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江山永为明》 第1章:同胞双胎 “哎哟,太孙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应天府,紫禁城,春和殿。 一群宫女和内侍追着一个浑身沾满泥土的少年,一脸的关切和惶恐。 “慌什么?就算是我爹他不高兴还能找到你们的身上吗?”少年不悦地快步走着,似乎是对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很是不满。 宫女和内侍苦不堪言,但却又不敢说什么,谁让面前这个少年是他们的主家呢? 嘴里嘟囔着,少年径自走进了自己的宫殿里。 与此同时,春和宫前面的文华殿,一个少年正埋头苦读,似乎很是认真,但从他脸上的表情上还是能看出来他看的书让他感觉很是费力。 “瞻基,休息一下吧。”在少年后面不远处,一个体态很是富贵的男人开口。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从早上一直苦读到现在,除了喝水方便之外片刻都不曾懈怠过。 “爹,我马上就读完了。”少年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读书是很耗人心神的事情,十二岁的少年精力虽然旺盛,但也架不住片刻都不休息的用功。 “休息一下吧,该用午膳了。”朱高炽轻叹一声,有些无奈。 “好的爹。”朱瞻基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放下了手中的书。 “走吧。”朱高炽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没办法,他的体型太大了,没人搀扶的话还真不一定起得来。 朱瞻基很是安静地跟在朱高炽的身后,父子二人一起离开了文华殿这个太子办公的地方。 “哟,爹和瞻基回来了?” 文华殿是太子办公的地方,而春和殿是太子休息的地方,二者相距本就不远,所以没一会儿父子二人就到了。 一进春和宫,迎接他们的就是熟悉的声音。 “哥,你今天又出去了?”朱瞻基在见到朱瞻垶的时候开朗了不少,和方才在文华殿判若两人。 “你怎么知道?”朱瞻垶愣了一下。 “哥你肯定没好好洗澡,耳朵下面还沾着白色的粉末呢,应该是松香吧?” 朱瞻基笑嘻嘻地在朱瞻垶的脸庞右侧抹了一把,带下来了一点白色粉末。 “得……”朱瞻垶双手一摊,他知道又要坏事儿了。 “你又去军营了?”朱高炽眉头一皱,很是不悦。 这个在以后被称为仁宗的皇帝虽然很是平易近人,但在对待自己的儿子这方面还是很严格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长子为什么会在两年前性情大变,从一个乖巧的读书人成了性格跳脱的混小子,而自己的次子却从原本的开朗变成了现在苦闷的模样,只有在他的哥哥面前才能放得开。 “这整个天下都是姓朱的,我有什么不能去的。”朱瞻垶掏了掏耳朵,显然是有些不耐烦。 “你就不能和你弟弟一样,没事儿多看些书吗?”对于这个油盐不进的长子,朱高炽也是没办法。 他倒是想管,但已经管不了了。 “吃饭不训子这话你这个读书人不知道吗?” 果然,朱高炽的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就响了起来,而在这春和宫敢这么跟太子殿下说话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太子妃,张氏。 “我每次要管教这孩子的时候你总是横插一杠子,你看看这孩子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朱高炽一看到自己这个太子妃就感觉头疼,说又说不过,打又不好打,关键是他每次在教育朱瞻垶的时候张氏都会出现。 “瞻垶怎么了?他是书没读好还是闯祸了?”太子妃张氏掐起了腰,大有要好好辩论的架势。 “得得得,我不跟你说。”朱高炽直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继续争论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朱瞻垶在十岁之前和现在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子,那时候的他寡言少语只知道埋头苦读,和现在的朱瞻基如出一辙。 但在十岁之后他整个人就变了,基本上不会再读书了,而每天除了去军营就是溜出宫去。 朱高炽虽然嘴上说着让朱瞻垶好好读书,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长子已经把该读的书都读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出一些超纲的题目怕是他也考不倒这个孩子。 “瞻基,今天读到哪了?”朱瞻垶做了下来,一边吃着饭一边问着自己弟弟的功课。 “哥,我马上就要读完大学了。”朱瞻基一边撕扯着哥哥夹给他的鸡腿一边回答着。 “哟,大学都读完了?那下一步就是礼记了?”朱瞻垶有些讶异。 他没想到朱瞻基学的这么快,四书五经中的四书马上就要读完了。 “嗯,应该再有一旬就能结束大学进入礼记了。”朱瞻基抬头龇牙一笑。 “慢慢来,不用着急。”朱瞻垶拿起手帕给自己的弟弟擦了擦嘴。 “在宋之前,大学其实还是礼记的一部分,当初哥哥我建议你用这个顺序来学就是有这个原因在。” “你现在才十二岁,老爹还能活好些年呢,你也不用着急。” “嘿!你这孩子……”朱高炽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但眼见着自己那长子又把话引到他身上了他就有些受不了。 “咋?您还想当完太子直接当太上皇吗?”朱瞻垶翻了个白眼。 “就是,孩子说的没错啊!”太子妃张氏也插了一嘴。 “你这当爹的活着不就是给孩子争取时间的么?虽然你胖得跟头熊似的,但再怎么说也能活个十来年吧?给瞻基……” “诶?不对啊?” 张氏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随后转过头诧异地看着朱瞻垶。 “你怎么这么说?” “啊?我怎么了?”朱瞻垶开始装傻。 “没什么啊,我说的不对吗?” “倒是没什么错的地方,但是……”张氏欲言又止,甚至还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吃饭!”朱高炽敲了敲桌子,没有答话,而是埋头吃起了饭。 席间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不过这才是吃饭时候该有的样子。 朱瞻基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2章:传世之孙 与此同时,鸡鸣寺内。 “老和尚,你叫朕来所为何事?”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声音里虽有不耐但却极少极少。 “陛下,事情有变!” 朱棣愣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着来鸡鸣寺看看这个老伙计,也顺便散散心,毕竟今年发生的事情属实不是什么好事儿,让他很是心烦意乱。 “什么有变?”朱棣面色大变,眉毛皱得跟拧了结的麻花似的。 “陛下可曾还记得贫僧曾为我大明的未来占了一卦后所得到的的警示吗?” 姚广孝面色严肃,同时还有着浓浓的不解。 “你没必要再次跟朕说起这事儿来!” 朱棣从来都不会对这个老伙计发火,但今天却算是破了例了,原因就在姚广孝所说的这句话。 在朱棣起兵靖难,夺了他侄子朱允炆的皇位之后姚广孝曾经为大明未来的国运卜了一卦,得出大明会有三大巨变的结果,而且这三大巨变都有朱家人沾上同族的鲜血。 这事儿让朱棣很是烦忧,但暂时却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暂时先放着。 眼下,姚广孝再次提起了这件事,这无疑是在提醒朱棣的同时还揭开了他靖难的伤疤,他怎能不怒? “陛下想错了,臣要说的其实是好事儿。”对于朱棣的恼怒,姚广孝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好事?”朱棣愣了。 当初是姚广孝亲自告诉他大明会有三大巨变,且第一变已经应在了他的身上,现在这个老和尚竟然说是好事儿? “没错。”姚广孝点了点头,拿出了他卜卦所用的东西。 “你甭给朕看这个,朕看不懂!”朱棣大手一挥,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姚广孝也不恼,很是耐心地捡起了东西,然后走到了朱棣的面前。 “因为今年六飞五渡的事情陛下打算御驾亲征,贫僧思来想去还是给陛下占了一卦,可不占不要紧,这一占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 “您先跟贫僧说句实话,您是要带太孙一起北伐吗?” “太孙?”朱棣一脸的莫名其妙。 “瞻垶?他才十二岁,朕带他去做什么?” “但贫僧所占卦象显示,太孙会跟随陛下此次北伐!” “什么?”朱棣的眉头皱起。 他的确是想好好培养一下他的孙子,但却也不是现在。 十二岁,这个年纪还是太小了,说句不好听的,可能现在的朱瞻垶连穿着铠甲走路都费劲,更别说是上战场了,哪怕只是见识一下。 “贫僧也觉得陛下不会带如此年幼的太孙殿下一起北伐,所以贫僧又占了一卦,却发现事情已经有了变化。” “贫僧之前所卜的卦象显示大明未来还会再有两次劫难,但今日所卜之卦却没了这两次劫难。” “什么?!”朱棣少见的失态了,但随即脸上就浮起了喜色。 “你说的是真的?我大明未来的两次劫难消失了?” “不错,正是如此!”姚广孝点了点头,但他的表情却不如朱棣那般轻松。 占卜乃是偷窥天机,若是不说出来倒还好,一旦说出来了朱棣肯定会有所行动,最后这报应就会应在姚广孝这个占卜者的身上。 “老和尚,你的意思是朕这次还非得带上瞻垶不可了?”朱棣没高兴多久,脸上的表情就再次皱到了一起。 他不是没有把握保证朱瞻垶的安全,但十二岁实在是太小了,而且朱瞻垶这两年的性子也变得很是跳脱,他怕在战场上发生什么意外。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姚广孝的摇头。 “这个贫僧并不清楚。”姚广孝也很是纠结,但他所卜之卦就是这样显示的。 “在贫僧所卜之卦中并没有相关的事情,但却提到了陛下您早年间的一个梦。” “一个梦?”朱棣稍稍停滞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没错。”姚广孝点头,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不知道陛下可还记得‘传世之孙,永世其昌’这句话么?” “你是说……”朱棣神色一动。 “没错,在贫僧所卜之卦中再次出现了这句话,但却不知道会应在谁的身上。” 姚广孝这话看起来有些无厘头,毕竟虽然朱棣的孙子有很多,有太子朱高炽和太子妃张氏所育的朱瞻垶、朱瞻基,汉王的儿子朱瞻圻也是他的孙子。 但要说应了那句“传世之孙,永世其昌”的话,那也就只有太子朱高炽的两个儿子了。 按理来说,这话应该是应在了朱瞻垶身上,因为虽然是同胞双胎,但他是第一个从太子妃张氏的肚子里出来的,是长子,而朱瞻基虽然只是慢了不到一刻钟,但也是次子。 不过这双胞胎嘛,也很难说,毕竟谁是长谁是幼就是个运气问题,毕竟这就看谁先出来的。 “那就先不管了!”朱棣大手一挥,语气中颇有些豪迈。 之前的他为姚广孝占卜出来的那三大变忧心不少,现在得知这三大变少了两变,而那一变已经过去了,他自然是要开心不少的。 “你卦中所示不是说瞻垶会跟着朕北伐吗?且不管会不会应在他的身上,朕就带他去看看!” 虽然知道事情可能会有变,但朱棣还是觉得要带朱瞻垶去看看,毕竟老和尚的卦象中就是这么显示的。 但是,占卜之人最是多疑,也最是喜欢逆天而行,就如同姚广孝鼓动朱棣造反一样。 “但是……”姚广孝神情严肃,他虽然是靖难的第一功臣,但却从不会因此而自恃功高自得意满。 “陛下,您就不害怕出现什么意外?若是这卦象真的是应在太孙身上,而太孙又在此次北伐中出现了意外,那……” 姚广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让朱棣犹豫了。 但他很快就醒过神来,并对这老和尚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和尚,说卦象显示瞻垶跟着朕去北伐的是你,说会产生变化的也是你,你到底要让朕怎么做!?” 朱棣真的是气得不轻,如果不是早就对这个老伙计了解透了,他怕是会觉得这个老伙计是在逗他玩儿。 说是的是你,说不是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嘛? 第3章:永世其昌 “皇爷爷,皇爷爷?” 就在朱棣和姚广孝还没分得出个谁对谁错的时候,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鸡鸣寺外响起。 “这儿呢!” 朱棣一边喊着一边瞪了姚广孝一眼,其中的意思很明显。 刚才的话仅限于我们两个老家伙知道,你可别告诉我孙子。 “见过皇爷爷,皇爷爷圣躬安,见过老和尚。” 进入大殿的朱瞻垶给朱棣行了个礼,然后又给姚广孝行了个礼。 姚广孝对朱棣这一脉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虽然靖难的时候他才四岁,但他却把这些都给记下来了。 “爷爷,您在这干嘛呢?”朱瞻垶见过礼之后就完全没了那个皇室子孙的样子,很是没形象地坐到了地上。 “没什么,就是让那些官员们闹得有些烦,来老和尚这里求个清净。” 朱棣抚摸着朱瞻垶的头顶,脸上满是慈爱的表情。 朱瞻垶晃了晃头,他不太喜欢被人摸头顶,这总给他一种笑摸狗头的感觉。 “喏,爷爷,这个给您。”朱瞻垶有些费力地把身后随从带着的包袱拿了过来,送到了朱棣的面前。 “这是什……”朱棣一边解着包袱一边说着,但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眼珠子也整个瞪了起来。 “瞻垶,你怎么能碰这个?” 朱棣的语气带着几分严肃,还有几分着急,更有几分愤怒。 原因无他,朱瞻垶拿来的东西是神机营才会用到的东西:火药。 “这个啊,是二叔给的。”朱瞻垶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但在那天真无邪的目光深处却有着一丝狡黠。 “混账!”朱棣狠狠地拍了了一下桌子,强大的力量震得桌上的砚台都蹦了两下。 “怎么了爷爷?”朱瞻垶继续用那天真无邪的语气问着。 “没事,没事。”听着朱瞻垶的呼唤,朱棣的气瞬间就消了。 这么说也不对,怒气只不过是被暂时压下来了,而且朱棣也不会对朱瞻垶发火。 “瞻垶啊,你喜欢去军营是好事儿,但神机营的这些东西都是很危险的,以后还是不要碰了。” 红夷大炮和火铳的威力有多大朱棣是知道的,哪怕是朱瞻垶拿来的只是火药,但这玩意儿真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也是不容小觑的。 火药的燃烧迅速且猛烈,真要是碰到火花什么的被点着了,朱瞻垶还不被烧的面目全非? “我知道啊,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好办法了。”朱瞻垶得意地笑了笑,颇有一种孩子考了满分向大人邀功的样子。 “哦?我们的垶儿找到了什么好方法了啊?”朱棣又摸了摸朱瞻垶的脑壳。 “就是这个啊。”朱瞻垶指了指朱棣手中的火药。 朱棣本来还没注意,但在朱瞻垶说过之后他就低头看了两眼。 这看不要紧,问题是朱棣一看就发现了这火药有些不太一样。 “嗯?这是……”朱棣好奇地捻了一点火药,放在眼前仔细地观察着。 “嘿嘿,这是孙儿用尿和的。”朱瞻垶的脸上升起了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 朱棣和姚广孝同时僵住了。 “嘿!你这孩子……”朱棣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动手。 他对朱瞻垶还是疼爱的,尤其是这两年。 最开始的朱瞻垶跟他那个胖子爹一模一样,一天到晚的就只知道读书,和他同胞双胎的弟弟朱瞻基则是不一样,相对来说要活泼很多。 一开始,朱棣是想着培养朱瞻基的,因为朱瞻垶的性格太沉闷了,他又是个好战派,朱瞻基这个孙子自然就更合他的胃口了。 但是这兄弟俩十岁那一年,两人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瞻垶变得活泼好动了起来,甚至天天往军营里跑,而朱瞻基则变得有些沉闷了,天天就知道埋头读书。 作为皇帝,而且还是儿子有异心的皇帝,朱棣自然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过他没有开口说过什么,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件好事儿。 老朱家是造反出身的,明太祖朱元璋虽然是在被逼无奈之下才造了反,但那也是造反啊。 至于朱棣就更不用说了,虽然说是起兵靖难,但事情是怎么个事情谁都知道。 再加上太子太过仁慈,朱棣又是更想要解决鞑靼那些蒙元后裔,所以就更喜欢能够帮他打仗的汉王和赵王了。 从他对汉王说过“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这种话就能看出一二了,现在太子朱高炽有了朱瞻垶这样对武事感兴趣的儿子,朱棣怎么能不高兴? 不过朱棣想的还是简单了,他以为这只是朱瞻垶顽劣的恶作剧,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或者说不仅如此。 “陛下,太孙并非是在恶作剧。”跟着朱瞻垶一起来的朱勇走了出来,开口说了一句。 本来在这个场合他是不适合开口的,甚至连在场都不应该在场,但他今天是跟着朱瞻垶来的,而且是他硬要跟着来的。 朱勇是成国公朱能的儿子,朱能在靖难之役中夺取北平九门,先后击败耿炳文、李景隆,又在灵璧俘虏平安等南军名将,收降十万南军,功劳颇高。 不过可能是天妒英才,朱能在四年前,也就是永乐四年被朱棣派去南征安南,途中病逝于军中,他的儿子朱勇承袭了成国公的爵位。 朱勇现在是京营副总兵,因为家世的原因在武事方面自然也是颇为了解的,所以他知道朱瞻垶弄出来的东西有多重要。 “哦?朱勇你有看法?”朱棣愣了愣,然后看向了朱勇。 “回陛下,之前太孙殿下用……呃,把这火药弄成了这样,然后非让末将用这火药试射火铳,末将想着只要太孙不碰的话就无所谓……” “哦?结果如何?”朱棣的兴趣起来了,他知道朱勇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就代表着结果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回陛下,火铳的威力提高了很多,具体的末将还不清楚,毕竟末将也试了一次。” “真的?”朱棣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猛地转过了头看向了朱瞻垶。 朱瞻垶依旧是笑嘻嘻的,似乎还在为恶作剧得逞了而感到高兴。 看着笑嘻嘻的朱瞻垶,朱棣的脑海中晃过了一句话。 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第4章:天佑大明 朱棣一直都是个急性子,虽然在当上了皇帝后处理政务把他的性子稍稍磨平了一些,但他依旧是个急性子。 现在得知了这种事情,朱棣又怎么能忍得住?直接就拉着朱瞻垶和朱勇去了神机营。 “朱勇。”朱棣努了努下巴,朝着朱勇示意了一下。 “是。”朱勇低头拱手,然后拿出令牌进了神机营。 不过,朱勇是猜错了朱棣的想法了,所以在他让人拿着十支火铳出来的时候被朱棣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最后,朱勇在朱棣的骂声中回去换了两门红夷大炮出来。 “皇爷爷,您这是……”朱瞻垶瞠目结舌地看着朱勇指挥人在摆弄红夷大炮。 他知道老爷子性急,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急,连红冲都看不上,直接让人开始摆弄起了红夷大炮。 要知道,当初他为了火药颗粒化后的威力试验可是磨了朱勇很久才让他搞出来了一支火铳,而现在老爷子竟然要直接用红夷大炮。 娘的,差距啊。 “火铳的劲儿太小了,如果不是移动方便的话爷爷根本就不想用,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就用红夷大炮试试看。” 朱棣的话很是霸气,但他那翘首以盼的样子活像是个等待玩具的小老头儿。 不得不说朱棣的经验还是有的,为了试验对比性,他直接让朱勇弄了两门红夷大炮,一个装填普通火药,一个装填朱瞻垶弄出来的火药,正好对比一下。 明代的神机营才能算是火药开始运用的第一个巅峰,之前的朝代要么不用,要么就不够重视,唯独朱棣算是个特例了。 太祖皇帝朱元璋都没有像他这么重视过火药。 轰!轰! 随着相距时间并不长的两声炮声响起,朱棣立刻领着朱瞻垶朝着远处早就有的小型城墙跑去。 那是为了给红夷大炮试验和练手用的,可别小看这城墙,除了大小之外,其他的规格都是按照正规城墙制造的,怕是和如今应天府的城墙强度差不多了。 朱瞻垶的小短腿在朱棣的牵扯下吧嗒吧嗒地跑着,不过朱棣也没有就此被迷了心神,不然的话怕是就得拖着朱瞻垶跑了。 “哈哈哈!好啊!好啊!好啊!”朱棣看着面前城墙上的两个弹坑狂笑了起来,还连着大道三声好。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朱勇也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一看朱棣高兴的模样立刻就低着头拍起了马屁来……不对,应该说是龙屁。 “好啊,朱勇,这番你可是有功了,看赏!”朱棣抚须大笑,心情很是畅快。 “臣不敢居功,一切都是太孙殿下的功劳,臣不过是在旁边注意着太孙殿下不要受伤罢了,并无半点功劳。” “嗯?”朱棣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朱勇轻咦一声。 “朕说的就是你保护太孙和禀告有功,朕什么时候说你在这方面有功了?” 俗话说君心不可测,朱能只以为朱棣是想要拖他出来给朱瞻垶挡刀,因为对于当今太子的嫡长子来说,太过出色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些靖难遗孤和意图颠覆大明的人都会把首要目光放在朱瞻垶的身上,因为这样的一个储君人选实在是影响太大了。 除此之外,还有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呢。 但殊不知,朱棣可没有像朱能想的那样去想,他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让朱勇给朱瞻垶挡着。 对于朱棣来说,现在有这么一个对军营感兴趣,而且还增强了火药威力的孙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威胁?朱棣虽然不能百分百保证朱瞻垶的安全,但他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风浪就能把朱棣吓住了?笑话! 再说了,皇帝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这个位置可是烫屁股的,没有点儿本事可坐不住。 “回陛下,保护太孙殿下和向陛下汇报神机营的一切本就是臣的职责,没有什么功劳可言。” 朱勇的反应也是极快,很快就想好了说辞,而且还是天衣无缝的那种。 除了有一点拍马屁的嫌疑。 “嗯,不错。”对于朱勇新想出来的话朱棣表示很满意。 “不过君无戏言,朕说要赏那就是要赏。” “谢陛下。”朱勇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推脱的多了反倒不美,所以也就应了下来。 再者说了,虽然可能只是些金钱的赏赐而不会是权利之类的提升,但又有谁不喜欢钱呢? “瞻垶啊,你想要什么赏赐啊?”朱棣没有再理会朱勇,转身蹲了下来,拉着朱瞻垶说了起来。 “我?我没什么想要的啊?”朱瞻垶想了想,他还真不缺什么。 作为当今太子的嫡长子,他自然是含着金汤匙出声的人,而且还是纯度最纯的那种,比24k都要纯。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还有什么缺的呢? 他倒是想让朱棣直接把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给解决了,毕竟这俩人实在是烦得很,但这话能说得出口么? 那怕不是要死哦! 再者,就算是朱棣会答应朱瞻垶也不会这么说的,现在才永乐八年,老爷子还需要汉王和赵王帮着打仗呢。 那俩人虽然人品不咋地想的也不少,但在打仗上还是有一套的。 “这不行啊,你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皇爷爷得给你赏赐才行。”朱棣笑眯眯的看着朱瞻垶,他现在对这个大孙子可真是太满意了。 既对军事感兴趣,还能提升火药的威力,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但这都是好事儿啊,而且还是大好事。 “可是我真的不缺什么啊。”朱瞻垶抬头望天,表情有些无奈。 他知道朱棣现在对他的喜爱之情,毕竟历史上的朱棣就是这种人,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接班人,有这种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老爷子您有没有想过,堂堂一个太孙,还是居住在春和宫的,能缺什么? 你这是在拐着玩儿的说我那个胖老爹和您认为的刻薄娘对我不好吧? 第5章:针锋相对 朱瞻垶是想了半天也没能给到朱棣一个满意的答复,朱棣也索性不等了,抱起朱瞻垶就上了龙撵,直奔鸡鸣寺而去。 “老和尚!老和尚!” 一进鸡鸣寺,朱棣就开始咋咋呼呼起来了,一边抱着朱瞻垶往里走,一边嚎着。 “陛下,您失态了。” 朱棣爷孙俩拐了个弯儿,差点跟姚广孝撞在一起。 “嘿你个老和尚,你知不知道我这大孙子立大功了。”朱棣正在兴头上,也不管姚广孝的语气了,兴冲冲的说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红夷大炮的威力这下子直接达到了翻倍的程度,翻倍啊!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在朱棣怀里的朱瞻垶翻了个白眼,满脑门子都是黑线。 黑火药进行颗粒化的确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其威力,但哪有老爷子说的这么夸张? 黑火药颗粒化的真正作用还是在于其方便性,在火药颗粒化之前,黑火药因为其配比材料的比重不同导致在运输过程中会分层,导致在前线的将士们要提前将火药再次混合。 在之前的欧洲,有人甚至会直接将硝石、硫磺和碳粉分开携带,等到了地方再进行混合。 而火药颗粒化之后在经过长途运输后虽然也会分层,但那也只是颗粒大小不同导致的小颗粒在上,大颗粒在下,并不影响使用。 所以威力的提升真的不大,虽然也有,但绝对达不到朱棣说的那样。 另一边,姚广孝却完全get不到朱棣兴奋的点,或者应该说现在的姚广孝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了。 历史对姚广孝的评价就是一个为了造反而造反的人,他不是为了权利,也不是为了金钱,只是他想造反,所以他就帮助朱棣造反了。 他并不想做皇帝,也不想什么位极人臣,在姚广孝的想法中当朱棣坐上皇位的那一刻他毕生的愿望就已经完成了,而现在的他之所以还未离去只是因为他脱不开身罢了。 他知道红夷大炮威力的提升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并不感兴趣,最起码不会像朱棣这么兴奋。 “陛下,您失态了。”姚广孝面色平稳,依旧是重复着这番话。 “嘿!你个臭和尚,朕不跟你说!”朱棣现在是满心欢喜找不到人分享,直接甩下姚广孝离开了。 他现在要找个人分享一下他的兴奋,而不是在这看姚广孝的黑脸。 只不过他选的第二个对象好像也不是那么合适。 朱棣抱着朱瞻垶重新上了龙撵,竟然让人摆驾去了春和宫。 “太子爷呢?” 朱棣仍旧是抱着朱瞻垶,进了春和宫之后就一路向前,也没人敢拦着他。 话说也是,人家是皇上,这里只不过是太子的地方,谁敢拦着? “回陛下,太子正在处理公务。”宫女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汇报着。 谁不知道皇上并不喜欢太子爷,一年下来皇上来春和宫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扒拉过来,谁知道现在过来是不是来找茬的。 不过说来也巧,平日里朱高炽是肯定会在文华殿办公的,像公事那些的奏章什么的从不会带回到春和宫处理,可偏偏今天他这么干了。 因此那侍女战战兢兢的,只当是朱棣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至于朱棣怀里的朱瞻垶?那侍女的头压根儿就没敢抬起来,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瞟了一眼确定是朱棣外她就一直低着头,整个人都快被吓傻了。 不过朱棣此时正在兴头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大儿子朱高炽今儿个把公务带回春和宫处理了,更没有什么心情去理会一个宫女,直接就抱着朱瞻垶朝里走去。 “太子爷,忙着呢?”朱棣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房,看着正埋首于书案之上的朱高炽兴冲冲地开口问候。 只不过他没发现的是,在他那兴冲冲的语气加持之下,原本充满了关心的问候在朱高炽听起来无异于是平地惊雷,差点儿没把他吓死。 “爹?您怎么来了?”朱高炽猛地站了起来,浑身的肥肉都直哆嗦。 “今儿个太孙殿下到老头子我那里去玩儿,给我了一个大惊喜,我是带着太孙殿下来跟太子也报喜的。” 朱棣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朱高炽让出来的位置上,笑着看向了一直抱在怀里的朱瞻垶。 “啊?”朱高炽猛地哆嗦了一下,诧异的看向了朱棣怀里的朱瞻垶。 “嘿嘿。”朱瞻垶朝着自己老爹嘿嘿一笑,像极了平时他干坏事得逞后的笑容。 朱高炽心里咯噔一声。 想想朱棣的语气,再想想太孙殿下这个称呼以及那个大惊喜,朱高炽心里直呼要遭。 要知道,现在朱棣可没有说过要立谁为太孙,更没有正式的册封过太孙,所以说太孙殿下这个称呼只是大家私下里的称呼,根本就不是正式的、 朱高炽心想我今儿个第一次把公务带回家来处理,瞻垶好像还闯了祸,你就带着瞻垶过来,还用这种语气这种称呼…… 完犊子了!这铁定是兴师问罪来了! “爹,您听我解释……”朱高炽面色一苦就想开口狡辩……哦不,是解释一番。 “解释什么?”朱棣诧异的看了朱高炽一眼,他不知道自己这二子为什么会是这么个模样。 然而,朱棣嘴里的疑问句到了朱高炽的耳朵里就成了反问句。 “不是,爹,儿子今天实在是……” 朱高炽一边苦着脸一边解释着,但朱棣却没那个心情听他进行所谓的解释。 “朕对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感兴趣,朕今天来是因为高兴!” “啊我……啊?”朱高炽还想着狡辩一下,但才刚张嘴就发现了不对。 “太子妃呢?一起叫出来!”朱棣摆了摆手,似乎对这个儿子是真的很不耐烦的样子。 “啊,好的,”朱高炽点了点头,然后就吩咐门口的宫女去喊太子妃去了。 “你是不知道,瞻垶今天可是干了一件大事,而且还是大好事!” 朱棣眼下正急于跟别人分享他心中的喜悦呢,也不管之前对朱高炽有多么不待见了,直接张口就说了起来。 “瞻垶今儿个让我们大明的红夷大炮在威力上翻了倍!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儿?” “啊?” “啥?” 两道声音不同但语气却相同的惊咦声响起,一个是来自于太子朱高炽口中,另一个则是来自于刚到门口的太子妃张氏口中。 第6章:各怀心思 经过朱棣的多番解释,朱高炽夫妇才明白了今天朱棣过来而且还这么兴奋的原因。 然而,朱棣显然是找错了分享喜悦的对象,因为朱高炽夫妇在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之后表情各异,但就是没有高兴的表情。 太子妃张氏就是纯粹的担心,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朱瞻垶今天去了军营,还玩儿了火药。 火药那东西是什么?那玩意儿碰了火的话烧起来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用就能烧完,更别说还有火铳甚至是红夷大炮这些东西在里面了。 看着笑嘻嘻的大儿子,长史有心责备一下让儿子长长记性,但奈何朱棣在这,她也不好开口。 而朱高炽的脸上虽然也是担心,但却和太子妃张氏担心的点不一样。 他是太子,他的嫡长子朱瞻垶虽然还没有被册封为太孙,但太孙的称呼早就被人叫了起来,而且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内侍宫女都是这么叫的。 他从永乐六年开始监国,到现在已经快满两年了,深知大明永乐王朝现在的情况。 永乐大典、迁都这两件事情就不说了,这都是耗费颇巨的事情,再加上老爷子因为去年的事情今年肯定是要远征漠北的,甚至是御驾亲征。 这还不止,去年九月,第三次远洋的郑和才刚刚出发,在朱高炽看来郑和的每次离开都要带走大批的钱财。 朝廷现在是真的捉襟见肘了。 本来想着老爷子好战就让他打吧,反正漠北的那些蒙元后裔也是迟早要解决的,等以后自己继位了再慢慢的恢复就好了。 现在倒好,自己这个大儿子看起来越来越像他爷爷了,这么搞哪个王朝能受得了? “哼!”朱棣兴冲冲的说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太子夫妇的表情,继而就冷哼一声。 活了大半辈子的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在想什么? “哼!扫兴!”朱棣冷哼一声,抱着朱瞻垶就准备离开。 “爷爷别生气,爹爹他也是好心的。”朱瞻垶见状赶紧开口。 他要是不开口,自己那胖老爹今天是逃不过被老爷子刁难的命运了。 “哦?瞻垶你认为你爹做得对?”朱棣这就有些不高兴了。 朱棣不高兴既是因为朱瞻垶给他的胖老爹说话,也不是因为朱瞻垶给他的胖老爹说话。 儿子担心父亲是应该的,这一点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朱棣真正不高兴是因为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既喜欢武事又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更偏向喜欢文事的太子。 朱棣更在意的是朱瞻垶的喜好到底是武事还是政治,而不是他给朱高炽说话这一点。 “爷爷,您这话就有问题。”朱瞻垶就好像是没发现朱棣话里的不满似的,脆生生地回答了起来。 “文臣武将都是我们大明的支柱,如果说将军和将士们是我们大明的脊梁,那么文官就是我们大明的脏腑,是缺一不可的。” “哦?”朱棣没想到朱瞻垶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地,大喜过望。 “虽然垶儿没有接触过,但这两年来也见过不少次爹在处理政务时候的样子。” 看着朱棣没有生气反而还高兴了起来,朱瞻垶也放心了,继续开始说了起来。 “之前垶儿听爹说过,说是爷爷您既要迁都又要让人编撰永乐大典,还要让郑和远洋彰显我大明的威名,这些都是耗费很大的事情,爹爹因此没少操心过。” “但其实这件事情是没有对错的,因为爷爷做的也对。” “编撰永乐大典影响深远,是造福后人的大事,虽然不是一定要做的但却意义重大,既然开了头那就不能停了。” “让郑和远洋是为了彰显我大明的大国风范,这是让世人知道我大明威名的大事,如果成功了那就会在无形中消弭很多战事,是大好事。” “至于迁都嘛……” 朱瞻垶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表情变得畏畏缩缩的。 “迁都怎么了?”朱棣瞪了自己的胖儿子一眼,轻轻地抚摸着朱瞻垶的头顶,似乎是想给他勇气。 不曾想,勇气没给到,这摸头的动作又让朱瞻垶想到了笑摸狗头。 “我之前听人说过,自从咱们家一脉进了这应天府,北方对蒙元后裔的防备就出现了缺口,如今也唯有让我们一脉回到顺天府才可解决此事了。” 其实相较之下,朱瞻垶更想说让汉王或者赵王去北平,那样就能填补朱棣入主应天府后的空缺了,但这话可不能当着朱棣的面儿说。 “哈哈哈!好哇!好哇!”朱棣大笑两声,言语之间的喜悦是怎么也藏不住。 “没想到咱们大明的太孙殿下竟然有如此见识,可比你爹强多了。” 朱棣在夸奖朱瞻垶的时候还不忘刺一下朱高炽,简直就像是个老小孩儿一样。 朱棣乐呵呵的再次抱起了朱瞻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原本今天朱瞻垶在颗粒火药上就已经给了他足够大的惊喜了,但他没想到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 相比一个喜欢武事且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朱棣更想要的当然是以为既喜欢武事又名正言顺还出色的继承人了。 今天朱瞻垶的表现无疑是满足了朱棣全部的要求。 嗯……说全部可能有点儿过,但朱瞻垶今年才十二岁,不能要求太多了。 “垶儿今天说得好,做得也好,你想要什么告诉爷爷,爷爷都满足你。” 朱棣也不理会朱高炽夫妇二人了,抱着朱瞻垶就往外走。 朱高炽夫妇站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们也知道此刻的朱棣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所以嘴唇也只是稍稍翳动了两下,但却没有声音发出。 看着老爷子抱着朱瞻垶离去,当朝太子和太子妃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了看到了担心。 这一次,他们的担心是相同的。 朱瞻垶表现的太过出色了,有时候太出色并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是名义上的顺位继承人。 最起码,现在有两个人正虎视眈眈着呢。 第7章:汉王朱高煦 “瞻垶,你说你想要什么,皇爷爷都满足你!” 从神机营出来到现在,朱棣真的是一时一刻都未曾把朱瞻垶放下来过,这种宠爱程度已经不言而喻了。 然而,朱棣没能等到朱瞻垶的回答,因为一拨人的出现堵住了朱瞻垶的嘴。 “爹,怎么回事儿啊,我好像听到了红夷大炮的声音?” 汉王朱高煦迈着龙行虎步,大大咧咧的跑了过来。 其实不是他不担心他这个皇帝爹,而是因为在来找朱棣之前他的第一反应是先去神机营,但是在神机营里他没额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火药颗粒化之后带来的威力提升一事被朱棣严令禁止外传,任何人都是一样。 其实火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所向披靡,就好像大明明明就有火漆,而且又是火铳又是红夷大炮的,还有一窝蜂火箭这种堪称当代加特林的火器,但依旧是没能彻底解决漠北草原的事情。 现在还好,火器还没被草原那些人研究透,所以一点点的提升都是弥足珍贵的,朱棣很是重视。 虽然在神机营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但朱高煦也知道他那个皇帝爹应该是没事,不然的话神机营要么乱起来了要么就被扣押了,还能如此的严肃规整? 所以朱高煦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不慌不忙的进了宫。 但不来还好,这一来算是撞枪口上了。 朱棣本就对他偷偷给朱瞻垶火药的事情而火冒三丈,这火还没发出去呢,正主儿就一副吊儿郎当的过来了。 你说你这不是找呲儿呢么? “你个逆子!滚!”朱棣是一点儿都没留手……哦不对,是留脚,一脚把朱高煦踹得翻了两个跟头。 “爹,我怎么了我?”朱高煦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一脸迷茫的看着朱棣。 要说这朱高煦也是演戏的好材料,朱棣那一脚其实根本达不到这种威力,但他反应很快,顺着朱棣的劲儿就直接在地上滚了两圈。 按照他的经验,这阴晴不定的老头子指定是又生气了,而且还跟他有关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经验告诉朱高煦自己表现的越惨越容易混过去。 不得不说,这汉王爷这些年没白挨打,最起码被揍出了经验。 “你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你老子我怎么了!?” 挨揍挨出了经验的汉王爷没想到,这次朱棣可没以前那么好糊弄。 以前朱棣那是心疼他,毕竟这朱高煦除了在文政方面不成器之外也就是脑子少根筋,但是在武事方面还是很出色的。 当年靖难的时候要不是有这位汉王爷,那还指不定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但再怎么心疼也有个度,朱棣对于这次朱高煦给朱瞻垶火药的事情实在是火到了没有办法遏制。 如果朱瞻垶和十岁之前那样是个闷葫芦也就罢了,朱棣兴许也就稍稍责罚一下朱高煦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问题在于他不是啊。 现在的朱瞻垶在朱棣眼里不仅不再是以前的那副窝囊样子,反而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继承人。 本来就是朱高煦犯错,再加上对朱瞻垶的疼爱,两者相加,这怒火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个混账玩意儿,老子真的是踏马的造孽才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出来,竟然给垶儿玩儿火药!?” 朱棣一边喊着一边喘着,就这样脚上的动作还没停,抱着朱瞻垶追着朱高煦踹。 “垶儿小你也小吗?啊?”噌一脚。 “垶儿不知道火药危险你也不知道吗?啊?”噌又一脚。 “当叔叔就你这样当的?啊?”噌,又又一脚。 “就算只有火药不会炸,你就没想过要是着了怎么办?啊?” 朱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解气,噌又又又来了一脚。 朱高煦连着挨了五脚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揍,但是他还是有些懵,主要是他没想明白朱棣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这火药的确是朱瞻垶找朱高煦要的,但是朱高煦还真没什么坏心思,最起码没有什么特别过的坏心思。 在他看来,朱瞻垶也就是玩玩儿罢了,反正火铳和红夷大炮这种东西朱瞻垶肯定摸不到,所以就直接让人拿给他玩儿了。 朱高煦寻思着男孩子皮那是正常的,但也就是火药而已,量又不大,朱瞻垶就算是受伤了也不会多严重,要是让朱瞻垶因此对火药甚至是神机营产生厌恶就更好了。 随着两年前朱瞻垶性格出现了两极分化式的变化后,朱棣对朱瞻垶就越来越疼爱了,这让朱高煦很是眼红。 以前朱高炽那个胖子不进不喜欢武事就算了还反对武事,十岁之前的朱瞻垶跟他那个胖子爹是一模一样,只知道埋头读书,因此那时候朱棣对朱高煦还是很重视的。 但朱棣的态度却在两年前发生了质的变化,这让朱高煦有些受不了。 “回魂了汉王爷!”朱棣看这个时候了朱高煦还敢愣神,不由得气上心头又踹了一脚。 “你真的是不思悔改呀,啊!?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愣神!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水呢,啊!?” 咔咔又是两脚,朱高煦被朱棣踹得抱头鼠窜。 “不是啊,爹!”朱高煦一边抱着头一百年叫屈。 “垶儿就是跟我说要点儿火药玩玩儿,但是没说要砰火器啊!” “儿子不是想着单纯找火药的话那不就跟炮仗一样吗才给了,儿子哪知道垶儿拿着去玩儿火器去了啊!” 小时候挨过揍的人都知道,要是父母真想打你的话是逃不过去的。 你争辩他就会说你还敢顶嘴,不争辩的话他们就会说这么打你连个屁都没有,总之结果就是还得挨。 朱高煦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垶儿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你这个都当叔叔的人还不知道轻重吗?啊!?” 眼看着朱高煦不思悔改还敢顶嘴,甚至还说什么火药跟炮仗一样,朱棣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朱棣刚想过去再踹两脚,但是被朱瞻垶给叫住了。 “爷爷,是我跟二叔要的火药啊,您别打二叔了。” 十二岁的男孩子还没到变声期的时候,所以朱瞻垶的声音有点儿脆生生的感觉,喊得朱棣停了下来。 不过停是停下来了,但是心里却更气了。 你瞅瞅这孩子多懂事儿,偏偏那个逆子还想方设法的搞事情! 第8章:赵王朱高燧 “诶,好!”朱棣看了看怀里的朱瞻垶,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上去再踹两脚的冲动。 可不能给乖孙子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要是乖孙子就因为这个以后不跟自己亲近了怎么办? “走,咱们去爷爷那儿,爷爷让人给垶儿弄好吃的,不理你这个混蛋二叔了。” “爷爷说错了,二叔不混蛋,瞻垶只是跟二叔说了一声他就给我去找火药了,二叔可疼瞻垶了呢!” 脆生生的声音却说着杀人诛心的话,偏偏脸上还挂着一副无辜的样子,朱瞻垶的话让朱高煦心里咯噔一声。 什么我就疼你了?我一点儿都不疼你,你别瞎说! 不过朱高煦并没有迎来想象中他那皇帝爹的脚丫子。 朱棣心里的火气又多了一点,但却没有继续揍朱高煦,而是抱着朱瞻垶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不过在临走之前朱棣朝着不远处的树下瞟了一眼。 “哎哟……” 一直看着朱棣走远了,朱高煦才敢叫出声来,之前他挨打的时候敢争辩,但是却不敢瞎叫唤。 因为他知道,他越叫唤老爷子打他就越狠。 “二哥!二哥?你没事儿吧?” 朱棣离开后,在他之前扫视过的那株大树后又走出来了一个人,正是赵王朱高燧。 “老三你怎么才来啊?”朱高煦扶着腰站了起来,一脸的埋怨。 刚才要是朱高燧要是过来了还能帮他说两句话,再不济也能帮着分担一下老爷子的怒火。 现在倒好,老爷子都打完了你才过来? “哎哟二哥,刚才老爷子那样你也不是没看见,我要是过来那也是白搭啊。” 朱高燧也是开始叫屈,不过他还真没瞎说,他刚才过来没用不说还得挨上一顿揍。 “再说了,刚才老爷子临走之前的那一眼二哥你没看到?那是在点我呢!” 朱高燧心里也是直突突,朱棣刚才离开之前的那一眼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主要是因为要说起这火药的话就有的说了。 火药都是放在火药库里的,平日里就算是神机营也是没有火药存放的,想要取得火药的话明面上就只有一条路能走。 取得当今皇上朱棣的手令。 没错,是手令,口谕还不行。 但是这次朱瞻垶玩儿火药的事情朱棣并不知情,所以这火药就是通过非明面上的办法取得的。 除了取得朱棣的手拎之外,也就只有汉王和赵王能够拿到这火药了。 都说上阵父子兵,这句话在朱棣父子身上可以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年靖难的时候汉王和赵王都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再加上当皇帝的,信谁都不如信自己儿子,更何况自己的儿子在武事方面不说是极为出色但最起码也是合格的。 所以说,为了预防意外,比如刺杀啊、逼宫啊或者是像之前朱棣靖难一样,所以汉王和赵王是有在特殊情况下进入火药库并取得火药的特殊权利的。 当然了,这种权利可没有放在明面上说过。 不仅如此,北镇抚司虽然看似是在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统领之下的,而且锦衣卫直属皇帝管辖,但朱高燧却经常帮朱棣传话。 也就是说朱高燧虽然没在明面上掌管过北镇抚司,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还是卖他几分面子的。 朱棣离开之前那是在点朱高燧呢,意思就是别以为老子忘了你,现在当着乖孙的面就先把这笔账记下来,你且等着吧! “也不知道老头子抽什么风!我就给那混小子半斤火药,他又碰不到火器,就算是被点着了也不过是被烫两下,至于么!?” 朱高煦站起来感受着身上的疼痛,不由得出声抱怨。 “二哥!慎言!”朱高燧要比他二哥朱高煦强一点儿,最起码不会在火气上来的时候不顾场合的乱说话。 “老爷子才刚走你就这么说,你就不怕老爷子再杀回来?” “哼!”虽然嘴上很不服气,但朱高煦还是很明智的没有再说那种话。 毕竟,脚是踹在他身上的,有多疼就只有他知道。 “也不知道那小子给老头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要说喜欢往军营跑,圻儿以前也没少往军营跑啊,怎么就没见他说什么?” “朱瞻垶那小子以前就跟个闷葫芦似的,就这两年才稍稍变了一点老爷子就给捧在手心儿上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朱高煦一边在朱高燧的搀扶下走着,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但说什么也不敢再说之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而朱高燧就安安静静的搀着朱高煦的胳膊走着,一句话都不说。 祸从口出,在这种事情上的小聪明他可比他二哥强多了。 另一边,乾清宫里。 朱棣把朱瞻垶放在了他专属的龙床上,面前摆了一大堆的好吃的。 “垶儿啊,你跟爷爷说说,你干嘛要用尿和火药啊?” 朱棣很在意火药的事情,但又感觉用尿和不是个事儿,所以就想着看看能不能从朱瞻垶这里再得到什么。 “做梦梦到的啊。”朱瞻垶的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哦?做梦梦到的?”朱棣一下子来了精神。 “对啊,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跟我说的。”朱瞻垶点了点头。 “那他还跟你说什么了?”朱棣两眼放光,看着朱瞻垶的眼神就跟狼看见羊了一样。 “嗯……”朱瞻垶费力的咽下了嘴里的糕点,然后右手托着下巴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样子。 “他跟我说了好多好多东西,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不过眼前能弄的就只有这火药了,所以我就去试了试。” “那你说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有没有说除了用尿和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啊?”朱棣感觉自己好像离什么东西越来越近了。 “有啊。”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又抓起了一块糕点。 朱棣赶紧给拿了一杯茶,期待的看着朱瞻垶。 “那个白胡子老头说用酒也行,不过必须得是烈酒,而且咱们大明的酒都不行。” 朱瞻垶这话一出,朱棣的心凉了半截。 难不成以后堂堂大明王朝就得开始收集尿了么? 第9章:太子的轶事 明明得到了不用非得收集尿的办法,但却又没法实现。这种先有了希望然后再破灭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最起码朱棣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那白胡子老头儿跟我说那酒能弄出来。”朱瞻垶又咽下了一块糕点,觉得好像有点儿饱了,就没有吃,看起了朱棣。 “真的?”朱棣大喜过望。 这起起伏伏的感觉当真是刺激得很,整的朱棣都有点儿不自信了。 “可以啊,那个白胡子老头教我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朱瞻垶点了点头,但没有把话说死。 蒸馏嘛,只是很简单的物理方面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只要不涉及到化学方面的都不算什么难事儿。 不过凡事都可能有意外不是。 “那垶儿你还记得那种酒怎么做吗?”朱棣抚摸着朱瞻垶的脑瓜顶,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别太剧烈。 “记得。”在朱棣期待的眼神中,朱瞻垶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老头儿说要用到炉筒子。” “小鼻涕!”朱棣哪管朱瞻基说的劳什子方法为什么要用到炉筒子,直接大手一挥把他的贴身太监给叫了过来。 “诶皇上,奴婢在。” 早早地就躲到了殿门口的小鼻涕小跑着走了进来。 当太监的就得有眼力见儿,知道什么该看该听什么不该看不该听,所以他在朱棣说到火药的事情时就早早的跑开了。 这事儿他一个内侍可听不得,整不好是真的会掉脑袋的。 但当贴身太监的他又得做到随叫随到,不然的话也是不行。 “你给我的乖孙找几个炉筒子去!”朱棣才不管小鼻涕要去哪儿找炉筒子。 “还有坛子、锅和炉灶。”朱瞻垶也见缝插针的说了一句。 “听见没……啥?”朱棣刚想直接吩咐下去,但随即就愣住了。 “锅和炉灶?那岂不是得在厨房里弄?” “对啊。”朱瞻垶很是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 “那老头儿说了,这法子咱们大明人也会的,就是最后做的不好,其他的都一样。” 蒸馏酒其实早就出现了,而且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的九酿春酒,据说还跟名人曹操有点儿关系。 说九酿春酒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要说古井贡酒那应该就有很多人知道了,可能还都喝过。 不过虽然蒸馏的技术有,但是最后的分液不到位,所以导致蒸馏出来的就其实是混杂的,酒精度也达不到后世烈酒那么高,更别说酒精了。 而代替用尿制作颗粒火药需要用到的就是酒精。 朱瞻垶也听说过用水也可以,甚至还有说米汤的,但他之前对这个不怎么关注,所以也只是听了听,并没有深切了解过。 他只知道酒精和尿是可以的,因为颗粒火药最初的诞生就是西方人用尿搞出来的,酒精则是后续的优化。 “小鼻涕!你去找人弄炉筒子!”朱棣历来都是雷厉风行的,在听朱瞻垶说过之后抱起朱瞻垶就准备走。 “诶诶诶,爷爷我要那个!”朱瞻垶眼见着老爷子要走,赶紧指了指桌上的果脯。 小鼻涕很有眼力见儿的给小主子把樱桃干给拿上了,然后才小跑着出去准备朱棣说的炉筒子了。 要说能当朱棣的贴身太监果然是有点眼力见儿的,知道现在朱棣对朱瞻垶是稀罕得紧,就连走路都得抱着,所以他就很干脆的先帮朱瞻垶再去做朱棣吩咐的事情。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因为按照常理来说是皇帝的命令最大,但小鼻涕却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这么做不仅不会惹朱棣生气,还能讨好朱瞻垶这个小主子。 毕竟,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那个只是人们口中喊着的太孙殿下很可能就要成真了。 朱棣还真的没有生气,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被他抱起来的朱瞻垶。 “垶儿,跟爷爷去尚食局看看能不能把那个老头儿说的办法弄出来行不行啊?” “行啊。”朱瞻垶嘴里吃着樱桃干,然后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这樱桃干可是好东西,因为就算是在太子居住的春和宫可是都吃不到的。 听起来好像挺不可思议的,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能是皇家吃不到的?而且还是太子都吃不到。 但是还真是,这樱桃干在皇宫外面很容易买到,在皇宫里也有不少,但唯独太子的春和宫里没有。 这就要说到一件事了,一件太子的轶事。 朱棣在继位的前两年还想着学一学明太祖朱元璋的勤奋的,不说事必躬亲但每一本奏折都亲自批阅,每一件事情都亲自过问。 但谁都知道,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坚持个十天半个月的还行,真要是以年为单位的话还真没几个人能坚持的了。 于是,内阁制度诞生了。 要说这内阁制度其实应该是建文首创的,朱棣只不过是沿用罢了,但是这个不重要。 初期的内阁权力不大,因为朱棣让太子也跟着了,也就是说从那会儿开始朱高炽就开始处理政务了。 从处理政务开始再到主持科举,朱高炽已经可以说时没有皇帝之名但有皇帝之实了,这事儿啊就出在科举上。 有一届朱高炽主持的科举中出了一个进士叫秦政学,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进士,是殿试金榜的二甲进士。 后来这秦政学在朱高炽的照顾下一路高升,然后…… 他把朱高炽弹劾了! 原因在于朱高炽有一次正好碰上秦政学向朱棣汇报完事情后出宫,朱高炽想跟他说两句,但那秦政学走得快朱高炽没追上。 本来也没啥,但朱高炽刚想离开就想起来这秦政学的家是在皇宫东边,但秦政学出了宫门却是往西去的。 朱高炽在好奇之下就跟了上去,这不跟不要紧,跟上去之后差点儿没把朱高炽给气死。 只见这秦政学出了宫之后就直接去了秦淮河,在马车上换了一身华丽的绸服后竟然上了花船。 这朱高炽气不过啊,我这么推举你,结果你是个这样的人?于是乎朱高炽就上了花船,把那个秦政学给大骂了一通,然后揣了一兜子樱桃干边吃边回去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朱高炽还没来得及去给皇帝爹请安呢,就听皇帝爹派人来找他了,原因是别人把他给弹劾了。 弹劾的人不是他,就是秦政学。 朱高炽好一顿生气,虽然后来事情说清楚了,但太子妃张氏知道了以后就一直怀疑朱高炽借机去花船上玩儿了。 自那之后,不只是樱桃干了,花船上常见的果脯在春和宫基本上都看不见,谁吃就让人临时去尚食局取。 第10章:蒸酒 尚食局里,包括尚仪在内的所有人都站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而朱家祖孙二人则是站在一口大锅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炉筒子里滴出来的液体。 “诶诶诶!爷爷,这可不能喝!” 朱瞻垶本来觉得挺无聊的,真正感兴趣的人是朱棣,但当他看到朱棣再也忍不住满屋的酒香准备喝上一口的时候,他的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啊?”朱棣愣了一下。 如果是别人的话那怕是活腻了,但换成了朱瞻垶,那朱棣可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爷爷,这个不能喝,喝了是会死人的。”朱瞻垶从灶台上跳了下来,不顾幼小的身躯就推着朱棣往外走。 笑话,蒸馏酒出来的前十分之一那可是能够达到医用酒精级别的,喝了可不是得死人? 如果是一般人,在这个封建时代可能都掀不起什么浪花,但如果是朱棣的话那可就完犊子了。 “都是酒,为什么不能喝啊?”朱棣有些不悦,但在看到朱瞻垶认真的面庞后有气也消了。 “白胡子老头说了,这蒸酒之法出来的前一成酒是不能喝的,里面的都是酒之精华,人根本就承受不住的。” 朱瞻垶也没法跟朱棣解释什么酒精度的问题,而且如果是别的酒也就算了,但这可是正经的粮食酒,而且还是蒸馏的。 “您要是想喝的话后面的可以喝,白胡子老头说那也是难得的好酒,但这个真不能喝。” 虽然经过了朱瞻垶的解释之后朱棣仍旧不明白,但想了想颗粒化后威力提升的火药,朱棣还是选择了相信了自己的这个乖孙子。 嗯,就当是为了和乖孙子拉近关系了,朱棣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第一锅酒很快就蒸出来了,朱瞻垶让人把锅里剩下的酒底子和少量沉淀物都给弄了出来,就连蒸馏出来的酒都倒掉了。 这只是试验罢了,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检测的仪器,朱瞻垶无法去测试酒精度,他只知道前十分之一能够达到医用酒精的级别,所以只能通过这种粗略的统计法来测试。 朱棣看着朱瞻垶的动作馒头的问号,但却什么都没问,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子让人开始蒸第二锅酒。 有了经验,朱瞻垶就大概的知道了一锅酒能出多少蒸馏酒,所以很轻松了取了前十分之一能够达到医用酒精级别的酒。 但他并没有就此停下。 除了前十分之一,中间的八成酒都是好酒,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蒸馏酒,可以用来出售,也可以用来再次蒸馏医用酒精。 “喏,爷爷,这就是那个白胡子老头说的酒啦,这个是能喝的。” 朱瞻垶拿着两个罐子走到了朱棣的面前,把那份能喝的稍稍往前放了放。 朱棣也没有怀疑,甚至都没有经过尚仪的试毒,直接就拿起了罐子浅尝了一小口。 在还没喝进口的时候朱棣就闻到了那份独属于蒸馏酒的冲脑之气,在浅尝一口之后顿时就感受到了蒸馏酒的独特滋味。 “啧~”朱棣砸了咂嘴,他不是没有喝过蒸馏酒,但这次不一样。 朱瞻垶很是明确的按照层数给酒精度不同的酒给分了份儿,朱棣喝的这一份保守估计酒精度也得在四十五度左右,而以前的蒸馏酒都是整体混在的,酒精度也就二十多三十度。 “果真是好酒!”似乎尚武之人都有一种豪迈之气,朱棣亦是如此。 浓烈的蒸馏酒顿时让朱棣心生好感,他很快就想到了如果是在草原的话…… “嘻嘻,爷爷,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哦。”朱瞻垶伸出一根手指在朱棣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说道。 “啊?”朱棣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映了过来。 “垶儿,这不是好酒么,为什么说是唯一的一次呢?” “因为这酒伤人。”朱瞻垶抢过了朱棣手中的罐子,让尚食局的人拿走了。 朱瞻垶才十二岁,怎么可能抢得过朱棣?只是朱棣有意放开罢了。 “白胡子老头儿说了,酒会麻痹人的思想,再精明的人在喝了酒之后都会犯浑,所以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这酒是凝聚了整锅酒的精华,害处更大,久食会让肝坏掉的,所以爷爷不能再喝了。” 眼里看着朱瞻垶认真的样子,耳朵里听着朱瞻垶还有点儿奶气的话,朱棣没有生气,反而是有些感动。 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室的亲情本就淡薄,朱棣不仅是皇帝,还是通过靖难之役才赶走了他的侄子坐上了皇位,现在他的儿子更是因为这个皇位在明争暗斗。 经历了这么多的朱棣对于朱瞻垶的这份认真怎么能不感动? “好!”朱棣抱起了朱瞻垶,嘴里大声说着好,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情流露。 “既然垶儿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爷爷就不喝了!” “那说好了,爷爷以后不仅不能喝这种酒,连普通的酒都不能喝”朱瞻垶嘻嘻一笑,有种小孩子得逞的那种带着幼稚的高兴。 后世经常有什么小酌怡情大酌伤身的话,但现代医学却已经证明了喝酒根本就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所以朱瞻垶就趁此机会给朱棣下了个套儿。 当然了,朱瞻垶并没有奢求让朱棣就此不再喝酒,能让他少喝一点也是不错的。 “啊?一点儿都不能喝吗?”朱棣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大孙子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点酒都不喝,但还是配合了起来。 “不能哦。”朱瞻垶晃了晃手指,脸上笑嘻嘻的。 “爷爷刚才已经答应垶儿了。” “好!那就不喝了!”朱棣哈哈一笑,抱着朱瞻垶就朝着尚食局外走去。 尚食局的人看着和睦的祖孙俩离开,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迷茫,他们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二位今儿个是来干什么的。 看着锅里剩下的酒底子和沉淀物,再看看地上的坛子和炉筒子,没有人敢随便乱动。 万一皇上和太孙殿下有用呢?要是找不着的话那自己不是要倒霉了? 最后还是朱勇站了出来,但他也没敢随便乱说,只是把朱瞻垶留在地上的那个装着医用酒精级别的酒罐子给提起来带走了。 留下了一群尚食局的人面面相觑。 第11章:区别对待 等蒸完了酒,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朱棣也没有再出宫,只是对着后来跟上来的朱勇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带着朱瞻垶回乾清宫了。 朱勇会意,带着酒坛子就出了宫。 “今天垶儿就跟爷爷一起用膳吧,垶儿想吃什么?”抱着朱瞻垶的朱棣渐行渐远,声音也慢慢的淡了下来。 另一边,春和宫里。 作为太子的居所,春和宫一向都是井然有序的,不管是什么事情。 但是今天晚膳却送来的晚了。 “胡尚仪,这是怎么回事儿?” 太子妃张氏看着姗姗来迟的胡尚仪以及端菜的宫女,不悦之情早已经不是溢于言表了。 朱棣的原配妻子仁孝皇后徐氏早在永乐五年七月就崩于应天府,而按照规矩,皇后薨逝之后这宫里最大的女人就是太子妃了。 现如今太子妃生气了,胡尚仪自然是惊惧交加。 “太子妃息怒,今日皇上带着太孙殿下去了尚食局,用着锅灶直到酉时才离开,奴婢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所以这晚膳就晚了些,请太子妃责罚。” 胡尚仪跪伏在地,嘴上请着罪,但心里却是满满的无奈。 她作为尚食局的尚仪,除了少数的几位之外,她可以说就是太监宫女中顶级的存在了,但在面对皇家的时候却依旧是奴才。 “皇上和太孙?垶儿?”张氏愣了愣,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太子爷朱高炽。 “行了,布菜吧。”朱高炽是出了名的仁厚,既然是事出有因那他自然就不会故意为难人。 看着丈夫唱了红脸,太子妃张氏也没有说什么,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胡尚仪,你说是皇上和太孙在尚食局,那现在晚膳都准备好了,想来皇上和太孙是离开了?” 直到宫女布完了菜,太子妃张氏才再次开口。 “回太子妃,皇上和太孙于酉时就离开了尚食局。” 胡尚仪也不知道张氏是不是故意为难她,明明刚才她都说了酉时,张氏还要再问一遍,但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那你可知皇上和太孙后来去了哪里?”张氏拿起了筷子,嘴里淡淡的问着。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行了,退下吧。” “是。” 胡尚仪如蒙大赦,赶紧带着尚食局的宫女太监们离开了。 作为尚食局的尚仪,她负责的是整个皇宫内嫔妃皇子的饮食起居,除了太子这里之外她还得给别的嫔妃去送饭。 想到这里胡尚仪就一脸苦涩,刚才的这幅场景今天还不知道要发生几次,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太子这么好说话的。 不过太子妃张氏显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你说垶儿什么时候回来啊?一会儿要不要让尚食局再给垶儿准备点儿饭菜备着?” 看着埋头吃饭的丈夫和小儿子,张氏一脸的担忧。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太子爷朱高炽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无奈地开口。 他知道,今儿个他要是不让自己这位太子妃安心了,他怕是就吃不好饭了。 “白天老爷子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虽然不知道垶儿做了什么,但老爷子现在稀罕着他呢,肯定不会让他饿着。” “你说你也是!”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张氏就来气了。 “先不说你大小是个太子,就说你是怎么当爹的?儿子做了什么让老爷子高兴的事儿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算了,还不去打听打听,说什么该知道的自会知道?我要是不去打听怎么能知道?” “让不让吃饭了?就算你不吃我不吃,瞻基还得吃呢。”朱高炽知道这个时候讲道理根本就不好使,所以直接把儿子抬了出来。 太子跟太子妃吵架就算了,还吵不过。 吵不过也就算了,还得利用儿子换得清净。 朱高炽应该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不过朱高炽这种无奈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一个人的到来让他放松了下来。 是乾清宫的太监。 “禀太子妃,皇上说太孙被他老人家留下来用晚膳了,等吃完了再回来,让太子和太子妃莫要挂心。” “行了,知道了。”朱高炽摆了摆手,心下松了一口气。 “这回放心了吧?” “行了行了,吃饭吃饭。”张氏也就是担心而已,现在知道自己儿子没事儿而且也不至于吃不上饭,自然就放心了。 另一边,乾清宫里。 尚食局送来的饭菜被放到了一边,朱棣和朱瞻垶祖孙二人正坐在另一个桌子前,而桌子上放了单独的一道菜。 “好吃吧?”朱棣看着正在埋头苦吃的朱瞻垶,笑着说道。 他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再加上之前驻防北平、靖难之役以及登基之后的劳累,现在的他有点儿像六七十岁的人那般食欲不振。 最起码烤乳猪这种油腻的东西他是吃不了多少了。 “好吃!”朱瞻垶咽下了一口猪肉,脆生生的回答道。 “以后你要是想吃啊就来爷爷这里来?听见没?”朱棣看着大口大口的啃着猪肋排的朱瞻垶,满眼都是疼爱。 按理说一个皇孙,而且还是嫡长孙,应该不至于吃个饭都这样,但事情的确是这样,而且还是有缘由的,这缘由朱棣还知道。 太子朱高炽整个人圆圆滚滚的,虽然是喜感很足但这显然是不符合一个储君该有的气质,再加上之前朱棣得知了丘福以及十万大军葬身漠北的消息之后是看朱高炽越来越不顺眼了。 在朱棣看来,自己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和自己不像的儿子? 于是乎,朱棣就下令让太子减肥,从此尚食局就不往春和宫送一些大肉之类的食物了。 现在想想,朱棣觉得自己做的好像是有点儿过了? 嗯,儿子无所谓,不能饿着乖孙子了。 “爷爷你也吃。”朱瞻垶啃完了一根肋排,看着若有所思的朱棣,拿了一块肋排送到了朱棣的碗里。 “好好好!”朱棣回过神来,眉开眼笑的拿起了乖孙子送来的肋排。 说来也怪,本来他是没有什么食欲的,现在好像食欲又上来了。 