建“昭和殿“等建筑。 此时的西苑确实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好去处,朱由校在此待了数日。当然,虽然在休息但作为皇帝,政务还是要处理的,但具体安排大多都是由那个安排妥当的,朱由校只要签个字就好,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很少。 “忠贤啊,辽西将门的事办的不错。你这次又那了不少的孝敬吧。”朱由校坐在榻上,一边喝点茶一边斜眼看着站在下面的魏忠贤。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魏忠贤总是得敲打一下。听到了皇帝的发话,这斯无比熟练地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欲开口辩解。 “行了,”朱由校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不想听什么解释,对于魏忠贤的贪污目前他也并不在乎。”朕还不至于在意你那些银子,下去吧。让东厂把东南沿海的事做好。” 在自己还是皇孙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关注海外的事宜了,但碍于身份,只能让皇庄去处理,涉及的主要是经济的事,而现在不同了。不过最后要做事的还得是朝廷正规部门,东厂只是穿针引线的。出了东南沿海以外,在西苑休息期间也就只有两件事了。 一个是辽东军报,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要兵、要粮、要钱罢了。而朝廷则是没兵、没粮、没钱,最后也就是东拼西凑一番,勉强供应罢了。 现在辽东的明军势力在事实上被分为了两半,辽西部分主要是营口,平西堡一线,辽河套是这一战线的主要拉锯地区;而辽东则是以旅顺口、东江镇、安东三地为据点,进行游击作战,两地互为依托,牵制后金。朱由校已命人带土豆、玉米的种子去辽东试种,并计划从山东进行移民,下半年就会开始,理论上是以流民与自愿优先,而实际上一定有大量人因此而被成为流民,但朱由校已经并不关心了。 第二件事是阅兵事宜,为了了解京营。亲军现状,决定进行阅兵。戚金和徐光启目前还没有接手京营事宜。戚家军已经驻扎在旅顺口修整完毕,准备登船前往京城,担任教导部队。戚金正在筹备这项事宜。而徐光启也并没闲着:新的火器正在铸造、试验,朱由校在皇庄里工作多年的熟练工匠派上了大用场,而且工业的标准化和流水线化也在稳步推进;作物的种植与推广也平稳进行。而徐光启现在最主要负责的就是历法,原历史上的《崇祯历法》现在看来应当叫《天启历法》了。 “永寿,军队检阅的日子订了吗?” “皇爷,兵部和礼部已经挑了三个好日子,不过钦天监说十六日似乎有雨,所以……” “那就是十六日了。” 永寿听到这话,明显是愣了一下,但随后还是回答了下来。“是,皇爷。” 朱由校之所以特意选有雨的日子,原因也很简单:大明朝的军队现在太烂了;嘉靖时期,曾经组织大阅兵,结果突然天降大雨,绝大部分部队竟然一下子乱了阵脚,各自解散躲雨去了,只有极少数部队仍然保持着队形,在雨中继续操练,其中一只就叫戚家军。 从这个角度上看,能不能躲雨竟然成为了衡量军队的一个标准,朱由校一时又又有些哭笑不得。 第十章 沙场点兵(本章以后还未重制) 天启元年四月,十六日,大明怀来县,“狩猎”持续了整整一旬(10天)。 怀来上次这么这么热闹,还是永乐年间,那次发生了一件足以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笔墨的大事,永乐大阅兵。 永乐大阅兵,指的是明朝永乐年间的一次大规模阅兵。永乐十九年三月,阅兵在北京北边的怀来正式开始,共调军队10万人,“军容齐整“、“步调如一“、“兵甲鲜艳“,“列国使节俱惊“。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精锐相继表演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等项目,从广西、云南、四川调来的土狼兵、白杆兵演练了步兵劲弩齐射、长枪步兵刺杀训练等军事科目。来观礼的使节达27个国家之多。明朝军威之盛在各国引起巨大反响。其后中亚、西亚国家与大明的友好关系一直绵延至今。 可惜,今日的明军与他们的祖辈们完全不可不可同日而语,现在的他们早已堕落、腐朽了。虽然在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现场的表现仍是让人大跌眼眶。 一个个方阵很随意的摆放在了在大地上,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朱由校从阅兵开始,眉头就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他在心里发出了大声的感慨:京营太他妈烂了! 静止时队列勉强成阵,但一旦行进便参差不齐、乱作一团,明显是缺乏训练,临阵磨枪。马镇骑兵就更惨不忍睹了,马的种类、毛色不相统一,骑士更加离谱,竟有几个差点堕马。而火器营也实在是惨不忍睹,脱靶就算了,打在别人的靶上可还行,而且装填、射速极慢,朱由校真应当感谢他们,不敢把火药使足,要不然以现在工匠的偷工减料和士卒的不规范操作,一定得炸膛崩死几个。 最让朱由校忍不住的是,展示阵列时,天降暴雨,这日子是特意选择的,想看一下他们的意志,结果很有成效一一许多士卒连忙跑去躲雨,好几个部队竟是一哄而散一一这可真真是化整为零的好本事,如果不是他们没法成功的再次化零为整的话,说他们这是渗透战术,朱由校都能信。 三大营(五军营、神枢营(三千营)、神机营)人数清点,满员率不足九成。朱由校能猜到这已经是各级官员们找了许多家丁,泼皮滥竽充数后的结果了一一阅兵的消息半个月前就发出来了,各级官员都知道,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去各地拉人补上空位了,真实情况只会更令人触目惊心。 现在明军内地的部队,空饷率在二成以下那就是清官,三、四成的也不是没有:和国党后期有的一拼。 不能忍呀,这群杂碎到底吃了多少空饷?到底有多少勋贵牵涉其中?朱由校不敢想。兵员缺的历害,而且组织度极低,科技水平与同期相差不大,但军工制造贪污腐败,出了大问题。 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场大案,一个牵连甚广、人头滚滚的大案。而且这件是不能让刑部做的;而且锦衣卫出动,无须证据,嫌犯直接下诏狱就是了。还有就是绵衣卫和东厂太近了,魏忠贤权势过大。 锦衣卫丧失地位已久:万历初期,朱希孝为锦衣卫指挥使。其对权力的行使可谓规规矩矩,不扩大事态,严格遵守规矩,对事物的处理比较谨慎。万历十年,刘守为锦衣卫都督,其与东厂狼狈为奸,作威作福,且对锦衣卫的发展产生不利的影响,造成了锦衣卫与东厂互利互惠、相互合作的局面。而万历后期,神宗久久不理朝政,此时非法羁押、长期监禁的情形普遍存在,此时的锦衣卫权力已经不及东厂之势。 自己登基后,刘侨为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他人正直,“不肯献媚,不肯杀人“,遵纪守法。但坐在这个位置上,太正直了,不是件好事。不过现在他还是要大力支持刘侨的,毕竟锦衣卫不能成为东厂的附庸。 “刘侨,朕要你彻查京营‘风气’,你明白吗?” 看到了朱由校脸色发青,刘侨猜到了皇帝的意思,看来诏狱要扩建了。 “两位爱卿,京营就交给你们了。” 戚金、徐光启两人脸色发黑,情况比自己想的要糟呀,但事已至此,两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天启元年四月二十六日,阅兵结束了,朱由校连夜返回北京。他努力调整心态,尽量别摆出一副臭脸。二十七日,朝廷册立张氏为皇后,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第十一章 杂事繁多 结婚是一件幸福的事,两世来说这都是自己的第一次婚姻,他再次感受到了对家庭责任。前世,他有过,他有父母要养;而今世则是弟弟(朱由检)和她(张嫣)。 自从大婚后,朱由校的劳累就从精神上的变成了身体与精神上双重的疲劳,最近还有些腰疼、口干、尿频,多半是因久坐缺乏运动,嗯,一定是因为这个,日夜操劳呀。虽然这大婚是头等喜事,张嫣皇后也长的极其漂亮,她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但新婚的喜悦还是不足以冲淡朝局的愁苦。 五月六日,朝廷大军终于平定了贵州红苗。十三日,有人上报京城谣言四起,下令禁之。二十日,辽东的消息,陕西都指挥陈愚直率固原军队援辽,突遇敌袭,溃败。不久,宁夏援辽军队在三河溃败。军队损失失惨重。 军事上的失利,引发了政局的变动,六月三日,何宗彦入阁参政。六日,朱国祚入阁参政。朱由校也趁此时机,让方从哲致仕了,由刘一燝任内阁首辅,杨涟入阁。(这也算世界线收束了,在原历史上,因移宫案,天启帝刚登基,方就下台了,刘一燝因移宫时拥立之功任首辅,比现在的时间线还要早。)不过在朱由校心中,刘做首辅是过渡性的,以后另有人选。 朱由校对辽东局势很担心,下旨问询辽东近况。辽西正在修筑新的边墙堡垒,辽东半岛这在进行旅顺地区的港口扩建,山东的第一批移民,与种子、土豆、玉米等新作物已经运到了,朝廷计划在三山海口(青泥洼口)筑新城,命名大连,一是吸纳移民,二是用作军堡;说是筑城,但古代的城市是很小的,此时北平的城区面积有60多平方公里,而现在建造的新城规模只是县城级别,但是五脏俱全,为了缩短工期值得放弃一些质量,城墙光用砖砌,中间填土夯实,预计要明年完工。而在山东莱州府(烟台),也开始修建新的运输船与新式战舰。 徐、戚两人正式接手京营近一个月了,已经略见成效。他们裁撤冗兵,去除老弱,缩减编制,朝慕新血,并且只要良家子。现在京营,新老兵混编,实打实的兵力近二十万,以戚家军作教导总队,申明纪律,确定赏罚,发足军饷,京营之风气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 而原先京营的大小军官,以及一些兵部官员则是突然失踪了,这让朝野议论纷纷。与此同时,锦衣卫在行动着,诏狱人满为患,许多小勋贵都住了进去,真可惜呀,许多本应与国同休的姓氏要绝嗣了。,不过财政前所未有的充裕了呢。诏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不过刘侨名声因此迅速变坏了。 这几天,锦衣卫的密报,山东闻香教有所异动,这可比历史上要早,多半与自己移民政策有关,地下人手不干净呀。看来山东地区的造反是阻止不了了,他们想闹便闹吧,一旦有人造反,流民必会增多,移民的事情正好也就解决了大半;他们造反最好把曲阜也闹了,那样最好。 新婚后,朝廷杂事繁多,自己一直忙于政务,无暇抽身。自己忙于国事,现在又有家事了。这几日,他的四位叔叔(朱常洵、朱常瀛、朱常润、朱常浩)除了福王(朱常洵)都还未就番还住在京师,这几日一直请求觐见,希望接着庆祝皇帝大婚,与自己亲近一番,和自己拉近关系,以方便讨要封赏,尽早或延后就番。 宗室问题也要解决,各地的藩王、大宗室侵占土地,田产商铺众多;而像镇国将军这样的边缘宗室则已经必须靠自己来谋生了,朝廷的俸禄,他们是见不到的。现在的大明朝,真是杂事繁多。 第十二章 海关问题 朱由校自从自己来这个世界,就一直在作计划。他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也没有超越常人的智力与阅力;但是他有知识:一是历史知识,他是一个历史爱好者,历史知识储备虽然不可能与专家学者相比,但是比常人却要多出很多,不过穿越了就一定需要改变历史的,而历史一段改变后面的走向就会越来越飘忽不定,难以预测;二是专业知识与科技知识,可惜的是他是一个文科生,一些小发明创造或许还可以,攀科技树就不要想了,但他还是可以在制度上想办法改革,并且与西方交流,让科技跟上时代;三就是自己的世界观,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与唯物辩证法。 在他还是皇孙时,就一直在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他想尽办法得到了万历皇帝的宠爱,由此,逐渐的对皇庄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控制,并且尝试建立了新式的钱庄,并且形成了供应、商业网络。 钱庄是中国封建社会后期出现的一种金融组织。最初业务主要是货币兑换,后渐增加存款、放款和汇兑业务。明初,政府欲专行纸钞,民间铜钱,银钱、钞三品并行,多种公私机构商号兼营兑换业务。正统年间,宝钞贬值,政府放松用银禁令,银钱公开流通。此后几代,由于私钱庞杂,铜钱轻重不一,成色各异,制钱、私钱、白钱三者之间的比价差异大,变动多,兑换业更为发达,钱庄由此兴盛。而朱由校则希望的是对现在的钱庄进行改良,使之与现代的银行进行靠拢。并且,这也将为自己的币制改革与以后的经济改革做基础。 在登基之后,朱由校自己的计划终于可以正式的进行落实了。第一阶段就是稳定辽东,整肃京营,目前正在稳步进行。而第二阶段,现在可以开始了一一进行财政改革,经济影响一个国家的深层因素。 任何社会的政治,就其性质而言,都是由该社会的经济关系和经济制度决定的。政治是随着国家的诞生而出现的,它是各种利益集团为了争夺与维护国家统治权而展开的斗争。特定阶级或社会集团的政治活动,归根结底是为了维护自身的经济利益,经济利益的根本对立必然集中表现为政治斗争。正如明末东林,就是江南地域经济集团的在政治上的代表。 从根本上而言,经济对政治的影响作用是以教育为媒介的,当经济较落后、单薄时,必然影响了社会教育的普及、深入,而教育资源的紧缺必然造成知识被少数富有人垄断的局面,在社会大多数人都处于愚昧保守、狭隘懦弱的情形下,专制政治的产生也就势在必然。 但是说实话,增强生产力,自己确实可以做到一定的正面影响,但因为自己的知识不足以攀科技,所以不可能产生巨大影响。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生产力不能突破,生产关系也就难以变动。 至于普及教育,自己目前也无能为力:说实话,在此时代,大明可以说是世界上识字率最高的国家,在所有封建朝代中,他的识字率也是数一数二的(以上两者是在只算汉地的情况下),但即便如此,明朝的识字率也没有超过二成,现代的乍德都不如。明初是大兴社学,鼓励百姓识字,但发展至今已经大多荒废了。自己这是要求在整顿京营的时候,尽可能让士兵识字,至少小旗及以上的军官是要识字的,戚丶徐两人表示支持。自己目前只能这样小修小补了。 在专制政体下,各级官僚机构便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设施,财富多被专制统治阶层以及具有特权背景的奸商所把持,当民众走投无路时,揭竿而起也就势在必然了。这是一个自然现象,避免不了,大明迟早还是要亡的,自己只是希望能多续十几年命,并且把后金干死。 现在要进行经济上的改革了,但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两个前提:你是对社会的经济有足够的控制力,二是拥有足够的社会财富。 所以,在进行改革之前,还要继续一些准备动作。先对税收进行调整。 虽然隆庆开关之后,海关司以及相关部门后来也逐渐的被恢复了,但海关税一直是个问题。而自己的便宜老爹,这位先皇不靠谱,竟然把矿税给废了,虽然以后自己还能再收,但是现在老爹尸骨未寒,不能马上就打他的脸。 原先已经让东厂在东南沿海地区进行了联系,现在该让朝廷出面了,招安大海盗。 全面开放海关,增收海关税。事实上,现在大名的走私贸易是极其兴盛的,沿海地区居民经常进行海贸,所以这个命令并没有实质作用,只是承认了这一事实罢了,这让不合法的走私变成了合法的贸易,给足了他们名分,所以收点税并不过分。 币制改革也可以进行一定的尝试了。 第十三章 山东起义 时间过得很快,天启元年已经进入了第六个月。 今天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一张御史的奏疏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御史叫方震孺,虽然在朱由校浅薄的历史知识中,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但他用实际行动让朱由校记忆深刻。 在御史言官们普遍不干人事,不说人话的时候,他却总会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是一个干实事的人:年初辽宁失陷,方震孺一日十三次上疏,请增巡抚,通海运,调边兵,易司马,援助东北。一日五鼓挝公卿门,筹划方略,痛哭流涕,自请赴前方犒师。所以朱由校十分的钦佩与重视他,看到今天又有他的奏章之后,便特意挑的出来仔细阅读。 奏书文字简练,核心主旨也十分明了,请求以少詹事孙承宗代替崔景荣为兵部尚书。朱由校,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我艹,怎么把他给忘了呀? 孙承宗是明末的名臣,著名的爱国将领、民族英雄,曾经以左庶子充当日讲官,理论上来说是自己的老师。不过朱由校已经逃课很久了,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实属是不应该。 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放在自己身边,实属浪费了。但是直接提升为兵部尚书,实在是不太可能,不论是资历还是功绩,都是不够格的。 “永寿,拟指,提孙承宗为兵部添设侍郎,主持辽东防务,发给内阁。”理论上,内阁是有封驳权的,但很少会有头铁的大臣用;就像是皇帝可以绕开内阁发中旨,但正常的皇帝没有几个会怎么干一样,这是一个大家都遵守的游戏规则。况且这个要求是完全合理的,朝廷中的许多大臣都知道孙承宗的能力,内阁是一定会通过的。 天启元年六月二十七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整顿京营,已经小有成效;新式的火器正在铸造,一切都是积极向上。朱由校的心情十分愉悦,如果没有看到这一张奏书的话——山东反了。 上个月,锦衣卫就已经受到了情报,闻香教残党有所异动。在原先的历史上,徐鸿儒造反是天启二年的事。但是因为自己的移民政策,事情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朝廷三令五申的下旨强调移民要以各地的流民为先,无地少地者自愿。 但在现实的执行之中,会变成什么样子?用膝盖想也是知道的。大地主与官府相勾结,许多人被迫成为了流民,许多贫农甚至是中农,都被强制进行了移民,而给予的补偿却少的可怜。因此,留给人民的选择就很明显,反了他娘的。 这也是这次文香叫起义时间提前,并且人数甚广的原因,不过好在虽然人数比历史上多,但是仅仅局限于山东一地,没有像历史那样,在河北,河南都有流寇。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所以这次起义的震中,也是毫无悬念的爆发在了一个有趣的地方一一曲阜,不愧是衍圣公脚下的土地。这也可能是在这个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了;不对,还有一个好消息,毕竟起义之后,流民一定会大大增加,介时移民政策一定会更好的实施。 山东地区的大规模起义,立刻引发了朝堂上的震动,毕竟山东离京城太近,实在无法置之不理。南北之运河就有经过山东,一旦运河被切断,这个国家南北不能通畅,京城之所用将不能满足;况且现在辽东之给养,大多都是从山东走海路运输,可以说,此时山东为辽东之根基,一旦山东有事,海运暂停,则辽东可能有失。所以不由得大家不重视。 起义军以红巾为号,先后攻下郓城、邹县、滕县、曲阜,队伍迅速展到数万人。不过好在,虽然起义者人数众多,但却是实打实的乌合之众。 各地援军已经准备出发,而京营也应该见一见血了。 趁此机会,朱由校将萧如熏老将军调出了神机营,以防范叛贼北上的名义,将他任职为了保定总兵官。这意味着文官势力被挤出京营;而且理由充分,既不打了文官的面子,也不寒了老将军的心。 不过这次起义也给朱由校提了一个醒:运河仍朝廷命脉,国家对运河的依赖过重了,一旦大运河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海运要提上日程了,海关也是可以借此实际施展一下,这是一个行动的机会。 第十四章 讨贼近况 天启元年七月五日。 大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境内的一个军营中 “闻香教又称东大乘教,为白莲教的一支,宣扬三期末劫、返本归源等思想,为皮工王森所创立,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万历四十二年(1614),王森暴动失败被杀后,闻香教分裂为两支,其中一支便是这次的徐鸿儒。 徐鸿儒﹐本名徐诵﹐山东钜野县人﹐后迁居郓城。王森死后他被山东﹑南北直隶﹑河南﹑山西等省信徒推为教主。 杨大人,这就是贼人的概况,详细的情报都在信函之中。” 一个身着青绿便装、腰胯绣春刀的中年男子恭敬地颔首立在桌前,双手将一封信函盛上,显然他是锦衣卫的人。 而坐在桌后的老汉,就是朝廷新任命的山东总兵,杨肇基,他站起身来,将情报拿起,戳开火漆,仔细阅读起来。 “前任山东总兵,剿贼无妨,以至半个山东糜烂,老夫受徐监军的举荐,承蒙圣上的信任,代理山东总兵,任总指挥。山东为国家之要,此地一坏,国家进退之路已穷。老夫怎能辜负圣上与朝庭,务必剿灭此贼,以尽保境安民之职。希望与赵大人(山东巡抚赵颜)共事愉快,而情报方面的事就有劳锦衣卫的诸位了”。 坐在一旁的巡抚赵颜拱手,连连称是,也站了起来。他作为山东的父母官,在自己的地界出了叛乱,内心是很惶恐,大明素来有文官掌军之传统,可现在朝庭却让一个武人做总指挥,显然是对自己极其不满,所以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一切以杨老将军为主,他连声附和起来。 “杨老将军说的是,贼人猖狂,郓、邹、滕三县失陷,还攻破了孟府,孟子的66代孙一一孟承光组织乡勇抵抗,却被残杀;现在他们还进攻巨野、沛县、日照和郯城,危及运河;现在曲阜也被他们围攻,真是不当人子。” 听了他的话,荣老将军却实愣了一下,心里想到,朝廷的邸报上明明写着曲阜沦陷的。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两人面前的那个锦衣卫百户也发话了。“赵大人说的是。杨老将军不必担心,锦衣卫自当为圣上分忧,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情报是分内之事。一旦有确切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老将军的。只是在下官来时,刘大人(锦衣卫指挥使刘侨)托付在下,将此同胞一并带到,有要事说于老将军。” 杨肇基知道这里一定有大事,不敢怠慢,让亲兵们退出营房。估大的军帐中,只有他,赵颜,百户与一旁一个穿着青绿色官服不起眼的在小旗。 “赵大人,不如和下官一起走吧。” 赵颜最初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去诏狱坐客,可自己多年为官,还是较清廉的,就连地下人的孝敬都很少收,虽然御下不严、讨贼不力,可罪不至此呀。不过他马上想明白了,是让自己也出军帐,刚刚被吓了一跳的他,此时心里生不出什么好奇。于是很快,帐篷里只剩两人。 杨老将军记得端详起那个小旗模样的人,这人没有续须,手指上没有茧子,不是军中人士。 “杨大人,陛下有些话要和你说。”那‘小旗'开口了,果然是个太监,“陛下说了,朝庭的邸报是不会出错的,地方的消息多有乡人愚语,还有老将军明辨。曲阜沦陷,衍圣公血脉不存,圣上很是痛心,还望老将军早日剿灭白莲逆党,以还山东百姓太平。” 艹,还真他妈是大事!杨肇基已经抓狂了。 在明军计划如何围剿时,起义军也并没有闲着。 其实早在一年前,徐鸿儒、王好贤、于弘志等收集了白莲教的残余势力,约好在中秋节那天在河北景州、蓟州、山东郓城同时起义。但因朝庭在山东的移民政策激起民愤,使得流民激增,徐鸿儒不忍错过时机,决定提前单独率众起义。 天启元年五月二十一日凌晨,曹州府一带的白莲教徒,连同不堪忍受压迫的农民百姓,齐集郓城六家屯,徐鸿儒率众歃血盟誓,起义将士以红巾为头帕,手持大刀、长矛,首先发兵包围魏家庄,又攻战梁家楼,接连占领四个村寨,声威并举,应者云集,在鲁西南举起了起义的大旗。但此山东地方,却只是将他们看为一股山贼流寇,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六月中旬,起义军占领数﹐拥立徐鸿儒为中兴福烈帝﹐建号大乘兴胜﹐设立官职﹐建立政权。开始进攻兖州﹑曲阜﹑郯城等地﹐很快控制了山东境内运河两岸的广大地区﹐阻截漕运﹐多次重创官军。 六月二十三日凌晨,起义军占领郓城,并向巨野发起进攻,锋芒所指,所向披靡。短短几天,便发展到数万人,各地官僚地主惊恐万状,纷纷逃亡。 月末,徐鸿儒挥师东进,渡过运河,攻克邹县,署印通判郑一杰携家而逃。接着,义军挥师滕县,知县姚之胤望风而遁,义军声威大振,队伍发展到几十万人。 大明朝庭下令山东都司杨国盛、廖栋召募兵丁,汇集乡勇,加紧训练,并调派官兵,协助进剿义军。由于几路官军的联合围攻,远征的义军被官兵打败。 现在,起义军虽然人数甚多,可却是乌合之众,吃了败仗,自然军心涣散,他们需要一场胜利。徐鸿儒决定,各地严防死守,不与明军主力发生冲突,加紧力量,誓要攻陷曲阜,介时必然天下震动,其余各地的白莲余党必然群起响应。(事实上,山东的白莲教举事后,朝廷就加紧了预防,厂卫又过上了天天加班的日子,各地白莲余党,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根本无力响应,但徐鸿儒是不会知道的。) 如果朱由效在这里的话,他是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作为皇帝,想弄孔府是不容易的,那实在是要多谢些虚的配合。 不过此时的他正在忙另一件事,运河受到威胁,国家南北不能通畅,海运终于又要开始了。 第十五章 破而后立 七月中旬,山东的局势愈发明了。在明朝军队的合力围剿之下,起义军节节败退。徐鸿儒当机立断,保存有生力量,放弃争夺巨野、郓城,挥师东进,三渡运河,意图抄袭官兵后路。 不得不说,徐鸿儒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决定灵活用兵,避实击虚,直插运河重要渡口夏镇,抓住京杭运河的咽喉,切断朝廷漕运粮饷的通道,并在彭家口截获官府粮船40艘。 消息传到京城,又是引发了震荡。朱由校也是趁此时机,招开朝会,准备与群臣商讨海运事宜。在继位之初,他就有提过海运,但可惜收获寥寥;运河是朝廷命脉,况且百万曹工衣食所系,大臣们的谨慎是应该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得不要做出改变了,海河联运不能再仅局限于辽东军务,而是要推广全国。 朱由校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权术,毕竟前世他只是一个正常人,而今世他受的帝王校教育甚少,一切都是从实践中摸索的,但是现实比权术的施压效果更好,这个道理大家都是懂的。 明初,漕运方式是水陆兼挽,参以海运。永乐十三年,运河全线畅通,明王朝行“支运”之法,以运河漕运取代“海(河)陆”兼运。此后,历代虽都有所改革,宣德六年,始行“兑运”,成化七年实行“长运”(直达法);但是不论怎么改变,都是以运河漕运为主,海运被彻底的放弃了。 其实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虽然漕运的成本与速度逊于海运,但是胜在安全稳妥。对于一个帝国来说,这些多余的成本完全是可以承受的,甚至是可以忽略的,但稳定是几乎可以压倒一切的。 海运其实在明朝是从头到尾都有人提过的。 明代的海运衙门初设于永乐间,永乐五年八月,成祖会群臣廷议海运事,议于苏州府太仓卫设海道都漕运使司衙门。朝中有异议者,此方案复议,最后不了了之。正统七年三月,朝中命南京造“洋船”三百五十艘,由海运赴蓟州诸仓,后来因为争议太大,就此不了了之。 大明朝廷上主流的声音一直认为设置海运衙门多有不便,畏难情绪比较大,此事遂多掣肘。之所以如此事大家怕出了问题,要担责任的。朱由校知道,此时的自己绝对不能作崇祯,竟然大家都怕担责任,那责任就得自己来担。 天启元年八月五日,经过数天朝议,朝廷决定设海运使司衙门。总部设于天津,而在广州、福州、苏州、胶州各设一分部。每个街门置左右运使两员,秩从二品;同知二员,秩从三品;副使四员,秩从四品;此外经历司经历,照磨司照磨等属官均按照布政司衙门设置。各沿海卫所俱属提调。 并令各地建造大海船,以备使用。海运的问题解决了,历史的错轮向前滚动了长长的一段距离,接下来就应该是海关与海盗了。 在京城朝议结束的时候,山东的叛乱也被平息了大半。朱由校是打算让京营去见血的,但是戚金与徐光启认为经营仍然是训练不足,不堪大用;朝臣们又都表示京营承担拱卫京师之重任,不可妄动;而且从山东的战报中看,目前形式很好,并不需要大规模增兵。于是朱由校便也没再坚持,专业的事情还是让专业的人去决断吧。 大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境内 起义军已经被官兵打的损失惨重,于是徐鸿儒决定放弃攻城计划,一方面佯攻曲阜,主力却抄袭官军营。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因为军营受扰,军中立刻出现了骚乱,甚至险些引起营,明军啸杨国盛部被击溃;大明游击将军张榜殉国。起义军收获了大批粮草和武器,并且打算依托城池进行固守。 在杨肇基的指挥下,明军放弃了“长驱直入,分进合击”的战术,开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利用明军的训练、后勤与武器装备明显优于起义军的优点,进行阵地战消耗战。最后围困徐鸿儒军于滕县。八月九日﹐徐鸿儒粮尽援绝﹐突围不成而被俘,目前已经被压送京师。 起义军主力被打败后,余于残党大多作鸟兽散,成了山贼,土匪盘踞深山老林之中;剩下那些赋予顽抗的,自然也被捻为跻粉。 这这样,历时100余天徐鸿儒起义结束了。战乱的范围遍及半个山东省,山东现在流民遍地,十分萧条。于是在朝廷给粮给地的承诺下,大批留离失所者选择了移民辽东。 山东正在逐步的恢复着,甚至要变得比以前更好,因为海运的影响,大批商品涌入,经济社会反而开始变得更加繁荣。 辽东的人口变得更加充实,一座座屯田军堡拔地而起。 百姓们并不知道,山东的造反是朱由校有意放纵的结果,让更多的人成为移民才是朝廷的计划。他们只是知道,他们变成流民是因为战乱,战乱是因为有人造反,让他们活下去的是朝廷。 总之,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山东恢复了太平,辽东充实了人口;东南沿海以及大明其他的沿海各省,因为朝廷重开海运、厂造大船的政策,使得本来就十分繁荣的海贸(绝大部分都是走私)更上一层楼。 第十六章 五世则斩 大乘兴盛元年八月二十三日,中兴福烈帝抵达了他忠实的北亠,哦,不好意思,看错世界线了。 大明天启元年八月二十三日,白莲教余孽匪首徐鸿儒和其父徐东明、母亲傅氏及重要部属18人被押送北京。徐本人被削首示众,其余人等也被押到了菜市口,施以绞刑。 于是历史上被称为“徐鸿儒起义”的事件彻底地画上了句号。 但是山东的余波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各地的流民需要安排,落草为寇的起义军需要剿灭;不得不说,杨老将军确实是一个可以为皇帝解忧的人,快速地平定了叛乱、对流民也收容有方,就是最近向自己递了一个奏疏: “白莲教逆匪,不自量力,窥伺神器,信奉妖理邪教,不遵圣人教化,至使山东百姓蒙难。曲阜沦陷,衍圣公不肯从贼,故而身死,孔府被逆匪烧毁,孔氏嫡亲多亡命于此;贼人攻邹县时,孟氏组织民兵乡勇抵抗,终不可为以使亚圣府受劫,贼人屠其亲戚家眷十余口。今有人自称为两府遗民,臣不能察,请陛下准判。” 杨肇基实在是个妙人,和厂卫配合的不错,直接给自己买一送一了。(事实上,朱由校想多了,孔府的事确实是锦衣卫所为,他们扮作白莲教徒大开杀戒;但孟府是确实被白莲教洗劫了一遍,杨只是如实上报的。) 衍圣公,为孔子嫡子孙的世袭封号,始于宋,民国改为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它们以节操而文名。 清军入关后,衍圣公献《初进表文》和《上剃头奏稿》。1908年,山东被划为德国人的势力范围,基督教教皇和德皇威廉二世的画像被迎进孔府。抗战时,鼓吹中日同文同种,为汪伪站台,表示支持“大东亚圣战”。 有如此节操的,并非一家;孟府也不例外。抗战时,日寇侵入邹县,孟繁骥大摆宴席以表欢迎,同日寇、汉奸在孟庙合影,还献给日本人汉代玉刀一对。 这两家不但“忠贞不屈”,而且“慈故能勇”。解放前,野店大队是“亚圣府”的佃户村,有耕地三千七百多亩,孟府租田占二千四百多亩。全村二百七十户人家,有二百四十多户为佃户。每年之租,如有拖欠则捆绑吊打。1928年大旱歉收,全村一百多户外出逃荒,三十多户卖儿卖女,几十人被逼死。而“衍圣公府”占一百多万亩田地,为山东最大地主,其剥削更甚。 事实上,不光在现代社会有人批判其罪孽,即使在现在(明代),也早有许多人对其所作所为不满。王世贞(后七子之首,官至南京刑部尚书)就曾公开向两府怒斥到:“夫使贪纵放僻、败伦乱纪之人而称孔子徒,乳臭之人鲜衣怒马而后孔氏,而曰尊之厚之,于乎,不以桀哉!” 关于如何处理孔孟府两府的事情,其实朱由校自己早就想好了,但兹事甚大,不可能乾坤独断,看来又需要开廷议了。 廷议是明代朝廷的议事制度。明代事关大利害的政事,须下廷臣集议,按部门以商讨问题的形式进行,少则三十余人,多则百余人。廷议的结果须上奏皇帝,意见不一致时,应摘要奏闻皇帝作裁决或者遵从多数人的意见。“跪受笔录”这种事只有野蛮人才会做。 “永寿,传下去吧!召开廷议,讨论一下那些自称是孔府和孟府中幸存者的人,该如何处理吧?限时五日,把结果给我交上。” 廷议与朝会大有不同。廷议时,朝廷是皇帝是不在场的。所以完全是朝臣们的自由辩论;当然,偶尔在一些特殊时期,也可能会变成自由搏击。 “刘大人,这件事您怎么看?衍圣公府与亚圣府遭此劫难,嫡亲多被贼人屠戮,所幸还有幸存者,以使两位圣人血脉不绝,那自然是应当将它们重新册封,加以宽慰的。不知道圣上就让咱们讨论些什么?” 在朝堂人群的末尾,一个身着青色的官服、绣着鹭鸶补丁的年轻官员看着朝中大佬们的讨论,忍不住侧起身子向前辈讨教;他是个没什么资历的新人,这次廷议是被大佬们带来见世面的,注定是插不上话,于是便与身旁的人讨论起来。 “齐大人,其实也不尽然。本自朝立国以来,封贡事宜便一直是廷议决定的。陛下此举应当也只是萧规曹随,遵循旧制罢了,咱们应当走个过程就行,毕竟五日也讨论不出什么。” 回答他的这个官员也很年轻,刚刚中年,也是身着青色官服,只不过补丁是个白鹇;他也是一个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小辈,但毕竟见了些世面,还是有些东西可以教教年轻人的。 “诸位以为如何?”他又向身边人问了起来。 “咳咳”坐在他们前面的绯袍官员故意咳嗽了几声,让年轻人们的讨论热情瞬间消散了不少,这是老前辈了,已到了知命之年。“好了,你们几个,天子的心思哪是那么容易猜的,当今的可不是一个喜欢遵循旧制的。” 后面的年轻官员听到这句话,知道老前辈要提点他们了。廷议都是大佬和他们信得过的下属说了算的,以自己的资历如何是插不上话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仔细听听老前辈是如何想的。 “王老大人,您就别卖关子啦。” “啍。”绯袍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花白的胡子都撅了起来,喝了口茶,低声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不懂事啊。你们看看,皇上让咱们讨论的是什么?是孔府与孟府,不是什么衍圣公府和亚圣府!这还不够明确吗?况且‘自称’,这种不确定的词可不常见,既然不能确定,那自然应该让厂卫、刑部、大理寺调查,如此严肃的事怎么会直接进行廷议,所以这自称也只能是自称。尔等明白了吗?” 老官员的话属实是有些惊世骇俗,让这些年轻人惊愕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公,这…” “好了,无须多言。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毋要生张。” 就在这廷议进行得越来越激烈的时候,确定两个侍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众人满是疑惑,争执也随着停止。两个侍卫将箱子放下,把里面的东西通通倒出,却是一张张的诉状。 一个靠门的年轻官员有些莽撞,大步走上前去,拾起一封诉状,拆开看来:“成化五年,衍圣公奸**女40余人,五名佃户迫害致死,因不能交租而沦为奴隶者……与人争田,杀其三家一百余口……”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的流逝着,五天仿佛一眨眼便到了。 廷议的结果让朱由校很满意,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过说实话,朱由校还是比较好奇,如果没有那一箱在锦衣卫的示意下,有村民、奴仆、佃户们所写或者口述由人代笔写成的上万条揭露二府压迫之诉状的话,朝臣们是否都能正确的领会他的意图。但无论如何目的已经达到了。 “著内阁拟旨。朝廷设立衍圣公,本意在传播圣人教化,今日看来,所以繁衍者尽为国家之蠢(害虫),害民之贼。曲阜知县,孔氏世职,实是国中之国,其滔天罪行,罄竹难书,有负国家恩义,有污圣人之名。即日起,废除衍圣名号,所有封赏尽皆收回,孔家余者打入贱籍,流放崖州(海南南部)。 自次以后,曲阜改为朝廷流官,遵循朝廷立法,与别处无二。撤销百户厅,所有佃户,奴婢恢复其自由身。以前的‘奉卫队’等助纣为虐者依法处置。凡是被迫改姓的佃户、庙户、差役一律恢复原姓氏。好了,朕只想到了这么多,剩下的让内阁慢慢想吧! 君子之泽,五世则斩。孔氏已经作威作福了千年,便宜他们了。” 山东的余波快要结束了,但孔府的消失,恐怕会带给世人们(上等人们)更大的冲击。 第十七章 分析问题 孔府的家处理完了,朱由校终于又偷得了几日清闲;朝中并没什么要紧的政务,大多都是交由内阁处理,随后他只要御笔朱批签个名就行了。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教导弟弟朱由检,陪伴妻子张嫣,还邀请在京的两位叔叔参加家宴,享受着平凡人家的亲情。 天启元年九月四日,贞皇帝葬于庆陵。说实话,他的便宜老爹朱常洛死的太早了,只作了一月天子,泰昌年(1620年)只能被视作万历时代的延续,旧时代彻底走进了坟墓,天启时代开始了。 庆陵原为景泰帝朱祁钰为自己修建的陵墓,英宗复辟后被废弃。由于明光宗朱常洛死的突然,加之国库空虚,神宗尚未下葬,更无暇来为光宗建陵,只得将朱祁钰的陵被重新改建。 不过即便如此,当朱由校看到庆陵的财政预算时,心里还是“戈登”一下,停了半拍。 “永寿,叫户部太仓库、兵部常盈库还有工部节慎库的人把财政收支表带过来。”朱由校坐在桌前,用手按摩这太阳穴。妈耶,果然当家就明白柴米贵了呀。 虽然室内的烛火很亮,九月虽已入秋但天气依然炎热,但朱由校手里拿着财政报表,却只觉得天昏地暗、心里也是越来越凉。目前的情况怎么说呢?财政收支“极其平衡”,随时都处于赤字边缘。中央与地方财政收支严重失衡。明代的财政问题十分严重,财政崩溃是大明灭亡的最重要的间接原因之一,但当朱由校亲自阅读数据(甚至是粉饰过的数据),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时,他还是有些崩溃的。 “皇爷,您没事吧。”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看见朱由校的脸色越来越黑,有些担心。 “无妨,让王大伴担心了。其他人都退下吧,内相留下帮我。” 内相指的就是王安,‘凡内官司礼监掌印,权如外廷元辅’,所以又有‘内相’之称。其他看到这番情景,也明白皇帝是真的怒了,他们此时也不敢触他的霉头,马上退了出去。看来朝堂平静不了。 “王大伴,还请为朕解惑。”朱由校还年轻,刚登基不久,朝廷上还有许多陈规陋习、‘约定俗成’尚不了解,需要王安这样忠心、有才干、对朝中事物了如指掌的老内官帮忙。以前总是认为财政改革可以缓缓,看来自己错了。他需要快点厘清弊病,并且对症下药,大明需要一味猛药。 大明的财政问题是多方面的: 洪武帝确定了税收定额制度。后来虽也有小的调整,但基本定额没有被摈弃。于是不管耕地增加多少,人口上升几何,生产力如何进步,明代农业赋税始终就维持在这个水平左右。此外,商业税不断降低甚至在一些地方接近取消。商税在整个明代始终都处于名存实亡的状态。 但是农业税和商业说是相当不好解决的,问题暂时没有办法,增收农税是要逼人造反的,而商税的话,大臣们又要和自己吵架了。 宗室是也大明的财政负担之一,但说是宗室吃垮了大明,实是一笑大方。宗室是最好处理的问题。各大藩王掌控着大量的田产土地,但是底层总是其实与普通人并无什么差别,朝廷发的俸禄是到不了他们手里的。各地番王没有反抗的能力,底层的宗室没有反抗的必要。 货币政策的混乱,也加重了财政的灾难。币制改革势在必行。朱由校已经下令,以后发情了铜钱成色、重量、大小必须一至,以前发行的货币收回政府以后不会再继续在市场上流通。以大明现在的控制力没有熊力进行强制货币兑换,所以这将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西方发现了新大陆之后,大量的白银随着海贸流入大明,从1567年到1644年这段时间,海外流入大明朝的白银总数大约为3亿3千万两,相当于当时全世界生产的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这促进了商品市场的繁荣,也使得白银彻底的成为了官方承认的流通货币。但是随着三十年战争的打响,白银流入量顿减;此时的日本也开始了与对外封闭的政策,限制白银离境;大明本土的大地主大商人里,又有着把白银藏起的习俗。于是,市场上流通的货币量减少,以供给量持续下降,有效需求不足:大明现在面临着严重的通货紧缩。 在政府必须进行宏观调控了。朱由校的大学专业与金融有一定的关系,没想到现在终于要用上了。 政府宏观调控有四个目的:经济增长;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国际收支平衡。 所以现在政府最需要达到的有两点,一是增加对经济的总体控制力,朝廷的官员恐怕是排不上什么太大用处了,官场的腐败问题严重到到了一个极致;大明对经济的控制力恐怕唯一靠的上的恐怕只有朱由校自己的皇庄。 而二是政府本身需要掌握大量的货币资源。现在自己的老爹尸骨已寒,他所废除的矿税、榷税也该恢复了,朱由校很不孝顺的想着。 第十八章 天启开海 财政问题的解决方法自古有二,一是进行一场彻底的财政改革,这个目前就不要想了,朱由校自己对朝廷的掌控力是不够的,朝廷对市场的掌控力更是无限接近于零,真正的做到了‘小政府,大社会`;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第二个方法,不改变体质现状,只是进行微调,这就是所谓的‘开源节流’,治标不治根,但现在只能如此了。 不过开源节流也不是一件易事。朝廷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哪个也马虎不得。 哦,也不对,自己老爹的陵墓,或许可以偷工减料一下多少能省个十几万两银子,足够支付半个省的兵饷了,蚊子小也是肉。 兵饷是绝对不能欠发的。募兵制改革之后,士兵的战斗力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其负面影响就是大大的增加了财政的崩溃。 辽东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持续保持大量的投入。沈阳辽阳复州一线被攻破后,辽东被分成了两半,现在残兵已经收拢,随着山东移民的到来,更多的屯田军堡正在修建,等到几年过后,辽东就可以自给自足,到时候只需要向那里运输军饷和一些当地无法制造的火器就行了。但现在必须进行大量的投入,粮食,银两,人口,物资一样都少不了。(前世的大明,此时是大量的辽东流民向山东进行移民,而现在因为自己的行政命令而反了过来,这让朱由校不由得有些唏嘘。) 后金在这次虽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它所受到的人员伤亡也不小,这是一场惨胜,短时间内,它也并没有能力发起一场大规模,决定性的战役了;而且辽沈一带汉民起义反抗甚多,常有汉人村民对落单的八旗兵进行袭击,向八旗兵军营附近的水井投毒,现在后金不得不在占领区修建满城,八旗兵只要一离开军营,就算是上厕所,至少都要两个人相伴才行。可以看出后金在短时间内无法将战利品彻底消化的。 现在双方就是在比速度,看是后金能先将占领的土地消化,还是大明先恢复过来站稳脚跟。这将影响到整个辽东的攻守之势。 不过倒也不完全是没有好消息的。自从海运衙门成立后,各地海运都已开始逐步进行。漂没是有明显的减少,并且物资的流通速度有大幅度的提高。 伴随着海运事业的发展,海贸的情况也是如虎添翼。但是海关税和商税并没有增加,朱由校估计现在大明每年的海运至少能获利几千万两白银,所以每年的税收几十万两都是少的,可是实际上收上来的刚刚万两左右。现在大名面临的可不是偷税漏税那么简单,而是南方几乎全民性质的抗税。 万历年间,神宗皇帝为解决国库不足的问题,派出“矿监税使”等职务负责在收税,但是遭到了东南发达地区工商业者的强烈抵制。这种抵制甚至达到了武力对抗的程度,万历二十九年的南直苏州民变即是其一例。 而这些抗税者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江南地区的大地主,富商,海商(海盗),他们在朝廷中的代言人就东林党,而东林党的主张之一就是加征农业税,反对大征商税。现在东林党还没有成气候,朝堂上,皇帝仍是绝对的权威;但在民间,大明政府的管控能力已经处于半崩溃状态了。 大明的户部并没有发挥它应有的统筹经济的功能,反而退化成了一个以会计为主的部门。现在的大明,去哪里找商业人才呢?朱由校很是头疼。 算了,饭要一口一口吃,步子不能迈太大。还是先把海关的问题解决了吧。隆庆开关以后,私人海贸获得了合法的地位,但因为大明对海贸的总量与开放的港口数量有着严格的限制,所以绝大部分的海贸实际上是走私贸易,而走私自然是不可能交税的。 天启元年九月十五日,朝廷下令废除“船由“(船籍证书)、“商引“(也叫“文引“,营业执照),废除对出海船建造和运营的总量控制,南北各地港口皆准出海,各大港口设置海关司,负责管理私人海外贸易及征税,并且废除了禁止与日本通商的限制,史称“天启开海”。 ‘这一改革是隆庆开关的延续,民间被抑制的商业活力喷涌而出,增加了中国与世界的联系,促进了现代化与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几百年后的教科书如是写到。 事实上。这次改革并没对海贸产生特别大的影响。因为此时的走私贸易已经极其繁荣了,虽然明朝政府给除了各种各样的限制和禁令,但因为官员腐败和他们与海商(海盗)的勾结以及行政效率的低下,这些措施事实上几乎形如虚设。 如果有一个走私商人,因为走私而被抓了起来,那么他要么是得罪人了,要么是黑吃黑。至于是因为官员刚正不阿,公正司法,这对于现在大明好像并不现实。 可以说朱由校此举并没有给这些海商什么事实上的恩惠,但给了他们另一样东西:名分,朝廷做出了妥协,给予他们身份上的承认。从今以后,他们就是合法的商人了,出海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给各级官员的孝敬应该也可以少一些了。所以不论如何,此举将都使大明的海关收入还得几年级获得几何式的增长。 想仅仅依靠海关税使大明摆脱财政危机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即便是朱由校现在已经彻底的开放了海禁,恐怕到时候所能收上来的海关税连实际应收的三分之一都是不到的。但不管怎么说缓解危机是足够的了。 而且彻底的开放海禁还有许多其他的好处 17世纪是海洋的时代,朱由校并不打算错过时代。但是一支强大的海军,需要巨额的财政支出,这绝不是目前的大明可以支付得起的,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诏安海盗。此时的中国的海岛是很强大的,对整个东亚、东南亚的海域有着统治级别的影响,对印度洋也有所涉及。 而承认海商的合法身份,本身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对他们的示好。毕竟这个时代,海商海盗不分家,一体两面。 在朱由校作着彻底消亡后金之后,大明海军舰队横行五大洋,殖民美洲、控制澳洲的美梦时,大明本土的另一场叛乱开始了。 天启元年九月十七日,永宁宣抚使奢崇明反叛,俘虏巡抚徐可求,围攻重庆。四川其他土司闻迅,也是蠢蠢欲动,西南随时有可能变成第二个辽东。 第十九章 奢安之乱 西南地区,中国地理分区之一,包括四川省、贵州省、云南省、西藏自治区和重庆直辖市。西南地区地形结构复杂,主要以高原、山地为主,是少数民族分布最多,最广的地区。这是现代初中地理的基础知识。 而西南地区除西藏外,都属于汉地十八省,并且被认为的理所当然、自古以来,明朝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历史贡献。(历史上,清统治者对两京十三省做扩大解释,划定“汉地十八省”,限制汉人活动范围。辽东自战国就是汉地,但辽宁不仅没有被划入“十八省”,清廷还驱逐当地汉人,并禁止汉人进入。) 洪武十五年,傅友德、蓝玉、沐英率军入云贵,将西南边陲从新纳入华夏版图。唐宋以来,西南长期游离于中央政权控制之外,此时大理段氏依旧想割据一方不受中央控制,而明廷是态度是“云南自汉以来服属中国……命卿等,讨平之!” 但西南边陲地处偏远与中原隔绝,这里生产落后、民族杂居、民风彪悍与中原地区不同。 明廷的对策一是卫所军屯,军事威慑,先后调集了25万军队进入西南地区;二是移民固边,改变人口结构:仅云南一地迁入的随军家属就达到了80万人,使得汉民族在该地区成为了绝对多数;三是发展生产力,促进边境与内地交流:汉人移民将内地先进的生产方式引入,而当地原始、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被淘汰,西南与中原内地的经济联系逐步加深;四是文化融合。大明政府在西南地区大力兴办“汉学”,云贵地区的汉学书院到天启年间已经发展至一百余所,此外还有府、州、县、卫学等教育机构推广汉化。 但是明廷对西南的治理也有许多问题,对“改土归流”左右摇摆,导致西南地区实力派长期存在。朝廷态度不坚决,对渡过“阵痛期”的信心不足,大家都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但大家都怕担责任,于是没有人做。 此时的西南矛盾极其复杂,既有中央与地方的矛盾、流官与土官的矛盾、汉人与土人(少数民族)的矛盾以及土官与土人间的阶级矛盾,各种矛盾相互转化,相互刺激;可以说此时的西南就是一个火药桶,一个小小的火星就没引发剧烈的爆炸。 而现在火星出现了。 大明,四川承宣布政使司,永宁宣抚司 四川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小雨绵绵不断,可是今天的天气却是格外的晴朗,甚至空气中都弥散着一股燥热与不安。 士兵们站在校场上,议论纷纷,但又无人大声说话,气氛相当的沉闷。终于,一个阴沉粗犷的男人身披甲胄走上了高台,场面安静下来。 士兵们注视着他,大家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发言。 “弟兄们,我之祖宗与明朝守土,忠顺已久,然而明廷流官欺狂壅蔽,无怀柔之方,压迫已久。明廷迁移汉人,夺我土人土地,每年窃出入伍土侵夺。我黎、苗之人本自有国家,今日却被纳为汉土。 汉民之富足皆为抢夺、欺诈土人以来。且汉商欺我等土人,抬高物价。明庭流官不以土人为民,视之如禽兽,偏袒汉民,我等土官之所以增税、强征劳役,非我所愿,实是流官逼迫,不得不为。明廷对我等期凌实甚,情难所堪。我奢崇明今日于此,起兵反明!” 校场沸腾了,不久之后整个西南都将沸腾。演讲结束后,奢崇明并没有享受人群的呼喊,他走下高台,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来。“把这封信送出去吧。” 奢的祖辈受朝廷封赠,世袭永宁宣抚司职,他手握彝兵和苗兵2万余人。作为一个典型的非官逼民反的造反家、阴谋家、野心家,他明白单靠自己的两万人是指绝对成不了事的,所以需要智取,需要一个时机。 而辽东明军屡败,急需兵力,正是他等待已久的时机。 四川宣政司,重庆府 “徐大人,来了一封信,永宁宣抚司奢崇明忠心为国,自己请命率领六万人马出川,援助辽东。” 天启元年九月六日,奢崇明从永宁出发,十七日进驻重庆,于校场演武。此时的重庆,防御力量十分薄弱,守军只有5000余人。四川巡抚徐可求见到援辽军队,十分欣喜,马上前来军营点兵。 可是一到军营,他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 “奢将军,此举是何意?徐某身为朝廷命官前来校阅点兵,为何如此多的士卒在我等身旁,名为护送实为软禁。竖子,你究竟想做什么!朝廷处汝如腐鼠耳,汝得无欲反乎?”许可就作为一个文官,此时如此临危不乱,是十分了不得了,但是可惜他只是一个文官,如何能与如此多的士卒相抗。 奢军部将樊龙是负责‘接待'这些校阅的官员的,听完此番言论之后,大笑起来。“不反何待!吾来杀汝,岂来赴援!” 就这样,武装叛乱开始了,四川巡抚徐可求,与道、府、总后等官员20余人全部被杀,重庆被叛军占领。奢宗明自立为王,建国号“大梁”,设丞相、五府等官,全蜀震动。 有了人牵头做示范,自然会有效仿者无数。九月二十日贵州水西宣慰土同知安邦彦起兵反明,整个西南暗流涌动,许多土司开始观望。 两位主角已经登场,奢安之乱正式开始。 朱由校前世是读过历史的,他知道西南要有人造反。所以登基以来就派遣锦衣卫加紧防范,而且因为确实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但是厂卫只对皇帝负责,地方官员对这些消息是一无所知的。许可求等人就是因此身死。 当朱由校受到锦衣卫的情报时,叛乱已经发生了。不过,虽然地方文官得不到情报,但是朱由校让秦良玉率白杆兵回防四川的时候,就已经让进一位与秦配合,并且给了她指挥当地卫所的权利。 所以九月十七日,奢崇明反叛,占领重庆;九月二十日,白杆兵兵临重庆城下。大半个四川的兵马迅速的聚集起来,重庆永宁被重重包围。秦良玉遣弟民屏,侄翼明等率士卒4000人进驻南坪关,扼重庆叛军归路,又分兵守忠州,自统精兵6000沿江西上。贵州巡抚李标派总兵张彦芳、都司许成名、黄运清等援救四川。 秦良玉假装传檄各地至勤王,到处张贴假檄,声称朝廷派了边兵和京兵共八万人,会同贵州援军,号称十六万,准备进攻重庆。为争取时间集结军队,锦衣卫又写蜡书让奢崇明的伪相劝他发兵攻打成度,又故意泄露给奢。此时,叛军伪官果然劝奢进兵成都,奢大疑,按兵不动。 奢犹疑不定,等了十多天,探知朝廷根本没有派那么多的兵来,于是他发兵攻合江,破泸州,陷遵义。但此时朝廷援军已经赶到,直捣其老巢——永宁,迫使其回援。最终双方在合江决战,经过三天的激战,奢崇明战败被俘,叛乱历时29天后宣告结束。 就这样原本在历史上持续了16年的奢安之乱,仅仅29天就结束了。它像宁王之乱一样,扮演着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第二十章 改土归流 奢崇明叛乱被平定的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月末了。因为生产力的落后和因制度腐败导致的社会组织力的低下,此时的信息传播速度相当缓慢。 十月十六日,奢氏服诛,安氏被手下族侄所杀,余部皆降。朝廷的对策还没有商议完,叛乱就已经结束了,虽然有些尴尬,但这是好事。 于是,朝廷的大臣又开始了新的议提。只不过对象从如何平叛变成了如何论功行赏以及怎样平定事情的余波。 秦良玉加太子太保,族弟秦翼明升任都督同知,赏金五百,各地援川平叛部队各有封赏,不再详述。 朝廷的大臣们还没忘记什么是重点,论功行赏的事情让礼部内部讨论下就行了。如何处理西南叛乱的余波才是重点。 虽然奢崇明已经死了,但恶劣的影响仍在继续。西南的土司响应朝廷号召,率领各地土兵参加平乱的不少,但是也有更多的则是做了墙头草,在那里观望局势,甚至有一些头脑不清楚的私底下与奢氏、安氏叛军暗中沟通,有投效之意。 虽然朝廷天兵锐不可当,仅仅一月就将逆匪拿下,用强大的武力震慑了肖小之辈。但不稳定因素,并没有因此消失,西南已经恢复了表面的和平,但空气中仍然充满着紧张。许多土官恐惧着朝廷的报复,朝廷也对各地土司的“强则侵寇,弱则卑伏,不侍恩义”不满已久;表面上大家推杯换盏、齐聚一堂,庆祝着平叛的胜利,但实际上双方的状态是互相防备,剑拔弩张。 奢崇明这个“火星”已经被浇灭了,是西南地区作为“火药桶”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内阁对事件处理的案件已放在了西苑昭和殿的桌子上。(没错,朱由校在向老祖宗嘉靖皇帝学习,经常在西苑办公。)朱由校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对此有些不满。 大臣们的建议十分的中规中矩,废除永宁宣慰司,改为县制,朝廷派流官治理,其余参加叛乱的大小土司也是如此,至于其他的墙头草便当做不知道,冷处理了。 大臣们如此态度是很好理解的。虽然在此次叛乱中叛军已经攻陷了重庆,震动全蜀,但毕竟与历史上拉据十余年不同,仅仅进行了一个月就平定了,宁王都要比他持久,所以还不足以那么的震动中央。而且好不容易快速的平定了叛乱,已是万分幸运,哪有道理没事找事,自找烦恼呢。 每个朝代到了后期,郁总是偏向于保守的,不再年轻时的激进,大明自然不例外。大臣们都是老成持重的,对于一个帝国来说,稳定足以压倒一切。但朱由校并不满意这样,他并不希望大明在稳定与沉默中走向死亡,它需要的是革新,尽管这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会有很长的一段镇痛期,但这值得。 “改土归流”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事情,这可以说是历代穿越者与键政人士的共识,朱由校也不例外。 “永寿,叫人把这一封函还给内阁送去。” 这是朱由校第一次将内阁的意见发回重拟,他有些紧张,十分好奇内阁的反应。明朝内阁对皇帝“不合理”的诏旨,可以拒绝草拟,封还执奏。皇帝不满内阁意见发回重拟时,如果内阁认为自己的意见正确,可以拒绝重拟,以原票封进。 从朱由校登基以来,他一直与那个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嗯,近一年来内阁还从未对他封还执奏过,还有自己也一直支持着内阁的决定。朱由校并不希望这次意见分歧成为自己与内阁关系转为恶劣的开端,虽然他并不需要“众正临朔”,但也不至于弄得像嘉靖与万历那班,君臣互相视为寇仇。 “刘公,这是陛下叫人送来的函。您看看吧!” 建极殿内,被称作“刘公”的老者站起身来将信封接过,他就是当代内阁首辅刘一燝。