第12章:名字的含义 在乾清宫吃过了晚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朱棣没有留朱瞻垶在乾清宫过夜,今天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很过分了,再留朱瞻垶在乾清宫这种地方过夜的话就太惹人注意了。 本来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朱棣害怕自己那两个儿子就此眼红。 还是那句话,儿子无所谓,孙子最重要。 “回来了?” 朱瞻垶刚回到春和宫,迎面就遇上了一直在等着他的朱高炽。 “爹,您还没睡呢?”朱瞻垶愣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在回来之前他就猜到自己这个胖子爹会等着自己,只不过没想到会是在前厅等着。 “你爷爷留你吃饭了?” “嗯,吃的烤乳猪。” …… 朱高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过烤乳猪这样的大肉了,现在一听还怪馋的。 “你今天跟你爷爷都干什么了?”挥去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朱高炽示意儿子坐下。 “没什么啊,去了神机营,又去了尚食局。”朱瞻垶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回答着老爹的问题。 平时的朱瞻垶还是很乖巧的,只是在每次去过军营之后朱高炽都会小训他两句,久而久之的每当他去军营之后再看到朱高炽就有些不耐烦了。 平时还是很乖的……嗯,是很乖! “这些我都知道,为父是问你去这些地方都做什么了。”朱高炽皱了皱眉头。 他没敢让人去打听,他要注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哪怕他是太子。 “去神机营的事情您知道了啊,是因为火药的事情,后来就跟着爷爷来见了您,再后来去了膳食局也是为了火药的事情,最后在爷爷那里用过了晚膳,然后就回来了。” 朱瞻垶扒拉着手指头一件事一件事的数着,把一整天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去膳食局是为了火药?”朱高炽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或者应该说完全不搭嘎的地方。 “对啊。”朱瞻垶点了点头。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这得从我昨夜做梦开始说起。” “做梦?”朱高炽已经有点儿懵得找不着北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对啊。”朱瞻垶理所当然的说道,很是理直气壮。 “我昨夜做梦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他告诉我用尿和火药能让火药更有劲儿,所以我就去了神机营……” “你等会儿!”朱高炽越来越懵了。 “火药?用尿和?” “对啊!”朱瞻垶依旧是理直气壮的。 “你……算了,你继续说。”朱高炽本想仔细问一下,但是想了想又作罢了。 “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神机营。” “我去了神机营,但是神机营没有火药,然后我就去了火药库,但是没有爷爷的手令进不去,我本想去找爷爷要手令,但是正好遇见了二叔,二叔听我说要找火药,他就去给我弄了一些……” “你二叔?”这下子朱高炽眼里的迷惑和蒙圈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愤怒? “你说是你二叔给你的火药?” “对啊。”朱瞻垶已经看出了自己这个胖子爹看出了很多东西,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你继续。”朱高炽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神色之间已经有了些许的阴沉。 就连朱瞻垶都有些愣住了,他从未在自己这老爹的身上感受过这种气息。 “说啊?怎么不说了?”朱高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朱瞻垶开口,于是抬起头奇怪地问道。 好嘛,好不容易有点儿不一样的感觉,这一下子全没了。 “后来的您都知道了啊,我用尿和了火药,然后去见了爷爷,爷爷说红夷大炮的威力增加了,然后就带着我来找您了。” “那后来去尚食局做什么?” “因为酒也可以用来和火药啊,不过普通的酒不行,我带着爷爷去按照梦里那个老头儿说的去弄酒去了。” “那你一开始怎么不用酒?” “我忘了。” …… 朱高炽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朱瞻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啦,孩子回来了,你问也问了,天都这么晚了,还让不让孩子睡觉了?” 太子妃张氏走了过来,掐着腰看者朱高炽。 “行了,睡去吧。”朱高炽也没有再说什么,顺着张氏的话让朱瞻垶睡觉去嘞。 该问的都已经问了。 “你都听见了?”看着朱瞻垶离开之后,朱高炽才开口问向张氏。 “嗯。”张氏点了点头,一改之前的泼辣,给朱高炽倒了杯水后坐了下来。 “这两天你多跟汉王妃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来,这次老二有点儿过分了。” “估计难。”张氏摇了摇头。 她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般泼辣和不讲理,但汉王妃也不傻,如果汉王真的有什么心思的话汉王妃肯定不会随便乱说的。 有人觉得男人在政治斗争上都玩的很阴,经常在不知不觉中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但殊不知女人玩儿的也不弱于男人。 不然的话后世也不会拍那么多的宫斗剧了。 “行了,也不用担心太多,最起码现在老爷子的态度是好的。”想了想,朱高炽还是说了些安慰话。 “垶儿这两年本就招老爷子喜欢,现如今又做出了让红夷大炮威力提升的事情来,老爷子肯定会顾着垶儿的。” “再说了,当初垶儿他们兄弟俩的名字还是老爷子亲自给起的呢。” “希望吧。”张氏叹了一口气。 朱高炽站了起来,拍了拍妻子的背后,两人互相搀着进了寝殿。 垶为红色且坚硬的泥土。 基为基础之意。 二者合一即为坚实的基础。 另一边,汉王府。 汉王爷此时正趴在床上难以入眠。 白天朱棣踹他的时候可没留……脚,导致他现在都睡不着,一翻身就给疼醒了。 久经战阵的他知道这些都是皮肉伤,过个一两天,顶多三五天的就好了,但是真正让他睡不着的却不只是肉体上的疼痛。 想了想他今天得到的消息,朱高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14章:御驾亲征 翌日一早,朱瞻垶就早早的溜出了春和宫,连早饭都没吃。 “哎呦卧槽!” 才刚出春和宫的大门,朱瞻垶就被大门旁边的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爹?您这一大早的不去上早朝在这儿待着干嘛?吓我一跳……” 先发者制人,朱瞻垶在看清了那圆滚滚的身影是自己老爹之后率先把话题给转移开了。 “早朝?”朱高炽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早朝还没开始呢,你跟你爹我说这个?” “呃……”朱瞻垶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我……” “行了!”朱瞻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高炽给打断了。 “出去没事儿,记得带上朱铭。” 说完,朱高炽就朝着奉天殿的方向走去,留下满脑门吱问号的朱瞻垶。 朱铭是护卫,而且还是朱棣自朱瞻垶出生之日起就开始培养的贴身护卫,属于死士那种。 朱铭六岁被朱棣看重开始培养,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身手算不上是最顶尖的,但也是一顶一的了。 朱高炽并没有像阻止自己儿子出去的行为,而是提醒他出去的话就带上朱铭。 “你去帮我把朱铭叫出来。”想了想,朱瞻垶决定还是听老爹的话,让宫门守卫去把朱铭叫出来。 “太孙殿下,我在。”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又把朱瞻垶吓了一大跳。 “卧槽!你从哪儿蹦出来的?”捂着胸口的朱瞻垶一脸的后怕,他还局的自己隐藏的挺好的,但没想到朱铭早就跟着他了。 那是不是代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自己那个胖老爹和老爷子知道了? “算了算了。”朱瞻垶摆了摆手,不打算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了。 “走,出宫去!” 朱瞻垶大步流星的朝着东方向走去,准备从东华门出去。 过午门、端门和承天门他就不想了,就算是老爹和老爷子愿意让他出去,他要是走了这个门都得被抓回来,所以就只能走侧门。 更何况东华门还近,出了春和宫向东就是了。 “太孙殿下!太孙殿下!” 才刚走没两步,一道俏生生的声音响起。 声音清脆犹如黄鹂轻啼,一听就知道是个女孩子,但朱瞻垶却连想都没想…… 拔腿就跑! “诶!太孙殿下等等我啊!”少女出了春和宫的宫门,看着正撒丫子跑的朱瞻垶不由得跺了跺脚。 “嘁,傻子才等你呢……”朱瞻垶一溜烟儿地跑出了春和宫,不屑的撇了撇嘴。 朱铭什么都没说,静静的跟在朱瞻垶的身后。 “朱铭,你说那孙若微是不是傻?为什么要粘着我?瞻基不好吗?粘着我还得四处乱跑。” 朱瞻垶一边走一边唠叨着,但朱铭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所接受的培养是很正规的,也很黑暗,在他的心目中朱瞻垶的性命就是唯一,其次是朱瞻垶的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少女站在春和宫的门口,静静的看着朱瞻垶出了东华门。 她没有追上去,因为她知道按照自己的速度就算是玩命跑都无法在朱瞻垶离开东华门之前追上,而她出不了东华门。 她也不想出去。 她知道,只要还在这宫里她迟早还能再见到朱瞻垶,因为朱瞻垶是肯定要回来的,而她为了进宫不知道费了多少劲。 人的一生需要运气,也需要努力,而她正好就是既有运气又肯努力的人。 她相信,自己能成功。 “垶儿出去了?”太子妃张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少女的身后。 “见过太子妃!”少女大惊失色,连忙伏地叩首。 “起来吧。”张氏语气平淡。 “好好听话,你还有机会,但是别以为你是本宫母亲推荐入宫的就可以恣意妄为。” “是……”孙若微叩首在地,幼小的身躯微微颤抖。 张氏看了一看跪伏在地的孙若微,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长子为什么如此抗拒这个女孩子,但她从来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强迫自己的孩子。 朱家为太子、太孙挑选妃嫔从来都不看出身,只要是雅礼有度、知书达理,那么哪怕你是农家的女儿都是有机会的。 儿子不喜欢,那换一个就是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很喜欢母亲为儿子挑选的这个女子。 孙若微跪伏在地,也不知道张氏什么时候离去,等了好一会儿后才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 在看到张氏已经离开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今年才入宫,就这还是托了太子妃张氏的福,因为太子妃的母亲经常出入宫廷给它说好话,她才有了这个成为太孙妃候选人的资格。 她不想回去,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得到朱瞻垶的青睐,亦或者是得到朱棣的认可。 但是。 朱瞻垶她只见过一次,然后每次朱瞻垶见了她就跑,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朱棣她没有那个资格见到,除非是朱棣到春和宫来。 然而,朱棣却因为不喜太子性格的原因极少到春和宫来,就昨天来了一次她却正巧在内织染局不在春和宫。 现在,她唯一的倚仗就只有太子妃了。 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少女的心中却挂上了一层阴霾。 另一边,出了皇宫的朱瞻垶一路溜出了皇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了起来。 今天是早朝的日子,永乐一朝不像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洪武一朝天天都要上早朝,而且除了早朝之外还有午朝和晚朝,因为这种强度的工作除了朱元璋真的没人受得了。 在永乐一朝初期,朱棣也是天天上朝的,而且也学他爹朱元璋事事亲力亲为,但每两年就受不了了,不仅改为三日一朝还取消了午朝,甚至还重启了建文朝的内阁制度。 朱瞻垶今天本来是趁着胖老爹还没起床上早朝的时候就溜出来的,而早朝的时间是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因此他起的极早。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朱瞻垶有些蒙圈。 既没有瞒得住老爹,自己还起了个大早,这是图啥呢? 第13章:童养媳 身在皇城之外的朱瞻垶此时还不知道,奉天殿上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去年二月份,那会儿朱棣派使节前往鞑靼,要求“相与和好,朕主中国,可汗主朔漠,彼此永远相安无事。” 然而,本雅失里却将大明朝的使节给砍了,惹得朱棣大怒,命淇国公丘福率领十万大军讨伐鞑靼。 然而,这十万大军却一个兵都没能回得来,都随着淇国公丘福的贪功冒进指挥失误而葬身漠北,连带着一起的还有武成侯王聪、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等人。 朱棣这哪能忍得了?所以决定御驾亲征。 征讨鞑靼的事情是去年就定下的,准备工作也是从去年开始做的,之所以现在才提出来是因为五十万大军的器械、战马、铠甲、火器以及粮草都需要时间去准备。 虽然去年就知道朱棣已经决意御驾亲征了,但事到临头众官员还是想要再努力一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 “皇上,君子尚且不立围墙之下,更何况您是一国之君呢?请皇上三思。”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一个站出来劝阻的是太子朱高炽。 但似乎……又没有那么意外。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下面的朱高炽,一脸的不耐。 他与这个儿子从来都不对付,两人的意见永远都是南辕北辙的。 “此时已定,无从更改!”朱棣掷地有声的说道。 “杨荣!出征一事可准备妥当?” “回皇上,已准备妥当。”杨荣低着头走了出来。 杨荣是老人精了,知道十万大军葬送漠北已经让朱棣动了真火,所以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劝阻朱棣御驾亲征。 去年朱棣决定御驾亲征的时候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那好!”朱棣怒喝一声。 “三日后,大军开拔!” …… 因为太子上谏的事情朱棣的心情很不愉快,早朝就这么匆匆结束了。 朱高炽叹了口气,揉了揉跪得有些发疼的膝盖,转身出了奉天殿。 他是真的想要劝阻自己那皇帝爹御驾亲征,但他也知道这基本是没可能的,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试了,只不过失败了。 退朝之后朱棣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乾清宫,连喝了三碗茶还是觉得有些气。 “小鼻涕!给朕拿酒来!” “呃……”小鼻涕搓了搓手,但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局促。 “嗯?”朱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酒,转头一看小鼻涕还站在原地呢。 “反了你了!”朱棣勃然大怒,直接掀了桌子。 “那太子今天就公然跟朕唱反调,现在连你也不听朕的话了!?” “皇上息怒。”小鼻涕赶忙跪伏在地,连声求饶。 “皇上,不是奴婢不给您去取酒,只是昨日太孙殿下吩咐过了,不让我们再给您拿酒了,还……” “还什么?”听到太孙两个字,朱棣的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 “太孙殿下他还把酒窖的钥匙给拿走了啊。” 趴在地上的小鼻涕连连发抖,只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君心不可测,像他这样的人真的说不好哪天就噶了。 “算了,起来吧,给朕去换壶热茶。”朱棣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奴婢遵命!”小鼻涕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乾清宫。 “呼~”出了乾清宫的小鼻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一种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还是小主子好使啊……” 感叹了一下朱瞻垶的能量,也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劫后余生,但是却没敢停留多久他就跑着去找人给朱棣换茶去了。 乾清宫里,朱棣听着小鼻涕的脚步越来越小,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敲桌子的声音很平淡,但却有一种难言的规律。 “见过陛下。”一个人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跪在朱棣的面前。 如果有人在场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人穿的是锦衣卫的衣服。 “太孙现在在哪儿呢?” “回皇上,太孙此刻正在东安门外北边的第十三家店铺用早膳。” “用早膳?”朱棣皱了皱眉头。 “那小皮子什么时候溜出去的?” “回皇上,太孙殿下在卯时之前就起了,差一刻卯时离的宫,途中遇到了太子殿下与孙姑娘。” “这小子起这么早干嘛?”朱棣愣住了,但是却没得到回答。 想来也是,锦衣卫干啥都是一把好手,但却也没有探清人心的能力,更何况还是朱瞻垶这位太孙。 “朕知道了,退下了。” “是。” 锦衣卫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隐没于一个屏风之后。 如果此时有人去屏风后看上一眼,就会发现那人消失了,无声无息。 “老和尚说垶儿会跟着朕北征,那这小子应该就是偷溜出去的……” 朱棣轻抚胡须,想起了姚广孝所卜的卦。 朱瞻垶是太孙,可以说这应天府绝大部分地方他都可以畅行无阻的,除非是自己或者太子下禁令。 似乎,也就只有偷溜出去这一条路了,不然的话别说太子那关过不了,就连太子妃那关都过不去。 “皇上,茶。” 就在此时,小鼻涕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小鼻涕。” “奴婢在。” “让人去兵仗局看看有没有小一点儿的铠甲,让人准备两套,要最好的。” “是。” 小鼻涕放下托盘,给朱棣倒了一杯茶后就又转身出去了。 “既然老和尚卜的卦象如此,那看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就算是卦象有误,提前准备一下也不碍事。” 朱棣端起茶杯,仰头看向了乾清宫的屋顶。 “我的乖孙子,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不然的话,朕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阿嚏!阿嚏!阿嚏!” 正在一家小店门口吃早餐的朱瞻垶突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麻蛋,是谁在骂我?” 朱瞻垶四下看看,但除了慢慢开始开门的店家以及慢慢增多的百姓之外什么都没看到。 连个注意他的人都没有。 第15章:混 “太孙殿下!” 在外面浪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宫的朱瞻垶才刚进春和宫就听到了让他直打哆嗦的声音。 看了看正在门后边等着他的孙若微,朱瞻垶一脸的无奈。 得,这下跑不掉了。 “太子殿下您回来了?若微给您留了晚膳和点心,您吃过了没有?要不要吃一点?” “饭不吃了,点心送到书房。”自知躲不过去的朱瞻垶也没有挣扎。 “好的。”孙若微眉开眼笑。 其实凭良心讲,孙若微这姑娘长得还是挺好看的,要是不好看的话也不可能被接进宫,毕竟这是有可能成为太孙妃的,样貌不行的话那怎么成? 如果排除意外情况,这皇位是要传给太子再传给太孙的,若是找个丑八怪当太孙妃,那朱家皇室的颜面往哪儿放? 但奈何朱瞻垶对她不感兴趣,或者说不敢感兴趣。 这位是谁啊?一代妖后啊!他可不敢乱碰,整不好大明战神成了他儿子那可咋整? 如果真要是有了那么个不肖子孙,朱瞻垶觉得自己还是先一步掐死得了,省的给自己丢脸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历史上的孝恭孙皇后可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出色,历史上的她可是有心计得很啊。 嗯……这一点现在就多少能看出一些来了。 想归想,但朱瞻垶却一点都没有把内心的想法流露在脸上,就静静地坐在书房看书,时不时地吃个点心,把坐在一旁一直看着他的孙若微直接给无视了。 你再怎么能还能跟我一起睡觉咋的? “太孙殿下,我听宫里的奴才们说今日早朝太子与皇上吵起来了。” 坐了一会儿,孙若微觉得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开始找话题。 “嗯。”朱瞻垶没头没尾的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 在意才怪! 老爷子看自己那个胖老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加上在武事上的不同意见导致朱棣对朱高炽不是一般的看不顺眼,可以说是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要是哪天他们俩不吵起来的话他才会觉得奇怪呢。 然而,朱瞻垶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发出了一个语气词,但孙若微却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般。 “听说今天皇上决定御驾亲征了,大军三天后就要出发了,太子爷担心皇上的安危,但最后却没能你劝得住皇上。” “嗯?”这次朱瞻垶发出的声音带了点儿情绪波动。 “今天什么日子了?” “啊?”朱瞻垶的主动搭话让孙若微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不过她很快就兴奋地回道。 “回殿下,今儿个已经是初八了。” “初八……”朱瞻垶放下了手中的书,眼神有些迷离。 永乐八年,二月初八,三天后大军出发…… 日子对上了,看来这次就是老爷子的第一次北伐了。 不行,时间不多了,自己得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混进大军之中…… 历史上老爷子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北伐才开始带着瞻基的来着?反正不是第一次,那自己混进去的话老爷子能同意么? 想混进去又不被老爷子发现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大明朝会不会征召十二岁的士兵他不清楚,但永乐一朝是肯定不会的,征召童子军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一个王朝初立或者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 所以自己如果混进去的话是肯定会被发现的,不过老爷子应该不会阻止,毕竟他是乐意见到自己喜欢武事的。 不过胖老爹那边…… 朱瞻垶有点儿拿不准了。 本来他还挺有信心的,但是今天他的信心被打击了。 果然能够在和汉王与赵王的交锋中不落下风,最后还顺利的继承大统的人没那么简单,他本以为今天早上能瞒得过去的,但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 他可是提前了整整半个小时起床的,也就是两刻钟,而平常朱高炽只会提前一刻钟起床去上早朝。 也就是说,胖子爹昨晚就知道他的计划了。 是谁呢…… 朱铭?应该不会,那是老爷子的人…… “嗯?”朱瞻垶看向了正对着他翘首以盼的孙若微,似乎发现了什么。 胖子爹前脚逮住自己,孙若微后脚就跟出来,这有点儿太过于巧合了吧? “咳咳。”想到这里,朱瞻垶微微咳嗽了一声。 “孙姑娘,这糕点你是从尚食局那里拿来的吗?” “啊……不是的。”朱瞻垶极少主动跟她说话,此时的孙若微有种惊喜的感觉。 “这是我借了尚食局的地方自己做的,可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嗯,挺好的,以后每天早上都给我做一点儿吧?如果我不想吃了会提前与你说的。” “好的,那我这就去准备了,面得提前一夜醒好的。”孙若微兴奋地站了起来,向朱瞻垶告退之后如同一只穿花蛱蝶一般快乐的离开了。 “嗯……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夜慢慢的深了,春和宫的灯火也慢慢的暗了下来。 翌日,辰时一刻。 “瞻基!瞻基!” 朱瞻垶大呼小叫的冲进了自己弟弟的房间。 “哥,怎么了?”朱瞻基才刚刚吃完饭,正准备带着书本去文华殿学习呢。 “没有,我就想问一下你之前的那个蛐蛐葫芦呢?”、 “啊?哥你不是知道我两年前开始就不养蛐蛐了吗?葫芦我倒是还留着,但是已经没蛐蛐了。” “没事儿,我就要葫芦!”朱瞻垶摆了摆手。 “哦,那哥你等会儿,我给你拿。”朱瞻基也没多想,放下了手中的书就转身打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个葫芦。 “喏,这就是,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养护了,如果哥你要玩儿的话就让小糊涂拿去上一下油什么的,不然用不了。” “不过,哥啊……” 朱瞻基看着朱瞻垶拿着葫芦翻来覆去的看着,有点踟蹰。 “咋啦?”朱瞻垶翻看着手里的葫芦,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要不哥你还是别玩儿这个了吧?爹会不高兴的……” “嗨!没事儿,我就是好奇!”朱瞻垶笑了笑,然后伸手揽过了自己弟弟的肩膀。 “瞻基,商量个事儿呗。” “咱俩明晚换屋子睡,就一天,我研究研究这个葫芦……” 第16章:李代桃僵 永乐八年,二月初十。 “太孙殿下!太孙殿下?” 孙若微在朱瞻垶的房门外喊了好一会儿,但里面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不由得让孙若微有些着急。 今天可是大军出征的日子,此次是永乐皇帝御驾亲征,所以太子是要带着文武百官为其壮行的,作为太孙的朱瞻垶自然也是应该到场的。 想了想,孙若微还是拍起了门。 “太孙殿下,大军就要出发了,再不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吱呀。 门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的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有些不悦的脸庞。 “哎呀,太孙殿下,您怎么还没更衣呢?” 孙若微见眼前人的穿着不由得着急了起来,跺了跺脚就准备喊人。 “我哥昨夜在我房里住,是那边。”朱瞻基有些冷淡的指了指对门的房间,然后咣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春和宫是太子和太子子嗣的居所,而目前太子朱高炽就只有两个孩子,所以朱瞻垶和朱瞻基兄弟俩的房间是东西对称的。 …… 孙若微的小嘴微微张大,她没想到自己叫了半天的门叫错了? 但奈何时间不等人,孙若微也没有时间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跑着去了对面就开始叫门。 “太孙殿下!太孙殿下!” 叫了小一刻钟,孙若微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但房间内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由得急的团团乱转。 “让开。”朱瞻基平淡的声音自孙若微的背后响起。 他是皇孙,不是太孙,太孙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朱瞻垶,所以今日大军出发为其壮行的队伍里并没有他。 人家是太子带着文武百官去为皇帝壮行,带着朱瞻垶是因为人家是名义上的继承人,但若是带着他那算什么? 让文武百官自行站队,猜猜看他俩谁才是继承人? 因此朱瞻基就一直在房间里读书,然而孙若微的动静显然是没法让他安静读书的。 朱瞻基直接推开了房门,然而房间内却空空如也,别说朱瞻垶这个太孙了,就连日常都在屋里候着的宫女都不见人影。 “我哥不在。”摸着衣架上的冕服,朱瞻基的心里微微有了点不太敢确定的想法。 “啊?那太孙殿下不会是已经过去了吧?”孙若微有些懵,赶紧朝着朱瞻基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开。 “那皇孙殿下小女就先退下了,太孙殿下没带冕服,小女这就给送过去。” 说完,孙若微就准备取下架子上的冕服。 今天可是正式场合,太子爷可以穿着朝服去给大军送行,但朱瞻垶不能穿着常服啊。 朱瞻垶是皇孙,再加上尚且年幼所以没有什么官职,能在正式场合穿的衣服也就只有冕服了。 “不用了。”朱瞻基摇了摇头。 他自十岁开始就像个闷葫芦似的闷头读书,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变傻了。 相反,他的聪明才智比其他哥哥朱瞻垶来差不了多少。 看着面前的情况,再想想前天朱瞻垶找他换房间,他依然知道了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哥哥是在打什么主意。 只不过朱瞻基还只是认为朱瞻垶不过是不想去参加这种既正式又无聊的场合才叫他帮忙顶替的,却没想到朱瞻垶想的远比这个更吓人。 “替我更衣。”朱瞻基摇了摇头,取下了架子上的冕服。 “啊?”孙若微有些没反应过来。 “皇孙殿下,这……是太孙殿下的,您穿……不太好吧?” “唉。”朱瞻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现在很是认同他哥哥说的那句话,跟蠢人说话果然很是费劲。 “你找不到我哥的,他肯定是不想去给大军壮行所以才提前跟我说换房间,也提前让人把这冕服送到这里来。”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这春和宫里的内侍宫女们都提前得到了我哥的嘱咐,内容应该是我哥他昨晚不会在这里睡,而他知道你每日早上都会过来找他,所以……” 说罢,朱瞻基就抱着冕服进了屏风后面。 他猜的大体上没错,不过有一点,朱瞻垶昨夜的确是在这里睡觉的,不然的话他也没地方去。 别看他能随便出入宫廷,但这个时代的晚上是要实行宵禁的,到了晚上他也没地方去。 “还愣着干嘛?进来替我更衣!如果我不冒充我哥去的话就真赶不上为大军壮行了!” 久未等到孙若微过来,朱瞻基有些不满,同时心里也给这孙若微打了个差评。 这点儿反应和眼力见都没有,还想当太孙妃? “哦哦……”孙若微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服侍朱瞻基更衣。 她刚才一直都是懵的,因为她没想到朱瞻垶胆子这么大,竟然连今天那个场合都敢不去,同时她也没想到朱瞻基竟然跟他哥哥的胆子一样大。 这种场合都敢冒充他哥哥,这要是被人揭穿了那还指不定得引来什么样的弹劾呢。 大明朝的言官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是真敢上啊! …… 长江之畔,应天府码头,五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永乐皇帝全身披挂,跨骑骏马,腰挎马刀,缓缓地从大军面前经过。 “明军威武!”永乐皇帝立于马上,右手锤击胸甲,向战士们致敬。 “陛下威武!”大明将士齐声回应,声势浩大。 “明军威武!”朱棣再锤胸甲。 “皇上万岁!” “明军威武!” “万万岁!” “听朕命令,登船!” 五十万大军井然有序的动了起来,无论是身披铠甲的将军士兵还是分管物资辎重的民夫,都仿佛是提前演练了千百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朱棣看着将士们井然有序的登船,转身朝着杨荣招了招手。 此次出征,杨荣随军。 “让人那把神机营第十六队的箱子搬到朕的船上。” “敢问陛下,是十六队?” “嗯,去吧。” “是。” 虽然不知道朱棣为何没头没尾的下了这么一个命令,但还是转身去执行了。 这也就是朱棣说的是十六队,如果是前十个小队所运送的物资那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第17章:被抓现行 看着杨荣朝着神机营方向而去,朱棣轻轻地扯动缰绳,来到了为他壮行的文武百官面前。 “虽然此次出征为春季,待到大军抵达漠北之际也已经是夏季,但儿臣听说那漠北即便是夏季在入夜之后也会很凉,父皇要保重身体。” 圆滚滚的朱高炽没有再说任何劝阻的话,因为他知道木已成舟。 “朕知道的。”朱棣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硬话。 “朕御驾亲征,朝内上下大小事务就交给太子了,但也不要太过操劳,你的身体不好。” “谢父皇挂心,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你此番监国,不必事事都跟朕禀报,只要是对的、是应该做的、是必须做的那就放手施为,免得贻误了时机。” “是。” “好了,朕走了!”朱棣扯动缰绳,转身离开。 但在离开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穿冕服但却一言不发的太孙殿下。 朱瞻基感受到了老爷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完了哥,我被发现了,你好自为之。 这是朱瞻基内心唯一的想法。 而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们的内心亦是波浪滔天。 皇上刚才说什么?放手施为?这代表了什么? 傻子都知道! 随着朱棣登船,浩浩荡荡的船队开始出发,他们将会沿着长江进入运河,直达北平,再从北平转陆路…… 目标,鞑靼! 岸上。 一直等到所有船都开走了,朱高炽才领着文武百官开始返回。 “你哥呢?”看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的朱瞻基,朱高炽直接一语道破。 “不知道……”朱瞻基的额头冒出一阵冷汗,但又没什么办法,只能实话实说。 他是没想到平日里看似人畜无害的老爹观察力竟然也这么敏锐。 “算了,你爷爷会照顾好他的,我们回去吧。” …… 朱瞻基的心中惊起惊涛骇浪,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击碎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哥哥只是不耐这种既然正式又无聊的场合所以让自己顶替,但没想到竟然是偷偷摸摸的混进了出征的队伍! 哥啊,你怎么敢啊!? “还不跟上!一会被人看出来了!”朱高炽走了两步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呆住了,不由得沉声提醒道。 朱瞻基这才缓过神来,快走两步跟在了朱高炽的身边。 另一边,朱棣的龙船上。 “是这个?”朱棣手拿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茶水。 朱铭站在朱棣的身后,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士兵所穿的铠甲,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登船之前锦衣卫就找到了他,阻止了他登船的准备,将其带到了朱棣的龙船之上。 “打开吧。”朱棣放下茶杯,朝着左右示意。 很快,两个锦衣卫就抽出了随身的胯刀,轻手轻脚的将朱棣面前的木箱子给撬开。 朱瞻垶正被箱子里的铠甲挤得有些难受,猛不防的听到了撬木板的声音,他心中一惊,知道要遭。 本来他听着朱棣说话的声音没觉得有啥,这会儿才知道他早就被发现了。 “啊哈哈……今天天气不错……” 看着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朱瞻垶讪讪地开口。 “出来吧,混小子。”朱棣的嘴角微微翘起,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孙子。 朱瞻垶撅了噘嘴,推开堆在身上的铠甲,从箱子里面迈了出来。 他还想着自己藏在巷子里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大军一直到达漠北,到时候再出来吓朱棣一跳,但没想到这大军才刚出发,还没离开应天府呢他就被发现了。 “朱铭!是不是你!?”从箱子里出来的朱瞻垶恶狠狠地看着站在朱棣身后的朱铭。 朱铭没说话,但却无声的摇了摇头。 朱瞻垶哑然。 他知道朱铭虽然是个闷葫芦,但却从来不说谎话,事情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么他绝对不会否认。 同理,如果他否认了那就代表着事情肯定不是他做的。 “就你那点儿小伎俩还想瞒过别人?”朱棣呵呵一笑,一把将朱瞻垶拉了过来。 “说说吧,为什么要偷偷混进来?” 朱瞻垶撇了撇嘴,心下有些讪然。 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瞒过朱棣,或者应该说他早就想过朱棣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想出去玩儿。”朱瞻垶知道自己今天肯定躲不过去了,所以也就实话实说了。 “就是想出去玩儿?”朱棣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那孙儿说想要上战场爷爷您会答应嘛?”朱瞻垶鼓起了腮帮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哈哈哈!”朱棣猛然大笑了两声,差点儿没把朱瞻垶给吓得跳起来。 “小鼻涕!” “奴婢在。” 随着朱棣的话音落下,小鼻涕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内侍走了出来,手上各自拖着一个托盘。 小鼻涕打开蒙在托盘上的布,拿起铠甲就展示了起来。 这铠甲明显要比正常尺寸的要小。 “爷爷!”朱瞻垶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朱棣早有准备。 等等! 那这岂不是代表着朱棣不仅早就知道他要偷摸的随军出征,甚至还鼓励他这么做? 靠! 朱瞻垶心下腹诽了朱棣两句,早知道如此那我明说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费这个鸟劲儿? 费劲也就算了,被塞进木箱子里是真的挤得慌,而且那铠甲表面都是有甲片的,又挤又硌得慌。 “好了。”朱棣看着自己的大孙子又撅起了嘴,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爷爷虽然同意带你出征,但你要知道你是大明的太孙,不能轻易涉险,而且如果那些蒙元余孽知道你也在行军队伍中,那他们肯定会不惜代价的。” “本来爷爷一人就足以让他们决定付出代价实施突袭,现在再加上你那份量就更重了。” “所以你可以跟着,但不能随便离开爷爷的身边,就算爷爷不在也得让锦衣卫跟着。” “听见了没?” “哦。”朱瞻垶怏怏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对于他来说这都不重要,他真正想要经历的不是战争,而是想要看看被后世称为同时代无敌的明军。 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风采? 第18章:誓师 与此同时,春和宫里。 “嗯?基儿你怎么穿着冕服?今日送大军出征你不是不用去吗?” 在春和宫里等着丈夫和儿子回来的太子妃看着朱瞻基,一脸的疑惑。 都说血脉相连,如果说寻常人分不清双胞胎的区别那是正常的,父亲分不清也还算是正常,但母亲是一定能分得清的。 这种情况可能在孩子幼年时期还没有,但随着孩子长大有了不同的性格,母亲一般都能分得清自己的孩子。 所以,当朱瞻基跟着朱高炽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注意,但等到朱瞻基被人服侍着脱下冕服的时候她立刻就发现了。 “你的儿子你还不清楚?”朱高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这种场合对于他来说就是折磨,他能安生呆的住那才叫奇怪了!” …… 太子妃开口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是啊,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还能不了解? “基儿,以后不能再这样陪你哥哥胡闹了!”没有办法,张氏只能把目光放在了朱瞻基的身上。 “我哥没跟我商量……”朱瞻基心下有些委屈。 “前天我哥就跟我说要换房间睡,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就同意了,但是今天早上那孙姑娘就去敲房门,后来我才知道我哥偷跑了。” “我也没办法,我哥都把冕服放房间里了,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吧,要是那样的话今天为大军壮行就没有太孙在场了……” 朱高炽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今天是他第一天监国……大军出征后的第一天,可不能出乱子。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张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顶,转身离开。 看着相继离开的父母,朱瞻基傻眼了。 这啥啊…… 行军的路途是枯燥的,不过好在有大运河这种便利在,大军仅仅只用了十天就到达了北平。 这已经很慢了,因为大军人数太多了,需要照顾的也很多,如果换成私船或者是商船的话三天就能从应天府赶到顺天府。 而五十万大军呢?每天的停靠、吃饭、休息和拉撒都得要不少时间,这里里外外加起来时间就多了。 到了北平之后朱棣停留了一天,视察了一下新都的建造进度,不过却没有耽搁太久,第二天就再次启程了。 这次,水路已经到了尽头了,五十万大军只能该走陆路。 虽然早就知道陆路行军是很慢的,但朱瞻垶没想到会慢到这种程度。 二月初十大军出征,等大军到达北平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二十了,而等到大军到达胪朐河的时候却已经是五月初一了。 近三个月的行军路,除去水路的十天,陆路走了两个半月还要多! “就是这里啊……”朱棣勒马而停,看着面前的胪朐河感慨万千。 就在去年,就在这里,大明的十万将士发现了敌军的身影,在淇国公丘福的贪功冒进以及指挥失误之下,大明的十万将士一步步的走入了敌军的圈套,踏上了不归之路。 “这胪朐河……”汉王朱高煦眯起眼睛,看着胪朐河满目的寒意。 虽然他平日里跟他的大哥斗得死去活来的,但那也仅限于内斗。 种花家历来如此,我们自己人怎么说怎么打都行,但是如果轮到外敌觊觎,那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当然了,也不乏有那种软骨头。 “爷爷,依孙儿看,这胪朐河应该改个名字了。”朱瞻垶骑着马缓缓走出来,口中的话语略带几分轻浮,几分寒霜。 “哦?”朱棣来了兴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孙子有这幅样子。 “瞻垶?”相比于朱棣,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则是一脸的震惊。 自应天府出兵开始,朱瞻垶就从未下过朱棣的龙船,而等到了北平转陆路之后,他也从未出现在汉王和赵王的面前。 是以,他们二人直到现在才知道朱瞻垶也跟了过来。 “这里,是我们大明十万将士以身殉国的开端,但那都是以前了。” 没有看自己的两位叔叔,朱瞻垶扯动缰绳来到了朱棣的身边,与朱棣一同看着面前的胪朐河。 “自即日起,这里将会是我们大明将士征讨蒙元余孽的先遣站,是我们饮马休息的地方。” “所以,依孙儿愚见,这里不如就叫做饮马河吧。” “饮马河?”朱棣微微一愣,但却不是因为这饮马河的名字而发愣,是因为朱瞻垶语气中的那份坚定。 “哈哈哈!好!”朱棣仰天大笑,怒喝一声好。 “我朱家后继有人矣!” 汉王和赵王目光对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甘以及……森然。 “垶儿,你过来!”朱棣扯动缰绳,让胯下战马转了个身。 看着只是转了个身就再没有动作的朱棣,朱瞻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扯动缰绳,让胯下战马转身。 朱棣没有说话,但却抽出了随身佩剑递到了朱瞻垶的面前,然后对着面前的大军示意了一下。 朱瞻垶有些懵,但旋即就反映了过来。 朱棣这是让他去誓师呢。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朱瞻垶接过了朱棣递过来的佩剑,扯动缰绳缓步来到大军面前。 “明军威武!”朱瞻垶锤击胸前的护心镜,竭尽全力的怒喝出声。 “将军威武!”大明将士齐声回敬,队列整齐旌旗漫天,阵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明军威武!”朱瞻垶再锤胸口。 “大明万岁!” “明军威武!” “万万岁!” 看着面前阵列整齐的将士们,朱瞻垶心神摇曳。 “三十年前,当今陛下率大军二十三万北征乃儿不花,大胜!” “三十年了,我们大明征战三十载,伪元被打成了北元,北元又被打成了鞑靼,但他们依旧没有学会恭顺。” “先贤苏子卿有言:‘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现在鞑靼人杀了大明的使者,我大明的好儿郎们不能丢了祖宗的脸面。” “今日,吾与陛下和你们一起,马踏联营!血战沙场!” “让外族人学会恭顺,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不再受战乱之苦!” 朱棣看着意气风发的朱瞻垶,心下很是满意。 嚓~ 朱瞻垶猛地拔出朱棣教给他的随身佩剑,剑指长空,仰天怒喝。 “不破敌军!” 咚咚~ 朱棣携众将驱马上前,怒声喝道:“誓不回还!” “杀!”五十万大军齐声怒喝,声势震天。 “不破敌军!” “誓不回还!” “杀!杀!杀!” 第19章:战争 直到亲身经历了之后朱瞻垶才知道,战争并非是像他想象中那样想打就能打的。 誓师结束之后,朱棣立刻吩咐神机营将士平整阵地,为火炮的架设提供一个良好的平台,五军营将士则带领民夫开始架桥,至于三千营则是着手刺探敌军信息。 明军的三大营中神机营不用说,这是以火器而闻名后世的存在,更是被后世网友称之为同时代无敌的主要倚仗。 三千营则是以骑兵为主,而且是以蒙古骑兵为主的,其机动性是最好的,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和朵颜三卫的关系过近了一些,因为三千营中有很多人都是那里出来的。 至于五军营则是以步兵为主,十二营、围子手营都隶属于五军营之下。 “爷爷,一定要架桥吗?”朱瞻垶站在朱棣的身后,很是不解。 胪朐河的水位并不深,就算是洪水期也就只有不到两米,而现在的水深也就只有半米多一点而已,别说是成年的明军士兵了,就算是他想要过去也是很简单的。 “垶儿,打仗呢是要有预见性的。”朱棣笑着抚摸着朱瞻垶的头顶。 “作为士兵,那可以什么都不管,只要随着他们所属将领的发号施令而动起来就行了,但身为将军可不行。” “你看那边。”朱棣说着掏出了一根单筒望远镜递给了朱瞻垶。 这可是郑和出海带回来的宝贝。 朱瞻垶大概已经知道了朱棣让他看什么,但还是拉开单筒望远镜放在右眼上,顺着朱棣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不同。 五月份的草原虽然还不热,但牧草也已经开始复苏了,胪朐河供养的肥沃的草地上已经有了打底的绿色,但偏偏朱瞻垶目光所至之处却有一点不一样。 那里有几个大约一米见方的地方牧草无精打采的,完全不符合这个时间草原应该有的那种生机隐而待发的感觉。 “那是……”朱瞻垶皱起眉头,他已经想到了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那是鞑靼的探子,只要我们敢涉水过河,那么他们就会立刻发出信号,我们尚不知道埋伏在何处的鞑靼大军就会蜂拥而至。” 赵王朱高燧走了上来,带着一丝指点的语气说道。 “禀父皇,围子手营已经做好准备,一窝蜂火箭已经架设完毕!” “好。”朱棣点了点头。 围子手营一直都是朱高燧在统领,虽然是属于正规军的编制,但只要是打仗,那就跟朱高燧的私兵是一样的。 当然了,不打仗的话他也没那个本事调动,围子手营的将士们再傻也知道谁才是大明王朝当家做主的人。 “传令下去!大军渡河!”朱棣看着已经初步架设好的木桥,沉声喝道。 “三千营在前,五军营泅渡,围子手营架设一窝蜂火箭掩护神机营最后渡河!” “是!” 令行禁止,或许这个时代再也没有比明军做得还要出色的军队了,朱棣的命令才刚传下去,将士们就立刻井然有序的动了起来。 吱~啪! 一支响箭突然升空,带来了不大不小的炸响声,让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围子手营!”朱棣怒喝一声。 “是!” 吱吱吱~ 一窝蜂火箭发射的声音让朱瞻垶感到牙齿发酸,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远方、 一阵凌乱但却浩大的马蹄声响起,让朱瞻垶不得不佩服朱棣的老辣,也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鞑靼果然有埋伏! 如果说火炮就是专门针对骑兵的大型武器,那么一窝蜂火箭就是针对骑兵的轻型武器。 虽然是火药推动,但毕竟推动的是箭矢,所以对身着铠甲的骑兵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对于身无寸铁的战马却是极有效果的。 战马不像是人哪怕是受伤了也知道忍住,它们只要感受到疼痛就会立刻慌乱起来,哪怕是骑兵再怎么控制也没有多大效果。 只要战马中箭,那么就一定会慌乱起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个时间看的是战马的受训程度以及骑兵的操控技术。 事实证明,先进的武器永远是最有利的优势,哪怕是坚韧的士兵都难以抵抗的。 围子手营掌控的一窝蜂火箭很好的阻隔了鞑靼骑兵的冲锋速度,给正在渡河的明军主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三千营的骑兵率先过河并且在河对岸站住了阵脚,在汉王朱高煦的带领下马上结好阵型,等待着冲锋的命令。 五军营的将士紧随其后,盾兵很快结成方阵给后续的士兵打掩护,也给最为笨重的火炮提供了保护。 “父皇,可以冲锋了。”赵王朱高燧眯着眼睛,看着即便是在一窝蜂火箭的阻挠之下仍在前进的鞑靼骑兵。 一窝蜂火箭的确是很有效,但也有一个极大的弱点,那就是装填的速度。 一窝蜂火箭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加特林机枪了,只要发射,每架一窝蜂火箭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射一百五十支甚至是两百支箭矢,但这也就结束了。 在装填速度上,一窝蜂火箭甚至比不上火铳和火炮,因为一窝蜂火箭的装填是要等到打完之后的修整时间才能填装的。 引线、火药以及箭矢的排列,这些都是精细活,若是在两军交战之时装填的话很容易就会扯断引线,或者箭矢的排列出错。 引线断了还是小事,但如果是箭矢的排列出错了那就会导致一窝蜂火箭在两个呼吸之内把火箭全都放出去。 一窝蜂火箭的架子可是木质的,那会直接烧毁的。 “传令下去,三千营冲锋!”朱棣伸手,从朱能的手中抽出了一支蓝色的令旗。 “是!”接到令旗的朱高燧猛地扯动缰绳,直接冲上木桥,甚至将木桥上正在渡河的神机营士兵都挤了下去。 或者应该说神机营的士兵是主动跳下去的。 传令兵是除了军队将领外优先级最高的兵种,任何人都不得阻拦,哪怕你已经把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也得停下来给传令兵让路。 “三千营,冲锋!” 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朱高煦双眼一亮,那蓝色的令旗对他来说就宛如太阳升起之前那突破黑暗的一束光。 第20章:黄金家族的没落 自古以来,在中原和草原的斗争中,在骑兵一项永远都是草原占优势的,可能也有极少的几个时代会领先,但也很少很少。 洪武年间的对军事的主要发展方向还是冷兵器的方向,虽然朱元璋也很重视神机营,但发展的程度远不如永乐年间。 朱瞻垶很是怀疑,朱棣用朵颜三卫的人组建三千营是不是因为汉人在骑射上的不足。 当然了,这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作为朱家子孙的他还是知道三千营的前身是什么的。 那就得追溯到靖难时期了。 另一边的正面战场上,朱高煦所率领的三千营虽然并没有取得什么重大的战果,但也牵制住了鞑靼的骑兵,给神机营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渡河!”看着神机营的将士也渡过了胪朐河,朱棣下令渡河。 朱瞻垶轻轻的扯动缰绳,催动胯下战马跟上了朱棣,从那五军营将士和民夫搭建起来的木桥上通过了胪朐河。 而此时大明将士的敌人,也就是鞑靼的大营里正一片鸡飞狗跳。 “本雅失里!你个没长牙的狼崽子!你竟然想让我们的勇士跟骑兵打阵地战!你是疯了吗?还是认为他们的火炮是吃屎的!?” 阿鲁台气急败坏,他没想到本雅失里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现在的鞑靼骑兵已经不再是铁木真践踏世界的那支无敌之师了,更不是元朝骑兵最为强盛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的远超拥有超过三成的重甲骑兵。 众所周知,在热武器还没发展起来的时代重甲骑兵就是当之无愧的战场绞肉机,冲锋陷阵无人能挡,当真称得上是所向披靡这个评价。 但现在呢?在明朝的政策下,鞑靼没钱、没粮也没铁,那什么去蓄养堪称是冷兵器时代最烧钱的重甲骑兵?他们就连普通骑兵都快养不起了。 “你这个吃羊粪的阿鲁台!你被明军吓破胆了!你失去了草原子孙的勇武,你不配做鞑靼的太师!” 面对阿鲁台毫不留情的诘问,本雅失里也不甘示弱,因为他才是鞑靼的大汗。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我被吓破胆了?”阿鲁台指着自己,很不敢相信的看着本雅失里。 “难道我想这样吗?我何尝不想让草原儿郎们尽情冲锋,重新光复黄金家族的荣耀?但我们的轻骑兵的优势就是速度!要跑起来你知道吗!?” “你现在让他们冲上去那就是给明军的神机营当活靶子打!我们应该用黄金家族惩戒世界的曼古歹战术跟明军周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冲上去送死!” 阿鲁台真的是受够了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如果不是鬼力赤窃取可汗之位被杀让他意识到只有黄金家族的名义才能收服人心,他早就把本雅失里这个傀儡给宰了! 但是现在,他虽然有雄心壮志也有计策谋略,但奈何只能让本雅失里这个黄金家族的后裔做大汗,而他只能做一个太师! “哼!你这个吃羊粪的阿鲁台,你不是黄金家族的后裔,不懂的黄金家族的荣耀!” 本雅失里火冒三丈,他那高贵的血脉不允许被阿鲁台这样侮辱。 “黄金家族的儿郎们会让你重新审视他们的勇武的!” “你个蠢蛋!你以为你是谁?和那个老谋深算的朱棣比起来你就是个没长牙的狼崽子!给你肉你都吃不下!” 见本雅失里还是执迷不悟,阿鲁台既恼怒又心痛。 恼怒的是本雅失里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心痛的是那些此时正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骑兵。 “我早就提醒过你,就算是不想接受明朝那带着屈辱性质的册封也不能让他们脸上难看,而你却杀了明朝的使者!” “朱棣那个老狐狸一直在扶持瓦剌跟我们争夺资源,他是要通过我让我们自相残杀的方式削弱我们的实力!” “你以为朱棣不想打过来吗?我告诉你他早就想了!他只是碍于汉人那所谓的礼义廉耻而不能动罢了!但是你这个还吃不了肉的狼崽子却杀了他们的使者,给了朱棣入侵草原的理由!” “我们运营了这么多年的局面全都让你破坏了!你知道吗你个蠢货!现在瓦剌人怕是已经憋不住笑了!” “你也知道这是朱棣的阴谋,怎么能任由他继续下去!”本雅失里也不甘示弱,跟阿鲁台对喷了起来。 “朱棣资助瓦剌人就是让我们互相杀戮彼此仇视,他就是让草原的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持续流血!” “我们只有大败亲征的朱棣才能让瓦剌人臣服,才能把整个草原合而为一,我们才有未来!” “你个没胆子的胆小鬼,回漠北吃你的羊粪去吧!” “好了好了!”眼看着局势就要失控了,右丞相马儿哈咱站出来当和事佬。 “现在外面正在打仗呢!我们怎么能自乱阵脚!还是先决定好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撤退!” “进攻!” 阿鲁台和本雅失里同时开口,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完全相反的。 阿鲁台和本雅失里怒目相视,正准备再吵一架,但一声高喊打断了他们两人的怒火。 “报!明军神机营发动了攻击,骑兵损失惨重!” “什么?!” …… 就在阿鲁台和本雅失里面红耳赤的争吵时,战场这个绞肉机仍在不停歇的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传令!三千营骑兵向左突进,阻隔敌人绕后的可能!” “五军营向右平推,站住阵脚,时刻准备着迎接敌人的冲锋。” “盾兵后退,集中全力保护神机营!” “神机营装填火药,准备进攻!” 朱棣有条不紊的向传令兵传达着自己的命令,而传令兵则忠实的把自己得到的命令传递给相应的部队。 战场上,三千营的突然撤退让鞑靼骑兵有些猝不及防,但他们却不敢深追,因为三千营和他们一样同属骑兵,如果追击的话就会让自己这边前方空虚。 同样的,面对着中门打开的明军阵地他们也不敢直接冲锋,他们领教过明军火器的威力,并不敢直接进入火器的射程范围。 于是,右边既不是骑兵也没有火器的五军营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但殊不知,这正好遂了朱棣的愿! 第21章:溜走 听着火炮发射的隆隆响声,朱瞻垶感觉耳朵有些不舒服,再看看神机营右前方、五军营正前方被轰得不断惨嚎的鞑靼骑兵,他有感觉有些想吐。 有人说战场才是男人的浪漫,但朱瞻垶想说这都是狗屁,在火炮下被炸得肢体横飞的场面就是浪漫? 狗屎! 朱棣偷偷地瞥了朱瞻垶两眼,看着他满面潮红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 朱棣以为那是朱瞻垶初见战场而流露出的兴奋,但殊不知那只是极度不舒服之下产生的涨红色罢了。 “传令!三千营从左侧突进,尽量绕到敌军的后方!” “五军营向前推进!” “长矛兵上前列阵!左、右哨前压!” “火炮兵后退装填!火铳手随长矛兵前压!” 眼见敌人的骑兵遭受重创,朱棣也知道是发动总攻的时候了,如果还不动,那就等于是给敌人逃跑的时间了。 朱瞻垶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大军作战的朱棣,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缰绳,胯下战马就有如和他心意相通似的微微侧了侧身子。 在战场上声势震天的冲杀声的掩护下,朱瞻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朱棣身边。 然而,这一切早就被朱棣看在眼里了。 朱棣轻咳两声,一名锦衣卫立刻扯动缰绳,带着一百余名锦衣卫离开了大部队,朝着朱瞻垶离开的方向而去。 朱瞻垶并不是独自一人离开的,而是带着朱铭以及朱棣早在出北平时安排给他的三百名锦衣卫。 毕竟是太孙,朱棣怎么可能不注重朱瞻垶的安全? “太孙殿下,我们去哪儿?”朱铭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以前在应天府,他有自信自己就能保护好朱瞻垶的安全,只要不是遇到那种有组织有规模的袭杀。 但现在是战场上,哪怕只是战场的大后方。 谁都知道这些蒙元后裔是以骑兵闻名世界的,谁敢确定他们就不会派个一两支骑兵执行绕后袭杀的操作? “去五军营的民夫那里!”朱瞻垶双腿猛夹马腹,速度全开的朝着大军后方奔去。 朱铭闻言松了一口气。 五军营的确是在战场上,但那不是全部,要知道此次出征的五十万大军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只是普通的民夫,他们要做的只不过是运送粮草和之前在胪朐河架桥等工作。 而不是上战场冲锋。 也就是说朱瞻垶是想去后面的辎重部队,这样一来遇到危险的几率就小多了,就算是遇到危险了也能让五军营和民夫优先掩护朱瞻垶逃离。 然而,朱瞻垶可不是想跑。 早在昨夜朱棣带着众将做沙盘推演的时候他就留了心,记下了当时朱棣所说的若是大胜,那敌军会向哪里撤退。 本雅失里是黄金家族的后裔,若是战败他毫无疑问就会撤退到斡难河,因为明军是从南向北推进的,他们只能向其他的三个方向撤退。 斡难河是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的祖地,本雅失里毫无疑问会退向那里,而阿鲁台和本雅失里是面和心不和,而且按照历史记载他们肯定会分道扬镳。 西面的瓦剌和阿鲁台有世仇,阿鲁台定然不会向西撤退,所以只能向东。 唏律律~ 直接冲进五军营,朱瞻垶猛地一扯缰绳,胯下战马前提抬起发起了长长的嘶鸣声。 朱瞻垶心里骂娘,这动作在电视上看着挺帅的,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差点儿摔下去? 然而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慌乱,表面上他也不能有任何表现。 “来人!”朱瞻垶怒喝一声。 “太孙殿下!”一名将士冲了过来,在到达朱瞻垶面前的时候单膝跪地。 “给我抬二十袋火药!” “啊?”那名将士有些迟疑。 火药可不比平常的东西,哪怕就算是非战时的保管都很严格,更别说此刻前方正在作战了。 但朱瞻垶是太孙,按理来说他的话自己又不能不听…… “啊什么啊!贻误了战机唯你是问!”朱瞻垶有些不耐,他知道自己不咋呼一下是唬不住这人的。 “是!”果然,一听朱瞻垶这么说那人立刻慌了,赶紧让人搬了二十袋子火药出来,放在了跟着朱瞻垶的锦衣卫马背上。 “走!”朱瞻垶一扯缰绳,转头冲出了五军营。 他取火药是为了用的,而不是给自己的人增加负累的。 众所周知,胪朐河与斡难河都是发源自肯特汗山,瓦剌和鞑靼的大概边界也在这里,在战争的结果出来之后,这里是最容易发生混乱的地方。 但同样的,这里也是最容易谋划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地势。 肯特汗山,既然是山,那就定然不是草原那种平坦的地形。 朱瞻垶很清楚,在历史上的这次北伐之中诞生了著名的胪朐河之战和斡难河之战,而他的目标就是斡难河之战的主战场。 当然了,他肯定是不会直接加入到主战场中的,他是大明太孙,如果被俘的话会对朱棣对大军产生极大地擎制。 他可不想成为另一个大明战神、瓦剌留学生。 另一边的主战场,朱棣听着锦衣卫的汇报差点儿没跳起来。 “什么?这混小子向西奔袭三十里后转向北方了?那不是要去斡难河了?” 他本想着朱瞻垶是第一次上战场,再加上也不过十二岁而已,玩心大点儿就大点儿,自己也就放他跑跑,毕竟总在应天府呆着憋坏了就不好了。 但他没想到朱瞻垶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敢直奔孛儿只斤氏的祖地斡难河。 而且还是在西面! 西面是好地方吗?瓦剌早就对这场战争的残局蠢蠢欲动了,如果被他们抓走了那还得了? 而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也已经完成冲阵返回了朱棣的身边,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朱棣害怕朱瞻垶有危险就先让他后退了,但没想到是朱瞻垶自作主张离开了。 朱高煦的眼神转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了丝丝失望的表情,似乎是在后悔着什么事情。 而赵王朱高燧则是双眼微微眯起,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精光。 第22章:隘口 看着面前的山谷,朱瞻垶的眼神中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太孙殿下,真的要在这里设伏吗?”朱铭看了看四周,语调少有的有些波动。 “怎么,你还能想到更好的设伏地点吗?”朱瞻垶挑了挑眉,似乎对自己的选择很是满意,对朱铭的质疑很是不满。 “当然!”出乎朱瞻垶的意料,朱铭很是干脆的点了点头,但说出来的下半句话差点没把他给噎死。 “对于现在的您来说,返回大营才是最好的选择。” “滚!”朱瞻垶踹了朱铭的屁股一脚,而朱铭就那么站着,似乎根本就不在意。 “小人说的是正经的,您应该知道您私自溜出来陛下会有多担心,您也应该知道如果您若是被俘的话那会对这次的战争产生多大的影响。” 朱铭丝毫不以为意,还是想劝朱瞻垶回去。 “我知道,但爷爷的计划发生了变故,已经被挤到墙角了,现在除了我没有人能够挽回了。” 朱瞻垶遥望着东方,那里是正面战场的方向。 “爷爷一直都在资助瓦剌人,让他们和鞑靼不停的互相地盘,让草原处在不停的内耗之中,这样一来他们才不会壮大,但现在不行了。” “爷爷此次北征从未想过直接灭亡鞑靼,但谁知道本雅失里这个二愣子竟然选择直接正面跟我们明军硬碰硬,爷爷如果不全力施为的话将士们会不满的。” “但本雅失里还不能死,鞑靼也不能灭亡,如果鞑靼灭亡了,那么草原就失去了擎制,瓦剌就会肆无忌惮的开始发展。” 其实朱瞻垶知道,鞑靼不会就此灭亡,历史上本雅失里也没有死,虽然他最终只带着几个随从逃了出去,但没死就是没死。 不过经此一役,鞑靼的实力也大受打击,再也没有了和瓦剌抗衡的实力,再加上瓦剌马哈木一脉也的确是出现了优秀的人才,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土木堡之战、北京保卫战等等。 朱瞻垶觉得,他能做点什么,也应该做点什么。 “但是这不是您应该操心的事情。”朱铭并不想放弃,因为他认为如果真的这么继续下去,他很难保全朱瞻垶不受伤害。 毕竟,他们此次出来只带了不过五百人。 “行了,别放这些没有用的狗屁了!”朱瞻垶不耐的挥了挥手,制止了朱铭说下去的意图。 “我不会做那种送死的事情,我之所以在这里停下只不过是想给瓦剌造成一点麻烦而已,给他们营造一种我们大明虽然在忙着攻打鞑靼,但却没有忘了他们的假象。” “如果能吓跑他们最好,如果不行那也不会损失什么,反正如果是置之不理的话他们还是会深入进鞑靼的范围,甚至是斡难河。” “先说说看,你有没有办法让这些装着火药的袋子在空中炸开,前提是不能引燃里面的火药。” 朱瞻垶指了指锦衣卫带过来的火药袋子,看向了朱铭。 “容小人多嘴,您是不是想让这火药袋子在这隘口的上方炸开,然后用火攻?” 朱铭一语道破了朱瞻垶的想法,或者应该说他打从跟着朱瞻垶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猜到了。 “废话!”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倒是想用檑木滚石,但就这里这个鬼样子,上哪里去找擂木滚石,石头虽然有,但也就封堵一下出口,如果不配合别的进攻根本就没有效果。” “这个简单。”朱铭指了指对面。 “最好的办法是让锦衣卫兵分两路,骑着马去对面,然后把这火药袋子埋在隘口下面的土里系上两根绳子,等瓦剌的人到了就直接催动马匹,到时候这袋子肯定会被扯成两半。” “但是我们不知道瓦剌的人会什么时候过来,因此小人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几个身手好的锦衣卫带着绳子下去,直接爬到对面去。” 朱铭伸手指着对面的大树,目露寒光。 “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冒险了?”看着隘口那奇险的地势,朱瞻垶不由得为之咋舌。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朱铭放下了指着对面的手。 “而且这样一来也可以把对面的绳子系在一些大石头或者树上,到时候只要这边骑马拉动就好了。” “干了!”朱瞻垶猛地一拍手。 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阻挠瓦剌的脚步,给本雅失里留下足够的逃跑和发展时间。 草原的局面不能失衡,如果失衡了,那么以后大明就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去解决。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正面战场。 “还没把那混小子叫回来吗?”朱棣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他是喜欢对武事感兴趣的继承人,当他看到朱瞻垶对武事感兴趣的时候也很高兴,甚至在朱瞻垶“无意之间”提升了火药的威力后就几乎认定了这个继承人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朱瞻垶的胆子会这么大,竟然只带着五百人就敢在这战场上随便乱跑。 “回陛下,依据锦衣卫留下来的暗号,太孙殿下是朝着肯特汗山的方向去了,而目标似乎是肯特汗山的灭狼口。” “灭狼口?”朱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老怀大慰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朱棣的孙子,才十二岁,刚上战场就知道设伏了,而且还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 其实朱瞻垶能够想得到的朱棣又怎么会想不到?他也知道如果继续下去的话草原的势力格局将会失衡,不过他早就有办法了。 经此役之后,阿鲁台是必定不会再和本雅失里穿一条裤子了,所以朱棣就想着放过因为和瓦剌有世仇而只能向东逃窜的阿鲁台部,作为草原上继续牵制瓦剌的火种。 但朱棣不知道的是,朱瞻垶想的却比他要更远。 朱棣想的很好,但唯一没想到的是这阿鲁台是多么的能忍辱负重,熬死了他不说还熬死了他儿子朱高炽,一直到朱瞻基继位之后的宣德九年才被脱欢杀死。 这种人注定会成为祸害,朱瞻垶并不想留下。 如果要留下,那有野心但却没有谋略的本雅失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他那黄金家族的血脉会让他有更多的拥护者,但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阿鲁台,不能留! 第23章:正面遭遇 朱瞻垶的算盘本来打得挺好的,但是他忘了一句话。 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朱棣没想到朱瞻垶小小年纪,而且还是第一次上战场就敢偷溜出大军的范围,甚至是直接溜到了鞑靼和瓦剌的边界肯特汗山,所以事情就有了变化。 因为担心大孙子的安危,朱棣本来戏耍本雅失里的耐心消失了,本来想给本雅失里和阿鲁台逃跑时间的想法也没了,心里想的就只有赶紧结束,然后分出人手去找自己的大孙子。 这就导致鞑靼军溃败的速度要比预期中快上很多,以至于他们逃跑的时间也往前提了。 综合下来最终的结果就是朱瞻垶那边遇到敌人的时间早了,遇到的人也不对。 其实倒不是朱棣的速度慢,主要是因为战胜方在战斗结束之后是要打扫战场的,还要处理俘虏、侦查敌军是不是想要诱敌深入等等等等,所以等朱棣的人开始出发的时候鞑靼那边早就跑没影了。 灭狼口。 这里之所以被称之为灭狼口就是因为草原已经很长时间都在利用这里特殊的地势剿灭狼群。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狼群是除了天灾之外最大的灾害了,所以每年春季他们都会组织人猎狼,因为春季是狼群繁殖的季节。 狭窄的隘口,两边高耸的岩壁,只要两边一堵狼群就只能等死,灭狼口的名字因此而来。 “这怎么回事?”看着从东边跑过来的部队,朱瞻垶有些懵逼。 “这不是瓦剌的人吧?瓦剌的人怎么会从东边过来?是正面战场上逃走的敌军吗?” “回太孙,这个小人也不清楚。”朱铭摇了摇头。 他自幼就是被当做死士培养的,所学习的都是一些刺杀、保护以及逃脱的本事,对战争这方面是没有涉猎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这股敌军的真实身份。 “太孙殿下,小人冒昧的求千里眼一用。”一个锦衣卫站了出来。 “嗯?你知……我草!”随着那名锦衣卫开口,朱瞻垶的目光也随之转了过去。 但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他给吓了一跳。 “庞英?你啥时候过来的?”朱瞻垶有些懵。 庞英是锦衣卫,而且还是锦衣卫镇抚,是除了老爷子之外只有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才能指挥得动的人。 最重要的是,庞英不在老爷子分派给他保护安全的锦衣卫之列。 “回太孙殿下,您在离开的时候陛下就让小人跟着您了,至于小人是何时到的则是在殿下您让人去这灭狼口对面设置绳子的时候。” “那时候你就来了?”朱瞻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次他出来就没想着能瞒得过老爷子,但也没想到老爷子发现的这么快,这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吧?不然的话以自己的前进路线,这群锦衣卫还不得跟丢了? 呃……好像还真不一定,能让锦衣卫都跟丢的人好像还不存在吧? “殿下,小人觉得您还是先将千里眼借小人一用吧?不然的话敌军就靠过来了,到时候下命令怕是就来不及了。” 庞英见朱瞻垶的脸色急剧变幻,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呃……给你。”朱瞻垶在腰际抹了一把,把单筒望远镜给拿了出来。 在正面战场的时候他“忘记”还给老爷子了。 “殿下,应该是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看来陛下那边已经结束了,不然的话马儿哈咱身为右丞相是不会轻易的脱离大部队的。” 庞英拿起单筒望远镜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马儿哈咱?”朱瞻垶砸了咂嘴,语气有些失望。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猎物,但他也不能让这群人过去,因为一旦过去之后那事情就不再他的掌控之内了,这块肉就会掉进瓦剌的嘴里。 朱瞻垶真正想要的是让这块肥肉继续发育,最起码等他成长为一个小乳猪级别的再下口。 现在不行了,哪怕这块肉有点小,但吃了就是自己的,总不能落进敌人的肚子里。 “按照原计划行事,不过尽量抓活的。”朱瞻垶有些失望的下了命令。 如果是瓦剌的人,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让锦衣卫们下死手,但这是鞑靼的人,先不说现在的他们是丧家之犬,就算不是他也不能下死手。 庞英本来张口欲言,但在听了朱瞻垶的命令后又放弃了。 本来在朱瞻垶的预计中遇到的应该是瓦剌的人,所以就直接命令下死手,但这马儿哈咱跟朱棣还有点儿关系,下死手不太好。 不过现在好了,朱瞻垶要抓活的,他也就不用开口了。 马儿哈咱的队伍很快就到了灭狼口,不过虽然是丧家之犬,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警惕心,在进入灭狼口这种特殊的地形之前让人侦查了好一会儿。 朱瞻垶估计他们如果不是担心后面有人追上来的话,可能还会拖下去。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要进去的,因为向北就是肯特汗山的山脉了,翻山越岭的话速度要慢上不少,向南则会有被明君发现的可能,所以这灭狼口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看着马儿哈咱的部队进了灭狼口,朱瞻垶并没有着急,而是等到他们深入到无法回头的地步才伸手示意了一下。 朱铭一直紧紧地注视着朱瞻垶,在看到朱瞻垶的动作后立刻拉响了手中的响箭。 吱~啪! 响箭划破空气直冲上天,在发出了一阵让人感到牙酸的声音后猛然炸开,身处灭狼口的马儿哈咱心中顿时一咯噔。 “敌袭!敌袭!所有人抱团!骑兵控制好战马!控制不了的直接宰杀!” 马儿哈咱第一时间发出了最为准确的命令,他深知,如果在这种地形中马匹受惊的话,那会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 就以自己带领的这一千多人,恐怕都不用敌人亲自动手了,光是受惊的马匹就能让自己一半的人失去战斗力。 然而,马儿哈咱却没想到他即将遇到的是什么。 随着响箭在空中炸响,灭狼口中猛地“飞”起来了一根绳子,在上升到隘口顶端的时候中间的袋子被强大的力量给撕成了两半,一股类似沙尘的东西迅速弥漫开来。 前、中、后各两个袋子,让这一千多人都沐浴在了火药雨中。 “放!”朱瞻垶猛地一挥手,几十支蓄势待发的火箭猛然射出,在遇到空气中的火药粉末之后迅速燃起了大火,势不可挡。 “啧啧,造孽啊……”听着灭狼口里面传出来的惨叫声,朱瞻垶有些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 似乎这一切不是他造成的一样。 第24章:追击 “下!”朱瞻垶等了一会儿才下达命令。 因为是火药粉末,再加上是宛如粉尘那样弥漫在空气中的,所以火药燃烧的速度很快,但消散的也很慢,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没了。 灭狼口里的火那都是鞑靼人身上穿着的羊皮袄以及携带的辎重在燃烧。 至于马匹,因为事出突然,再加上弥漫的火药粉末让鞑靼人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所以早就跑没影了不说还给鞑靼人带来了极大地伤害。 五百名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去控制一支主要由老弱组成的逃散队伍,而且这队伍中全都受了伤,过半的人伤势重到没有反抗之力,这种情况是根本就不会有第二种结果的。 相当顺利,只有十来名锦衣卫受了伤,还是冲下来的时候或刮伤或摔倒导致的…… “那个绳索不错,回头让人给我搞点儿。”朱瞻垶拍了拍庞英的肩膀,指了指锦衣卫用来速降的绳索。 那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路边摊货色。 “你就是马儿哈咱?鞑靼的右丞相?”丝毫不顾及庞英发苦的脸色,朱瞻垶走到了马儿哈咱的面前。 一个老人,没必要控制,所以马儿哈咱倒是没被押着。 “没错,我就是鞑靼的……马儿哈咱,不知道你是……” 马儿哈咱本来习惯性的既要说自己是鞑靼的右丞相,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我?呵呵。”朱瞻垶四下看了看,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问向马儿哈咱。 “我之所以没让人给你上枷锁是因为念在你年老体弱的份儿上,是我们汉人知道尊老爱幼,但这不是你不摆正自己身份的理由。” “记住了,此刻的你是本太孙的阶下之囚!” “太孙!?”马儿哈咱猛地抬头,双眼瞪大。 “你是朱棣的孙子?不可能!你今年才多大!?他怎么会带你来战场这种地方!?” “大明皇帝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朱瞻垶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虽然他知道这是上一辈的事情,就好像朱棣也从来都是直呼本雅失里、马儿哈咱的名字一样,但此刻的形势在那摆着,马儿哈咱的不识相让朱韩星很不高兴。 “庞英!给我把他绑了!对了,再找块破布塞住他的嘴,本太孙很不喜欢他那张嘴!” “是!”庞英低头拱手,然后很忠实的执行了朱瞻垶的命令。 马儿哈咱并没有因为朱瞻垶而感到害怕,而是一脸绝望的抬头望天,脸庞两边留下了两道浑浊的泪水。 “长天生啊!您对明朝太过于偏爱了啊!有此等人在,我草原子孙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啊!” 马儿哈咱就好像是那走投无路的老狼在仰天悲泣一样,让人多少有些感触。 “出头之日?这个很快。”朱瞻垶呵呵一笑。 “我们汉人可不是你们那些蒙元后裔,在攻灭了宋朝之后能干得出那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我们会接纳你们,就犹如历史上接纳百越遗民那样去接纳你们。” 马儿哈咱闻言并没有任何的高兴和激动,反而是更加绝望了。 什么叫如同接纳百越遗民那样接纳他们?那是民族融合!是通过时间让他们的后代真心的认为自己是大明人!这才是真正的狠毒! “殿下!” 就在朱瞻垶看着老迈的马儿哈咱兀自垂泪的时候,朱铭突然跑了过来。 “殿下,方才灭狼口外五里有一支队伍,他们应该是看到了我们,所以突然转向北方了!” “嗯?”朱瞻垶懵了。 按照老爷子的分析,向西跑的不就只有马儿哈咱这一支吗?怎么会又来了一支队伍?难不成这马儿哈咱把他的人分成了两拨? 思及至此,朱瞻垶猛地转头看向了马儿哈咱。 “呸!”马儿哈咱吐掉了嘴里的破布。 电视剧里拿布堵人嘴的行为根本就是扯淡的,舌头一顶就出来了,堵个屁! “朱棣的孙子,给你一个忠告,就此收手吧,那是本雅失里的队伍。” “被神机营打败之后,绝大部分的草原勇士还是选择了追随本雅失里,因为他是黄金家族的后裔,他们相信本雅失里能够带他们重新走向辉煌。” “本雅失里一直都把我当成是探路石,所以才在后面跟着,现在因为战斗之后人员溃散,所以他的人并不多,但不需要多久他就会重新聚集起超过十万的部队的。”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如果你真的追上去……” 马儿哈咱说着摇头笑笑,似乎是认为朱瞻垶不可能这么做。 “庞英!看管好这群俘虏。” “朱铭!让人摘下这群鞑靼人的弓箭随本殿下追击!” …… “你疯了!?”马儿哈咱气急败坏地喊出声。 他很清楚,如果朱瞻基无恙的话他还好说,毕竟他也是有关系在的,朱棣大概率会留他和他的家人一命,虽然他下半辈子只能在应天府养老了。 但如果朱瞻垶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朱棣绝对会拿他撒气,到时候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然而,朱瞻垶却并没有搭理他,就连庞英的劝阻他都没有理会,兀自上马第一个冲了出去。 庞英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办法,人都跑了着急还有什么用? “朱铭!你带着人先把这些俘虏押送回营,我带人去保护太孙殿下!” 庞英扔了一块令牌给朱铭,而朱铭虽然是朱瞻垶的贴身护卫,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在战场上他远不如庞英有经验,所以并没有坚持,而是顺从的开始命令人带着这群俘虏返回。 近五百名锦衣卫,庞英只留下了一百多名,其他人都被他带走去追朱瞻垶了。 那些鞑靼人的战马都没了,武器也都被收缴了,就算不管他们身上的烧伤,就说那被烧得让他们不得不脱下来的羊皮袄也证明了他们没有反抗的机会。 五月份的草原可没有应天府那般温暖,中午尚且好些,等到早晚的时候得冻死他们。 马儿哈咱看着朱瞻垶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明朝……又出了一个吃肉的狼……” “草原……无望了……” 第25章:挂上了 “殿下!找到了!” 暮色之下,一道中气十足但却略显压抑的声音响起。 “确定?”朱瞻垶抬起头来,嘴上还挂着一点油渍。 锦衣卫真的都是好手,就算在这样的急行军之下还能考虑周全,能抽出空来给朱瞻垶打了一只兔子。 “确定,小人在前方二百步处发现了马粪,是军马的马粪,时间约为两个时辰左右。” 那名锦衣卫单膝跪地,语气笃定。 “等会儿!”朱瞻垶放下了手中的兔子,一脸疑惑地抬头。 “你说两个时辰这个我理解,能从干湿程度上判断出来,但是军马这个结果是怎么得来的?” “回殿下,这个一尝就知道了。” …… “哕……”朱瞻垶当场干呕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儿吧?”庞英嘴角含笑地问道,一看就知道他憋得很辛苦。 “没事没事。”朱瞻垶摆了摆手。 “好,非常好!” “庞英你记下来,回去赏他十金。” “是!”庞英嘴角的笑意消失,语气中带着一丝恭敬。 之前他的确是想笑,不过却没有多少嘲笑的意思,毕竟这是朱瞻垶第一次上战场,而且还是在吃饭的时候听到这种话,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 但他却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被恶心到了,反而还记得给赏钱。 别的不说,朱瞻垶的心态摆得很正。 “传令下去,就地休息,明日寅时出发。”稍稍缓了一下,朱瞻垶平复了那种令人恶心的感觉。 “是!”庞英低头领命。 “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朱瞻垶躺在了一块羊皮子上。 这就是他今晚的床了,天马上就完全黑下来了,到时候火也就不能生了,今晚注定是难熬的。 他有点儿后悔了。 本雅失里这个只有雄心壮志但却没有本事的人不值得他费这么大的力气去追,但是没有办法,他不能眼睁睁的让瓦剌捡便宜。 瓦剌给大明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深了,深到让朱瞻垶可以不顾一切的追敌至此。 “殿下,您还恶心吗?” 庞英的声音打断了朱瞻垶的思绪,他有点儿不放心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没有人能够第一次上战场就很习惯,最起码庞英还没有遇到。 “没事儿了。”朱瞻垶轻轻回到。 他的确是没什么事儿了,所谓的恶心只不过是一下罢了,也就是他正好在吃东西,不然的话他也没什么感觉。 “殿下,您不要在意。”庞英走过来,单膝跪在朱瞻垶的旁边。 这是警戒的姿势,既表达了对朱瞻垶的尊敬,也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 “李成是个好兵,他能够通过咀嚼准确的判断出马粪出来的时间,还有马的健康情况,甚至能够分辨出草料的种类、有没有加盐等,是难得的好手。” “别说是在军中了,就算是在陛下身边这李成都是抢手的,如果遇到追击类的任务大家都喜欢跟着他走。” “我知道。”朱瞻垶微微一笑,他自然是知道李成的这一手本事是有多厉害。 吃屎,这对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心理障碍,想要练成这么一手不知道要吃多少马粪,所以他自然知道李成这本领有多么珍贵。 “庞英,你觉得我们还得要多长时间才能追上本雅失里的部队?” 看着澄澈的天空,朱瞻垶若有所思。 “如果是单纯的追上那很简单,我们人少,本雅失里是大部队,而且他的队伍会随着时间的延长变得越来越多,因为正面战场上溃散的那些士兵最终大部分都会选择跟着本雅失里。” “大部队的行进本来就很慢,而我们是奔袭,两个时辰的差距,再加上殿下您说寅时出发,这比正常行军早了一个时辰,所以应该有两个时辰就能追回来。” “但是,小人不建议殿下您继续追击了。” 说到最后,庞英就算是知道朱瞻垶不会听,但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阻。 “呵呵,庞英啊,你不懂的。”朱瞻垶呵呵一笑,然后翻了个身,很明显是打算睡了。 庞英有些不解,他不知道朱瞻垶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比如汉王、赵王,哪怕是朱瞻基他都理解,但唯独朱瞻垶这么做他不理解。 以朱棣对他的宠爱,凭着他让火药威力提升的这份功劳,只要朱瞻垶不犯错那未来的大位妥妥的是他的,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然而,他不知道朱瞻垶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朱瞻垶为之奋斗的理由。 也渐渐的深了,初春的草原上没有什么虫鸣鸟叫,一切都很静谧,完全看不出来这里就在白天才发生了一场大战。 另一边,明军中军大营。 “皇上,太孙殿下的缴获到了。”小鼻涕颤颤巍巍的走近了朱棣的营帐。 “缴获到了?什么意思!?”朱棣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小鼻涕。 “回皇上,朱铭说太孙带着人继续向北追击本雅失里了!”小鼻涕噌的一下就跪下了,声音有些颤抖。 “朱铭说他和庞英没拦得住,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庞英决定由朱铭押送着殿下的缴获先行回营,庞英则是带着人去追殿下了。” “知道了,你起来吧。”朱棣稍稍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平缓了不少。 既然是庞英在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最起码他不会让大孙子陷入险境。 “你刚才说那混小子的缴获到了,缴获了多少?” “回皇上,殿下在灭狼口设伏,以火攻的方式俘获了鞑靼右丞相马儿哈咱还有其家眷、部下共计一千余人,金银珠宝三十余箱,战马有四百匹,但都被庞英带走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牛羊共计八百余,武器辎重十车,但弓箭都被殿下让人取走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朱棣挥了挥手,重新躺了下来。 “是。”小鼻涕赶紧跪安,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大帐。 第26章:草木皆兵 “殿下!找到了!” 骏马奔驰所带起的马蹄声中,李成骑着马飞快地朝着朱瞻垶奔来。 “禀殿下,找到了!本雅失里大军正在东北处十里外!精壮约莫三万人左右,老弱有四万人左右!” 战马还没有挺稳,李成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然后单膝跪地。 “殿下,人太多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就此返回,向陛下报信。” 庞英真的是怕了,他怕尝过了甜头的朱瞻垶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想要去本雅失里硬刚。 本雅失里的确是没有什么本事,但再怎么说人家现在也带着三万的精兵,不是他们这支三百多不到四百人的队伍能够解决的。 “传令下去,一人双骑,马后悬挂拖挂多余的粮食、武器等东西,然后追上去,给他们造成一种大军来袭的假象。” 朱瞻垶抬起头,看着庞英,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但是注意了,如果他们上当了还好,但他们若是不上当,那就立刻斩掉负累。” “本雅失里他们是逃命,就算知道我们没多少人也不会追太远的。” “是!”庞英见阻止无望,再加上朱瞻垶还算是理性,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 另一边,斡难河的一条小支流边,本雅失里的队伍正在扎营休息。 “报大汗!西、南两方向发现大片扬尘,探子发现是明军骑兵!” “什么!”本雅失里猛的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悸。 “有多少人?是谁带队?来的是三千营还是五军营?” “报!既不是三千营也不是五军营,带队的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庞英!初步估计人数约有两到三千人左右!速度很快,是轻骑兵!” “锦衣卫!?”本雅诗里顿时乱了方寸。 “王八蛋!朱棣这个疯子!这是让锦衣卫前哨来了!大部队肯定就在后面不远处!这个疯子是铁了心要生俘本汗了……” “王八蛋!王八蛋!为什么不去追那个吃羊粪的阿鲁台!” “王八蛋!他们那里来的那么多轻骑兵!?明明连我们都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骑兵了!” “大汗切勿慌张,来的不过是对方的先锋而已,只要大汗一声令下,末将马上就可以拉起一支万人的骑兵队伍,对方不过两三千人,还是轻骑兵,保证将其尽数歼灭!” 本雅失里帐下第一猛将哈儿达歹站了出来。 大将的反应倒是让本雅失里就此冷静了下来,他面色阴沉,眼珠子不断地转着。 “不妥,虽然这只是明君的先锋,但在这种时候先锋是不会跑太远的,朱棣的大军肯定就在身后,一旦我们被拖住了那就糟了!” “传令下去!放弃一切可以放弃的辎重向北进发,牛羊能够赶走的就赶走,赶不走的也放弃!” “他们不过是先锋罢了,如果真打起来,那明军的战马肯定还要加喂一次精料,甚至还得加盐,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只要我们跑起来,他们肯定追不上!” “快快快!” “是!” …… 另一边,在本雅失里大军动起来的时候庞英就看到了,他一看就知道本雅失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殿下!机会来了,本雅失里打算撤退了,应该是被我们给迷惑住了!” “别放松!继续追。”朱瞻垶并没有着急,而是很沉稳的下令。 “一定要把他们赶走,不然的话我们没办法接收他们丢下来的辎重粮草,一定要把他们赶得远远的!” “是!” …… 骑兵动起来的速度是很快的,再加上本雅失里本就是仓皇逃窜,所以大营很快就空了下来。 分出两百人继续拖着包袱制造烟尘迷惑本雅失里,其他人则被朱瞻垶叫到了鞑靼留下来的大营,准备缴获战利品。 营帐都没来得及撤走,很多牛肉和羊肉干也都被落下了,甚至还有不少的白面。 “这些应该都是鞑靼用战马等东西从我们大明换到的吧?”朱瞻垶踢了一脚白面袋子,激起了一阵升腾的白色烟尘。 “也不尽然。”庞英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面袋子。 “这应该是淇国公丘福去年北征时……” 庞英的话没有说完,但谁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这是去年,葬身于胪朐河的十万明军当时所携带的,是当时本雅失里埋葬了那十万大明儿郎之后的缴获。 “让人尽快收拾吧。”好不容易赶走了心头的那一丝阴霾,朱瞻垶下了命令。 “这疑兵之策毕竟只是疑兵之策,本雅失里也不是傻子,等他发现我们只是追着他们跑却不发动进攻就知道是被耍了。” “时间宝贵,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带不走的就烧掉!” “殿下。”庞英站起身来。 “小人发现了一点好东西。” 庞英说着就递过来了一个小袋子,虽然没打开,但能看得出来里面装的是面粉一样的东西,不过这袋子很小,大约只能装二斤面。 “这是什么?”朱瞻垶好奇的看了看,用手指头捻了一点准备送入口中。 “殿下不可!”庞英赶紧阻止了朱瞻垶的动作。 “殿下,这是巴豆粉。” “鞑靼人的主食是肉食,面食是只有贵族和高层才能够享受到的,所以他们都有便秘的毛病,所以不管是在家还是出征他们都会带上一些巴豆粉,少量食用可以起到促进排便的作用。” “哦?你的意思是……”朱瞻垶眼睛一斜,看向庞英的眼神中有些跃跃欲试的味道。 很快,鞑靼原本的大营里就冒起了袅袅炊烟,在这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显得格外显眼。 朱瞻垶惬意的坐在草地上,喝着用鞑靼人留下的牛羊肉所煮的肉汤,看着锦衣卫来回搬着鞑靼人留下来的东西。 东西可真不少,乱七八糟的金银珠宝就有二十几箱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本雅失里这个大汗竟然比马儿哈咱这个右丞相都穷…… “殿下,该出发了。”没一会儿,庞英走了过来。 “东西太多了,我们不能等鞑靼人追过来再走,那样子我们是跑不动的。” “嗯,走吧。”把手里的碗一扔,朱瞻垶站了起来。 庞英招了招手,让人把之前的那袋巴豆粉拿了过来,全都加进了营地里的十几个锅中…… 第27章:好东西啊 本雅失里的大营……嗯,临时的。 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本雅失里这才敢停下来喘口气,只是预料之中明军的追击并没有到来,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如果是三千营的骑兵倒也罢了,但带队的是锦衣卫,那可以说是代表着朱棣的卫队,只要出动那就证明朱棣肯定就在不远处。 同理,只要朱棣这个皇帝动了,那大军肯定也得动起来。 大部队动一次是很麻烦的,没道理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 逃跑的过程顺利到了让本雅失里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出动了整个大军就为了看一看老子?总不可能是留下来的那点儿粮草辎重就把朱棣给糊弄过去了吧?难不成朱棣压根儿就没动,就是让几个锦衣卫打头来吓唬吓唬自己? 各种可能性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在本雅失里的脑海中,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报!” “大汗!探马回报,我们中计了!” “明军不过三百余人,他们每人双骑,在马后拖挂了重物制造大量的烟尘来迷惑我们!此时他们正在我们的营地里,吃我们的……” 说到最后,就连传令兵都说不过去了,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 鞑靼的临时大营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本雅失里双目无神,静静地呆立在才刚刚搭起来的大帐里。 “大汗?”传令兵还在等本雅失里的命令能,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出声。 “王八蛋!”本雅失里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子,情绪彻底失控。 “这群狗娘养的王八蛋!传令下去!让哈儿达歹去给本汗抓住他们!要活的!本汗要把他们拖在马后一直跑到斡难河!” “是!”传令兵立刻领命离开。 本雅失里怒不可遏,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竟然被几百明军给吓破了胆子,丢下了粮草辎重跑得好像是一个丧家之犬一样…… 鞑靼原来的大营外二里处。 朱瞻垶把战马留在小土丘的后面,而他则是趴在草地上,用单筒望远镜看着鞑靼大营那边的动静。 “将军!明军跑了!我们之前留下来的辎重和粮草都被带走了,就连营帐都被毁掉了,就只剩下了火上的锅子,看来他们之前是在我们的营地里歇脚,看到我们来了才走的。” 哈儿达歹的亲兵四下搜寻了一下,发现整个营地都被搜刮的很干净,就连剩下的营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基本上是不能再用了。 “可恶!”哈儿达歹猛地将手中的弯刀插在了地上,似乎是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通知大家,让大家吃口饭吧,毕竟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点儿干粮后就不眠不休的来回跑了近五十里地,休息一下我们再出发。” “一会儿我们再往南走走,如果能追得上的话就把那群明军给宰了,如果追不上的话就算了,别遇到了明军的主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是!”亲兵很快就下去了,而哈儿达歹也找了个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在这种逃跑的路途中能吃上一顿热乎的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带领的这批人是跑了个来回,总距离有五十里还多了。 “哼哼~”二里外的小土丘上,朱瞻垶收起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发出了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通知下去,鞑靼的那些追兵已经在吃饭了,等到药效发作我们马上冲过去!” “记住,速战速决!不要留活口!” 哈儿达歹这个人朱瞻垶不知道,但能够在这种时候还被本雅失里带在身边,而且还能让他出来追击的,那不是没人用了就是有点儿本事的。 他是想放走本雅失里没错,但他只想让本雅失里成为擎制瓦剌的一根刺罢了,可不想让他们壮大。 人才这种东西,留在自己手里的才叫人才,在敌人的手里那叫祸害。 “呃啊……” 鞑靼那破败的大营后边,哈儿达歹正在畅快的释放着肚子里的存货。 长生天再上,看来今天我能立下一个大功了,不然您怎么会特意恩赐我在战前轻松一下? 事实上,如果哈儿达歹稍稍转转头看一下就会发现,不只是他,他带出来的所有士兵都在“畅快”得释放着肚子里积存的垃圾。 而远处的朱瞻垶见此情况并没有冲动,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一次而已,对这些人的影响不是很大,自己现在带人冲过去那就是去送的,还得再等等。 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六次…… 哈儿达歹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菊花比女人那里还娇嫩,稍稍一碰就能感受到钻心的痛楚,他甚至在排出来的垃圾里看到了血迹。 “将……将军……敌袭……” 先前那个亲兵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临到哈儿达歹的面前是直接扑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那一坨坨的秽物,哈儿达歹直犯恶心。 然而,现在却不是犯恶心的时候,其实在拉第三次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在拉第四次的时候就发现是中计了,但是没办法。 拉屎是很消耗体力的,连着拉了四次的他已经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赶紧赶紧!解决掉后把耳朵割下来,我们赶紧走!玛德,真臭!”朱瞻垶捂着鼻子,他感觉自己要吐出来了。 “麻蛋,不是说拉稀拉到液体那种程度的时候就是酸而不是臭了么?怎么这群人拉的又酸又臭?难不成吃肉的拉屎就是臭?” 割耳朵是记录战功的方式,从春秋战国到现在,记录战功的方式多种多样。 有用人头的,有用耳朵的,不过到后来慢慢发展到了用右耳的方式。 人头太大,后来改成耳朵后有人用左耳和右耳各领一份战功,最后才变成了规定用哪个耳朵。 “走了走了!回大营了!”看着锦衣卫们处理完毕,朱瞻垶也没有什么心思了。 本雅失里再怎么熊包也是带着几万人的,一个计策在短时间之内不能用两次,他可不想成为留学生。 庞英见朱瞻垶终于是想回去了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小祖宗诶,早点儿回去吧,差点儿没被你吓死! 第28章:武将的亲近 未时三刻,明军中军大营。 “皇上,太孙殿下回来了!”小鼻涕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朱棣的大帐,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高兴。 只有天知道他今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因为朱瞻垶尚未完全脱离危险,所以这一整天朱棣都是阴晴不定的,他吓得可以说是就差肝胆俱裂了。 朱棣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大帐。 大军之中,一群将士们正一脸羡慕的看着趾高气昂的锦衣卫,他们自从进入大营的那一刻起就在承受着四面八方传过来的那羡慕的目光。 因为想要留下一个和瓦剌相抗衡的火种,所以朱棣在正面战场的时候可以说是有意放水了,这就导致绝大多数的将士们都没有斩获多少军功。 但是呢,看看这群锦衣卫,只是跟着朱瞻垶出去跑了一趟,就先后斩获了两次军功。 第一次是俘虏了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虽然主功是朱瞻垶的,但锦衣卫也能跟着捞点汤喝。 第二次就是这次了,三百余人斩下了千余敌人的耳朵,这已经能够称得上是奇功了。 在永乐年间实行的军功制度为奇功、首功和次功三等军功制度。 所谓奇功是指突出敌背杀败敌众、勇敢入阵斩将搴旗,本队已胜且能够驰援克敌以及受命能任事出奇破贼成功这四种情况。 而所谓首功则是交力前进首先败贼、前队焦灼不决后队向前败贼、以及在行军或营中擒获奸细三种情况。 除了奇功和首功,剩下的都是次功。 这些锦衣卫此次可以说是属于突出敌背杀败敌众,再夸大一点儿的话说是勇敢入阵斩将搴旗也不为过,毕竟他们斩获了哈儿达歹的头颅。 作为记录军功的方式,一般都是用耳朵,但如果斩获的是地方大将甚至是领导者,那么就得用斩首的方式了。 当然了,能够活捉是最好的。 “皇上驾到!” 小鼻涕的声音响起,让众将士们迅速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爷爷!”朱瞻垶看着龙行虎步而来的朱棣,咧开嘴巴走了上去。 “你个混小子,真是长本事了啊!”朱棣一手掐住朱瞻垶的手臂,另一只手用力地揉搓着朱瞻垶的头顶。 虽然语气有些冲,但任谁都能听出来朱棣那份骄傲的感觉。 “嘿嘿,用了点儿小手段。”朱瞻垶伸手抚平了朱棣给他揉的乱糟糟的头发,嘿嘿的笑着。 “来人!把准备好的吃食送进大帐,其他的锦衣卫们也辛苦了,朕已经让人给你们备下了饭食。” “谢陛下。”所有的锦衣卫都跪地谢恩。 “走!混小子!吃饭去!”朱棣哈哈一笑,意气风发的带着朱瞻垶朝着他的大帐走去。 虽然说是给朱瞻垶准备的饭食,但实际上却并非是给朱瞻垶自己的,因为在朱棣带着朱瞻垶走进去之后中军主将清远侯王友、中军副将安远伯柳升以及右哨主将武安侯郑亨都跟了进去。 如果没有朱棣的授意他们敢吗?这是显而易见的。 大帐里早就准备好了吃食,既有肉食的烤羊腿、羊汤等,也有素食的菠菜之类的,可以看出来朱棣是让人用心准备了。 大军从应天府出发的时候才是初春,那个时节那有什么绿菜?这都是宫里尚食局让人在暖房里培育的,稀少得紧。 “殿下第一次上战场就能够想到设伏的办法,而在设伏之后还能看出本雅失里军的慌乱果断追击,殿下真的是难得的将才啊!” 朱瞻垶才刚坐下来,中军主将清远侯王友就开了口。 而这一开口就是明显得不能在明显的恭维。 “清远侯这话就过了,我也就是突发奇想罢了,甚至还想着如果不行的话就赶紧拍马走人呢。” 朱瞻垶也没拿架子,而是很随和的陪着王友说话。 他爹是当朝太子朱高炽,但朱高炽因为身体和性格的关系,再加上长期监国,所以他们这一脉是跟文官走得比较近的,不像汉王和赵王总是跟随朱棣出征,跟武将的关系比较好。 对于朱瞻垶来说,武将的投靠是难能可贵的。 “诶!殿下过谦了,我家那小子比殿下还大几岁呢,但是天天就知道骑马遛鸟,屁正事不干。” 王友越说越来劲儿,连披甲都给下了。 “不行!回去之后我得好好管教一下那臭小子,不能再让他这么继续下去了。” “以前是觉得他还小,玩两年就玩两年,但现在太孙您珠玉在前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能落后啊!” “咋的,老王你还想让殿下帮你教育儿子不成?”柳升也坐不住了,开始臊王友。 “殿下如此出色那可是天资高,毕竟天家血脉在身,但努力也是密不可分的。” “咱大明谁不知道殿下十岁前攻读诗书,心无旁骛,在十岁之后就转向了武事。” “你看看,才两年,殿下就改良了火药,虽然因为时间仓促我们此战用不上,但以后我们再打仗可就舒服了啊!” “你家儿子能行吗?” “我家那臭小子自然是不能跟殿下比的,但给殿下牵个马,打仗的时候往前冲还是行的!” 王友也不甘示弱,两人颇有一种要干起来的架势。 “行了行了!太孙才刚刚得胜归来,在外面的草地上睡了一宿不说饭还没吃好,你们两个臭丘八还是让殿下好好吃点饭吧!” 武安侯郑亨眼瞅着这俩人越闹越没分寸了就赶紧开口阻止,别忘了朱棣还在呢。 “行了行了,别给专挑着好的给我看了,都吃!”朱棣爽朗一笑,显然是因为朱瞻垶立下大功而对这种事情都不在意了。 “诸位叔伯客气了。”毕竟是主人公,朱瞻垶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咱们这大明虽说是我们朱家的天下,但也是全体大明子民的天下,文官、武将、工匠、民夫甚至是商人都缺一不可,是万万少不得谁的。” “瞻垶今日偶有成就,但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若是诸位叔伯如此的把瞻垶往天上抬,那瞻垶怕是下不来咯。” “哈哈哈……” 朱棣带头,大帐之中传出了一阵爽朗而又豪迈的笑声。 第29章:真正的庆功宴 今日,明军大军没有再推进。 对比其逃走的本雅失里和阿鲁台,明军大军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而和这些草原部队比起来,明军的优势是神机营,是人数,而不是骑兵。 所以骑兵虽然能追上,但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知道申时末,朱棣带着朱瞻垶从大帐中走了出来,站在三千营、五军营和神机营的中央,看着笔直挺立的将士们。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乐皇帝一出来,所有将士们全都跪伏在地,三呼万岁。 “众将士免礼平身!” “谢皇上!” 看着周围精气神满满的将士们,朱棣的面色严肃。 “自二月出征到今日已经有三个月了,而我们亦算是不负众望,取得了首战胜利。” “今日,朕开庆功宴,一是为了庆祝我们首战得胜,二也是为了祭奠去年永远留在了这胪朐河的十万将士们。” “今日,我们这第一杯酒就敬长埋于此的是玩英魂!朕保证,他日我们大胜得归,朕必回找全他们的尸骨,带回大明安葬!” 朱棣说完将碗中的酒洒在地上,而明军将士的心情也显然是被带起来了,也都将碗中的酒洒在了地上。 “敬英魂!” “这第二碗酒,朕要敬在这首战之中获取功劳的将士们!朕保证!待到返回大明定会论功行赏!朕不会吝惜爵位!” “敬勇士!” “这第三碗酒,朕要敬我们此次北伐所有的将士,也就是敬我们自己。” “祝大家都能在后续的战斗中获得奇功!” “谢陛下!” “好了!今夜是庆功之夜!大家放开了吃!管够!” “陛下万岁!” …… 朱棣身后不远处,朱高煦和朱高燧也跟着喝了三碗酒,但看着朱棣返回大帐时又有些懵。 “三弟,这首战之中得功最大的应该是那小子吧?先是生擒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后又斩杀本雅失里的大将哈儿达歹及其亲兵,这些加起来比我们的功劳都大了,老爷子怎么矢口不提?” 朱高煦有些奇怪的看着朱棣的背影,小声的跟朱高燧交谈着。 “二哥,这你还想不明白吗?”朱高燧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既有嫉妒,也有愤恨。 “小崽子虽然立下了全军最大的功劳,但那小崽子是嫡长孙,有什么比太孙这个身份更重要的?” “你的意思是……”朱高煦的双眼圆睁,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不愿意相信。 “老爷子这次回去难不成要册封太孙了?” “说不准。”朱高燧摇了摇头。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算是老爷子不册封,那以后的满朝文武在看那小崽子的时候都得多几分尊重。” “老头子好心计啊!”朱高煦表情愤恨,就连对朱棣的称呼都从老爷子变成老头子了。 “这是在给小崽子笼络人心培植他的影响力啊!老三,哥哥我可跟你说,如果现在再不抓紧以后可没机会了!” “哦?”朱高燧装模作样的哦了一声,一脸的迷茫。 “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少给我装蒜!”朱高煦恨恨的看了一眼他的三弟。 “眼下我们是在战场上,而且看老头子的样子以及今天说的话,他肯定不是打算就此回去的,所以接下来我们肯定还得往更深处走!” “战场上的条件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要是到时候来个意外什么的……” 朱高燧这下子不说话了。 他虽然也想这么做,但他却不傻,这么做如果成功了且能顺利瞒得过所有人倒还好说,但若是瞒不过,那他们俩就会万劫不复了。 老爷子可是靖难起家的,真当他老了就好糊弄了? 三大营的庆功宴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而另一边的中军大帐也没有安生着。 朱棣带着朱瞻垶,和众将一起在中军大帐欢庆胜利。 要说这武将啊虽然行事爽快性格豪迈,但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好酒,而且经常喝完了酒之后就口不择言的。 朱瞻垶本就是今日最耀眼的那个人,再加上庆功宴以及喝了酒,没一会儿那些个将领就开始围着朱瞻垶说了起来。 “这些个臭丘八啊,喝了点儿马尿就没了分寸了,不过垶儿不必担心,这些人其实都很好相处的。” 朱棣看着有些应接不暇的朱瞻垶,笑着解释道。 丘八其实本来是对士兵的贬义说法,据说起源是跟孔子有关,不过朱棣在这时候涌出来意思就完全相反了。 “其实孙儿也只是不适应而已,武将们大多性格直爽,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省心。” 朱瞻垶自然知道这是老爷子害怕他被这些个将士们的样子给劝退了,所以也是笑着开口。 “就是就是!”朱棣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连着拍了好几下桌子。 “跟那些个文官讲话太累人了!” …… 杨荣和金幼孜两位大学士虽然是文官,但隔朱棣都不远,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阵的牙疼。 朱棣也算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他很敏锐的感觉到了杨荣和金幼孜这两位大学士的不适和不快。 “不过垶儿啊,这人啊你不能给分了类,好人坏人可不是看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你以后一定要睁大了眼睛。” “这文官里不一定都是坏人,但武将里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就说那谁都看不惯的商人也有那种有为国为民的大胸怀的。” “孙儿省得。”朱瞻垶知道朱棣这是在给他传授经验呢,虽然这些他都懂,但该说的总是要说的。 旁边的杨荣和金幼孜二人见状也是舒服了不少,当下面色也都恢复正常了。 但朱高煦和朱高燧就不一样了。 就这种情况说这种话,谁不知道朱棣这是在培养继承人呢?他们两人都对皇位虎视眈眈,见此情况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而朱棣也不知道是没看见他那俩儿子的样子,还是说根本就没在意,继续了他的教育之路。 只不过这次说的就是朱瞻垶所不知道的那些了。 第30章:靖康之耻 “其实啊,现在的人对文臣没有好感并非是文臣不好,而是那帮子宋儒闹得。” 朱棣猛地喝了一口酒,言语之中有点儿不是滋味。 “宋就是文武失衡了,文人知军事那不是瞎胡闹呢么?最终导致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宋儒还在寄希望于敌人的高抬贵手呢。” “太厚、皇后、公主、皇帝的妃子,甚至是总是女眷以及成千上万的宋朝官宦人家的女子被低价卖给了金人做娼妓,被敌人恣意地凌虐羞辱……” “人家金人那真的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啊,不仅把宋徽宗、宋钦宗父子以及无数的汉人女子带走了,还带走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和史书典籍,那都是我们汉人祖先的传承之宝啊……” “后来呢?这群懦弱的东西非但不敢起身反抗,还被那金人带着行了那牵羊礼。” “怀孕的宋朝后妃、公主的肚子里的孩子都被打掉以供金人**,赵构的原配夫人当时都已经怀有身孕了,但在轮番的凌辱中孩子都没了……” “垶儿知道那牵羊礼是什么吗?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全身赤裸,身上披着血淋淋的羊皮,然后在脖子上栓根绳子,让金国人牵着挨个叩拜金国人的祖宗。” “我们汉人历来最重视祖宗传承,这无异于是让人改换祖宗,是对我们所有汉人的侮辱!” “再说男子可能也就罢了,毕竟赤身裸体的也没人愿意看,但让一个女子赤身裸体那无疑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在牵羊礼的羞辱下,大量的官员自杀,而女子更是十不存一,是指连先后两位皇后都因为忍不了这种羞辱而自尽。” “但金国人为了满足他们那畸形的欲望以及羞辱汉人的想法,皇后死了之后再立一个,说什么都要以此方法羞辱我们汉人……” “皇后名义上还是汉人的皇后,但伺候的却是金国人,生的孩子也是金国人的,更气人的是宋徽宗和宋钦宗为了活命竟然还呲着牙笑呵呵的认下了这些个杂种!” “就连宋皇赵构的亲妈韦太后都被金国人充入了教坊司接客,几年下来恩客络绎不绝,以至于怀孕生下了孩子都不知道是哪个金人的种……” “这就是靖康之耻啊,这就是文武失衡的下场啊……” “说来那些宋儒也是可笑,竟然还高喊着礼义廉耻以身殉国而自杀,你说你连死都不怕,怎么就不敢跟金国人拼命呢?” 朱棣这一席话是从教育的沉稳慢慢变得慷慨激昂,随后又变成咬牙切齿,最后又变成了怒其不争。 一众武将听着朱棣讲这靖康之耻也是沉默了下来,一次又一次的酒入深喉,而杨荣和金幼孜两位大学士则是听得如坐针毡。 这靖康之耻哪怕是宋朝的事情,但现在的明儒还是不愿意去提起,因为每当提起的时候他们就感觉像是一个个大嘴巴扇在他们脸上一样。 现在他们也是这么感觉的。 “陛下,这都是前宋的事情了,软弱的是送入,我们大明的文官可不会如此软弱!” 杨荣是越听越委屈,忍不住出声抗议。 “是啊!不仅如此,我们大明兵强马壮也不是前宋能够比拟的,我们文人也是有血性的。” 本来没人起头还没什么,现在杨荣开了头,金幼孜也忍不住了。 “太子并非是庸弱,在听闻淇国公以及十万将士葬身草原时太子都快气疯了,恨不得亲自带兵上战场了。” “太子爷只不过是想让天下百姓都吃饱,让我们能够更好的休养生息,没有马放南山不再动武的想法!” 朱棣见状也知道是自己性情导致说的有些过了,连忙安慰起了两位大学士。 然而朱瞻垶却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嘴。 明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有多少的明儒连一个风尘女子都不如?人家柳如是还敢跳河殉国、殉节呢?你们明儒呢? 钱谦益的一句水太凉成了千古绝唱,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头皮痒,那辫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留起来了。 he~tui! 不过不忿归不忿,朱瞻垶多少还是有些被震惊到了。 他对历史没有那么精通,对靖康耻也只知道个大概,更多的还是那句“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但是他不知道这靖康之耻竟然耻辱到了这种地步。 连太后、皇后这种国母都被凌辱成那个样子,可想而知那靖康耻是有多么的耻辱了。 而且连太后皇后都不能幸免,那普通人家的女子怕是会更惨。 虽然不排除朱棣因为亲近武将而有夸大的可能,但看杨荣和金幼孜两位大学士的表情应该都是真的。 怪不得啊,怪不得历史上的朱棣六飞五渡亲自操刀子来草原砸场子,一副不灭了这群蒙元后裔誓不罢休的样子,感情是被靖康之耻给吓到了啊…… 不过想来也是,哪个皇族愿意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沦落到赵宋皇族的那个下场? “垶儿,你可得记住了,以后用人要有度,不可轻信某一方的人,一旦失衡,赵宋皇族就是下场了。” 安抚完了两个大学士,朱棣又重新叮嘱起了朱瞻基。 “孙儿,记下了!”朱瞻垶站了起来,郑重的回应了朱棣的叮嘱。 靖康之耻他现在知道了,本来他对草原的态度还是比较融合的,毕竟他是经过了正规九年义务教育的,民族大融合这五个字他还是知道的。 本来朱瞻垶想的是通过利益等各种方法去促进民族融合,这样就能让种花家安定下来。 但现在看来,可能这历史上的少数民族和二十一世纪的少数民族是不一样的。 想一想朱棣才刚说过的靖康之耻,再想一想明朝末期的八十一日江阴城。 想一想清军入关之后颁布的那“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剃发令,想一想二百门红夷大炮、二十四万清军只为灭亡大明的最后十万火种。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六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赴死,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这八十一日的江阴城又是何等的悲壮? 第31章:秋后算账 因为是此次北征的第一次胜利,所以这庆功宴持续的时间格外的长,气氛也格外的热烈一些。 朱瞻垶是嫡长孙,再加上年纪也小,所以倒是没人灌他酒,不过其他的将士们喝的可就不老少了。 当然了,必备的警卫和巡视人员还是要照常巡视和守卫的,他们会在之后的几天里完成换岗。 因为没有喝酒,再加上大帐里睡起来就是要比在草地上睡觉更舒服,所以朱瞻垶睡了个好觉。 “啊~”走出营帐,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感受着草原上那有些干燥的空气,朱瞻垶舒舒服服的抻了个懒腰。 “小糊涂!”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放松了,朱瞻垶叫起了自己的贴身太监。 “殿下,您要用膳吗?”小糊涂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我爷爷在中军大帐吗?还是在他自己的寝帐?” “回殿下,皇上还在自己的寝帐里,不过……”小糊涂欲言又止,想了想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才凑到了朱瞻垶的耳朵边上。 “皇上现在正生气呢。” “嗯?这不才刚打了胜仗吗?他老人家气什么?”朱瞻垶一脸的莫名其妙。 本来就打了胜仗,自己生擒了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不说还砍掉了本雅失里的左膀右臂哈儿达歹,老爷子气什么呢? 小糊涂又四下张望了一番,周围的锦衣卫见状也都稍稍退了两步,小糊涂见状才敢开口。 “听说是三千营和围子手营发不出军饷了,再加上这次又没能捞得着功劳,现在正闹着呢。” “军饷?”朱瞻垶有些懵。 这才刚开始打仗,军饷就发不起了?这特么还打什么仗?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老爷子不是这么草率的人,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征打仗,总不能把发军饷的希望都寄托在战胜敌人之后的缴获上吧?那要是被拖住了岂不是要疯? “三千营……围子手营……”朱瞻垶捏着下巴走了两步,随即抬起了头。 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卧槽!不是吧!?” 朱瞻垶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然后撒腿就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跑去。 小糊涂说的没有掺假,甚至还保守了。 在去中军大帐的路上,朱瞻垶看着人声鼎沸嘈杂不堪的三千营和围子手营感觉头都大了。 这特么哪是不满?这踏马都快乱起来了! “爷爷!”气喘吁吁的跑到中军大帐,朱瞻垶也没管拦着他的小鼻涕,直接绕过去冲进了朱棣的寝帐。 “垶儿来啦?过来做。”朱棣本来怒气勃发的,见有人闯进来正准备发火呢,但看到是朱瞻垶后又平息了下来。 “爷爷,三千营和围子手营……” 朱瞻垶听话的走了过去坐在了朱棣的身边,稍稍斟酌了一下后带着点儿犹豫开了口。 “哼!”朱棣本来都想把这事儿暂时放下了,但朱瞻垶这一提,他的火气也是压不住了。 “还不是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叔叔!” “这两个混账东西!竟然干出来贪墨军饷这种喝兵血的事情来!”、 …… 虽然早就猜到了一些,但朱瞻垶还真没想到他那两个叔叔真的能干出来这事儿! 他们俩可是跟着朱棣征战次数最多的人啊!这种事情没有所谓的第一次,只有没干过和无数次,由此可见他们在军饷上拿了多少了。 “这样吧,爷爷。”朱瞻垶想了想,觉得事情不解决也不是个事儿。 “现在咱们毕竟还在打仗,军心不稳可不行,孙儿之前不是从马儿哈咱和本雅失里那里弄了点儿缴获么?先对付对付发给将士们吧?” “虽然那五十来箱的珠宝可能不够三千营和围子手营发军饷用的,但这么也能安抚一下大家,先撑到回去再说?” 明军军饷的发放是比较特殊的,像三千营和围子手营这种正儿八经的京营一直以来都是发一半粮食一半钱的,现在没发的就是钱的那一部分。 所以虽然那五十来箱金银珠宝并不足以发放这两大营的军饷,但发个三五成的还是够用的。 正如朱瞻垶说的那样,先行安抚吧,在这草原上也没什么财物的来源,如果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再打个打胜仗的话倒还好说,但如果没有的话…… 那就只能等着回应天府再说了。 “乖孙子啊,你那两个叔叔要是有你一半懂事的话爷爷也就不用这么生气了。”朱棣摸着朱瞻垶的头顶,一脸的感慨。 “就是委屈乖孙子你了。” “嗨!这有啥的,孙儿不委屈。”朱瞻垶笑了笑,毫不在意。 按照惯例,一般来说在打了胜仗之后士兵们都会在搜刮战利品的时候往自己的兜里揣点儿,不过这个数量不会很多。 这事儿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了,将领们也不会阻止,而且将领们也会这么做。 之前跟着朱瞻垶出去堵截马儿哈咱和追击本雅失里的锦衣卫们都多多少少的拿了点儿,唯独朱瞻垶这个“主将”啥都没拿。 本来朱棣是想分一些给朱瞻垶的,也没想着用这些来顶三千营和围子手营的军饷,所以现在朱瞻垶这么一说,他翻到是有种亏欠的感觉。 没立啥功劳的朱高煦和朱高燧这俩孽子吃得直打嗝,而真正带人立功的大孙子却啥都没捞着? “爷爷,孙儿有吃有喝有用的又不缺什么,这些金银拿了也没啥用,虽然孙儿喜欢没事儿往外跑,但民间的东西都便宜,花不了几个钱的。” “但眼下咱们大军才刚打了第一场胜仗,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军心乱了,那就糟了。” 身为宗室,朱瞻垶每个月都是有自己的那份例钱的,在宫里吃喝拉撒用不到,出宫了之后的东西都便宜,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他又不喜欢那些费钱的奇珍古玩。 朱棣感慨的拍了拍朱瞻垶的后背,然后伸手召过了小鼻涕。 “小鼻涕,让人去把太孙的缴获拿出来给三千营和围子手营发军饷,不够的用粮食折算,若是不愿意的话就等班师回朝之后再补上。” “是。”小糊涂低着头退下了。 在朱瞻垶看不见的背后,朱棣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现在是在出征,要是就地解决这事儿的话影响不好,还是等回去之后吧。 第32章:阔滦海子之战 在有了银子安抚之后,三千营和围子手营也安静了下来,不过这也带来了一个后果。 那就是这两大营不怎么听他们原本的直属将军朱高煦和朱高燧的话了。 当兵的人虽然都没什么花花肠子,但也不是傻子。 才刚出征军饷就没了,但凡是智商超过五岁的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而相比之下如果不是朱瞻垶出人意料的带人偷袭,他们手里现在的这点儿钱还没着落呢。 因此,朱瞻垶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太孙在无形之中刷了一波声望,这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 在安抚好了三千营和围子手营之后,大军也是向东进发,毕竟此次出征到现在也才打了一场胜仗罢了,朱棣可不会满足于此的。 “爷爷,这里是捕鱼儿海吗?”朱瞻垶拉了一下缰绳,让胯下的战马驻足不前。 “哈哈哈!这可不是捕鱼儿海,这里是阔滦海子,也称呼伦湖!” 朱棣看着面前的大湖哈哈大笑,但并没有嘲笑朱瞻垶的意思。 朱瞻垶既然知道捕鱼儿海,那就知道在那捕鱼儿海发生了什么,这让他这个当事人怎么能不高兴? “呼伦湖吗?”朱瞻垶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大湖。 他没想到,这一趟竟然就直接抵达了朱棣第一次北征的最远抵达的地方。 没错,朱棣的一生中经历了六飞五渡,而第一次北征这呼伦湖就算是终点了。 历史上,朱棣的第一次北征是先打本雅失里,后又东征阿鲁台,在这阔滦海子附近画上了第一次北征的终止符。 “呜~” 突然,一阵沉闷的号角声打断了朱瞻垶的胡思乱想,他猛然抬头,四下望去。 他很清楚,这种号角声是独属于瓦剌和鞑靼这种游牧民族用的,代表的是攻伐。 有埋伏! 朱瞻垶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三个字。 他正准备提醒朱棣,但见朱棣直接抽出了马侧的红色令旗,猛地挥下。 “冲啊!” 一阵让人热血沸腾冲杀声响起,三千营似是早有准备一般的冲出,五军营迅速冲到了朱棣身前架起盾牌,神机营则是就地平整地面,开始装填火药。 而在上一站中功劳最大的一窝蜂火箭早就被架设好了,就等敌人出现就会倾巢而出。 这是早有准备啊~ 朱瞻垶感叹了一声,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 想来也是,阔滦海子这种地方可谓是天然的有利地形,在这种地方发动袭击的话能让敌人少一个逃遁方向。 尤其明军人数还这么多,如果出点儿乱子那就整个都乱起来了。 哧哧哧~ 一窝蜂火箭发射的声音响起,东面冲出来的伏兵率先被牵制住,五军营迅速顶上,随后就是火炮发射的声音,南面冲出来的敌人也被冲得人仰马翻,三千营抓着火药停止攻击的间隙迅速穿插。 “爷爷,这火炮……不太对吧?”感受着战场上那独有的紧张气氛,朱瞻垶很敏锐的发现了不太对的地方。 “不错,不错!”朱棣看向朱瞻垶的眼神中满是赞赏。 “这是乖孙你之前制作的颗粒火药,装填速度快威力也更强,可惜的是时间太短了,没能制造更多的火药出来。” 朱棣的言语之中不乏遗憾之意。 原本他只以为这颗粒火药会有威力上的提升,但后来他才发现相比威力,装填速度上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的火药是粉末状的,在装填的时候会有附着在膛壁的情况发生,因此装填完成之后还要仔细的清理,但现在不一样了。 火药是颗粒状的,装填就完了,根本就无需清理。 在武器装备碾压的时候,遭遇战打起来也是碾压的。 就在朱棣爷孙二人说话的功夫,阿鲁台的人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就算没有将领下令后撤,他们也拖着受伤的躯体和被震撼的心灵开始后撤了。 仗可以打,但送死的事情谁特么干? “鸣金,收兵。”朱棣挥了挥手,下令鸣金收兵。 到底是遭遇战,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朱棣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要是追上去的话说不准还会有别的埋伏,所以朱棣也是很稳妥的下令鸣金收兵。 然而,事情却出了岔子。 三千营的骑兵冲得太远了,再加上命令的传递也有一段时间的延迟,导致最后他们冲出了范围,最后再加上冲杀声太大,使得他们没有听到收兵的号角声。 真的没听到吗?朱瞻垶挑了挑眉头。 号角这东西谁都知道,不管是由什么动物的角制作而成的,但能被选做是军用的号角,那发出的声音必然是低沉且极具穿透力的,这种声音能够传递很远的距离。 换而言之,听不到号角声这种情况虽然存在,但几率很小很小,可能连百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 朱瞻垶心下有了判断,看来是贪墨军饷的事情让朱高煦心里着急了,再加上自己无意之间在三千营和围子手营面前刷了一波声望,这就让朱高煦彻底坐不住了。 三千营是他的最后倚仗,如果没了三千营,那他就真的没有跟朱高炽争夺太子的资本了。 朱高炽好歹还有文官的帮助,而且朝堂上下大大小小的文官不说全部,但大多数基本上都是支持朱高炽的。 想到可能会丢掉三千营的指挥权,朱高煦是真的慌了。 “这个逆子!”朱棣恨恨的骂了一句,但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爷爷,让孙儿去吧。”朱瞻垶看了朱棣一眼,然后没给朱棣反应的时间,扯动缰绳就让胯下的战马冲了出去。 “垶儿!”朱棣连忙大喊一声,但却没能喊得住朱瞻垶。 “庞英!” “臣在!” “还愣着干嘛!?太孙若是出了意外朕唯你是问!” “是!” 一场精彩的追逐战就此展开,跑在最前面的是阿鲁台的逃兵,紧随其后的则是汉王朱高煦和三千营的士兵,在后面则是朱瞻垶而负责保护他安全的一百余名锦衣卫。 最后就是刚刚被朱棣赶过来的庞英等人啊。 “小祖宗诶,您就不能安生一点儿吗?”庞英抓紧了缰绳,心中叫苦连天。 第33章:乌龟的外壳 前前后后的四支队伍你追我赶,最后全都停在了一个地方。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停下来的就只有三支队伍:三千营、朱瞻垶和庞英。 “二叔,不能再追了,恐怕有诈。”朱瞻垶紧紧地抓着缰绳,看着面前的隘口。 虽然嘴上劝着朱高煦,但朱瞻垶心里却在不停的骂娘。 麻蛋!你特么想死别带着小爷我!你要是真敢冲那小爷我可要回去了!而且这特么是什么鬼地方?草原上不应该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吗?怎么这么多奇怪的地方? 之前的灭狼口就是个小隘口,但那好歹是在肯特汗山附近,山脚下有个特殊地形倒也不算是违规,但你特么在这里怎么出现个比灭狼口还窄小的隘口? “瞻垶?你怎么来了?”看着跟过来的朱瞻垶,朱高煦一脸错愕。 他想过老爷子会派人来追他,穷寇莫追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但他唯独没想到是朱瞻垶过来了。 不对!老爷子应该不会让他的宝贝孙子过来,应该是这小崽子自作主张。 一瞬间,朱高煦的眼神中闪过了一点寒芒,但很快就隐没在漆黑的眸子里。 他不傻,朱瞻垶这样追出来老爷子肯定是不同意的,更何况庞英也在身边,他没有动手脚的可能。 “爷爷见二叔没有听到鸣金收兵的号角声有些着急,所以我就过来了。”朱瞻垶没有注意到朱高煦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寒芒,不过就算是他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庞英就在身边呢,更何况三千营现在也不一定会死心塌地的给自己的这个好二叔卖命。 “二叔,这里地形复杂,窄小的隘口深入其中,恐怕有伏击啊。” “汉王,太孙殿下说得对,这飞云壑不能随便进的,直到现在我们大明依旧没有这飞云壑内的情报,更别说是详细的舆图了。” 庞英也走了上来,虽然他对朱高煦贪墨军饷的事情感到很不齿,但朱高煦毕竟是天家子弟,他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飞云壑啊……”看着面前的飞云壑,朱高煦有些不甘。 他现在急切的需要挽回在三千营中的声望,而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三千营的将士们能够肆无忌惮的搜刮一番。 但煮熟的鸭子,飞了! 然而气归气,朱高煦却没有失了理智。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飞云壑的地势很是适合埋伏,他自然不会贸然的进入了,不然的话到时候声望没能恢复不说还得把自己折进去。 “走吧,我们回去。”朱高煦扯了扯缰绳,掉头离开,朱瞻垶紧随其后。 庞英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 明军中军大帐。 不听指挥擅自追击,再加上朱棣本就对朱高煦之前贪墨军饷的事情有所不满,因此这次也是没有留情。 朱高煦被人拖下去打了二十军棍,等回到应天府之后再领八十军棍。 现在还在打仗,朱棣不会重罚朱高煦,最起码不能让他下不了床。 “飞云壑?”朱棣轻轻地敲着桌面,语气有些低沉。 朱高煦和朱瞻垶不知道这飞云壑,但他可清楚地很。 关于朱棣对飞云壑的印象还得追溯到朱元璋在位时期的洪武二十一年,那年朱元璋派蓝玉和傅友德等人北征,最后那些鞑靼人就是躲进了飞云壑。 这飞云壑后面还有有个飞云山,不过那里藏不了人,最起码藏不下阿鲁台部那么多人。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看着面前模糊无比的舆图,朱棣有些头疼。 大明北征的次数不算少了,但能打到胪朐河以北的次数倒是不多,尤其还是得胜的情况下。 因此,大明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最起码对这飞云壑并不了解。 说来也是,这飞云壑就跟个伫立在天地之间的土灶台似的,中间一个大坑,周边四个出口,四个出口中还有两个只能说是排风口,只能看不能用。 至于飞云壑内的情况,大明没人知道。 先不说打到这里的次数不多,就算是到了这里大部分也都是绕着走的。 你当是来游玩的吗?这种险恶的地形你也敢进?真不怕全军覆没是咋的? 众将看着面前的舆图也是一言不发,这舆图就是他们行军打仗的倚仗,行军打仗连地形都不知道那还打什么? “不行的话……围堵吧……”见无人开口,朱瞻垶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严肃的场合,更是第一次发表意见。 “殿下,您的法子是个好法子,但问题在于围堵也是有成本的。”杨荣苦笑着说道。 “五十万大军,每停留一天人吃马嚼的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时间长了别说是围堵了,我们自己都受不了。” “而且我们现如今已经渡过了胪朐河直逼斡难河,拉长的运输线给粮草辎重的后勤补给也造成了极大地困难,成本可以说是在成倍的提升了。” “但是不只是我们在面临这种难题吧?”朱瞻垶皱了皱眉头,奇怪的问道。 “这飞云壑大小也就那样,阿鲁台的人虽然不多,但十来万应该还是有的,蜗居在这么屁大点儿个地方,人也就算了,牲畜呢?” “阿鲁台不可能不给自己准备点儿资本吧?在草原上,资本无非就是牛羊战马。” “最少带着十万人,那牛羊最少也得有个十几万,这还不算战马,屁大点儿个地方人倒是能住得下也能忍得住,但牲畜不行吧?” ……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没想到这点,但是想的却没有朱瞻垶全面。 因为是行军打仗,所以他们的目光都放在人数和战马这些上面了,完全没有考虑到牲畜这个问题。 在草原上,牲畜就是钱,就是粮食,就是一切,草原人对待牲畜就如同中原人对待土地一样,有着不可割裂的情感。 “就这么办了!”朱棣猛地一拍桌子,连舆图上用来标点的旗子和模具都被震飞了。 “柳升!带一半五军营以及民夫去北面出口,用石头、树木、泥土,反正是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封堵出口!” “王友!你也一样,带着另一半去南面!” “末将领命!” 第34章:围困 对于飞云壑这种乌龟壳子,围困其实就是最好的办法。 明军五十万人马每天人吃马嚼的要不少花费,但阿鲁台部的那些人和牲畜的花费怕是也不少。 