看到这是自己送给皇帝的意见,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皇帝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而且今上并不是一个喜欢守成的君主,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将纸章扔进了取暖的火炉中。 “刘公,你这是何意?皇上说什么了?” 身旁的大臣,不知所以。连忙问了起来。 “无妨。咱们再拟一份计划吧。对于西南子问题,圣上很有主见。” “那圣上的意思是。” “还能有什么呢,一举尽全功之力,改土归流!” 第二十一章 上下一心 “叶公(叶向高),新的计划,你看如何?”刘一燝双手端着计划函,向身边的另一位老者询问着,态度很是恭敬。 叶向高前几日终于被朱由校请出山了,他在万历时一人主持阁务七年,人称“独相”,后因病请辞,现在病已几乎痊愈,终于是二度入阁。 “刘公(刘一燝),当不得如此称呼。你是首辅,我是辅臣,事情理应由你决定。” “叶公言重了,您是嘉靖三十八(1559)年生人,万历十一(1583)年的进士;在下隆庆元年(1567)生人,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不论如何都该叫您一声前辈。 陛下请您再次担此重任,自然是要以您为重。国家正是艰难关头,朝廷生死大事,不能不够慎重。” “走吧,拿上奏疏,你我亲自面圣吧。土司一但作乱,则西南糜烂。辽东已经成了这样的局势,其他地方绝对不能再乱了。皇帝还是太年轻,想做事是好的,可是太激进就要出乱子了。” 大明,京城,西苑 北方的冬天十分寒冷,十月份了,天黑的很早。 朱由校己经处理完了政务,正在休息,小酌一杯。借着火光,看向依然结冰的湖面,只想吟诗一首“北国风光……”,来好好的浮云风雅一翻。不过身边的人却除几个太监、亲军侍卫外并无他人,倒也就没了兴致。 一个侍卫从远处走来,低声汇报着什么。 “皇爷”永寿还听完汇报后,表情严肃了起来,朱由校知道又要出事了。“刘首辅与叶阁老求见。” 朱由校心中暗道不好,这两位老人分量是极重的,如今,两位大黑天的一起前来一定是要有要事,自己虽然驳回了内阁的提案,可不论如何也不至于如此吧,若是这两位真的联合起来,像自己施压,那恐怕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两位老大人,快快请坐。老大人可是为西南之事而来?” “是也不是。陛下不必惊慌。我们这两把老骨头,难道还能来逼宫吗?哈哈。”叶向高或许是个幽默的老爷子,但朱由校此时可笑不出来。 “陛下,国家大事,必当慎重。老夫作为人臣,有些话是必须和你说的。”刘一燝十分的严肃,让人不由得担心,他怕不是来死谏的。“改土归流,自开国以来便一直有在进行,但知道如今依然有土官甚重,这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请陛下三思。” “老大人,这”朱由校刚想辩解,却又被叶向高打断了。 “陛下无需担心,老臣说了,我二人又不是来逼宫的。这是内阁新定的计划。还请陛下过目。” 朱由校还是忐忑不安,他可不敢信叶的鬼话,毕竟是做了七年独相的人,这老同志,坏的很。自己可是斗不过的。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亲自把疏接过,以示对两位老臣的尊重,随后,仔细的阅读起来。 读罢,朱由校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份计划书是按自己计划来的,主旨就是将奢安之乱的事情扩大化,拉更多的土司下马,进行较大规模的改土归流。 如此看来,内阁还是支持自己的,运城上下一心,这是好事。朱由校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瞬间欣喜了起来。但他现在。心中更多的是狐疑,这两位老大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两位的身份说什么也不会是仅仅来送信罢了。 内阁既然要支持自己,这两位老大人要表什么态呢?他又警觉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对土(司)战争 内阁此次的提案,是完全符合朱由校要求的,可谓是正中下怀。 计划的主旨就是将事情扩大化处理,在西南发起一波针对土司的“大清洗”。以他们在奢安之乱中的做壁上观为由,进行问责、彻查,从重从严。 内阁支持自己,这当然是好事,但这两位是平人干什么的,朱由校很疑惑。 看到朱由校已经读完提案,等待已久的叶向高终于发话了。“陛下,老臣听闻您前一段时间看了户部财政报表,有发现什么吗?” “叶公”朱由校一瞬间有一种前式面对老师提问、检查上节课知识点的感觉,一下子被吓唬住了。他拘谨地回答到“叶公,我知道国家财政…” 但还尚未说完就又被叶向高打断了。 “陛下可知朝廷拖欠的兵饷有多少?截止到万历三十九年,朝廷就已拖欠各地兵饷一百余万量白银,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士卒,这还不算那些没有拿足银子的,这天下能够发足饷的部队少之又少。目前为止,已经有许多地方近三年未发饷了。” 叶向高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朱由校,朱由校此时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一各做错了事的学生,正在接受老师的批评。 好在注视并没有持续太久,要不然这沉默的空气真是要让人窒息。叶向高终于又开口了。“陛下,这些兵卒还未营啸,已经很对得起朝廷了,大明现在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挑动一场没有意义的战争!” “施欠的兵饷,内帑会先补上一部分的。”朱由校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是被抽干了力气,垂着头开始了沉默。 这回震惊的就叶、刘二人了,能皇帝甘愿如此大出血,两人也是见到了朱由校的决心,他们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了。 “陛下”不语良久的刘一燝发话了,“改土归流非一世之功,莫要学大业明皇帝。” 朱由校知道俩位的意思,“大业明皇帝”指的是隋炀帝杨广,他心有大志,但没有相应的能力,志大才疏、好大喜功、视臣民如草芥,所以臣民也视他如敌寇,最终身死国灭。 “叶公,动荡非我所愿,但如此形势,变革势在必行。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国家如此关头,必须破而后立,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谈话以不太愉快的形式结束了,两方坦诚地交换了意见,增进双方的了解,会谈是有益的。双方各退了一步,朱由校将改土归流的地区从西南转变成了四川与贵州,暂时放弃了对云、广西的整治,而这换取了内阁对后续行动表示无条件的支持。 确实,叶向高说的有道理,饭要一步一步吃,事要一步一步做。步子迈大了很容易扯到。 大明天启元年,十月二十九日。皇帝发内帑,以补各地兵饷。辽东、四川等地拒敌、平叛有功,发双饷,朝野称赞,军心大振,士卒皆有“肝脑涂地以报皇恩”之意。 当然,因为军饷由内帑发出,那发银子自然也就是太监,他们会全程跟随。到了驻地之后,直接变成监军。 当然,这笔银子显然不可能全部落在士兵的手中,但厂卫可不是吃干饭的。抄家灭门,也能给自己干涸的内帑缓缓血,总之,朱由校的心情并不好。 腐败是个大问题,反腐随时都要进行。可是想要监察、反腐,就需要至少有一部分人是干净的才可以做到。然而在如今大明的官场,各个大小衙门恐怕只有门口那两对石狮子是干净的。难啊! 天启元年十一月十七日,朝廷天使带着皇帝的诏书与兵饷、赏赐来到了忠诚的四川。 四川所有的军堡、军营都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原因无他,平定叛乱自然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更让人高兴的当然还是军饷的发放。 军营里一片热闹的景象,士兵们聚集在一起围着火堆,载歌载舞,饮酒吃肉,十分的快活。大家都庆祝着和平的到来(自己不用当炮灰了),想象着发了银子后的美好未来(不外乎娶个婆娘或是吃喝嫖赌,嗯,家中相对比较富裕且想好好过日子的或许这次还能给孩子凑个上卫所内部学校的钱,让子孙识字)。 不过,快活是属于士兵的。将军们感受到的更多的却是压力与紧张。一个游击将军站在属于他的军营之中,看着手下士卒饮酒作乐、欢声笑语,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士兵们总是头脑简单的,并没有什么政治敏感性,他们还没有感受到战争的来临。 朝廷的诏书已经传达到了各地的卫所与军堡,所有的军官们都已经知晓了。 “朝廷御令,各地土司有负恩义,不思报国,反而作乱地方,谋图叛逆……霜露所均,不育异类。姬汉旧邦,无取杂种。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蛮夷不可以中国之治治之也,譬如禽兽然。彼狄夷贱种,皆人面而兽心,强则侵寇,弱则卑伏,不侍恩义,特以威服之耳。 四川、贵州各地土司有援助朝廷平叛者自有赏赐,各赐服赏银若干;有坐璧上观者,削其土地;与贼有书信往来,意图不轨者,去其土地、官职,削籍为民,改土归流。” 这不是一封普通的圣旨,而是一封宣战诏书。朝廷希望借着造奢安俩人造反的由头,凭借着天下兵马聚于四川贵州的时机,携带剿寇胜利之余威,一举结束士司的问题,毕其功于一役。对土(司)战争开始了。 川、贵两地的气氛紧张了起来。至于云南,广西的土司,他们倒是无所谓的,毕竟刀没有砍在自己的头上。所处的地位与经历决定了眼界,所以他们大多鼠目寸光。 而在四川、贵州两地,土官们的愤怒与不满是肯定的。即使是被赏赐的土官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与受处罚的人产生着共情。 毕竟大家都是相互了解的,真正忠心朝廷的又能有几人。但是真正干把不满表达出来有所异动,却并不是很多,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奢崇明的首级现在还在重庆的城墙上挂着呢。 而且土官之间本就有着矛盾,偶尔双方也会互相攻伐。联合起来,难之又难;与其相比与朝廷天兵对抗,最后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交出权利,做一个富家翁,也并非是完全不能接受;当然,他们来说最好的方法还是向地方官员行贿,或是举报(污蔑)自己的有异动(不对付)的同行,以混的一些功劳,免除自己的罪责。不论朝廷怎么改土归流,只要不改自己家的那就无所谓。 虽然该土归流是迟早的事情,但只要不在自己眼前发生就好,至于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当然头脑清不太清醒这家伙还是存在的,但不管是实力还是体量都不足矣产生祸乱。 属于蜀黔之地的改土归流就在总体稳定和平交接权利,偶有土兵反抗但又很快被镇压下去的情况之下进行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南望王师 自从浑河血战(三月十三日)之后,明军与后金双方便没有再爆发大规模的战役了,双方都在修整。就像两头巨兽都在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等待时机。保存实力以便快速的恢复。然后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但没有大规模战役爆发,并不代表辽东就是很平静的。小规模的武装冲突:遭遇战,斥候战,游击战以及在沦陷区汉民起义不断,辽东的局势虽然已经不再沸腾,但是却从未降温过。 连山关西接辽阳、东连瑷阳,是东北地区的一块军事要地,这九个月间大明与后金双方反复争夺,易手数次,战斗规模虽小,但却是十分激烈,最终十一月十五日再次被后金攻克,明军反攻无果后,只得暂时放弃。 自上次一战之后,辽沈、鞍山以海、耀、盖三州沦陷,后金迁都辽阳,而连山关作为首都东部的关隘,如果在敌(明)军手中实是如芒在背。 在整个辽东大地上,像连山关争夺战这样的小规模军事冲突时有发生,月月不断。明军在重新站住阵脚之后,开始依托残存的军事据点与城市进行游击战活动,甚至曾有小股明军一度在抚顺关附近进行骚扰活动,并且得到了当地汉民的广泛支持和与拥护,使后金军队忙于奔命,不堪其扰。 随着大明朝廷源源不断的银饷、武器装备以及人口兵源的支持,辽东参军已经重新站稳了脚跟,并且修筑了更多的军事堡垒,重新建立了防线,准备着反攻。 而后金也在尽力的消化着它的战利品,残酷镇压汉民。努尔哈赤自吹自擂“恩养尼堪(汉人)”却大杀辽民。 后金的实质是一个种族歧视(反汉)的奴隶制反人类匪帮。它的国家行政机构很不健全,军政机构合一,旗政职能难分(和野蛮部落一样,平时为民战时为兵)。这也使得它的行政管理能力十分有限。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努尔哈赤还是还搞了一套“计丁授田”的表面功夫,以求安稳人心。但不久之后,他连伪装都懒得装下去了。他在十月初三的“汗谕”中,命“小人”全部编隶拖克索(庄)。自此,沦陷区的汉民从自耕民彻底沦为“庄丁”(农奴),农奴制庄园恶性扩展,遍布整个东北,这是历史严重的倒车,野蛮对文明的征服。 在这种奴隶制体制下,满人奴役汉人,汉族男丁承担了全部重体力劳动,与牛马无异,汉族妇女则成了他们的奴婢,供其淫乐。 如此的不平等,加上缺衣少食。自然更加的刺激了汉人的反抗。许多汉人故意在食物和饮水中投毒,焚烧房舍,还杀死了当地的后金的哨卒。 于是努尔哈赤下达了令人震惊的屠杀仇金汉民的命令。他指责汉民“窝藏奸细,接受札付,叛逃不绝”,历数川城,耀州、彰义站、鞍山、海州、金州等地汉民武装反抗事例,命令八旗“区别”汉民,凡系抗金者,一律处死。各将遵令,“分路去,逢村堡,即下马斩杀”。 复州紧临明军的实控区,当地汉民帮助明军运送情报,掩护他们进行游击战。于是努尔哈赤派数位贝勒,率兵两万,前往镇压,将男人全部杀光,带回大量女子、牲畜。“时奴贼既得辽阳,辽东八站军民不乐从胡者,多至江边……其后,贼大至,义民不肯剃头者,皆投鸭水(鸭绿江)以死。” 努尔哈赤对汉人的反抗毫无反思,他的应对措施是进一步种族歧视、种族清洗。 窃据沈阳后,满汉人户便被指定居住在按种族划分的区域内。除此之外,努尔哈赤还规定汉人不得持兵器;而女真人则无论是不是八旗兵丁,都要随身携带兵器。 明朝的读书人还是学华夷之辩的,远比满清的要有骨气,再加上他们本身就在当地有着一定的号召力和经济实力,所以很多汉民起义也都是由当地的读书人所带头。后金采取严厉措施,命令满族官吏进行彻底调查,清洗各村带头闹事的秀才,对不愿为后金效命的知识分子展开了无差别的大屠杀,并且将各地私塾及原先明朝政府所建立的正规学校全部关闭。 使得整个辽东的文化、科技水平产生了巨大的倒退。 在后金邪恶、野蛮的统治之下,辽东的生产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这个曾经是“田人富谷,泽人富鲜,山人富材,海人富货”,“家给人足,都鄙廪庾皆满,货贿羡斥”的富饶地区,竟弄得人丁锐减,田园荒芜,庐舍残破,百业凋敝,社会混乱,民不甯居,饥荒频仍。 沦陷区内,努尔哈赤对汉人实施系统性的种族灭绝和民族压迫,稍有反抗,便大肆屠杀。在原先的历史中,入关之前,仅仅是有文字记载的满清屠杀辽东汉民人数就有五百多万,使得东北在长达近200年的时间中几乎是无人区。 这样的反人类罪行,即使是日寇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就在这样残酷的的情形下,辽东人民开始了他们南望王师的第一年。 第二十四章 国君含垢 大明皇家内帑经过万历皇帝40多年的经营,可谓是十分的充实,而朱由校作为穿越者从幼年开始便对此有所涉及,不断的为皇室的私房钱添砖加瓦,看到如此多的积蓄,一朝几乎被掏空,虽说是别的国事,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事,但他的内心还是在滴血。 所以他还是会想办法回血的,自己的三位叔叔还在京城,爷爷对他们赏赐不断,十分富有,现在是他们为国效力的时候了。 朱由校以家宴为名,请了留京的大宗室,皇亲国戚,与一些勋贵。都来参加。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酒过三巡,菜过五位,他图穷匕见,表示朝廷有困难,希望大家共克时艰,拿些“爱国捐”。虽然大家都并不愿意,但愿谁都不好意思(也不敢)拒绝,总体收益还是可观的。 逼捐结束之后,真正的家宴才开始。不过说是家宴,但事实上只有三个人:朱由校,皇后张嫣和皇弟朱由检。 他们像是普通民间的富商一般,不守着什么规矩,这是享受亲情。朱由校考着弟弟新学的知识,再次确定了这孩子没救了,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一个书呆子的事实。他只能告诫这个孩子,不要总是读论语,四书五经。毕竟他又不用考取功名,没事的时候还是多读读唐诗宋词,陶冶情操吧。 气氛达到高潮,朱由校依然是彻底的醉了。她想着自己穿越17年经历,不由得感想万千。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绝对要改变历史,保住这汉家衣冠,堂堂炎黄世胄中华男儿怎能被轻于异族。带着醉意,他耍起酒疯,呤唱着李白的诗歌: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第二天,朱由校酒醒了,生活仍然在继续。 天启元年十二月十日,巡抚河南的都御史张我续担任兵部侍郎,提督川、贵军务。陕西巡抚移驻汉中,郧阳巡抚移驻夷陵。湖广官兵经巫峡前往忠、涪以震慑当地意图拒绝“改土归流”的土官。 在原来的历史上本十三日,援救辽、浙的军队会在玉田哗变。但因为朱由校对历史的改变,补发了兵饷,虽然经过层层苛扣,实际落在这些士兵手中的并不多,但也足以改变他们的心理状态了,这一兵变就没有发生,军队依然马不停蹄的赶往着支援辽东前线的路上。 “叔,太好了,朝廷终于把拖欠的兵饷给发下来了,足足六两银子呢,这次发了整整一半,苍天有眼呀!” “好啦,你小子省着点花。别又会用在窑姐身上了,还有别跟隔壁村那几个**子学赌,就你这点钱,两把就被人家骗完了。存起来吧,等这次从辽东回老家,娶个老婆。这样你们家也就有后了,到时候我也有脸去见你爹了。” “叔,你还说我,每次赌的最欢的、带头买酒逛窑子就是你,你还有一两银子欠我呢,而且你也是个老光棍,就别。哎,叔,叔,别打头,别打头。” 朱由校从内帑中拿出钱来弥补兵饷。自然派了很多厂卫监管,所以这次漂没的力度是很小的,不足四成!这样的好事情是让大头兵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对于打工仔来说,领薪水自然是最高兴的时刻之一了。于是许多官兵都心情大好,开始了如上这对叔侄般友好的交流,以及互立g。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时间,不同阶级、不同地域的人们过着不同的生活。这些士卒们被压迫吸血,那些喝兵血的自然是吃的脑满肥肠。朱由校要对自己的银子被贪了,这件事十分的不满,但当前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措施,既使是反腐,也只能连运动式治理都不达标。 朱由校十分的无奈,只能自我安慰着:“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 大明的整个根基都腐坏了,没有拯救的机会。它就像一棵参天的巨树,极其的繁盛,枝繁叶茂,但是根已经烂了,只需要一点时间,一股强风就能让他倒塌。 然而,这一切外界是看不出来的。虽然已经败絮其中,跟他仍然金玉其外。即使内部已被蛀空,但外部来看依然是极其的高大威武。 况且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垂暮的狮子仍然可以统御豺犬,腐朽至极的大明也仍然震慑着宵小。天启元年十二月,当年,有安南、土鲁番、乌斯藏前来朝贡。 朝堂上又要热闹了。 第二十五章 蹶角受化 (蹶角:叩头;受化:接受文化。指四方夷族和外国人来中国朝贡,接受教化。) 在世界历史上,欧洲由于小国林立发展出了相对平等的国际关系,虽然各国相互攻伐不断,但没有一国足够强大,可以把本国的意愿强加到他国。各国主权、法律平等是外交的基础,而在中国历史上的对外交往中,因为朝贡体系的存在,中国从未长期地与另一国在平等的基础上交流过。 一一一一基辛格《论中国》 明代是中国朝贡体系建立得最为完备的朝代之一。《明会典》所列朝贡国的总数为148个,即使将位于今新疆等境内的西域小国剔除,其数量也超过100个。 天启元年,当年,有安南、土鲁番、乌斯藏前来朝贡。 朝贡即可以是地方臣服于中央统治者,也可以是属国臣服于宗主国的表示。很明显,这次朝贡属于前者,安南、土鲁番、乌斯藏从法理上都是大明的领土。 安南为越南古名。自秦始为中国地,至五代十国时独立。明永年年间,大明征安南国,改为交趾布政使司。明宣宗时,再次独立。明嘉年间,其国王自缚跪拜,入镇南关纳地请降,改为安南都统使司。自此,越南始终是大明国家内部的一个行政自治单位,越南再入中国版图,直到南明末期。 (南明之后,越南阮朝虽然名义上向清朝贡,但对内以中华正统自居的,自称“大南”,南朝。清朝则是北朝,是以夷变夏,不算中国正统。) 土鲁番即今新疆吐鲁番。地处往来西域之通要道。汉始为中国地,宋为回鹘所据。元设万户府,明始建地方政权。 乌斯藏就是现在西藏自治区除昌都地区以外的地区加上锡金、不丹、克什米尔等地区。元代,乌斯藏(西藏)正式纳入中国版图。 洪武五年内附。六年置乌思藏卫(今拉萨),属西安行都司;七年改置乌思藏都指挥使司。 明政府采取“僧官制度“,封喇嘛教僧人为卫所的指挥使、同知、通判等官。最高僧官为法王,任乌思藏都指挥使。藏地与明中央政府的隶属关系一直维持到崇祯初期。 朝贡一直以来都是一项隆重、庄严的事情。这次要处理的,虽然不是外交事务,但毕竟这三个地方都属于自治或是半自治的状态,中央政府鞭长莫及,朱由校一时也对他们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这三个地区都十分重要,一旦他们有了叛明之心,彻底独立是会乱出子的。安南与乌斯藏都紧挨西南地区,而西南因为土改归流政策。现在还有个别的土司头脑不大清醒。不能再添乱了。而吐鲁番则是通往西域的要道,虽然此时的大明已然没有精力去顾及西域了,但并不代表以后没有,朱由校这是在为后人铺路。 这次的朝贡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仍然是按照以往的礼仪规范进行。朱由校这次并没有抠门,而是大摆排场,把一些许久不用的极尽奢华的事物都摆了上来。 并且急忙的将小半个宫殿以及管理的官府衙门都修缮了一番。而且这次也是少有的,很少有言官出来指责,说他太浪费民脂民膏。原因大家都是懂的,“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大明的里子虽然已经坏了,但是表面仍然光鲜,外人还是不知道的,这件事情外人还是越晚知道的越好,如果大明能中兴的话,那之前的衰落便就不存在了,外人只会知道他永远强大。 朱由校其实很想借此朝贡的机会,想办法增强对这些地区的统治能力。甚至私下里召见了内阁成员与他们讨论许久,但结论是显而易见的,现在在大明完全没有那样的投送能力,能保持现有的水平就很不错了。 所以朱由校也只能狠下心来多做些表面功夫,希望前来朝贡的使者可以被这些所迷惑,并没有发现大明正在衰弱这一事实。 在召见完使者之后,使者们继续有礼部和四夷管接待,处理专门的相关事务。朱由校特地提前命令四夷馆人带着他们去看看京营的训练。在戚金和徐光启的指导下,京营已经训练了将近一年,革除了许多弊病,风气有了极大改观,虽然用来攻坚克难是指望不上,是唬人已经完全够用了。 朝贡平平无奇的结束了。使者们将大明依然强大的印象带回了他们的统治区。而这一个印象将震慑他们许久,影响着当地实际控制者的“外交”政策。 但此时朱由校却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在他提前布场,去巡视京营的时候,徐光启告诉他,火器目前有了进展。 第二十六章 西学东渐 自从三月份任命以来,到现在已经九个月了,徐光启一边与戚金跟一起训练新兵、整顿京营,一边要计算历法,还要到火器局去监督、指导工匠们制造新式火器,十分的繁忙,这几日火器的事情。终于有所成绩。 朱由校决定亲自出宫,去看看。兵者为国家生死存亡之道,不能不重视。在现在整个大明,国家承平日久,人不知兵,世人“以金革抢攘为迂”“以铁马金戈为耻”的背景下,皇帝需要做表率。给予火气以及军事应有的重视。但又要控制在一个合适的区间内,不然容易被大臣联想到武宗,很是麻烦。 明朝对火器是十分重视的,在此时间。段上中国的火器制造也有了长足的发展,甚至一度领先全世界,但是到此时,晚明时期,明朝的整体火器素质已经落后于西方,虽然还没有产生代差,但也只能是一步一趋跟随着人家,缺少自我创造的能力。 此时,明军的主战火器,如红衣大炮,佛郎机炮等全部都是仿制西方的,虽然在此基础上有所改进。甚至部分改良版比西方原产的更要优良,但大明整体造血能力弱,缺少原创性,只能仿造西方而难以自我研发创新,目前明军主力火炮,除了虎蹲炮以外,大多都是从西方仿制的。 而且大明在火器上的科技树明显点的有点偏,创造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火器,有的确实不错,其设计理念是领先的,比如“地雷”,“水雷”,但是有的就是很有“创意”,但创意不代表有用,不代表能实战。 而且大明对于重武器各种各样的火炮比较重视,紧跟西方潮流,而且事实上产量巨大,历史上甚至还有向西方出口的记载;但对于各种火枪火铳这种轻火力武器就很忽视,虽然大明也掌握着燧发枪等先进火器的制造能力和制造技术,但一直没有进行普及,明军中的主力轻火器还是火绳枪,甚至还有不少人仍在使用三眼统(三眼铳在被发明的时候,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最强大的轻火力武器,但那已经是100多年前的事,三眼铳可能是世界上服役时间最强的枪,甚至用到了晚清)。 不过也还好,事实上,此时绝大部分西方国家也并没有在军队中普及燧发枪,直到本世纪(17世纪)中叶,才开始全面普及,还有近30年的时间呢。 此时,西方世界是在快速发展的。天体运动论,1543年;人体构造论,1543年;代数学,1572年;墨卡托投影地图,1595年;开普勒定律,1609年;行星运动定律,1619年;对数计算,1614年。 明末清初,西方近代自然科学刚刚开了个头,基础数学刚刚完成奠基,但应用层面还是停留在经验的总结和能工巧匠个人智慧。此时东西方的差距已经开始了,但是还不是很明显,自然科学理论的威力尚未传递到应用层面。 所以此时,西方的科学水平整体已经高于大明,但在科技水平却仍互有高下,甚至略逊一筹。 朱由校希望趁着此时西方的科学还未能转化到物质生产力上,能够借助此时东学西渐的窗口引进西方的自然科学理论,勿使中国落后于世界。 朱由校不断的思索着,此时,车马却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已经到了火器局,他走下了车,向着火器局内部走进。 徐光启以及部门的大小官员都已经等候多时了,听说皇帝来访大家都是十分的紧张,他们即希望产品成功,获得皇帝赏识,一朝飞黄腾达,又害怕不能让皇帝满意而因此获罪。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朱由校十分的满意。火炮与火枪的试射都十分成功。 这次制造的火炮三种。 第一种就是历史上红衣大炮的改进版,属于铁芯铜体前装滑膛加农炮。炮管长,管壁厚,口径大,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明朝仿制并改进而成的铜铁复合红夷大炮在《火药时代》中被称为“十七世纪全世界最好的火炮之一”。 第二批火炮是轻型的,属于是改进版的佛朗机炮,是一种古式后膛榴弹炮,这种炮在基础上,目前已经有一些落后,但是威力仍然是十分可观。 而第三种火炮是中型的,工匠们叫它灭虏炮,这个名字很讨朱由校的欢心。车载中型火炮,净铁打造,管长2尺,重95斤,有5道箍,射1斤铅弹。用灭虏车载行,每车3门。这种火炮本身是崇贞年间被发明的,但现在是被提前的出现。 虽然已经见惯了21世纪的各种炮火轰鸣,但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火炮在自己身旁发射,朱由校不由得十分振奋。 而这一次生产的火枪是步兵式燧发线膛枪(即来复枪),仍然采用前膛装的设计,朱由校曾经与徐光启考虑过后膛枪的事情,但是工匠们实在是做不到,最终只能放弃了(后膛枪在19世纪才出现)。 朱由校非常高兴,希望将这种这些武器大规模列装,尽快普及,改变明军现武器混乱的场面。 “陛下,不可。” 这一声喊叫很是突兀,让大家的目光都聚集了起来。朱由校的目光顺着声源捕捉到了一个年轻人,他穿着青色的官服,很明显级别很低。 他旁边的几个前辈显然是吓了一跳,用眼神示意他,但他也没有理会,反而是走上前来,说道。 “圣上万万不可,这线膛枪缺陷很大,不易大规模制造。 线膛枪其枪口并不像滑膛枪那样是一个圆形,而是一个分为“阴线”和“阳线”的圆形齿轮。也就是说,线膛枪所用的弹丸,实则都要比实际口径稍大一点。 如此一来,士兵在通过枪口装填弹药之时,往往要比滑膛枪更为费劲,而且还得不停的用送弹棍反复敲击弹丸,否则就有可能将弹丸送不到枪管底部。 装填速度慢还是其一,在来回的敲击之下,铅弹势必就会形变,甚至直接卡到膛线的凹槽当中,这就有了“炸膛”的风险。” 这段话并没有多长,但那年轻文说完后,却是满脸的汗水。朱由校听到这个问题,表情也是十分的严肃,但他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对此并不了解。“徐爱卿,他说的可是实话。”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朱由校不由得有些无奈,想不到费了如此功夫,竟是弄了一个花而不实的东西。 “嗯,他是个人才。徐爱卿,要多多留意。既然如此,那火枪还是先大规模生产滑膛燧发枪吧,今早将火绳枪以及其他的东西替代下来。线膛枪也不要放下,多做些实验,早日解决这个问题。。” 如此一来,朱由校也就失了性质,没有再继续参观,只是与徐光启交谈起来。 两人来到了徐光启的房间,朱由校被一堆书籍所吸引。《武备志》、《神器谱》、《武备要略》、《城守筹略》、《海防图论》等等,这些都是记载武装以及训练方法的军事图书,在明末本身印刷量就不是很大,清代又全部成了禁书,甚至被有组织有计划的烧毁。能流传于世的甚少,所以有前世的他只是听过,而从未见过。 所以他对其中内容不由得有些好奇,在与徐光启谈话的同时也将那些书翻开看得起来。 徐光启还在讨论目前明朝的军事状况。“兵非素练不可用,非足饷不为用。然召募佥派乌合之众,既无死敌之心,坐縻赡家月粮,尺籍有兵,战阵无兵,亦奚用此?惟有团练土著之兵,不烦更戍之劳,又免安家之费……兵饷取给于屯,最为上策,屯守兼而兵农斯济矣,遇警则合力捍圉,宁静则尽心屯种。” 朱由校对此深以为然,即使是有了好的武器。人不行,那也是打不了仗。 他一边翻着《城守筹备》,一边听徐光启说。突然愣了一下,猛抬头向光启问到。“这是西式棱堡?” 徐光启也没想到,朱由校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也试用了一下,最后看像了他指的那个部分,开口解释道“圣上,这本书是钱旃所撰,他学贯东西,这种要塞确实是借鉴了西方的棱堡。现如今,辽东所建造的新式军堡大多都是如此样式。” 朱由校这回明白建奴是要吃苦头了。而且自已的移民实边、广建军堡政策也将成功的让后世那些称中国没有棱堡的人闭了嘴。(事实上,中国明末本身是有自己的棱堡式建筑的,这即是向西方学习的结果,也是在战争中的总结,但是网上有些人认为只有完全西式的棱堡才叫棱堡。) “徐爱卿,西方科学可以补我中国知不足。这些科学知识都是应当要推广的。可惜许多士子却是科技为机巧淫技,真是不识好歹。 希望徐爱卿能引荐更多的懂得科学的人来。好好推广,让天下更多的人能够学习。” 徐光启虽然是头一次听到科学这个词,但是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大明朝的科学道路要开始加速了。 第二十七章 喜迎新春 做大明朝的官员,如果你不能学会进行资产的合理化转移与政府财富的社会化再分配(贪污),那日子过得一定是相当的凄惨。 明朝的官员不仅法定工资极低,而且待遇极差,缺少假期。 洪武时期,官员一年只有三天的假期,分别是春节,冬至,和皇帝的生辰。但这违背客观规律,可行性太差。自明朝中后期,休假制度不断完善,一月固定休假3天,加上节假日放假共18天,每年休假50天左右。 不过在民间,明朝节日确实繁多的(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物质资产来让他去过节),除了现在人也过得元旦,上元,寒食等等节日,还有“十月朝”,祭社节,苍颉至圣先师诞,伏羲诞辰,炎帝神农诞,黄帝诞辰,岳飞诞辰等具有极高的教化性质的华夏民族传统节日,有着明显的神话和宗族色彩。 不过,所有节日中最最隆重的还要属元旦。 大明天启二年一月一日,元旦。 此时的公(西)历今年还没有被引入中国朝堂,元旦与春节还是指的同一天(事实上,春节有30多种叫法)。 过年,是指过“年节”。新春贺岁。除旧布新、拜神祭祖、驱邪攘灾、纳福祈年。不论士庶阶级与尊卑,大明上下所有人都是过这个节日的。 但不同的人群即使是在相同的节日中,在过节时的具体内容也是大不相同。 大明京城。 春节时间可以说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时候了。 大家祭祖,给长辈祝寿,全家一起做扁食(就是现在的饺子)。 大街上,可以说是万家空巷,无论男女老幼,在节日期间都是带着金箔纸折成的飞蛾、蝴蝶的饰物插在头上,取名叫做戴“闹嚷嚷”。大的是巴掌大小,穷人是买不起的,所以他们带的只有铜钱大小。 新年的喜庆冲气淡了一切的愁苦,朱由校此时也是十分的开心,决定要与民同乐。过年的时候,明朝皇帝就经常会开放部分皇家园林(其结果是园林在春节时经常发生火灾,但这打消不了百姓的热情),允许臣民进入游玩,朱由校也是如此。 朱由校抬着头,看着烟花,一颗颗在天空中爆开。这才有些年味么,他心里想着。 不得不说明代,烟花爆竹水平已经很高。用泥包的叫砂锅,用纸包的叫花筒。能飞上天的叫起火,飞上天后发出小声的叫三级浪地上旋转的叫地老鼠。穷人家基本上就是买几个摔炮听个响,而富贵人家咋会请专门的匠人制造各色烟花,通宵燃放,一次就是数百两的银子。 朱由校带着张嫣与弟弟朱由检一起放着鞭炮,玩的像孩子一样开心。 大街上各地的制灯工匠和商人云集把自己的产品拿到东安城外迤北大街售卖,各色花灯应有尽有十分漂亮。人们可以说是摩肩接踵,男女兼有,热闹非凡。京城的妇女会结伴夜游。由于一人持着点燃的香走在前面,其余妇女走在后面,名为走百病祈祷着新的一年无灾无咎。 这几天里,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通通是通宵不闭,任由百姓来往。士卒校尉,则是通宵巡逻,维持秩序。 京成为首善之地,这里的百姓过年自然也是最快活的。 辽东的情况就与此大不一样,虽然经过了大半年的修养,辽东已然恢复了许多。山东移民也开始逐渐适应了这个新家,但时间还不足以将伤口抹平,不过大家依然在庆祝着,庆祝着自己的劫后余生,庆祝着生活正在变好。 大家杀猪宰羊,用一直以来都不舍得吃的肥肉与酒水犒劳着自己。 但也还是在辽东,在沦陷区内,大好河山沦于腥膻,在被野蛮所践踏的汉土上,气氛变得大不相同。 白色的帆布挂在了家家的门口,丝毫没有过年的该有的喜庆,这即是家中的葬礼,亦是国丧。但没有人胆敢公开提及后者,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人们跪在路旁,带着猪尾巴的人呼啸而过。枯叶瑟瑟的响着,风在低声的呜咽,被抓走的妇女们凄惨的叫着。一群难民。躲在破乱的茅草屋中,即使是豪宅大户,家里也是被翻到乱七八糟,明显又被抢过了。 王家兄弟两人,都讨了老婆,本是镇里富户,此时却成了奴才。有一个满洲兵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他们屋子中去,兄弟两个不敢得罪,请他吃茶吃点心,希望他不会害两个女人,却没想到他竟想两个都带走。还好那个弟媳机智,对这女真兵说笑,陪他吃酒,等他醉了,两兄弟一拥而上杀了他来。 现在一家四口的尸体都挂在了街上。两个男人的尸体已经碎的不成了样子,有两个女的衣服已是被扯烂。 女真大人们春节过得不错,吃酒喝肉,到了高兴的时候。让女人作陪,却又不想找妓女,就叫捕快衙役们挨家挨户搜良家女子,这些衙役也是汉人,怎么受得了如此屈辱,于是在捕头的领导下组织起来,趁他们醉了,杀了不少的满大人,可惜最后还是惊动了兵营,又被屠了半村。 八旗兵们与其他的女真大人不一样,就是喝醉了,也是想比一番本事。就随便找了一个村子里的汉人男子,故意让他跑了出去,最后又是几个八旗兵骑马追上,拿箭远远的射他,每次都不射中要害,甚至有时故意不射中,只是射在旁边,最后那男人实在是受伤太多,跑不动了,八旗兵们也觉得没了意思,便是骑马过去,直接把他踩死。 沦陷区内,一片地狱的光景。 “我们处在这样环境,只是偷生有什么路用,眼前的幸福虽享不到,也须为着子孙斗争。”辽东人民,开启了新的地狱的一年。 就像犹太人不想让阿拉伯人过好一个斋月一样(忘了是哪一次的中东战争),后金并不想让大明过好一个春节。经过了半年的修整,后金的军事行动再次开始了。 第二十八章 元旦攻势 天启二年(1622)正月十二日,延绥总兵官杜文焕、四川总兵官杨愈懋讨伐永宁贼寇。现在,四川与贵州的状况就是这样,每个月都有两三个小土司拒绝改土归流,想要造反,但是他们不过几百几千的污合之众,全部都是旋即诛灭,没有一个撑得过一周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饷司杨嗣昌奏言:臣在应天,闻淮北居民食草根树皮至尽……灶户之抢食稻,饥民之抢漕粮……一入镇江,斗米百钱,渐至苏松,增长至百三四十而犹未已……今日百姓尚知讨贼,尚可催科,只恐百姓自己作贼,谁为我皇上催科者? 看到了这封奏疏,朱由校过年的心思彻底没了。催科是指催收租税,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只能把今年的税给免了。 淮北发生了饥荒,粮价暴涨是正常的;但江南可是丰收,当地粮价更贵,并不是因为粮食短缺,而是有大商人投机倒把。朱由校只能一边免税,一边开仓济民,同时派人去打击这些无良奸商。 明代江盈科在《催科》中说:“催科与抚字,往往相妨,不能相济……国家之需赋也,如枵腹待食;穷民之输将也,如挖脑出髓。为有司者,前迫于督促,后慑于黜罚。” 朱由校深以为然,大明晚期天灾不断,而朝廷财务困难安抚不力,使流民便成了流寇,为了剿寇又要增税,于是寇越剿越多直到灭亡。可是目前的矛盾他没有解决措施,虽然他已经进行了一定的改革,使大明的财政状况有了明显改善,但这种改革是不会触及根源的,治标不治本。 西南虽然并不安稳,但不会有大的乱子,总体还是朝廷可以控制的;江南地区虽有粮荒,但在历史上直到明末没有一个起义,所以也不会有事;而辽东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后金已经经过了修整,对攻占的土地进行了初步的消化。努尔哈赤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的把大明的势力从辽东拔除,他决定发起一次元旦攻势,让大明过不好这年。 公平的说,此时后金军的军事力量是比较强大的。虽然他们的科技水平落后,缺少火器,火炮更是几乎没有,也完全没有火炮的工业制造的能力,所以在攻城战中比较困难,沈阳之所以被快速攻下,也是因为有内奸打开了城门。但是他们的纪律性并不差,此时的士兵也确实比较悍不畏死,虽然主力仍然是重型步兵,但拥有重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在野战中是很强大的。 这样的本钱和以往数次军事上的重大胜利让努尔哈赤很是狂妄,他并没有想着步步紧逼将辽东半岛上的残余明军慢慢消灭,而是希望直接通过一场大战夺取辽西的战略主动权,那时辽东明军自然会被耗死、拖死。 但是狂妄并不代表努尔哈赤被冲昏了头脑,丧失理智,他是一位英明的军事领袖。后金的军队并没有倾巢而出,更不会搞什么十一路出击。他留下了足够多的部队镇守地方,让辽东明军无法“偷家”。并且残酷镇压汉人,让他们不会在兵力空虚的时候造反。 初辽东之破也,恐民贫思乱,先拘贫民杀尽,又二年恐民富聚众致乱,复尽杀之。惟四等人不杀。一等皮工,能为快鞋不杀。二等木工,能作器用,不杀。三等针工能缝裘帽不杀。四等优人能歌汉曲,不杀。惟欲杀秀士。 辽阳的气氛阴沉的可怕,城里的人口与一年前相比,少了将近三分之一,有的是在成破的时候就成功的逃跑了,有的是后来逃到了农村躲避,更多的是被抓去做了奴隶或者死在了兵灾之中。 现在的大街上没有行人,都已到了饭点家家户户烟囱却都还没有冒烟,因为还是冬天,连乌鸦都没有了。如果不是还有后金军队巡逻,只怕还会被以为是一座死城。 家家户户都是家门紧闭,但这并没有用处,在后军军队的挨家挨户的搜查下,没有人敢不开门。 杨秀才和以前一样,还在闭户读书,他长得面颇肥白,一直喜好音乐,而且造意颇深。 后金兵破门而入,问曰:汝得非秀士乎?杨吓了一跳,说:“各位大人,我只是一个优人。”后金大兵没有信他的鬼话:“你说你是优人,优人必善歌,你给我们唱一曲吧!。”杨秀才知道这是活命的机会,唱四平腔一曲始,唱的声嘶力竭,十分卖力。后金兵听了,还算满意,于是将房间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随后离开。 (真人真事,《明季北略》) 今天,无数个城市被血淹没,在这样的反人类恐怖行径之下,后金的大后方得到了保障。大批的后金部队向着大辽河前进。 经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调度,明庭自然不是一无所知。营口的海军部队正在撤退,当地的驻军也随着海运一起到了大连。 营口是肯定守不住的,他是辽西明军在大辽河以东唯一的一个军事聚点。而后金的主要目标也确实不在此,广宁才能满足他的胃口,而双方会战的地点,是西平堡。 第二十九章 半渡而击 后金的军事调动能力和效率是非常优秀的,在努尔哈赤制定完计划之后,整个后金的军队快速的集结调动了起来。 在他的计划中,后金有两个主攻方向,第一个是向南进攻,彻底歼灭明军辽东残存的主力,意图夺取复州卫;第二个则是渡过大辽河向西进进攻,意图攻陷广宁,一旦广宁沦陷,占领整个辽西就只是时间问题。 连山关、阳水站堡等地的后金守军增加了一倍,防止明军“偷家”,后金控制的各个主要城市宣布禁严,并且实行宵禁,巡逻人数加倍,以防止内部汉人与明军里应外合;派遣副将蒙噶图率领一万余人袭击毛文龙,后金方面当然不会认为仅仅这些兵力就可以攻下镇江,将明军赶下海或者赶到朝鲜,但是这些兵力牵制毛文龙,让他无法前去支援其他地方的战事,却已经足够了。 这是阳谋,无解。 为了保证战事的顺利,防止残云明军向朝鲜借师,努尔哈赤甚至动用了外交手段,初三,他遗朝鲜国书曰:“愿尔朝鲜国与明断绝,而与我修好……尔竟不从,仍以明为父母之国,不与断绝。乃尔主朝鲜国八道之大臣等故意启衅也!……则将执尔八大臣与我也!尔王即或不与,我亦断不宽有!” 同时,努尔哈赤进行了战争总动员。一月六日,发布汗谕曰:“著汉官管四千人者,以二百人充兵,其一百兵,配以大炮十门,长锍有八十只,另一百兵,听尔调遣。管三千人者,以一百五十人充兵,配以大炮八门,长铳有五十四只,另七十五人,听尔调遣……管五百人者,则以二十五人充兵,其十人,配以大炮一门,长铳八只,另十五人,听尔调遣。” 十二日,努尔哈赤前往筑新城之地(东京城),筵宴,进行战前动员。 大明天启二年(伪金天命七年)一月十三日,从耀州驿出发的后金军队占领了空无一人的娘娘宫(营口港)。明军撤离的十分干净,几乎所有的物资都被撤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毁,留给后金的只有一片白地。 至此,三江平原上三岔河以东的所有大明军事据点全部沦陷;只剩下辽东半岛的明军还在支撑。 同日代善与黄台吉(即皇太极,明时如此称之)率正红旗、镶红旗、正白旗三旗,攻陷了五t塞驿与永宁监城,正在向复州进发,将沿途附近村落汉民四千五百五十七丁、八千八百六十四人及马、牛、驴三千余匹,驱往盖州。 复州保卫战即将开始,但代善与皇太极两人并不着急进攻,他们明白自己这里并不是主战场,如果能将明军彻底赶下海,那是最好;但是如果当地驻防的明军意志坚定,防守严密,那也不用着急于一时发动强功,这次战役成败之关键不在复州,而在广宁,而攻下广宁的前提就是占领西平堡。 十四日,后金军队主力已经开始向集东昌堡集结,努尔哈赤新率后金军准备渡河。 东昌堡离大辽河极近,大概只有20多里地的距离。是发起登陆的良好基地,后金知道这一点,明军当然也知道。 对岸的明守军也是在观察着后金的动向,等待着敌人的进攻。 大辽河一条大河宽约500米,平时往来必定是需要大船,但在此时却不需要船只,因为东北的冬天平均气温比莫斯科还要低,河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足足四五米厚。 步兵战马完全可以通过,唯一的问题就是小心地滑,但积雪已经盖了厚厚一层,让这个问题也不存在了。 十九月卯时,努尔哈赤自鞍山启行,宿于牛庄。二十日寅时,自牛庄启行,辰时开始渡河。 “可汗,先锋部队已经过了一半,并没有遇到敌军,守河的明南蛮子多半像是娘娘宫的一样都是一些怂货,畏惧我大金天威,己然抱头鼠窜了。”(满语) 努尔哈赤笑了一下,撇了这个马屁精一眼,用满语说到,“不可掉以轻心,多派些斥候,探子,看看明朝守军到底在干什么。吩咐大军扎营拔寨,准备渡河。”这样的话,他很爱听,但作为一个英明的军事领袖,他是理智的。 后金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大辽河上走去,大雪已经被前面的部队踩的十分厚实,并不耽误大军的行进。 辽河的明守军并没有真的逃跑,他们在等待时机,一个半渡而击的时机。 “就是现在,瞄准队伍中间,集中火力,开炮。”一个戴着虎头盔,身穿红胖袄,披山文甲,足穿铁网靴的年轻守备大声喊到。 而他身旁的,则是一排排的红衣大炮,与紧张的士卒。 第三十章 战前阴云 如果是按现在的火力配置算的话,近百门加农炮轰过去,这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六万多后金士兵多半是已经被全歼了。这样的复合式火力打击下,即使是侥幸没有被炮弹炸死,被冲击波震死,也会因为河面的冰被炸开,而最后掉到河中被淹死、冻死。 但是很可惜,现在是晚明。火炮的威力与现代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虽然也是很强大,在冰面上砸出了足足半米多深的大坑,但是现在的气温却比现代更低,河面上的冰层有将近五米厚。 所以这次炮击的效果比较有限,直接死于炮击的后金后士兵只有七十多人,但是受到轻重伤的却足足三、四百人。炮击使原本平整的路面变得高低不平,一些冰层原本就比较薄弱的地方甚至有了开裂的迹象,被炮弹崩飞的厚重冰片收割了许多生命,不少士兵都被砸中,受了内伤,或是被锋利的冰划到,血流不止。 炮击带来了短暂的混乱,在混乱之中,不少人因为冰面露出而被滑倒,受到了踩踏或者摔得骨折,又造成了近百的伤亡。 但此时后金还是十分有纪律性的,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之下,不到一刻钟,军队就大体恢复了秩序,迅速以甲喇(1500人)为基础分散开来,躲避炮击,摆出了防御的阵型。骑兵集结起来,三百余骑的骑兵小队作先锋向着炮声的方向冲去。 努尔哈赤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直接死亡的人数很少,但是因为受伤而失去战斗力的人却有近千,辎重的损失也比较大,而且两三百人受伤较重,现在天气十分寒冷,又得不到良好医治,撑不了几天,而那些轻伤员的需要其他人护送回军营,合用的兵力又减少了。所以他自己短期内可用的兵力减少了一千多人,现在看起来好像只是死了80多人(战报送到他手里的时候,又有几个重伤的死了),但实际上的死亡人数将是400多人,而他们现在连明军的影子都没见到。 努尔哈赤已然是暴怒了,这样的损失当然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但这种行为实在是打他的脸。他已然是决定了,等到攻克广宁,一定还要屠城。 “很好,中了!”通过简易的望远镜,年轻的守备看到了炮击的结果,玻璃的工艺并不复杂,在朱由校的有意引导之下,目前工部已经掌握了玻璃的制造科技,并且简易的望远镜也已经可以小规模制造,开始逐渐列装军中。守备很是高兴,虽然冰层没有开裂十分可惜,但是阻止后金军队渡河本来就只是一种奢望,他的任务只是拖延时间罢了,而现在看来任务目前完成的不错,目标已经达成了。 “将军,河面冰层似乎并没有开裂,贼军已经开始重新集结。” “无妨,收拾一下吧,准备撤退。” 等到后金骑兵追到明守军阵地的时候,阵地上一张是空无一人,再不走的物资全部被烧毁了。不过可以从残存的痕迹看出,明军此次的撤退并不是十分的从容。一旁的山坡之上,有着几坨废铁。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火炮的残骸。 事实上,明军的准备还是有一些不足,马车的数量有限马,火炮太重,实在是不能全部带走,于是有二十三门老式火炮结束了他们的使命,与明兵士兵用火药炸成了废铁,现在它们的唯一用途就是回炉重再造,变成生铁。 十五日,大辽河守军已经成功撤退到了西平堡,但其中还是有一些部队因为载重较大,不幸被后金的骑兵追上,已经殉国了,部分火炮被缴获。后金先锋部队渡河后,追击守军,向西平堡进军,明军为延迟后金而派遣的三千多人的阻击部队也已经被击溃了,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的士兵只有一千三百余人。 后金军队的渡河行动还算是成功的,虽然在明军守河部队的袭击骚扰之下,耽误了许多时间,但是他们仍然以较少的伤亡击溃明军,并且完成了渡河。 在大明的强力炮击下,冰层上出现了许多裂纹,虽然理论上来说,这足足四米厚的冰不会轻易开裂,仍然可以支持后金军队的整体行进,但是刚刚被伏击的努尔哈赤不想冒险,越是生愤他越是冷静,八旗分散开来,分段行进;道路被炮轰的坑坑洼洼,已经不能满足大军的行进了,只能又换了一条路。 而这一切行动,足足耗费了他们两个多时辰,为西平堡的布防和其他地区的明军前去支援争取了时间。 第三十一章 喋血西平 一月十五日,西平堡参将黑云鹤出击,意图半路袭击后金军,从侧翼发动支袭。十六日,战败奔还城,后金追兵歼焉,黑云鹤殉国。 十七日午时,后金军队已经来到了西平堡城下。后金兵蜂拥而至,五万多人马将西平堡重重围住,战车、云梯、铁钩等攻城器具都推出阵前,准备大举攻城。 在原来的历史上,西平堡可谓是一座孤城,距离他最近的两座关隘(平山台,吴家坟)都有20多公里,前来支援困难,而守城的士兵也只有三千多人。最终弹尽粮绝,没能坚守到援军的赶来。 而在现在的时空,虽然客观上物理的距离无法改变,但是因为朱由校广建军屯的政策,西平堡不再是一座孤城,而是有一座主城和四个小型卫星梭堡所组成的军事要塞体系,守军也由三千人增加到了五千人,西平堡主城也进行了加厚加高,城内物资充足。 后金的军营之中。 “李永芳,这个西平堡的罗一贯,你可认识?”努尔哈赤坐在主座之上问到。 李永芳,原本只是明君的一个低级军官,仅仅是刚有品级罢了,但是因为是第一个投降后金的明朝军官,所以努尔哈赤为了立一个榜样,封以高官,授三等总兵官。 “回可汗的话,奴才只不过昔日在明军军中和他见过几面。” “既然是旧相识,那这次这次便由你指挥吧。” 李永芳知道派自己指挥攻城,是因为自己明降将的身份,希望自己去劝降。于是他派出一名使者,举着旗到城下。 西平堡上的明军依靠在女墙旁,不敢露头,侧着头注视后金军的动向。 侦察的明军士兵看到到一个未披甲的人举旗而来,骑马驶到城下,显然是一个使者。当他行到城下两百米左右(明军火枪、弓箭的射程极限边缘)时停了下来,大喊到: “我们李将军与你们罗将军是旧相识,知道罗将军是好男子汉,不想失了昔日同袍的情份,快投降吧,总兵愿与将军共享富贵!” 罗一贯站在城楼上,大喝到:“尔不过一使者,本将军不杀你这无名鼠辈。汝且回去传话,问问那逆贼,朝廷何曾亏待你,缘何叛变投贼?岂不知一贯是义士!”说罢,他举起军旗,大喊:“逆贼李某,快降,免你一死!” 明军听到这般大快漓淋的场景,士气大震,群情激愤,将有必死之心,士无偷生之愿。 李永芳被揭了伤疤,自觉受到侮辱不由得大怒,下令攻城;罗一贯凭城固守,用猛烈的炮火予以还击。 后金兵密布在城堡的四周,成了炮火准确的目标,每一炮弹落地,只听得一声轰鸣,后金兵即倒下一片,死伤累累,不过多时,城下积尸几与城平!后金兵冒着炮火拼死攻城,已是攻到城下。 西平堡之战正式开始了。 此时的广宁城中,熊廷弼正在进行着出征之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吩咐援救西平的具体战术。附近的军事将领已是悉数到场, “即然人已经齐了,那就开始吧。”能廷弼坐在主位,环视一周后说到。 众将领有些茫然,明明有人没来,怎么就齐了?这孙得功也真是不像话,大家都到了,他还不来,一定是引得巡抚熊廷弼生气了。这时守备张士彦站了起来,他与孙得功关系不错,自然是要为他辩解一下,“巡抚大人,孙得功他……” 张士彦话还未说完,就被“崩”得一个踢门声打断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冲了进来,将在座的将领控制了起来,“熊蛮子,係什么意思?”一个参将大声喝到。 这时一位着大红纻丝飞鱼服、佩绣春刀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门来,向着熊廷弼拱了拱手,熊也坐在位上向他点头示意。 “锦衣卫!?而且还是三品以上的。”在坐的军官心中都是吃了一惊,气氛也紧张起来。如果这些军官到过京城,那他们或许还能见过这个锦衣卫大官,他就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刘侨,他出现在这里,所代表的是皇帝朱由校的意志。 “诸位,稍安勿躁。”熊廷弼的开口使气温有了一些上升,让军官们摆脱了这该死的寂静。“孙得功的事情。还是请刘指挥使和你们说吧。” 刘侨给了身后士卒一个眼神,一摞的书信被扔到了桌子上,“这就是逆贼孙得功与建奴的书信来往。孙得功枉负国恩,私通敌军,现已伏诛。鲍承先,张士彦,听闻你们二人与孙得功情同手足,亲如兄弟,所以还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朱由校对叛徒,汉奸的容忍度是很底的。历史上,就孙、鲍两人散布谣言,临阵反戈一击,张献城而降,最终导致了广宁之溃,而如今将大不一样。 西平堡的战事十分的交酌,四个卫星军垒己经全部沦陷了,只有主城尚存,而后金也为此付出了二千余人的代价。 东北的冬天,天黑得极快,双方都是鸣金收兵,开始了修整,西平堡身受重围,不知道援兵与城破哪个先到来。 处绝了三个叛徒,广宁城的明军誓师完毕了,三万军队向西平堡进发,星夜间程,支援前线。 第三十二章 西平之陷 纵然是在夜间,战争仍然是没有停止,双方不断地互相袭扰,后金方面的小规模试探性攻击接连不断,如此局面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后金便又开始了大规模攻城,至午时已有三次将要破城,三次被击退。激战之中,罗一贯的一只眼睛被飞矢所中,疼痛难忍,但仍然强撑着继续指挥,士兵人自为战,自守不退。火药已用完,矢石也用尽,援兵无影,西平堡陷入绝境之中。 厂宁援军尚未至,但其实西平堡并非亳无援军,吴家坟、平山台、沙岭城三地援兵己至军堡以东,之所以西平堡尚未看到,原因无他,这些援军已被后金兵马击退了,溃退了回去。 努儿哈赤看西平堡大局已定,于是决定分兵,派一小队人马前去追击。 而在西平堡双方激战到中午时,城里却突然停止轰击,正是城中明军药弹已尽。 “快,快,装填炮弹。”明军炮手焦急的命令着。 “叔儿,弹药没了,刚刚那是最后一发。”回答他的是个新兵,年龄很小,刚刚十六岁。 火炮手愣了一下,怔怔地看向了答他话的那个士兵,随后又是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煫石放下,站直了身体,拔出腰刀,目光坚毅地向远方看去。 “娃子,怕吗?” “叔,我不怕,当时就是爹让我跟着你们,当兵能有口粮吃。” “那你这口粮的分量太大了。今日此城即为吾等之坟墓。。” 在战场的另一侧,后金的反应则是截然不同。 “炮声停了?炮声停了!!明军药弹尽矣!全军冲锋,破城!先登者赏银十两;能擒罗一贯者,赏银三十,官进一级!”李永芳这个汉奸激动的喊到,真是白瞎了这个名字,不过为了破城,他倒是不吝封赏。 后金兵士气狂涨,迅速推出战车,进至城下,树起云梯,此时明军兵力己竭,后金兵如潮水般一涌而上。巷城正在进行,明军死守不退,但所有人都知道西平已经陷落了。罗一贯面朝南方——京师的方向一拜,“臣力枯竭矣!”,随后自刎殉国。都司陈尚仁、王崇信也自刎殉国。 自此经过两日一夜的激战西平堡沦陷,守城的五千明兵全部成仁,后金兵将全城血洗一空。此战后金也损失很重,死伤近七千人。 西平堡刚被攻破,后金斥侯发来消息有大队明兵正向这里移动,目前已至沙岭城一带,先前派去的追兵已被击溃,正在转进回来的途中。这是熊廷弼派来的援兵,共三万余人。熊廷弼尽发广宁兵,以刘渠为先锋,与祖大寿会同守闾阳驿的祁秉忠部,前来西平解围。 援军在途中听闻西平堡已陷,于是就地修整,构建防线,于沙岭城、七台子、驻马店布防,构成三角之势,等待着后金军的到来。 沙岭自古为辽东的军事要点,其地势易守难功,解放战争时期,此地也是争夺数次,在与战争初期,我党在此甚至一度吃亏,久攻不下。如今明军内部的汉奸、细作、叛徒已经被诛杀,没有人向建奴提供明军的军事部署、进攻路线或是开城门了,明军之中被散播的谣言也已被平息,士气转为平稳。后金想像原历史那样轻易的夺取沙岭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发现明援军后,努尔哈赤迅即下令整队迎战,发起攻击。 二十一日,后金军追击至沙岭城,途中经过平山台,当日即克,遣使者劝降城内汉人,当地居民将其使者在城墙上当面斩杀以示决心,随后后金开始屠城。 此时后金虽然携连克两城之余威,但却是疲惫之师,而明军则是以逸待劳,且明军之中不少为辽东人士,许多人也与西平、平山台等地沾亲带故,士卒复仇心切,与伪金不共戴天,一时之间正是军心可用。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明军己占其二。 第三十三章 沙岭大捷 沙岭位于广宁之东南,西平堡以西,是辽东与辽西的交界处,为咽喉要道之地。 在沙岭的这一场会战将决定广宁的命运,不论如何,这都将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而朱由校誓要改变历史。 二十二日,后金宰八牛祭纛。於祭纛处,富家庄备御属下之中军来降,给以印一枚,赐银一两,遣还。此时努尔哈赤的心情还算不错,一路攻伐过来,又有不少明军中低级军官投效,官职最高的是三个游击将军,他也做足了样子,对这些降将给予封赏。 从这些降将口中,他得知了孙得功等人已死的消息,这让他很不高兴。当然他愤怒的原因并不是走狗的死亡,而是因此所造成的整个战略布局的影响。 