最起码,在粮草短缺的时候人还能少吃点儿勉强撑住,但牲畜不行。 牲畜没有灵智,它们不知道什么忍耐,吃不饱了就会开始叫唤,时间长了就会出乱子。 所以,阿鲁台部现在要面临的问题其实远远要比明军更严重。 “爷爷。”等人都走个差不多了,朱瞻垶看向了朱棣。 “孙儿有个法子,但是……这么说呢……” “垶儿,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有话直说就行。”朱棣看着自己的大孙子,一脸的慈爱。 “就是孙儿这里有个法子,但是可能有点儿有伤天和之嫌,所以……” 朱瞻垶说话磕磕巴巴的,也不敢直视朱棣的眼睛,似乎是在害怕朱棣责怪他。 “哦?垶儿又有法子了?说来听听?”朱棣现在对朱瞻垶真的是报以了无限的期待,朱瞻垶的每一句话他都很重视。 在朱棣看来,哪怕朱瞻垶说的不对,或者所谓的法子根本就没有用也无妨,他可以好好教导教导。 继承人嘛,没有谁天生就是完美的,总是要经过培养才能成材的。 “孙儿今天不是追二叔追到了飞云壑嘛,所以也多多少少的看到了一点那飞云壑的地形,孙儿发现这飞云壑南北两面其实是被一条河给贯穿的,想必这也是藏在飞云壑之中的阿鲁台部赖以生存的水源了。” “等等!垶儿你不是说要用毒吧?”朱棣打断了朱瞻垶的话,语气有些哭笑不得的。 也怨不得他这么想,朱瞻垶从跟着北征到现在一共立了两次功,第一次是在灭狼口生俘了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那是通过用计谋的方式。 第二次就是斩杀了本雅失里麾下大将哈儿达歹及其亲兵千余人,那也是通过用计谋,不过用的却是能够致人腹泻的巴豆粉。 巴豆粉也算是毒了,所以这次当朱瞻垶说到有伤天和这四个字,再加上水源这些,朱棣就理所当然的想到了用毒这个办法。 “不是不是!”朱瞻垶赶紧摆手。 “那条贯穿飞云壑的小溪流虽然不大,但再怎么说也是活水,在活水里用毒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能让飞云壑里的人中毒那也很轻微,达不到效果。” “孙儿说的是用火攻。” “火攻?”朱棣有些懵,他不明白朱瞻垶前脚说水源后脚说火攻是为了什么,难道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对,火攻!”朱瞻垶点了点头。 “反正咱们都已经决定了要把飞云壑围起来困死阿鲁台部,那您不妨给尚在应天府的我爹传个信儿,让他在下一批运送过来的辎重中带点儿猛火油……” 猛火油其实就是汽油,只不过是不纯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对石油的利用,只不过所利用的只是地表那种的石油,而且也基本上都是天然的而非人工提炼的。 “猛火油会浮在水面上,这样一来就算是有水也无济于事,而且万一是引燃了河边的草木,那大火就会蔓延起来。” “到时候水面上有火,阿鲁台他们也没有办法灭火,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大火慢慢烧着。” “到那个时候,他们要么出来投降,要么就等着活活被烧死,就算是他们想要殊死一搏我们也不怕。” “这飞云壑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但现在我们围住了外面,他们想出来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 朱棣看着面前的朱瞻垶,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大孙子这么有想法,这前前后后的才多久?他就想出来了两个办法了? “太祖皇帝诚不欺我啊!”朱棣抚摸着朱瞻垶的头顶,口中发出了感叹。 他想到了那个梦,想到了那句“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小糊涂!” “奴婢在!” 小糊涂一直就在大帐外面候着,如今听到了朱棣的喊声连忙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拿纸笔来,朕要给太子爷写信。” “是。” “垶儿也回去休息吧。”看着小糊涂退了出去,朱棣转头看向了朱瞻垶。 “才刚刚历经大战,你又带人去追你二叔追了那么久,想必也累了,早早回去歇着。” “那孙儿就先回去了,爷爷您也早点休息。”朱瞻垶没说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告退。 他不觉得朱棣会把这个计谋据为己有,没有必要。 其实朱瞻垶只是觉得朱棣想把这件事暂时的压下来,毕竟在猛火油尚未到来之前这办法还没有实施的可能,但他却没想到朱棣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朱瞻垶离开中军大帐后不久,朱棣就把朱高煦和朱高燧给叫到了中军大帐。 “垶儿想了个法子能够攻破藏在飞云壑里的阿鲁台部,现在朕已经命人去收集需要的东西了,到时候这攻破阿鲁台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俩了。” 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朱棣有些失望,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凡这俩货争气一点,那么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干这种事情。 “小……瞻垶有办法了?”朱高煦先是懵了一下,随后大喜过望。 懵的是怎么又是朱瞻垶想到的办法,喜的是老爷子竟然想把攻破阿鲁台部的机会让给他! 这是什么?这是功劳啊! 然而,事情真的就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嗯。”朱棣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甚至是冷漠。 “垶儿说那飞云壑中有一条溪流贯穿南北,是阿鲁台部的水源,结合飞云壑的特殊地形,垶儿说利用这条水源和猛火油就能够达到奇攻的效果。” “猛火油会封锁水面,到时候阿鲁台部要么在里面等死,要么就投降,亦或是殊死一搏让守在隘口的我们收割。” “朕已经写信给太子让他准备猛火油了,等猛火油一到就开始,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俩了。” “到时候你们两人一南一北,给朕堵住了,若是有逃出生天的朕唯你们是问!” …… 朱高煦和朱高燧一脸懵逼。 第35章:功劳送上门?不!是背锅的! 这特么哪是功劳? 听朱棣仔细讲述了一遍计划之后,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俩心中就这么一个想法。 这压根就不是他们俩想的那样把功劳送到了他们俩的嘴边,而是让他们俩来背锅的! 正如朱瞻垶之前说的,这法子是不错,结合飞云壑的地形能够很好的对阿鲁台部施行精准打击。 还有什么比饮用水源更精准的? 但在沿用千年的儒家文化里,这种做法无疑是丧心病狂的,是有伤天和的。 有道是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做法会让人不齿的。 现在让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俩来做这件事,到时候把事情的原委一说,功劳都是朱瞻垶的,因为法子是人家想出来的,而锅都是他们俩的,因为事情是他们俩做的! 老爷子好算计啊!这是兄弟俩心中仅剩下的想法了。 “爹!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朱高煦有些不服。 就算是洪武朝时期不算,单从靖难的时候开始算起,他朱高煦也是劳苦功高的,而到了现在老爷子竟然这么对他,这让他心有不甘。 然而,朱棣是皇帝,是他爹,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怎么可能允许朱高煦反驳? “孽子!”朱棣啪一巴掌就把朱高煦扇得几乎倒在地上。 “作为我朱棣的儿子,大明朝的汉王爷,你竟然做出来喝兵血的事情来!” “是,朕这么做是有些不好,但朕又有什么办法!?” “老子带了一辈子兵!打了一辈子仗!到头来自己的儿子竟然贪污军饷!喝兵血!” “你让你老子我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啊!?是不是要等着那些闹饷的士兵把你我父子三人的脑袋割下来你们才满意!?” “啊!?” “现在知道跟老子说的申斥了?你们贪污军饷的时候呢!?你们知不知道要不是瞻垶缴获的那五十箱子珠宝,你们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你们两个当场就要下去见太祖皇帝了!?朕都拦不住!你们知道吗!啊?” “现在开始不满了?你老子我可是早就打听过了,军饷在出应天府之前就被你们俩给换成银票了!” “不愧是我朱棣的儿子啊,胆子是真大啊!” 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人跪在地上,无言的承受着朱棣的怒火,一言不发。 或者应该说他们不敢说话。 给他老人家当了快三十年的儿子了,他们怎么不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不开口还好,一旦开口那就不是挨骂了,那就得挨打了。 但是就算是到了现在,朱高煦也没有丝毫的后悔,而是把事情都怪在了朱瞻垶的头上。 因为他干这事儿不是一次两次了。 以前每逢打仗,他都会在出征之前把一部分的军饷兑换成银票,这银票自然就落入了他自己的腰包。 至于将士们的军饷?没事儿!只要上了战场打了胜仗,让那些将士们好好的搜刮一番就好了,这么一来一回的事情就过去了。 但是他没想到,这次出征打的第一场仗的确是胜利了,但却没有丝毫的缴获因为鞑靼人早就想好了退路。 “剩下的八十军棍别想着朕忘了,等回到应天府后自己去领罚。”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朱棣有些心灰意冷。 “现在猛火油还没到,你们两个好好准备准备,等猛火油到了好好把事情做好了。” “若是办砸了……回去之后就各自就藩去吧!” 朱高煦和朱高燧心中一凛。 就藩,这是所有皇子最不愿意听到的两个字,因为一旦就藩,那就等于是离开了权利的最中心,别说是跟他们的大哥朱高炽争夺皇位了,怕是连一点儿最基本的权利都没了。 就了藩,那这一辈子就真的只能当个闲散王爷了,领着朝廷的钱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自己的子孙后代亦是如此。 “是。”朱高煦和朱高燧没有挣扎,双双伏地称是,然后就退了出去。 他们明白,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除非他们愿意放争夺权利的可能,做一个浑浑噩噩一辈子的闲散王爷。 显然,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因此,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接下朱棣给的任务,替朱瞻垶背好这个黑锅。 看着自己那两个儿子退了出去,朱棣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靖难的缘故,他对亲情一直都很重视,不然的话也不会放任朱高煦和朱高燧留在应天府迟迟不去就藩。 如果有可能,那么他最希望的还是让他们三兄弟和睦相处,但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的话…… “唉,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朱棣轻叹一声,言语之中有着些许悲凉。 事到如今,要怪也只能当初的他太过于心软了。 另一边,朱瞻垶在离开中军大帐之后并没有回去休息,事实上他昨夜休息的就挺不错的,最起码比在追击本雅失里时睡在草地里好得多。 闲来无事,朱瞻垶就开始四下晃悠了起来。 从出征开始到现在,他真正面对大军其实也就两次,一次是誓师的时候,第二次就是在胪朐河与本雅失里军开打的时候。 而事实上,这两次其实是可以并做一次的。 现在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他觉得自己不如四下转上已转,最起码也增进一下对明军的了解。 虽然从十岁开始就没少往军营里跑,但实际上他对明军的了解基本上还是仅限于知识层面上,实际上没多少。 毕竟他的年纪太小了,再加上明军三大营中的三千营是朱高煦管辖,五军营中的围子手营是朱高燧管辖,所以他也没有弄得太过。 没啥用啊,反正接触不到。 “殿下……” “殿下……” “殿下来了……” “殿下吃饭了吗……” 一进军营,不管职位高低,不管是将还是兵,几乎所有人在遇到朱瞻垶的时候都会站起来问上一声好,甚至还有人簇拥着围了上来。 原因无他,他们想跟这朱瞻垶打仗。 虽然年纪小,但善用计谋的印象已经给众将士留下了,这次北征的五十万将士和民夫基本上没有不知道朱瞻垶功勋的。 良禽择木而栖嘛…… 第36章:伤兵营和护卫司 军伍之人一般都没什么花花肠子,就算是有也不多,所以朱瞻垶大概能看出来这些人在看向自己的目光是真挚的。 哪怕,他们可能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闲来无事出来逛逛,想着出征这么久了还没好好的看过大家,现在正好无事所以就来了。” 对于这些军伍之人的热情,老实说朱瞻垶是不想接受的,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热情了…… “话说殿下啊,您啥时候能有自己的护卫司啊,到时候要从哪儿挑人啊……” “对啊对啊,此战超过半数的功劳都让殿下拿了,俺们觉得殿下您虽然年幼,又是太孙,有个护卫司也不是啥不可以的事情。” “嘿!嘿!嘿!你们都说啥呢?一群臭丘八,什么都敢往外说!”中军副将安远伯柳升走了出来。 因为朱瞻垶是从中军大帐走出来的,最先遇到的自然就是以步兵为主的五军营了。 三千营人家是骑兵营,最重要的是战马,而战马这种牲畜自然是不能放在中军大帐门口的,至于神机营嘛…… 火药那玩意儿还是太危险了,谁特么敢把那玩意儿放在中军大帐门口,真要是炸了那特么怕是能把朱棣给炸没咯! “大家的情绪不错啊。”看着安远伯柳升按住了这帮子老**,朱瞻垶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倒是真的想跟这些将士们亲近亲近,因为他爹朱高炽这一脉历来都怎么有武将的支持,基本上都是一水儿的文官。 但是他年纪还是太小,身体还没长得开,让这帮子老**给挤得是真难受。 “先是正面击退了本雅失里的大军,后来殿下您又先后擒了马儿哈咱、灭了哈儿达歹,如今更是找到了阿鲁台他们,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都等着打胜仗呢。” 柳升笑着和朱瞻垶攀谈着。 他又不傻,从朱瞻垶在这次北征之中的表现和朱棣的态度他就能看出来很多很多的东西,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站什么队伍? 再说了,别的不说,就凭着朱瞻垶改良了火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引起所有人的重视了。 现如今,神机营在三大营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不仅不复洪武朝时期的稚嫩,更是有着隐隐压过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势头。 “让大家稍安勿躁,这一天不会远的。”朱瞻垶笑着看向了中军大帐。 消息已经开始朝着应天府去了,虽然粮草辎重的运送要慢一些,但比起大军行进的速度可是要快多了。 想来,一到两个月左右猛火油就能到了吧?到那个时候阿鲁台他们的粮食和草料什么的也吃个差不多了,正好是发动攻击的最好时间。 “哦?”柳升心思一动,朱瞻垶还是太年轻,虽然语气没有多大变化但还是让柳升听出来了一些东西。 “殿下是说……”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朱瞻垶微微一笑,但并没有言明。 有些事情不得不防,朱瞻垶记得在后世的一部电视剧里看到马哈木在明军军营里潜伏了很长时间,把明军的拐子马等战术都学走了,虽然事实上这并不是真的,但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 有些话不能乱说,哪怕是在大军之中也不能确定就有没有心怀不轨的人。 “那里……是伤兵营?”朱瞻垶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殿下要去?”柳升有些犹豫。 这个时代的卫生观念很是淡薄,伤兵营里有都是长吁短叹呻吟不止的伤兵,这会对人的热情造成很大的影响。 所以只要是在伤兵营,哪怕你是帮着治疗的健全人,时间长了也会有情绪低落等情况。 “去看看吧,他们都是为我们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总归是要去看看的,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说罢,朱瞻垶抬步朝着伤兵营而去,柳升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真要是说实话的话柳升是不想让朱瞻垶去伤兵营的,毕竟那里又脏又乱,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和腐败的味道,不太适合朱瞻垶这种身份的人去。 但朱瞻垶说的话让他没法开口阻止。 “殿……殿下……”朱瞻垶刚到伤兵营门口,一个住着粗糙拐杖的伤兵忙不迭的让开了路。 “小心点儿。”朱瞻垶快走两步,扶起了那个伤兵的胳膊,直到扶着他走到了一旁准备好的休息处。 “谢……谢太孙!”伤兵有些激动,甚至眼中都泛着泪花。 一直以来,他们这伤兵营都是人嫌狗憎的地方,除了治疗和帮助伤兵生活的士兵之外没人愿意过来,朱瞻垶的举动无疑是触动了这伤兵内心中最为柔软的一块地方。 “小心一些,你们都是大明的脊梁,可不能倒下。”朱瞻垶丝毫不嫌弃地看了看伤兵的伤口,嘴里不停的说着。 “一个王朝,如果连将士都倒下了,那这个王朝也就不长久了。” “殿下过誉了,小人当不得。”伤兵很是激动,也很是羞愧。 没错,就是羞愧,作为伤兵的羞愧。 连着两场遭遇战明军都是大胜,受伤的人虽然超过五千余,但比起战果来说这已经是大胜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五千余的伤兵都觉得是自己不够出色,是技不如人。 “刀剑无眼,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没有人敢说能一直不受伤,我也是一样。”朱瞻垶拍了拍伤兵的肩膀,开口安慰道。 “不可能!”伤兵的语气突然变得激昂且坚定。 “若是有人胆敢伤害太孙,那必然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朱瞻垶愣住了。 刚才的那些话里有真心实意的,因为他是真的佩服这些士兵,也由衷地认为将士是一个王朝的脊梁,但也有一些场面话。 他没想到这伤兵的情绪如此激动,这让他多少有些感动。 “好!你好好养伤,待到以后我若是再到战场,定要让你作为我的卫兵!” “谢太孙!”那伤兵仿佛是被注入了什么能量,瞬间变得神采奕奕。 柳升在后面看着,心里也在感叹着。 大明,要兴啊…… 第37章:消毒 让那个伤兵好好休息,朱瞻垶走遍了伤兵营,看遍了所有的伤兵。 鞑靼没有火器,所以造成的伤害主要都是冷兵器所造成的伤口,比起热武器造成的伤口要好处理得多。 如火铳、火炮造成的伤口。 “这里的环境太差了,不利于伤兵的恢复,得改改了。”朱瞻垶看着可以说是脏乱差的伤兵营,耳朵里满是伤兵的哀嚎声。 要知道,因为他这个太孙的到来,伤兵们已经尽量忍住不发出声音了,可想而知如果他不在场的话那这伤兵营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景象。 恐怕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吧?毕竟那种惨嚎声是真的扰人心智。 “啊?这……”柳升有些懵逼。 伤兵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而且这还是大明重视的结果,放在朱元璋刚起事的那段时间伤兵营可以说是根本没法看的。 “这……怎么改啊……”柳升满脸的苦涩。 他只以为是这个小主子看不得伤兵们痛苦的模样所以仁慈心上来了,只是环境所导致的一时兴起,所以他就连说话都有些不情不愿的。 “算了,我还是去找爷爷说去吧。”朱瞻垶知道跟柳升说没啥用。 倒不是他看不起柳升,而是因为一个中军副将,真的是做不了这样的主。 “爷爷!爷爷?” 朱瞻垶一边呼喊着一边跑进了中军大帐,不管是守门的锦衣卫还是大帐门口的小鼻涕没有一个敢阻拦的。 这小主子现在有多受宠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不会找不自在。 “诶诶诶,爷爷在呢,怎么了?”朱棣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声音中有着几分宠溺,也有几分无奈。 “爷爷,孙儿刚才去了一趟伤兵营,发现……” “你去伤兵营作甚!?”朱棣打断了朱瞻垶的话,语气也有些不太好,但不是针对朱瞻垶的。 “你不用因为心生慈悲而觉得有什么不好,伤兵营历来都是如此的,咱们大明已经算是做的很好的了。” 朱棣是生怕朱瞻垶因为目睹了伤兵营的惨状而心生不忍,继而产生了厌恶战争这种想法。 自家老大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当爹的清楚得很,而且朱瞻垶在十岁之前都是主攻读书的,所以朱棣是在对这个生气。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出色的接班人,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不是不是!”朱瞻垶摆了摆手,因为被朱棣给打断了所以有些着急。 “孙儿有办法改变伤兵营的现状,而且能让伤兵的痊愈率提高一倍以上!” “你是说真的!?”朱棣噌的一下就站直了。 “对啊,之前我做梦梦到的那个白胡子老头跟孙儿说过了。”朱瞻垶再次把那个梦给拿出来当挡箭牌。 “真有办法?”提到白胡子老头,朱棣也不怀疑了,毕竟有火药这个例子在那摆着呢。 “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虽然说出来的话是质问的话,但语气却很轻柔且平缓,让在门口的小鼻涕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可心里却不似表面这么平静。 皇上啊,您之前对汉王和赵王可不是这样式儿的啊…… “白胡子老头说的东西太多了,孙儿忘了……”朱瞻垶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 朱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是他那三个儿子的话他怕是早就炸毛了,但现在…… 不过这事儿朱瞻垶还真没瞎说,他是真忘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朱瞻垶一直都是把目光放在那些可以产生颠覆性的东西上的,比如火药。 但是到了永乐一朝,因为对火器的重视所以神机营的发展已经可以说是很好了,最起码朱瞻垶这个把大多数知识都还给老师的社畜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一窝蜂火箭、火铳还有火炮,能做的也就这些,但是大明都有了。 因此,朱瞻垶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火药颗粒化上面,这样一来被干扰的朱瞻垶反而是把酒精消毒这事儿给忘了。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朱瞻垶跳了起来,把朱棣从神游状态给拉了回来。 “爷爷,之前咱们在尚食局提炼的那个酒精您带了没有?” “酒精?”朱棣有些迷茫,因为朱瞻垶之前没有说过酒精这个,但提到尚食局他就知道了。 “那个?爷爷倒是带了一点儿,不过很少很少,也就一坛子罢了……” 朱棣的确是没带酒精,在出征之前蒸馏出来的酒精都被他让人去弄颗粒化的火药了,毕竟当时时间很紧急,就算是全力施为也不可能在大军出发之前凑足一次出征需要的颗粒化火药。 就这一坛子酒精还是因为朱瞻垶把宫里酒库的钥匙给拿走了,他留下来闻闻味道解解馋的。 “快快快,您给孙儿就行了!”朱瞻垶也懒得跟朱棣解释,直接伸手讨要。 “小鼻涕。”朱棣摆了摆手,示意小鼻涕去取。 平日里他留着也就是闻闻味道,没啥大用,而且现在已经出征了,不管是誓师还是庆功都少不了喝酒,所以朱棣来到草原之后也是解了馋的。 朱瞻垶虽然拿走了朱棣的酒库钥匙,但肯定不会做出来在誓师这种场合还不让朱棣喝酒这事儿,而且他也就是提醒一下朱棣而已。 朱棣听就听了,不听的话他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长辈嘛,而且还是爷爷辈的。 “殿下。”小鼻涕是朱棣的贴身太监,朱棣能被人看到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很快就找到了那坛子酒精。 朱瞻垶拿过了小鼻涕手中托着的坛子,表情有些失望,也有些不悦。 只是用布封着的,并没有用油纸,也没有用泥封,这一路上不知道要挥发多少…… 但也没办法,谁让他自己忘了呢?现在有就不错了…… “爷爷,孙儿先过去了!”跟朱棣打了个招呼,朱瞻垶抱着坛子拔腿就往外跑。 “诶诶诶!你慢点儿……”朱棣也抬步追了上去,柳升和小鼻涕也是一样。 第38章:架锅!烧水! 伤兵营是在大军的最外层,因为没人愿意整夜听着伤兵营的哀嚎声,那会让人休息不好的。 不过因为儒家思想和道德的缘故,伤兵营虽然是在大军的外层,但也是在南这个方向。 因为是北征,所以南方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最安全的方向。 尊敬和帮助弱势群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而伤兵很明显就是弱势群体。 虽然远,但朱瞻垶还是很快就跑到了伤兵营。 “殿下……” “殿下……” 看着再次来到伤兵营的朱瞻垶,几乎是能站起来的人都站起来给朱瞻垶见礼了。 就朱瞻垶去中军大帐这一会儿功夫,之前他对那个伤兵说的那一席话已经传遍了伤兵营,所有人都对他抱以敬意。 以前,谁愿意来伤兵营这种地方?躲都躲不及呢…… “来人!”朱瞻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但因为尚未到变声期,喊声稍显稚嫩,有些尴尬…… “架大锅!烧水!” 虽然不知道朱瞻垶想要做什么,但因为他的身份之前立下的功劳,再加上方才的那番话,很快就有人执行了他的命令。 “见过陛下……” 锅还没架起来呢,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那些刚准备去架锅的士兵也都跪在了地上。 “垶儿,你这是准备干嘛呢?”追上了的朱棣好奇的看着朱瞻垶。 “哎呀,爷爷您别捣乱!”看着那些士兵因为朱棣的到来而停下了动作,朱瞻垶很是不高兴。 “别跪着了别跪着了,赶紧去架锅烧水啊!” “按照太孙的话去做!”看到大孙子不高兴了,朱棣也赶紧开口弥补。 “是!” 有了朱棣的命令,士兵们的行动很明显利索多了。 他们虽然尊敬也敬重朱瞻垶,但这和皇帝的命令还是不一样的,皇帝的命令会给人一种紧迫感。 “垶儿,你这是在干嘛呢?”没有得到回答,朱棣也不气恼,而是又问了一遍。 “烧水啊!”朱瞻垶看着架在火上的大铁锅,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爷爷知道你是在烧水,但是你烧水要做什么呢?” 听着自己大孙子的回答朱棣的哭笑不得,但看着认真无比的朱瞻垶他还是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烧水煮东西。”朱瞻垶一边看着锅里冒出的蒸汽一边回答着,同时还指挥着来往的士兵们。 “诶诶诶,把包扎伤口的布条啥的都拿过来,扔进锅里煮一煮。” “至于时间……暂且先煮半刻钟吧。” “是!” 士兵们令行禁止,虽然不知道朱瞻垶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按照朱瞻垶的话执行了起来。 “垶儿,你煮这个作甚?”朱棣有些懵,他搞不明白自己这个大孙子想要做什么。 “爷爷,您不知道,那个白胡子老头跟孙儿说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朱瞻垶一边说着一边转向了朱棣,但随着朱棣的表情变化他也发觉自己的说法有点不对。 “不是那些神仙鬼怪之类的,而是说有些东西太小了,甚至还不如蚂蚁腿的百分之一大,所以我们才看不见。” “那白胡子老头说人的伤口之所以会腐烂流脓就是因为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小虫子在作祟,只要把布条煮了那些小虫子就都死了,伤口自然就不会腐烂流脓了。” 朱棣本来是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的,但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玄幻了,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嗨!这些都是那白胡子老头告诉孙儿的,孙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那白胡子老头还告诉了孙儿一种类似于千里眼的东西的制作方法,等回到应天府了孙儿试试看。” 显微镜的制作有些难度,但也不必要达到后世那种程度,微生物也是有大有小的,能让自己的说法站得住脚就够了,朱瞻垶也没准备弄太好的。 况且,等回了应天府,这些人还不一定能不能记得住这码事呢! 因为有火药的例子在前面摆着,朱棣本就对那个白胡子老头的事情没什么怀疑,现在听朱瞻垶这么说他自然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来来来,去找几跟杆子来,把煮好的布条拿出去晾着,这样的布条可用不了!” 看把朱棣糊弄住了,朱瞻垶又开始指挥着士兵们干活儿了。 草原风大,布条很容易晾干的,只不过这样根本就无法保证无菌环境,但这也没办法。 条件所限,没有办法做到十全十美。 朱棣也不说话了,让小鼻涕搬来了一个椅子,也不在乎伤兵营里那股腐败和中药混合的味道,就这么坐在那看着朱瞻垶忙碌着。 “过来。”看着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朱瞻垶伸手召过了军医。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军医有些麻爪,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更没在朱棣面前做过事情。 他只不过是个军医而已,又不是太医,主治的是刀剑伤,而不是全科精通。 “一会儿你把他伤口上的烂肉都剃掉,能做到吗?”朱瞻垶指了指被挑选出来的伤兵。 草原的气温也在升高,气候在转热,毕竟草原虽然入春晚,但也不是不会入春,草原也是有春夏秋冬的。 “没问题。”军医松了一口气,对着朱瞻垶点了点头。 这事儿他经常干,或者应该说作为军医这就是要要做的事情之一,自然是有信心的。 “来吧。”朱瞻垶伸手示意了一下。 军医看了看朱瞻垶,又看了看朱棣,在朱棣点过头之后才拿起了桌上的小刀。 军伍之人都是硬汉子,哪怕是清理伤口这种事情也能忍住不吭声,但额头上积聚的汗水却说明了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痛楚。 然而,这只不过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痛苦还是后面的酒精清洗伤口。 这个伤兵的伤口已经感染了,不过好在还没有发热的症状,这说明他的感染程度并不严重,最起码没到最后一步。 只是希望一会儿用酒精清洗伤口的时候他还能忍得住…… 第39章:伤兵营的改革 等腐败的烂肉都被剔除的时候,那名士兵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开始滴落了,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点疼痛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殿下,好了。”军医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后才走到了朱瞻垶的面前。 他可不想被当成刺客直接被拿下。 “煮过的布条干透了没?干透了就拿进来!”朱瞻垶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然后转头看向了那名伤兵。 “过会儿会很痛很痛的,你咬住这个,不然的话我怕你会咬到舌头。” 说着,朱瞻垶递过去了一块布,示意那伤兵把自己的嘴巴塞住。 那伤兵有些不以为然,受伤到现在他都抗住了,还会怕治疗时的这点儿疼痛? 但碍于朱瞻垶的身份,他还是点了点头,把布接过来塞进了嘴里。 “忍着点儿。”朱瞻垶又嘱咐了一句,然后才准备开始消毒。 酒精清洗伤口的疼痛不必多说,朱瞻垶前世有幸体验过一回,那还是在上学的时候打篮球受了擦伤,又正好赶上校医务室的碘伏没了。 现在回想一下,朱瞻垶仍旧还能记得那酸爽的感觉。 当酒精倒在那名士兵的伤口上时,那名士兵的眼睛瞬间瞪大,朱瞻垶觉得所谓的目眦欲裂应该也就这样了。 嗓子里不停的发出空气通过口水时的咳咳声,身体整个绷紧,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的掉落,就连眼睛里都瞪出了血丝。 这无疑不在说明这名伤兵此时在忍受着何等的痛苦。 在一旁看着的朱棣感觉牙齿发酸,但却也没有出声停止。 一边仔细地盯着伤兵的伤口,朱瞻垶拿着之前那明军医用的小刀,时不时地清理掉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烂肉,以及被切开但却仍有黏连的肉,表情很是认真。 “好了。”看着伤口彻底干净了,朱瞻垶让那个倒酒精的人停下了。 第一次没有经验,再加上这酒精是经过挥发了的,所以朱瞻垶选择让时间长一点。 就是苦了这伤兵了。 “用这些布条给他包扎上,不要碰水,也尽量不要让伤口接触任何的东西,尤其是地面和汗水。” 看着在给伤兵包扎的军医,朱瞻垶一点一点的嘱咐着。 “是!”军医点了点头,给绷带打了个结。 “好了,如无意外的话三天之内你的伤口就会慢慢干燥,然后结痂。” 看着那名已经虚脱了的伤兵,朱瞻垶感觉牙齿发酸。 他想到了自己那次用酒精清洗伤口时,那种几乎把牙都咬碎了的感觉。 “这就好了?”朱棣这才站了起来,走到伤兵面前仔细的看了看。 不过除了浓重的酒味之外他闻不到任何别的味道,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就会有效果,三天左右伤口就会开始慢慢结痂,那时候他就可以正常的生活了,只不过要注意不能用力过大,免得把刚结的痂给崩开。” 朱瞻垶一边洗着手一边给老爷子解释着。 “如果是以前,那么这个伤兵最后会怎么样?”这会儿朱棣是在问那个军医。 “陛下,我们大明在治疗伤兵上已经足够完善了,但这名伤兵在这之前伤口已经出现了腐败的情况,甚至有脓水流出,可能……” 军医的话没有说完,但任谁都知道接下来的话肯定不好听。 “那他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朱棣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仍在继续的问着。 “回陛下,按照以往的经验,可能不会超过一成。”军医低着头,有些颤抖的说出了这句话。 治不好伤兵,这是他作为军医的失职,但这也却是是没办法的事情。 “垶儿。”朱棣转身走向了他的大孙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和刚才对待军医的时候判若两人。 “经过这么处理之后这名士兵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呢?你心里有数没有?” “爷爷,这个孙儿也不知道。”朱瞻垶并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不过按照那个白胡子老头的说法,如果一切都没问题的话那他活下来的几率是超过八成甚至是更高的。” “不过爷爷你这坛酒精放的时间太长了,也没有好好的保存,所以里面的药效会流失很大一部分,具体结果会怎么样孙儿就不敢肯定了。” “按照那个白胡子老头的说法,这酒精在制作出来装坛之后就要用油纸封上,最好再用一层泥封,这才能保证药效不流失。” 油纸就是桐油浸泡过的纸,这样处理过之后就会不沾水,古装电视剧里的雨伞大多都是桐油纸。 “那爷爷这就给你爹写信,让他好好注意一下这个。”朱棣抬步准备离开。 朱棣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仗,也可以说是个十成十的军伍之人了,行为上也带着军伍之人的利索。 “诶诶诶!爷爷您别急啊!孙儿还没说完呢!”看着朱棣这就准备离开,朱瞻垶赶忙开口喊住。 有些事情他去做名不正言不顺的,哪怕他是太孙,还是让老爷子这个皇帝去做的好。 “嗯?还有啥事儿?”朱棣有些懵。 “除了酒精之外,包扎用的布条都得像孙儿之前那样去处理,而且用完了的药物、布条甚至是伤兵的衣物都要及时处理。” “能够烧掉是最好的,如果条件所限不能浪费的话也得煮过才行,而且时间不得少于半刻钟。” “除此之外,伤兵营内的血污等污渍处都要及时的清理干净,而且还要定时定点的通风。” “这么麻烦?”朱棣瞬间皱眉。 在性格上,朱棣和军营里的那些粗人基本无异,因此在听到朱瞻垶说的如此麻烦之后就下意识的这么说了。 “麻烦归麻烦,但如果一切真的有效果,那就会让伤兵的痊愈率达到八成甚至是更多,孙儿认为是值得的。” 朱瞻垶是知道酒精的效果的,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努力说服朱棣。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还会有人帮他说话。 “陛下,末将认为太孙的话可行,再不济也可以试试看。”柳升站了出来。 “在这之前,我们伤兵的痊愈率就只有一半左右,基本上伤口稍微大一些就会有腐败流脓的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而到了今日这伤兵这等程度的基本上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挺过去了,那是他命不该绝;挺不过去,那也是正常的。” “是以,末将认为无论能不能达到太孙说的那般有效,但都值得一试!” “哪怕只有一成的效果!” 第40章:愿者上钩 现在大军听了下来,一时之间朱瞻垶还真没啥事儿可做了。 伤兵营的那个伤兵恢复的很好,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酒精都被朱棣留在了应天府,只能是写信回去让监国的太子爷朱高炽往这边运,而且前不久才写信回去要准备猛火油,运气不好的话这酒精还不知道得啥时候到呢。 大军的粮草和辎重配送都是有一定的时间间隔的,这个时间间隔是按照大军的人数、远征距离以及作战的情况而定的,不是说随便怎么样都行的。 在这个时代,长途运输是一项成本很高的工作,不仅仅是因为运输速度慢,也因为中途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运气好,上次朱棣写信要的猛火油还未出发,那么酒精就能和猛火油一起开始运送,同时抵达。 但如果运气不好,那就只能等了,而且这一等就最少是半个月到一个月。 所以,哪怕是已经验证了酒精的效果,伤兵营在短时间内仍旧是用不上酒精。 “乖孙儿在这干嘛呢?”就在朱瞻垶沉思的时候,朱棣走了过来。 现在朱棣对朱瞻垶是一百个喜欢,一向最没耐心的他在面对朱瞻垶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负面情感。 “太无聊了,所以来钓会鱼。”朱瞻垶打了个哈欠,给朱棣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鱼竿。 “哦?垶儿出来还带鱼钩了?”朱棣有些惊讶。 “没有。”朱瞻垶把鱼竿抬起,鱼线尽头的样子让朱棣有些错愕。 但随即大笑了起来。 “哈哈!这能钓到鱼吗?”朱棣看着朱瞻垶的“鱼钩”那是哭笑不得。 朱瞻垶根本就没用鱼钩,只是在鱼线的尽头打了个结,然后把蚯蚓绑在了上面。 “那有啥办法嘛……”朱瞻垶撇了撇嘴。 他倒是想弄个鱼钩上去,但这是大军出征诶,上哪去找鱼钩?别说鱼钩了,军营里的任何带铁的东西那都是有用的。 他就是无聊的时候解个闷罢了,朱瞻垶觉得没必要浪费东西。 再说了,能不能钓上鱼还不一定呢,他对自己的钓鱼水平还是有了解的。 前世哪怕是有专业的鱼竿、鱼钩和鱼饵他都常年空军,更别说现在这种条件了。 “来来来,爷爷教给你一个办法。”朱棣伸手捞过了鱼线,把上面的死结给咬断,然后随后捡起了一根小木棍。 “这样就行了。”朱棣把小木棍系上,然后再穿上蚯蚓,绑上个小石头当坠子,示意朱瞻垶继续钓鱼。 “这能行吗?”朱瞻垶有些半信半疑的,但还是把鱼线抛了出去。 “当然能行咯,爷爷小时候就是这么玩儿的。”朱棣也不在乎绿油油的草地,直接坐在了朱瞻垶的旁边。 “不过啊,这办法就只能钓到大鱼,小鱼可是吃不下这么大的木棍的。” 朱瞻垶其实知道这鱼钩的原理,朱棣系木棍的时候并不是系在正中间的,而是三七分的那个界点处,这样一来鱼在咬钩的时候就会咬着一头吞下去。 等到木棍进了鱼肚子里,收线的时候那根木棍就会因为收到拉力而横起来,梗在鱼的喉咙里。 “孙儿倒是不怀疑这能钓到鱼,不过您啥时候钓过鱼了?”朱瞻垶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看着朱棣。 “在兴海湖。”朱棣微微一笑。 “那还是太祖皇帝在位的时候,你爷爷我为了安抚朵颜三卫而去了现如今的奴儿干都司,在斡朵伦卫治下的兴海湖钓过鱼。” “那湖里的鱼大得很,你爷爷我第一次抛钩就钓到了一条大鱼约摸着得有四五十斤,只可惜杆子不行,没能拉上来断掉了。” “兴海湖?”朱瞻垶对这个湖没什么印象,只是知道个大概的位置,而且还是在地图上的位置。 “是啊……”朱棣长叹一声,抬眼看着天空,满脸的回忆之色。 太祖皇帝时期,那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爷爷,孙儿好像是钓到鱼了。”朱瞻垶的嘴角突然翘起,但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嗯?”朱棣缓过神来,但看着朱瞻垶毫无动作的手有些迷茫。 “如果孙儿没看错,飞云山上那是不是有条鱼呢?”朱瞻垶笑着把怀里的单筒望远镜掏出来递给了朱棣,然后朝着飞云山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朱棣反应很快,拉开单筒望远镜就朝着飞云山的方向看去。 果然,有约莫四五个人在飞云山上鬼鬼祟祟的朝着这边张望。 “原来乖孙钓的是这条鱼啊,怪不得不用钩呢。”朱棣的嘴角翘起,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 他没想到朱瞻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您高看孙儿了,要说当鱼饵这事儿孙儿没问题,但钓鱼就算了。”朱瞻垶摇了摇头,转头专注的看着水面上的那根草杆鱼漂。 “您看,孙儿这鱼饵不是当的挺好的?只不过没有人敢来咬勾啊……” “哈哈!是不错!”朱棣收起了单筒望远镜,满意的笑了起来。 “由他们去吧,反正他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干看着罢了!” “是做不了什么,但孙儿觉得他们应该是要坐不住了。”朱瞻垶隐约觉得是时候了。 围困飞云壑已经有半个月了,阿鲁台的人肯定是还能挺得住的,毕竟节衣缩食挺个半个月任谁都能做到,再不济杀牲畜吃呗,但牲畜却不一定能挺得住。 一只羊每天要吃两到三斤左右的草料,牛就更多了,得十五到二十斤,马也是十五斤上下。 这样的消耗,飞云壑那屁大点儿的地方能承受得住?那不扯淡么! 现在阿鲁台那边的行动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境地可不怎么好。 “的确是要坐不住了,现在就看你爹什么时候能把东西送过来了。”朱棣意味深长的说道。 “希望能早点送过来,不要等到阿鲁台他们决定出来投降的时候。” 现如今放过了本雅失里,朱棣就不想放过阿鲁台了,但如果阿鲁台选择出来投降,那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他可以做残暴的事情,但却不能留下残暴的名头。 第41章: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族长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这飞云壑里的青草都被牲畜们吃干净了,再拖下去牲畜们级要饿死了。” 身在飞云壑内的阿鲁台,正一筹莫展的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先等一等!”阿鲁台烦躁地挥了挥手。 “朱棣他们此行五十万大军,二月初就离开了应天府开始北征,到现在已经四个月了,不管是人吃马嚼还是路途上的消耗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我们就耗着他,先让族人们上山上去割草和树叶给牲畜们吃,优先战马,那是我们的火种。” “至于牛羊,实在不行就杀掉熏成肉干,反正本雅失里那个没长大的狼崽子现在已经被朱棣给打得快要不行了,到时候我们就去掠夺他们的牛羊。” “告诉将士们,最多再有半个月……不!十天!再有十天!明军一定会撤退的!” “是!” 看着领命下去的手下,阿鲁台愁眉不展。 虽然他刚才的话说的很是坚定,但心里却丝毫没有一点底气。 一直以来朱棣虽然都对草原虎视眈眈,但从来都没有把事情做绝过,这次朱棣的坚定是相当罕见的。 “都怪本雅失里那个没长大的狼崽子!非要去惹怒朱棣干什么?” 想到这里,阿鲁台不由得开始咒骂起了本雅失里。 “说了就算是不愿意接受明朝的册封也不能杀害明使,他倒好,不仅杀了明使还灭了明朝十万的大军!里面更是还有不少的侯爵伯爵什么的!” “明明是哪个狼崽子惹来的虎豹,为什么非要让伟大的阿鲁台来承担后果!?” “你们都给我等着!伟大的阿鲁台一定会报仇的!等我灭掉本雅失里那个不知所谓的狼崽子就去杀掉绰罗斯家的那些孽障们!彻底吞并瓦剌!到时候再去找你们这些南蛮子报酬……” “不行……” “本雅失里现在已经没什么部众了,牛羊战马更是少得可怜,就算是再加个瓦剌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朱棣……” “对了!还有朵颜三卫!那三个愚蠢又胆小的家伙们有什么资格统领那么多的部众,占据那么好的草场?” “不行!伟大的阿鲁台,骄傲是能迷人心智的毒药,你一定要忍住,你要控制好自己的雄心壮志,要想办法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正在兀自骄傲的阿鲁台却没想到,他的计划根本就是黄粱一梦,因为他的末日就要到了。 明军,中军大帐。 “启禀皇上!来自应天府的粮草辎重已到!” 柳升冲进了中军大帐,单膝跪地,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一个多月了,他们堵住飞云壑已经整整一个多月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到了!?”朱棣蹭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柳升的肩膀。 “朕要的东西到了没有!?” “禀陛下!到了!都到了!不管是猛火油还是酒精都到了!” “好!”朱棣大喝一声。 “来人!传众将中军大帐议事!” 朱瞻垶早就听到了声音,此时正站在门口,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升,心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宣德年间,柳升和王通征交趾的时候遇到埋伏阵亡了,尸首被送回了老家安葬。 柳升的管家老李受刘家人所托守护柳升的墓地,于是这老李就拖家带口的搬到了柳升的墓地附近,当起了守墓人。 李家上下信守承诺,从老李开始就给柳升守墓,一代传一代,世世代代皆是如此,一直传了二十八代人。 二十八代人,五百八十多年! 明朝亡了,守;大清亡了;继续守;军阀混战了,还在守;世界大战了也还在守…… 哪怕是后来被推平了,李家人又将其重新立了起来,继续守…… 这样信守承诺感人肺腑的事情,如果是放在春秋或者是汉唐时期,怕是就成为了教科书里的成语或者是小故事了,甚至也不乏有诗人为其赋诗一首的可能。 …… 大约一刻钟左右,军中的大将们陆陆续续的都到了。 “太子爷支援的粮草辎重已到,我们也是时候动手了!”朱棣扫视着众人,目光威严,声音厚重。 “一切如之前计划的那样,赵王守北方,一定不能让阿鲁台的人从里面出来!” “是!”朱高燧双手抱拳,低头称是。 “汉王守南方,南方是小溪的下游,地势要比北方低,等火攻奏效,阿鲁台的人大概率会选择南方突围,一定要给朕守住了!” “是!”朱高煦也丝毫不敢马虎。 不管是贪小便宜还是搞笑动作,那都仅限于不影响大事的前提下,他们两人虽然有想法也敛财,但在真正的大事上还是不会犯迷糊的。 “诸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若是阿鲁台部视死如归,那不妨稍稍放一放,在外面留个包围圈即可。” “至于现在……”朱棣扫视了一圈众人,语气低沉。 “出发!” “是!” 众将齐齐抱拳称是,声势无两。 朱瞻垶也离开了中军大帐,回自己的营帐里更换铠甲。 他已经不奢望自己能够去最前面了,有前两次的经验,他认为朱棣是必不可能让自己再有机会离开他的视线的。 而且这次阿鲁台部只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如果没有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发生,那肯定是没有什么意外的。 按照历史来看,阿鲁台的确是挺狡猾的,先后熬死了朱棣和朱高炽两位皇帝,但那也是在他逃出生天之后。 现在已经放过了一个本雅失里了,朱棣必不可能再放过一个阿鲁台了。 如今的阿鲁台和本雅失里已经势同水火,如果把这两个都放过了,那么鞑靼就会陷入内耗之中,就不会按照朱棣想的那样和瓦剌互相牵制了。 这可不是朱棣,也不是明朝想要的。 第42章:火烧飞云壑 令行禁止一直都是军队的标签,而明军在这方面虽然不是有史以来最为出色的,但也绝对是不遑多让。 很快,飞云壑的四个出口就都被围住了。 没错,东西两个理论上不能走人的出口也被朱棣派人堵上了,怕的就是阿鲁台兵行险着。 在生死存亡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这种事情告诉了所有人,人在某些时候是能够爆发出非同一般的坚韧的。 “陛下!所有人已到位!准备工作已做好!” 中军主将清远侯王友低着头站在朱棣的面前,等待着朱棣的发号施令。 “开始!”朱棣沉喝一声,开启了这场单方面屠杀的序幕。 “是!” 一坛坛的猛火油被搬了上来,哗哗哗地被倾倒进了那条一两个人就能将其断流的小溪中,溪水水面上顿时浮起了一层猛火油,给人一种很腻歪的感觉。 看着猛火油被倾倒进小溪里,朱棣伸手拿过了王友递过来的火把,将其投进了水中。 火入水中,火把很快就熄灭了,因为火把在被扔进溪流中时由于重力和惯性的缘故沉到了水面一下,但那刹那间的接触却足以让水面上的猛火油燃烧起来。 顿时,一条火龙迅速展开,沿着水面冲进了飞云壑。 朱瞻垶看着几息之间就冲进飞云壑的火龙,想起了前世在网上看到的那个天梯烟花,只不过这猛火油窜起来的速度可比那个烟花快多了。 “带两个人去找几个地势较高的地方,一旦看到飞云壑内冒起浓烟就立刻回来禀告。” 朱瞻垶对着他的贴身侍卫朱铭吩咐了一句。 “是!”朱铭点头称是,很快就带着两个锦衣卫离开了。 火攻飞云壑最主要的是利用猛火油把里面的草木点燃,这在春夏时节的当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倒也无妨。 能引燃草木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引燃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阿鲁台一看到这个架势也能猜到明军想要干什么。 朱棣看着带人离开的朱铭,微微的点了点头。 自己的这个大孙子,很可以! 此时的另一边,朱高煦正带着人堵住了南面的出口。 石头、木头等一切能够用得上的东西都被用上了,飞云壑的南面出口被这些东西堵得严严实实。 这还不止,朱高煦还让人在上面淋上了猛火油。 一旦阿鲁台部的人想要冲阵,这堵平平无奇的障碍就会迅速变成一道火墙,并且在里面的木头助燃之下会越烧越猛。 冲?他们做不到,因为外面的明军也不是木头人。 不冲?那也不行,被堵在里面迟早会被烧死的。 此时的阿鲁台就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族长大人!快下令吧!再迟就真的来不及了!” 阿鲁台急得原地直转圈,听着手下人的催促他感觉很是烦躁。 他何尝不知道越拖事情越难办?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北面地势高,而且攻势是从北面发起的,那就证明朱棣这个皇帝肯定就在北面,冲北面出口的话无疑会遭受到最大的阻碍。 更何况,北面出口也能同时容纳三四个人同时出入,这要是冲北面那岂不是一个一个的冲到了别人的刀下引颈就戮吗? 冲南面?南面的出口倒是宽阔不少,容纳十来个人同时进出没什么问题,但明军也不是傻子,肯定会在南面部署大量的兵力,说不定还把神机营弄过去了。 冲南面,真的可行吗? 阿鲁台仰天长叹,此时的他恨不得从飞云壑周边的山上爬出去,但看着那近乎垂直的山壁,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绝望之感。 别说爬不出去,就算是爬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牛羊战马是草原上最宝贵的财产,没有了牛羊战马和部众,那他就等于是个废人,在这残酷的草原上根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 蓦地,阿鲁台猛的睁开眼睛,似乎有一道寒光从他的眼眸中刺出。 “让勇士们准备好!”阿鲁台大喝一声,做下了最难做的决定。 “让人在溪流旁边挖个坑,把毛皮、毛毯等浸上水让勇士们披上,等我号令开始冲阵!” “切记不可在溪水中直接浸泡,沾上猛火油就废了!” “是!” …… 北面出口。 “爷爷,阿鲁台要开始冲阵了!”听完了朱铭的汇报,朱瞻垶看向了朱棣。 飞云壑内已经冒起了大量的烟雾,证明里面有草木被引燃了,而且势头还不小,这就让阿鲁台不得不做出冲阵的决定。 以飞云壑的地形来说,如果不冲,那就只能等着被烤熟。 “走!我们过去!”朱棣当机立断,开始转移战场。 北面肯定不会是正面战场,除非阿鲁台脑子瓦特了,不然的话从北面冲就是送死。 以北面出口的大小来说,可能只需要千人左右就能够轻松守住。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朱棣还是留了五万人在这里。 有这个人数在,别说占据地势之利了,就算是让阿鲁台的人摆开了阵型正面作战他们也不一定能赢。 就在朱棣和朱瞻垶开始赶往南面出口的时候,飞云壑里的阿鲁台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动员大会。 “勇士们!” “南蛮子杀害了我们的大汗,杀害了老丞相、我的老师马儿哈咱,他们占据了大汗和老丞相的全部财富,霸占了他们的妻女,将他们的部众都贬为了奴隶……” “但是!” “他们仍然不知足!现在他们找到了我们,还要抢夺我们的牛羊!强占我们的妻女!把我们也贬为奴隶!” “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不成功!便成仁!” “冲出去!杀了朱棣!我们还有生存的希望!” “杀!” “杀!杀!杀!” 常言道,骄兵必败,哀兵必胜。 此时的阿鲁台部众就有一种哀兵的意思,因为他们知道此战若是不拼命,那他们就再无希望了。 所有人依次站好,还滴答着水的羊皮、毛毯被披在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坚定的。 或许,这就是视死如归吧。 但是,等待着他们的结局也就只有死,没有归。 第43章:故技重施 等朱棣带着朱瞻垶赶到飞云壑的南边出口时,阿鲁台部的人已经开始了冲锋。 亡命之徒。 朱瞻垶只能想到这个词,因为这时候的阿鲁台部已经完全疯狂了,他们知道留在飞云壑内只能等死,哪怕冲出去之后还有明军的堵截,但他们仍要试一试。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接受已经被宣判的命运,哪怕努力没有结果,但近乎全部的人都愿意试上一试。 “还记得在灭狼口的时候我们是怎么做的吗?”朱瞻垶第一时间把朱铭叫了过来。 “回殿下,记得。”朱铭单膝跪地,他已经知道朱瞻垶想要做什么了。 “去准备吧,不过记得不要深入,就堵在隘口那里,等看阿鲁台的人有冲出去的迹象时再动。” “是!”朱铭高声回应,然后立刻带着人朝着后方的补给部队而去。 朱棣看着离开的朱铭,他也知道了自己这个大孙子想要做什么了。 “你在灭狼口那边用过的计策很好用么?”朱棣看着自己旁边的大孙子,语气有些复杂。 有这么一个出色的继承人他自然是高兴的,但他发现自己这个大孙子好像有点儿优秀的过分了,这让自己以后怎么在大孙子面前吹牛逼? “不一定。”出乎朱棣的预料,朱瞻垶竟然摇头否定了。 “按理说这里比灭狼口更加狭窄,不需要提前布置也能够很好的执行那个计划,但有一点是灭狼口没有的,那就是二叔正在带人执行火攻的方法。” “火攻很有效,再搭配着木头和石头建成的墙壁,在大火灼烧之后这些石头基本上能够绝对阻挡住这些人。” “但同样的,那种伏击的计划就不能很好的执行了,因为火药易燃,很可能还未落到谷底就燃烧殆尽了。” “那你还让朱铭去?”朱棣用着反问的语气,但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不好实施不代表着就完全不能实施。”朱瞻垶挺直了胸膛,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只要往里走一走,二叔所布置的阻碍就能够绕过去了,那里是必定没有火的,因为阿鲁台的人为了突围一定会把那里的火灭掉。” “当然,溪水里那些由猛火油燃起的火是灭不掉的,孙儿要用的也就是那些火。” “在那里把火药倾倒下去,都不用点火就能够让火药在临近谷底的地方燃烧起来,给阿鲁台的人造成重创。” “除了火药,还可以用猛火油,想必他们会很喜欢的。” 看着朱瞻垶脸上的笑容,朱棣觉得自己这大孙子有黑化的倾向,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想要看到的。 赤子之心可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哪怕只是继承人。 朱铭的动作很快,在那爷孙俩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经组织好了人,也准备好了火药和猛火油,开始带人爬山。 飞云壑周围的山很陡峭,但也没有陡峭到那种不可攀登的地步,这就给了朱铭等人机会。 而此时的飞云壑内,阿鲁台正在组织着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他从来没想到,阻止敌人进入的天堑飞云壑也会成为他突围的最大阻碍。 如果是摆开阵势,阿鲁台有足够的信心逃出生天,甚至是毫发无伤的逃出去,到时候只要给他时间,他就有足够的信心东山再起。 吞并本雅失里,然后挥刀指向瓦剌,其次就是朵颜三卫,最后就能够挥师南下……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空想,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活下来。 “忽鲁秃!你们的人赶紧接上去!那堵墙里的木头就快要燃烧殆尽了!明军没有那么多的猛火油的!” “脱忽歹!让你们的人赶紧准备羊皮!把所有的水袋都收集起来!灌满水!” “哈费思!让你们的人把装好水的水袋划个口子扔出去!明军的倚仗就是猛火油!猛火油遇到水就会跟着水流走!到时候该头疼的就是明军了!” “勇士们!鼓起你们的勇气!让明军看一看我们草原的勇武!冲出去!” “明军已经发射过一轮火炮了!火炮的装填速度很慢!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冲出去!首功者奖励两匹马五头牛!后续只要冲出去就奖励两头牛十只羊!” 阿鲁台已经近乎于癫狂,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次再不狠一点,他就会葬身在这飞云壑里。 到时候还谈什么统一草原挥刀南下?一切都只是空谈! 在阿鲁台癫狂的时候,飞云壑外的朱高煦也感觉到了棘手。 正如同阿鲁台所说的,明军使用猛火油的确是很有效,但这也会对明军自己产生影响。 阿鲁台的人所抛出来的水袋对猛火油产生了影响,让大量的猛火油顺着流了出来,顺带着还降低了那堵墙的温度,这就让阿鲁台的人有了理论上突围的可能。 “爹!阿鲁台的人不要命了!”朱高煦冲到了朱棣的面前。 “他们不要命似的冲阵,还用抛掷水袋的方法给火墙降温,这让猛火油都流出来了,我们的将士都有点儿站不住了!” “挖沟!”朱棣很是冷静。 “让人挖沟,把流出来的水和猛火油导入溪流中!” “二叔,您让将士们再撑一会儿。”朱瞻垶也开口说道。 “侄儿已经让人带着火药和猛火油爬到飞云壑旁边的峭壁上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从上方发动火攻,到时候阿鲁台的人肯定会后退的。” 朱高煦诧异的看了一眼朱瞻垶,但朱棣没有开口否认,这让朱高煦知道朱瞻垶所言非虚。 虽然是缓解了紧张的战局,但朱高煦却恨恨的看了一眼朱瞻垶。 他知道,这次自己可能又捞不到什么好处了。 现在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朱瞻垶在朱棣眼中是无可替代的,一点点的好处都会被无限放大。 此战之后,哪怕他才是功劳最大的人,但在老爷子的眼中自己的大孙子才是最好的。 这样一来,朱高煦虽然依旧能够得到相应的封赏,但那却不是老爷子自愿的。 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第44章:疯狂的阿鲁台 沟渠很快就被人挖了出来,混杂着猛火油的水被导入到了溪流之中,站在飞云壑外面的明军虽然依旧会受到高温的影响,但却已经不再是不能忍受的程度了。 在飞云壑里焦急等待着的阿鲁台越来越绝望。 手下的汇报让他看不到希望,明军人太多了,也太冷静了,但反过来想一想这也是正常的。 占据着这样的地利,别说是有着五十万大军的明军了,如果角色调换一下,阿鲁台觉得自己都能守得住。 看着外面的浓烟以及在飞云壑的阴影下所凸显出来的火光,阿鲁台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忽鲁秃!脱忽歹!哈费思!把你们的战马都牵过来!” “彻里帖木儿!你去吧秃和苦出帖木儿的人收编了!把战马牵过来!” “火马冲阵!” 阿鲁台已经彻底疯狂了。 他知道,今天只有两个结局,一是死,二是活,没有其他任何的可能。 “火马冲阵?”忽鲁秃四人惊呼出声。 在草原,牛羊就是财产,而马匹更是重中之重。 如果牛羊是食物,是财产,那么马匹就是武器,是独属于草原人的武器。 没了战马,那就等于一切几乎都归于零点。 “现在还在犹豫吗!?明军在外面做什么你们没看见吗!?你觉得朱棣会放过我们吗!?” 阿鲁台怒视着忽鲁秃等人,目眦欲裂。 “今天如果不冲出去的话我们都要死!朱棣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到那时候我们要战马还有什么用!?” 忽鲁秃四人心下一凛。 他们都知道阿鲁台说的没错,如果命都没了那战马留下来也是无用,但这就跟人断臂求生是一样的,总归还是难以下决定的。 “赶紧给我滚!” 阿鲁台的怒斥声打断了几人的犹豫,难以下定的决心也在此刻被坚定了。 “是!”忽鲁秃四人转身离开,去完成阿鲁台给他们的任务。 阿鲁台看着仍然没有休止迹象的浓烟,再看看自己身后那些已经陷入恐慌之中的老人和女人,心下绝望。 他知道,就算是火马冲阵也不一定就能够让他们逃出去。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一旦火马冲阵产生了效果,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发动总攻,但他却并没有任何能够就这么逃出去的想法。 他想好了,到时候就让忽鲁秃等四人吸引明军的目光,他则由东、西两面的小路逃出去。 那两条路仅能容纳一人通过,虽然有明军把守,但他可以借助地形优势从那两条小路攀上飞云山,逃进山里。 只要他自己能逃出去就好了,其他的人和物都不重要,只要他还活着,那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看着外面正在紧急调动的士兵们,阿鲁台转身进了自己的营帐。 他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另一边,朱高煦也发现了阿鲁台部的人停了下来。 “传令下去,让大家小心一点,阿鲁台部的安静不太正常。” 朱高煦只是在政治斗争上有些嗅觉不敏锐,但这不代表着他这个人就没有出彩的地方。 李白在诗里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 朱高煦的材就体现在战争这方面。 他很清楚的知道,阿鲁台部就只有殊死一搏这个选择,其他任何选择都不算是选择,因为其他的选择都等同于留在飞云壑里等死。 所以,阿鲁台部在精壮死干净之前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哪怕是选择冲阵而死。 没过多久,阿鲁台部的异动证明了他所料不错。 “散开!散开!”朱高煦目眦欲裂,当他看到飞云壑里的马时他就知道阿鲁台想要做什么了。 “散开!他们要火马冲阵了!” 在同时代,明军的素质算是比较出色的了,在令行禁止这方面也做的很到位,但问题在于明军的人太多了。 人多就导致了像分散这种命令无法做到及时且顺利的执行。 很快,一匹匹屁股上流着鲜血,尾巴上帮着火把的马嘶叫着越过了火墙,冲入了明军之中。 人除了在智力方面远胜于动物之外,其他的方面在动物面前都不值一提,尤其是力量和体型。 阿鲁台部不仅用了火马冲阵,还在冲阵的马匹后屁股上开了一个口子,这就和追击时给战马放血是一样的。 这能够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战马的速度,但在这一股子劲儿下去之后,这马也就废了。 “阿鲁台这是要做绝啊,哪怕是死也不愿意给我们留一丁点儿……” 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明军,朱高煦喃喃地说道。 朱高煦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不着急了。 最初的提醒虽然没有产生直接的效果,但命令已经传达到了,明军也有了准备,接下来的伤亡只会越来越少而已。 最让他担心的是里面的阿鲁台,因为明军这一乱就给了阿鲁台机会。 “传令下去,三千营后退,五军营兵分两路分别把手左右两面,盾兵在中间撑起盾墙,神机营火铳手前压,一窝蜂火箭掠阵。” 在大军保护之下的朱棣也得到了消息,并且迅速做出了调整。 事实上已经不用传令兵了,出口处的乱象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 朱高煦所指挥的只不过是最前面的那一撮士兵,大约也就两千人左右,而朱棣指挥的是整个明军。 在朱棣的命令下,大军很快就井然有序的动了起来,朱高煦在收到命令之后也很快让开了地方。 在阿鲁台部的火马冲阵之下,明军将士已经不能够冲上前去添加木头和猛火油了,这也就意味着堵住隘口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不计后果的话是可以把阿鲁台部堵死在飞云壑里的,但那样明军要付出大量将士的生命才能保证做到。 不值得。 很快,在朱高煦率人让开了出口位置后,阿鲁台部的人紧随着火马冲了出来。 流血不止且有火焰灼身的战马是疯狂的,虽然大部分的战马都能够做到越过火墙,但也有少部分完全混乱的战马撞上了火墙,这就给阿鲁台部的冲锋做好了准备。 哪怕隘口里出不来多少人,但这也够了。 第45章:阿鲁台的终章 事实上,这场战争在明军找到了阿鲁台位置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在最开始的遭遇战时,本雅失里、阿鲁台和马儿哈咱这些人全都在的时候都打不过明军,现在明军占据了地势之利,阿鲁台就更没有机会了。 事实证明,可能阿鲁台放弃部众才是最好的选择? 火炮早在朱瞻垶来到南面出口的时候就打过一轮了,装填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朱棣索性就放弃了。 火铳和一窝蜂火箭也够用了。 “要去看看吗?”看着那边的冲杀基本已经停止了,朱棣看向了朱瞻垶。 才十二岁,还是第一次上战场,朱棣担心朱瞻垶不能适应那种血腥的场面。 虽然朱瞻垶也不是没有见过,但第一次是在朱棣的身边,第二次是收割毫无反抗能力的哈儿达歹部队,做的也不过是割耳朵这种事情罢了,那都算不上是什么特别有冲击力的。 但现在可不一样。 现在要面对的是真正的血流成河的场面,而且还是有烧伤、刀伤共存的那种尸体,甚至有些尸体已经不全了。 “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出乎朱棣的意料,朱瞻垶露出了一个反常的笑容。 很是灿烂。 看着驱马向前的朱瞻垶,朱棣突然有一种想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二叔,怎么样了?”来到真正的正面战场,朱瞻垶向朱高煦问道。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这里给朱瞻垶的感觉是真的不好。 鲜血的味道、猛火油的味道,甚至还有烧焦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充斥着朱瞻垶的鼻腔,与地上鲜血淋漓的视觉冲击混合在一起,给了朱瞻垶一种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哪怕是做好了准备,但朱瞻垶还是面色发白。 不过也仅限于此,最起码他没有直接吐出来,甚至连想吐的感觉都没有。 “瞻垶?你怎么过来了?”朱高煦有些意外。 第一次上战场的人很多,但平民百姓总是能比皇室子弟更好的适应,这可能就是野草和花卉的区别吧。 他没想到朱瞻垶会过来,更没想到朱瞻垶对面前的这种景象几乎做到了无动于衷。 “就是过来看看。”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不适的感觉也在慢慢消失。 心理和生理上的共同作用让朱瞻垶在慢慢的适应这种场面。 “还好,飞云壑里面应该还有人,不过不知道具体人数以及是不是精壮。”朱高煦虽然很不喜欢朱瞻垶,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找到阿鲁台了吗?”