努尔哈赤心里是明白的,这群狗腿子根本不用珍惜,这些人之所以会投降,并不是因为他真正的“天命所归”,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强大,所以他需要一场巨大的胜利来巩固这些人的忠诚。 熊廷弼现在有些紧张,沙岭是广宁的门户,能忽悠时则广宁难守,一旦广宁沦陷,则整个辽西必然糜烂。广宁的守兵是直属朝廷的,而且此时辽西的各各将门就已经有了军阀化的趋势,一但厂宁守兵不少,辽西将门将迅速彻底转化为军阀。虽然之前斩杀孙得功等事已经为他确立了一定的威信,皇帝也一直给予他支持,但这些还不够,想要彻底的驯服这些将门,需要的是一场胜利。 而且对于大明来说还有一个好消息,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这让明军士卒们增长了信心。 二十二日哺时,战斗打响,八旗军彻尔格部冲击沙岭城东北高地,大明游击将军李茂春、张明先相继战死,后金以惨重代价于次日拂晓前占领了高地,但该部伤亡过大,只能先行修整,不能再战。当日酉时,八旗军扈尔汉部在城西南发起进攻,明军殊死掋抗,使其数次突击均未成功,后金损失惨重,甲喇额真以下军官阵亡十三人,该部已失去了进攻能力。 在此次进攻失利后,努尔哈赤放弃分兵山击、各各击破的战术,将后金主力集结起来,在黄昏后包围马家店,疯狂攻击一夜却毫无进展,熊廷弼指挥附近明军集结,意图趁机进行反包围,但被努尔哈赤识破,将八旗军及时撤走。 二十三日拂晓,后金军全面撤退,进行修整,明军也趁机休息,加筑防线,双方得到了暂时的休战。后金军于当晚戌时三刻,发起总攻,激战一夜终于突破明前沿阵地,明军各卫星堡相近沦陷。二十三日白天,后金增加投入3个牛录的兵力向城内突破,因伤亡惨重退出。是日黄昏,明军开始收缩兵力,后金军误认为明军撤退,遂大胆开进,突遭反击,伤亡惨重,努尔哈赤不得不进行撤退,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沙岭。 沙岭一役,历时三天三夜,歼灭后金军近五千人,而明守军则阵亡二千三百余人,这是一场漂亮的防守战,也是大明久违的大捷。 “巡抚大人,金军已退,沙岭守住了。你告诉我们向士兵说援军三日即到,让士兵有了盼头,这才能守住呀。我祁秉忠服了”一个身着布满创口的铠甲、脸上还有凝固的血迹的将军拱手向熊廷弼说到。 “祁将军严重了,将士用命,我大明之幸啊。”熊廷弼施以回礼,他对祁这样一腔热血、满腹经纶的儒将也很敬佩。 “熊大人,你也是,学人家曹操望梅止渴的法子,也不告诉我们这些将领,我还真以为有援军呢。”一个大胡子的鲁莽像的武将也附和道。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万事还需靠自己啊。打铁还须自身硬。”熊廷弼也感叹一下,不过他此时心里却更好奇“虎墩兔憨”(呼图克图汗,明代音译太有趣了)林丹汗到底在做什么。 是的,此战明军原本真的应有援军,但此时他们却没有来。 联蒙平金,“以夷治夷”,是王化贞的策略,灵感来源于场镐的“款西虏以讨东夷”,但此时他已被朱由校调走了。而熊廷弼更倾向于增强明军自身的实力,不过如果可以向蒙古借力,那何乐而不为呢?而林丹汗野心极大,一心追求统一蒙古,与一直挖蒙古墙角的后金交恶,又受到了努尔哈赤虐杀其使者的污辱,于是也决定联明抗金。 明与林蒙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在原先的历史中,此次战争林丹汗就派出了三万派兵,但因为想保存实力而拖延时间,结果,当广宁即将沦陷,他不得不尽快支援之时,却因为突降大雪导致行军困难,即使急行军也不来不及。当蒙古的援军抵达是广宁已经沦陷。 而在这条时间线上,事情有了不一样。联动函依然在拖慢速度,以求保存实力;但是大明却打了一场漂亮的保卫战,林丹汗也需要向大明表现去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赶快加紧行军,去追击后金,并向广宁城派出使者。 当林丹汗的使者到达明军军营之时,受到了冷待遇,这也很好理解。明蒙双方外交人员反复扯皮,暂且不谈。 林丹汗亲率大军1万已经赶到平山台一带,这是后金从沙岭撤回的必经之路,林丹汗还有2万军队因大雪而未至。但他已经等不及了,率领一万蒙军截军击后金军。而后金虽然损失惨重,但部队的组织度还在,军队的编制仍然没有被打散,后军现在仍然是在比较有序的撤退,只不过比较匆忙,但这毕竟是撤退而不是溃退或是逃窜,所以尚有一战之力。 最后在林丹汗的袭击之下,后金又留下了两千余具尸体与大量辎重,许多轻、重伤员也被破放弃,林丹汗也不想扩大已方伤亡,所以也没有追击。 天启二年一月二十五日,后金军撤回西平堡,战争暂时性的结束了。在西平一一沙岭一带的辽西主战场上,后金战损一万九千余人,攻陷了西平堡;而明军也有近一万三千战士阵亡,成功地将后金挡在了沙岭,让其占领广宁的目标落空;林丹汗蒙古战损不详。 而在辽东地方的“敌后战场”,战争的烈度却要低了一些。 第三十四章 两个赢家 在复州一线的战场上,皇太极与代善两人并不着急攻城,毕竟他们兵力堪堪过万,纯女真人不过三千,剩下的都是蒙古人、汉人以及其他少数民族。 这样的兵力与人员构成,攻艰并不容易,蒙汉等人的地位确实是炮灰,但如果使用过度,也会过于的离心离德,心怀怨恨,而且他们本身就战力堪忧;至于女真人,战力虽强、但人数少,是宝贝,不能浪费于此,且一旦女真人进攻受挫,损失惨重,蒙汉人等可能会有异心。 所以两人对复州一直是围而不攻,只是虏掠附近村镇的人口、牲畜以及财产,并对那些规模小、地处较孤立的明军据点进行袭扰。 双方就这样进行对持着,战争形式主要是斥候间的遭遇战,双方虽然都兵力过万,但战役的规模却一直保持在两位数,没有发生较大规模的攻防战,双方将领保持着一定的默契。 但八旗军在掠夺乡镇之时,也并不是轻松的,山东的大量移民聚集于此,而他们的居所并非全部是单纯的民间作品,有的可是在朝廷的领导下修建的坞堡。 坞堡,又称坞壁,最初是战乱时期民众的自卫组织,不具备政治目标,自卫是其最重要的目的,可以做到相当程度上的自给自足。它形成于王莽时期,当时社会动荡不安。富豪之家求自保而纷纷构筑坞堡。东汉时,禁之不能绝,黄巾之乱后,坞堡开始大规模普及,直到隋代国家重回一统才衰落,现存国内类似坞堡的建筑为福建土楼。 不过,并非所有的坞堡都是民间组织,有的坞壁属于地方政府或者军政集团的下属单位,作为一种地方政治势力,属于地方政治组织的战时存在方式,在南北朝时期很常见。 而显然,大明朝廷所修建的就是后者。坞壁的领导人,通常都称作“坞主”,由朝廷任命为“卫所指挥使”,使大量山东入辽移民直接变成了军户。 但是坞堡的修建需要时间,所以真正建完的寥寥无几。大多数的移民村正仍然是缺乏保护的,面对有后金的掠夺,毫无办法,难以自卫。 当后金军队在沙岭城大败而归的消息转到代善与皇太极两人耳中后,两人立刻放弃围城,带着掳掠来的人口,牲畜撤退回了盖州。后金军也开始大规模的撤退,复州之围乃解。 复州地方的明军此机会出兵,毫不费力地收复了五赛驿与永宁监城。 而在镇江方面,双方的兵力虽然都是最少的,但战斗却十分精彩。 一月十五日,后金军集中兵力,分三路向发起进攻。左路从营盘、兴京、柳河向辑安、临江方向进攻;右路从大石桥、海城向庄河、大孤山方向进攻,并迂回安东;中路分别从桥头、本溪向安东进攻。 明军为打破后金军的重兵进攻,决定集中兵力坚持东部山区,并寻机在运动中歼敌一路或一部。明军以一部兵力实施运动防御,迟滞后金军中路的进攻,掩护军区主力集中及后方机关转移;主力则隐蔽待机。 最终毛文龙决定利用其恃强骄横、孤军冒进的弱点,将其诱至新开岭以东地区进行围歼。 毛文龙遂令部队在正面示弱,且战且退,诱其冒进;令两个偏师分别进至新开岭东北邵家堡子、伯林川地区隐蔽集结。十九日,后金军先锋部队尾随明军追击进至新开岭以东、叆阳边门以西的狭长谷地带,此时狭谷两侧明军突然发起猛烈攻击。 此役,明军伤亡300余人,歼灭后金军近800人。随后,蒙噶图战术转为保守,集中优势兵力进行作战,而毛文龙则避其实而攻其虚,双方互有胜负。 二十二日,蒙噶图认为阻止毛文龙援助辽西明军的任务客观上已经完成,如果继续战斗并没有能力彻底消灭毛文龙部,反而会徒增伤亡,于是下令撤军,返回连山关。 这次战争,事实上大明与后金双方双方互相胜负,但双方却都坚称是自己获得了胜利。 第三十五章 联络蒙古 天启二年二月二十六日,这场战争的详细经过,已经传回了京城,朝廷上下为这久违的捷报而感到振奋。此次战争大明总共阵亡将士二万三千余人,歼灭后金四万一千余人,在各级官员层层加码下向朝庭谎报称歼敌七万。 朱由校这次并没有追究官员谎报军功的责任,他明白这堆家伙这样就已经算很克制了,而且朝庭先前于辽东数次失利,现在急需一场胜利,所以朱由校也乐意顺水推舟。 不过这并不等于朱由校会被纸面上的大胜蒙蔽了心智、被冲昏了头脑。他对这次战争的实际情况还是有一个清楚的认识。战争胜负的评判标准不是歼敌的多寡,而在于是否完成了预定的战略目标。 万幸现在的明朝虽然腐朽,但还远未到崇祯朝的程度。在原历史上的崇祯朔,明廷内部腐烂性的溃败,使军队已经失去了有效执行任何战略构思的可能性。自古以来,军事上的失败首先来自政治上的失败,政治上的失败是制度彻底溃烂的象征,制度彻底溃烂的原因是经济上的积病不能医治。 好在此时,大明还未彻底的“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本次战争分为三条战线,在西平一一广宁一线是本次的主战场,双方主力于此会战,从结果上来说大明虽然丢了西平堡,但重创了后金主力,让后金部队连广宁城的边都没看到,优秀的完成了保卫广宁的战略目标;而对后金来说首要目标一一占领广宁自然是失败了,而且损严惨重,但它们成功地攻陷了西平堡,彻底占领了三岔河沿岸地区,保证了首都腹地的安全,并且退尔求其次地完成了打开辽西门户的次要目标,也不算太失败。 而在另外两条战线上,明军进行了成功地防御战,寸土未失(沦陷的两城都已收复),而对后金来说,他们掠夺了大量的人口、牲畜与财产。总体来说,双方都大体上完成了自己的战略目标,不过相比之下明军略胜一筹。 二月二十九日,朝庭派遣兵部尚书张鹤鸣到辽东视察军队,慰问士卒、给予封赏;与张鹤鸣同行的还有一部分礼部的官员,他们将作为大明朝的外交官与林丹汗进行接触,前往其都城察汉浩特(内蒙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 在此之前,因为“联蒙抗夷”的政策没有得到朝廷的背书,与林丹汗进行联系的一直是辽东的地方官员,所以这将是明朝中央政府与其直接开展的首次官方外交活动。虽然这次战争中林丹汗更多的作用是锦上添花,但能有一份借力总是好的;而最直接促使朱由校如此行动的,是因为陕西都指挥使司发来情报:二十五日,有河套部落进犯延绥。 自元朝灭亡之后,蒙古分裂为许多部,其中势力最大、维持时间最长的三大部分:科尔沁郎(漠南蒙古),喀尔喀部(漠北蒙古),厄鲁特部(漠西蒙古)。然而蒙古部族不足以远远不止这三个,而这三大部在历史上其内部也是长期分裂的。 而林丹汗就是蒙古大汗,漠南蒙古名义上的领袖,察哈尔部的可汗。他自继位以来,就不断增加对本部的控制力,通过战争的手段意图事实上的控制整个漠南蒙古,最终完成统一整个蒙古,重回成吉思汗时代荣光的野心。 但是他的野心仅在第二步便夭折了,在他成功的统一了本部(察哈尔部)后,因为将信仰从黄教改为红教,导致了与其他信仰黄教的漠南蒙古部落交恶,虽然后来通过武力手段一度实际控制了内喀尔喀五族,但也因此彻底被其他漠南蒙古部落所忌惮,害怕被其吞并;后来,原本与林丹汗交好的科尔沁、内喀尔喀等部落与努尔哈赤联姻,被后金挖了墙角,于是又与后金交恶,彻底的四面树敌了。 虽然林丹汗的实力比任何一个漠南部落都要强,但一虎难抵群狼;而与后金相比,它又属于弱势的一方,在这种被包围的情况下,林丹汗只能选择与大明交好。 而大明也一直有联络蒙古之心,拉拢少数民族部落成为自己的潘屏、卫所,是大明一直以来的传统。自十几年前叶赫部覆灭后,大明在东北方面的藩屏就彻底名存实亡了,此时的林丹汗已成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选项。 第三十六章 新朝雅政 大明正在论功行赏,而后金的军队也在努尔哈赤的率领下反回了其首都辽阳。与大明不同,虽然后金也大体上完成了战略目标,但在战争之前大张旗鼓的宣扬占领广宁的狂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损兵折将无数,无论如何宣传攻下西平堡,掠夺人口、牲畜的胜利,都无法掩盖重大伤亡的事实。 辽阳的气氛并不好,整个后金的气氛都躁动了起来。上层女真贵族人数悉少,这次阵亡的与不少人都沾亲带故,大家在心中对这此战争结局的定义是失败;而下层被压迫的汉人与其他少数民族却被后金的失利所振奋,蠢蠢欲动。 原本与后金交好的那几个蒙古部落也开始做出了观望的态势。此时,后金与蒙古部落的关系还不是上下级,而是盟友,只不过后金是盟主“带头大哥”罢了,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大家都是懂的,后金与蒙古之间并没有什么忠诚。只不过此时他们的态度还只是观望,还并不会背叛后金,至少暂时不会。 努尔哈赤的压力很大,尽管他一直在粉饰太平,但是后金的军事失利及其影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后金必须做出改变了,努尔哈赤心想。世界是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的统一,在处处有联系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在进步:大明在穿越者朱由校的引导下进步飞快,后金在此压力下为了生存不得不改变。 如果他不想改变,那客观事物会逼他改变的: 大明天启二年(伪金天命七年)一月二十日,二十余原本已薙髮归顺后金之汉人,叛投蒙古,又反来后金夺粮。 二月初四,察哈尔贝勒恭图属下之二百蒙古人,前去后金夺粮。后金备御出兵击之,杀一百二十三人,生擒六人。 类似的事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发生了数次,为后金本就已经开始动荡的社会添加了冲击。为了凝聚一下统治者内部,努尔哈赤开始大加封赏,收买人心。 一月二十八日,诸申,汉人,蒙古众官员,自上至下按次赏赐者:栋鄂额驸,汤古贷阿哥、抚顺额驸、西乌里额驸、达尔汉侍卫、穆哈连及巴都里、杨古利等八人各赐驼一只,蟒缎、绸缎衣二十二件,红毡八块……千总各赐银二两,布衣二件;守堡各赐银一两也。 在巩固了后金统治阶级的内部团结后,努尔哈赤对处理外部事情更加有了信心。面对着客观的各界的压力,后金政府不得不作出回应。努尔哈赤决定对后金现有的政治形势做出改变,一是缓解民族之矛盾,提高对汉官的代遇,开始重用汉官。 在本次明金战中,后金千总张达勋受箭伤一处,把总张国善受箭伤三处,此二官皆蒙其主将嘉许。戴松侯、赵凤慈二随侍,亦蒙主将嘉许。执纛者刘世清,亦受其主将嘉许。把总广策新及萧庆云、罗有功、佟槐、马别陵、谢有和纪珠、张坤等八人,率先冲入敌阵,赏往都堂处取银六百两。 于是汉军奴才们感激涕零,对女真主子俞发的忠心。不过汉官奴才们会因为主子们从手指缝中滑落的残羹冷炙而“忠心耿耿”,普通的百姓们却并不会被小思小惠而收买,但因为压迫的减轻,百姓的反抗也确实因此减少。 而努尔哈赤所干的第二件事是建立法度。在此之前,后金的立法十分混乱,并且许多条律在客观上并没有得到实施,种族间压迫十分的明显。虽然后金自称“满蒙/汉一体”,但满人客观上地位高于蒙人,而汉人则一直是实实在在的三等人,哦不,对于满大人来说汉人不是人,是牛马,是牲畜。 而现在这种情况必须改变了。当然,努尔哈赤并不是真的想树立什么公平的法治,他只是想撑起一个说的过去的门面罢了,用以展示新朝雅政。这样既不会触犯统治阶级的整体利益,又会处罚一些做的太过分的人,让底层的小民有一个心里的安慰。 努尔哈赤召开朝会,汗曰:“我国习俗,守忠信,奉法度,不欺压贤良,不徇纵悖乱,以法治之,故无盗伪凶乱之事。拾遗於道,必还其主。蒙天眷祐,国风乃是也……勿萌邪恶盜伪之心,若存邪恶盗伪之念,即以我法度处治也!” 二月初五,硕托阿哥旗下所属牛录之一人,因盜骡,鞭责二十七,刺其耳鼻。 十一日,汤古岱阿哥旗下,尼隆阿牛录之一人,因盗诸申人之鞍辔,乱刺耳、鼻、面、腰等处而杀之。 十三日所审案件:叶赫之诺木浑牛录十三人,因盜马十五匹,各鞭一百,刺其耳鼻。 后金内部的矛盾平缓了,努尔哈赤也有了时间处理后金与蒙古之间的外部矛盾。 二月二十五日,汗降书谕曰:“曾遣人传谕诸贝勒:家中无事,著尔等速亲自前来等语。如今命将尔等所获之二百匹马、四百头牛,赐给由兀鲁特来归之诸贝勒……尔等抽空前来,所获之驼,尽数携来。” 二月二十八日,努尔哈赤都堂书谕刘副将曰:“新旧汉人男丁点验后,按职赐给各官。其馀男丁,赐给蒙古来投之诸贝勒。” 在这种“大撒币”的政策下,后金与蒙古诸部的感情又快速升温回暖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大明与蒙古林丹汗的谈判也在展开。物理上的战争暂时的结束了,但外交上的战争却愈演愈烈,蒙古已经成为了明金双方所争取的对象。 第三十七章 外交风云 二月十三日,大明朝廷免除二年天下应征收的钱粮。礼部右侍郎孙承宗担任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与军机要务。二十三日,命孙承宗兼理兵部事务。 二月初三日,天有异动。辽东日晕,两傍有耳如月状,内红白光焰闪烁,倏如玉环,其大竟天,并日晕形影如连环状,如西南东北面,复各有形如日,但其色惨淡,如月之在宠。其日晕之上,大圈之中,约有光彩数十丈,青红如虹状。忽如人形,又似刀形、弓形者,二皆外向,与日光相背。自辰至午方散。 有言官上奏,言“西虏跳梁,播酋负固东海,夷患未熄,中原灾害频仍”,谏皇帝朱由校“亲郊祀,勤朝讲,批章奏,录遗贤,明赏罚,化朋党”。 不过朱由校彻底的无视了他,而朝廷则将“异象”定性为吉兆,与沙岭大捷并论;异象发生在辽东,后金自然也看到了,后金政府也定异象为吉兆,称其为“天命所归”之表现,是“天佑我而不佑中华。”。所以说,自古以来,吉凶之兆也就这么回事,封建迷信不可靠,还是要坚持唯物辩证法。 不过此时大明与后金所“共有”不仅仅有吉兆,还有蒙古。二月初四,明期使者到达察汉浩特,与林丹汗蒙古开展外交谈判;后金努尔哈赤宴请科尔沁等蒙古部落旗主,以增加“友谊”,明金关于蒙古的外交争夺战开始了。 明朝将蒙元逐出中原后,北元对各地区蒙古势力的控制弱,整个蒙古族成为了三大部分,瓦剌;鞑靼;兀良哈。 明初,兀良哈是内附,太祖认为“有才能者,一体擢用”,设置泰宁、朵颜、福余三卫指挥使司,三卫隶属宁王大宁都司。经历了二百多年,这三个卫所,如今都名存实亡,其中的蒙古人大多都汉化,剩下的少部分加入、建立了新的小部落。 除了南附的兀良哈部,瓦剌和鞑靼之间的关系实在谈不上有多和睦,互相攻伐是常有之事。蒙古就在这样的局势之下越来越碎片化,彻底的从一个统一的国家退化成了对一个人群的总称,就像德意志与神罗。 等到明万历三十二(1604)年,蒙古末代大汗林丹汗继位时,漠北蒙古(外喀尔喀部)根本不承认其大汗的地位,漠南蒙古中的科尔沁、内喀尔喀、土默特、鄂尔多斯诸部各自为政。身为大汗的林丹汗只能控制辽河流域的察哈尔部,因为察哈尔王统的余威,算是勉强被大多数部落遥尊为共主。 但这显然满足不了林丹汗的雄心,他梦想着恢复祖上的荣光,开始强力打压、收拢各部落。“南朝只一大明皇帝,北边只我一人,何得处处成王?我当先处内,后处外”。 而后金的努尔哈赤发现了蒙古各部离散的现状和倾向。“蒙古之人,犹此云然,云合则致雨,蒙古部落合则成兵,其散犹云收雨止也。俟其散时,我当而躡取之。” 而且搞定蒙古也是南下攻明的必然举措之一。至少,在名义上蒙古各部还是大明的盟友,虽然是花钱买来的盟友。 对于人口、兵力有限的后金来说,如果倾全力南下,万一蒙古人在侧后偷袭,则首都腹地不保。因此,女真人挖蒙古人墙角的事从来就没停过,在努尔哈赤分裂国家、建金称汗前,科尔沁、内喀尔喀等部便与建州达成了联姻关系。 而林丹汗却始终处理不好察哈尔部和漠南蒙古各部的关系。而且在这段时间里,蒙古各部在明朝“市赏”下,经常以明朝盟友与后金进行小规模的战争,但结果几乎都是蒙古大败。 年轻的林丹汗,一方面在内部为恢复蒙古“共主”的地位而努力,另一方面则在外交上对明朝展开攻势。1615年,林丹汗开始进攻明朝,以兵挟赏,虽然被大明的军队打退,完全没有任何收获。但此举却成功的改变了他在明朝大臣心中“懦弱未威”的形象。明朝发现,新兴的林丹汗可以成为与后金抗衡的重要筹码,于是采取中原王朝两千多年来屡试不爽的“以夷制夷”之策,用大量的赏赐拉拢林丹汗,试图借助林丹汗武力与后金抗衡。林丹汗则利用明朝心理,不断索取大量赏赐。 明、后金与蒙古各部就这样在东北亚这片土地上合纵连横。 第三十八章 银弹攻势 外交通常是指一个国家为了实现其对外政策,以和平手段对外行使主权的活动。中国古代称外交为外事,清末称外务,近代才开始使用外交一词。近代的外交体系是由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签订而确立的,从西方扩散到全世界。不过此时才1622年,大明天启二年。 而对于传统的中华封建王朝来说,外交从来都是与平等无关的,朝贡才是最高级的外交形式。中国对友邦的传统外交政策是“厚其外交而勉之”,明代也一直是奉行“赍宝玉以亲外交,市土地以厚与国”的政策。 为了争取更多的蒙古部落倒向自己的一方,大明与后金都开始了“大撒币”政策。毕竟国家间最能相互吸引的,当然是利益。 后金于东昌堡设宴,热情的招待了蒙古诸侯,双方把酒言欢。 古木布台吉献良马一匹,遂赐以重五十两之酒海、孔雀翎蟒缎一疋……赐镶嵌撒袋弓靶、镌花腰带一套、腰刀一把。 初八日,赐古尔布什台吉貂皮子三件,猞猁狲皮二件……并彩柜、竖柜、碗、碟等器皿具备。 初八日,努尔哈赤命将平虏堡之四百三十四丁赐给蒙古恩格德尔额驸,拣选通晓汉语、心术公正且守法、谨慎之人,编为十户。 后金与东北地区蒙古诸部本就有姻亲关系,所以双方的外交形式,除了是国事,也带有一部分家事、私人的形式。后金特意如此安排,这样更能体现出两者之间的亲密。 大茂堡备御王来宾给前来之二百蒙古人以酒肉,并曰:“尔暂退之,若知尔在此,恐必以兵来攻。”该蒙古人即退。其后,该堡备御率男丁七十人投后金。 二月初十日,寡会接近尾声,在“银弹攻势”的助力下,蒙金双方的关系得到了巩固,努尔哈赤在寡会上开始了他的演讲:“著尔率兵往蒙古边界驻守,有白土厂、清河、石河之人移户口来者,令携豕鸡等诸物,一并迁往指定处所。 上天眷我,以辽西以外之地畀我。边外之蒙古,若越入边内,我亦以出边外报之,则我两国结怨矣。若愿怀善心行善道,各归原游牧之地,则我两国可无事也!” 并且下令曰:“著查点蒙古人之户口,每口给粮四斗。” 二月十四日,努尔哈赤书谕蒙噶图曰:“著将右屯卫男丁,按汉游击所得男丁数,赐与蒙古游击巴布。至於右屯卫备御,则计备御之数,赐与男丁。男丁有馀则取之,不足则增之。” 如此一来,后金彻底的将科尔沁等部落绑上了自己的战车,科尔沁蒙古不但成为了后金的盟友,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确立了臣属的关系。 自此,复州以北,镇江、长白山以西,大兴安岭以东的土地全部归为后金所属。 而与后金与科尔沁不同,明朝与林丹汗蒙古之间的结盟谈判更加露骨,双方甚至是相互揭短以来压价。毕竟后金与科尔沁已经成为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只不过结构松散,内部矛盾较大,需要整合罢了;而明蒙是两个不相隶属的个体,本身就存在利益冲突,只是为了对付后金而不得不联合起来罢 了。 明朝官员的最好设想是封林丹汗为归义王,如此一来给予其的一切都可以说成封赏,以求名义上的藩屏关系,但林丹汗有统一蒙古之野心,怎会愿居于人下,所以这个要求完全谈崩了。 而林丹汗则以“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巴图鲁成吉思汗”自居,表示“南朝止一大明皇帝,北边止我一人”,希望与明成为兄弟之国,这自然也是大明所不能接受的。 最终明朝支付林丹汗每年白银万两,而林丹汗则需派兵2万帮忙镇守广宁。事实上,这在一定程度是一份雇佣兵协议。 为了让蒙古倒了自己一方,除了“撤币”还要展示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值得投效。自己的“撤币”是为了让别人替自己流血,而不是当冤种。 为了展示肌肉,双方不断相互袭扰,大规模的低烈度斥候战不断,不过一短短旬,双方就各自伤亡百十人。 就在明金双方都习惯了每天都死几个士兵的日子时,毛文龙却是不甘寂寞,想要给后金整一个恨活。 第三十九章 我孝子也 天启二年二月七日,驻扎于四川毕节、安顺、平坝、沾益、龙里等地的湖广兵马开始撤离,返回原籍。四川、贵州两地的改土归流已经基本完成,西南重归于稳定。 三月一日,刘一燝辞官。说实话,魏忠贤真真不是个东西,朱由校虽然给了他许多限制,但他作为西厂厂公仍然是权宦。这斯不甘寂寞,希望结交文官以增强自己的影响,利用侯震旸、陈九畴等,疏劾一燝“结纳内侍王安”,一燝连上四道奏章辩白,并且请求解职。 朱由校复加慰留,他知道刘一燝在原历史上的作为,十分的信任他,但刘一燝作为一个传统儒士,有着“道德洁癖”而坚卧不起,又上十二道奏章求去,朱由校无奈,只能同意一燝辞官回乡。而朱由校也是派人对魏忠贤严厉斥责,让消停一段时间;并且召见王安,给于宽慰,表达对他的信任。天启朝的老人越来越少了,朱由校不由得有些感慨。 大明与后金的战争暂时的结果了,只有低烈度的斥候战仍在进行。努尔哈赤吸取了教训,不再寄希望于一次性将明朝势力彻底的赶出辽宁,决定“先辽东,再辽西”,由西向东、由北向南、逐步压缩的方法围剿毛文龙等游击队,创造一个安稳的大后方。 毛文龙坐镇镇江,联络朝鲜,招携辽人难民与山东移民,时以游兵出没海外,牵制后金军,使不得后金不敢集中兵力攻打辽西。三月二日,后金遣人与毛文龙议和,努尔哈赤当然知道想让毛投降是极困难的,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如果如此,能让他的几个手下前来投效,分化明军力量也是好的。 大汉奸李永芳致手札出使镇江,希望诱使毛文龙一同叛变。宣称如果毛文龙投降,则加左都督,赏大红蟒衣一袭,银五十两。参将、游击、都司佥书等,各准实授;参谋加都司,佥书实授守备。岁运米二十万。 毛文龙当然是不愿降贼,弃明投暗。于城墙大声斥责李永芳,李自知无趣,也怕毛文龙一怒,使自己有来无回,悻悻地走掉了。 而毛文龙为了报复后金。表达自己的心意,于是也决定整一个大活。 三月五日,后金军除五千余人的兵力以对临江地区发动首次进攻,进行扫荡,企图打通化与辑安一线,以求在之后后围歼明军于长白山区,使毛文龙失去右侧侧翼,并断绝其与朝鲜的联系。 明军采取内外线相互配合,追敌分散,尔后寻机歼击的作战方针。明军游击时可达部由通化轻装插入敌后,在本溪、抚顺、桓仁地区转战9日,攻克据点4处,歼灭后金军300余人,迫使其从进攻部队回援。担任正面阻击的明军游击李钺部乘机反击,歼灭后金小半个甲喇(一甲喇1500人),阵斩敌将6名,并收复通化以南地区。 毛文龙部极大的挫败了后军的进攻,歼敌一千余人,后金军狼狈逃窜,一路辙回连山关。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点背时喝凉水都塞牙,这句话可以形容此时的后金。在沙岭之战前。努尔哈赤曾经与朝鲜发了一封国书,里面极具傲慢口气。终明一代,朝鲜一直“孝子”自称,以“小中华”自居,“能当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是他当时真实的写照,怎么可能轻易的朝贡“不慕教教化”后金呢。而今,朝鲜的使臣已经来后金回信了。 “我朝鲜久牧王化,知晓恩义。受圣人之道,为中华之孝子也。汝等蛮夷贱种,岂可知邪?”努尔哈赤还是暴怒了,事实永远是最戳人的。而一个连文子才创造出来23年(还是抄袭的),姑姑、侄女可以嫁给同一个男人(背离人伦)的民族不是蛮夷,能是什么? 他又回信一封。 “明与朝鲜,如同父子,国大兵众,构起兵端,至六年之久,我岂不知乎?我曾劝子离父,今我看得已无离去之意。当我发兵往征其父时,岂可不留防御其子、看守我疆土之兵而去乎?尔探何消息?观察尔等,我便如觉。即是未观察,我岂愚乎?尔收纳我镇江之人多矣。又尔朝鲜称明为父母,辽东城内二井出血,尔朝鲜何不求於地止之?北京城内河流血二次,各衙门之老树被风连根拔起,石牌楼折断。如此异象,尔朝鲜何不求天地令大风止之?我观天地之众而行,尔朝鲜自以为强,不顾天象,犹如抗天矣。尔为父母抗天,有何益焉?” 之后将来探之十二名朝鲜人,十人剜目杀之,二人刺目,割耳鼻,持书遣回。 第四十章 土豆盛世 天启二年三月七日,晴,隅中(9∽11点)。 和往常一样,朱由校正在批奏疏,一般来说国事无小事,但官员是真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上报呀,今天又有一封“异象”的奏疏摆在了桌子上。 “二月初一,巩昌府会宁县寡妇关氏,夜梦绿袍人借宿。次日家有黑牛产犊,遍身鳞甲,乃麟也。其声与牛不似,至初三日没。” 很明显,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畸形罢了,类似的事件自自己登基以来地方官员至少上报了十六起,朱由校是真的受不了。 在下旨斥责了当地官员后,他又不得不感叹此时生物科学的低下,与人民普遍对科学知识的认知贫瘠。 要大力发展科学技术,并且大力推广普及呀,朱由校心想着。此时的中国(大明)虽然还是地球上最强的政权之一,此时代毫无争议的列强,但它却在飞速的腐化堕落,进步缓慢,而西方却是日新月异,中华与西方世界正在逐步拉开差距。所以自己必须要积蓄力量徐图改革,想拯救此时的大明,改革必然的,它必须是成体系且广泛的。其旨在推进教育现代化、科技现代化、工业现代化、军事现代化和中国的最终统一。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但自己必须这么做,不过不能太过急燥,此时正是积蓄力量的时候。 不过还好,上文那般的毫无实质意义的奏疏并不多,大明的官员还是有干实事的。 御史顾慥的奏疏十分有见地,曰:“今年八百万、来年八百万,除天助云云乃可;不然,水潦旱蝗所在见告,此八百万者,安能岁岁而输之?臣恐民穷财尽、盗贼蜂起,忧不在三韩而在萧墙之内矣。” 他很无情的指出了此时朝廷的问题,各地的军饷,尤其是辽东的军饷逐年攀升;但是朝廷的财政问题却很大,财政赤字缺口逐年扩大,而大臣们的支持的解决措施却是加税,向农民加税。这样的结果,最后就是农民承受不了政府的苛捐杂税,进行大规模起义,而原来的历史已经证明了他的正确。 朱由校决定过几天召见他,看看他到底真的是一个实干家,还是仅仅纸上谈兵。 三月八日,阳武侯薛濂管理募兵。兵部侍郎王在晋担任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蓟、天津、登、莱军务。 为了应对辽东的战争,大规模的募兵是此时所必须的,但财政真真是要吃不消了。看着又一笔从内帑拿出以补充国库的银子,朱由校的心在滴血。 查看了去年的报告,朱由校不得不承认自己去年试行的币制改革简直屁用没有。在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做作出的努力根本不足以扭转大明货币混乱的现状,他所发行的“天启通元”并没有提到要统一货币的作用,期待经济上一个反应就是添加了一种新的币值罢了。 朱由校只能另寻对策了。“统一国币”、“废两改元”还需从长计议。不过,好消息并不是完全没有的。 徐光启总是能带给人惊喜。 新的历法已经修缮完成,《天启历法》(原历史上的《崇祯历法》)将正式的开始实行,并出现在后世的初中历史教课书中。历法一直以来都称三者“授民以识”的作用,新的历法可以帮助百胜能不伤农时,对农业种植有很大的益处。 关于农业的好消息,不仅仅这一个。 比如几次登记以来,就一直让人。是种土豆等新作物,并且取得了成效,现在已经进入推广阶段了,朱由校把这件事交给徐光启做了。现代中国土豆的主要产区为内蒙古、东三省、河北、山西、陕北、宁夏、甘肃、新疆等地。而在去年(天启元年)十月,在大明朝廷的鼓励(强迫)下,直隶北部的农民们开始进行土豆的大规模种植,本月已经有了收获,是大丰收。 再见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后,老百姓里心中的怨气也就消除了。如此,原民间自发性的情况下,土豆已经开始在直隶扩散开来。下一步就是在陕西与甘肃进行推广。 在历史上,小冰河期的陕西去曾经全省几乎颗粒无收,朱由校可没有本事改变气候,但是改变作物,他是可以做到的。 虽然这不可能阻止明末农民大起义的爆发,但是能延后一下时间,能减小一下规模也是好的。如此一来,就会有更多的人活下去了。 过去,徐光启此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农业报捷,京营的整顿也完成了,随时等待着朱由校的校阅。 第四十一章 惊悚殿试 其实朱由校对于校阅的事,可以说是迫不及待,整整一年的时光,两位名臣(戚金、徐光启)亲自指导,投入的人力物力无数,这大明的京营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也该是有所进步的。 朝廷上下也没有谁真指望他们去冲锋陷阵,只求他们能做到拱卫京师。 不过现在却有一个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校阅的事只能先放一放,等这件事结束才能举行。这件事就是科举。 国家取士,远法前代,进士之科,得人为盛。科举制萌于南北朝,始于隋而成于唐,完备于宋,明清时期已经十分的完善,且有了日益僵化的趋势。但在此时(17世纪),科举制仍然是全世界最为先进科学、公平公正的人才选拔机制,远远优越于欧州各国。 不过,如果一项好的制度,若能长久永远好下去,便将是政治窒息。随着科技的发展世界正在逐渐迈入近代化,科举制也要近代化了。这可以作为自己“五化改革”中“教育改革”的一部分进行。 明代极其重视教育,“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为朝廷之共识。“天下人才学校以教育之,科目以登进之……学校者,储才以应科目者也。”明代的国立学校遍布乡镇,大大的提高了平民阶层(小地主,小商人、手工业者和富农,有些富裕地区的中农咬咬牙也是可以的,但占人口绝大多数的贫农、佃户就不要想了,凤毛麟角。)的识字率,增强了社会阶级的流动性。有明一代进士中平民出身的占比为58%,为所有封建朝代之最,平民出身的官员比率远超当时全世界。 明代科举除有指定课本外,内容大抵承袭唐宋,但到明中叶时,答题形式却出现转变:明天顺以前,经义之文,不过敷演传注,或对或散,初无定式,成化廿三年(1487)会试,始定八股之制。 八股文的优点十分明显,它统一了考试的标准,有利于大规模公开考试的阅卷和评判;但对于现代人来说,其劣更为突出,影响也更为深远,它使知识分子不钻研有用之学,只在八股中耗费精力,严重的影响了当时学风,僵化思想。明末,李贽、顾炎武等许多思想家都对此有过批判。 明代乡试由布政使司主持,会试由礼部主持。而殿试只考策问,由皇帝亲自出题。朱由校希望得到的是经世致用、可以解决现实问题的人才,所以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终于想好了题目。 天启二年(1622)二月十五日,会试结束。三月十五日,殿试开始了。 殿试的考场设在主殿皇极殿(原“奉天殿”)。殿试前一日,先由鸿胪寺、光禄寺官将奉天殿考场提前进行布置。殿试当日的仪式是极其隆重,繁琐。 当日早,先由礼部官引考生至奉天殿,并分列于丹墀的东、西两侧,面朝北方站立,文武百官则按常仪穿戴侍立。朱由校身着常服御殿,鸣鞭,看着百官及考生行叩头礼,心中感慨万千。 策题由侍官传送,放置于策题案上,然后执事官将策案搬置于中间通道。鸿胪寺官引考生向皇帝行五拜三叩之礼,礼毕东西侍立。礼部官分发试题,诸考生跪受,行叩首礼,然后答卷。 这是他第一次主持殿试,朱由校坐在堂上,注视着埋头答卷的考生们,这都是此时大明最优秀的精英人杰,看着未来朝廷的新生血液,内心中对他们充满了希望,这群人的肩上背负着大明的未来。 殿试考生与乡试、会试考生一样,所需的试卷纸以及笔、墨、砚均需自备,草卷、正卷各备纸十二张。 考试到中午的时候,由光禄寺造办午餐,每桌,茶食五楪,果子五楪,按酒五般,点心一楪,汤二品,饭一分,菜四色,酒五钟。进士每名馒头二箇,汤一碗。 考试结束之后,礼部设晚宴并早粥,用鹿一只,猪二口,羊三只,鹅十二只,熝猪肉八十斤。粳米三斗,火熏三腿,鸡蛋一百箇,豆腐五十连,煮粥猪肉五斤。油、醋各二瓶,酱六斤盐十斤,细粉五十斤,花椒十两七钱,胡椒五两,香蕈、麻菇各五两,香油六斤,酒九十瓶。 可以看出,考生们的生活待遇是极其优越的,如此优渥的物质条件,自然也让考生们的压力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在答题时拥有一个良好的心情。 直到他们看到了皇帝出的试题。 考生们在殿试之前就有礼物的官员向他们讲述规则,他们又都询问了不少老前辈,已经对电视的形式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认识。而今天,他们发现前辈们传授的经验好像根本没有用。 “天启二年殿试全国统一考试。” “注意事项:一,答卷前,考生务必将自己的姓名填写在答题卡上。二,答题时将答案写在答题卡上。写在本试卷上无效。三,考试结束后,将本事卷和答题卡一并交回。” 如此新颖古怪的抬头,让众多考生就,挺突兀的。那些心理素质比较好的,也仅仅是觉得有些古怪罢了,同时也明白老前辈们的建议恐怕是用不上了;而那些心理素质较差的倒霉蛋们,此时已是彻底的慌了。 其实,当朝中的大臣看到朱由校出的这张试卷后,他们也是很蒙的。但不管怎么说,虽然形式古怪,但皇帝出的题目大多还是切合实际的,而且掌管殿试一直是历代皇帝的权利,于是在他的强烈坚持下,官员们也并没有阻止。 “一,选择题: 1,以下选项中不属于《大明会典》所记载的十恶的是_。 甲、不睦,乙、内乱,丙…… 2,《大明律》中有五刑,若有人犯了……” 十恶指的就是十恶不赦;五刑指的是笞、杖、徒、流、死,这些都是古代司法的基础知识。这些知识作为一个读书人都是应当知晓的。作为未来的官员,他们必须对国家的法律有一个大体上的了解。 选择题大多都是这样的简单题,对于那些关心国事、对法律有基础认识的考生来说,基本上都能答对。而那些打错的自然就是一心只是专研八股的死读书了,这种人猪朱由校是不要的,可以直接将它们过滤掉。 于是于是一群连《论语》、《孟子》、《史记》、《春秋》都不读,只是钻研八股文的“读书人”感受到了世界满满的恶意。(不要惊讶,明晚期,真的有一大批“读书人”,一心只钻研八股,想着各种考点,但却对一些基础的儒家典籍都一窍不通,若是这样的人做了官,后果可想而知。。) 当然。殿试不可能仅仅考那些基础的东西。以上的那些部分只是用来过滤庸才的,殿试的关键永远都在策问。 不过在策问之前,朱由校更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思想动向。 “陆王心学与当今之影响……”;“李贽其人……” 明末之时,社会思想局面十分混乱,作为主流思想的杨朱理学僵化腐朽不堪;各种各样的新思想,新思潮层出不穷,在社会各界引起了广泛的思潮,于民间异常活跃,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随时准备冲破旧思想的藩篱,迈向中华思想的近代化。民主、自由的思潮开始出现,关于民族、国家、阶级的认识不断增强,言论愈发的露骨。但就是旧势力十分强大,明朝政府将这些言论大多视为异端,对其传播进行着不同程度的打击。 (而到了清朝,直接将这种打击上升到物理层物,不但大规模焚书毁书。同时也在物理上解决持有这种思想的个人,于是中国自发的思想现代化,以失败告终,并且文化出现了大规模的倒退。) 而今天在殿试上,皇帝问考生们对“异端思想”的理解。考生们提笔写的是心惊肉跳,心里只剩“忠诚”,就怕自己出了考场,直接进诏狱,哦,不对,以他们的身份没资格到诏狱,直接流放吧。考生们看着题目,只觉得惊悚,自己的人生一片悔恨…… 朱由校实在是低估了自己考题的分量,看着考生一个个惶恐的模样,他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策问内容是以经义、政事为主,与现代之论文答辩说有类似之处。朱由校文化水平本身就有限,而且她想要的是可以干实事的人。所以干脆取消了经义、只是询问政事。 在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上,朱由校这回并没有作妖,而是真心实意的,十分严肃的向考生发起了提问。 “论土地兼并,论税制、币制,论海禁与开海,论卫所制与募兵制……” “确定立意,明确文体,不得套作,字数不限,体材不限,诗歌除外。” 以上的种种问题都是大明十分急迫的问题,朝廷的官员们都没有一个定数,这些考生们自然也不可能给出什么解决的方法。 朱由校本来就并没有认为他们可以马上解决这个问题。若是如此,那朝廷上滚滚诸公何用?但这些问题可以看出,考生们对大明深处问题的了解程度,他们的立场与处理能力的水平。 而这些也就足够了。 近日,注定是有史以来对考生心理素质和政治敏感性考验最大的殿试,希望他们不要崩溃。 祝愿他们考试顺利,朱由校心想着。 第四十二章 浮云翳日 (浮云翳日,比喻奸佞之徒蒙蔽君主的光明,但时间不会太长。) 朱由校的试题内容实在太敏感了,不光考生答题答的是战战兢兢,就连考官在阅卷时那也是一个心惊胆战。 毕竟考生,现在他们的身份还是民不是官,但是说错了什么话,最多也只是锻炼自己的仕途罢了,不会再有更坏的影响。但是考官们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现在非常怕自己因为同意或反对某些言论而获罪,这恐怕也算是另类的“因言获罪”了。 文字狱其实自古即有,历朝历代都不能免俗。但是除了清朝以外的文字狱,基本上都是针对上层人士的、统治阶级内部权力斗争为主,极少会涉及到平民,而且文字狱的底线很高。那种持续数十年、大规模的、毫无逻辑、充满臆想、一杀便是上千人、牵连大量的平民百姓(甚至许多文盲)的文字狱是满清的特产。 明代对民间言论的管辖极其宽松,老百姓骂两句皇帝完全属于合法行为,地方政府是不会管的,就算是民举了,官也不究(当然讹你几两银子还是是很有可能的)。但对官员士子的言论审查却很严,因言获罪的不在少数,虽然读书人基本上都有喜爱畅谈国事的毛病,但在明代,有功名却没有官身的读书人理论上是禁止谈论国事的(仅仅是理论上,现实根本没人管),而且受到文字狱的官员大多也只是贬官流放、消籍为民罢了,而士子基本上都是削其功名、永不录用,最严重的情况也只是流放。近几十年来大明因言而死的只有李贽一个,而且他还是自杀的。 不过,无论如何考生们都不会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大家都比较求稳,既坚持了主流言论,又为“异端”做了开脱。考官们就更加忧愁了,几乎每一个稍有出彩的卷子,都要请皇帝作指示。 朱由校不打算难为他们,亲自参与了审批,大臣也并没有阻拦。 整整两天时间,终于,所有的卷子都已批阅完毕。名次也出来了。所有选择题错过超过三个以上的,朱由校都没有去看,这些人,已经和一甲无缘了。 最终三月十八日,赐文震孟等人为进士及第,出身各有差别。天启时代以来的第一次殿试结束了。 新的进士们激动不已,状元榜眼探花依次开始了游街,小半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狂欢式的热闹情景之中,朝中的官员也开始忙碌起来,浴室正在准备着鹿鸣宴,庆祝着这些新同事的到来。 整个京师都沉浸在一种喜悦的气氛中,但朱由校的心情不好。两份奏疏,被送到了自己跟前,而且还都是坏消息。 山东郓城、巨野等三十余府州县发生了大地震,有声如雷,地裂泉涌,鸡犬鸣吠,墙屋倒塌。目前已统计有死者数千人,流离失所者无数。目前各地仍有余震。请求朝廷给予赈济,并且因为天灾,山东的闻香教余孽又有所异动。 第二封奏疏更不一般,是一个弹劾的折子。今年正月,河套蒙古入边,朱由校是知道的,当地的巡抚张之厚与总兵杜文焕有所上报,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已经被当地驻军击退。但是今日御史高推弹劾二人,指责这两人所报不实,言“河套蒙古入侵延安、黄花峪等处,深入600里,杀掳数万人。各地卫所避战不出,驻军无动于衷,蒙古人是。掠夺后满载而归,自行撤退的。” 现实的生活就是这样,信息的传播除了会受技术与客观物理条件的限制,还会受到人的影响,上层对下层的认识与现实往往差别巨大。 所以管理国家不可能像p社的游戏那样,可以知晓每一项国家事务的具体数值,可以明确的知道民间各地的思潮与朝堂内部派系的具体变化,甚至还可以卜先知的了解各个政策可能带来的全部影响。 但现实并非如此,君主并不知道国家的全貌,他知道的一切信息都是受过无数人编纂过的。不论多么高明的政治家都无法预测到。一个政策落地之后带来的全部影响。 游戏可以给人一个确切的数值,而现实充满了不确定性。 此时的朱由校,只感受到了挫败感。不过转念一想好歹土豆的推广已经有了进展,广宁之战的结局因为自己的插手而向着美好的方向做出了改变,于是又有了一些信心。 一个天灾,一个人祸,让朱由校觉得心累。摆摆手,直接让小太监永寿将两丰封折子拿去了内阁,让内阁处理此事吧。 朱由校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校阅京营。 第四十三章 再阅京营 明朝的阅兵,每年年终考阅一次,三年大阅一次,也称“小阅”和“大阅”。 而今年正好就是大阅之年,朱由校最开始只是想要校阅京营,但老师孙承宗再提醒下,想起了今年大阅的事,于是他在殿试之前就命令都督府整军阅兵。让辽东、直隶、山西等附近的驻扎的兵马前来参加校阅。整个华北几乎都有派来的部队,除了山东一一山东刚刚发生大地震,需要军队驻扎,以防天灾转化为人祸。 朱由校知道此时的大明军队普遍现状就是烂,但究竟烂到什么程度,他不了解。 天启二年(1622)三月二十日,各地部队到达京郊。 在大阅兵正式开始前几天,总协戎政大臣、巡视科道督率将领军兵预肃教场。各个部队的将领也都十分紧张,毕竟自己都是什么水平他们心里都有数。只希望皇帝年龄还小,才刚刚17岁,对军事还并不十分熟悉,况且既然大家都很烂,那法不责众,倒霉的未必是自己。 三月二十一日,校阅开始。三大营官军备好甲胄器杖,将官四人统领马兵二千人跟随皇帝。关领扈从,牙牌悬带,先诣教场。 肃杀的氛围充满了整个校场,朱由校站在高高的讲武台上,注视着数以万计的将士们。大阅兵的消息提前就已经放出了,所以各级军官都对自己的部队进行了紧急的操练,京城附近各地都收到了大量的鸳鸯红战袄订单,极大的促进了直隶地区制衣业的繁荣。 所以此时的士卒看起来列队整齐,井然有序,衣甲鲜明。旌旗裔裔而风飞,士马嚣嚣而云萃;竟泽弥谷,殷天动地;衔枚无声,击鼓作气。雕弓月满,宝刀霜利;申前驱,诛后至。不管实战起来如何,至少样子还是过得去。朱由校对现还算满意,只希望下面这群样子货,在实战时能发挥出现在三成的本领。 朱由校站在阅兵台上,身着武弁,建牙旗六纛,迎神,再拜,奠币。行初献礼,先诣军牙神位前,再诣六纛神位前,俱再拜。随后执事、长祭等开始献上贡品。祭祀仪式完成,阅兵正式开始。 京营将士叩头毕,东西侍立,各营整搠人马。总协戎政官列于扈从官之北,诸将列从官之南。一系列的动作,让朱由校感受到了一种“力量”,名叫做“秩序”的力量,而作为这种秩序的受效忠者,他很享受。 一个身着甲胄的扈从官大喊道:“校阅开始。” 台上响起了号笛的声音,在宽敞的校场传播的很远,一个小旗官挥舞起来黄旗,总协戎政及将佐等官各归所部。 附近的军营都收到了指令,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先是马步官军演阵。演毕,复吹号笛,麾黃旗,将士俱回营。随后阅射,马三矢,步六矢。枪刀火器等,御前呈验。车营则是最后压轴出场。 京营的表现不错,与之前大不一样,戚金与徐光启做的很好。 朱由校自认为,抓住了大明军队之间的一定规律。边军不论是气势还是秩序都明显强于各地之卫所,而且训练之后的新京营,即使与边军相比,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不过,辽东军队确实给了朱由校一个大大的惊喜。辽东派出的是一支几乎纯火器的部队,虽然晚明时期,明朝军队的火器占比极高,当个体之间也有明显的差别,经营与边军明显多于内地,南方明显多于北方。 此时,明军的火器装备率大概在五成到一成之间,而且普遍都还列装有火门枪,虽然朱由校一直在推动着火绳枪。和燧发抢的列装,但大明的军队实在太多,足足有百万,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此时,辽东的这支军队,火枪的使用率明显高于了五成,并且装备的是清一色的火铳。这不得不让人觉得新奇。朱由校对此留意了一下,准备在阅兵局结束后再去询问。 在演练结束之后,各部队开始唱军歌。 “批铁甲兮,挎长刀……同敌忾兮,共死生,踏燕然兮,逐胡儿…”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秣马荷戈兮决胜沙场,救万民于水火兮簞食壶浆。直捣黄龙兮奏凯凯章,扬汉声于绝域兮军乐洋洋……” “飞龙招展汉旗黄,十万横磨剑吐光……” “枪在背,刀在腰,壮志不肯消……执干戈,卫山河,莫蹉跎天时地利,恃人和。 阅兵结束了,又是一套复杂的礼仪。驾还,乐奏《武成之曲》。 在回京的路上,朱由校为了表达重视,于是与戚金、徐光启和孙承宗三人同行。 “诸位爱卿,你们可知。此次辽东镇派来的兵马,领队是谁?” 朱由校耐不住心中的疑惑,还未回宫,就在半路上询问起来。 “圣上,那人我认得。名叫孙元化,上海人,字初阳,号火东。”徐光启回答道。 朱由校却有些奇怪,没想到徐光启一个文臣,竟认识那么多武将。 徐光启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初阳他热心西学,曾经的老臣的学官受业,去年在京城皈依了基督教。” 朱由校这才想起徐光启也是上海人,并且曾经做过教书先生。没想到这孙元人就是他的学生。 “他现在在辽东镇任职,在边筑台制炮。”孙承宗也开口了,“《备京》、《边防》两侧便是出自他手。” 朱由校,这才有了一些印象,好像前世在历史书上见过此人,心中却对孙元化更有了一些好奇。他十分想见见这位学贯东西的儒将。 第四十四章 西苑议事 朱由校已经返回西苑中之时,天也已经很黑了。所以他留下了戚、徐、孙三人留宿,明天在议事。这种高规格的礼遇,让三人很受用。而召见孙元化的事,也只能推迟到明天与三人议事之后了。 翌日,一早朱由校于西苑昭和殿会见了三人,共进早膳,商议军国大事。三人前来,免礼,赐坐。现在三月份,刚刚开春,正是“冻人不冻地”的时候,这三位老大人可不能受了风寒。大殿里放了好几个火盆,里面都堆满了蜂窝煤一一那是皇庄最新的成果,制作工艺简单,易燃且燃烧时间长一一于是在朱由校的示意下,皇庄开始了实验,终于让这个东西提前了几百年出场,现在已经开始向民间销售,价格十分低廉,这样冻死的人或许会少些。 早膳还是比较丰盛的,但因为有三位老人在,所以比较清淡。早膳过后,会谈正式开始。 “戚师父,徐师父,京营之事真是辛苦两位老大人了。”朱由校虽是皇帝,但年龄太小,才刚17,而在场的三位大臣中最年轻的孙承宗也已60岁了,所以他姿态放的很低。 “承蒙皇上信任,咳,这都是老臣,咳,应该做的,咳咳咳……”戚金到底是年龄大了,春风刺骨,让他一个劲儿的咳嗽。站在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将茶水递了过去。 徐光启侧视着戚金,目光里感情很复杂,这位为朝廷征战沙场五十余年的老将军身体是每况日下,如今的他已经很难继续为国效力了。“少塘,係的身体?” “咳咳,不要紧、不要紧的。”喝了茶水的戚金,脸色好一些,他把头侧过去,又对徐光启摆了摆手,然后又看向朱由校。“老臣失态了。” “老将军操劳国事,实在是辛苦了。”朱由校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安慰了两句。看来戚老将军已经不再适合担任要职了,还是找个位高权轻的街门养老比较好,他心里着。 五军都督府是个好去处,名义上的大明最高军事机构,分前中后左右五个都督府,各管一个军区。左军管理辽东、山东、浙江的军务;右军为陕西、四川、贵州、云南、广西;前军为胡广、福建、江西、广东;后军为山西、北直隶;中军为河南与南直隶,都司与宣慰司不归都督府管辖。但在此时,它已经完全没有实权了,兵权完全的掌握在兵部手中,而现任的兵部尚书就是坐在一旁的孙承宗。现在的都督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勋贵与武将的专用养老院,过几天就把戚金也安排进去吧!他还有三个儿子,荫其子放到锦衣卫里吧。 戚金的面色不大好,身体欠佳,并没有怎么说话,他还不知道他以后的职场生涯都已经被朱由校规划好了。在后来的对话中,戚金只是喝着茶水,并没有太多的发言。 而徐光启则与朱由校相谈甚欢,在他的建议下,去年兵部向澳门发出了聘请炮手和购买炮火的檄文。(历史真实事件)孙承宗对此计划也十分的支持。 (1557年,葡萄牙人取得了澳门的居住权。但明朝政府仍然在此设有官府,由广东省直接管辖,明朝政府去澳门搜查、抓捕葡萄人以及收税(我觉得其中地方官贪污的更多吧!)是很常见的事,许多西方传教士的书里都有写。直到1887年,葡萄牙与清朝政府签订了《中葡和好通商条约》,澳门才成为殖民地。) 而此时葡萄牙的日子并不好过。1580年,葡萄牙因王室姻亲继承关系,导致被西班牙占领,也就是说,此时的葡萄牙实际上是亡国状态。至于葡萄牙在海外各地的殖民地则正在被英国与荷兰疯狂地瓜分着。 而在澳门生活的葡萄牙人恐惧英荷对他们的发起进攻,所以决定迎合中国大明政府,将不久前缴获得22门英国造加农炮和23位葡萄牙炮兵交给了明朝的钦差大臣。现在他们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大明现在的科技已经与西方相比有所落后了,而且又因为腐败、二百余年的官场旧俗,导致实际上的差距要比理论上更大。大明也有着制造较为先进的火铳的能力,但绝大部分火器部队使用的却还是火门枪,这表明了一件事情,政府的行政力极度低下,已经处于失灵边缘。 而朱由校现在所要做的一是对内改革弊政,二是向西方学习科技,终于完成自已计划的“五化改革。”(教育、科技、工业、军事现代化,以及国家的完全统一)五化改革中的科技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向西方学习,并且培养自己的科研力量;而军事线也与西方不可避免的有关。 在知道关于西方的情报后,朱由校很开心。他希望大规模的聘请西方的专业技术人员,并且翻译科学着作。而现在的葡萄牙雇佣兵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徐光启在万历朝就已经挤身于大学士之位,而现在,凭借着。整宿京营、建新式火炮。推广农作物以及修历书等等功劳,可以入阁了。 朱由校希望向内阁缠沙子,虽然这样对刘公不太好,但是皇权有着天然扩张的欲望。而且如果徐光启入了阁,那与西方相关的许多事情都就更加好办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戚金与徐光启二人先行退下了。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朱由校与他的老师,大明兵部尚书孙承宗。 永寿是个会伺候人的太监。知道聊了一上午,朱由校有一些疲倦。于是就先安排了午膳,让让人在午饭之后再继续讨论。 朱由校边吃饭边看着自己的老师,弄得孙承宗都有些不自在。 朱由校并没有怎么系统性的接触过皇室教育,直到万历四十八年(1620)才有了这位老师,所以说实话,师徒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多么深厚,虽然诸如笑十分的看重信任他,但还不至于到将自己的所有打算全盘托出的地步。 朱由校知道拯救大明是一个困难的、系统化的工程,一直以来他都是有计划的。但是他的计划十分的琐碎,杂乱不堪,并且缺少专业人士的指导;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而没有具体的行动指南。现在的他急需一个完全忠于皇帝本人的、有一定官场经验并且拥有专业知识的顾问团。顾问团的平均年龄最好比较年轻,而且一定要文臣武将兼具,并且至少有一位通晓西方的人。 作为一位皇帝,且有着实权的皇帝,想找人是很容易的,会有无数的人为皇帝引见,有无数的人希望被引见,但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就一定不可避免的带有了一个政治集团的背景色彩,这是朱由校不愿意看到。 他需要孙承宗这样的人的帮助。 朱由校正在与老师孙承宗共用午膳。而此时,听闻皇帝要召见自己、从清晨就一直站在西苑门口、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的孙元化,看到自已老师徐光启与老将军戚金从西苑出来,显得十分弱小、可怜又无助,并且还被冻得一脸懵逼。 第四十五章 袒露心扉 “老师。”,朱由校开口了,午膳过后,两人就陷入了一顿沉默,只让人觉得别扭。 孙承宗明显的愣了一下,心中确实比刚才的沉默之时更是不自在。 孙承宗的仕途还算是比较顺利的。他年轻时曾在许多朝廷官员的家中做家庭教师。后房升任大同巡抚,而他随行前往。大同是的边城重镇,孙常常和边关老卒与低级军官交谈,询问边关防务,慢慢的对军务有所了解。 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孙承宗中进士第二名,授翰林院编修,而后转拜中允。后在梃击案的处理之中崭露头角。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朱由校即位,孙承宗以左庶子充当日讲官。天启元年,官升少詹事,最近不久才成为兵部尚书。 所以,在刚才朱由校喊他“老师”的时候,孙承恩是很慌的。左庶子、少詹事都是东宫的属官,是太子的老师;但朱由校情况特殊,这使他直接成为了皇帝的老师。不管怎么说,给皇帝当老师都是有面子和前途的工作,人称“储相”。但两人的师生关系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年,根本不足以培养什么感情,“帝王师”这样的名号,他可称不起。 本朝能当得上“帝师”的恐怕只有张居正一人,纵使是高拱与谢迁都难以当之。他自认为与前面那三人相比不论是才能,还是与皇帝的关系都远远不足。 而且他知道,小皇帝朱由校虽然一直都表现的谦和有礼,对了老臣、重臣的礼遇更是没得说。但此时叫自己“老师”,绝不可能是礼遇怎么简单。 这应该是皇帝在提醒自己的身份,曾经作为东宫属官、皇帝老师的身份,这一个身份是他天然的就带有了“皇帝的人”这一身份,而且这种身份是他单方面无法断绝的,他与皇帝有着天然的单方面利益捆绑关系。 皇帝如果是负了他,那最多也就是薄情寡恩罢了。而他若是负了皇帝,那会被天下士人戳脊梁骨的,哪怕他做的事是为了“士绅”的利益。 所以小皇帝叫自己“老师”一定是想寻得自己的支持,换句话说,这个完全不知道安分为何物的皇帝一定又要搞事情了,而且还要带着自己。。 孙承宗只觉得头疼了起来。“陛下,不知道要教老师臣何事呀?” “朕尚年少,对朝廷、时局还有许多事情尚不明确。所以想要请教老师。” “圣上请问吧。” “而今大明正处于大厦将倾之时,所以必须用雷霆手段。但在解决问题之前,要先分析问题。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也。所以,老师?老师?” 朱由校看到孙承宗突然间呆住了,直直地看着自己,心里就知道这事坏了,自己怕是吓到了他。孙承宗听到皇帝说“大厦将倾”后脑袋变翁了一下子,随后的一切他都没有听到了。 此时的孙承恩既是震惊、又是惊吓、随及心中又是升起了恐惧与愤怒,比朱由校连续叫了好几声,才冷静下来,回了神魄。他连忙站起身来,大喊到: “陛下何以至此!