朱瞻垶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可能阿鲁台天生注定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成就,但这个人的心智足够狡猾,在未来给大明朝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相较于有勇无谋的本雅失里,阿鲁台无疑更具有威胁性。 “还没有。”朱高煦摇了摇头。 “阿鲁台帐下的忽鲁秃、脱忽歹等人的尸身都找到了,但唯独没有找到阿鲁台的。” “有没有遗漏的?”朱棣威严的声音响起。 “没有,爹,儿臣几乎挨个的翻找过了,在面对这群疯子冲锋的时候也特别注意过了,没有见过阿鲁台的踪影。” 朱高煦的话让朱棣和朱瞻垶同时皱起了眉头。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但现在这贼都擒到了,王却跑没影了。 这可不行。 “殿下!”突然,朱铭的呼喊声响起。 “殿下!小人在飞云壑顶上抓到了一个人!” “带上来!”朱瞻垶隐隐有些兴奋。 虽然还没有确定,但心里那种感觉隐隐的在告诉他,就是阿鲁台! 只要抓住了阿鲁台,或者确定他已经死了也行,此次北征就可以结束了! 很快,朱铭和锦衣卫就压着一个壮得有些过分了的人上来。 “还真是阿鲁台?”朱棣很是惊讶。 他没想到,最后这大功又落到了自己这大孙子的头上。 抓人的是朱铭和锦衣卫不错,但提出让人去飞云壑顶上用猛火油和火药攻击的是朱瞻垶,这功劳的大头自然毫无疑问的要落到朱瞻垶的头上。 被押到了朱棣面前的阿鲁台垂头丧气的,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万事休矣。 “阿鲁台,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吗?”看着被押上来的阿鲁台,朱棣沉声说道。 “没什么好说的。”阿鲁台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颓唐。 “你们汉人有句话,胜者王侯败者寇,现在我是失败者,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亦或者是,你们汉人就这么的卑贱,非要羞辱我一番才肯罢休?” “阿鲁台!你在开口之前知道说这话的后果吗?”朱高煦很是愤怒。 头功再次被抢不说,这阿鲁台还敢跳出来,这不是找揍么? “你是在求死吧?”朱瞻垶扯动了一下手中的缰绳,让胯下战马走到了阿鲁台的面前。 阿鲁台猛地抬头,在看到朱瞻垶的面容时有些疑惑。 他的确是在求死,因为他害怕受到明军的侮辱,不管以前的他有多么怕死,为了活着哪怕是什么都愿意做,但在明知不可为的现在,他还是希望有一个体面的死法。 想法被看出来不稀奇,他奇怪的是为什么会被一个孩子看出来,也奇怪这个孩子的身份。 “大胆!面对太孙殿下竟敢如此无礼!”朱铭一个肘击顶在了阿鲁台的肚子上,让他不由得蜷缩了起来。 然而,阿鲁台却并没有因此而颓丧。 “哈哈哈!朱棣啊朱棣!你就这么着急吗?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带到战场上来了,是后继无人了吗!?” 阿鲁台仰天狂笑,似乎是死之前的兴奋,也似乎是死之前的绝望。 “后继无人?”朱棣冷笑一声,驱马上前。 “你想错了,朕这孙儿先在灭狼口设伏生擒了你们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又只带着不足四百人奔袭千里,以计策迷惑了本雅失里,最后歼灭本雅失里帐下的大将哈儿达歹及其亲兵千余人。” “如果你认为这都是后继无人,那朕也无话可说。” “不可能!”阿鲁台不顾腹部的疼痛,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满是血丝。 第46章:屠贼寇! “不可能吗?”朱棣微微一笑,但这笑容在阿鲁台看来却是无比的狰狞。 “哈儿达歹已经死了,我孙儿割下了他的右耳用来记军功,但马儿哈咱是被生擒的,此刻就在我明军的大营中,你要去看看吗?” 朱棣的话给了阿鲁台最后一击,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长生天啊……为什么……您不再庇护草原了吗?” “您给了南明这样的继承人……是要把您的子民赶上绝路啊……” “说真的,我本以为你是个枭雄。”朱瞻垶跳下了马,走到了阿鲁台的面前。 “但现在看来,你只不过是个能够隐忍的小人罢了,你只不过善于钻漏洞,善于游说于草原的那群蠢蛋之间,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本事。” “你们南明人就这么卑贱吗?”阿鲁台不为所动,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一场小胜而已,你们就如此着急的羞辱于我,你们以为马哈木会跟你们一条心吗?” “不!你们错了!马哈木才是真正的狼!” “你们南明资助他这么久,迟早有一天会被反噬的!” “而现在,草原上没有了我,没有了我的老师马儿哈咱,本雅失里也只不过是个没长熟狼崽子而已,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马哈木的壮大!” “你们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的!哈哈哈……” 阿鲁台声嘶力竭的发泄着他最后的愤懑,以至于甚至是有些失心疯了一样。 “哦?马哈木吗?”朱瞻垶笑起来,很是灿烂。 朱棣看着自己的大孙子,并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他想看看,想看看自己这个大孙子会怎么应对。 “你要知道,在智谋上面你们草原人永远也比不上我们汉人,你们这些蒙元人之所以能够占据中原那么长时间也只不过是因为宋朝的软弱而已。” “但是你看看我们大明,皇帝御驾亲征,皇子陪同,皇孙也敢于上战场,将士们自然勇往无前。” “更何况,我们大明既然敢资助马哈木,那就证明我们有应对的方法。” “我觉得,这就可以从你身上开始。” “从我身上开始?”阿鲁台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呵呵。”朱瞻垶冷冷一笑,站直了身体,转向了一直注视着他的朱棣。 “爷爷,鞑靼人屠戮我大明十万将士,淇国公丘福、武成侯王聪、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等功勋全部战死!” “是以,孙儿建议……” “屠贼寇!筑京观!” …… 所有人都安静了,上到朱棣下到普通将士,所有人都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朱瞻垶。 京观,《尔雅》中说过,绝高为京,观则是台子, 京观,就是用血肉堆砌而成的高台。 《东周列国志》:潘党请收晋尸,筑为“京观”,以彰武功于万世。 简单的说,京观就是将士做高级别的彰显军功的方式,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干过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太残忍了,这就好像白起当初没有坑杀赵军,而是把他们的尸体给堆成了一堆,还得用上石灰什么的防腐。 “你怎么敢!?”阿鲁台顿时疯狂了。 “你不能筑京观!筑了京观你会遭到天下人非议的!你就当不得大明的继承人!” “你不敢!你不敢!你!不!敢!” 阿鲁台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似乎只要他喊得声音足够大,那么明军就不会筑京观一样。 “我为什么不敢?”相比于阿鲁台的疯狂,朱瞻垶则是一脸的平静。 “尔等杀我大明使臣,屠戮我大明十万儿郎,我为什么不敢拿尔等筑京观?” “尔等不承圣恩,今日大明大皇帝陛下也在此,我们在此对尔等稍加惩戒,有何不可?” “稍加惩戒!?”阿鲁台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筑京观这种事情在你眼中就是稍加惩戒!?那在你的眼里真正的刑罚是什么?亡族灭种吗!?” “没错!”朱瞻垶的表情突然变得冲冠眦裂。 “尔等蒙元人对我们汉人都做过什么你们不知道吗!?辱我汉人国祚!还杀我明使!戮我儿郎!还想让我们对你们心怀仁慈?” “你们……”朱瞻垶弯下了腰,伸出食指拖住了阿鲁台的下巴。 “配吗?” 看着仅仅十二岁的朱瞻垶,阿鲁台的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一阵恐慌,一阵胆寒。 他本以为朱棣带着朱瞻垶北征不过是为了锻炼锻炼,说白了就是让朱瞻垶长长见识,免得以后被轮到他真正的上战场时被吓破了胆子。 但他没想到,他以为的一个小羊羔子才是真正的饿狼! 轻轻地拍了拍阿鲁台那浑圆的脸蛋子,朱瞻垶不屑的笑了笑。 站直身体,朱瞻垶转身走到了朱棣面前,单膝跪地。 “孙儿请愿,屠贼寇!筑京观!扬汉威!” “屠贼寇!筑京观!扬汉威!” 一阵激昂的声音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因为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人是谁。 汉王,朱高煦。 “爹!儿臣请愿!” 如果说,原本朱瞻垶的言辞只是点燃了众人心中的火苗,那么朱高煦的话就是让这星星之火彻底燃烧了起来。 此次北征的有老兵油子,也有新兵蛋子,更有去年葬身于草原的那十万将士的亲人,朋友。 所有人的心中都憋着一团火,而现在,这团火彻底的炸开了,无人能挡。 “屠贼寇!筑京观!扬汉威!” “屠贼寇!筑京观!扬汉威!” “屠贼寇!筑京观!扬汉威!”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一浪强过一浪,由原本的杂乱慢慢变得整齐,变得势破苍穹。 在这一浪又一浪的喊声中,朱棣轻抖缰绳,战马向前挪动了几步。 激愤的喊声慢慢降低,直到彻底平息,所有人都看着朱棣。 朱棣环视一圈,看着这些为大明舍生忘死的将士们,缓缓地抽出了随身佩剑。 哧啦。 一道寒芒闪过,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一阵令人心寒的流水声响起。 那是阿鲁台的心脏在没有了阻碍之后泵出的鲜血,由猛烈到无力,最后变成一点一点的低落。 “屠贼寇!筑京观!扬汉威!” 激昂的喊声再次响起,响彻这片天地,经久不息。 第47章:筑京观! 阿鲁台的尸身和头颅被无情的抛在了地上,随后一具具的尸体慢慢的摞起,一个台子初具雏形。 可能阿鲁台做梦都没想到,他生前万人之上,死后却只能作为京观的最底层。 朱高煦带着三千营,朱高燧带着五军营,两支队伍一起冲进了飞云壑,将里面剩余的阿鲁台部的人屠杀殆尽,全都带出来筑了京观。 当然了,也并非字面意义上的屠杀殆尽。 老人和妇孺都被放过了,女孩子无条件放过,男孩子低于十岁的可以放过。 至于精壮…… “爹,这阿鲁台真的是狡猾,好在这次把他杀了。”清扫完里面战场的朱高煦意气风发。 原因无他,阿鲁台的财宝都在里面,他是最先冲进去的,带着三千营那是好生搜刮了一番。 之前因为军饷问题导致低落的声望有所回升,虽然远不及最开始时那样,但也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怎么,里面都是阿鲁台的人?其他依附于他的小部族都在之前的冲锋里死了个差不多了吧?” 朱棣都不用细想,随便一猜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很简单,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阿鲁台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没错!”朱高煦狠狠地点头。 “阿鲁台的人损失不大,虽然也伤筋动骨了,但相比于忽鲁秃他们来说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不管是粮草还是其他,阿鲁台的消耗都是最小的。” “这种人如果放走了,那怕是真的会发展成为一个祸害。” “行了,带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吧,后天班师回朝。”瞥了自己二儿子一眼,朱棣没有说什么。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三千营和五军营第一个冲进飞云壑。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担心了,从今天朱瞻垶的表现来看,可能自己这两个儿子是真的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不过此时的朱棣却不知道,有人正在给他使绊子。 “殿下,出京之前太子爷一再叮嘱微臣要好好照顾殿下,不可让殿下轻涉险境……” “但殿下您先是去灭狼口设伏,后又带着不足四百锦衣卫奔袭千里,灭杀哈儿达歹,而微臣竟然都是最后才知道消息的……” “微臣惭愧,有负太子爷所托……” 看着面前作揖的杨荣,朱瞻垶只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是一片一片的起来,汗毛都整个竖得跟个刺猬似的。 “先生不必如此,作为汉人,为国建功是本分,而我作为皇族子弟更是责无旁贷。” “正如今日我所说那般,这群鞑靼人欺人太甚,杀我明使,屠我儿郎,这口气不出实在是难受得紧。” “殿下此言差矣……”杨荣内心一阵苦涩。 他本来觉得朱瞻垶会成为下一个朱高炽,成为一个仁君,但没想到经过这次出征之后就完全变了。 这哪是仁君?就算是一般的恶人也说不出筑京观这话啊! “殿下身负国朝储嗣之重任,怎可亲临兵阵身陷险境?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若是皇族正统都要需要亲执刀兵,那朝廷还要将军和士兵做什么?殿下应当以国本为重,保证我大明朝子嗣绵延,国运恒昌。” …… 看着一脸正色的杨荣,以及在旁边不住地点头的金幼孜,朱瞻垶满脑门子的黑线。 啥意思?就是让小爷赶紧造小人儿呗? 你们有没有搞错!小爷才十二岁!十二岁!禽兽啊…… “大学士说的是,受教了。”朱瞻垶敷衍的地了低头。 “如此甚好,微臣也就放心了。”杨荣见朱瞻垶这么容易就低头了显然也是很满意。 “其实真要说起来,微臣还要代大明天下百姓以及此次出征的五十万将士谢过殿下,若非殿下先擒马儿哈咱又灭本雅失里的左膀右臂,此次北征怕是还不能结束。”、 “此战,殿下居功甚伟,不仅在最大程度上保全了我们大明的将士,也能让他们可以尽早的可以跟家人团聚。”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因此错过了春耕啊……” 听到这里,朱瞻垶又怎么会不知道杨荣这是在给他上眼药呢? 无非就是觉得老爷子北征太过劳民伤财,但他又阻止不了老爷子,所以就准备从自己这里下手。 别逗了,仁君有老爹一个人就足够了。 “看来,那日在庆功宴上两位大学士嘴上说着明儒和宋儒不是一拨人,但实际上看起来还是一般无二啊……” 朱瞻垶嘴角翘起,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 “殿下此话怎讲?”杨荣和金幼孜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从最开始的瞳孔紧缩后紧皱眉头。 他们听出来了朱瞻垶是不高兴了,但却不知道是哪里惹得这位小祖宗不高兴了。 “宋儒软弱,哪怕是被欺晦到自尽的地步也不愿意起身反抗金人的残暴统治,但现在看看两位大学士与那宋儒有何不同?” “鞑靼先杀我明使,又屠我大明十万儿郎,此等家国大仇,我大明百姓若是不报岂不是枉为人父、枉为人妇、枉为人子?” “再者说来,这天下虽然是我朱家统治的天下,但我朱家却从未轻视过任何一条生命!” “十万将士尸骨未寒,我朱家人作为皇族,若是不为他们报仇雪恨,那日后谁又会为我朱家人冲锋陷阵?” “十万人啊,十万条性命,难道在两位大学士眼中就不值一提吗?难道两位大学士眼中所谓的大局就是这样的吗?” …… 杨荣和金幼孜二人心下发急,但却又不敢随便开口。 他们怎么开口?朱瞻垶话都撂这了,他们若是开口那必然就是反对的话,但如果反对那岂不是在反对给那十万将士报仇雪恨? 如果舆论形成了,那他们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看着两位欲言又止的大学士,朱瞻垶并没有丝毫的不忍,而是步步紧逼。 “我知道二位的意思是认为北征路途遥远,不管是人吃马嚼的消耗还是粮草辎重运输上的困难都有些过了,也知道二位是对我今日放言筑京观之事感到不满。” “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二位,正是因为我担心这些,所以才建议爷爷筑京观!” “于情,于理,这京观都非筑不可!” 第48章:扬汉威! “二位以为就你们知道北征消耗颇巨吗?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 “但正因为如此才要更加坚决。” 朱瞻垶是真的搞不懂这群儒生的想法。 大局?特娘的谁不知道大局?就你们知道? “蒙元退走草原才多少年?在庆功宴上二位知道靖康之耻的耻辱,也知道蒙元统治时的惨无人道,怎么到现在就想用仁慈感化他们了?” “儒家之道在中原盛行已经一千多年快两千年了,草原人的存在也有这么久了,怎么就没见儒家士子用仁慈去感化他们?反倒是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入侵中原?” “从五胡乱华到靖康之耻再到元入中原,哪一次汉人不是生灵涂炭?” “二位是觉得仍旧可以用感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还是觉得我朝太祖皇帝年幼之时遭遇的一切只不过是假的,是杜撰的?” 朱瞻垶一席话说得杨荣和金幼孜两人是冷汗直冒,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们能说什么? 是说能够感化那些蒙元后裔?还是说太祖皇帝的那些境遇都是别人杜撰的? 如果说能感化,那么十万将士又怎么会葬身草原? 还是要说太祖皇帝的事情? “殿下,事情不是这么说的。”杨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知道朱瞻垶是在转移话题,是在偷换概念,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朱瞻垶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得说。 “微臣不是为可怜那些蒙元后裔,而是认为筑京观此举实在是有伤天和,这对殿下的名声不好。” “殿下以后是要继承大位的,不能给世人留下此等嗜杀的印象啊。” “更何况,《司马法》有言:国虽大,好战必亡!” “停停停!”朱瞻垶很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杨大学士,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也可告诉天下,我不怕给世人留下什么嗜杀的印象,因为在我看来,哪怕是留下了嗜杀的名声又怎么样,那总比靖康之耻好吧?” “其次,这些蒙元后裔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 “从汉武帝到唐太宗,汉人多少次对他们表露过善意,但结果呢?”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就只有杀!杀到他们怕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老实下来!” “最后,大学士的话怕是有些偏颇了吧?” “的确,《司马法》里是有‘国虽大,好战必亡’这句话,但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里面是不是还有一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呢?” 说完,朱瞻垶也不管两人不断闪烁的脸色,直接拂袖离去。 小样,还想忽悠我?我学这些东西你们两个老家伙的墓都开始收费了好不好? 小爷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也比你们这些在博物馆里摆了六百多年的摆件强多了! …… 中军大帐内,朱棣在听到杨荣、金幼孜二人去找朱瞻垶了之后眼里寒芒四射,周边的温度似乎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了。 这两个臭酸儒!大孙子好不容易表现了一点点,这两个货又想撤老子的凳子! 一直等到小鼻涕战战兢兢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后,朱棣才恢复了过来,老神在在的端起了一杯茶美美的喝着。 “太孙真的是这么说的?还直接把那俩大学士给甩下了?” “回皇上,的确是这样没错,殿下一点儿都没客气。” 眼看这样子,小鼻涕那还不知道朱棣的想法,自然是捡着朱棣想听的说了。 “嗯……不愧是我朱棣的大孙子!”说完,朱棣就摆了摆手。 “去把太孙请过来,就说让他来陪朕吃饭。” “是……” 小鼻涕低着头退了出去,那小腿迈的,哪怕是退着出去的也比正常人向前走要快得多。 一看就是练出来了。 …… “爷爷,您找我啊?” 朱瞻垶把杨荣和金幼孜两个大学士仍在自己的营帐里后就去了伤兵营,他实在是不想跟这俩人掰扯了。 虽然知道这俩人都不是什么腐儒,也知道他们两人也的确是从北征消耗过大、筑京观名声不好的角度出发的,但从他们俩嘴里说出来的话听着就是不舒服! 现在来老爷子这里感觉好多了,最起码老爷子的想法是和他差不多的。 “来来来,爷爷让人宰了一头小羊羔子,肉嫩得很!”朱棣一边看着小鼻涕在弄着烤架,一边朝朱瞻垶招手。 “没啥胃口。”朱瞻垶叹了口气,但还是坐了下来。 “怎么?”朱棣笑了笑,果然还是年轻啊。 “是两位大学士的话膈应到你了?还是伤兵营的环境让你感觉没胃口?” “那倒不是。”也不顾在朱棣面前了,朱棣直接毫无形象的挂在了朱棣的书案上。 “爷爷,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个蠢蛋吗?”朱瞻垶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的不自信。 “他们跟我说了一大堆什么北征路途遥远消耗颇巨,于国于民皆是不利,还说筑京观影响不好,会给百姓们留下嗜杀的坏印象。”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五胡乱华、靖康之耻的例子在前,这些人怎么就学不乖呢?” “就草原这种崇尚狼的民族,不把他们打疼你怎么给他上链子?用喂的吗?” 说完朱瞻垶直接端起茶杯猛喝一口,似乎是在发泄着内心的不忿。 “哈哈哈!”朱棣大笑两声,笑声中满是欣慰和满意。 虽然朱瞻垶到现在也没理顺这个问题,但能看到这里就证明朱瞻垶已经很出色了,朱棣自然是高兴的。 “垶儿,其实不管是你还是他们,想法其实都是对的,只不过是出发角度不同导致互相冲突了。” “他们说明儒和宋儒不同这事儿爷爷还是认同的,只不过他们还是更偏向于先国富民强,然后再解决外患,而垶儿你是想着先把这群狼都打死了,然后在慢慢的让咱大明富裕起来。” “结果都是一样的结果,只不过你们走的路子不一样而已。” “这个孙儿知道啊……”朱瞻垶瘫在书案上,有气无力的。 “但是现在的景况您也看见了,那群狗东西根本就是吃不饱的狼,不先让他们安分下来,我们大明怎么可能安生的发展?” “如果不是爷爷您之前资助马哈木,现在草原怕是已经统一了,不日就要挥师南下了。” 朱瞻垶的语气很是颓丧,但朱棣看着他的眼神却满是欣赏和惊喜。 第49章:国仇,家恨 作为臣子,你可以随便猜想,随便上谏,只要你说的有道理就行。 这就好像今天的杨荣和金幼孜。 他们二人说的没有道理吗?有!这是毫无疑问的。 正如朱棣所说的,不管有没有私心,杨荣和金幼孜对朱瞻垶的劝谏都是有道理的,国家肯定是要富强起来的。 但朱瞻垶和他们不一样,他需要考虑的更加全面,要考虑到别的问题会不会引发更大的问题,要考虑如果接受了杨荣和金幼孜的建议是好处多还是坏处更多。 最起码,在朱棣的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但对于今天朱瞻垶的表现他还是很满意的。 在朱棣看来,一个继承者最需要的首先就是胆气,因为不管是在武事上还是政事上,决断都是需要有勇气的。 处政能力这个可以慢慢培养,但胆气这东西是不行的。 可能是因为朱高炽的原因吧,朱棣在这方面尤为的注重。 但是教育这种事情也不能一味地浇冷水。 “不过垶儿,爷爷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满意。”朱棣摸了摸朱瞻垶的脑瓜顶,一脸的慈爱。 “天下人谁都可以原谅这些蒙元后裔,但唯独我们朱家人不行。” “蒙元的第一任大汗铁木真就规定过,杀死蒙古人要偿命,杀死色目人要罚黄金四十巴里失,但是杀死汉人却只要赔偿一头小毛驴的价钱就能够恕罪。” “那时候蒙元人把我们汉人每二十家编为一甲,分给蒙元贵族。” “他们可以随意索取我们汉人的一切,钱财、粮食、家业甚至是女人,他们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抢走。” “汉人女子的初夜是要归属蒙元人的,所以很多汉人家里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都会直接被溺死,孩子的娘也不会反对,因为没人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无辜的……” “他们甚至不让我们汉人习武,不让我们打猎,不能有兵器,就连菜刀都是五家人公用一个,而且平时还要由蒙元人保管……” 朱瞻垶已经听傻眼了,他虽然知道在外族统治下的汉人活得肯定不会太好,但没想到会惨到这种地步。 这还是人吗?这和圈养的牲畜有什么区别? 也不对,区别还是有,最起码牲畜不能供他们泄欲…… 朱棣看着朱瞻垶逐渐愤怒的表情很是满意,但却没有停下嘴里的话。 “蒙元的大汗可以随时把汉人看得比生命还要重的农田,甚至是连农田上的汉人都赏赐给皇亲国戚做奴隶,生杀予夺……” “就这还只是蒙元人对汉人造的孽,我们朱家跟蒙元还有抹不去的家恨。” “你高祖父还在的时候,家里遭了灾,来来年的粮种都被蒙元人的税官抢走了,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咱们一家子的死活……” “你曾伯公的大儿子文直,死了之后尸体就被仍在水沟里……” “后来不到半个月,你高祖父也死了,然后是你曾伯公,接着是你高祖母……” “就连入赘出去的仲曾伯公和季曾伯公家里也都死绝了……” “你曾姑奶奶一大家子人,却只活下来了两个……” “你高祖父母去世的时候,咱们家没有钱也没有两,没有棺材更没有土地埋葬他们,你高祖父母勤勤恳恳了一辈子,死后却连个三尺见方的埋葬地都没有……” “最后你曾祖父只能用破草席裹着你高祖父母的尸身,但那破草席连你高祖父母的尸身都盖不全……” 似乎是动了感情,朱棣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就连声音都更咽了起来。 “下葬那天,天降大雨,雨水冲刷着土地,泥石混着雨水冲下来了一大堆黄土把你高祖父母的尸身给埋得严严实实,到最后都没找到……” “你曾祖他老人家尝尽了人间苦楚,最后打着‘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旗号,把北狄彻底赶走之后,才终于有机会正正经经的修祖坟,祭奠自己的父母……” “你曾祖涕泪横流的在皇陵碑上写了‘殡无棺椁,被体恶裳,浮掩三尺,奠何肴浆!’” “这样的惨事,不只是我们朱家经历过,天下的万千黎民芸芸众生都经历过,甚至比我们朱家还惨的比比皆是……” “蒙元人废坏纲常、废长立幼、以臣弑君、以弟酖兄、弟收兄妻、子烝父妾,丧尽人伦道德,渎乱甚于禽兽,甚至还让我们汉人接受这种习俗,这是要灭杀我们汉人的精神。” “我华夏贵胄数千年之诗书典籍、道德教化、礼仪人伦,在旦夕之间几乎被扫荡殆尽……” “你说,就这样的国仇家恨,爷爷能不打他们吗?” “所以爷爷在看到你今天神色坚定地高呼‘屠贼寇,筑京观,扬汉威’的时候很高兴,高兴我们朱家出了个有种的后人,最起码三代之内不会像赵宋那般任人欺凌……” 说完,朱棣又摸了摸朱瞻垶的头,满目慈爱。 朱老四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但他是朱元璋的儿子,对父辈经历的那些苦难很是清楚,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坚定的要覆灭草原实力,哪怕是终其一生六飞五渡也没有后悔过…… 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们朱家倒了,汉人将会遭受什么样的苦难…… 这种苦难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承受了,但每次都痛彻心扉。 朱棣本身就已经没有脸去见朱元璋了,若是他这一脉再把这天下基业给奉送回蒙元人的手里,那朱棣就真的是连死都不敢死了…… 他害怕,害怕死之后见到他的父亲朱元璋时会无颜面对…… 这也是为什么朱高炽作为一个储君明明不差,但他依然更加偏向朱高煦和朱高燧,甚至一直等到朱瞻基成年他都没有让这二人去封地就藩。 “放心吧爷爷,孙儿定然不会让那些蒙元鞑子猖狂的。”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朱瞻垶了。 朱棣所讲述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是难以想象的,而在接受之后就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民族大融合或许是不可改变的趋势,但蒙元后裔中那些贵族官僚是定然留不得的! 第50章:杀鸡儆猴 “你爹是个属面团的,爷爷是指望不上他了……”朱棣遥望着南方,意有所指。 “万一爷爷这一辈人没有把活儿干完,那你要接过爷爷的马刀,继续打下去……” “打到那些蒙元人再也不敢提刀,再也不敢弯弓搭箭,再也不敢朝着我们龇牙咧嘴,再也不敢往南边看,不敢大声说话,甚至不敢抬头……” “对于我们朱家来说,这既有国仇,也有家恨。” “所以我们要打,要一直打,要一代接一代的打下去,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要把他们加在我们身上的悲惨命运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们!” 朱瞻垶愣愣的看着咬牙切齿的老爷子,这会儿他才明白过来。 老爷子,感情您这是害怕我被杨荣和金幼孜给说动了吧?搁这给您的大孙子洗脑呢? 这一会儿声泪俱下,一会儿慷慨悲歌的,还真是费了心思啊…… 不过这也没啥。 朱瞻垶知道自己的老祖宗很不容易,开局一个破碗,放过牛要过饭,当过和尚参加过造反,最后传檄北伐、驱逐胡虏、定鼎中原,复中华之衣冠,建立了大明一朝,功莫大焉。 想一想老爷子刚才说的,再想想靖康之耻的宋朝。 明太祖朱元璋命令徐达大将军、常遇春大将军收取燕云的时候,距离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已经过去了429年,距离风波亭岳武穆的最后时刻已经过去了225年,距离南宋灭亡88年。 自唐朝灭亡之后笼罩在汉人头上四百五十多年的阴霾,自朱元璋后一扫而空! 想一下,三呼过河,吐血而亡的老将宗泽。 想一下,写下“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的岳飞。 想一下,写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辛弃疾。 想一下,写下“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陆游。 四百五十多年,多少代汉人的期盼,最终由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完成了。 如今作为他老人家的后辈,朱瞻垶又怎么能拖后腿? 遍览史册,历代国君无不适借助先祖名号以安天下之心,更有唐太宗李世民引道家老祖李耳作为祖宗之事。 唯有明太祖高皇帝敢言:朕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想一想,朱棣本就是篡位,如果大明的天下真的在他这一脉上丢了,朱瞻垶都觉得无颜面对老祖宗。 朱瞻垶突然感觉,如果朱棣最后不是病死在榆木川了,那么肯定还会有第六次、第七次甚至是更多次的御驾亲征。 说上赶着也好,说被迫的也罢,但朱棣有不得不打的理由。 要么完成他的远大抱负,要么就战死在北征的路上,或许老爷子就是这么想的吧? 明朝,或许不是最有骨气的朝代,但在历朝历代中肯定也是排的上号的。 别的不说,在无比屈辱的北京保卫战前,哪怕是皇帝被俘,明朝人也从未想过妥协。 比如崇祯皇帝宁愿吊死煤山也绝不求饶,甚至还留下了“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勿伤百姓一人”的遗书。 如南明隆武战死沙场,如南明绍武被俘,绝食而亡…… “行了,别想了。”就在朱瞻垶陷入沉思的时候,朱棣却开口打断了他神游的思绪。 教育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有时候留下一个火种,剩下的让他去去想、去领悟、去深刻,这样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小鼻涕,让人传膳吧,多挑两样太孙爱吃的菜。” “是。”小鼻涕一直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天家的家事他可不敢掺和。 “诶诶诶!”朱瞻垶小愣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就要出了大帐的小鼻涕赶紧出声喊了起来。 “让人宰一头羊羔,拿个锅上来,今儿个在草原,咱不妨也尝尝看那些鞑子的吃法。” “垶儿想烫羊肉吃吗?”朱棣笑呵呵的开口。 刚才说的那些都太过沉重,他还担心把朱瞻垶给吓到了呢,现在看这样子应该是没啥事儿。 还知道吃不是么? “尝尝看呗,孙儿还没吃过呢!”朱瞻垶站了起来,抻了抻有些僵硬的腰背。 他还真没胡说,不管是靖难之前在北平,还是靖难之后在春和宫,他都没吃过涮羊肉。 现在在这草原上,他还真有点儿想了。 “那就去准备吧!”朱棣大手一挥,对于大孙子的要求无不满足。 “是。”小鼻涕躬着身退出了大帐。 “对了爷爷,您说后日就班师回朝,咱们是直接回去吗?”朱瞻垶看着小鼻涕退了出去后才开口。 “怎么?还没野够呢?”拍了拍朱瞻垶的肩膀,朱棣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宠溺。 “该回去了,杨荣和金幼孜虽然想法比较保守,但他们说的也没错,就因为这次北征,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家错过了春耕。” “爷爷虽然很想一鼓作气灭掉草原上的所有势力,但咱们大明现在还不够强大,如果拖得太久是真的咱们是真的会被拖垮的。” “更何况,如果再不回去,你爹怕是就会一天三趟的让人给爷爷上奏了。” …… 想想还真是,现在本雅失里元气大伤,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怕是缓不过来了,阿鲁台也没了,草原上已经形成了最好的三足鼎立之势。 瓦剌马哈木、鞑靼本雅失里以及朵颜三卫。 如果真要打,那就得跟瓦剌的马哈木打了,但那样的话就没有出师之名了。 明明前不久还在支援人家,瓦剌和大明两家关系和睦,你后脚就去捅人家刀子…… 哪怕谁都知道这种局面只不过是暂时性的,但再怎么说也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朱瞻垶想的也不是这个,而是其他的事情。 “孙儿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想问爷爷您是打算直接回去吗?”朱瞻垶随着朱棣的手势做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咱出来一趟不容易,而且这次也没打什么大仗,就一次正面交锋,一次围困飞云壑,最大的功劳还让孙儿拿了,想必将士们都不太满意呢。” “哦?你个小崽子想说什么?”朱棣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瞻垶。 “孙儿想说,朵颜三卫虽然早就举族内附了,但越界放牧为祸边境的事情他们可没少干。” “他们隔三差五的就来咱们大明的边界打秋风,被逮住了就认错请罪,被赦免了就欢天喜地的跑回去,接着再找机会行那劫掠之事。” “孙儿想反正出都出来了,何不去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老实点儿?” 第51章:瞌睡了送枕头 “哦?”朱棣沉吟一声,眼珠子乱转,显然很是意动。 朱瞻垶一看这可是好机会啊,此时不煽风点火更待何时? “您想啊,当初朵颜三卫虽然是举全族内附了,但咱毕竟是汉人,他们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咱们也不过是为了照顾三千营的那些将士们才接受的。” “而且自那之后咱们大明对他们也不错,每年都有赏赐不说还把大量的草场都分给他们放牧,但他们却不思圣恩,几次三番的越界,甚至是在边关劫掠。” “虽然没有造成过什么太大的损失,但边关的将士和百姓们早就心有不满了。” “三千营的那些将士们既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而且孙儿估计此时此刻他们可能也在担心呢,就害怕给他们也造成影响。” “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反正也是搂草打兔子顺便的事儿,去警告一下他们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嗯……是个不错的想法。”朱棣点了点头,也觉得朱瞻垶说的没错。 朵颜三卫在太祖皇帝的时候就举族内附了,虽然那时候明朝也是包藏祸心,想要分割草原的势力,但不管怎么说明朝也是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好处的。 瓦剌和鞑靼享受不到的恩赐、草场以及互市,明朝的态度已经表现的足够足够了,但他们还是屡次出现打秋风的事情。 打草谷他们是不敢的,他们要真敢打草谷,那么大明也是真敢打他们。 “行了,先吃饭!”朱棣想了一会儿,突然转了话头。 “时间还早着呢,先不说咱们后天才班师回朝,就算是回去的路上也能好好想想。” “天大地大没有肚子大,咱们先吃饭!” 拿主意的终究还是老爷子,所以朱瞻垶也没有说什么,顺着老爷子的话就坐直了身体。 再者说了,就算是不去也没什么,这飞云壑门口的京观就足以吓住不少人了。 再不济也能让朵颜三卫收敛收敛。 …… 就在爷孙俩搁大帐里一顿吃喝的时候,朱高煦和朱高燧这兄弟俩也凑到了一起。 “二哥,你怎么给那个小崽子壮声势啊?”朱高燧压低了声音,一顿埋怨。 “本来老大在军中没什么人和声望,现在好了,不管是三千营还是五军营都开始往小崽子那边偏移了。” “之前弟弟我还听说那小子在伤兵营收买人心呢,说是等再来战场就让伤兵营的那些人给他当卫兵,你是没看见,伤兵营那些人感动的啊,就差伏地叩首发誓效忠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朱高煦也很气,但也没有办法。 “小崽子的势头已经起来了,不是现在的你我能够拦得住的,在飞云壑的时候就算我不跟着喊也没用,那样反倒是会让小崽子把好名声都给捞走了。” “现在哥哥我跟着喊两句,那些将士们还能念哥哥我一个好儿,最起码不至于背弃我。” “嗨呀!二哥你怎么不早告诉弟弟?”朱高燧一听就开始埋怨了起来。 “事出突然,我能怎么办?”朱高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在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猪队友实在是太蠢了一些。 “我总不能从老爷子面前跑到你的面前,当中告诉你赶紧跟着喊两句,免得小崽子把人心都笼络走了?” “再说了,当时老爷子是个什么样子你没看到?那明摆着就是想给小崽子拉部众呢,没见他连犹豫都不犹豫的就让人开始筑京观,甚至亲手斩了那阿鲁台。” “咱哥儿俩要是真敢有什么异动,那剑下死的怕是就不止阿鲁台自己了。” …… “二哥,你这么说就有点儿过了吧?”朱高燧有些不满。 “咱哥俩这次虽然没立什么功劳,但从靖难到现在咱哥俩立下的功劳大大小小也不少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老爷子总不能一点都不顾吧?” “哼!难说!”朱高煦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老爷子现在满心都是那个小崽子,心里那还有你我兄弟二人的地方?” “怕是咱们兄弟二人在他老人家心里早就成了小崽子的阻碍了,巴不得我们早点儿就藩呢。” 朱高燧这会儿不说话了,因为他也觉得有道理。 自家老爷子是个什么性格,他们两个当儿子最清楚了,以前虽然是说过“世子多疾,汝当勉励之”这种话,但他老人家还是更希望有个正统继承人的。 说不准,现在老爷子还真是这个想法呢。 “那怎么办?”朱高燧突然放开了,因为他知道担心也没用,事情的主动权并不在他们俩这里。 “等等看吧,别无他法。”朱高煦烦躁地喝了一杯茶,但还是感觉难平心火。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中军大帐里,朱棣和朱瞻垶爷孙俩正很是痛快的吃着涮羊肉呢。 “嘶哈!~”朱棣猛吸了一口气,刚才他吃的太急了,被好生烫了一下。 “还别说,这鞑子的烫羊肉吃着还真是爽快,尤其是在这种天气里,烫一烫是真舒服啊。” “就是说啊!”朱瞻垶猛吸了一口鼻涕,吃热的还是带汤的,总是容易流鼻涕。 “这蒙元人在人品上不太行,但这个还是可以的。” 说完,朱瞻垶又猛哧溜了一口,心下有些感叹。 就可惜没有辣椒什么的,草原的天气在傍晚开始就会变得凉飕飕的,这个时候搞上一个辣火锅,那岂不是美得很? “以前爷爷总是觉得这是蒙元人吃的法子,感觉吃起来不自在,但现在看来人是人,吃的是吃的,没啥关系啊。” “不行,回去得让宫里备一份儿!” “爷爷,这事儿让孙儿来吧。”朱瞻垶吸溜了一口底汤,美美的砸了咂嘴。 “之前孙儿在梦里见那白胡子老头用过一口锅,等回了应天府孙儿就让人着手弄一下试试看。” “这个好这个好。”朱棣拍了拍手,然后又低头猛干了起来。 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皇上~~” 突然,小鼻涕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了就能感到一股子害怕的劲儿。 “嗯?进来!”朱棣眉头一皱,语调一沉。 他感觉没什么好事儿,不然的话这小鼻涕也不至于这样。 “皇上。”小鼻涕快走了两步,把手里的奏折递了上来。 朱棣一把拿过了小鼻涕手中的奏折看了起来,但没两个呼吸就瞬间暴躁了起来。 “砰!狗东西!”朱棣狠狠地把奏折扔了出去,打掉了沙盘上的模具。 朱瞻垶小跑两步把奏折捡了起来,然后也不管朱棣就在面前,直接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可把朱瞻垶给惊着了。 好家伙!这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第52章:师出有名 看似奏折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但实际上就一句话的事儿。 朱瞻垶俘获马儿哈咱时缴获的牛羊等东西在运回应天府的路上被抢了。 抢劫的人是谁?不好意思,不知道。 但说是不知道,其实谁都知道。 草原上一共就那么几个势力,阿鲁台被灭了,十几万的大军中也就一些妇孺活下来了,其他近十万的青壮和士兵都被筑成了京观,本雅失里现在也没那个空闲,丧家之犬一样的他在全盛时期都打不过大明,更别说现在了。 马哈木?别逗了! 现在大明的五十万大军还在草原呢,马哈木就算是想干这事儿也不敢啊,他们可不想五十万明军直接掉头打向他们。 如果说平时作一作妖也就算了,毕竟就像杨荣和金幼孜说的那样,明军北征一次不容易,不说打仗的消耗,就说这一路上人吃马嚼的都不是个小数目。 但现在明军可就在草原上呢,他们前脚敢作妖,明军后脚就敢打过去。 正发愁草原势力失衡没办法解决呢,你就过来送个理由? 那剩下的还有谁了? “这群喂不饱的狼崽子!朕给他们吃的给他们用的,互市也给他们开了,就连他们的牛羊到了大明也是以最高价收的,他们倒好,在后面捅老子刀子!?” “娘的!小鼻涕!给朕召集所有人,中军大帐议事!” 朱棣怒不可遏,这才刚跟大孙子说呢,这群人后脚就过来捅刀子,真当老子是面团捏的? “诶诶诶!爷爷,爷爷!您别急啊!”朱瞻垶一看要坏事儿,赶紧拦住了朱棣。 “嗯?你怎么还拦着爷爷?”朱棣很是费解。 刚才就他叫唤得最起劲儿,怎么事到临头了反倒是开始拦着了? “不是啊爷爷,您听孙儿说啊!”朱瞻垶对着小鼻涕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去了。 小鼻涕也是很有数,知道现如今朱瞻垶在朱棣的眼中是别人比不上的,所以就闷不做声的退了出去了。 在皇帝身边当差,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要有的,而且事后就算是朱棣追究起来,他也可以说是去找人了。 “孙儿方才看了,这里面就说咱的战利品被抢了,但却没看见抢东西的人是什么样的,也就是说现在咱们虽然知道是他们动的手,但没有实际证据啊。” “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啊,人家会说咱们的。” “嘿!你小子!”朱棣被气笑了,没好气的点了一下朱瞻垶的脑门儿。 “那会儿在阿鲁台面前说不在乎名声的是你,现在嫌弃名声不好听的也是你。” “怎么?你屁大点儿个孩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不是啊!”朱瞻垶赶紧摇头叫屈。 “孙儿可以不在意名声,毕竟孙儿年纪还小,而且顶天儿也就算是个继承人的候选……” “谁说你是候选了!?”朱棣很是不高兴的打断了朱瞻垶的话。 “只要朕说……” “好好好,好好好。”朱瞻垶赶紧开口安抚老爷子。 “您说不是就不是,好吧?” “咱就说就算是谁都知道,但那事儿也不是您做的,对大明没啥影响,人家顶多就是骂一骂孙儿,等过个十几二十年的谁还记得?” “就算是还记得,那时候也没什么人敢提了,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但是这现在哪儿行啊!” 其实朱瞻垶自己是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名声的,因为他知道,只要你做得对,那么后世人就不会说你什么,反而会认为你能够顾全大局不拘小节。 但是人和人是不同的,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朱棣很像是历史上的一位皇帝:唐太宗李世民。 严格说起来,他们两人其实都是得位不正,两人各有各的缓处但也各有各的难处。 李世民是属于劳苦功高给大唐的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最后因为自身实力、他哥哥的妒忌以及他老子的不作为导致发生了那玄武门之变。 而朱棣呢?虽然说是那建文帝的削藩之策让藩王看不到希望,但这起兵抢了侄子的皇位也是不假,哪怕是打着为国靖难的旗号。 所以两人都是属于那种没有办法,但都把事情做了的人,而且做完了还都被名声所累。 李世民就不说了,对内对外都是施以仁政,为的就是尽量缓和他在玄武门之变上留下来的恶名,更别说还有被后人说是改史的行为了。 当然了,改史这事儿是真还是假还有待争论,毕竟是没有完全确凿的证据。 而朱棣跟李世民也差不多,只不过朱棣和李世民有一点不太一样,那就是朱棣更多的还是为了能够有颜面下去见他爹朱元璋。 所以说当孙子的朱瞻垶还是得帮着老爷子考虑一下的。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咱就把这个闷亏给咽下去了吧?”朱棣显然是有些气不过。 “照孙儿说啊,这事儿咱就先放一放。”朱瞻垶嘴角一翘,给人一种偷腥的小狐狸的感觉。 “阿鲁台的人可不是白死的,京观也不是白筑的,等咱们回了应天府,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胪朐河这边丰美的草场的。” “到时候,这京观也就派上用场了。” “垶儿是想吓唬他们?”朱棣一下子就明白了朱瞻垶打的是什么主意。 “对啊!”朱瞻垶猛地一拍手。 “爷爷您想啊,咱做事儿可以不拘泥于规矩,但问题在于咱大明的三千营里不还有好多是来自朵颜三卫的将士么?” “在这事儿上虽然是朵颜三卫他们先犯的错,但在寻常人的眼中,都是一家人,犯错了总得给个改过的机会吧?要是连个机会都不给那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嗯,也有点儿道理……”朱棣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所以啊,这机会咱给他们,如果他们愿意收敛那最好,但如果还是躁动不安,那他们迟早还会动起来的。” “等到那个时候,咱们动手的话怕是就连三千营的将士们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直以来咱们对朵颜三卫是相当优待的,他们犯错咱们也给他们机会改过,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那不管是谁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到时候怕是就连三千营的将士们都舍不下那个脸了。” 第52章:贪心不足 “您看,是咱说的这么个理儿吧?”朱瞻垶陪着笑,嘴里还絮叨着。 “爷爷您是皇帝,可不能给人家留下口诛笔伐的借口啊,到时候史笔如铁,您也不好跟太爷爷交代不是?” “行啦行啦!”朱棣摆了摆手。 “就你小子会捡好听的说,行了,爷爷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那孙儿可回去了啊,您可别再置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朱瞻垶抬步朝外走着,但却一步三回头。 “嘿!你爷爷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用你个小兔崽子提醒吗!?” “得嘞,那您歇着!” 朱瞻垶拔脚就跑,一溜烟就跑出了打仗。 “嘿!这混小子!”朱棣看着朱瞻垶的影子,他都给气笑了。 “小崽子长大喽,还知道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权衡利弊了,看样子我是不用担心咯……” 跑出中军大帐的朱瞻垶还没发现,他的那些想法早就被朱棣给猜的透透的了。 在朱棣面前他就跟光着没啥区别,毕竟真要是比起来,他那点阅历和经验和朱棣是没得比的。 他能想得到的,朱棣想不到? 朱瞻垶这会儿还在沾沾自喜呢。 “小糊涂!”朱瞻垶往自己那临时的床榻上一躺,语气虽然慵懒但却有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 “诶!殿下您吩咐。” “在应天府的时候那个柠檬你带了没?” “回殿下,奴婢带过来了。” “得,去泡点水去,吃肉吃的有点儿腻……” “是。” 小鼻涕弯着腰退下去准备柠檬水了,独留朱瞻垶一人在床上躺着。 其实那劳什子柠檬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啥,柑橘家族的种类太多了,关系也太乱了,他就是随便让人弄了几样杂交了,不过味道挺酸的,有点儿那个劲儿了。 闻着小糊涂那边传过来的酸气,朱瞻垶的脑子里不断的想着今天的事情。 朵颜三卫在大明身上吸血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就是一群蚊子,不让你疼但就是膈应人。 朵颜三卫后来怎么样了?朱瞻垶不记得了,但是他知道这些人没安什么好心。 他只记得历史上的阿鲁台被永乐大帝给打跑了之后就跟朵颜三卫联系上了,因为阿鲁台是朵颜三卫的女婿。 而后,朵颜三卫不断地支持阿鲁台和明朝抗争,最后还亲自下场,甚至是打到了长城外,跟自己那个便宜弟弟朱瞻基面对面的打过。 所以啊,这群人迟早是个祸害,得想办法给弄了,就算是不打死,那也得让他们老老实实的让自己给他们套上链子。 朱瞻垶不喜欢被别人在背后捅刀子,更不喜欢被捅刀子的原因是自己想到了但却没有做好的事情。 不过朱瞻垶没想到的是,就在此时,朵颜三卫的人正聚在一起饮酒庆祝呢。 “嘿!你们说那群傻子,费时费力的出来打仗,最后这大头儿的好处不还是让咱给捡到了?” 泰宁部族长喃不花意气风发,只觉得这是在他们举族内附之后最为舒服的时候了。 “谁说不是呢!?”福余部族长海撒男答奚也是觉得扬眉吐气了。 就因为他们朵颜三卫举族内附的事情,让他们在草原上没少被鞑靼和瓦剌给嘲笑,就连阿鲁台那个曾经他们最看不起的人也在背地里说他们是软骨头。 这口气他们可是憋了好久了,现在也只能说是小小的出了一口气罢了。 至于最终目标?他们想的和鞑靼、瓦剌他们一般无二,都是杀进长城,把明朝的良田变为牧场,重新恢复元朝的荣光。 “你说察罕达鲁花也真是的,明明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我们又没杀人,只不过是抢了点儿牛羊罢了,又没让明军看出来,他那么害怕做什么?” “嗨!别理他了!”海撒男答奚不屑的摆了摆手。 “他虽然是朵颜部的族长,但他已经老了,他的胆气已经没了,现在只敢在附庸在明朝之下苟且而活。” “就是!”喃不花也很认同。 “这些牛羊给明军他们也是拉回去宰了吃了,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们呢!” “而且朱棣那条老狗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是想压着我们不让我们翻身,那察罕达鲁花还真认为朱棣是在对我们好呢!” “就是就是……” 朵颜三卫里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 朱棣不知道,朱瞻垶不知道,作为朵颜三卫之一的朵颜卫族长察罕达鲁花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虽然不知道,不代表着以后就不知道。 …… 翌日一早,明军大营就嘈杂了起来。 押送战利品的部队被劫一事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传开了,因为朵颜三卫的人并没有胆子敢伤明军性命,所以那些将士们都得以保全了。 要说最早知道这事儿的就是柳升了,其次就是小鼻涕,因为他俩都是传话的,是亲眼见过那些将士们的。 “朵颜三卫的人真是欺人太甚了,我们在前线千辛万苦的打仗,但他们却在背后捅刀子……” “就是就是!俺早就看他们有反骨!” “唉,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对朵颜三卫用兵,不过照我看啊……悬!” “嘁,这点儿破事儿谁不知道,还不是因为他们?”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地方看去。 那里是三千营的方向。 三千营的将士们也很是憋屈,他们是真的啥都没做但却背了一口大锅,但是他们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是朵颜三卫那边出来的呢? 但没话说不代表着就没意见了。 三千营的将士在最后冲击飞云壑的时候是第一个冲进去的,也是搜刮的最多的。 想想现在的生活,再想想在草原上过的那个鬼日子,谁还想回去? 所以,在无形之中,一股心火就这么慢慢的壮大了。 “咳咳!” 就在近乎所有的将士们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道咳嗽声响起,是柳升。 因为职位限制,他没办法去管所有的人,不过他也不能任由这种情绪蔓延。 “陛下有令!班师回朝!” 好嘛!这下子彻底炸了! 第54章:杀鸡儆猴 朱棣没有就战利品被劫一事说任何话,甚至都没有召集众将议事,这就在人群中诞生了两派人。 其中一派就是武将,也是军中人数最多的人。 武将一般心思都比较直接,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们通常就只有一个反应。 打! 打仗本就是他们武将的责任,既能发泄一下还能建功立业,何乐而不为呢? 另一派则是杨荣和金幼孜。 作为文官,他们自然是不希望朱棣再动干戈了,理由也都很简单。 第一,朵颜卫在明面上还是自己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这于理不合。 第二,明军此次五十万大军出征,到现在都已经六月了。 六月,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小麦已经收获了,本该现在这个季节种植的大豆和小米却还悬而未决。 为什么?青壮都出去打仗了,谁来种地? 大军返回怎么着也得个两个月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到时候那就是八月份了,还种个屁啊!直接等着种冬小麦得了! 这次见朱棣并没有就此事想要大打一番的意向,杨荣和金幼孜二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他们两人的想法虽然没什么毛病,也符合大明现在的国情,但再怎么说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憋屈…… 不过事情可能并不会向着杨、金二人想象的那个方向去发展…… 事实证明,朱瞻垶想的没有错,朵颜三卫的确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明军前脚刚撤离,朵颜三卫的人后脚就跟上来了。 在地域上,当年朵颜三卫举族归附大明之后被朱元璋安排在了兴安岭以东,这块地方如果放在后世那还真是个好地方,但放在现在就不一样了。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有一个地方大明人人皆知,这个地方名为奴儿干都司。 在大明人眼中,这奴儿干都司就是这人世间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不然的话那些靖难余孽也不会被流放奴儿干都司了。 所以说啊,在眼下这个时代,朵颜三卫他们呆的地方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早就对鞑靼的草场觊觎已久了。 眼下明军班师回朝了,他们之前虽然因为害怕被发现的缘故没有更加靠近去侦查,但看明军的人数和气势也知道明军是打了一场打胜仗。 如果不是胜仗,他们抢的牛羊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所以啊,这明军前脚刚走,他们就越过了兴安岭,直奔这阔滦海子就来了。 在他们看来,既然是明军得胜而归,那鞑靼就应该被打跑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撤向他们的祖地斡难河,这阔滦海子和胪朐河一代就等同于是他们的了。 虽然这个时间并不长久,但有好处就不错了。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里并不像他们记忆中的那么美好。 “他大伯,咱们来是没啥问题,但是是不是有点儿太着急了?” 十几个朵颜卫的牧民们赶着牛羊朝着阔滦海子这边走,有高兴的,有好奇的,也有担心的。 “放心吧。”一个明显年老一些的人开口安慰道。 “现在明军已经班师回朝了,他们五十万大军呢,出来都四个月了,这一趟的花费可不小,哪怕是明朝也是承受不住的。” “现在阿鲁台和本雅失里他们就算是不死也是不敢露头了,他们就害怕明军打他们个回马枪呢,但我们就不一样了。” “我们是朵颜卫的人,按礼来说也是他们大明的子民,就算是被抓到了我们就诉诉苦,反正咱们部族里的草场都是那些老爷们的。” “明人最是好面子,只要我们姿态放的低一点,表现得可怜一点,他们肯定不能说什么,说不定还得给我们点儿好处呢。” “再者说了,以前我就来过这里,不过可不敢像今天这样大摇大摆的过来,都是趁着傍晚阿鲁台的人回家才敢过来的,不然我这些牛羊早就饿死了……” “你们看,这阔滦海子多好,水草多么丰美!” 事实证明,在利益面前,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失去理智。 朵颜三卫也是有阶级存在的,那些好的草场是轮不到这些百姓们的,现在看到这么好的草场,而且来都来了,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阿爸,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少年那年轻的身体不仅年富力壮,各方面也都是最为出色的。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男人皱起眉头。 “这味道好像是……飞云壑那边?” 男人一下子就想通了,他们虽然只是牧民,但上战场最多的也是牧民,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 “走!来两个人我们去看看,要是阿鲁台他们还在飞云壑那我们就得走了!” 男人猛地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现在的他们大受打击,正是最需要补充的时候,如果他们在,那么我们这些牛羊怕是就不保了!” “那我们直接回去吧,还看什么啊!?”随着男人话落,有人就着急了起来。 “这万一阿鲁台真的在,那我们岂不是都要玩儿完?” “不会的。”男人摇了摇头。 “阿鲁台毕竟是我们朵颜卫的女婿,不会做的太难看,说不定他还想向我们求援呢!” 男人显然是这群人中带头的,说一不二的那种,直接就带着人过去了,而那些人有心退缩,但想了想,最后还是跟上去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犹如噩梦一般的场面。 “这是……”男人看着眼前的高台,双眼微微睁大。 十万人筑成的京观可不是个小土包,而是正儿八经的高台,配合着现在只在中午出没的苍蝇以及血腥味儿,摄人心魄。 “这是京观……”男人喃喃着,额头上满是冷汗。 “走!”男人当机立断。 “这踏马是京观,是明人立的京观!” “看这个规模最少需要几万人甚至是十万人!阿鲁台部怕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我们得走!明人已经杀红眼了!他们这是在警告我们!” 第55章:好好闻闻这味道! 京观这东西虽然是残忍,但历史上还真有不少人修筑过京观。 比较出名的有楚霸王项羽,篡汉的王莽以及覆灭蜀汉的邓艾。 筑京观也不是汉人的专利,很多人都知道隋朝先后三次征讨高句丽,而高句丽就在那个时候修筑过不少的京观,用的自然就是隋朝将士的尸骨了。 其实朱瞻垶那筑京观的提议之所以能被已经传承了儒家文化千年的继承者大明朝同意,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元朝。 元朝人也没少筑京观,从玉龙杰赤到撒马尔罕再到巴里黑,密密麻麻的都是忽必烈他爹、铁木真第四子拖雷所筑的京观,也正是因为此,蒙古人才有了“上帝之鞭”和“惩戒世界”等称号。 这倒不是为了黑,而是事实,而且汉人也没少筑京观。 在春秋战国时期,京观在中原地区是很常见的,只不过后期因为谷梁等儒家学派的兴盛而慢慢的被人们抵制了起来,因为京观不符合儒家的忠恕之道。 其实在朱瞻垶看来这所谓的忠恕之道没啥错,但用的时代不对。 这忠恕之道用在后世那核平的年代指定好使,但在这封建时代实在是不好用,因为每每吃亏的都是自己。 而朱瞻垶是个从来都不愿意吃亏的人,如果不是情势压人非吃不可,那他指定当场就得给你怼回去。 吃亏和丢命还是有区别的,他又不傻! 是了,他是不傻,但是此时此刻有人傻眼了。 在收到族人的汇报之后,察罕达鲁花第一时间就到了这飞云壑外,着急的他只带了几个随身护卫就跑过来了,都没等到调集卫队。 “老察罕,这……”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来得晚了一点,但也没有晚多少。 “你看不明白?”老察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京观,是阿鲁台部。” …… 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同时沉默了。 上一次草原被人筑京观是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想不起来了,他们只知道驰骋天下的铁木真曾经筑过京观,但汉人…… “这……得多少人啊……”看着面前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京观,喃不花感觉嗓子发干。 “就这个规模,没有个十万人是弄不出来的。”老察罕面色悲戚。 他不是在为了阿鲁台部悲戚,而是在为了草原的未来而悲戚。 “十万人,这阿鲁台部的青壮也就这些人吧?若是除去他们和本雅失里在正面跟明军碰撞的损失,那这里岂不是……” 海撒男答奚整个人都已经被吓傻了。 在战场上,杀人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但杀人和筑京观是有区别的,筑京观和滥杀无辜也有区别。 以他们的经验,明军向来都不会屠杀老弱妇孺,但看着面前的京观,再想想阿鲁台部的人数。 海撒男答奚怕了。 “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老察罕摇了摇头,可他嘴里说的虽然是安慰的话,但表情却没有多少放松。 “我让人看过了,这里面的尸骨都是青壮男子的,这京观之所以被筑地这么高大应该是明军没有带多少石灰,所以混杂了过多的泥土在里面。” “但即便如此,阿鲁台部的精壮也应该是在此战中死伤殆尽了,说不定连阿鲁台都没了。” 在筑京观的时候,阿鲁台的尸首是在最底层的,老察罕在派人查看的时候根本没动过这京观,因为他们不敢。 “这朱棣……”喃不花转身看着南方,语气带着些许愤恨。 “他这明摆着就是在警告我们,这飞云壑离瓦剌十万八千里,明军还没撤退马哈木肯定不敢也不会带人过来,这京观就是筑给我们看的!” “这头饿狼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还敢说!?”语气一直都很平和的老察罕突然爆发了,恶狠狠的盯着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两人。 “朱棣为什么筑这京观你们心里没数吗!?明军的战利品很好是吧!?你们的部族里现在正高兴着呢吧!?昨夜是不是还在庆功啊?羊肉好吃吗!?” 老察罕一连串的质问让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面红耳赤,想要反驳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老察罕说的没错。 “那又能怎么?”过了许久,喃不花终究还是气不过,开口反驳了起来。 “他朱棣还能连我们一块儿收拾了不成?要知道当初他抢皇位的时候我们还给他送过兵呢!他的主力三千营里还有不少我们的族人呢!” “就是!”听着喃不花的反驳,海撒男答奚似乎也是找到了主心骨。 “当初说好的,我们帮他抢皇位,他把大宁给我们,是他先出尔反尔把我们赶了出来,除了现在那点儿草场我们什么都没拿到,是他朱棣对不起我们在先!” “哼!”老察罕看着这两个不知所谓的生瓜蛋子,冷哼了一声。 “朱棣耍了我们是不假,但咱们在当初帮助的他时候就知道他不可能把大宁给我们,而且他登基之后的这些年你们还少越界去那边放牧了吗?” “他们明朝人又不放牧!那草场在那放着也是浪费!我们这叫物尽其用!他朱棣自然是不吝于做这个顺水人情的!”对于老察罕的诘问,喃不花也是振振有词。 “就是!明朝人又不放牧!还把那草场放在那荒着,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盟友,去放牧怎么了?” 海撒男答奚像极了应声虫,喃不花说一句他跟一句。 但殊不知,在老察罕眼中他们根本就是不知所谓,草原今天面临这样的处境都是因为这点儿小毛病经年累月导致的。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越界了,只要朱棣愿意,那这就是一个他们随时都可以攻打我们的理由!” 老察罕对这两人真的是怒其不争。 “朱棣登基之后我们得了多少的好处?草原上最好的草场是我们的,奴儿干都司那边还时常给我们帮助,你们有没有想过离开了这里,我们还能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草场?” “你们两个非得把全族一起送上死路才甘心吗!?” “像面前的这阿鲁台部一样!?” 第56章:舍和得 京观是最有力的证据,也是最摄人心魄的存在。 听老察罕提到京观,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二人都沉默了。 他们其实也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在狡辩罢了,如果换个立场,那他们肯定是会打回去的。 现在提到这京观,他们才发现狡辩是没有用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得想个办法,能让朱棣平静下来的办法。 不然的话,他们的不足将会和眼前的京观一样,区别只是他们是第二座京观罢了。 “现在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如果你们想要好好的解决这件事那就给我好好的回答,不能隐瞒!” 看着平静下来的二人,老察罕也没有再深究,因为那没有用。 他其实真的很想抛下这两人不管,但朵颜三卫早就已经是一体的了,哪怕貌合神离,但在这种事上还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现在他如果不拉一把这俩生瓜蛋子,那等朱棣追究起来的时候他的朵颜卫也逃不过。 “你问就是了,我们三族世世代代都在一起,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有没有隐瞒你还能看不出来么?” 喃不花低着头,活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在接受家长训斥的模样。 “那好,我问你们,明军押解送往开平卫的牛羊战利品是不是你们抢的!?” 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了,而一旁的老察罕是个老人精,一看这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要遭。 “有没有伤及明军的性命!?”老察罕的怒气仿佛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 “没有没有!”俩人忙不迭的摇头。 “就是抢了些牛羊,别的我们要了也没用,所以就没有太过于执着,别说是性命了,明军连受伤的都没有,顶多就是受了点儿惊吓。” 