国家太平安康,外夷皆癣疥之疾也,何故做此楚囚之叹。定是有小人狂语乱言。陛下,我大明……” “好了,老师,不用说了。”朱由校连忙将他的话打断了,表情严肃,脸色略带着一丝阴沉。“老师,我很清醒,并没有什么小人进谗言。只是看到了今日之时局,有感而发。” 空气陷入了寂静,沉默似乎是附近的重力都变大了,诺大的殿堂之中,只有火盆里的煤炭发出声响。事实上,此时谁先开口,谁就能获得主动权,但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承恩此时也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他并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只不过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冲击有些太大了。 他虽然是中央的高官,但也是从基层干起的,对大明真正的情况很清楚。说实话,大明此时的情况很糟,这是朝庭所有高层的共识。但无论如何,都还不至于到“大厦将倾”的地步,此时,若是其他人说,那这只能说是疯子的臆语,但堂堂天子如此,确实让他变体发寒。 朱由校又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宁静,又是开始了发言,好像说话这件事需要耗费他的很大力气一样。 “老师,我大明今日只是外表光彩,而内里已经是会被蛀烂了。天下承平日久,此时各地随时没有举事造反,但朝廷税赋逐年增加,各地官吏多有硕鼠,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天灾,就必然会有大大的人祸。只需一个小小的火星,便有燎原之势,必然要祸起萧墙。” “至少蒙古、女真伪金等等确实只癣疥之疾,可是那又如何呢?核桃蒙古部落犯边,入内地六十余里如入无人之境。女真贼子禽兽之心,不顾朝廷之恩义,叛我国家,裂土以建伪邦,分裂我国家,掳掠我子民。时至今日,复全辽无望。何也?物腐虫生,若非内部之腐朽,怎能至于今日!” “所以我大明如今的问题,不在外夷、不在幽州,而在这萧墙之内。这萧墙之内,罪不在陈胜、吴广,而在于那把陈胜、吴广逼成盗跖之人。国家要处理的人不在那田间地头,而在那豪宅美饰之内,就在这朝堂之上。” (东北为幽州。一一《周礼》,盗跖:传为中春秋后期民众起领袖,名跖,自古以来,统治者污称其为“盗跖”) “所以我大明朝此时已是危若累卵,国家危亡语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朕有革新之意,请先生教我!” 到了最后,朱由校几乎是喊了出来,向着孙承宗弯腰拱手。 孙承宗是无法拒绝的,这一条贼船,他必须上。因为在他成为左庶子(朱由校老师)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在这条船上了。 “陛下今日以国士待我,老臣未有鞠躬尽瘁,九死不悔了。” 西苑的昭和殿内上演着温情的一幕,君臣如此,必然能传为千古佳话。 而在西苑门外等待的待孙元化仍在冻的瑟瑟发抖,徐光启只是与他打了声招呼,便与戚金先行离开了,只留他一人独自在人在凛冽的寒风中一脸懵逼。 第四十六章 敬天法祖 改革是指对现有的政治体制之内的旧有的生产关系、上层建筑作局部或根本性的调整。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从来没有施之百代而不变的制度,一切制度都是统治者为了维持社会的正常运转而设计的行为规范。 “陛下,改革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自本朝开剏以来,祖宗之法以为定制,若依旧例卒难改革。”孙承宗见朱由校已经打开心扉,自己也就无法保留了。 “老师,我知道的,现在的问题错综复杂、环环相扣,并且相互制约、影响着。要想改革必须有一个清楚、完整的体系,想要快刀斩乱麻是不可能的。而是要抽丝剥茧,逐步逐个的将问题梳理干净。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改革的主要问题。” “朕以前的种种措施,都只是小打小闹。对某个小问题进行着有限的改良,而没有考虑整个大明整体。所以一切种种改良都只是盆栽,难成森林。改革是要重重递进的,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所以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积攒力量,要的是隐忍。” 看到了孙承宗的表态,朱由校很是满意,他也彻底的放下心来,将自己对现状的看法与打算全盘托出。 “朕打算重设枢密院,以作顾问。” 现在的大明:旧的生产关系阻碍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统治阶级面临统治危机,急需抑制土地兼并,缓和阶级矛盾,增加财政收入,实现富国强兵;旧的制度、习俗、思想文化阻碍社会的发展,新的思想与风俗蓬勃发展,并且表现着顽强的生命力与活力,但面临旧势力的残酷打压;民族危机严重。 改革势在必行,改革必须进行。此时大明若不改革,那革命就在眼前。但改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某一个政治家,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这需要一大堆有经验,有能力的人共同合作。所以朱由校需要一个忠于自己的、有一定行政能力和经验并且能够接受新思想顾问团,和自己一起制定执行计划,推行改革。 而满足这些条件的,自然是有在基层行政经验的年轻官员,所以朱由校想到了重设“枢密院”这一想法,这样可以掰开原有的一切束缚,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构建组织,跨级别的选取自己想要的人才。 应该说到,此时朱由校的思想已经和刚穿越时发生了很大的不同。在朱由校刚穿越的时候,他认为大明的灭亡是不可避免的,与自己无关。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怼死后金。但现在已经坐了两年的皇位,他现在的心态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所以他拼命的想要巩固延续着自己的控制。 枢密院为封建时代中央官署名,五代至元的最高军事机构,唐始设枢密使,掌文书,明代,朱元璋废之,改设大都督府统军。 不过,朱由校想要重新设计的疏密院定位是顾问机构,所以他要的并不是原汁原味的管理军事枢密院,其框架和管理职能可能与日本或者英国的枢密院更为接近。 英国枢密院,是英国君主的咨询机构。它在封建时代具有十分大的权力。而日本枢密院,是由枢密顾问(顾问官)组成的天皇的咨询机构。简称为枢府。议长也被称为枢相。1888年(明治21年)设立,在1947年(昭和22年)被废止。 在1889年公布的日本宪法中,也明确规定其为天皇的最高咨询机关,以及在临时的特定时期作为国家的最高行政机构,首任议长为伊藤博文。 长期以来,枢密院是幕后掌控日本国家大政方针的显要部门。其权限划分为皇室机关的权限和国家机关的权限两类。枢密院禁止参与施政,也不得与大臣以外的人进行公务上的交涉。 当然,朱由校所要建立的枢密院,不需要管理皇室内部的事务,也不会由宗室的人插手;它会是自己的顾问机构,帮助自己制定计划,推行改革,如果在适当的时机也可以变成最高的行政机构,对整个朝廷进行着管控,如果有必要的话。 “陛下,太祖高皇帝废除枢密院,改设大都督府,并以为祖制,恐怕朝中会有阻力。”孙承宗已经不年轻了,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十分直白的向朱由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朱由校叹了口气,缓缓说到“虽千万人,吾亦往之。”他的目光很坚定。 “永寿,拿笔墨纸砚来。” 永寿在一旁熟练而迅速将墨研好了,朱由校在一张白纸上提笔写下去,让墨迹在纸张上龙飞凤舞。孙承宗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做声,他很好奇皇帝要干什么。 “好了,写完了,永寿,就把它这大殿之上吧!另外叫人在乾清宫中,也挂一副吧。” 孙承宗看到了纸上的文字:天变不足惧,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孙承宗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便放下去了。他已经明白了皇帝的决心,只是觉得用王安石的言语表志实在不太吉利,毕竟王安石变法失败了,在古代一直是典型的负面案例,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说什么。 谈话结束了,孙承宗也离开了西苑。又饿又冷的孙远华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召见,不过,此时的朱由校已经很疲倦了。朱由校对他赞许有加,然后让他好好工作,继续努力,半个时辰就把他糊弄走了。 孙元化知道自己是入了皇帝的眼,让他很是开心。但实在是不知道皇帝叫自己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内心中又充满了疑惑。 他并不知道,在他与寒风中站立等待的那段时间里,历史的齿轮已经悄然转动了,在西苑之中,一个必然改变历史的决定已然发生。 “敬天法祖”的牌匾已经被历史的车轮压得粉碎。 第四十七章 新的衙门 天启二年(1622年)三月二十四日,大明朝廷下令戚金训练京营有功,升任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同知,从一品,荫其一子入锦衣卫;徐光启升任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并且皇帝朱由校玉笔朱批,将重设枢密院的命令传往内阁。 前二项决议内阁没有拒绝的理由,迅速地盖章通过了。毕竟大明朝所有官员的正式任免都得由皇帝签字,理论上皇帝是完全掌管人事权的,礼部给出的那只能叫建议(所以万历怠政不影响大明朝廷政府的运营,其最直接的负面影响是造成了人事的混乱);况且五军都督府就是个养老院,这点面子都不给皇帝,还想不想着阳间混了?至于徐光启的入阁更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那位也是万历朝就做大学士的人,与内阁的诸位也都认识,而且最重要的是:内阁的官职任免什么时候需要内阁人员本身同意了?这本身就是皇帝的专政。 这两项命令在朝堂上并没有激起什么风浪,官职任免调动,大家都是司空见惯了的。对朝廷官员们来说,这给自己最大影响只是要给谁送礼、送多少罢了,最多也不过就是那些有“上进心”的官员选择如何站队罢了。至于朝庭国家政策会因人事变动如何改变,与他们何干。做实事儿还不贪腐的官员,在现在的大明朝属于稀有物种。 可以说十分巧合,在原历史上戚金在战死之后,朝廷追赠的官位正好就是都督同知、徐光启则在崇祯朝也获得了今天的职位。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殊途同归。 如果所有的政策都能像这两个一样轻描淡写的推行下下去,那朱由校可能会高兴得比范进还要臆症。但很明显,这不可能。 内阁对于最后一项草案很摸不着头脑,于是决定先拖着,仔细商量一下。在皇帝决定重设枢密院的消息传开后,其影响可以说是在政坛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一内阁压根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上午,朱由校的草拟发往了内阁,下午大半个京城的五品以上的文官就几乎全知道了,可以说保密意识为零。 至于官员们对于这项政策的态度也比较耐人寻味。阻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大家都不知道皇帝到底要这个机构干什么? 中国传统的枢密院一般都是军事机构,并且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是最高军事机构。而现在大明理论上的最高军事机构五军都督府是公认的养老院,而实际的最高军事机构是兵部,现任兵部尚书孙承宗是皇帝的老师,凭借着这一层关系,至少在中央朱由校对兵权有着决定性的掌握力;至于地方,其实,虽然西北、东北都已经有了军阀化的倾向,但毕竟也仅仅是倾向而已,他们还并不是军阀,而且仅仅是设立一个军事机构也并不能解决中央与地方矛盾的实际问题。 换句话来说这个衙门完全没有成立的必要,这是大部分官员们的想法。不过也有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听说皇帝设立这个机关并不是为了军事用途,而是以之为顾问参谋。在汉代时,顾问就有“供帝王咨询的侍从之臣”的意思了,所以官员们对此,也并不意外。 但是“顾问”历来都不是一个专门的官职,而且他们的身份也是皇帝的侍臣:严格来说,指的就是他们是皇帝的私臣,而不是政府的大臣。但很显然,皇帝想设立的这个顾问机构是政府的官方机构,而不是仅仅服务于皇帝本身的。这让大臣感到很是不解。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不了解,导致了大多数人并没有阻止的意愿。所以大臣、御史们上书反对的理由也大多是不符合祖制罢了,于是三月二十九日,在朱由校的坚持之下,内阁通过了这份草案,大明枢密院正式成立了。 此时的大臣们还并不知道,他们的大意导致了他们已经错过了掐灭改革萌芽的最佳时机。 世界并不是静止的。你会进步,别人也会进步。大明正在进步着,后金也同样如此。 大明天启二年(伪金天命七年)三月十八日,后金水军成立了。20多艘新刀船,在奴隶主的皮鞭之下由奴隶工匠飞速的建造了出来,停靠在大凌河沿岸。 刀船只是一种内河航运用的小船,一般为商人运货使用,与战舰相距甚远。 但大明的水军经常从三岔河河口进入,对后金沿岸两地进行骚扰,而完全没有海军力量的后金,只能干瞪眼。 而现在,这几条新到船当然不足以去主动向明朝的水师发动进攻,但是封锁河口已经够用了一一大不了自沉么;当然,其实后金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建立自己的海军力量,毕竟营口这做条件优良的港口现在就在他们手中。但他们既没有足够的技术,又缺乏专业的人才,再加上明朝海军不断的登陆袭扰,看着自己的半成品战舰,一次又一次的被烧成了木炭,努尔哈赤已经气到了崩溃,只能放弃了这个计划,转而发展内河道水师,并且下达了迁海令,即减少沿海居民与明军的来往,也减少了自己的损失。 朱由校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蝴蝶效应竟然会让大清提前好几十年“闭关锁国”。 第四十八章 水师较量 天启二年三月二十六日,天气晴。 今天又是普通的一天,水军士兵赵大勇像往常一样站在甲板上打着瞌睡,军官原本的命令是叫他巡视海面的,但无聊的任务与繁重的劳动让他昏昏欲睡。当这膄福船开始进入河口的时候,船身剧烈的摇晃终于是让这个偷懒的家伙醒来一一以摔倒的方式。 福船是明清两代的水军主力战舰之一。长九丈(三十余米),底尖上阔,首尾高昂,能容百人,吃水约3.5米。明代装备:舰首备红夷炮1门、佛郎机6门、迅雷炮20门,各种火铳、弓弩、冷兵器若干。乘员64人,水手9人,战士55人。 驶入三岔河口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一艘战舰,在它的身后跟着4艘小型战船一一苍山船,吃水5尺,装备佛郎机2门,全船37人,水手4人,战士33人,编三甲。第一甲佛郎机与鸟枪,第三甲旧式火器,第二甲冷兵器。 这五艘战舰两两相隔十余米,依次输入三岔河口。这200人就是大明水师此次对后金发动袭扰的部队。 明朝水师,自正统开始衰落,至嘉靖到谷底:沿海卫所士兵逃亡甚多,广州七卫缺额69.8%;舰船数量急剧减少,浙江原有战舰700艘,成化时仅存140艘;仁宣之后,远洋船队召回,大型舰只停建,岛屿基地被放弃,海防线被从远海退回海岸。明朝海军从远洋海军退化为了海上警卫队。 隆庆、万历两朝,朝廷对水军更加重视,水师力量有所恢复,在东亚、东南亚地区仍有极强的影响。西班牙神父门多萨于1585年在《中华大帝国史》中这样描述“只要中国的皇帝愿意,他们可以一夜之间征集到从大陆连接致马六甲海峡的那么多船只。”但与鼎盛时期仍相差甚远,并且质量劣于西方。 (这本书是真的,这句话也是真的,在书中对大明进行了极其强烈的赞美,尽吹嘘之能事。但这哥们从来没来过中国,鬼知道他从哪个不靠谱的传教士手里弄来的资料。) 这支200人右的大明水军小队所属的部队便是朱由校登基以后重建的。自建立以来一直录属于辽东水师,现在就停泊于旅顺口。 为了打击后金,使其疲扰。像这样的小规模的部队激烈度袭扰频率极高。自沙岭大捷后,明军颓势为之所转,士气上升,几乎每个月就会有两三次这样200人左右规模的海军小分队从各个河口进入,攻击沿岸两地的后金控制区。 碰到了十几人、几十人这样的小据点,就利用火力与兵力的优势合力把它拔掉,碰到了大规模部队,就让士兵迅速回到船上,利用机动性优势跑回海里。而后金完全没有海军,内河部队也是弱小到可以忽略,对此无可奈何,只能采用龟缩战术,减少军事据点的密度,增加其兵力规模,并将其位置从沿岸两侧向内陆转移。 这样的对策也确实有效,明朝水军近几次试探性进攻都是收效甚微,甚至无功而返,已经好久没有打一场像样的仗。 所以赵大勇并不觉得这次任务与平常有什么不同,他捂着摔疼极了的脑袋站起来,望向四周,庆幸着昨晚逛窑子时又喝大了、以至于现在还有些醉熏熏的长官并没有发现。 (不要惊讶,现在全世界的海军军纪基本上都差不多,很直白就是两个字一一烂透了。) 这已经是他们的第四次出动了,对这条河里有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不过他们的武运并不昌盛,除了第一次炮轰了几个后金的新修建的沿岸据点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大家都已经默认了“袭扰”约等于武装巡逻。 船上的时间过得总是度日如年,一个多时辰后,五艘战船已经从河口驶入了内地深处,却到现在仍然没有见到一个后金士兵的影子。即使是平常忠于职守的士兵(相对而言),此时也是充满了懈怠,要不是长官就在身边,只怕大家都应该组织传统的娱乐活动了(喝酒赌博,打架斗殴)。 很明显,这又是一次无功而返的进攻,已经醒了酒的明朝军官心想着。不过这也是他乐于见得的事情,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还是现在喝喝酒,打打牌,武装巡逻的日子要爽。 “行了,通知旗手。掉头返航!”军官望着河流两岸空无一人的平原大喊着,他总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于是索性就不想了,走回自己的舰长室,向士兵们说自己要研究兵法。 他应该感谢此时低的吓人的识字率,以及古代士兵这个职业的整体文化水平并不高,没有人知道他拿的是一本《金瓶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士兵们心中的形象,因为他床底下的“仕女图”藏的太他妈明显了。 看见军官已经走回到了房间里,夹板上的士兵们也是彻底的松懈了下来。气氛变得更加和谐了,士兵们开始三三两两的闲聊了起来。 赵大勇这个倒霉蛋,因为实在是头疼,所以没有加入谈话,而是站在了船头,打算吹吹风。不过他的头很快就不会疼了。 “轰”的一声巨响,让士兵们顿时吓了一跳,而船头上的血雾,则让他们迅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 “敌袭!敌袭!准备战斗!” “炮手赶快归位!我们中埋伏了!” “快,快。用力划!使劲。只要冲出河口就好了,他们追不上来的。” 船上瞬间乱成了一团,但在军官的指挥下,所有人还是迅速的回归了自己的战斗岗位。5艘战船的队形也并没有因为突然遇袭而变得凌乱。 虽然知道自己遭遇了埋伏,但此时,不论是军官还是水手们,心里并没有多么的害怕,毕竟只要冲出河口就好了,后金有没有军舰追不上来。 “长官!前面有几条船,是女真人的。”负责撩望的水手,向底下大喊着。他此时的内心十分紧张,虽然所有人都在玩忽职守,但毕竟他是撩望手,没有发现敌军的伏击是要有很大责任的。 “怎么啦?都他妈慌成什么德行了。赶快的,炮手呢?先别管岸上的了,给我轰沉他!” 军官刚刚从船舱里出来,正在指挥着夹板上的水手们,看不到河面上的情况。 “长、长官。他们自沉了!”撩望手用力的拍着围栏,红着脸像底下大喊着。 “什么?”而军官听到这番话后,脸却是却变得惨白。 天启二年三月二十六日,大明辽东水师第三分队在三岔河遇到埋伏,后金战舰自沉的方式封锁了河口,从河流两侧发动攻击,大明将士据船而守,拼死不降,200余人全部殉国。 三十日早上,这封从辽东方向发来作战报告终于被送到了朱由校手中,心中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 他倒不是因为这场失败而生气,虽然说这种损失确实严重,但远远还不到让他气愤的程度。 其实朱由校看到这封战报的第一反应,只是叹息,刚开着大明水师从河流。进攻后进如入无人之境的日子,终于是一去不复返了。但随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东西一一昨天辽西发来的情报。 辽东的战报和自己从辽西看到的情报完全不一样,辽西似乎对此一无所知,朱由校蒙了。 朱由校此时才发现一件事,辽东、辽西两地的情报竟然完全不互通!如此一来,自己与朝廷所构想的二者互为倚角的战略似乎是破产了。 朱由校很是焦急,看来辽东辽西情报统和的事情,自己要抓紧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有一个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做。虽然重新设立枢密院的命令已经通过了,但它还只是一个空架子,而现在朱由校需要寻找合适的官员。 第四十九章 选贤任能 天启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天气阴。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看不见一丝的阳光,乌云不少,却一直不见它下雨。 因为天气原因,大殿里显得有些昏暗,不得不提前把灯点上。朱由校左手托着脸,胳膊拄在桌子上,右手一页一页的翻着书,显得实在是百无聊赖,而在桌子的右侧类似的书籍摆得好高。这些都是他派人从吏部的司勋司(稽勋清吏司)那里要来了官员名册。 枢密院现在完全是一个空架子,这个新的衙门即没有官员,又没有办公地址。昨天,朱由校亲自为它选址,打算将它建在西苑西边,大光明殿、兔儿山以东的空地。工部的官员正在进行设计。 枢密院的办公楼虽还在设计之中,但其人员配置却已经规划完毕。 枢密院预计设枢密使1名(正五品)、枢密副使1名(从五品)、顾问官25名(六品),书记官长1人、书记官3人。书记官长和书记官属于附属官,不是合议机构的成员。 可以说是,位低权重,和内阁是一个道理。 而选取官员则是朱由校全承亲自掌握的。原则上是要四十岁以下的、有基层经验的年轻人,这个年龄段他们梭角还没彻底的磨平,仍有改变现状的意愿,而且又不至于一腔热血、过于冲动。 而且顾问官们的内部人员配比也是一个问题。一是国家文武要兼顾,作为一个未来领导改革的顾问机构,枢密院自然以文官为主,但也需要少量武官,最次也是知兵事的文官。 二来就是南北问题,这里的南北问题指的可不是现代的网络上那种地域歧视,而是实实在在的矛盾与利益冲突。可以说,大明这个朝代对中国最大的贡献之一就是弥合南北:在宋前,南方的经济、文化、科技水平远逊于北方,甚至有时在朝堂之上北方人戏称南方人为蛮夷;自安史之乱后幽燕之地大面积“胡化”,衣冠再次南渡,南方的广大地区受到了开发,北方长期战乱,经济、文化逐渐落后于南方,又因有长期在异族的统治之下而“胡化”,至元朝虽然南北重新归于统一政权,但元政府称北方汉人为“汉人”,南方汉人为“南人”。汉民族面临着分裂的危险,而明朝弥合南北,重塑了整个南北方的汉人认同。 南北榜案之后,更是为了平衡在官场之上的南北人员比例(也是平息南边民间士人矛盾),特意南北分榜。 所以朱由校在挑选疏密院的录取官员时,还特意的关注了他们的户籍,让南北人员差距不至于太大。并且尽量的减少利益集团对这些人员的影响,楚党、浙党等等就是南方的地域利益集团,和这些集团有太多纠葛的人,朱由校是绝对不会用的。 最后一项就是尽可能任用那些可以接受新思想的官员,但这一项属于是可选项,不能够奢求。 毕竟此时的“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中,顾炎武还是小屁孩,王夫之则刚断奶,而黄宗羲年龄最大,也不过12岁而已。虽然此时的明末民间思想已经愈发的开放,但仍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 足足三个时辰,朱由校终于决定了名单: 张慎言、杨嗣昌、孙传庭、瞿式耜(丁忧)、何可纲、沈廷扬、马士英…… 他所选择的并非全部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至少不全都是朱由校这个半史盲听过的)。原因也很简单,能力并不是天生的(至少大多数不是),这需要后天不断的历练,名将名士之所以能成为名将名士,与他们的经历密不可分。 历史的车轮缓缓的前进,行驶到了一个时代的岔路口。 第五十章 平反江陵(张居正) 朱由校的对枢密院官员的任命书发送出去已经有两个月了,一些原先任职在北方的官员已经来到京城述职了,朱由校把他们安排在了驿站,并没有提前单独召见;至于任职南方尤其是云贵、两广的官员,有的才刚刚收到消息,仍在赶来的路上。朱由校打算等人到齐后再统一召见(瞿式耜除外,他在丁忧期间。为了剧情,委屈他爹早死一年了)。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大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正如奥斯威辛没有什么新闻。 四月十九日,京师发生旱灾。左光斗向朝廷呈交了《足饷无过屯田,屯田无过水利》的疏文,指出京郊“荒原一望,率数千里,高处为茂草,洼者为沮洳”,主张北方效仿南方,兴修水利,广招南方农民到北方传授种植桑麻禾麦等技术;并提出“三因”、“十四议”;又向朝廷启奏:今后朝廷考核官吏政绩,应当侧重农田水利建设方面,如果荒废农田,即使其他方面可观,也只能列为下等。 朱由校对这封奏疏很是赞赏,这次的旱灾可能就是小冰河期的前奏,小冰河期全球气温大幅度下降,粮食大幅度减产。中国历史上数次社会动乱时期都和小冰河期有关:殷商末到西周初是第一次小冰河期,东汉末年至西晋是第二次,唐末至北宋初是第三次,明末清初是第四次。 以上奏疏中的这些准备虽然对这种全球性的天灾来说有些杯水舆薪,但对北直隶、山东、山西的百姓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惠,再加上土豆等高产耐旱作物的推广,不论如何有好于无——这个时间线的大明在应对天灾人祸时一定是好于原历史的。 而除此之外,四月末的另一份奏书,也让朱由校十分在意。 南京御史王允成希望朱由校亲自下场,调解王德完与邹元标的矛盾。他说的这两位都是朝廷的重臣、老臣,两人速来政件不合,所以朱由校对此事也是高度重视的,决定速速朝见两人,但可惜,王德完重病在床,只有邹元标一人前来。 五月一日,朱由校在乾清宫召见邹元标,虽然朱由校一般都在西苑办公,但如此有分量的老臣,还是要正式一些的好。 毕竟这位的资历可比刘一燝还要老,虽然是皇帝召见臣子,单词是作为皇帝的朱由校确实十分紧张。 “邹公,快快请座。”邹元标刚一进门,朱由校就立刻的迎接了上去。 邹元标作为三朝元老也是十分不客气,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说道:“不知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老朽了?召老臣来所谓何事呀。” 朱由校,脸不由得一红,反倒有些窘迫起来。他知道这个糟老头实在打趣自已。自从邹元标因为上万言书而触怒自己的爷爷万历被罢免后,就一直在民间讲学,直到自己登基之初,才在群臣的建议之下,将这位老臣重新召回朝廷。 邹老大人也一直向他上书,希望他可以妥善处理党争的问题,或是推举一些人才,不过朱由校一直都是虚心接受,然后置之不理。此次才是两人的第一次的正式见面。 “邹公勿要怪罪我。朕尚且爷少,很需要您这样持重的老臣辅弼。” “陛下说笑了,只是不知这次是否是有要事要咨询老臣啊。”邹元标这样正直的臣子自然不希望皇帝一直处于窘迫的境地,于是主动的叉开了话题。 “邹公,朕其实是来劝架的。希望可以解开您与王德公老大人的矛盾。” “矛盾?”邹元标还重复了一下,高声说道,稀疏花白的眉毛向上挑着,做出了一副极其惊诧的模样。“我与王大人从来都没有矛盾,这一定是有人从中捣鬼。” 朱由校正要开口,却又被他打断了。 “陛下,还记得老臣给您的奏折吗?国家现在如此样子,正是20年来各大臣党争、纠分所造成的。过去不礼贤任能、反而压制人才,讨论政务的人相互之间又不能心平气和,反而专门致力于分立门户派系。” 说到此时,他确实突然停住了,侧过头去向远方看了一眼,随后又叹了一口长气。抿茶,继续说道: “难道老臣还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吗?如今圣上年少,外寇就在国境边上。做臣子的唯有同心同德,共戮力王室,哪里有结党营私的道理?国家如此之时,倘若在党同伐异,于国不忠,于家不孝。不忠不孝之徒,焉为人哉?!” 