老察罕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有涉及到人命,那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们现在立刻赶回去,把抢来的东西都找齐了,然后自己往上搭一些牛羊,凑足十倍之数当做赔礼,我们立刻去追明军。” “除此之外把那些动手的都绑了,由我们三个带着亲自去明军找朱棣赔罪,到时候什么都不要说,朱棣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另外,今年的贡品也提前准备了一起送过去,数量也按照往些年的十倍之数,另外再挑选一些族中的美女也一起送过去!” …… 老察罕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他知道只有自己的诚意表现得够足才能有希望,不然的话他们就真的是案板上的肉了,任人宰割。 “啥?”喃不花惊呼了一声。 “十倍!?这是不是太多了?往日咱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儿,那朱棣也没说什么,我们把抢来的东西还回去就是了……” 喃不花本来还想争辩一番,但看着老察罕那越来越黑的脸色,他还是识相的闭上了嘴。 “往日?你也知道那是往日!?”老察罕此刻真的是怒其不争,但偏偏愤怒还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以前朱棣要对付鞑靼,所以才对我们以安抚为主,这才是他不追究原因,因为他不想让我们跟鞑靼搅和在一起,给他的计划带来困难。” “现在鞑靼都没了,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值得他安抚的?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好说话吗?” “往日往日往日!你就知道往日!往日明军还没筑过京观呢!” “你是不是想让朱棣把我们三族也筑成京观才甘心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傻子,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也不是,他们只不过是被近十年的安稳日子给迷了眼,认为朱棣会念及靖难时候他们给出的帮助而对他们予取予求。 但是现在鞑靼部已经没了,草原上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经被破了,哪怕是他们也知道朱棣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瓦剌了。 那在瓦剌之后呢? 草原上这些年纷争不断,瓦剌和鞑靼是月月打年年打,他们朵颜三卫也就是靠着明朝才能够在草原上保全而已,明朝也是顾忌他们倒向鞑靼或瓦剌才会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若无睹。 但是现在…… “可……可是……”喃不花张口结舌。 “老族长,我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家的孩子也有人参与了劫掠明军这事儿,难不成也把我家孩子绑了?” “而且就算是不看这个,您想也知道能出去干这事儿的都是族中勇士啊……” “就是啊……”海撒男答奚也跟着叫苦。 “孩子没了我们还能再生,但是族中的勇士要是都送过去了,那我们就真的废了啊……” “找人代替!”老察罕看着面前的二人真的是快气炸了,但他又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时候就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孩子可以保全,但族中勇士你们就不要想了,总是要送过去一些的。” “你们俩尽量的安抚好他们的情绪,说服少量的勇士做出为全族牺牲的决心,其他的就找一些奴隶顶替。” “但是我警告你们俩,朱棣不是傻子,勇士和奴隶的区别他是能看出来的,别想着全都用奴隶代替!” “若是你们还想着活命,那就要做好该有的牺牲!” “我们这就回去!”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二人哪还敢犹豫,直接转身上马,马鞭子抡得跟风火轮似的。 看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那足以摄人心魄的京观,老察罕的心中又涌起了一阵阵的悲戚之情。 “事情终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熬啊……” 老察罕已经把事情分析的很透彻了,但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还是算漏了一点。 此时此刻,班师回朝的明军已经走到了潢河河畔,可明明天色还早,但朱棣却下令让大军就地驻扎休息。 此潢河非彼黄河,眼前的潢河其实是黑龙江的上游,如果真要给出一个足够让人理解朱棣心思的说法,那有一点足够说明。 这里是朵颜三卫中的泰宁卫最南端。 过了这潢河那可就到老哈河卫了,所以朱棣为什么在这里驻扎,很多人其实都心里门儿清。 第57章:有高人啊 翌日一早,明军大营外就站了不少人,但却不敢逾越一步。 中军大帐内,朱棣正和朱瞻垶唏哩呼哧地吃着火锅呢,按朱棣的说法是这羊就得是草原的才好吃,等到了应天府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皇上,朵颜三卫的族长带着贡品在营外请求觐见。” 小鼻涕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向朱棣禀告着。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作为朱棣的贴身太监可谓是最清楚不过了,所以他很清楚朱棣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然而,事实却告诉他这次他想岔了。 “不见!”没等朱棣开口,朱瞻垶就率先说道。 “你就跟他们说爷爷龙体欠安,让他们回家去吧!至于贡品也一起带回去吧,现在还没到进献贡品的时候呢!” 小鼻涕跪在地上不敢动,朱棣则是略带诧异的看向了朱瞻垶,在看到朱瞻垶那不断眨巴的眼睛时他那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孙子在想什么? “咳咳……”朱棣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嗯……朕应该是感染了风寒,你跟他们说他们觐见的事情朕知道了,让他们先回去吧。” “是。”小鼻涕连头都不敢抬,直接就退出去了。 他害怕啊!自从来了这草原,他感觉自己以前对主子的熟悉感全都没了,好几次都没猜到主子在想啥,这对于一个太监来说是致命的。 这会儿不赶紧退出去那怕是就得被人推出去了。 于是乎,小鼻涕去见朵颜三卫的族长了,而朱棣则和朱瞻垶两人在中军大帐里胡吃海塞…… 明军其实早就在朵颜三卫的人到来之时就炸了,战利品被抢这事儿早就在大军中传开了,而朱棣没有追究直接下令班师回朝也让他们感觉很是憋屈。 此刻正主儿来了,将士们一个个的都恶狠狠地瞪着朵颜三卫的人,就连从朵颜三卫里出来的三千营的将士们此刻也不说话了,都各自回自己的营帐了。 权当看不见! 老察罕三人此刻是如坐针毡,只希望禀告的人早点儿把消息带给朱棣,他们好进去觐见。 然而,事情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当他们看到小鼻涕急匆匆的跑过来时简直就是喜出望外,但当听到小鼻涕传的话时却又如坠冰窟。 “草原苦寒,陛下偶感风寒龙体欠安,您三位就先回去吧。” 说完,小鼻涕直接转身离开,让老察罕三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草原苦寒偶感风寒?这都几月份了?你踏马骗鬼呢!? “老族长,这……”喃不花顿时没了注意,转头看向了老察罕。 老察罕什么都没说,直接让身旁的族人将自己的马牵走,然后跪在了地上。 “老族长!”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那还不知道老察罕想要做什么,但他们却不情愿。 “要是想带着全族一起被筑成京观,那你们就回去吧。”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彻底浇灭了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心中的那团才刚刚萌发的怒火,让他们犹如光着身子沐浴在寒风中一样。 是啊,形势比人强,这会儿要是不想低头,那以后就永远都不用低头了。 头都没了,还低什么头? 人的性格可能不尽相同,但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有点儿骨气,他们也不想如此,但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撕破脸皮?那岂不是正合了朱棣的心思?他们拿什么跟明军的火炮对抗?骑兵?没见比他们还强的鞑靼已经全族尽灭了吗? 投奔瓦剌?别闹了!此刻朱棣的五十万大军在这里,再往南一点儿还有开平和大宁两个重镇在,支援一会儿就到,被明军咬住了那可是会被拖死的!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殿下。” “哦?他们走了?”看着跪在下面的小鼻涕,朱棣放下了筷子。 “回陛下,没有。”小鼻涕低着头,如实的把他看见的说了出来。 “朵颜三卫的族长在听闻陛下您龙体欠安的时候脸色有些变化,但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营外跪了起来。” “哟呵!”朱瞻垶猛地喝了一口茶,发出了一阵惊呼。 “这是有高人啊!” 端起桌子上的卤梅水,也就是酸梅汤,朱瞻垶猛地喝了一口,把火锅的那股子热气压下去之后才离了饭桌。 “他们来了多少人,带了不少的东西吧?” “呃……大约有千人左右,东西很多,奴婢没细看,但应该是超过王年贡品数量不少的……” 小鼻涕就是个传话的,除此之外啥都没干,就连老察罕递上来的贡品清单他都没拿,本来是想着等朱棣下令之后再做决定的,但没想到朱棣直接给回绝了。 “啧啧。”朱瞻垶砸了咂嘴,有些感慨。 “爷爷,看来这朵颜三卫之中有明白人啊。” “哼,肯定是察罕达鲁花那个老家伙,朵颜三卫之中也就他最精明了,至于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那俩人就是两个二愣子。” 朱棣很是不悦的冷哼了一声,朵颜三卫虽然是大明名义上的盟友,但他对朵颜三卫的提防可是从来都没放松过。 “这些年朵颜三卫的人没少越界放牧,甚至还敢到大宁城下面放牧,那都是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的人,那老不死的察罕达鲁花精明着呢,从来就没让人越界过。” “而且这次肯定是察罕达鲁花点醒了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这两个二愣子,不然的话他们两人是定然不会过来赔罪的。” “那咱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跪着啊,这样下去是要出事儿的!”朱瞻垶急了。 他就是个生瓜蛋子,虽然偶有几个妙计但那都是别人的经验,在对待这种事情上他是真的没什么经验。 现在朵颜三卫的人明显是铁了心不走了,除非是得到朱棣的原谅,但问题在于他们还不能让朵颜三卫的人就这么在外面跪着。 这要是真跪死在外面了,到时候朱家要面临的口诛笔伐肯定不会少了,等那时候也就没有了对朵颜三卫动手的理由了。 名声这东西说是不在乎,但也不能真不在乎的。 像朱瞻垶请求筑京观那是在宣泄将士们的愤恨,那是人人都希望的,但现在就不行了。 人家是来认错的你却不见人家,还让人家跪在外面跪到死,这怎么能说得过去? 第58章:没办法,等死吧 月上中天。 朱棣下令让大军驻扎的时候已经是申时过半了,察罕达鲁花他们三人带着“祸首”以及赔礼过来谢罪的时候都已经是申时末了。 朱棣不搭理,将士们也不敢说话,察罕达鲁花三人带着部众就这么跪到了戌时末亥时初。 这已经是相当于九点了,也就是说这些人整整跪了两个半时辰,五个小时。 “老察罕……”喃不花终于是忍不住了。 只是,他这一开口,早已经干燥得黏连在一起的嘴唇硬生生的被撕开,一抹血迹出现在了他的嘴角。 腥甜腥甜的,味道很不好。 “老察罕,我们还要继续吗?我们连中午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赶过来,现在都几个时辰了?我的膝盖都没知觉了。” “就是。”海撒男答奚也是满心的不悦。 “那朱棣纯粹就是在侮辱我们,他这样羞辱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那低劣的征服欲,通过我们狼狈不堪的样子。” “呼呼……” “太累了,老察罕,放弃吧……” “朱棣那头饿狼是铁了心的要弄死我们了,我们就算是跪到死他那铁石心肠也不会感动的……” 喃不花倒还好,虽然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但好歹还能保持住跪着的姿态,但海撒男答奚就很不堪了,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除了膝盖还跪在地上之外根本就看不出来他还在跪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情况最好的反倒是最年长的察罕达鲁花。 “要回去你们回去,朱棣若是想要羞辱我们的话倒还好了,我们受到的羞辱越多,我们的族人就越安全,因为他们汉人的文化不会允许朱棣那么做。” “我现在就期盼长生天保佑,能够降下一场大雨、大雪甚至是大风也行,这样一来我们的希望就更大了。” 老察罕双眼微闭,嘴唇只是微微的翳动着,若不是有丝丝缕缕的声音传出来,怕是都没人知道他在说话。 “老察罕,你就真的不怕死吗?”喃不花很是不敢相信,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他一向都认为是软弱不堪的老头子如此的坚定。 “是啊,老察罕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跪了这么长的时间反倒是比我们两个还轻松啊?”海撒男答奚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之前他太累了,累到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以至于他没注意到老察罕的样子。 “累?”老察罕的表情终于是有了变化。 “你们俩也说了我的年纪比你们都大,我怎么可能不累?我不仅累,还感觉我整个人都要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 “但是每当我累的时候我就会强迫自己想一想飞云壑外的那座京观,想一想那些支离破碎的铠甲和弯刀,想一想那些四肢不全的尸体……” “我不想我的儿孙们也被明军剁成碎块筑了京观,我要保护好我的家人、儿孙和子民,所以哪怕是累,哪怕是长生天已经在召唤我了,我也只能忍着。” 听完老察罕的话,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的整个背后都被冷汗给浸透了,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就连趴在地上快一个时辰的海撒男答奚都跪直了身体。 说一千道一万,什么都不如京观的威慑力大。 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不再抱怨,而是老老实实的跪好了,等待着那他们尚不知道的结局。 …… 明军大帐内,朱棣一觉醒来,搓了搓有些发干的脸。 “他们还没走么?” “没呢!”朱瞻垶打了个哈欠,他也刚睡醒。 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项目,所以这十多年来他早就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到点儿了不睡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别说是走了,他们连个地方都没挪过,好像真的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跪死在外面了。” 说到这里,朱瞻垶很是不满。 他生平第一次出谋划策,本想着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毕竟京观这玩意儿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强了,但是没想到却被一个察罕达鲁花给看破了。 奶奶个腿儿的,明明是个草原人,怎么对汉人的习惯这么了解? “啊……”朱棣又打了个哈欠,仰头扭了扭脖子。 “行了,时间不早了,垶儿你也回去睡吧,他们肯定是打定了主意不走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虽然他们过了快十年的安稳日子,但毕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还不至于这么不堪,一晚上应该死不了。” “小鼻涕,去多找几个锦衣卫轮番盯着,要是有晕倒的就马上让军医去医治,他们虽然有跪死的决心,但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真跪死了。” “让那些锦衣卫门轮班看着,坚决不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 “是!”小鼻涕小碎步挪啊挪的,飞快的退了出去。 “爷爷,您也早点儿休息吧。”朱瞻垶打了个哈欠,他实在是熬不住了。 想一想前世只要不到十二点那就还是下午的他,再看看现在的自己。 唉,没有娱乐的生活伤不起啊。 面对朱瞻垶的关心朱棣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他也真的是困了。 在草原这种地方,压力最大的还是他这个皇帝,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责任最大的人,是逃不掉的。 朱瞻垶也知道老爷子是累了,悄么声的退了出去。 在回自己的营帐之前,他还特意绕道去大营门口看了看,不过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会儿。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虽然有大营的火把照明,但和白天的光线比起来差的还是太远,他根本就看不清大营外跪着的那些人长什么样。 他着重的留意了一下在最前面的三个人。 跪得挺直的,看样子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死磕了。 微微摇了摇头,朱瞻垶感觉有些棘手,但还是转身离去了。 中军大帐内,朱棣的眼睛缓缓睁开,已经略有浑浊的眼睛内散射出一道道的精光。 “这是要拿自己的命跟老子下棋啊,察罕达鲁花你这个老不死的真有魄力啊……” 第59章:不要脸的朱棣 翌日,天才刚亮,朱瞻垶就洗漱好了然后跑到了朱棣的大帐。 “垶儿来了?正好跟爷爷一起用早膳。”朱棣看着跑进来的朱瞻垶,招了招手。 “爷爷是没睡好吗?可是还在为了那些人发愁?” 虽然朱棣在跟朱瞻垶说话的时候是一副醒了很久的样子,但是朱瞻垶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疲惫。 “大早上的不说这些烦心事,先喝点粥润润肠胃,然后在吃点儿羊肉,这一天都能有精神。” 朱棣没有直接回答朱瞻垶的话,而是劝着他吃饭。 朱瞻垶一看就知道老爷子昨天晚上自他走了之后就没睡着,看来老爷子也很想收拾收拾朵颜三卫,但却被察罕达鲁花三人的行为弄的很是头疼。 不过老爷子也并没有像朱瞻垶想的那般烦躁,只不过是有些不痛快罢了。 “皇上,昨夜晕过去了上百号人,奴婢让军医把那些人都接到营帐里治疗了,不过那些人在醒了之后就又回去跪着了。” 朱棣爷孙俩在上面吃着饭,小鼻涕就在下面低声的汇报着。 “这些人还真是有决心啊……”朱棣喝了口粥赞叹着。 “那兀良哈人决心不小,这是打定了主意拿命跟爷爷交换呢。” “爷爷不甘心吧?”朱瞻垶笑了笑,看老爷子的样子应该是没啥大问题。 “爷爷担心他们跪死在外面就给人留下了话柄,但不见也不行,可见了就不太好找借口动他们了吧?” “是啊。”朱棣叹了一声,显然是很烦躁。 “不见吧,他们就跪在外面不起来,他们要是真跪死了,那咱们朱家的名声也就坏了,毕竟人家是打着朝贡的名义来的,咱不见那是咱没理。” “可要是见了就更麻烦了,他们带来了那么多人,指定是把惹事的族人都带来了,甭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人家是把人交给你听候发落了,而且还带了那么多的贡品,见了面就基本上找不到动手的理由了。” “这察罕达鲁花是真的烦人!” “咱们出来一趟花费不小,如果这次不趁机把他们给灭了,那下次想出来的话又是一笔大开销不说,你那个抠搜的爹指定还得在爷爷耳根子下叽叽歪歪好长时间。” “而且现在鞑靼基本上是废了,先不说阿鲁台已经没了,就本雅失里那个狼崽子想要起来也得个十几二十年的。” “这万一咱们前脚一走,这朵颜三卫跟瓦剌的马哈木联合起来咋办?这样一来奴儿干都司也就失去控制了!” 听着老爷子大倒苦水,冯智彧挑了挑眉。 他算是看出来了,老爷子是很想趁机直接把朵颜三卫给摁死,但又害怕担上骂名,毕竟他朱棣的名声在靖难的时候就已经很是狼藉不堪了。 简而言之,朵颜三卫这些人是抓准了老爷子的这个弱点,放低姿态来给他添堵的! “爷爷,那这么说,咱的当务之急就是先破掉这群人的苦肉计呗?” 朱瞻垶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朵颜三卫举族内附我大明朝有十多年了,除了这次之外他们就没犯过别的什么事儿?” “怎么没有!”一说到这个朱棣就来气,吹胡子瞪眼的。 “那群人闲着没事儿就越界放牧,都放到大宁城下了!” “除此之外每年都会到边境打劫边民,甚至是直接动手强抢互市的商队,虽然没沾过人命,但也是伤了不少人的!”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他们事后都派人来请过罪了,当时草原的势力还不明朗,爷爷为了安抚住他们就饶了他们的罪过,现在也不好再翻旧账不是?” “这可不一定哦。”朱瞻垶挑了挑眉毛,伸出一根手指在朱棣的面前晃了晃。 “爷爷您之前是赦免过他们了,但他们越界放牧、打劫边民甚至是商队也是不争的事实。” “俗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作为臣子他们不思圣恩,屡次劫掠我大明边关,我们可以饶恕他们一次两次,但也没说会一直饶恕他们啊!” “咱们把事情做绝了会落下不好听的名声,但也不能一直这么饶恕他们啊,那岂不是让大明百姓骂我们朱家人是软骨头!?” 听了朱瞻垶的话,朱棣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是啊,以前的事情的确是原谅他们了,但正所谓破镜难圆,修补是修不好了,但裂痕不是还在呢? 你们来一次,老子原谅你们了,来两次,老子还原谅你们,但是你们还敢来第三次!真当老子没脾气呢!? 老子的仁慈并不是你们放纵的理由! “这样吧!”朱棣的双眼滴溜溜的一转,然后精光爆射。 朱瞻垶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感觉周围冷飕飕的。 “垶儿,爷爷昨儿个说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这才过了一宿而已,爷爷不太好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岂不是在不打自招爷爷是装的?” “要不这样,他们没见过你,你就代表爷爷去跟他们谈,谈成什么样都可以,只要先把他们给安抚住了就行!” …… 朱瞻垶看着老爷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老爷子,咱可不带这么玩儿的! 我这费心费力的给你想辙,你这后脚直接给我卖咯?哪有您这么当爷爷的? “没事没事儿,别担心。”朱棣看着自家大孙子的样子也觉得有些亏心,赶紧开口安抚。 “你就放开了胆子跟他们谈,要是说不过那帮子老油子也没事儿,大不了爷爷就说你年纪还小,说的不算数,然后关你个十天半个月的装装样子就完了。” “反正用不了几天咱就回应天府了,关与不关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那……行吧。”朱瞻垶扭扭捏捏的,不情不愿的接下了这个差事。 “说倒是能说通,不过这也太掩耳盗铃了,人家能信么?” “嗨!管他信不信呢!”朱棣大手一挥,显得很是不在意。 “反正暂自己说得通就成,只要面子上过去了谁还管他们怎么想?他们还敢去应天府质问爷爷是怎么的?” 朱瞻垶翻了个白眼。 他算是发现了,在不要脸这方面他还差得远。 太嫩了! 第60章:不按套路出牌 “咳咳!来人!”坐上了帐中主位的朱瞻垶有点儿浑身不自在,但还是强自镇定下来。 “击鼓!升帐聚将!” 咚! 咚咚! 咚咚咚! 三通鼓过后,明军各大营主帅都到了中军大帐,杨荣和金幼孜两位大学士可能是因为身体素质赶不上武将,所以来的慢了一点。 朱高燧看到主位上的朱瞻垶,不动声色的捅咕了一下他二哥朱高煦,但朱高煦仿佛是没有感觉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殿下,皇上他老人家呢?”杨荣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朱瞻垶,赶紧开口询问。 其言下之意很简单,那个位子可不是你能坐的,就算早晚是你的,现在也不是你的。 “咳咳!”朱瞻垶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嗯,爷爷昨日偶感风寒,昨夜突然病情加重,不便出来,所以就让我暂时替他老人家升帐聚将,接待朵颜三卫的来使。” 朱瞻垶这话一出口,大帐里的将军们就急了。 “陛下病情加重了?那赶紧让军医过来诊治啊!” “咳咳!勿慌!勿慌!”朱瞻垶双手虚按,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军医已经诊治过了,说爷爷并无大碍,好生休养两天就好了,但这朵颜三卫的使者昨儿个就来了,总不能一直压着不见不是?” 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俩仰头看着帐顶,从头到尾是一言不发,而军中四大将昨儿个也是在帐中议事的,也见过朱棣。 现在看朱瞻垶不慌不忙的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至于杨荣和金幼孜?文人的弯弯肠子最多了,他们俩可比那些武将更早看出来。 “好了,把人叫进来吧!” “是!”小糊涂低着头退了出去。 “宣!朵颜三卫使者觐见!” “宣!朵颜三卫使者觐见!” “宣!朵颜三卫使者觐见!” …… 跪在大营外的察罕达鲁花、喃不花以及海撒男答奚三人听了这传召的声音,表情各异。 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是一脸的高兴,因为他们终于不用跪着了,只要能见到正主儿,一切都好说! 而察罕达鲁花则是满脸的失望。 相比被朱棣接见,他宁愿跪死在这大营外面,因为如果他真跪死了,那么他的家人和子民就有救了,朱棣碍于脸面肯定不会再对他的部族动手了。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他没死,朱棣也确定要见他了。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大营,而五军营则早就站在大营前的道路两旁,各个挺胸抬头,满脸煞气。 这煞气有一部分是跟鞑靼打仗时带上的,还有一部分是对他们三人的愤恨。 三个人很不自在,但奈何跪了一整晚的腿脚不太灵便,只能是顶着这些目光一点一点的挪进了中军大帐。 感受着明军那如刀似枪的眼神,老察罕心下悲戚。 朱元璋和朱棣父子俩威服天下已经快五十年了,真是了不起的父子俩啊,拜他们父子俩所赐,草原的实力已经是空前的虚弱了。 不过朱家一连出了两代雄主,气运也要到头了! 他虽然身在草原,但也知道现如今大明的太子是个行动不便的胖子,而且更倾向于文官那一边,至于汉王和赵王两位皇子…… 他们的确是会打仗,但没有什么头脑,现在朱家三兄弟不合,草原只要把朱棣熬死,那就要迎来真正的春天了! 等以后在深宫里被那群贵妇人样的家雀儿上位了,他们草原就有望恢复往日的荣光了…… 老察罕想着想着走进了大帐,在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之后他提了口气,正准备纳头便拜,却发现主位上坐的却并不是朱棣,而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老察罕三人一时没了主意,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胆蛮夷!竟然敢直视皇太孙!尔等是要找死不成!” 郑亨率先发难,对着老察罕三人恶声恶气的喊了起来。 “蛮夷无礼!还不跪下!” “跪下!” 随着郑亨的开口,帐中的武将们也是炸开了锅。 老察罕三人赶紧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大明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佥事,奉上谕掌朵颜卫事,朵颜部族长察罕达鲁花,率领朵颜卫、朵颜部等一众将校及貳佐官,见过皇太孙殿下!” “大明福余卫指挥同知,奉上谕掌福余卫事,福余部族长海撒男答奚,率福余卫、福余部等一众将校及貳佐官,见过皇太孙殿下!” “太明泰宁卫卫指挥使,奉上谕掌管泰宁卫事,泰宁部族长喃不花,率泰宁卫、泰宁部等一众将校及貳佐官,见过皇太孙殿下!” 山门报过了,察罕达鲁花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殿下,不知道陛下现在何处,吾等好恭请圣安啊。” “恭请圣安?”朱瞻垶冷哼一声。 “爷爷都病了!还安什么安!” …… 老察罕差点儿气的骂娘,你特么病了跟我们有个屁关系,屁大点的事儿还能给你气病了是咋的?以前也没见你被气病了啊! 但奈何这些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可不敢真说出来。 “既是圣躬有恙,那吾等可否亲自去探望一下皇上龙体?” “不允!”朱瞻垶一挥手,很是干脆的拒绝了。 “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儿你们就回去把,现在大明还属于在外出征,诸事繁杂就不留你们用午膳了!” 眼见着朱瞻垶这是一言不合就赶人,老察罕也不敢墨迹了,赶紧开口道出自己等人的来意。 “殿下且慢,吾等过来一是为了庆贺皇上剿灭了鞑靼部的贼子,二是为了跟皇上请罪的。” “此前族中有不肖之人受了阿鲁台和本雅失里的挑唆,劫了大明的押解队,我等得知此事时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是将那些个不肖之徒绑了过来,请陛下发落。” “我等将他们抢来的赃物都照样准备了十倍之数,用以补偿,请求皇上饶恕我等失察之罪!” “求皇上饶恕我等失察之罪!” “求皇上饶恕我等失察之罪!” 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也赶紧顺着察罕达鲁花的话说下来,希望趁着朱棣不在能够一举将此事给敲定。 在他们看来,朱瞻垶可比朱棣好糊弄。 第61章:大人,时代变了 “失察之罪?”朱瞻垶表现出一副突然来了兴致的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察罕达鲁花三人。 “我虽然年幼,但对时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说到这失察之罪,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人是不是年年都有越界放牧的,甚至还到了大宁城下?” 察罕达鲁花的身躯一颤,差点儿没抻着老腰。 不过朱瞻垶却没有管他,也有可能是没看到,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若是一次半次的也就罢了,毕竟每个地方也不是年年都风调雨顺的,总有遭个灾受个难的时候,但这年年都有……” “殿下,您这话就不对了吧!?”喃不花虽然仍旧跪在地上,但却直起了身子,一脸的不忿。 “什么叫我们越界放牧?明明是你们先出尔反尔的,你们把答应给我们的大宁收了回去,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们的子民心下不忿才去那边放牧的……” 喃不花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察罕达鲁花一把给拉倒在地,但却已经为时已晚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了。 “大宁?”朱瞻垶微微一笑,但下一秒却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察罕达鲁花心中一惊,那老迈的身躯都抖了几下。 “我记得爷爷说过,大宁就是一块试金石,为的就是看看你们是不是真心与我们合作,还是只是为了利益暂时的妥协,事实证明,你们并非真心,而是包藏祸心!” “大宁卫和开平卫是太祖高皇帝时期就砸进草原的两个重镇,互为掎角之势,牵制草原的实力,是大明北征推进的桥头堡。” “大宁是你们本就不该伸手的,把我们大明在草原的重镇拿掉,你们想要做什么?把我们明军锁在关内吗!?” “拿走了大宁,你们下一个想要哪里?该轮到开平卫了吧?” “把大宁和开平都拿走了,大明就被彻底的锁死在长城以内了,然后呢?你们还想要哪里?下一个就该是河套了吧?” “把我们大明的养马地也拿走了,你们朵颜三卫这些兀良哈人就高枕无忧了,对吧?” “可以恣意劫掠了,对吧?” “可以放肆南侵了,是吧?” 朱瞻垶的话让大帐内的所有人都惊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大明的文武官员是惊讶于朱瞻垶的远见,大宁的事情早就有议论过,不过当时朱棣没有松口的迹象,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也没有人想太多。 现在来看,这些兀良哈人果真是包藏祸心,明着是想要跟大明合作,但实际上却要自己拿大头,毫不费力的让大明改朝换代不说,还妄图将大明锁死在长城之内。 就犹如之前的赵宋。 朱瞻垶说了大宁和开平互成掎角之势,若是大宁没了就等于是犄角被人掰断了一根,剩下的那一根就只能独自支撑,这样一来就压力倍增。 在这种勉力支撑的情况下,消耗是会成倍增加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舍弃是早晚的事情。 待到那时,河套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朱瞻垶可是知道这些兀良哈人在历史上都干了什么,他们分了三步下了一盘大棋,前后三步分为朵颜三卫南徙、北虏入套、左翼蒙古南迁。 朱瞻垶要做的就是彻底把这些人给压死,让他们乖乖的戴上锁链子。 相比于大明的文武,察罕达鲁花三人也是一身的冷汗,因为朱瞻垶所说的一切正是和当初他们想的一模一样。 “殿下,我们兀良哈部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实在是因为草原太艰苦了。” 察罕达鲁花赶紧出来打圆场,但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我们只是想要大宁周边的草场放牧而已,另外就是大宁的高大城墙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对大明绝对没有觊觎之心啊!” “哈哈哈!”朱瞻垶大笑三声,笑声虽然稚嫩但却摄人心魄,给人一种胆寒的感觉。 “察罕达鲁花,你说你们要大宁只是为了遮风挡雨?你扪心自问,这话你自己信吗?” “你们草原人的天性是什么你们自己不清楚吗?若是只为了遮风挡雨,那为何又要劫掠我大明的边民?是因为吃不上饭了吗?”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历史告诉了我答案,一个又一个的例子告诉我,你们草原人掠夺的天性是改不掉的,比起你嘴上的那些漂亮话,我更相信史书上那些血淋淋的事实。” “在你们兀良哈部索要大宁的时候我们还没有那么生气,但后来你们一次次的越界放牧,一次次的劫掠我大明边民,我们的耐心早就在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消耗殆尽了。” “回去吧,大明不稀罕你们送来的那些赔礼和贡品,更不需要几个低贱的奴隶来抵命。” 察罕达鲁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虽然他就没想过能够瞒骗过去,但他没想到的是这计策连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没骗得过。 “殿下!您不能这样!”察罕达鲁花声嘶力竭。 “殿下,大明可是礼仪教化兴国,是天朝上国,如此不留余地的倒行逆施之举,您就不怕各个藩属国离心离德吗!?” “藩属国?原来你们还记得这一点。”朱瞻垶嗤然一笑。 “你见过哪个藩属国闲着没事儿就越界放牧?你见过哪个藩属国闲着没事儿就去侵犯宗主国的疆土?你见过哪个藩属国闲着没事儿就去劫掠宗主国的平民?” “除了你们兀良哈人还有谁?” “奴儿干都司各部苦你们兀良哈部久矣,这样的藩属国我们大明不要也罢!” “更何况,若是大明真的灭了你们,奴儿干都司各部只会拍手称快吧?”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喃不花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们是为大明立过功的!我们派出过三千铁骑帮助大明靖国难!我们朵颜三卫是功臣!” 察罕达鲁花深深地叹了口气,喃不花已经失去了理智了。 第62章:功是功,过是过 “没错,你们的确是功臣。”朱瞻垶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随着下文的道出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不过是在欲扬先抑罢了。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们拿功勋换到了草原上最好的草场,平时你们打着来大明贡马的名义,连吃带喝还要拿……” “你们带来的牲畜和战马,每次卖的都是最高价。” “大明给的赏赐每次都是你们朵颜三卫得到的最多。” “边地互市的货物每次都是你们兀良哈人的最齐全。” “其他部族,包括鞑靼和瓦剌,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但你们呢?” “你们还是不知足!” “你们把大明的恩赐当成了软弱可欺!” “你们隔三差五的就来大明打秋风,被逮到了就认错请罪,被赦免了就欢天喜地的跑回去,然后再找机会南下劫掠……” “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放牧!为祸边境!劫掠边民!” “屡教不改!恶习难绝!行如禽兽!” “毫无感恩之心!毫无敬畏之心!毫无悔过之心!” “一次次的宽容和大度,换来的却是我大明几十万边民的遍体鳞伤,若是我们再绕过你们,那些边民的血债又该怎么偿还?” “再不处理你们,大明的边境就如同虚设了,届时几十万的边民揭竿而起,我们朱家又该怎么面对?” 朱瞻垶的话可谓是杀人诛心,直接把察罕达鲁花三人给逼到了悬崖边上。 截至目前为止,越界放牧、逼近大宁以及劫掠边民的罪名都已经成立了,朱瞻垶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最后一步。 说的就好像如果不清除朵颜三卫,朱家的天下就不保了一样。 “回去吧,你们兀良哈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大明的盟友了,这些年来你们对大明边地百姓的伤害已经无法让大明继续坐视不理了。” “现在的兀良哈已经是贼子了……” “殿下!您不能!”察罕达鲁花也急了,再继续下去事情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殿下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余地,这可不合儒家圣人的教化之道!您自己也会被安上一个残暴的恶名!留于史书!流传后世!被后人唾弃!” “被后人唾弃?”朱瞻垶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冷笑。 “我告诉你,我朱家到了我这一代可谓是香火鼎盛,单单是我娘,也就是大明的太子妃就是一胞诞下了双胎。” “我有个孪生弟弟这事儿你们应该清楚的。” “在我心中,这天下首先要是汉人的天下,然后再是我朱家的天下,最后才轮到个人。” “我朱家的子孙,不惧战场,不惧流言,不惧史笔如铁。” “只要是能稳固汉家天下,一切皆可做得。” “我做不了皇帝无所谓,我还有弟弟,我弟弟做不了也无所谓,还有汉王、赵王等一众都是皇室子孙。” 察罕达鲁花从未遇到过朱瞻垶这般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皇室子弟都是一个样子,别说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了,单单是一个就藩的事情就能为之争破头,但面前的朱瞻垶却偏偏说出了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 “殿下……殿下……殿下!”察罕达鲁花猛然回过神来,跪着往前挪动了几步,想要抓住朱瞻垶的衣襟下摆。 然而,却被一旁的郑亨狠狠地踹倒在地。 “放肆!” “殿下!”察罕达鲁花毫不在意,爬起来跪在朱瞻垶的面前,胡乱的磕起了头。 “请殿下给我们兀良哈人一个改过的机会,让我们也可以接受大明的教化,让我们不在愚昧无知。” “这是教化之功!足以让殿下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察罕达鲁花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他知道这些虚名并不能让朱瞻垶提起兴趣,最起码从朱瞻垶刚才的那番话来看是这样的。 但朱瞻垶不感兴趣是一回事,不代表别人就不感兴趣。 教化之功、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这三个词狠狠地打在了杨荣和金幼孜的心上。 对于文人来说,这三个词就是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啊! “殿下。”杨荣终是没能禁得住诱惑,站了出来。 “以微臣愚见,若是兀良哈人真心愿意接受教化,这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既可以平息刀兵又可以平定祸乱,微臣认为或许可以尝试一番。” “微臣附议。”有了杨荣打头,金幼孜也站了出来。 “只要兀良哈人真心归附,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是啊,殿下!”察罕达鲁花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狂热。 朱瞻垶没有说话,但却发出了一声叹息,转身坐回了主位上。 “看来,前几日在阔滦海子说的话两位大学士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实在是让我很是失望。” “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史书上那么多惨烈的教训还不够么?” “汉武帝派卫霍两位神将把匈奴打到了漠北,自以为驯服了匈奴,但结果呢?五胡乱华的时候匈奴人依旧还是主力。” “唐太宗被草原各部尊为天可汗,他也觉得把突厥人教化好了,但结果呢?安史之乱让大唐一蹶不振。” “那靖康之耻和蒙元人迫害我们汉人的事情我就不多做赘述了,现成的教训就摆在面前,二位大学士为何视而不见?还是说根本就不知道?” 杨荣和金幼孜本就没有干透的后背再次被冷汗给浸湿。 他们不就前才被朱棣用靖康之耻给上过眼药,但现在就说这事儿,那不是往刀口上撞么? 朱瞻垶的意思也很简单,哪怕是最直肠子的武将都能听得懂。 这么多的教训摆在眼前,你还想着教化这群草原人?这和让狗别吃屎有什么不同? “我们天朝上国的确是有六德、六行和六艺的讲究,但却没让我们记吃不记打,接二连三的往同一个坑里跳。” 朱瞻垶看着冷汗直流的杨荣和金幼孜,并没有咄咄逼人,而是以一种劝诫的语气在说话。 “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第63章:察罕达鲁花的绝望 “殿下!您不能如此决绝啊!”察罕达鲁花已经失了分寸了。 在见到朱瞻垶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只认为朱瞻垶年纪轻更好糊弄,但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这朱瞻垶油盐不进,比朱棣还难糊弄。 “殿下,我朵颜三卫愿举族内附!接受大明的教化和管制!” 察罕达鲁花双手伏地以头抢地,似乎是想要通过五体投地的跪拜方式表达他的决心和忠心。 在拜倒之前,他还不忘踢了踢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二人。 “殿下,我朵颜三卫愿举族内附!接受大明的教化和官制!” “殿下,我朵颜三卫愿举族内附!接受大明的教化和官制!” 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早就六神无主了,现在唯一的主心骨察罕达鲁花都做出决定了,他们那还有不跟随的道理? “举族内附?”朱瞻垶冷冷一笑。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依旧是在跟我耍心眼。”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太祖爷在的时候你们就内附过了吧?只不过当初没有让你们进长城以南,而是把你们安置在了外面。” “怎么,忘了?” 察罕达鲁花一阵语塞,他还真忘了这一茬了,因为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自己管自己,全然忘了他们早就内附过了。 看着哑口无言的三人,朱瞻垶站起了身:“送客吧。” “殿下!殿下!您就真的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吗?再怎么说我们与大明还是有香火情的!大明三千营的将士中还有我们朵颜三卫的人的!” 察罕达鲁花不愿意就此放弃,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香火情是你们自己斩断的,至于三千营的将士?”朱瞻垶冷然一笑。 “二叔,三千营归您统管,侄子觉得您不如告诉他们一下三千营的将士们都作何感想。” “哼哼。”朱高煦和朱瞻垶冷笑的样子如出一辙。 “三千营的将士们在听闻前往大宁的押解队被劫之后已经不敢出来见人了。” 在这种场合,朱高煦并没有拆朱瞻垶的台,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是一家人,其他的都是外人! 除此之外,朱瞻垶之前的那一番话也让朱高煦有些动容。 若是平时,他会对朱瞻垶那所谓的汉家天下在前、朱家天下居中、个人利益在后的说法很是不屑一顾。 但此情此景,朱瞻垶说出这么一番话是真的让他很是动容。 “殿下!您何至于如此的凉薄?我们都跪地求饶了,您却一步都不愿意退让,难不成殿下真的要我们兀良哈人步鞑靼的后尘才甘心吗?” 察罕达鲁花一阵绝望。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但是没办法,是你们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 “你们摇尾乞怜的样子或许能够打动很多人,比如我身边的这两位大学士,但我熟读史书,知道你们草原人在势弱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不用再费唇舌了,今时不同往日了,没有用的。” 一句今时不同往日,彻底击碎了察罕达鲁花的所有侥幸和最后的幻想。 是了,是了,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鞑靼部没了,兀良哈部就没了安抚的必要,这是血淋淋的事实。 可不就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吗? 他们来不来赔罪不重要,贡品的数量是以前的多少倍也不重要,他们有没有让奴隶冒充主犯还不重要,就连他们抢没抢那批战利品都不重要了! 因为明朝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兀良哈人! 这个小崽子和他们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不过就是想给出兵找个好听点儿的借口罢了。 就算是没有借口这个小崽子都要找个借口,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殿下,难道就一定要如此吗?”察罕达鲁花已经放弃了最后的希望,这句话只是他下意识问的。 但偏偏,就是这句下意识的话产生了作用。 听到这句话,朱瞻垶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真的想要杀尽朵颜三卫?别闹了! 真正有异心的只不过是那些贵族,是朵颜三卫的掌权者,牧民们所求的只不过是温饱和生活罢了,他想要做的就是剔除掉朵颜三卫的上层,拿牧民们撒什么气? “要么被灭族,要么就带着你们的族人进入大明,在大明做个贵族,了却残生。” 朱瞻垶的话让察罕达鲁花的眼睛陡然有了光芒,但这光芒却很快就湮灭于黑色的瞳孔之中。 让贵族进入大明,在大明的监视下过完一生,这跟傀儡没什么区别,甚至跟灭族也是一样的。 因为其结果都一样,他们会失去朵颜三卫,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是一起死,一个是作为傀儡和行尸走肉活着。 随着朱瞻垶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帐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杨荣和金幼孜两位大学士心中一阵担心,这不是逼着他们狗急跳墙么?哪有这么狠的?铺垫了大半天,最后就是为了把人家一口全吃下去。 而武将们的心思就简单的多了,他们巴不得察罕达鲁花三人狗急跳墙呢,毕竟武将是需要军功的,朵颜三卫要真的狗急跳墙了,他们的军功就有着落了。 “这有区别吗?”察罕达鲁花惨然一笑。 “除了这两条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消弭战火。”朱瞻垶冷酷的摇了摇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就和你们的祖先一样,在弱势的时候委曲求全,静待强大的时候再报仇。” “怎么,是不是想先答应着,等以后那些生长在深宫里,四肢不勤也没见过风浪的家雀儿上位了,你们就有机会了?” “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下一次来草原的时候我就会带上我的弟弟,让他亲自上阵,见识一下战场的残忍。” “我的儿子如此,我弟弟的儿子亦是如此。” 察罕达鲁花在惊起一身冷汗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 之前跪在大营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历史上他们草原的崛起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但这一切,都被朱瞻垶揭破了,现在他真的看不到希望了。 他们已经熬走了朱元璋,朱棣也老了,但又出来了个朱瞻垶,还是如此杀伐果断的朱瞻垶。 他不知道草原的希望在哪里。 第64章:吃到嘴里的才是肉 “殿下,此等行为您就真的不怕天下人说您霸道吗?”老察罕还是有些不甘心。 “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兀良哈人和被吞并有什么区别?我们根本就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你谈吗?”朱瞻垶现在是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这察罕达鲁花还在抱着什么期望? “直到现在,你仍旧没有搞清楚主次,不过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回答你,最起码也能让你死个明白。” “第一,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在乎那些狗屁的虚名,而且你大可以去应天府问问,你问问我大明百姓他们到底是支持对你们兀良哈人用兵还是主张怀柔政策。” “第二,你们要好处?我可以告诉你,好处没有,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和你们之前享受的一样,最丰美的草场,最优渥的互市条件,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不重要……” “对于你们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你和你的子民们还能活着,不用被筑成京观!” 朱瞻垶这话一出口,所有的大明将士都感觉很是提气,而察罕达鲁花等人才记起了飞云壑外的那座血气冲天的京观。 “还有,你们记住了!”朱瞻垶敲了敲桌子,把察罕达鲁花等人神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现在你们是犯错的一方,是你们劫掠了大明的押解队,是我们大明现在在考虑要不要饶恕你们,如果是饶恕那么你们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竟然还敢跟我谈好处!?” 大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察罕达鲁花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一直把目光放在大明要吞并他们这一点上,全然忘了是明军借着他们劫掠押解队以及之前屡次越界放牧和劫掠发难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没有跟朱瞻垶谈条件的资格,如果他执意要谈,那么等待着他的就只有明军的大兵压境。 “臣等……”察罕达鲁花嘴唇翳动,有些艰难的开口。 “愿意接受大明的惩罚……” 说完这句话,察罕达鲁花宛如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倒在地。 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察罕达鲁花,他们不敢相信察罕达鲁花竟然会接受明朝这样的处置。 这和亡国了有什么区别!? 嗒嗒嗒。 朱瞻垶轻轻地扣了扣桌子,看向了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 “你们呢?” 略带冷淡的话让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二人不由得一颤。 看着主位上年纪轻轻但却冷若寒冰的朱瞻垶,再看看瘫倒在地,浑身无力的察罕达鲁花,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二人心中同时浮起了过往的片段。 “是家里的草不够吃了吗?为什么要跑到大宁城下放牧!?” “快把抢来的东西还回去!这点东西能做什么!?你们就缺这点东西吗!?” “赶紧上书请罪请求宽恕!不能等到朱棣派人来问罪!” “鞑靼人的草场都没有我们的丰美,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现在我们势弱,要有耐心啊!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要以为明朝的皇帝接受了你们的赔礼事情就过去了,他的宽宏大度完全是因为现在的我们还值得被安抚……” “你们要去就自己去好了,不要撺掇我的族人……”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把柄!全都是把柄!给明朝留下的把柄!” “别被朱棣脸上的面具欺骗了,他是吃肉的,不是吃屎的!” “我太失望了,你们两个安逸的太久了,久到了连脑子都糊涂了……” 想起每次他们越界放牧、劫掠边民的时候都会被面前的这个老族长教训一通,然后代替他们上书请罪。 以前他们只以为这个老迈不堪的老头子已经不中用了,没有了草原子民的雄心壮志,想着过一天算一天。 每次他们得意洋洋的炫耀朱棣的赏赐时,老察罕都会不厌其烦的在边上泼冷水,让他们提高警惕…… 每次他们得意洋洋的炫耀他们抢来的东西时,老察罕都会不厌其烦的劝说他们去请罪,甚至是代替他们前去…… 他们都以为这个老头子是被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吓破了胆了,但没有想到,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才是看的最明白的那一个! 而他们,只是两个连牙都没长齐的羊羔子罢了…… 以前去明朝朝贡的时候,明朝人都会无比热情的接待他们,他们带去的牲畜战马都会卖出最好的价钱,还有美食享用…… 甚至朱棣这个皇帝还会亲自接待他们,陪他们喝酒吃肉讲荤段子…… 可如今呢? 自从鞑靼部被灭之后一切就全都变了,现在他们带着十倍的贡品都进不了明军大营的门!就算是好不容易进来了也要收到朱瞻垶这个小崽子的诘问! 眼前的一切终于让他们明白了,老察罕说的是对的,朱棣是吃肉的,不是吃屎的,之前朱棣之所以无限制的原谅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还值得被安抚,因为那时候鞑靼部还在…… 本雅失里那个羊羔子杀了明使,屠了明军十万将士,打乱了朱棣的部署,但却给朱棣送去了一份大礼! 现在,朱棣摧毁草原的野心再也压不住了!因为鞑靼部的灭亡让他看到了希望! 如此一个心机深沉的枭雄,我们竟然把他当成了一个有点勇武的豪爽南蛮子来看待! “臣等……愿意接受大明的惩戒……” 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终于是接受了面前这个无法接受的理由,跪伏在地。 “那事情就好办了。”朱瞻垶站了起来。 他心下大松了一口气,但表面上却装的很平静,没让别人看出什么来。 “回去纠集你们的亲属吧,日后草原将不再需要贵族,作为大明的子民,大明自会派遣官员去管理他们。” “他们依旧可以享受草原上最丰美的草场,依旧可以把他们的血脉传承下去,而你们也可以在应天府颐养天年,哪怕是后代也依旧是大明的贵族。” 朱瞻垶摆了摆手,说完就直接转身进了屏风后面。 第65章:祖制 “呼~”回到屏风后面的朱瞻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娘的,吓死我了!” 看了看屏风后面翳动的人影,朱瞻垶抖了一下,然后赶紧从大帐后面进了朱棣的寝帐。 “回来了?”朱棣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后怕的朱瞻垶。 “说的不错,做的也不错,连爷爷都没想到你能把这事儿如此完美的解决了。” “得了吧!”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于自家这个没个正形的老爷子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后可再也不听您忽悠了,跟这群老家伙说话太费劲!” “是爷爷不好,让垶儿受委屈了,你想要什么奖励?等回了应天府爷爷保证都给你兑现了!”朱棣拍着胸脯,言之凿凿的说道。 “算了……”朱瞻垶想了想,但很快就泄了气。 “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安置朵颜三卫的那些贵族吧,孙儿又不缺什么东西,而且朵颜三卫剩下的那些百姓也够您头疼的了。” “对了!”说到这里,朱棣才想起来。 “你为什么不趁机直接把他们三部给按死,非得让他们去应天府颐养天年呢?” 从这次出征到现在,朱棣一直都觉得朱瞻垶跟他挺像的,这次在对待朵颜三卫这事儿上前期还好,但后期就不行了。 朱棣总感觉朱瞻垶心软了。 “为什么要按死他们?”对于老爷子的说法朱瞻垶感觉很是奇怪。 “草原上有异心的都是这些贵族,那些牧民才不管这些东西呢,对于他们来说有丰美的草场就是最好的生活了,只是现在咱们大明赏赐给朵颜三卫的草场都被那些贵族给侵占了。” “往年越界放牧的有很多,寻常百姓也不少,但他们那都是真的走投无路,因为丰美的草场被贵族占据,剩下的草场喂不饱他们的牲畜。” “但您想想看,去大宁城下放牧以及劫掠边民的哪次不是那些贵族和所谓的勇士?” “只有他们才是不老实的,因为他们想的是恢复他们蒙元人惩戒世界的荣光,而不是在大名的管制下放一辈子的牧。” “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问题……”朱棣犹豫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跟自己的大孙子讨教问题有些跌份儿,但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那你觉得爷爷该让谁来治理草原?这群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想白吃我们老朱家的白面馍馍,时间长了难免他们不会滋生别的想法。” “这个简单啊!”朱瞻垶啪的一拍手,给老爷子吓了一跳。 “藩王靖边,这不是我们大明朝的祖制嘛!” “藩王靖边!?”朱棣的声音瞬间太高了八个度。 “臭小子你是想让藩王到草原来?这怎么可能!?” “你得知道我们大明朝虽然有藩王靖边的祖制,但也有‘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祖制。” “让藩王到草原来,一没钱二没粮三没兵,背靠着奴儿干都司各部面对着瓦剌,你让他们怎么活?” 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这的确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定下来的制度,其大概意思就是分封爵位却不赏赐土地,给予爵位却不管理百姓,享受俸禄却不处理事务。 总的来说,这是为了防止大明出现藩王叛乱的情况,只不过他老人家可能也没想到出了朱棣这一脉…… 呃……扯远了。 大明朝以仁孝治国,祖制是经常提起的一个词,而且大明朝的祖制老多老多了,除了上面提到的约束藩王以及藩王靖边之外还有寸板不可下海等很多很多。 所以朱棣才会这么惊讶,因为在他看来朱瞻垶这么做是完全不给藩王活路的。 “爷爷,我觉得咱们其实可以换个想法。”朱瞻垶贼眉鼠眼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凑到了朱棣的耳边。 “您之前不是一直支持瓦剌的马哈木,以此来跟鞑靼相抗衡嘛,这样一来就能让草原陷入无休止的争斗之中,不断地内耗他们自己的实力。” “但现在鞑靼已经没了,虽然说咱们故意没有去追本雅失里,但本雅失里现在已经元气大伤,就算是没有人管他也得个十几二十年的才能恢复过来。” “但马哈木那条老狗肯定不会坐视本雅失里恢复的,孙儿觉得等咱们大军一回去,这马哈木立马就得开始找本雅失里。” “也就是说,等咱回去了,这鞑靼部原来的地方就基本上是马哈木的了,虽然他不敢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的占领,但架不住应天府离草原远啊!他们就算是真的把那里当成他们自己家了咱也没什么办法。” “您这出来一趟都差点儿被我爹一趟又一趟的给气死,您要是还想再出来,那我爹不得带着被褥住在您的乾清宫外边?” 当儿子当到朱瞻垶这个份儿上大概也是鞋子拉屎独一份儿了,这可是妥妥的坑爹啊! 但是架不住他说的还都是真的。 朱棣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觉的这事儿还真是有可能发生的。 他一直都不喜欢他的大儿子朱高炽,不仅仅是因为肥胖的缘故,主要还是朱高炽性子比较软,而且比较亲近文官,这跟朱棣覆灭草原的主张背道而驰。 “那乖孙你说该怎么办!?”想象自家大儿子那个性子,朱棣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孙儿说了啊,让藩王靖边啊!”朱瞻垶耸了耸肩膀。 “您看,现在咱把鞑靼部打下来了是吧?” “嗯。”朱棣点了点头,但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这原本是属于鞑靼部的土地是不是就该归属于我们大明了?” “嗯。”朱棣又点了点头,心中那股不对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那既然这草原是我们大明的领土了,而且还是边境,那让藩王靖边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朱棣虽然说着没什么不对,但心里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按照太祖高皇帝祖训,他们是不是得来草原啊?” “没错。”朱棣快成点头虫了。 “那不就结了!?”朱瞻垶双手一摊,可算是把老爷子带进沟里了。 第66章:改祖训? “你等会儿!?”朱棣可是老人精了,虽然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朱瞻垶给带进沟里了,但很快就反映了过来。 “好你个混小子,敢蒙骗爷爷了是吧!?” “我哪有?”朱瞻垶双手一摊,直接开始叫屈。 “咱老朱家的祖训的确就是藩王靖边啊,现在原本属于鞑靼部的地方成了我们大明的领土,让藩王靖边有什么不对的吗?” “是没什么不对的,但是却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朱棣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朱瞻垶的脑瓜子。 “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大明有分封二部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祖训,你让藩王来草原靖边,那他们就得直接面对马哈木了!” “对啊!”朱瞻垶很是理直气壮,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朱棣话中那种又好气又想笑的情绪。 “孙儿不是说了嘛,草原三足鼎立的局势已经随着鞑靼部几近灭亡而被打破了,现在我们如果还想钳制马哈木的壮大那要么扶持本雅失里,要么就得让藩王靖边了。” “您想想,再打马哈木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我爹和文官得一蹦三尺高,就算咱大明的财政也支持不住不是?” “你还知道大明的财政支撑不住了?”朱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知不知道让藩王靖边也是需要钱的,让他们来草原这边钳制马哈木,但又有食禄而不治事的祖训,那就代表着这些藩王就得靠着朝廷来支持。” “你知不知道这得多少银子!?” 似乎是觉得不解气,朱棣说完还给了朱瞻垶一个脑瓜崩儿。 “哎哟!”朱瞻垶捂着头,弱弱的看着朱棣,但下一句话却让朱棣猛地提起了精神。 “那……要是孙儿有办法呢……” “嗯!?”朱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先说好!”朱瞻垶赶紧伸出手挡在了老爷子面前,堵住了老爷子的话。 “孙儿是有办法,这个办法也很有效,但是其中的问题得您自己去解决!” 然而,朱棣是老人精了,怎么可能就这么上了朱瞻垶的套? “你先说说看。” “呃……”朱瞻垶迟疑了一下,但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毕竟早晚都是要说的。 “孙儿有办法让藩王们不跟朝廷要钱……” “什么办法!?”朱瞻垶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老爷子给打断了。 “放牧啊……” …… 朱棣失望的转过了头。 放牧,先不说这有违祖训,就说放牧能有几个钱,要是真能赚钱的话草原各部还至于穷成这个鬼样子? “不是,孙儿说的并不只是放牧。”朱瞻垶也发现自己说的有问题,赶紧解释了起来。 “草原各部就只能靠着放牧维生,和咱大明互市也就是贩卖牲畜罢了,但是现在孙儿有个别的法子能赚钱。” “那你说说看。”其实朱棣现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还是觉得得听一听。 毕竟,不能打击大孙子的自信心不是? “就是羊毛了,孙儿有办法处理羊毛,不仅能让羊毛不再油腻没有味道,还能让羊毛像蚕丝那样纺织……” “此话当真!?”朱棣没想到,他的大孙子再次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当然是真的了!”朱瞻垶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既骄傲又理所当然。 “真与假等回了应天府您让人去试试就知道了,而且羊毛不像是贩卖牛羊那样是一次性的,就跟人的头发一样是会长长的,所以这是个长久的买卖。” “这样一来,草原不就有钱了吗?” 听着大孙子的话,朱棣陷入了沉思之中。 的确,如果羊毛也能做成衣服的话那就能够解决藩王到草原之后没钱的困境了。 不仅如此,这还对大明有极大地好处。 众所周知,纺织衣服的桑麻棉都是需要土地去种植的,不是凭空得来的,如果羊毛也能够做衣服,那就能够让大明空出更多的土地来耕种粮食! 既能钳制草原局势,还能让大明的财政更加轻松,这不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吗!? “不过……有一个问题……”看着陷入沉思的老爷子,朱瞻垶弱弱的举起了手。 “嗯?”朱棣有些迷茫。 “如果真这么做的话那怕是就得破了太祖高皇帝留下来的祖训了,毕竟等到那时候让藩王分封而不锡土、食禄而不治事都可以,但列爵而不临民就有点儿……” 这才是真正让朱瞻垶觉得难办的点。 如果真让藩王移封草原靖边,那就肯定得给钱,毕竟朝廷负担不起这么大的花费,用了朱瞻垶的法子的确是能够解决钱的问题,但那时候想要让藩王列爵而不临民就不太现实了。 毕竟,如果这条不改改的话他们的钱从哪里来? 而且这也就是其中之一罢了,等到真施行的时候还有其他的问题,比如说藩王的护卫司。 让藩王去草原靖边是为了牵制瓦剌的,而现在藩王的护卫司都是经过了一削再削的,不增加点儿人数的话怕是扛不住瓦剌的。 “这的确是个问题……”朱棣喃喃着。 他也感觉有些头疼,从他的角度来说朱瞻垶说的法子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既能够解决草原的问题,还能让大明内部的耕地减轻负担,一举多得的好事儿! 但问题在于如果真这么做的话可就违背了祖训了,这让以仁孝治国的大明怎么会允许呢? 朱棣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到时候那群文官们肯定又得一个劲儿的直蹦高了。 “爷爷……”看着陷入沉思苦想的老爷子,朱瞻垶弱弱的开口。 “啊?”朱棣抬起了头,一脸的茫然,他还陷在刚才的问题里没有走出来。 “孙儿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您要不要听听看……” 朱瞻垶此刻是真的心虚,但他也的确是有办法。 “嗯?”朱棣双眼放光。 “您要不试试让户部尚书去试试看?孙儿觉得您只要告诉他这羊毛的事情,他肯定会感兴趣的。” “除此之外,我爹也因为咱大明的财政问题苦恼很久了,我觉得我爹如果知道了的话也会意动的。” “到时候咱就用这些文臣去对抗文臣……” 朱棣双眼精光爆射! 第67章:袭杀! 在确定了朵颜三卫的问题之后朱棣没有再在草原上逗留。 五十万大军啊,你就算一人一天吃一斤粮食,那一天得五十万斤呢,更别说还有战马了。 战马可是金贵东西,娇贵的很,你伺候不好了它是真病给你看啊! 如果不是为了朵颜三卫,朱棣早特么回家了,哪还会在这干耗着? …… “殿下,马上就要到家了,您看您是不是要梳洗一番?” 小糊涂看着瘫在船舱里的朱瞻垶,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道。 打了胜仗,回去的时候肯定是要炫耀一番的,朱瞻垶作为太孙也肯定是要在百姓面前骑马而过的,最起码也得刷一下存在感。 就算他不去,朱棣也肯定会逼着他去的。 “呃……洗漱着甲吧……”朱瞻垶有气无力的站了起来。 他下定决心,水泥这东西一定要提到日程上来! 这特么的,去的时候因为比较新奇所以没感觉到啥,这回来的一路上新奇劲儿过去了,剩下的就只有遭罪了。 大军金城之前,道路已经被清空了,百姓们都呆在两边,扯着脖子等着看大军凯旋。 “来了来了来了!” “快看快看!大军进城了!” “皇上回来了……” “旁边那个就是太孙吧?听说太孙这次是偷着去的,说朱家儿郎都是在战场上混出来的,他得去……” “是啊,我还听说太孙此行立大功了!” “就你知道?都传开了好吗?太孙只带领了百十人就生擒了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 “不止啊!还灭了本雅失里手下的大将哈儿达歹呢!” “太孙殿下有勇有谋,我们大明有福了啊!” “快看快看!后面还跟着那么多草原蛮子呢!” “老天有眼啊,皇上威武!我家爷爷的仇可算是报了!” “你家的大仇是报了,只不过这些可不是鞑靼人,鞑靼人都在飞云壑被筑了京观了,这些是朵颜三卫的人。” “朵颜三卫?那他们怎么是被绑着的?” “我哥的亲家的外甥是在锦衣卫当差的,听说是朵颜三卫的人抢了我大明的押解队,陛下直接带着五十万大军去问责了!” “那这些人就是强抢押解队的人咯?” “这个就不清楚了……” “管他呢!肯定不是三千营的将士!扔鸡蛋!砸他!” 朱瞻垶骑在马上跟在朱棣的后面,听着百姓们的议论本还有点儿骄傲,不自觉的就让胯下的战马放慢了脚步,但后来他越听越不对劲儿…… 风紧!扯呼!被砸了就特么成笑话了! 和以往不一样,这次朱棣没有乘坐銮驾,而是简简单单的和将士们一样,骑着马走过大街。 最初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朱瞻垶是一阵腹诽。 坐着銮驾还好歹有点儿安全保障,您老人家骑马?真要有人刺杀那岂不是活靶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所过之处,百姓们无一不跪地三呼万岁,朱棣的嘴都笑咧巴了,不停的挥着手跟百姓致意。 朱瞻垶有些头疼,以前咋就没发现老爷子这么臭屁呢?人家百姓都跪下来三呼万岁了,谁还能看得见你跟他挥手致意? 叮~ 突然间,一阵令人忍不住打寒颤的声音响起,朱瞻垶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护驾!” 锦衣卫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大街上顿时乱了起来。 锦衣卫以及朱高煦、朱高燧第一时间就围在了朱棣的身边,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周围的所有人。 然而,这次他们却搞错了。 “草!”朱瞻垶捂着大腿,感受着自大腿传到大脑然后再反馈给全身的那种紧绷感,忍不住怒骂出声。 “护驾!太孙受伤!”朱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一把将朱瞻垶拉下了马。 在马背上就是当靶子的,只有在地上才有机会躲避攻击。 战马是防御,锦衣卫也是防御,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朱瞻垶活着。 “朱铭!刀呢!?”朱瞻垶想要撕开大腿上的布料,但他却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十二岁的身体没多大力气,更何况他十岁之前都在读书,这两年才在军营里厮混了一段时间。 看着锦衣卫迅速将自己以及朱瞻垶围了起来,朱铭这才放心的转身给朱瞻垶处理大腿上的箭矢。 一刀划开朱瞻垶的裤子,朱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伤口发黑! “草!”朱瞻垶只感觉自己这十二年来说这句国骂的次数都没有今天多。 一把抢过朱铭手里的刀,朱瞻垶转头一刀划断了马的缰绳,然后将那截皮缰绳迅速的绑在了大腿的近心端。 他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救治,现在只能用这种方法缓解了。 朱铭也一点儿都不含糊,右手在腰腹间一抹,一柄一捺长的小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顺着朱瞻垶大腿上的箭头划开了伤口,朱铭一把薅下了箭矢,继而毫不犹豫的用嘴怼了上去。 大街上早就已经乱了,百姓们乱作一团,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有一点点的理智的。 他们没有朝着道路中央跑,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时冲撞圣驾,只会被当成刺客被一并处理。 另一边,朱棣看着正在给朱瞻垶排毒血的朱铭,只感觉一股怒火似是要将他焚尽一般,怒不可遏。 “尽快解决!可不留活口!” “锦衣卫开路!送太孙回宫!让宫里的太医做好准备!” “三千营的人呢!调来一起开路!” 一道道命令发出,朱棣已然被怒火燃烧掉了所有的理智,竟然在今天选择用三千营的人开路。 在这种道路上,三千营的骑兵一旦跑起来的确会达到极好的开路效果,但若是有百姓慌不择路,那唯有死路一条。 然而,受伤的朱瞻垶已经让他没有时间再去管这些了。 他好不容易得了个这么出色的继承人,但现在却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这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而且,此刻的朱棣也有些自责。 在遇到刺杀的那一刻,他本能的意味刺客的目标是他,但却没想到这群人根本就是本着朱瞻垶来的! 这,是想让他大明朝衰败啊! 第68章:疑云 从被刺杀到朱瞻垶受伤,再到朱瞻垶被送进宫,前前后后也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 对于这个情况,对于今天的这个路况,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但朱棣却依旧对此不满意。 不对,不仅仅是不满意,是很不满意!是怒不可遏! 然而,现在说着这些都没有用,以为朱棣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就是等着太医的消息,等着自己那个乖孙子没有大碍的消息。 如果…… “陛下……”小鼻涕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小鼻涕在害怕的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放松。 然而,此刻的朱棣却没有心情去观察那些。 “怎么样了!?”朱棣一把就抓住了小鼻涕的衣襟,将其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陛下,据太医检查,射伤太孙殿下的那支箭上涂有马钱子的毒,虽然是剧毒,但好在事先处理得当,太医已经在煎药了……” 小鼻涕就好像那竹筒倒豆子一般悉数说出,生怕说慢了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朱棣宛如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了龙床之上。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来人!传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朱棣的话中隐含着勃发的怒气。 刚才他是没有空去想别的事情,现在确定了自己的大孙子没有大碍,他也就要该做一下他要做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的春和宫。 大明的太子爷朱高炽瘫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解脱感,而在他身边的则是他的太子妃张氏。 此时的张氏完全可以用涕泪横流来形容,哪怕是知道自己儿子已经确定没事儿了,但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娘,没事儿了,太医都说了哥只要按时服药就会没事儿的。”朱瞻基站在张氏的身边,不住地安慰着。 此时此刻,这个明明是年纪最小的人却最为镇定。 吱呀~ 房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朱高炽夫妇俩,二人同时站起了身。 “启禀太子爷、太子妃,太孙殿下已无大碍,臣已经让人煎好了第一副药并且让人服侍殿下喝下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太医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弯着腰向朱高炽夫妇禀告着。 “殿下所中乃是马钱子之毒,此毒虽然为剧毒,但由于涂抹在箭矢之上所以量不大,再加上殿下的近卫处理妥当,所以并无大碍。” “臣已经将方子开好,还请殿下交与尚食局,嘱托他们没半个时辰煎一副药喂殿下服下,暂且先服用七副,此后再依据殿下的情况再定。” “半个时辰一副?怎么如此的频繁?”张氏的声音还有些哭泣之后的更咽,但心细如发的她仍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禀太子妃,殿下所中的马钱子之毒只能用蜂蜜、甘草和绿豆水煎制药,并且服药的频率一定要高,这样才能在尽可能化解毒素的情况下加速让殿下通过尿液的方式排毒。” “行了,我知道了。”朱高炽站了起来。 “那臣就暂且告退。”老太医也是个人精,见缝插针的开口告退。 继承人,而且还是极受当今陛下重视的继承人受伤了,还中了毒,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大半个太医院都得跟着陪葬。 “马钱子……”太医一走,张氏就冲进了朱瞻垶的房内,而朱高炽则是继续坐在院子里沉思了起来。 “天下毒物那么多,见血封口的毒药亦不在少数,为何要用马钱子呢……” “既然是选择了用毒,那刺客应该知道马钱子之毒虽然剧烈,但却并不会在但时间之内置人于死地,甚至涂在箭矢上的毒素都不够致死量的……” “但即便这样还是选择了用马钱子之毒,是有什么用意吗?” 朱高炽并非是像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并不是一个有仁慈之心且人畜无害的胖子,他是大明的太子,如果没有点儿什么本事那他早就被他的两个弟弟玩儿死了。 虽然他那两个弟弟在心计方面一般,但要是没有点儿心计他这个太子爷还不早被人生吞活剥了? 真要说起玩心计,他那俩弟弟加起来都比不上他。 不过即便如此,他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想得通。 刺客用马钱子的毒似乎说明了一些问题,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放着最平常的毒物砒霜、最毒的龙血木毒素不用,非得用一个马钱子的毒。 而且还是个不会立刻或者短时间内致死的毒素。 在应天府的大街上埋伏袭击,就算是反应再慢,等人送到皇宫、诊治、开药以及煎药这一套都是来得及的,除非朱瞻垶身边的人一点儿主见都没有,只会眼睁睁的看着。 但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存在的,作为太孙,而且还是在此次北征之中立下了大功的太孙,朱棣不可能放任朱瞻垶身边呆着的都是一些无能的人。 所以…… 朱高炽得到了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结论。 另一边,乾清宫。 “草原的人?”朱棣听着纪纲的汇报,眉头紧皱。 在遇袭的时候他虽然说过为了给救治朱瞻垶开路不留活口的话,但锦衣卫肯定不会那么乖乖照办的。 别误会,不是说锦衣卫不听话,而是说他们如果有机会的话肯定还是会留下一两个活口的。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纪纲知道,如果朱瞻垶没事儿了,朱棣又要开始追查凶手以及幕后主使,那时候如果没有个活着的俘虏供以审讯的话,那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就当到头了。 或许不只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官职,就他的人生也就走到头了。 “启禀陛下,据臣所审讯的结果来看,他们的确都是草原的人,而且都还是瓦剌的人。” 纪纲低着头,时刻准备着承受朱棣的怒火,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说。 “据他们所招的供词来看,他们是在我们大明的军队返回之时就从瓦剌出发了,混进了商队之中来到了大明。” “本来他们都准备撤退了,因为我们大军的返回时间比他们预计的晚了不少,但是……” 纪纲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很显而易见。 大军回来的晚了,但还不够晚。 第69章:朱家人 朱棣没有怀疑纪纲的话。 锦衣卫的诏狱在审讯能力这方面他是相信的,而且此时的他除了相信之外别无他法。 “继续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些别的东西,最起码要把武器的来源查清楚。” “是!” 朱棣无意识的敲了敲桌子,目光紧盯着桌上的那支箭矢。 或者不应该叫箭矢了,因为那是短箭,是短弩专用的短箭,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朱瞻垶也不会受伤。 朱瞻垶作为太孙,虽然身上穿的铠甲是朱棣在北征出发之前让人临时赶制的,但那些人也是断然不敢马虎的。 大腿上有膝裙的保护,但因为骑马的原因漏了出来,小腿上有吊腿的保护,就算是因为骑马露出来的没有铁甲防护的大腿也是被丝绸裤子保护着的。 丝绸虽然不能百分百防御箭矢,但也已经是同时代最轻便、防御箭矢效果最好的一种布料了。 如果不是短弩,以当时的人群密度、朱瞻垶的位置以及防护程度来说,朱瞻垶会不会受伤还真不一定。 “来人。”朱棣的语气很是平静,但平静之下却隐藏着难以想象的波澜怒涛。 “奴婢在。”小鼻涕连滚带爬的从门口进来。 “宣赵王、汉王。” “是。”小鼻涕颤抖着退下了。 他是朱棣的贴身太监,自然是了解朱棣的性情的。 此时的朱棣若是怒气勃发倒还没有那么恐怖,这种平静的朱棣才是最为恐怖的。 当然了,不是说生气的朱棣不恐怖,只是在对比之下这样的朱棣就显得没那么恐怖了。 很快,朱高煦和朱高燧二人就被带到了乾清宫。 在这之前他们二人一个在军营安置刚刚归营的将士,一个在北镇抚司协助纪纲肃查刺客的事情,所以在朱棣的召唤之下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进宫抵达朱棣的面前。 “说说吧。”朱棣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儿子,语气平静,但却深沉的让人害怕。 朱高煦和朱高燧二人跪在地上默不作声,但他们默不作声的理由却是不一样的。 朱高煦就是单纯的不说话,而朱高燧则是还没弄明白老爷子想让他说什么。 “朕让你们说话!”朱棣突然爆发,桌子上的东西被他全部扫飞。 跪在下面的朱高燧被吓了一跳,然后就下意识的躲避着被朱棣扫飞过来的茶具等东西。 而朱高燧则是一动不动,任由东西砸在他的身上。 “父皇,不管您信与不信,此事与儿臣无关。”过了好一会儿,朱高煦才缓缓地抬起了头,语气平静。 但是他却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他父亲朱棣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 朱高燧这才反应过来,老爷子这会儿是在怀疑他们兄弟俩让人刺杀朱瞻垶呢! 朱棣和朱高煦父子俩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对视着,似乎就连旁边的朱高燧都被无事了。 “希望如此吧。”过了好一会儿朱棣才开口,同时缓缓地靠在了龙床的垫子上。 “你们下去吧,朕累了。” “是。”朱高煦也没有辩解什么,直接点头告退。 听着朱高煦兄弟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朱棣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在确定了刺客的目标是朱瞻垶而非是他自己的时候,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朱高煦和朱高燧这俩儿子干的好事儿,因为动机实在是太充足了。 朱瞻垶在此次北征之中发挥的太过亮眼了,亮眼到足以让两人产生极大地危机感。 这样想来,除掉这个产生危机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成了最佳的选择,也就让朱高煦和朱高燧这兄弟俩有了最大的嫌疑。 但不知为何,刚才自己那二儿子的眼神让朱棣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一种他不是罪魁祸首的感觉。 思及至此,朱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靠在了龙床之上,浑身足以伤人的锋芒气息渐渐地弱了下去,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失意的老人。 他的确是老了,在这个时代,五十岁已经算是老人了。 这种兄弟阋墙受伤最深的还是父母。 和朱棣有相同想法的并非只有他一人而已。 “大哥?”回到自己府邸的朱高煦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胖子。 他惊讶的发现,那个曾经被他视为最大的敌人,那个人畜无害的胖子,他此刻竟然看不透了。 汉王府的院子里,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老二,你过分了。”朱高炽这个大哥率先开了口,语气深沉,和他平日里的那种对谁都很是亲和的态度全然不同。 “又来了……”朱高煦自嘲一笑。 “若是你对我动手,那我不会说什么,你若是有能力,那一切就都是你应得的。”朱高炽仿佛没有听见他弟弟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但是垶儿还是个孩子,他或许在你们看来很出色,很有威胁力,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孩子。” “你可以对我动手,只要打败了我,那一切就都是你的,但你不应该对垶儿动手。” “大哥,有些话你或许不信,但这事儿的确是和我没什么关系。”朱高煦很是平静,完全没有被诘问的反应。 若是以前的他,此刻怕是早就跳起来了,在宫里被老爷子责问他不敢说什么,但对于他这个大哥,他不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这些话我才跟老爷子说完,或许你们都不信,但我还是要说。” “没错,我的嫌疑最大,这个我承认。”朱高煦抬头看天,语气中充满了自嘲。 “我原本以为,大哥你没有那个资格坐上那个位置,或者应该说我认为自己也不差。”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次,是我输了。” “在草原上,在面对朵颜三卫的人时,瞻垶说他不在乎什么身前身后名,他只关心天下。” “他说这个天下首先要是汉人的天下,其次是朱家的天下,最后才要论是朱家谁的天下。” “若是往日,我会对此言论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哗众取宠的道貌岸然之词,但那天,我好像被撼动了。” “我知道,我输了。” “但是大哥你也没赢,赢我的,是您的儿子。” “但是!”朱高煦抬起了头,凝视着他的大哥,大明朝的太子爷。 “我不会放弃的,他还太嫩了,不过我不会用那些卑劣的手段。” “瞻垶虽然年轻,但我认为他说的对,这天下,首先是汉家的天下,其次是朱家的天下。” “输赢是我们朱家人的事情,我不会让外人看笑话。” 第70章:支点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皇家的家务事儿尤其的多,也尤其的难断。 朱瞻垶遇袭昏迷这事儿都不用传,毕竟那可是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就在锦衣卫满大街挨家挨搜人的时候,这事儿就跟长了翅膀似的越传越远了。 与此同时,一种说法也不胫而走,那就是朱瞻垶受伤这事儿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当今的汉王和赵王。 汉王有觊觎太子之位的意思,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仅朝臣知道,就连很多百姓都知道了,毕竟天家的事情不能议论,但也没说不能传不是? 就算是不能传,锦衣卫还能盯着你吗? 汉王府里,汉王妃已经急昏了头了,在房间里不停的转圈。 “你说你,外面都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着急有什么用?”汉王喝了一口酒,语气平淡。 “着急?着急能让事情平息吗?着急能够洗脱本王的嫌疑吗?着急能够让老爷子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吗?” “那怎么办?咱还能就这么认了不成?”汉王妃停住了,一脸的绝望。 “认?哼!”汉王嗤然一笑。 “认是不可能认的,不仅不能认,本王还得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是得好好查查!”汉王妃狠狠地点了点头。 “你也别闲着,去看看府里有什么人参啊、灵芝啊之类的都收拾收拾给那小崽子送去。” 朱高煦摆了摆手,站起了身。 “对了,听说刺客是在箭头上涂了马钱子的毒,那玩意儿得用蜂蜜甘草什么的解毒,甘草这东西大哥那里不缺,我记得家里有交趾那边送来的蜂蜜,也一并送去吧。” “啊?”汉王妃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家男人如此的大方。 要知道,以前只要是提起太子那家人,自家这男人就咬牙切齿的,怎么今日如此慷慨了?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朱高煦眉头一皱,眼神中满满的不悦。 “不是,老参那东西咱们自己都没有多少了……”汉王妃磨磨蹭蹭的,满脸的不乐意。 “让你去你就去!”朱高煦的声音抬高了好几度。 “我告诉你,就算我看那小崽子不爽,那他也是我朱家的人,别人动不得!” 说罢,朱高煦拂袖离去。 汉王妃愣愣的看着自家男人的背影,她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男人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变化?倒也不至于。 别人不知道,但是朱高煦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朱瞻垶的那些话的确是让他有些触动,但也就仅仅只是触动而已。 他渴望皇位的心依旧还在,但却有了些许底线,以前不曾有的底线。 春和宫里,一大群太监宫女战战兢兢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到啥时候。 他们心里都清楚,要是床上的那个小祖宗醒不过来,那他们可能不至于死,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嗯,殿下的情况好了不少,药还要继续,不过无需如此频繁了。” 头发全白的老太医将朱瞻垶的胳膊掖进了被子里,站起身对等在一旁的朱高炽夫妇二人汇报着。 朱瞻垶方才醒了一次,尿过之后就又睡着了,这也是这个太医来的原因。 “有劳了。”朱高炽松了口气。 “太子爷客气了。”老太医拱了拱手,然后带着他的药箱离开了。 “苦命的孩子,你说你乱跑什么呢?”张氏泪眼朦胧的,她现在是一想到朱瞻垶就掉眼泪。 “好了,咱们走吧,别打扰垶儿休息。”朱高炽拍了拍自己那太子妃的后背,揽着她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朱瞻基看着躺在床上的哥哥,眼神中泛起了一丝丝的坚毅。 北镇抚司。 “老三,怎么样了!?”朱高煦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连拦在门口的锦衣卫都被他推到了一边。 “二哥?你怎么来了?”正愁眉苦脸的朱高燧循着声音望去,一脸的惊讶。 “我问你查的怎么样了?”朱高煦有些烦躁。 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袭击者到底是谁,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没有什么扯皮的心思。 “不知道。”朱高燧很是光棍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朱高煦的声调拔高了不少。 “你负责统管这北镇抚司,被捉拿的刺客全都在你这诏狱里,你竟然说不知道?” “弟弟真的不知道啊!”朱高燧也火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正怀疑咱们俩呢,这事儿我根本就插不上手,全都由纪纲一人把控着,我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朱高煦闻言气息一滞,那择人而噬的样子也缓和了下来。 “纪纲呢?”朱高煦的声音放低了不少,也平缓了不少。 朱高燧没有说话,显然是正在气头上,但还是朝着后面努了努嘴。 朱高煦没有再跟他这个弟弟纠缠,直接就朝着后面走去。 然而,他却没能进得去,因为他被人拦了下来。 本来他打算就跟闯进北镇抚司那样闯进去,但锦衣卫却一脸为难的拔了刀。 意思很简单,您可不能进去。 这北镇抚司平日里虽然是朱高燧在负责,但却是直属锦衣卫的,也就是说如果除去身份单看官职的话,朱高燧还不如纪纲大。 实际上,这朱高燧就是朱棣用来牵制纪纲的,毕竟明朝的锦衣卫指挥使都死的比较惨。 这里面有因为把控不住欲望的,也有被当枪使了且用完之后直接放弃了,但相同的一点在于他们都没什么好下场。 朱高煦倒是没有硬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其实朱高煦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现在的定位应该是疑犯,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才有了他那特殊的权利。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诶,殿下!殿下!”小鼻涕一路小跑着,跟在同样是小跑着闯进来的朱瞻基身后。 “爷爷。”站在朱棣的面前,朱瞻基停滞了身体。 “怎么了?”朱棣摆了摆手,示意小鼻涕退下。 “爷爷,我大哥他……是何人所害?” 朱瞻垶自己都不知道,就在他昏迷的时候,他这个与众不同的支点导致了大明的天平发生了质的变化。 第71章:醒来 “嗯?瞻基?” 刚醒过来的朱瞻垶有些迷糊,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的小脑袋瓜子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弟弟。 “嗯?”朱瞻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着做起来的朱瞻垶愣了好一会儿。 “来人!”终于反应过来的朱瞻基立马喊起了人。 …… 春和宫里顿时忙活了起来,上到朱高炽夫妇下到太监宫女无一不是如此,到最后就连朱棣也来了。 “爷爷,我真没事儿。”朱瞻垶看着面前这个拦着自己不让下床的老爷子,神情颇为无奈。 毒解没解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上次醒来,也就是太医第二次来的时候他就感觉没啥事儿了,之所以又“昏迷”了好长时间那纯粹就是因为失血过多。 这就得找朱铭了。 因为是中毒,所以朱铭丝毫不敢大意,从遇袭地点到进宫开始医治,朱铭就没停过,一直在给朱瞻垶“放血”。 而且除了这个之外还有路途劳累的缘故在里面。 回来的的路上走陆路就颠簸,走水路的话那上下浮动的船也让他休息不好,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加在一起,就有了朱瞻垶如此长时间的“昏迷”。 “不管有没有事儿都要好好休养,你年纪还小,又是伤在了腿上,以后别落下什么病根儿了。” 朱棣很是严肃的给朱瞻垶掖了掖被角。 “好了,爹,您还有很多的事情好处理呢。”朱高炽不露声色的在后面提醒道。 “什么事情?不是你在监国吗?朕才刚回来,又没说现在就让你停下来!”朱棣很是不满。 要说这也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大明太子监国,虽然今年才是朱棣的第一次北征,但这已经不是啥新鲜事了,因为在这之前朱棣无论是去顺天府视察建设进度还是有其他事儿的时候都是让朱高炽监国的。 一般来说,在朱棣回来之后事情就会自然而然的被移交回朱棣的手中,但这次不太一样。 这次因为遇袭的事儿,所以朱棣都把精力放在那上面去了,就连朱高炽也没有第一时间去移交。 这次眼看着儿子行了,朱高炽想把各类事务都交回老爷子手里,但没想到老爷子先不乐意了。 这就让朱高炽有些着急了。 “爷爷,您去吧,孙儿无碍的。”朱瞻垶也赶紧开口劝解。 “我爹他毕竟还只是太子,之前您御驾亲征,太子监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现在您回来了,各类事务就应该交回您的手中了。” “时间长了会有人说我爹的闲话不说,还会有人说爷爷您惫懒。” 大孙子一开口,朱棣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训斥儿子的,瞬间就变得眉开眼笑了起来。 “行,那爷爷回去处理政事了,垶儿你好好休息。” 说完,朱棣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胖儿子:“多让人看着点儿,需要什么就让人去朕那里说,不用害怕别人说什么。” “诶,谢谢爹。”朱高炽赶紧躬身行礼。 “行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北征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说罢,朱棣摸了摸朱瞻垶的脑瓜顶,转身离去。 朱高炽有些愣愣的看着老爷子离开的背影,张氏的脸上也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诶诶诶。”张氏捅咕了一下自己的男人,脸上表情怪异的很。 “老爷子今儿个这是怎么啦?” “啥怎么了?”朱高炽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还不是你这大儿子讨了老爷子的欢心么?不然你说,你啥时间见到老爷子这幅样子了?” “别说还跟我说辛苦了这种话,回来不责备我或者不给我个下马威就算不错了。” “那是!”张氏瞬间变得趾高气昂了起来。 “还是我儿子厉害!” “行啦行啦。”朱瞻垶感觉自己有些头疼。 自己这父母,一个天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实际上却稳得呀批,谁都撼动不了。 另一个天天一副泼妇形象,但实际上内心精明的很,不然的话也不可能统管后宫三年来一点错误都没犯过。 按照这个时代的制度,家中的主母若是早亡,那内务之类的事情都是由大儿子的媳妇来管理的。 朱棣的皇后,也就是中山武宁王徐达长女与三年前崩于南京,自那之后就是由张氏这个太子妃在管理后宫事务。 在这样的位置上,管理着这样的事情和人,没有点儿心眼子怎么可能玩儿的来? “您二位没事儿吧?没事儿回去睡个回笼觉吧?昨夜应该都没休息好吧?” “另外,娘,让人送点儿吃的来呗,我饿了。” “诶诶诶,好好好。”张氏连忙点头,转身推开自己的丈夫,出去让人准备吃食去了。 “嘿!你这……”朱高炽看着张氏离开的背影,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后还是作罢了。 “感觉怎么样?没有什么舒服的地方吧?”朱高炽坐在了床边,掀开杯子看了看朱瞻垶大腿上的伤口,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事儿。”朱瞻垶摆了摆手,一脸的轻松。 “其实昨儿个我醒来那会儿应该就好了,那阵子我就感觉身体好了很多,就是还有些虚弱罢了。” “嗯,没事儿就好。”朱高炽点了点头。 虽然自己这个大儿子这两年老王军营里跑这事儿让他有些不太舒心,但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儿子,朱高炽还是关心的。 而且这个儿子聪明伶俐的紧,不怎么闯祸不说,现在还立了大功。 思及至此,朱高炽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子:“瞻基,你先回房念书,爹跟你大哥有些话要说。” “那我就先回去读书了,大哥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朱瞻垶一脸的不忿,但还是回去了。 他等了一早上了,结果人这一醒来,先是老爷子朱棣占着让他没法开口,现在老爷子走了,他老爹又开始赶人了。 但没办法,谁让他年纪小呢,只能捏着鼻子受着了。 第72章:给太子爷换换脑子 “你知不知道是谁对你动了心思?”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离开,朱高炽这才开了口。 “老爷子之前来找过我一次,说是根据锦衣卫的调查,动手的是草原的人,还自称是瓦剌的,但具体是与不是还不好说。” “草原的人?那我哪儿知道?”朱瞻垶闻言一愣,随后就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在草原上儿子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先是在飞云壑请爷爷筑京观,后来又跟朵颜三卫的三个老头子唇枪舌剑了一番,估计现在大半个草原的人都想着弄死我呢。” “你……”看着自己这大儿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朱高炽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在他看来自己这儿子行事有些过于霸道了,不仅会留下残忍暴虐的名声,以后怕是还会有其他的影响。 比如说对草原的统治,有时候有这么个杀星在能够很好的威服草原,但有时候这种存在却能让草原人的恐惧心里转化为反抗心理。 而笑的则是他是没想到自己这大儿子会有这样的反应。 “你还敢说呢!”朱高炽没好气的给了朱瞻垶一个脑瓜崩。 “筑京观这样的事情你也敢说?你自己说也就罢了,还煽动将士们一起?” “还有那朵颜三卫的事情,你们谈话的过程以及说的什么你爹我可是都知道了,这么霸道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等以后他们反水了,老爷子把事情怪在你的头上?” “嘁……”朱瞻垶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还顺便打断了自己老爹的话。 “您可别跟我说什么仁慈仁义之心的事情了,在草原的时候我都样杨荣和金幼孜两位大学士给念叨的耳朵长茧子了。” “仁义之心的确是应该有,但可不是这么用的,您要是真有仁义之心那就好好的整饬整饬咱大明的贪官污吏,给百姓们一点仁义之心。” “相信到时候大明百姓会对您感恩戴德的,而不是让您把仁义之心浪费给草原的那群畜生们。” “您应该知道,在草原上打第一场仗之前的誓师就是爷爷让我去做的,我也说了,咱们大明跟草原来来回回打了三十年了,也没少有互市什么的,您觉得有用?” “别的不说,就说朵颜三卫吧。” “咱对他们多好?他们虽然每年都要进贡,但咱每年也给他们赏赐,除此之外还给了他们最好的草场,他们贩卖到大明的牲畜也都是拿的最高价,但最后呢?” “屡次越界放牧,还放到了大宁城下,就算这些都可以谅解,那劫掠我们大明的押解队呢?” 朱瞻垶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从草原上回来之后面对的不是一众文官的唇枪舌剑,而是自己老子的责备。 “你这话说的!”朱高炽瞬间不高兴了。 “草原也是大明的土地,或许现在还不是,但依照你爷爷的性格也是迟早会打下来的,到时候那些牧民们就是咱大明的子民了,怎么能不用仁义之心对待他们?” “我算是知道爷爷为什么不喜欢您了。”朱瞻垶也不想跟自己的老爹争辩,双手一摊,直攻要害。 “瞎说!你爷爷不喜欢我能让我当太子吗?还让我监国?”朱高炽就跟扎到屁股的老虎一样,瞬间蹦了起来。 嗯……挺圆润的老虎…… 不过这话倒也没错,朱瞻垶知道自家老子其实是老爷子心中一直以来认定的继承人,自从永乐一朝开始到现在就没变过。 老爷子是想一代人把仗都给打完了,不把那些乱七八糟伤筋动骨的事情留给子孙后代,这样一来自家老子就成了最合适的继承人。 原因无他,自家老子打仗可能是不行,但治国的确是有一套的,不然的话历史上老爷子让人编撰永乐大典、让郑和下西洋以及六飞五渡的事情就得把大明给拖垮咯。 但是历史是这样没错,可事儿却不是这么个事儿。 世人皆知仁宣之治,但要知道仁宣之治也并不都是美好的。 一个王朝可以不侵略不打仗,但却绝对不能失去了打仗的能力。 “您呐,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张口闭口就是圣人之道,这就惹得爷爷不高兴了。” 想了想自己要做的,朱瞻垶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道。 “圣人之道怎么了?圣人之道还有错了不成?”朱高炽的胖脸黑得都要滴出墨来了。 “因为圣人之道是治人的,不是治国的,您拿圣人之道治国,除非您的国里都是君子没有小人,那才有用。” “但要真是那样,还要大明律做什么?拿儒家的典籍当律法不是更好么?” 朱高炽瞬间就不乐意了:“把人治好了国不就太平了?这治人和治国不是一样的吗?” “大明律只是起到个约束管教的作用,这世上还是有不堪教化的人的,对于这种人就自然离不开大明律了!” 朱瞻垶闻言扶额长叹,自家老子这中毒不浅啊! “当然不是一样的,治人只要治理好咱大明自己的子民就成了,但治国是要跟别的国家打交道的!” “您张口闭口的不是君子就是仁义,用治人的那一套去治国,那人家还不拼了命的来赚您的便宜吗?谁会放着肥肉不吃光喝汤?” 朱高炽闻言一下子愣住了,朱瞻垶的话给他的冲击力可不小。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治国和治人是一样的,只要把人管理好了,这国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踏上正途了。 但想一想,自家儿子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您想想,咱大明朝四方来朝,诸夷宾服,这是您所说的圣人之道带来的吗?” “不是!那是爷爷用马刀一点一点砍出来的!” “您好好想想,爷爷让人把交趾打趴下之后,那些朝贡的使节是多了还是少了?” “好像……是多了一些……”朱高炽皱着眉头,犹犹豫豫地说道。 “可这些都是被吓得,不是真正的驯服,这是恐惧,是长久不了的啊。” “呵呵。”朱瞻垶粲然一笑。 “那您跟儿子说说,别人的驯服什么时候长久过?” “您可以说汉武帝是把匈奴打怕了才驯服了,但唐太宗李世民呢?” “他可是被草原各部尊为天可汗的,结果呢?” 朱高炽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第73章:洗脑成功! 归根结底来说,朱高炽的思想是没错的,但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忽略了客观条件。 也就是说朱高炽太过于想当然了。 “爹,我记得爷爷曾经说过,你是咱们老朱家三代里面唯一的读书种子。”朱瞻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是!”朱高炽瞬间挺胸抬头,虽然他那圆球一样的身体根本就看不到所谓胸腹之间的分界线。 “那既然如此,相比爹您应该很是博学咯?毕竟您读的书可能比我爷爷和二叔三叔他们加起来都要多。” “这么说就过了。”朱高炽虽然很得意,但心里还是有逼数的。 “你爹我读的书的确是多,但你爷爷和二叔三叔也都是正统教育出来的主家子孙,读的书也不在少数的。” “那儿子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一下。”朱瞻垶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极了小恶魔的微笑。 “你说。”似乎是对于能在儿子面前好生显摆一把感到很满意,朱高炽胖手一挥,摆出了一副你随便问的架势来。 “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汉时孝宣中兴时的汉宣帝曾经很讨厌他的太子,甚至是说出了‘乱我家者,太子也!’这样的话来。” 朱瞻垶面带微笑,一步一步的把自家老爹朝着坑里带。 “您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吗?” 朱高炽很是自得意满的掐住了腰,张口就要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了。 “太子……柔……柔弱好儒!”朱高炽那本来不大的眼睛整个都睁开了,眼神中透着满满得震惊,以及…… 后怕! 到这个时候,他哪能还不清楚自家这大儿子的想法? 老爷子前些年已经表露过几次要换太子的意思了,虽然那可能是考验,可能是督促,但也的确是有。 不然的话你以为“世子多疾,汝当勉励之”这话是从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现在想想,他跟汉宣帝的太子刘奭有什么不同!? “那个被汉宣帝讨厌的太子最后怎么样了?” 哪怕是知道自家老子已经明白了自己要说什么,但朱瞻垶仍未就此停止,依旧是不停的添着柴火。 “汉宣帝的太子就是后来的大汉十一帝汉元帝。”朱高炽咽了口唾沫,有点儿蒙圈的回答着。 “汉元帝是汉室衰微、威权旁落的元凶……” “汉元帝是器,宦官、外戚和大臣架空了汉元帝的军权,煊赫了十代帝王的大汉皇权走向了衰落……” “司马光曾经评说汉元帝:‘甚矣,孝元之为君,易欺而难悟也。’” “那您说说司马光说的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朱瞻垶看着自家老子那失意的模样,兀自添着柴火。 “意思就是说汉元帝太好糊弄了……”朱高炽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在处理政务上还可以,监国也做的很好,但老爷子对他就是没什么好脸色。 这是把自己当成了汉元帝刘奭啊! “原来……”朱高炽整个人都处于迷蒙状态,嘴里喃喃着好像是在自说自话一般。 “你爷爷是怕我脾气太好也太好说话了,害怕我怕被别人糊弄了……” “他怕我被权臣架空,怕我受不住咱们朱家的基业……” “我明白了,原来不是你爷爷他偏心眼儿,问题是出在了我的身上……” 朱瞻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孺子可……教的样子? 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家老子算是醒悟过来了,朱瞻垶这就放心了。 要知道他之所以不遗余力的去给自家老子洗脑并不是跟老爷子担心的那样,因为他很清楚自家老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郑和下西洋! 朱瞻垶可是很清楚的知道,历史上老爷子在榆木川归天之后,自家老子一上来就把下西洋这事儿给掐了! 这怎么行? 下西洋虽然耗费颇大,但那可是一件有意义也有大功德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停了。 “唉……”朱高炽理清了来龙去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爷爷他误会我了,我之所以一直在推崇仁义之道并非是不想打仗,我很清楚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必须得由战争来解决的。” “比如太祖高皇帝那个时候。” “但是现在不同,咱们这一支儿是有福的,不用经受战乱之苦,就连你爷爷最担心的草原问题也可以通过互市以及树立傀儡这种事情解决。” “我之所以会反对你爷爷出征完全就是想让大明的每一个人都吃饱饭而已啊……” “爹,您错了。”朱瞻垶摇了摇头。 他不否认自家老子的想法,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缺点在于不确定性实在太多,花费的时间也太长了。 贪官污吏、贵族以及草原上那些人的野心都是不确定因素,最终都会直接影响到这件大事的结局。 “我可以提前跟您说,我并非是受了老爷子的影响,也并非是被武将们洗了脑,但草原上这事儿还真就必须用武力来解决。” “您先别着急否定我的说法。”看着自家老子想要开口,朱瞻垶直接伸手打断。 “咱们就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说现在势弱的是我们大明,您明知道草原要吞并我们,只不过用的是软刀子拉肉的法子,您会甘心吗?” “您会任由这些阴谋诡计来慢慢侵蚀我们大明的江山吗?您会任由最后瓦剌坐大,重新恢复蒙元的统治吗?” …… 朱瞻垶张口结舌几欲插嘴,但最后都放弃了。 因为他知道,他做不到。 不仅他做不到,老爷子也做不到,甚至就连他那两个弟弟都做不到。 他们这一支儿本就已经没有颜面下去见太祖高皇帝了,就算是见了,他老人见会不会原谅他们还两说。 若是最后连江山都丢了,那他们就真的是连死都不敢死了。 有时候,感同身受是一个很扯淡的词,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对别人感同身受,但换位思考却是有用的,尤其是把自己从有利的一方换到弱势的一方这种情况下。 在有利的一方时,人们往往会觉得自己所提出的条件都是应该的,甚至我还很是仁慈的为你们考虑了,但一旦换位思考,那就发现这些都特么是扯淡! 什么狗屁仁慈!那都特么是魔鬼才想的出来的法子! 第74章:急跳脚的太子爷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朱高炽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或者应该说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两年前?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两件前开始往军营里钻的吧?” “这个就是您想多了。”朱瞻垶摇了摇头,毫不担心自家老子看穿,直接就摇头否定了。 “说到底,您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您看不出来的事情我怎么能看得出来?” “而现在之所以我看出来了您没看出来,原因在于咱们父子俩的经历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说到这里朱高炽就不乐意了。 “你当你爹我是没上过战场吗?在你爷爷靖难的时候我可是奉命镇守北平府的,不仅完成了你爷爷的任务,还是以万人迎击李景隆五十万的大军。” “就万人而已,还都是些老弱妇孺,你爹我不一样把北平府给守下来了?” “哦,你上了一次战场就觉得自己毛长齐了?我告诉你,还差得远呢!” 很显然,当年镇守北平府退敌五十万的事情让朱高炽很是骄傲,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到现在还拿出来说,而且还是在自己儿子面前炫耀。 但朱瞻垶却丝毫不以为动。 “不一样。”朱瞻垶褪去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很是正经的看着他老子朱高炽。 “您面对的是李景隆,而我面对的是草原人。” “我亲自带人俘虏了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又带人追击本雅失里,斩了本雅失里的左膀右臂哈儿达歹。” “直到今日,儿子我依然记得哈儿达歹在面对死亡时那愤恨的眼神,那是一种恨不得能把我们所有汉人都屠杀殆尽的眼神,里面的恨意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朱高炽又一次愣住了。 他其实自己也清楚,草原和中原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他总是习惯将这种矛盾在无形之中弱化,认为只要自己做的够好,迟早有一天是能够感化他们的。 但殊不知,这已经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了,而是民族与民族之前的存亡之争。 “对了,忘记跟您说了。”朱瞻垶感觉自家老子已经适应了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转而换了个方向。 他不想在这上面纠缠太多,因为这没什么意义。 在朱瞻垶看来,只要自家老子在浅层理解草原和中原之间那无法调和的关系就成,剩下的完全可以交给时间去慢慢的验证。 老爷子还在呢,六飞五渡这也才第一次而已,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初次之外,朱瞻垶相信瓦剌那个不安分的马哈木也迟早会让自家老爹彻底认清局势是不可逆转的这回事,他要做的就是种下一颗种子,然后等着这颗种子发芽就行了。 为这颗种子提供庇护的是老爷子朱棣,而为这颗种子浇水施肥的则是瓦剌的马哈木。 “说什么?”朱高炽不知道自家大儿子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只当是有什么小事儿而已。 毕竟,如果是真有大事儿的话,那肯定是瞒不住的,他这个负责监国的太子肯定会知道。 但是,这次朱高炽失算了,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之前在接受朵颜三卫的内附时,我跟爷爷商量好了一件事情……” “你跟你爷爷商量好的事情?”朱瞻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此时的朱高炽脸上满是疑惑和……不安。 “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 废话!您当然不能知道了,您要是知道了还怎么去当冲击文官集团的大前锋? 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这话他可不敢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只能是放在心里腹诽一下了。 “就是藩王靖边的事情。”朱瞻垶缓了口气,慢慢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咱大明一直都有藩王靖边的祖训,现如今鞑靼已经名存实亡了,本雅失里带着残存的部众躲到了斡难河以北的地方,而斡难河以南的地方现在已经归属我们大明了。” “既是如此,那就应该按照我们大明藩王靖边的祖训,让藩王们到草原上去……” “你说真的!?”朱瞻垶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而此时的朱高炽已经不只是皱眉头了,他整个人都惊了。 “当然是真的。”朱瞻垶的语气很平淡,但满满的都是理所当然。 这可是祖训诶,大明以仁孝治国,能拿出来开玩笑嘛? 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肯定是不能当着朱高炽这个更亲近文官集团的太子开玩笑。 “坏了坏了坏了!”朱高炽急得原地转圈圈。 “这可不得了啊!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儿了!” “老叶子是疯了不成?这要担当多大的骂名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把藩王们的封地迁移到草原,这明着是让藩王靖边,实际上不就是流放吗?” “这下子可要把宗亲们都往死里得罪啊,一点火星子溅下来那不得爆了?他就不怕别人也来一次‘清君侧,靖国难’?”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找老爷子,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朱高炽说着就要去乾清宫找老爷子,但还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听着自家老子这么说,朱瞻垶下意识的就想拉住他,但他却忘了现在的他还是带伤的。 毒是解了,但大腿上的伤口还是实打实的存在的,可没有这么快就好。 所以朱瞻垶一个不适应就趴在了地上。 “你说你,伤还没好利索呢!瞎动弹什么?”朱高炽刚想把自己的大儿子扶起来,但还没动作就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呀!朱高炽!你敢动我的宝贝儿子,老娘跟你拼了!”张氏张牙舞爪的从门口冲了进来。 要说在皇室,敢这么跟皇室血脉,而且还是太子说话的,估计这太子妃张氏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这要从老朱家的规矩讲起,之前的王朝在选择皇后或者太子妃的时候大多都会从世家里挑选,但老朱家不同。 老朱家选太子妃,只要你身家清白,哪怕是农家女子也是可以的。 当然了,这也就是表面上说的,毕竟是未来要掌控后宫的,没点儿能力怎么行? 不过在这样的规矩下,宫里的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当然,仅限春和宫,而且这可能也是独一无二的了,毕竟不是每个太子都交朱高炽。 第75章:夏老抠儿 其实张氏早就来了,她就是给自己的大儿子找点儿吃的罢了,能用得了多少时间? 之所以一直都没进来那是因为她听见了这父子俩的谈话,知道这父子俩在谈论的是大事儿,所以她才没进来。 但现在,她的心肝宝贝儿子才刚受伤就被这个不靠谱的爹给“拖”到了地上,她那还顾得了这么多? “诶诶诶,娘我没事儿!”眼看着自家老娘张牙舞爪的就要上去挠老爹,朱瞻垶赶紧开口劝了起来。 “我刚才就是一时心急掉地上了,也没碰着伤口,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张氏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朱瞻垶,随后亲自检查了他大腿上的伤口才放心。 “你说你,啥也不是上去凑什么热闹?”确定儿子没事,张氏立马调转枪头,针对起了朱高炽。 “藩王靖边那是祖制,而且那是老爷子决定的事情,你说就好使了?” “就是因为老爷子都定下来了我才要去劝啊!”一说到这个,朱高炽又急了起来。 “就你?”张氏上下扫视了一遍自己的男人,虽然没有什么嘲笑,但那表情就透露着不信任。 “得了吧,要不是老爷子这两天在忙活着追查刺客,你那监国的差事还不早就被一撸到底了?” “你这是什么话?”朱高炽立马就不乐意了。 “我是太子,皇上御驾亲征太子监国那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同样的,现在皇上亲征回来了,我这个太子也就理所应当的要把不该拿的还回去,不然的话我还是什么太子?” “得得得!”朱瞻垶眼见着有越吵越凶的趋势,赶紧开口打断了老爹老娘的话。、 “您二位听我说完再吵行不行?” “就是!听儿子的!”张氏白了一眼朱高炽,然后就坐在了儿子的床边,还给倒了一杯水。 至于朱高炽?他没这个待遇…… “你说说看。”跟老婆吵了一架倒也不是没好处,最起码朱高炽现在冷静下来了。 通过这次北征,他发现自己这个大儿子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凡事只要是经他口说出来的那就一定是有结局的,而且还是有万全之策的结局。 “太祖爷早就定下了‘藩王守边,为国屏障’的祖制。”看着老爹也平复下来了,朱瞻垶赶紧开口解释。 “但是现在鞑靼战败了,他们的土地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明的国土,长城现在不是边地了,鞑靼的旧地才是大明的边地。” “所以呢,让藩王去镇守草原是合祖制的。” “不过爷爷也不是不知道草原的情况,所以他老人家做出了一点点的变通。” “太祖晚年给藩王们定下了‘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规矩,现在爷爷放宽了这些限制,允许他们‘临民’。” “光一个临民?”朱高炽眉头仍然是皱成麻花一样的。 “在草原上,要是光临民就能解决问题那草原也不至于穷这么长时间了,而且这是属于违背了祖训,你爷爷这么做不是胡闹么?” “您能听我说完么?”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就是!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张氏也在一旁帮腔。 “嘿!你们娘俩……”朱高炽指着面前的妻儿,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以前临民是不能富余,但现在不一样了。”朱瞻垶也没管自家老子那气结的样子,他知道什么才是人家感兴趣的。 “我给爷爷献了个法子,能把羊毛织成布,这可比丝绸麻布保暖多了,还没有那股子膻味儿和油腻的感觉。” “这样一来,草原每年光是卖羊毛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更别说还有牛羊肉了。” “这有什么用?”朱高炽很是不解。 “没错,之前最重要的问题的确是怎么让藩王在草原上能够站得住脚,但现在不一样了,违背祖训这一点老爷子要怎么过?” “一个人就足以解决!”朱瞻垶信心满满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谁?” “夏原吉!” “夏原吉?”朱高炽小小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映了过来。 “户部尚书?” “没错!”朱瞻垶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羊毛制衣和羊皮袄不一样,不需要杀羊取皮,只需要跟刮胡子一样弄下来就行了,不需要伤及羊的性命,这样草原上的羊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还能卖羊肉。” “与此同时,有了羊毛做衣服,中原就能够极大地缩减种植桑麻棉这些作物的土地,能腾出大量的地方来种植粮食。” !!! 朱高炽一下子就明白了! 夏原吉是什么人?那可是户部尚书,这人有一个极为响亮的绰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夏老抠儿!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是正事儿还是别的事儿,也不管是太子还是皇上,只要向他开口要钱,那指定就一个回答。 没有! 当然了,人家夏老抠儿也不是无脑的说没有,真正要做且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会去做的,只不过这人的手把户部捂得可严实了,等闲人在他那可抠不出来银子。 朱高炽已经能猜到了,只要把这事儿告诉了夏老抠儿,到时候谁敢站出来说朱棣违背祖制,那夏老抠儿绝对第一个站出来喷他! 大明的官员们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没人愿意对上这么个憨货,为了钱他是真敢跟你玩儿命啊,但问题在于人家还把户部管理的井井有条的,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如果说朱棣六飞五渡、编撰永乐大典以及让郑和下西洋这些事情离不开太子朱高炽在后面稳定内政,那稳定财政的就绝对是夏原吉! 朱高炽曾经自己亲自计算过,如果让他去经管户部,每年的花销最少要多上三成,但在夏原吉手里这些都能省下来! 所以啊,你别看夏原吉是谁要钱怼谁,连当今皇上朱棣都敢怼,但不管是朱棣还是朱高炽可都把他当个宝贝一样捧着。 别的不说,你知不知道朱棣在病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啥?是“夏原吉爱我!” 第76章:朱·大前锋·高炽 “等会儿!”朱高炽突然醒过神来了。 “这该不会是你这个臭小子的注意吧?” “嘿!”朱瞻垶还没说话呢,太子妃张氏就看不下去了。 “儿子好歹也是立功了,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不鼓励还泼冷水?” “你懂什么?”朱高炽立马就不乐意了。 “夏原吉是谁?那是户部尚书!虽然为人很抠,但他那都是抠得有道理!老爷子可宝贝着呢!” “之前我监国的时候看过户部的年报,就夏原吉处理的那些事情,如果是交给我的话户部一年的开销最起码要多出来三成!” “三成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是个庸才!”太子妃张氏一句话就差点儿把朱高炽给噎死。 本来朱高炽说的正来劲呢,想要藉此申饬一下夏原吉的重要性,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媳妇儿会想到这个。 偏偏他还不能反驳! 人家处理就不用花费很多,到你这里你就得多花上三成,你不是庸才是什么? 就算你不是,那你也是不如人家! “嘿!我说……”朱高炽不乐意了。 什么叫庸才?我堂堂大明太子,监国犯过错吗?虽然我比较胖,但我好歹也算是文武双全吧? 文能治国,武能打仗,当年喀什靠着一万杂兵顶了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呢! “得得得!您二位别吵了行吗?”朱瞻垶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都快炸了,嗡嗡的直响。 “娘,您就别刺激我爹了,好歹也让他说完吧。” 这要说啊还是儿子的话管用,这会儿要是朱高炽自己说这话,那张氏最少也得顶他两句再作罢。 但儿子开口就不一样了。 张氏傲娇的转过身给儿子盛汤去了,没有再搭理朱高炽。 而朱高炽也秉承着好男不跟女斗的优良传统直接无视了,开始接着说自己的。 “你爷爷对夏原吉可宝贝着呢,虽然说这事儿的确是让夏原吉去做比较合适,毕竟当朝文武百官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他,哪怕是锦衣卫也都得指着他发银子呢,但你爷爷应该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所以啊,指定是你小子给你爷爷出了这么个主意,这才让老爷子把目光放在了夏原吉的身上。” 朱瞻垶没有说话,但还是在心里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胖子爹看的这么透彻。 按理来说,这种以臣治臣的想法都是为君之道,而在世人眼中朱瞻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虽然说在寻常人家十二岁的孩子就基本上算是成年了。 都下地干活还能娶妻了还不算是成年? 然而,朱高炽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大儿子可不仅仅只是把目光房子啊了夏原吉的身上。 “您错了,爹。”朱瞻垶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一脸的得意。 “的确是我跟老爷子说的夏原吉的事情,但却远不止如此,因为我跟爷爷真正推荐的人是你。” “我?”朱高炽伸出手指头指着自己,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好大儿。 坑爹有这么坑的吗? “对啊!”朱瞻垶一脸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嘿!你这臭小子……”朱高炽站起身来,撸了撸袖子本想来一次棍棒底下出孝子,但看了看旁边偷来警告眼神的太子妃,他还是坐了下来。 好男不跟女斗…… “不是,爹啊,您想过没有。”朱瞻垶暗暗的给自家老娘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开始忽悠自己老子。 “爷爷一直都不是很待见您,虽然没有明说什么易储之类的事情,但这事儿已经是朝堂,甚至是天下皆知的了。” “咱不说别的,您就说在您看来,这事儿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吧!” “结局?”朱高炽愣了愣,但很快就仔细分析了起来。 “虽然是有违祖训,但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不仅能够解决草原安宁的问题,还能替换掉大明大量的桑麻种植换成粮食。” “再加上你爷爷已经决定了让夏原吉这个户部尚书去面对群臣,这事儿虽然是有违祖训,但结果基本上没什么悬念了。” “这不就得了?”朱瞻垶双手一摊。 “既然事情的结果是注定的,那您为何不来个顺水推舟?” “这事儿虽然是有违祖训,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咱大明江山以及天下百姓好,您若是帮个忙,朝臣就先不说了,那都是明白人,但天下百姓有几个人不念叨您的好儿?” “他们哪知道朝堂上的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您是太子,是理论上大明未来的皇帝,有哪个百姓还会在乎夏原吉?” “这既已成定局又不违背仁义的事情,您怎么就没兴趣?” 朱高炽一下子就被他的好大儿给说服了。 大明以仁孝治国,祖训这玩意儿吧看上去是属于神圣不可侵犯的那种,但谁都知道,这也不是没有变更的可能。 只要是你要做的事情名正言顺,并且对大明江山对天下百姓都有好处,那谁还在乎你是不是违背了祖训?就算是有人提起,那也会有无数人为你开脱。 什么为了天下百姓甘背骂名啊,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啊之类的话肯定是一句接着一句的。 既能够讨老爷子的欢心还不用背负骂名,甚至天下百姓都会记你个好儿,这种事儿难道不是天上掉馅儿饼吗? 不过即便是如此,朱高炽还是有些犹豫:“你爷爷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我曾经跟他提过一嘴,说是让您带着夏原吉一起,毕竟您是咱大明的太子爷,这种利好与天下的事情总该是站在最前面的,但是他老人家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朱瞻垶一看有门儿,赶紧开始添柴加火。 “我觉得爷爷可能是认为您的性子太软了,再加上您一直都强调自古传下来的圣人之道,这难免会给人一种您很古板的感觉,所以爷爷并没有在您身上报以希望。” “谁性子软了!?”朱高炽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 第77章:朱·自私自利·高炽 朱瞻垶成功的把自己老子给忽悠了进去,不过也不算是特别的成功。 朱高炽可不是像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人家在汉王和赵王的威胁之下一直稳坐太子之位,没点儿本事没点儿心眼是办不到的。 “不是,你爹我虽然是胖了点儿,但最起码也不算是什么坏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小子?连你老子都开始算计了?” “什么叫你生的?那是我生的!?”太子妃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除了晚上用了点儿力气之外还干嘛了?不都是我怀胎十月把他们俩生下来的吗?” “咳咳咳!”朱瞻垶一听感觉有点儿不对,这特么不是少儿不宜吗?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生才十二岁,十二岁…… 听着儿子的咳嗽声太子妃也知道是自己失言了,面庞上微微泛起了一点红色,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下去了。 朱高炽也知道是自己开的头不好,所以很快就调转了话题。 “你以后少动这些乱七八糟的歪歪心思,有空多读读书,你不知道之前你还昏迷着呢,杨、金两位大学士就找你爹我来了,说什么太孙杀伐过重有违天道什么的。” “读书?您让我读什么?”朱瞻垶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同时在心里给杨、金二人记上了一笔。 奶奶个腿儿的,在小爷背后捅刀子,暂且先记下来,以后慢慢找你们算账! 听着自己儿子大言不惭的话,朱高炽有心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这个大儿子自两岁多不到三岁就开始读书,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把四书五经这些正经书看了一个bianca了,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老子的还能不知道? 