邹元标是越说越激动,白色的胡子都随之颤动了起来。而朱由校反倒是像极了受到老师批评的学生,此时没由来的尴尬。 “邹公,是朕勿信小人言论了。” “陛下,听风而奏本就是言官之职责,还请亲们不要对他进行责怪。这世上只有不偏袒不街道的正道,为何总要是在窝里斗个没完呢?” 邹元标又是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怎么渴。他目光直视着朱由校,两人目光对视,让朱有校感到许多的压力,所幸随后他又主动将目光撇开。 “陛下如今即位已久,但前朝被贬黜、和死亡的各官还没有得到赠封照顾,还望陛下早日处理呀!” “邹老大人说的是。” “前朝老臣如今在的已是不多了,所幸陛下虽然年少,感觉并不孟浪,又有持重的老臣,新进的年轻人之中亦有不少诚臣啊。”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邹元标是真的老了,发起了感慨。 朱由校原本绷住的神经此时也是松懈了下来,看见邹元标如此感慨,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现如今,国家危机之时,正是英雄涌现之时。” 邹元标看了他一眼。“板荡之后,而念老臣;播迁之余,而思耆俊。老臣年少之时,实在太过猛浪。陛下,如今您也是年少,一定要听信内阁的持重老臣。” 朱由校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老头子好像是话里有话,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太明白。于是便试探性的问到: “邹老大人,莫非年少时也干过什么蠢事?” 邹元标听到就是哈哈大笑。“谁年轻时不做一些错事呢?可是如今老了,确是有些后悔。”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朱由校内心的八卦之魂,已是冉冉升起了,他瞪大了眼睛,等待着邹元标说说自己的后悔事。 “江陵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国家之议,死而后已,谓之社稷之臣,奚愧焉?(张居正对国家有功,他的过错只在自己本身,他操劳国事,直到死亡才停止,即使称之为社稷之臣,也不会觉得惭愧)” 朱由校此次来大脑是在飞速的运转,邹元标年轻之时曾数次的弹劾张居正,看来到老了他反而后悔了起来。不过,此时的张居正已经被抄家,本人都差点被开棺鞭尸。今天,这个老头子有事和自己说“有功的老臣”,又提这件事一一嘶,朱由校只觉得细思极恐。 这个老头子怕不是来找茬的,他不会是想为张居正平反吧?一个大胆的想法进入了朱由校的脑海。 就在朱由校举棋不定,胡思乱想的时刻。邹元标继续发起了攻势,“陛下可有革新之意?” 艹,看来还真是一一朱由校心想。 五月三日,朝廷恢复张居正原来官职与名誉,萌封其子孙一一张居正平反。 回想起那日和邹元标的谈话,朱由校还是有些头疼。很显然邹元标这老头子是在和自己演戏,其目的就是为了平反之事,这糟老头子真是坏的很。 当时自己在彻底弄明白情况后,还问他王德完重病卧床是不是也是假的,只是为了创造出他独自与朱由校谈话的空间。只可惜,这确实得到了否定的答复,虽然三人确实演了一场戏,但王老大人确实是重病在身,恐怕命不久矣了。这让他心中那小小的怒火熄灭了。 至于平反张居正这件事本身,朱由校其实是很乐意的。于公来说,张居正居功甚伟;于私来说,自己未来打算推行改革,把张居正平反,立一个标杆是必要的。 但是他很讨厌这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果然,这些一个个老臣阴的很,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内阁对自己的不断配合,其实也有叶公他们这群老臣本身的打算。 虽然朱由校明白这群老臣一心为国,是真心的为大明做考虑,但这种把自己也算计在内的感觉却属实是不好受一一朱由校的内心又充满了扩张皇权的欲望。 当然,世界上想扩张皇权远远不止朱由校一人。 伪金(后金)的努尔哈赤此时有着相似的心情。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汗国之初,满族处于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变之际,尚存有浓厚的奴隶主贵族军事民主的习俗。后金的军国大事,都由诸贝勒等人共议裁决。(诸贝勒大都是努尔哈赤的子侄等宗室贵族。) 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努尔哈赤创建八旗制度之后,又置议政大臣五人,理事大臣十人,与诸贝勒每五日集会一次,协议国政。 今年,(伪金天命七年,大明天启二年)三月,努尔哈赤又谕令八旗旗主贝勒共议国政。就这样“八大议政王”制度的雏行就出现了。 为了应对明朝,后金也在不断地调整着自己内部的政治分配问题。 四月二十六日,议政令议结束了。 八旗各自收管边界,将后金的行政区划进行了大规模的重新调整。 正黄旗收管费阿拉、尚间崖、包窝赫、札克丹、洪阔、抚顺、西章嘉、德立石、奉集堡八城;镶黄旗收管柴河、抚安、范河……甲虎缠十城……镶白旗收管之地:海州、东京堡……八城。 由此,对后金国内的政治力量进行局部性的洗牌,努尔哈赤借此获得了更多的政治力量。 在东亚的这边土地上,两个敌人为了强大自身、怼死对方而不断努力着。 第五十一章 杯觥交杂 天启二年六月二日,京师会同馆。(赴京公干官员居住场所) 在会同馆的院落中,十余个赴京的官员身着便装正在围坐在一起,饮茶酒,听声乐,进行着聚会宴饮。看似大家坐得十分随意,一领草席,席地而坐。但实际上规矩却暗含其中,仔细观察地话,会发现品级、长幼有序。 明初以右为尊,但至此时士人崇宋古制,复以左为尊。众人分列两行,长者居左,次者居右,相对而饮,可惜这会同馆虽然提供免费的住宿、食饮,但不提供高级服务,更没有什么梨园子弟,而在座的也都是一群年轻的官员,更请不起什么名角弹唱:有酒无乐,实为可惜。 众人三三两两互相聊着,他们都是朱由校从全国各地选拔,准备调入枢密院的官员。这些人有的已经抵达京城一月有余,有的才刚刚到几天,久久得不到皇帝的召见,闷在会同馆中,各自都是忐忑紧张,同时又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互相攀谈过后,发现左临右舍都是自己未来的同事、上下级,于是就经常相互联系,迅速的熟络了起来。 锦衣卫的人曾将这情况汇报给朱由校,但他并不在意,朱由校认为让他们先磨合一段时间,有利于以后工作的展开,所以对此也乐于见得,反正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于是这些年轻、实在是闲不住的官员们,每隔五六日便会一聚,又因为京师物价高昂,而且京官又多,如果去大酒楼,一次怕不是能遇到二三十个官员,而且还各个比自己的品级高,所以他们的聚会一般都是在会同馆的院中举行。 今日又是聚会的一天,众人饮酒至酣,却见一人推门而入,双手做辑连连告罪。 “白谷兄,你今日可是又来迟了,该罚该罚。”一个脸色微红的官员站起身来,右手做剑指状,高声喝道,显然这哥们已经喝嗨了,彻底放飞自我中。 在座的众人看着他这轻浮的举止,弄得都有些尴尬,但毕竟是未来的同僚,倒也没说些什么。左边首位的那个站起身来,向左右说:“无咎看来是醉了,你们赶快把他抬回房中。” 又转身向那来人拱了拱手,说道:“伯雅兄,你可叫我们等的好苦啊!” 没错,来者正是孙传庭,(字伯雅,又字白谷),他原本就是吏部验封主事,在京任职,所以在京城租了房子。不过如今已经调职到了枢密院中,所以闲暇之时也总是来到会同馆串门,拜访一下自己未来的共事者。 “还是莫要打趣我了,这京城拥堵,紧赶慢赶,不想今日却又是迟了。”孙传庭向各位行了礼,随后落入座中。 随着孙传庭的到来,酒宴的气氛又是到达了一个新的高潮。在座的官员们都是来自天南海北,于是操着各种稀奇古怪口音的官话,相互交流着,行酒赋作诗对。 虽然相互都能听懂对方说些什么,但在旁人听来属实怪异。 大明(汉地)现在有中原,冀鲁,辽东,西南,江淮五种官话。明以中原雅音为正,江淮地区的“中原之音“相对纯正,官话遂以南京官话为基础。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南京音调成为当时北京语音的正音基础。 100余年过去了,此时的京师口音与与南京口音有了不小的差别,虽然朝廷仍然以南京官话为官方语言,但事实上大多官员还是带着自己浓浓的乡音一一所以确实很需要磨合呢。 就在众人更筹交错,相互比拼诗词歌赋(装逼),畅谈国事(鬼扯)之时,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众人好奇张望,看看是不是又来了新的同志。可这一帮确实让他们吃了一惊,来的人高大魁梧,身着红紵丝纱罗衣,脚踩官靴,腰上挂着一个圆形的牙牌,手持一柄绣春刀一一显然这人是一个低级军官,但所属的却不是一般性质的军队一一要么是御林军,要么是锦衣卫。在他后面又跟着几位士卒,但未拿着兵器,只是扛了一个大箱子,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这青年壮汉将自己的腰牌解下,递了过来:“凡遇直宿者,带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试百户”。 众人见了便知道,这位是锦衣卫,从六品;众人虽然马上就要当五品的大官,但毕竟现在还尚未上任,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谁应当先行礼了。大家都站起了身来,等待着锦衣卫说些什么。 锦衣卫将腰牌收了回去,向众人抱拳拱手,随后开口说的:“诸位大人,这是圣上让下官送来的。圣上希望诸位大人,尽快使用着京中生活,莫要蹉跎了光阴。下官告退了。” 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几个士卒。把箱子抬到院落中间,放下,最后也跟着出了去。 听见“莫蹉跎了光阴”这几个字,众人都是羞红了脸,想想自己这几日总是在宴会中的放浪表现,属实觉得羞愧,看来陛下对此也甚是不满。 他们又是好奇,不知道皇帝所送来的到底是什么。看那几个士卒的表情,似乎这玩意儿还挺沉。 箱子打开,里面尽是些书籍:《西学凡》、《万国全图》、《职方外纪》…… 这些年轻的官员们似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赶快洗脸醒酒,在接下来的几日中,他们都将翱翔在知识的海洋中。 那些书都是朱由校亲自挑选的,记载的都是此时代西方的科技人文,他希望这些人可以跟上时代。 虽然朱由校并不排斥那些年轻人聚会,联络感情。但毕竟在自己处理政务的时候,听说别人正在愉快的玩耍,心里难免十分不爽。于是正好趁此时机,让这些未来的改革者们提前的了解一下时局。 第五十二章 仁祖反正(上) 自从朱由校派人把那一萝子的书籍送到会同馆后,孙传庭等人就陷入了知识的海洋中,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对这些西洋书感兴趣,他们都看得很认真。毕竟他们大多都是官场新人、位卑权轻,突有一朝上达天听,自然要把握好机会。 唯有何可纲,最为懒散,一人喝着闷酒。他作为武将,自然与周围文官格格不入,前几日宴饮他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坐着。 他是一个坚定的实用主义者,这种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书籍,让他提不起兴趣。 但何纲他不是一个保守者,事实上,他比大多文臣对西方的了解要更多,也更直观一一战争总是最能推动变革的东西一一各种西式的火器他都见过,他亲眼看着孙元化军中葡萄牙教官如何指挥操练。 于是种种都让他对西方升起了一种好奇,但他并不好奇那里的人文与制度,那里的怎么生活,他好奇的是那里的如何战争。 何可纲又饮了一口浊酒,继续的发起呆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自己。而远处趴在房顶上的、观察着他们举动的锦衣卫,笔耕不辍。 朱由校很想知道这些年轻的官员是否在认真的学习,于是锦衣卫又需要加班了。当然,大多数时候锦衣卫情报部门的出动并不会是这么无聊的理由,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干正事的,比如说在此时的朝鲜。 天启二年六月七日,朝鲜京畿道,天气阴。 一艘小舟停泊在了岸边,这里荒无人烟,距离它六七里外才有一个小渔村,有几个人从小舟下来,岸上有另一群人等了很久;从船上下来的就是大明的锦衣卫,而前来接待的人则是朝鲜西人党大员金瑬的手下。 朝鲜王朝自建国以来悉宗明制,一直向大明学习。但古语有言: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朝鲜在向大明学习这件事上,真正的贯彻了“好的不学、学坏的”这一精神。朝鲜在“党争”这一方面成功的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明朝还要乱糟。并且成功的做到了“x意识形态内部”无限可分: 朝鲜政局之中分为东人党与西人党:东人党又分为北人党与南人党;北人党分为大北派和小北派:大北派又分骨党、肉党与中北派;而小北派又分为清党与浊党。(我就只把主要的政治派系说了,小的就算了。) 所以很明显,此时的朝鲜内部政治混乱,派系林立,不但阶级矛盾严峻,而且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也是十分的尖锐。 朝鲜在现任君主海光君李珲统治下,大北派控制了整个局势,西人党、南人党备受打压,清小北苟延残喘。 李珲本是次子,但在壬辰倭乱(万历援朝战争)时被封为王世子,受命抚军。不过其世子身份始终未能得到明朝承认。他即位后,起用大北派,屡兴疑狱,先后铲除了兄弟、侄子等王位威胁者,并将继嫡母幽禁。而掌握政权的大北派和宫廷的宠臣们卖官买官、中饱私囊,强占民田,将良人变成自己的私民。宫廷腐败和大北派横暴,导致了朝鲜人民的憎恶;同时西人党、南人党等也得随机策动。 李珲奉行不背明、不怒金的“中立外交“,但遭到朝鲜绝大多数大臣的反对,也因此让大明朝廷十分不满,被朱由校记在了小本本上。这种不满这非但在对外关系上,而且在朝鲜国内政治形势上都引起了巨大的波澜,大北派与李珲的关系出现了间隙。 早在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西人党武人申景禛和李曙等就开始了政变的打算。天启二年(1622年)四月,申景禛以吊唁李贵夫人的名义拜访前府使李贵,阐明举事之意,李贵赞同,此后“预谋效力者日众”,这次政变的准备阶段已经基本完成。 在此之后,西人党人酒场以聚会的名义,一起谋略政变,直到那一天,一位不速之客的闯入一一大明的锦衣卫并不仅仅分布在大明境内,也充斥在它的附庸国中一一现在西人党的行动受到了朱由校的远程遥控,与锦衣卫的大力支持。 朱由校作为一位仁慈的君主,又怎么忍心见得他附庸国的子民生活在暴君的水深火热之中呢,于是锦衣卫就开始了帮助李氏朝鲜政权“拨乱反正”的工作。 第五十三章 仁祖反正(中) 锦衣卫,是一个职能广泛的特殊的军事机构,而其中最主要的是侦查、逮捕、审问、收集军情。锦衣卫不仅仅对国内进行间谍行动,国外同样如此,在万厉援朝战争中就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朱由校之所以这次下定决心,要插手朝鲜的内政,也是与锦衣卫有关。 在万历末期明朝尤其是辽东地区,就有怀疑朝鲜早已私通后金。当时还是翰林院检讨的徐光启上疏称“鲜、奴之交已合“,主张派遣大员监国朝鲜,防止朝鲜落入后金手中,但最后因为明朝内部政治原因,而不了了之。 但在半年之前,辽东的锦衣卫带来了一份从密信,让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信中是一份国书,开头几个大字:“朝鲜国王致书后金国汗殿下”,从那时起朱由校就认为现任朝鲜国王李珲属实是一个孽种,而且朱由校也明白了,大明必须保持对朝鲜的绝对控制。 也是从那时开始,锦衣卫开始与西人党进行了接触,并最终取得了政变行动的主导权。 自壬辰倭乱后,朝鲜5次遣使请求册封李珲为王世子,结果明朝当时正在国本之争,礼部自然不可能同意番邦次子,均以违背长幼之伦为由拒绝。得不到宗主国的册封使李珲政治上缺少合法性,这也是他憎恶明朝的开端。 李珲即位十多天后,就将大部分政敌并将其杀死或流放,并向明朝请封。但明朝坚持认为其合法性不足,要派遣官员调查,甚至一度有大臣提出占领朝鲜,设为郡县的建议。万历三十六年(1608)六月,明朝派严一魁等入朝鲜调查,李珲以数万两白银赂之,随后才被册封。李珲怀恨在心,关闭了明朝与朝鲜在中江的通商口岸。 在内部,李珲也一直深陷统治危机,成均馆500多名儒生“卷堂“(罢课)示威,将朝鲜政局矛盾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撕了下来。此后朝鲜大狱频发,李珲深居简出、沉湎女色,除了亲审大逆罪人外极少上朝视事,除了受群臣朝贺的大礼外几乎不出后宫,在位十五年间,召见群臣不过八九次,开经筵不过五六次。 自从去年(天启元年,1621)朝鲜派去后金的使者10人剜目后处死,剩下两人刺瞎双眼,携带措辞强硬的国书而回后,李珲再也坐不住了。在后金发表了准备军事入侵的言论后,他背着大写了一封秘密的国书,并表达与后金善邻友好之意,命自己的亲信文希贤送去。 而现在,文希贤的人头被一个锦衣卫小旗用来了请军功,至于那份“国书”,则被送到了朱由校的桌上。 朱由校有理由相信,不久之后,在这个桌子上会出现的,还有李珲的人头与朝鲜的请罪国书。他并不着急这场政变的进行,也不害怕政变最后会失败,原因很简单一一大明辽东水师正在渤海进行的军演。 在朝鲜的锦衣卫已经与西人党的人汇合了。马车长途跋涉,将一行人带到了朝鲜首都汉城附近的一处庄园门口后,停了下来。,这是西人党另一位大员金自点的田产。 在庄园的主屋之中,一双双不安的眼睛在校门口张望,屋里虽然点燃了蜡烛,但仍然让人觉得十分昏暗。终于,一个沉不住气的家伙率先开口了,“金公,天使(天朝的使者)真的会来吗?”(朝鲜语) 被称作金公的中年男子,正是金自点,西人党的中坚力量,他坐在主位上,白了一眼那个直流汗的年轻人,大声说道。“沉住气,会来的。我们正在做正确的事。” 只不过应该没有人听到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又用极小的声音喃喃道。“但愿如此。” 第五十四章 仁祖反正(下) 在座的朝鲜官员都沉浸在紧张的氛围中,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场政变不是“清君侧”,更不是“叛乱”,而是“反正”一一不论从哪个意义上(反正:指由邪归正;也可指帝王复位)他们要推翻现任朝鲜国王李珲的反动统治,拥立李倧即位。 至于反动的统治者,那当然是要随着他的统治一起被埋进坟墓,并且埋的越快越好,埋的越深越好。 “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朝鲜的官员心中不断的这样念叨着,希望催眠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这是正确的事,这是正确的……” 就在这种寂静的空气达到极点时,门开了。-个衣着素黑色布衣、头戴斗笠的男子站在门口,影子照在地上,被拉的很长,显然这就是大明父亲派来的锦衣卫大人。 “天(朝)使(者)大人。”(带着奇怪朝鲜口音的南京话)金自立,连忙站起身来,做长辑。 “不要这么叫我!”(朝鲜语)黑衣男子开口道,这让在座的各位朝鲜官员们吃了一惊,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身份,甚至连汉语都不说。 黑衣男子继续说道: “朝鲜为大明之藩属,朝鲜视大明如父,大明视朝鲜如子。世界上哪有父母不疼爱子女的道理?天子不忍朝鲜百姓受苦,诸位的心情,圣上是理解。但今天子宽仁,父亲不忍心亲自惩罚他的孩子,所以希望诸位可以帮助这个不孝子改过自新。诸位,明白吗?” 众人原本以为大明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可以听到这锦衣卫的话才明白,大明父亲想给自己的支持,唯有精神上的,自己最大的依障一一宗主国的支持,就这样没了一一或者准确的来说,它就从未在实际上存在过。 风险是朝鲜官员自己的,但如果成功了,那好处自然是大明的,虽然他们也能喝到汤。但到了这个时候,这些朝鲜官员们已经没有选择权了,如果此时谁要想放弃,那恐怕这个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愿意他活着走出去。 那黑衣人看着在坐的朝鲜官员们全都是低着头、一片沉默,皱了一下眉毛,心中对这些家伙的鄙视与轻蔑又重了一份。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哦,不对,怎么能搞好政变呢? “咳”他轻咳了一声,再次吸引了全屋的注意力。“你们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想到政变的准备活动已经基本妥当,这些虫豸(划掉),这些朝鲜官员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信心,气氛变得活跃了一些。 李贵站起来,说道“目前参加举事的大小官员已有近200人,卫戍汉城的训练都监兵归李兴立训练,他现在与我们的关系正在升温,将军金瑬等皆愿效命,只惜亲卫并不多,李适将军知道我们的事情,却没有揭发,是可以争取的,而且现在已经招募了700余名义士,现在整逐步转移去汉城西郊的弘济院。” 身着黑衣的锦衣卫将他的话在自己的心中又翻译了一下:政变人员有200个废物,有几个将军,但是能直接控制的正规军不到500人,其中还有还有几个人摇摆不定;外加还有700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子里花钱雇来的街溜子和流氓,而且大部分都还没抵达汉城。 “这他妈绝对是我做过最难的活。”锦衣卫心想,但他又实在不想把这些家伙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戳破,于是又问到。“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嗯,还有一些准备上没完成。大抵在明年三月。” 这次锦衣卫的脸上明显是露出了不快的神色,原因很简单,朱由校要求他们要在今年底之前,就把朝鲜“重新引回正道”,这样时间一定是来不及的。 他又扫视了一圈,把这些朝鲜的官员盯的心里发毛,这些虫豸看着他阴沉的脸色,知道自己引发了不满。 “大人…”一个朝鲜官员刚想发话就被打断了。 “好了,诸位。从今年起,此事由我全权负责,有人反对吗?” 众人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很好,那我现在就来吩咐接下来的行动吧!对了。你们朝鲜有什么常见的花吗?” 在坐的朝鲜官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摸不着头脑,一个年轻官员回答道。“金达莱花,行吗?” 天启二年六月九日,一场即将在朝鲜发生的政变的控制权彻底的从朝鲜转移到了大明手中。 六月十三日,一份名为《朝鲜的腐败:你的就是我的》的文章在朝鲜的各个书院中,飞快地传播着,就连汉城的国立书院都不能避免。 十八日中午刚过,釜山的形势激化,大约300名书生罢课,手举着金达莱花站在当地衙门的门口,把整个行政楼为的水泄不通。下午,当地太守命令士兵驱散书生,但最终造成了流血事件。 二十一日,朝鲜多座城市发生了书生的游行示威事件,他们手举着金达莱花为在当地衙门的门口,表示希望李珲远离身边小人,恭迎君子,重振朝纲。 二十四日,一个面色铁青、肢体瘦削、自称儒生的男子,在王城外自焚。 二十七日中午,汉城的800多名儒生行动起来,联名示威,又得到了1000多“义士”的支持,他们手持石块、木棍和配剑,有的坐车、有的步行,浩浩荡荡地来到议政府的楼前,与当地的士卒发生了冲突。不久,1000多名义士便冲进了议政府之中。 李珲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不再像往常一样日日宵歌,命令军队展开戒严宵禁,却发现大部分军队都是无动于衷,仍然呆在军营里。 晚上,金瑬来到弘济院南侧的慕华馆号令政变队伍,绫阳君为确保万无一失,也带着亲兵到延曙驿,迎接从长湍带兵赶来的李曙,于是金瑬、李贵、沈器远、崔鸣吉、金自点、宋英望、申景裕等所领诸军共计六七百人,李曙的军队700多人,在夜三鼓向汉城西北门彰义门进军。由于李兴立麾下的都监兵按兵不动,所以他们不仅顺利攻入了彰义门,还畅通无阻地杀到了昌德宫,哨官李沆开敦化门,政变军进入昌德宫,在寝殿放火,搜捕了朝鲜国王李珲。 天启二年六月29日凌晨,绫阳君李倧坐在了朝鲜王宫仁殿阶的胡床上,指挥着接下来的行动,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他的身旁。 次日,新政权以仁穆大妃的名义颁布教书,废除李珲,立李珲继承大统;并请求大明册封,李倧在黑衣人的注视下,起草了一份国书,自称国家刚刚经历内乱,难以维系,请求大明作为宗主国派官员、军队前来协助。 其实李倧本来已经做好了内附的打算,但却被黑衣人拒绝了,他当然知道大明不可能发扬什么国际主义精神。果不其然,李倧屏蔽了左右,专门与黑衣人单独谈论了一夜,于是便有了这一份国书,从此朝鲜国将有名无实,朝鲜省是时间问题。 第五十五章 朝鲜归正 当朱由校收到朝鲜发来的国书时,已经是是七月十三日了。朝鲜派使者携国书从海路到达山东登莱(今蓬莱),从陆路行至德州,再从运河北上抵达大明京师。 但早在朝鲜使者到来之前,朱由校就已经对朝鲜目前的局势有了大概的了解,毕竟锦衣卫的效率要比朝鲜的官员快得多,作为政变的主导者,锦衣卫早就将详细的情报送到了朱由校的眼前。 看着锦衣卫送来的报告,朱由校觉得十分欣慰。目前,朱由校所有的预计目标都实现了:与大明离心离德的旧政权被推翻了,亲明新的政权已经建立并且控制住了局势,而锦衣卫也成功的“领导”了新政权高层;可以说锦衣卫这次的行动十分速度,干净利落,而且成本极低,其中最大的两项开支,一是招募千名“义士”,一人一吊钱;另一项就是花了50两银子雇佣了一个病的很重、但有父母子女要养的男人扮成儒生的样子,去朝鲜王城前“表演”。 做这种事,一定是会下地狱的,但这很值得。 朝鲜的使者目前被安排在四夷馆中,并没有马上就得到朱由校的召见;不过国书倒是已经出现在了朱由校的桌子上,而他也正在阅读。 虽然朱由校已经对朝鲜政局的情况有了解,但他对朝鲜国书的具体内容还是十分的好奇。 “自古以来,君主务叙彝伦、立经纪、奉宗庙、安黎庶;而今光海君李珲本性恶劣,并无仁君之相……李珲废母杀弟、杀兄、侄、庶母、屡兴冤狱,疏远老臣、卖官鬻爵,撤毁民宅而大兴土木,重科厚敛,至使民生涂炭……民间有歌以讽之,曰:“孰谓清时?今亦昏时。昔在昏时,爵人以贿。今在清时,爵人以私!“……如此一来朝鲜之宗社危矣。 且皇朝(大明)与我(朝鲜)情如父子,有再造之恩;而光海君李珲里通后金光,杀害琉球世子,使朝鲜沦为禽兽之国。 李珲失政,灭天理、斁人伦,上以得罪于皇朝,下以结怨于万姓,唯有废黜一道……今有绫阳君李倧,可继大统……且朝鲜国内暗潮汹涌,请皇朝出兵以协助……” 随着朝鲜政变的消息传来,大明的朝堂上也热闹了起来。 事实上,明朝大臣们对此普遍的第一反应是“篡逆“,认为李珲是经过明廷册封的合法国王,李倧不经明朝许可就擅自取代李珲,是挑战明朝权威之举,就算李珲有罪,正确程序也是先由太妃上奏明廷,再由明廷定夺其废立,甚至有人提出了“声罪致讨“的强硬主张,大部分明朝言官也要求问罪朝鲜。 登莱巡抚袁可立甚至上书称:“夫珲既奉命为王,则该国之君也。倧虽亲,则该国之臣也。君臣既有定分,冠履岂宜倒置?乃云讨平昏乱,何其敢于无君?……当遣使宣勑布告彼邦,明正其罪。使彼中臣民晓然,知君不可易,乱不可长,亟讨篡逆之罪,复已废之主。大伦大法,犹不致废……俾华夷皆知有其主,不敢逞焉弄兵。以固存名器,此又不得已之议。”要求出兵讨伐。 但是当朝鲜国书的详细内容被揭露之后,尤其是大臣们知道朝鲜请求大明派来官员帮忙“处理政务”、且派遣军队军队“稳定内务”后,大明的官员们就立马的转移了舆论的注意力,除了一些不知死活的言官外已经没有人在谈论这件事。 如此巨大的利益,自然已经足够让大臣们改变立场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在不久前都是明确表示过反对的,如果马上就转变态度的话,那就实在是太打自己的脸了,其效果就像在现代看某些报纸的合订版一样。于是,大臣们选择了沉默,对这件事进行了冷处理实际降温,并且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的问题上,转移了舆论的关注。现在依然对这件事咬着不放的,只有那些从来不考虑国家利益、只思考自己的名声,而是让仁义道德蒙蔽了头脑而又认不清形式的死脑筋罢了,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留意的。 于是,天启二年七月二十日,在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下,大明正式册封李倧为朝鲜国王。 但在究竟派遣那些大臣去朝鲜,以及到底要派多少兵力的时候,朝廷的言论又发生了分歧:首先,一文一武的配置是肯定,为了彻底的保持对朝鲜的控制,并且防止后金的入侵,一定得派一名善守的武将,你有需要一名文臣去制约他,防止其自立;而派遣士兵的数量也很讲究,太少不足以达到牵制后金的目的,太多又容易造成财政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