至于史书那些也不是一定要读透的,只要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事件就好了。 再者说了,就算是他也不敢说能把整个历史事无巨细的说上一遍,记忆这个东西没人能保证一点儿都不丢的。 “那你以后就少看点儿邪门歪道的东西,你这去了一趟草原爹都快不认识你了,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你看了《杨朱》这样的书了呢。” “嗯?”朱瞻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引起了兴趣。 “宫里有杨朱的书?那玩意儿不是被禁了一千多年了吗?” “哪儿呢?哪儿呢?” 作为一个现代的灵魂,朱瞻垶总是对所谓的禁书充斥着莫名的兴趣! “咳咳!”朱高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爹只是说以为你看过了,宫里哪有这种书?” “真没有?”朱瞻垶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家的胖老爹。 “当然没有!”朱高炽面不红气不喘。 “那我去找爷爷要去!”朱瞻垶作势准备下床,但却被自家老娘一把按了回去。 “伤好利索了吗就下床?自己身体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张氏表示自己真的是操碎了心,自家这一老两少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就连近两年那个最老实的老二最近也学坏了,都敢帮着他哥顶替太孙了! 在书房读书的朱瞻基莫名其妙的打了两个喷嚏。 “要我说啊,您也别藏着掖着了,而且要是真有杨朱这种书,您还是自己看看得了,要不您这性子啊是这辈子都讨不了老爷子的喜欢了。” 被自家老娘按在了床上,朱瞻垶老老实实的盖上了被子。 “你要是想让你老子英年早逝你就直说!”朱高炽没好气的糊了自家大儿子一个脑瓜瓢。 “爹小时偶在太祖爷那边看到过这本书,太祖爷不让看,但那时候你爹我比较好奇,就跑去找先生要,让先生大骂了一通。” “那是爹自读书开始唯一一次挨先生的骂,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先生说……” “他能说啥?”朱高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翻着白眼的朱瞻垶打断了。 “无非就是说养猪是个极度自私自利的小人,读他的书就会变得跟他一样,手段也会变得奸诈诡疑、阴险毒辣,要是您这样的皇室子孙学了就会荼毒天下,祸害一方呗?” “你知道?”朱高炽先是一愣,然后大惊失色。 “你看过!?” “没有。”朱瞻垶很是干脆的摇头。 “我没看过什么杨朱,不过那玩意儿虽然是禁书,但总归是会有人说起的,所以儿子我也就大概了解了一点儿。” “我之所以让您去看看是因为您实在是太过于大公无私了,有时候有些事情其实没必要那样,咱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面对的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能用圣人的思想去为人处世。” 杨朱这人朱瞻垶知道,他虽然没读过杨朱的书,但大体也是知道一些的。 杨朱是和墨子处在同一时代的哲学家,他的思想和主张“兼爱”的墨子完全相反,主张贵生、重己,重视个人生命的保存,反对他人对自己的侵害。 这很明显跟种花家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主流思想儒家不符,所以就被打上了各种负面的标签。 但是人家杨朱还主张反对自己对他人的侵占掠夺呢! 说白了啊,杨朱的思想其实就是自己过自己的,谁都不要抢谁的。 这种思想对肯定是不对的,但错也不至于完全错了,最起码最后那句反对自己对他人的侵占和掠夺还是对的。 不过朱高炽却并不知道这些,因为他没读过杨朱,最起码现在还是太子的太没读过。 “这话是你爷爷让你告诉我的还是你自己想说的?”朱高炽看着自己面前的儿子,一脸的严肃。 “这有差别么?”朱瞻垶的语气里满是莫名其妙。 “我的爹啊,您得明白啊,咱们是皇家,皇家能讲究大公无私吗?” “是,大公无私是没错,但那也是有条件的,而不是无所限制的大公无私。” “您的大公无私只会让那些怀有异心的官员愈发嚣张,最终受苦的还是您立志想要让他们吃饱饭的百姓而已。” “要不这样吧,您喜欢儒家但又厌恶杨朱,不如您去看看公羊学的书?” “那个指定受老爷子喜欢!” 第78章:朱·武斗派·高炽 “公羊学?”朱高炽面色大变。 “你前脚说皇家不能大公无私,后脚就让你爹我去看公羊学的书?你知不知道公羊学的书里充斥着大量的虚君、弱君的思想?” “就这样还指望啥让你爷爷喜欢我?他不把我赶出家门就不错了!” “您是没长大的孩子么?不知道去糟存精?”朱瞻垶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您不喜欢公羊学的书就是因为这?那您说说您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最近倒是在看《左传》。”朱高炽有点儿跟不上自家大儿子的脑回路,只能是好大儿说什么他回答什么。 “《左传》?”朱瞻垶一下子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朱高炽皱着眉头,显然是很不高兴。 在他看来,《左传》就是儒家正统的书籍,但自己的好大儿却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没啥,就是《左传》这书吧,是给好人看的,您看没啥用!” ??? 朱高炽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自己这好大儿在说啥?这小兔崽子是在骂自己老子? “混账!爹怎么就不是好人了?爹怎么就不能看左传了!?”朱高炽气的撸起了袖子,一副要揍儿子的样子。 这次太子妃张氏并没有阻止。 从表面看起来太子妃张氏很强势很护犊子,但她都是有原则的,只有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才会强势,才会不讲理的护犊子。 但刚才朱瞻垶这明显是属于在拐着弯的骂自己老子,这种事情可不能纵容。 “诶诶诶!您别急啊!儿子没说完呢!”朱瞻垶见势不妙,赶紧扯起被子挡在自家老爹的面前。 “我的意思是《左传》是教育好人怎么当好一个好人的,其余人都教不了,爹您本身就是个好人,所以您不用看这个。” 朱高炽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教育好人怎么当好一个好人? 这话听着好生别扭啊,但是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好有道理? 嘶~ 这什么情况? 这要是按照这小兔崽子说的,《左传》岂不就是一本没用的书? “您想想啊,《左传》里讲的那些不都是给儒家士子们看的吗?这就好像您找到一个小偷跟他说偷东西是不对的,除了说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措施,您觉得他能听?” “这书还不如话呢,话好歹还可以别人说给他听,但书是得自己看的,您觉得那些人会自己去翻看《左传》这样的书?” “那……照你这么说,你爹我适合读《公羊传》?”朱高炽的表情有一些不太自然。 “其实吧,这《公羊传》爹也不是没读过,只不过没读完罢了,读到一半就读不下去了……” 朱瞻垶装模作样的抬了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自家老子给堵回去了。 “你那是个什么表情?没读完《公羊传》又怎么了?书不对味自然就看不完嘛!” “再说了,华夏典籍浩瀚如海,哪有人能都读完的?肯定先找那些合自己脾气的读啊!” “没有没有!”一看自家老子炸毛了,朱瞻垶赶紧摆手示弱。 “儿子只是觉得我好像发现爷爷不喜欢您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您像汉元帝刘奭,可能也有这读书的原因。” “嘿!你个混小子!”朱高炽这下子是彻底忍不住了,掀开被子啪啪的在朱瞻垶的屁股蛋上来了两巴掌。 “有你这么说自家老子的么?你爹我哪里像汉元帝了?” “还有,《公羊传》里充斥着大量的虚君和弱君的思想,历代君王就没几个喜欢《公羊传》的,就你爷爷那个霸道的性子更没可能了!” “他老人家怎么可能让别人给他套上枷锁?” 其实单说理论的话,朱高炽说的没毛病,就连朱瞻垶也挑不出自己老子的毛病来。 公羊学说没落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里面充斥着大量的虚君和弱君思想,也就是所谓的天人感应。 君权神授,天人合一的思想主张可不就是给帝王套上了枷锁么? 想想看,下大雨发洪灾了,你是天子,天降灾祸,是你爹怪罪你来了,这都是因为你失德导致的!赶紧立正站好下罪己诏,向你爹请罪! 再想想看,一点儿雨没下,干旱了。 你是天子!天降灾祸!是你爹怪罪你来了!这都是你失德导致的!赶紧立正站好下罪己诏!像你爹请罪! 然后,雪灾、蝗灾、地龙翻身等一堆一堆的自然灾害都和天人感应挂上钩了,皇帝可不是处处受擎制嘛! “不是,爹您别着急啊!儿子不都说了让您去糟存精吗?”朱瞻垶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家老子反应这么大。 “您想想,如果去掉了虚君和弱君的思想,公羊学说里还剩下了什么?” 剩下了什么?朱高炽陷入沉思之中。 其实提到公羊学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皇帝,那就是汉武帝刘彻。 而提到汉武帝刘彻就会想到他在三个方面的成就。 第一是北征草原,卫青和霍去病两位神将的不世之功。 第二就是加强中央集权,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第三就是打通西域,开辟了丝绸之路。 但要是说到和公羊学说有关的那就得是加强中央集权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而这一切又都跟一个人有关,那就是董仲舒。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个就不说了,这纯粹就是汉武帝刘小猪被坑了,到后来才醒过味儿来这所谓的天人感应对于帝王来说是利大于弊。 但如果除去虚君和弱君思想的天人感应之说,那留下来的就是加强中央集权了。 瞬间,朱高炽就醒过味儿来了! “你是说……”看着自己的好大儿,朱高炽满脸的意动。 “除了您想到的这个,公羊学说里还有‘大一统’和‘大复仇’的思想呢,您说爷爷喜不喜欢?” 眼看着自家老子被自己引上道了,朱瞻垶赶紧在背后推了两把。 !!! 朱高炽这下子算是彻底放下了疑惑。 是了,“大一统”和“大复仇”,这才是老爷子的脾气啊! 第79章:决心蜕变的太子爷 朱瞻垶一直感觉自家老爹挺精明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可能这就是所谓教育的力量吧。 不过朱瞻垶感觉可能还是公羊派那狼藉的名声把自家老爹给引到别的方向去了。 公羊派的董仲舒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促进了汉武帝刘彻做好了皇权集中这件事情,但最后的结果却并没有像世人想象的那么走。 等刘彻回归神来发现所谓的天人感应之说对于皇权来说其实是利大于弊的时候,董仲舒早就先他一步发现了。 想想刘彻那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忍得了这个? 所以,他就把董仲舒给派到诸侯王那里教书去了。 刘彻那么恨董仲舒,选择的诸侯王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都是有前科的诸侯王。 什么前科呢?答案是杀老师! 不过也不知道那些个诸侯王是顾忌董仲舒的名声还是也看出了刘彻的想法不想被人当刀使,反正就是没有一个人如同刘彻想的那样把董仲舒给宰了。 没事儿归没事儿,但老头儿受到的惊吓可不小。 想想自己看透的,董仲舒索性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告病!上书辞官! 想了好几年了,眼瞅着人就要跑了,汉武帝怎么肯?那自然是极力挽留了。 但是架不住董仲舒是铁了心的要放弃高官厚禄保存性命,刘彻又不能直接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他,只能是在无奈之下放董仲舒回家。 朱瞻垶觉得那君臣二人在离别的时候各自内心肯定是上演了一幕好戏。 刘彻:好遗憾啊,没能弄死你这个老匹夫! 董仲舒:您就别费劲了,要是老臣真有错那你天上那个爹会帮你收拾老臣了,您可是上天之子! 刘彻:去你妈的天人感应! 然后,董仲舒就顺利的回家了,再然后,董仲舒的病就神奇的好了!不仅病好了,还时不时地给刘彻写信聊个骚,把自己著作的新书送给皇帝看。 董仲舒都这么做了,汉武帝也不能做的太难看,只能是时不时地赏赐老头儿一点东西。 看起来像是即将成为一段千古流传的君臣和睦的佳话,但实际上呢? 董仲舒是在老家去世的,最终还是遂了刘彻的愿,只不过不是他弄死的就是了,可是不是所谓的君臣佳话那就不一定了。 关于董仲舒的坟墓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是埋在他的家乡了,就是没找到罢了,二是陪葬在汉武帝刘彻的茂陵里了。 朱瞻垶个人还是比较偏向第一种说法的。 毕竟陪葬皇帝陵寝这种事情那都是有记录在案的,就说一个帮着刘彻干成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中央集权这种壮举,陪葬茂陵还用得着民间传说而非官方文献记录在案吗? 早就该人尽皆知了啊! 那么问题来了,董仲舒的墓到底哪儿去了? 当然了,咱说的是有他骸骨存在的坟墓,而不是后人给他用混凝土修的那种。 不管怎么说,刘彻还是先熬死了董仲舒,但还没等刘彻从董仲舒的死所带来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满朝的官员都变成了公羊派的信徒。 那家伙,战斗力爆表啊! 那时候的公羊派已经发展壮大了,不仅打压以黄老、法家等为首的其他学派,甚至连自己人都干! 什么谷梁、左派,这家那家的,你们一起上吧!我不是针对谁,而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颇有一种丧心病狂的感觉! 黄老和法家见势不对,赶紧委屈求全:你们拳头大,你们说的都对! 谷梁和左派等儒家其他学派见势不妙也赶紧求饶:大哥别介,先别着急动手,咱都是自家人,自家人打自家人那不是让人家看了笑话吗? 刘彻一看这不行啊,只能是亲自下场打压公羊派,把谷梁、左派等其他儒家学派尽力往上抬,这才阻止了公羊派的疯狂扩张,之后更是无限制的施加压力。 问题在于公羊派也不都是只知道干仗的憨货,这眼看着事情不对,汉家天子的薄凉性子又露出来了,得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呢?要不就找个和汉家天子关系好的吧,咱改头换面卷土重来! 于是乎,他们就找到了法家。 法家一寻思,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现在大势正在打压公羊派,但皇帝也不可能直接把公羊派给宰干净了啊,所以就同意了。 于是乎,儒法合流了。 这就是外儒内法的由来了,公羊派就相当于儒家的武斗派,战斗力杠杠的! 朱瞻垶现在就致力于让自家老子发展成这样的一个儒家武斗派。 不求他能够舍弃掉已经有些过了的仁慈之心,只求他在面对外敌和其他国家的时候不要那么仁慈,把不该让的东西全都让出去了! 毕竟,一个王朝可以不打仗,但不能失去了打仗的能力。 想到这里,朱瞻垶继续开始蛊惑自己老子。 “爹,您想想,也有既然不喜欢虚君和弱君的思想,您给他拿掉就是了,您可是咱朱家三代中唯一的读书种子,这对于您来说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您说是吧,爹?” “啊?”朱高炽抬起头,一脸的迷茫。 他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力,根本就没听到自己的好大儿在说些什么。 “爹,您想什么呢?”朱瞻垶有些好奇。 “哦……咳咳!”朱高炽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爹在想这些谶纬之学早就没落了,现在的朝官们都是学理学的,不知道能不能接受除掉了虚君弱君思想的公羊学说。” “嗨!这有啥!”朱瞻垶小手一挥,脸上全都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个不难,不管是理学还是其他的,反正底子都是儒家的不是?” “只要把公羊里的虚君、弱君主张替换成谷梁的奉君、尊君主张不就行了?” “到时候把句子理通顺了,公羊传的其他主体一动不动,这对您,咱老朱家三代唯一的读书种子来说不难吧?” “您说您要是把这事儿办成了,爷爷得乐成什么样?” 第80章:反常的朱高煦 被自己的好大儿给忽悠瘸了的朱高炽一心投入到了改换儒家思想的事业中,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具体到了什么地步呢?简单的来说就是吃饭得催着,睡觉也得催着,如果没人催那估计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带停的了。 “不是,你爹他没事儿吧?”饭桌上,太子妃张氏有些担心。 朱高炽已经连续五天都这样了,张氏担心他的身体扛不住。 朱高炽本就胖的跟个球似的,现在再这么不眠不休的忙活,张氏是真害怕他那天一下子没缓过来噶了。 “嗨!没事儿!”朱瞻垶咽下嘴里的饭,宽慰着老娘。 “您不用担心,我爹他之前监国的时候不就这样吗?现在爷爷回来了,我爹也不用监国了,正好给他找点儿事情做。” “您呐,最近就费点儿心,督促我爹他按时吃饭睡觉就成了,这事儿要是换成其他人估计还真不行。” “说是这么说没错……”张氏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但是又觉得自家大儿子说的没错。 那个死胖子本来就胖的跟个球似的,这要是闲下来那恐怕就不是胖的跟个球“似的”了,而是真成了个球。 “瞻基,你最近这两天去找过爹没?”朱瞻垶转头看向了弟弟。 “啊?”朱瞻基抬起头,嘴角上挂着饭粒,神色一片茫然。 “去倒是去过了,但是每次请教问题爹都说他没空,害得我都找不到人请教问题。” 提到这事儿朱瞻基也是满心的怨念。 自从自己的好大哥回来之后自家老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跟魔怔了一样。 以前监国的时候虽然忙,但还是能够抽空教导他的,现在好了,一天到晚的捧着书啥都不顾了。 朱瞻基倒不是埋怨自家大哥,他虽然年纪小也不如大哥早熟,但他还是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知道自家老子干的都是正事儿。 “没事儿,等吃完饭哥去给你辅导课业去。”朱瞻垶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帮弟弟一把。 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 张氏看着饭桌上的兄弟二人兄友弟恭的样子很是满意,心下也很是安慰,但同样也有着几分担心。 她知道,自家的顶梁柱在小时候跟汉王和赵王的关系也很好,但是后来不知何时就变坏了,然后愈演愈烈,她担心自己家…… “娘,我吃好了。”朱瞻垶的话打断了张氏的思绪。 “瞻基,你吃好了没?吃好了哥去给你辅导课业?” “呜呜……吃,吃好了!”朱瞻基猛地扒拉了两口饭,然后放下饭碗就看着他大哥。 “那走吧!”朱瞻垶一招手,带着弟弟就往门外跑去。 两兄弟瞬间就跟撒了欢儿似的朝外跑,看得张氏直着急。 “诶诶,慢点儿,慢点儿!”喊完之后连张氏自己都笑了。 这样的场景,似乎就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没事儿的娘,我们一会儿……哎哟卧槽!”朱瞻垶一边往外跑一边转头跟老娘喊着,但却直接撞到了一个人的肚子上。 “谁啊……呃,二叔?”看着面前的人,朱瞻垶傻眼了。 “看样子……腿没事儿了?”朱高煦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朱瞻垶,目光斜了斜,瞟了一眼朱瞻垶的大腿。 “呃……没事儿,毒解了之后就是一点儿皮外伤了,这都五天了,早就结痂了。” “嗯?小叔子?”张氏闻声走了过来,看到朱高煦站在门口的时候有些惊讶,也隐隐的有些愤怒。 愤怒不是因为她怀疑自家儿子遇袭和这小叔子有关,而是愤怒没人通报。 再怎么说这春和宫也是太子的地方,别人出入犹入无人之境怎么行? 但现在她还不能说什么,最起码不能当着朱高煦的面儿上说什么。 “见过大嫂。”朱高煦很是正式的对着张氏躬身拱手行礼,整的张氏有些手足无措。 “呃……不用不用,都是自家人,不知道小叔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本……我想跟瞻垶说说话,不知道……”朱高煦习惯性的想要用上本王的自称,但很快就改了过来。 “瞻垶?”张氏愣了一下,不可以三个字几乎快要脱口而出。 在她的心中,自家这个小叔子仍然是伤害自己儿子最有可能的人选,之一。 “娘,那我跟二叔说两句话去。”朱瞻垶知道自己老妈想说什么,但是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就算自己这二叔再着急再没脑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更别说还在这种亲自上门的情况下了。 傻子都不会这么干。 “瞻基,你先回去,哥跟二叔去说会儿话,完事了就去找你。” “那我先回去读书了。”其实从外表上来说朱瞻基要比朱瞻垶懂事儿多了,他更像朱高炽一些。 “二叔,侄儿就先退下了。” “嗯。”朱高煦点了点头,对着张氏再次拱手一礼,然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瞻垶,小心点儿。”张氏给儿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声叮嘱着。 “没事儿的娘。”朱瞻垶安抚了自家老娘,然后就跟上了朱高煦的步伐。 朱高煦默默地在前面带路,一句话都不说,朱瞻垶也不着急,反正是他这个二叔来找他的,就算是急也轮不到他急。 不过多久朱瞻垶就懵了,因为朱高煦带着他一路往宫外走,而且走的还不是最靠近春和宫的东华门,而是朝着皇宫的正门,也就是午门的方向而去。 当然了,午门的正门是不会随便让人过的,像平时的这种情况就只能走左掖门或者是右掖门。 “二叔,您这是要去哪儿?”朱瞻垶有些懵。 虽然说他心里知道朱高煦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这种情况下对他不利,但今儿个的朱高煦实在是太过反常了,反常到了让朱瞻垶的心里都直突突。 朱高煦也没说话,出了左掖门后没多久就拐了一下,然后就朝着…… 尼玛!太庙? 朱瞻垶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第81章:朱家人的家务事 太庙是进不去的,虽然他们都是朱家人,但太庙也不是说想进就能进的。 如果非要进的话倒是也能进去,但那样就有点儿搞事情的意思了。 “看来,二叔是有正事儿想要跟侄子说啊……”看着朱高煦直接坐在了路边,朱瞻垶也不在意,直接跟着席地而坐。 你一个正需要腰的男人都不怕这么席地而坐,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怕什么! “听说你爹最近挺忙的?”朱高煦看着太庙,有些言不由衷,但似乎又有些意有所指。 “嗯,爷爷一直都不喜欢我爹,就嫌他性子太弱了,所以我给他找了点儿事情做。”朱瞻垶倒是没有隐瞒。 有些事情隐瞒不住的,这么多年了,朱瞻垶才不信春和宫里没有汉王的人,不然的话今天汉王是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了春和宫的? 所以啊,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瞒着谁,因为当天朱高炽父子的谈话只是避着外面的人,但门口还有等待召唤的宫女和太监呢,里面就没有汉王的人吗? 谁知道呢? 再者说来,让儒家思想朝着公羊派的方向发展对于朱高煦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情,因为他在处政方面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糟糕,武斗派若是兴起对于他来说是好事。 “你出事儿的那天,你爹去找过我了。”朱高煦没有针对上个问题说什么,而是直接换了个方向。 这个弯转得让朱瞻垶猝不及防。 “你爷爷怀疑那天的刺客是我安排的,你爹也是,所以那天我先去了乾清宫见老爷子,然后就被你爹堵家门了。” “其实没什么必要。”朱瞻垶抱着双膝,看着太庙的方向。 “朱家人的事情朱家人会自己解决,不会假手什么草原上的人。” 说着,朱瞻垶转头看向朱高煦,粲然一笑:“不是吗?” “你年纪还小。”朱高煦笑了笑,摇着头的他似乎在嘲笑朱瞻垶的天真。 “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 朱瞻垶的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尼玛,我就是意思意思,顺便让你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你这么爽快的承认是在搞什么? “但是……”朱高煦突然起身,转身正面对着太庙,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那都是以前了,在朵颜三卫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 “你二叔我是个粗人,在读书和理政这方面我不如你爹,但是最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你说得对,这天下首先是汉人的天下,其次是我们朱家人的天下,至于最后到底是谁的天下,那我们可以关上门来自己解决,那不应该,也不能和外人有什么关系。” 朱瞻垶站了起来,跟着朱高煦一起跪在了地上,面朝太庙。 直到这会儿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好二叔叫他来做什么,这是来表决心来了,当着朱家祖宗的面,当着太祖高皇帝的面。 其实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朱瞻垶觉得这种举动很可笑,因为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哪怕是这个世界上真有所谓的灵魂存在他们也不会对现实中的人产生什么直接的影响。 但从决心以及华夏传承下来的文明来说,这很值得朱瞻垶尊敬。 华夏百姓没什么宗教信仰,更多的人都是属于那种什么有用就信什么,今天缺钱了信财神,明天缺女人了就拜月老,但唯独祖宗在华夏人心中是不可侵犯的,最为神圣的存在。 “二叔,其实我本无心参与到您跟我爹的事情中来,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好争的。”朱瞻垶恭恭敬敬的对着太庙拜了三拜,然后正色的说着。 “其实在我看来,那个位置更应该有德者而居之,但这样不行。” “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就谁都敢对那个位置动心思了,到最后以一句有德者而居之就盖过去了。” “这样一来天下就乱了,我们朱家也乱了,我们这一支也没什么脸面下去见太祖高皇帝了。” “其实您若是愿意,我倒是不介意给您一个承诺,如同当年爷爷给宁王的承诺。” “哦?”朱高煦讶异的挑了挑眉,他可是知道自家老爷子当年给了宁王什么样的承诺。 “二叔,这天下其实很大,大到超乎你的想象。”朱瞻垶笑了笑,转而坐在了地上。 “其实对于我来说,嫡长孙这个身份更多的是束缚而不是优势,因为我想的与你们想的都不一样。” “包括您,包括我爹,也包括爷爷。” “说实话,我挺想相信你的,但是你的年纪让我很难相信。”朱高煦也坐了下来,面带微笑。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来了怕不是会认为这两人的关系无比和谐。 “信不信由你咯。”朱瞻垶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因为他不怕。 “说真的,这次的事情侄儿不觉得是您做的,您的确是有这个手腕,但没这个胆子。” “侄儿这么说不是在嘲笑您,而是因为现在爷爷还在,您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 “哦?”朱高煦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有没有这个胆子暂且不说,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 “那肯定的。”朱瞻垶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朱高煦的评价。 “作为朱家的男儿,作为皇太孙,没有点儿胆子可不行,那样天下人都会对我们朱家失去信心的。” “嗯,胆气是不错。”朱高煦点了点头,表示了对朱瞻垶的承认。 “倒不是侄儿故意看不起您,您跟我爹比还差点儿。”朱瞻垶似乎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过分,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在乎他二叔的感受。 “我爹在武事上的确是不行,但当年好歹也是挡过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的,甚至还把我和瞻基抱到城墙上与将士们共进退,这个决心是有的。” “但是您呢?在理政方面不行,打仗这种事情可以交由他人去做,就算是失败了顶多也就是伤筋动骨,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可若是理政的大权都得交给别人来处理,那怕是不太行哦。” “这么说你很有信心咯?”朱高煦也丝毫不生气,似乎是在跟朱瞻垶闹着玩儿似的。 “这样吧。”朱瞻垶笑了笑,转头看向了他的好二叔。 “侄儿跟您要十年时间,这十年时间内侄儿不能跟您承诺什么,但绝对会让您看到一个新的世界,给您找到新的目标。” “如何?” 第82章:兄教弟 朱棣的得位正不正暂且不说,但朱棣一定是个雄主。 作为一个雄主,不仅要能力出色,还要有掌控一切的能力,不管是理想还是现实都是,也必须是这样。 这一天的朱瞻垶躲着这个躲着那个,给自家老子传授公羊思想,跟他的好二叔一起到太庙“密谈”,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没有能瞒得过朱棣的眼睛。 “好了,你退下吧。”朱棣摆了摆手,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是!”跪在朱棣面前的锦衣卫闻声迅速退出了乾清宫。 如果纪纲或者朱高燧在这里的话,他们一定会发现这个锦衣卫是他们没见过的。 “臭小子,心气儿倒是挺高,还新世界新目标?你的格局还能比你爷爷我大吗?”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摇头失笑。 虽然在他心中朱瞻垶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也可以说是近乎完美的继承人了,毕竟能做到既在武事方面有了初步的成就,还能提出来所谓以臣治臣的法子,那就已经算是很出色的了。 这种人不是没有,但若是把范围缩小到挑选继承人的这上面,那就不多了。 最起码,朱棣到现在为止还没看到自己的孙子辈有哪个能像朱瞻垶这样的。 但即便如此,朱瞻垶在朱棣的眼中还是太嫩了。 想要接过这个担子,那需要的可不止是潜力,还要看这个人在潜力和能力的转化有多少。 另一边的朱瞻垶却不知道自己那个爷爷想的这么多,不过他大抵也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是瞒不过老爷子的。 以前老爷子对太子这一家子就很重视,毕竟是名义上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现在经过草原那档子事儿之后这种重视无疑还会增加。 随之而来的,那就是几乎等同于监视的环境了,只是这种监视里没有什么恶意罢了。 “哥,哥?”朱瞻基咬着毛笔屁股上的挂绳,看着自家大哥一脸的好奇。 “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不会吗?”朱瞻垶回过神来,看着自家弟弟正以一脸求知的表情看着他。 “哥,你也算是去过战场了,战场真的很吓人吗?”朱瞻基好奇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一直都没有机会问出口。 一来是他大哥自从回来之后就受了伤,他不好去打扰,后来好不容易好了还跟自家老爹在说些他还不是很懂的话题。 第二个就是因为他不敢。 现在的他因为有朱瞻垶这个哥哥的缘故,所以在某些不该孩子懂的方面懂的不是很多,但最起码他也知道一些。 比如,他家老子不喜欢打仗。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就不会不知趣儿的在他老子面前谈起这方面的话题了。 “吓人?”朱瞻垶先是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想到自家弟弟会问起这个问题。 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因为这是好事儿。 “吓人肯定是吓人的,怎么,你想听?” “有一点。”朱瞻基点了点头。 “其实在你偷着跟爷爷出征之后我问过娘一次,娘没告诉过我。” “你问娘有啥用?”朱瞻垶是又好气又好笑,上战场这种事情去问太子妃? 虽说太子妃在太子爷镇守北平府的时候也出过力,但也没有上过城头啊。 “那我不是没人问了嘛……”朱瞻基感觉很是委屈。 “你也知道爹不喜欢打仗,咱们家又没有什么相熟的武将,就算是有也都跟着爷爷出征去了,我问谁去啊……” “唔……倒也是。”朱瞻垶这才回过味来。 这次出征是老爷子的第一次北伐,所以很是重视,再加上太子爷本来就不跟武将亲近,所以自己这个弟弟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吓人吗?”朱瞻垶在回到应天府……不!或者应该说战争之后第一次回忆起了当时的场面。 “吓人是肯定的,咱们大明在打仗上有一个很重要的策略点就是神机营,在神机营的火炮轰炸之下,那敌人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全乎的了,缺胳膊断腿的有的是。” “这……”朱瞻基很是费力的开始联想,但奈何他的见识并不多,所以怎么也联想不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最惨烈的要数朱棣靖难之役成功后进入应天府的那一天了,也就是诛方孝孺十族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那都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而那个时候的他不过才四岁。 虽然说四岁的孩子就已经能够把一些记忆给记住并且长达十几年甚至是更久的时间,但那对于朱瞻基来说还是有些过于遥远了。 “这么说吧,正常来说第一次上战场的人都会多多少少的感觉不舒服,情况严重的会当场就吐出来。”朱瞻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有些感官上传递给人中枢系统的那些感觉真的不是用言语就能够形容的,那都是只有亲身经过了才会明白的感受。 “你知道咱们明军在飞云壑外筑了一座京观,我只能说哪怕是用石灰和泥土掺和了,但那种冲天的血腥之气还是弥久不散,就算是远远地呆着也会感觉恶心。” 虽然是筑京观的发起者,但朱瞻垶对于筑京观这种事情还是感官不佳的,因为他当时差点儿没吐出来。 但是有些事情该做就得做,不是说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啊?”朱瞻基有些懵,他有限的想象力没有办法去具象化那种场面。 “你也不用着急,等下一次出征的时候我会带上你的。”朱瞻垶笑着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 “啊!?”这次朱瞻基的这声惊咦声中充斥着的是惊讶和不解。 “哥,你疯啦?” “就你这次偷偷跟着爷爷出征爹都气了好久呢,下次你还去?” “瞻基。”朱瞻垶突然变得深沉了起来,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语气沉重。 “史书你读了多少了?” “没读完……”说到这里,朱瞻基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最起码应该知道我们中原历朝历代的大致走向吧?”朱瞻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实际上他也没能读完史书。 正如他们的老子朱高炽说的那样,华夏典籍浩瀚如海,读书这事儿不能硬来,谁都是先从自己感兴趣的书开始读起的。 第83章:为以后做好准备 “这个我知道。”朱瞻基打起精神,很是自信的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点?”看着自信的弟弟,朱瞻垶的脸上满是严肃,没有任何玩世不恭的表情。 这和以前的他很是不像,朱瞻基有些发懵。 在他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哥哥是个闷葫芦,整天整天的待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天的生活就是读书。 但在两年前,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哥哥变了,知识虽然算不上是渊博但也远超同龄人,然后他看着备受父亲夸赞的哥哥,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刺激。 自那之后,他变成了他哥哥的模样,每天都沉浸在书籍的海洋里,而他的哥哥却宛如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得跳脱,变得活力四射,变得玩世不恭。 但唯独,他没见过今天的这个样子。 “其实,王朝的命运大体都是相似的。”没有等自己弟弟的回答,朱瞻垶好似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每个王朝的轨迹大约都是从建立开始到兴盛,再到衰败,最后灭亡。” “这其中也有一些王朝会在中期重新发力,比如汉宣帝的时候,我们将这种情况称之为一个王朝的中兴。” “其实一个王朝的中兴是很难的,纵观历史,真正能够被承认为中兴的也就只有少康中兴、昭宣中兴和光武中兴这三个而已。” “按理来说,既然已经建立起来了,那么就顺着制度走下去便好了,为什么每个王朝都会走向衰败呢?” “因为人心的变化和制度的腐朽。”朱瞻基很有自信的回答道。 “王朝建立的时候虽然是最难的,但人心也是最齐的,但等到王朝建立之后,有些人就开始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奋斗,甚至枉顾朝廷的利益。” “还有制度,制度不可能是亘古不变的,即便是同一个王朝也是一样,比如唐朝就曾经实行过租庸调制和两税法前后两种税收政策。” “没错。”朱瞻垶点了点头,看向弟弟的目光中带着赞许。 这让朱瞻基大受鼓舞,但没等他高兴起来,他的哥哥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但是不全面。” “瞻基,在我看来,你其实要更像爹一些,我不行,我的性格和爹相差很远。” “就拿爷爷北征这件事来说吧,爹他曾经极力阻止过爷爷,不仅是因为北征会耗费大量的钱财,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大明财政雪上加霜,也有性格的原因。” “爹这一生为之奋斗的是让天下万民过上好日子,如果说的难听一点,这和赵宋的路子有些像,就是先富国强民,再打对外战争。” “你也别着急。”看着自己弟弟想要开口,朱瞻垶摆手制止了他。 “不是说爹想的这条路就不对,相反,我认为这很对,但爷爷也没有错。” “爷爷想的是先把外敌都打疼了打怕了,让他们不敢再对我们大明有任何觊觎之心,到时候再去富国强民。” “而爹想的正好相反,但却是殊途同归。” “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支持爷爷,甚至是偷着跟爷爷去了草原吗?” 朱瞻基闻言抬起头,一脸的迷茫,但也多少有点儿明悟。 “哥,你是觉得爹的想法万一失败了那就是又一次的……”说到一半,朱瞻基没有再说下去。 那个词他不想说出口。 但是,朱瞻垶却接了他的话说了下去。 “靖康之耻,是吗?” 朱瞻基面色赧然,似乎是为自己这种想法而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倒也不至于。”朱瞻垶笑了笑,表情很是轻松。 “咱大明的文人还是有风骨的,最起码现在是,再加上我们大明也轻赋税,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到不了那个程度。” “不过,若是时间长了,瓦剌和鞑靼壮大了,甚至是跟朵颜三卫搅和在一起了,那么我们大明被压在长城以内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哥你才要跟着爷爷去北征吗?”朱瞻基似懂非懂的看着他的哥哥。 “也不尽然。”朱瞻垶摇了摇头。 “其实爷爷的想法也不完全对。”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了,那可能少不了一阵腥风血雨了,但此刻四下无人,就算是老爷子的人听去了也没什么。 “爷爷心气儿很高,他想的是他自己把这一切都扛下来,想把三代人的事情在他这一代都做完了,但殊不知正是因为这种想法才是最大的错误。” “啊?”朱瞻基惊讶出声,脸上满是不理解。 “这怎么还错了呢?” “因为啊,一个王朝可以不打仗,但却不能不会打仗。”朱瞻垶笑了笑,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看了过去。 “若是爷爷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那我们就没有事情做了,就成了只能理政不能打仗的朱家人,就成了笼子里的家雀儿。” “但草原辽阔,我们不可能灭掉所有的草原人,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卷土重来的,到时候我们朱家就真的完了。” “所以,大哥你是想做一个……”朱瞻基的话说到一半卡壳了,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 “没错。”朱瞻垶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弟弟的意思。 “我不想做一个笼中雀,最起码也得能在我大明遭遇外敌入侵的时候拿起爷爷留下来的马刀。” “但这也不是唯一的原因。” 朱瞻基的脸上又浮现出了迷茫之色。 他还太小,也不是嫡长孙,所以很多的事情他都不像是历史上的那个他一样经历过。 “爹想让大明的百姓都富起来,最起码也得吃饱饭,但是他似乎忘了,边关的百姓也是我们大明的百姓。” “边关总是需要人去的,倘若边关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我们还是要从别的地方调集百姓去边关,因为边关离不了将士,也离不了百姓。” “可他们给我们大明缴纳赋税,在遭遇劫掠的时候我们却为了所谓的国富民强而不去替他们报仇,那时间长了,有谁还会相信我们朱家人?” 朱瞻基的脸上终于是浮现了了然的神色。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的天下,若是失去了民心,那也就是失去了天下。 第84章:建一座宫殿 还没到天黑,朱瞻垶兄弟两人之间的对话就被呈到了朱棣的面前。 第一次,朱棣因为两个孙子辈之间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他很喜欢朱瞻垶这个嫡长孙,有勇气,有谋略,也有见地,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想要把朱瞻垶培养起来。 但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建功立业的想法。 靖难那件事直到现在还夜夜都在折磨着朱棣,他心里是担忧的,是害怕的,是恐惧的。 他总觉得,如果做不出什么成绩来,等他薨逝之后就无法面对他的爹,太祖高皇帝朱元璋。 但现在,朱棣才发现,好像自己的想法并不就是对的。 “唉……”轻叹一声,朱棣向后靠在了龙床上,双眼微闭,满心疲惫。 “小鼻涕。” “奴婢在。” “去春和宫叫太孙到朕这里来,就说是让他过来吃饭。” “是。” “等会儿!” “皇上您吩咐。” “把太子也叫来吧。” “是。” 小鼻涕退了出去,乾清宫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就只剩下了双眼微眯一脸疲惫的朱棣,以及那满桌子的奏折。 …… “诶,你爷爷叫怎么爷俩儿吃什么饭啊?”去往乾清宫的路上,朱高炽一脸的担忧。 “你说,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事情了?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你先告诉告诉爹,让爹有个心理准备。” “等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您现在担心有啥用?”朱瞻垶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 “这两天我干了什么您就算是没亲眼所见也应该听人说了啊,除了见二叔那次之外我就没离开过春和宫,我能做什么事情?” “你二叔!?”朱高炽猛然一惊。 “对了,你还没告诉你爹我都跟你二叔说了什么了,你爷爷叫咱爷俩儿过去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行啦行啦,都到了,咱先进去吧……”朱瞻垶推着他爹那个胖球一样的身材进了乾清宫,以此来躲避问题。 “儿臣见过父皇。” “孙儿见过皇爷爷。” 进了乾清宫,父子俩在见到朱棣之后纳头便拜。 “行了行了,没外人,过来坐吧,吃饭先。”朱棣坐在桌子前,对着下面的父子俩招了招手。 朱高炽有些战战兢兢的,朱瞻垶则是一点儿别的反应都没有,父子俩同时入了座。 “垶儿啊。”朱棣特意把朱瞻垶拉倒了自己身边坐下,还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这次北征,你可以说是功劳最大的个人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啊?” 从北征回来到现在,封赏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落实,但却没有人有怨言。 谁都知道,在此次北征之中大放光彩的人朱瞻垶,而之前他都因为刺杀而躺在床上。 最大的功臣没来,封赏也就没有进行,但所有人都没有怨言。 “唔……”朱瞻垶费力的咽下了嘴里的菜肴,脸上浮现出了思索的神色。 但想来想去,他不觉得自己缺什么。 要权利?没必要。 此战之后,他太孙的位置基本上是坐稳了,只要他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哪怕是他爹朱高炽作死都没什么事儿。 要钱财?他也不缺。 作为皇孙,还是皇长孙,他的吃穿用度以及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最好的,朱棣和朱高炽对他也很放松,甚至就连他出宫去玩儿都没有怎么管过。 给他爹要权利?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他爹是太子,而且还是在皇帝御驾亲征时负责监国的太子,权利已经到顶了,再要那就等于是在告诉老爷子,他想让他爹当皇帝,他当太子了。 “爷爷,您先告诉孙儿,您能给孙儿什么?”朱瞻垶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脑子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那得看你想要什么了。”朱棣发现了自己的大孙子那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子,笑着说道。 “若是孙儿想让爷爷帮我建一座宫殿呢?” “哈哈哈!”朱棣哈哈一笑,笑声里充满着快意。 “怎么,垶儿想搬出去住了?” “您就说您给不给吧!”朱瞻垶见老爷子不愿意松口,直接筷子一放,开始耍赖。 “给给给!你的要求不过分,爷爷……” “爹!”朱棣的话还没说完就让朱高炽打断了。 然后,熟悉的一幕出现了,这父子俩又杠起来了。 “爹,建一座宫殿可得不少银子,小孩子没什么概念,就算了吧。”朱高炽瞪了一眼朱瞻垶,然后向老爷子说起了软话。 “而且啊爹,朝廷是真的没银子了,您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北征就……” “朕知道!”朱棣砰的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满脸不悦。 “朕不用国库的银子,从内帑出!” 别看朱高炽三兄弟斗得你来我往的,但在皇室来说,朱家的家庭氛围算是不错的了,朱棣也很少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用朕这个自称。 但如果是用了,那就代表着他是真的生气了。 朱高炽也很无奈,这事儿有些不合规矩,按理来说自家儿子立了功,封赏肯定是得给,但问题是臭小子要得太多了。 建一座宫殿,再怎么小再怎么省那也得百万两银子起步的。 “爷爷,爹。”朱瞻垶缩了缩脖子,他没想到这爷俩儿能闹成这样,但事情因他而起,他不开口也不行。 “我不是想搬出去住,建宫殿是因为我想建一座英烈祠,用来放置我们此前带回来的十万将士的骨灰……” 朱瞻垶细声细气的话让朱棣父子俩同时愣住了。 “英烈祠?”朱棣看着自己的大孙子,满脸的惊讶。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大孙子的出色,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对大孙子的估计有些保守了。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感觉着老爷子的怒气不翼而飞了,也放心的开始解释了起来。 “那十万将士是因为丘福的指挥不当而被葬送了,但那是将领的问题,与他们无关。” “相反,孙儿认为他们既然是出征了,那就代表着他们做好了为我们大明牺牲的准备,无论他们是胜还是败,都是值得我们大明上下所有人尊敬的。” “所以,孙儿就想着建一座英烈祠,免得后人觉得他们打了败仗就轻视他们,这是不应该,也不允许发生的。” 第85章:忠烈和忠魂 “好,好,好!”朱棣虎目含泪。 他不是在位那十万将士流泪,而是为自己的这个大孙子,为了朱家而流泪。 朱高炽闻言也不再说话了,这次他们父子俩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朱高炽虽然有点儿像夏原吉的抠,但那也不是什么都抠,最起码在英烈祠这件事情上抠不得。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于公来说,英烈祠的建立能够极大的鼓舞大明将士以及将领的士气,这会让他们以后在面对战争的时候更有胆气,更加的一往无前。 说点儿夸张的,就凭着这座英烈祠就能为大明延续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国运。 有这么一座英烈祠在,又怎么会发愁士兵不肯为你拼命? 于私来说,朱高炽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作为太子,他一直都和文官集团比较亲近,几乎没有什么和他比较亲近的武官,这是他的经历导致的,也是他刻意而为之。 和文官亲近就够了,如果再加上武官的亲近,那别说是寻常人了,怕是他这个皇帝老子都得对他心生猜忌。 不只是他,汉王和赵王也都一样。 但现如今自家儿子说要建造英烈祠,这事儿要是落实了,那会极大地收获武官的好感度,但又因为这是他儿子的关系,所以对他的影响不会很大。 有肯定是有,但依照老爷子对大孙子的宠爱,这肯定是没问题的。 “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也没管自己的好大儿还没说话,朱棣直接就拍板决定了。 “就算是户部没银子了,爷爷掏空内帑也给你建!” “呃……”朱瞻垶没想到老爷子的反应这么大,有些面色发窘。 “嗯?怎么了?”察觉到大孙子的不自在,朱棣好奇的问道。 “孙儿倒是觉得建英烈祠要不了多少钱。”朱瞻垶有些尴尬,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孙儿没打算把这英烈祠建造得多么恢弘,只不过……” 说到最后,朱瞻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尴尬。 “怎么了?垶儿你直说就好了。”朱棣有点儿想不通,他发现自己猜不透这个大孙子在想什么。 “孙儿想把这英烈祠建在太庙旁……”朱瞻垶小心翼翼的说着,但看着自家老子和老爷子的脸色变了又变,连忙改了口。 “要不……社稷坛旁边也不是不行……” 朱棣和朱高炽父子俩面面相觑,几十年了,他们俩发现自己同时和对方有了一样的想法。 这小子太妖孽了! 不管是建在太庙旁边还是社稷坛旁边都是稳固人心的最好办法。 太庙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室的宗庙!就相当于寻常人家的宗祠!是供奉祖宗的地方! 建在太庙的旁边,那就是让所有大明将士的英灵受皇室的香火供奉,那是何等的荣耀!? 同时,也正是因为建在了太庙的旁边而非是在太庙里,也不会让人说什么朱家人没脸没皮的,把祭祖宗和祭奠寻常百姓这种事情放在一起。 将士可不就是百姓么? 至于太庙,那是祭祀土地神和五谷神的地方,把英烈祠建在那里跟建在太庙旁边的意思是差不多的,不过相比于建在太庙旁边多了一层别样的含义。 那就是隐喻着大明将士就如同神明一般护佑着大明天下! “建!说什么也得建!”朱棣猛地一拍桌子,颇有点儿扬眉吐气的意思。 这么多年了,他觉得可算是有人理解他,能为他真正的分忧解难了。 “爹,您有没有想过……”才和老爷子有相同想法的朱高炽,这会儿又站出来跟老爷子杠了。 说杠也不对,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提意见。 “不是,爹,儿子不是反对您建英烈祠。”眼看着老爷子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朱高炽赶紧开口解释。 “儿臣也觉得这英烈祠要建,但是您有没有想过那些文臣会不会因此有什么想法?” “哼!他们能有什么想法?”朱棣冷哼一声,显得很是不满。 “将士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用生命护卫我大明的威名,建个英烈祠缅怀他们还有错了不成?” “不满意?不满意那就让他们也披挂上阵!” 朱高炽扶额,很是头疼。 这么多年了,自家老爷子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似的,脾气来的毫无征兆,也毫无理由,更毫无化解的办法。 “爷爷,孙儿有办法。”朱瞻垶看了看自家老爹,又看了看老爷子,弱弱的开口。 “嗯?”朱棣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笑开了花,跟面对儿子的时候截然相反。 “垶儿有办法?那快说说,帮爷爷排忧解难!” 朱高炽:好气啊!您大儿子我监国累死累活的您一句好话没说,怎么到了孙子这就变了? “其实这也很简单,我爹之所以担心那些文臣会反对无非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武将的地位就会超过他们了,这让他们有一种危机感。” 在确定老爷子的心情变好了之后,朱瞻垶开始侃侃而谈。 “这是好事儿,自古以来文人的地位都太高了,但却没人想过武将甚至是将士的付出也不比他们少,甚至是更多,因为将士们稍有不慎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孙儿觉得可以在太庙侧后方,以左右拱卫的形势建造两个祠堂,一为忠烈祠,自然是为了祭奠为了我大明英勇战死的将士的,二为忠魂祠,供奉那些为我大明呕心沥血的文臣的。” “不过孙儿觉得这进入忠魂祠的标准一定要抬高,不能是个人都进,最起码也得终其一生都没有贪污舞弊、徇私枉法以及结党营私的人才行。” 朱棣看着自己的大孙子,他感觉自己没来由的有种错觉,觉得大孙子好像对文官总是有点儿敌意。 而朱高炽则是在一旁吃起了饭,他不打算再掺和了。 这件事情到现在的处理方式并不完美,但也已经是能够想到的最完美的办法了。 “垶儿,那你说说看,具体得是个什么样的标准啊?”朱棣轻声细语的,似乎是生怕吓到自己的大孙子。 “唔……”朱瞻垶想了想,最终也没想到啥好对比的历史人物。 “怎么也得霍光、寇准、魏徵和文天祥这种的吧……” …… 朱棣懵了:我的大孙子,你确定你不是在故意找茬吗? 第86章:满意的继承人 “垶儿啊,这个标准是不是有点儿高啊?”朱棣稍稍斟酌了一番用词,他主要是怕打击到大孙子的自信心。 “你看看啊,什么霍光啊,寇准啊这些都是千古名臣,终其我华夏千百年怕是也找不出十几二十个来,你这么做不是空画大饼但却不让他们吃么?” “对啊!孙儿就是这么想的!”朱瞻垶一脸佩服的看着老爷子。 朱棣有点儿尴尬。 看大孙子的表情明显是在佩服他的“洞察秋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根本就没想到是大孙子故意把门槛调的这么高的。 “咱就告诉他们呕心沥血为大明为百姓的文臣可以入忠魂祠就行了,又不需要跟他们解释什么样的标准才能进。” 朱瞻垶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嗯……坏坏的笑容。 “咋的,他们还能找咱们问不成?那不就显得太刻意了吗?孙儿觉得那些文官肯定拉不下那个脸,能拉的下那个脸的咱也不用搭理他。” “就那种人,就算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也差不了多少了,在孙儿看来,真正有资格进入忠魂祠的反倒是不会在乎能不能进去了。” 朱棣满脸震惊的看着朱瞻垶,然后有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眼睛里呼之欲出的满满都是惊诧。 朱高炽读懂了老爷子的意思,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卧槽,我儿子啥时候这么牛逼了?这环环相扣,不得了啊! “咋,孙儿说的不对吗?”看着老爷子久久不说话,朱瞻垶装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来。 “对!对极了!”朱棣猛地一拍桌子。 这桌子今天算是倒了霉了,不知道被朱棣拍了多少次了。 “垶儿说得对!真正能够进入忠魂祠的都是真心实意为国为民的人,这种人自然是不会在乎什么死后能不能被人供奉的,相反,那些费尽心力想要进入这忠魂祠的都是处心积虑的!” “爷爷,也不能这么说吧……”朱瞻垶有些无语,老爷子好像太独断了一些吧? “您看,人活一辈子总是要有点儿追求的,没有人的风骨是与生俱来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成长的过程中被影响的,但这种人还是少数。” “孙儿觉得,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为了名声而活的。” “如果啊,孙儿说是如果,如果咱们大明的朝纲混乱,到那个时候仍然在努力的都是真心为国为民不求回报的,这种人就是不在乎一切的人,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着。” “但孙儿觉得,还是有一部分人愿意努力但却被大环境劝退的,如果有忠魂祠这种东西存在,可能会更加坚定他们的决心。” 十二岁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稚嫩,但这并不妨碍朱棣和朱高炽父子因此而震撼。 这些他们没想到吗?怎么可能没想到! 他们都是老人精了,而且还是皇家,可以说是在接触这些心计方面的事情别别的家庭都要早,所以在朱瞻垶提出来修建忠烈祠和忠魂祠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只不过没说而已。 但他们想到了和朱瞻垶想到了那是两回事。 十二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年纪?是还在接受基础教育的年纪,能想到这一步,朱棣和朱高炽不知道除了天赋异禀之外还能用什么其他的词来形容。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觉得自己朱家的王朝有了延续的希望。 当然了,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他们两人以前对未来没有希望,而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朱瞻垶而高兴。 要知道,一个有天赋的继承人和你去培养一个平庸的继承人是不一样的,里面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垶儿,你这些都是从哪学来的?”在高兴之余,朱棣又不免好奇了起来。 “学?没有学啊?”朱瞻垶哪里不知道老爷子是想问什么,自然是避重就轻的答了。 “之前爷爷说这进入忠魂祠标准的时候孙儿就不免的想起了诸葛孔明,想来如果他不是看不到希望的话又何须用三顾草庐这种事情来考验刘备呢?” “诸葛孔明一身的才学,但依旧还是隐居了,孙儿觉得若是有忠魂祠这种的存在,可能他会在明知道失败的前提下仍旧选择试上一试吧?” 朱瞻垶这段话说的是漏洞百出,别的不说,最起码诸葛亮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因为这事儿只有诸葛亮自己知道,但这些对于朱棣他们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哪怕想的是错的,但结果是对的就好了。 “垶儿说得好!”朱棣笑着摸了摸朱瞻垶的脑瓜顶,还不忘给自己的儿子甩了个白眼。 “你看看你儿子,你再看看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给你老子我添堵。” …… 朱高炽:好气啊,我那是不给您分忧解难吗?是您不认同我的意见好伐? “爷爷,能吃饭了吗?”朱瞻垶是真的不想再说下去了。 本来就饿,现在又说了这么一大通导致口干舌燥的,他现在满脑门子想的都是吃饭喝水。 什么忠魂祠忠烈祠的?那都是大好事儿!是没有疑义的大好事儿!您二位管那么多干啥! 知道了忠魂祠能让文臣们打起精神,您二位还能亲自下场督促,给他们说清楚利害关系不成?不好使得在一旁看着? 还不如吃点儿饭实在! “对对对!吃饭吃饭!”朱棣这才醒悟过来这是在饭桌上,赶紧给自己的宝贝孙子夹了一筷子菜。 “小鼻涕!” “奴婢在。” “让尚食局再准备一些,这些都凉了!” “那皇上,这些要撤下去吗?” “不用了,太孙饿了,就先这么吃点儿垫垫,你让尚食局快点儿!” “是!” “垶儿,这些都凉了,你要是饿就先凑合吃点儿,一会儿热的就上来了,啊。”看着小鼻涕退了下去,朱棣还不忘安抚一下自己的大孙子。 “没事儿爷爷!”朱瞻垶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 看着大孙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朱棣也没有责怪,而是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朱高炽有些懵,自己好像就没在自家老子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啊? 第87章:汉王的嫌疑 知道自己得了老爷子的欢心,所以朱瞻垶也是毫不忌讳的吃了个饱,完全不顾忌他那个胖老爹在旁边给他使眼色。 “吃饱了吗?”朱棣看着自家大孙子靠在椅子背上心满意足的样子,一脸的慈笑。 “嗯,吃饱了!”朱瞻垶拍了拍并不明显的肚子。 “那爷爷这里有件事,垶儿帮忙看一下?”朱棣脸上的笑容减少了一些,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朱瞻垶还是能看得出来。 “啊?让我看?”朱瞻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说让他老爹看他能理解,毕竟之前北征的时候就是人家在监国,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不能说全都处理的很完美,但说一句出色还是可以的。 怎么现在直接越级了?跨过太子问太孙?这算什么事儿啊! “和你有关的,肯定就得问你了。”朱棣招了招手,小鼻涕很快就把一封奏折递到了他的手上。 看着老爷子递过来的奏折,朱瞻垶有些迟疑,但在接受到了自家老子微微点头的信号后还是接了过来。 毕竟老爷子是说一不二的人,就现在这种情况很难反驳他的。 “这……”在打开了奏折之后朱瞻垶的瞳孔一缩,面带震惊之色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没有说话,但是却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事实上,朱瞻垶也没有怀疑过这封奏折里内容的真伪,调查这种事情的肯定就是锦衣卫,不可能是别人。 你可以说明朝后期的锦衣卫不行,但在永乐时期,锦衣卫的办事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这……是参与那天刺杀的名单吗?”朱瞻垶有些结巴,他很不想接过这件事来。 太烫手了! “是,也不是。”朱棣叹了口气。 “他们并不是直接动手的人,但人是他们放进来的,武器也是他们提供的,他们虽然不是幕后主使也不是直接动手的人,但从犯肯定是算的,而且还是第一从犯。” “那……二叔他……”朱瞻垶朝着自己老子递过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朱高炽的反应和他儿子如出一辙。 “你二叔……还不能确定……”朱棣的情绪有些失落。 他是真的不希望这件事情跟自己的二儿子有什么牵扯,但事实就是这样,根据锦衣卫查到的,朱高煦和那些人的接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朱瞻垶觉得这事儿烫手的原因。 不管处理的好还是不好,老爷子的心里肯定是得留下点儿疙瘩的,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互相伤害,这是老爷子不想看到的。 “爹!”朱高炽不干了,一向给人以庸弱印象的他今天竟然直接拍案而起。 “以这事儿的重要程度来说,您是让锦衣卫去查的吧?锦衣卫办事什么时候还出来不确定这个结论了?” “是锦衣卫办事不力?还是您不想!?” 很少见的,朱高炽直接跟永乐大帝刚了起来。 以前的他,哪怕是面对他弟弟给他明里暗里的使绊子也没有说过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笑而过了,甚至还经常帮着他弟弟说话。 但这次,朱高炽是真的生气了。 在他的心中,你想抢皇位没关系,只要你有能力你来就是了!没能力你也抢不过我反正,但对其他人动手就不行了! 尤其朱瞻垶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你坐下。”朱棣略带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但语气却是平淡的。 “爹,没事儿,您先听爷爷说完。”朱瞻垶也赶紧安抚自家老子。 “根据锦衣卫的调查,汉王的确是跟那群人有关系,但那是从很久之前就有的,维系双方关系的纽带无非就是钱。” “我之所以说不确定是因为从咱们确定要北征到现在汉王都没有接触过那些人,不然的话就不是不确定而是肯定了。”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朱高炽的气也是消了一半了。 从这点上来说,老爷子还是很公平公正的,甚至是直接偏袒朱瞻垶,毕竟作为大明朝有名的商人团体,他们接触的人可不少。 朱高煦在近一年的时间内都没有接触他们,但朱棣仍旧是没有直接排除他的怀疑,这不是偏袒是什么? “其实,我觉得这事儿搞不好跟二叔还真没什么关系……”朱瞻垶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声音不大,但却直接把朱棣和朱高炽的眼神都吸引了过去。 “哦?垶儿何出此言啊?”朱棣看着朱瞻垶,语气中有一种情绪叫做欣慰。 不管这事儿跟朱高煦有没有关系,在朱棣看来朱瞻垶能这么想已经是很好的了。 最起码,他最担心的血亲相残的情况暂时不会出现。 “对这事儿吧,孙儿按理来说不应该说太多,但这件事情的蹊跷实在是太多了。” 朱瞻垶看了看老爷子,又朝着自家老子递过去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如果这事儿真的跟二叔有关系,那就代表着最起码要和瓦剌有联系……” “你别忘了,前些年我们一直在资助瓦剌,帮助他们和鞑靼搞内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朱高炽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今天的他和往日的他有很大的区别,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朱棣有些欣慰,也有些痛心。 欣慰的是自己一直都认为有些软弱的太子今天终于是硬气了起来,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为之痛心,因为这是在血亲相残的基础上。 “的确,从以前我们跟瓦剌的态度上来说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朱瞻垶看着他家老子,眼神清明。 “那次的刺杀明显是奔着我去的,但在出征之前二叔好像没什么理由要杀我吧?难道就单纯是因为我解决了火药运输分层的问题?” “而在到了草原之后,别说二叔了,就连营里最普通的士兵想要长时间离营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当然了,这不排除二叔让人把消息留在草原的某处,在我们大军前推之后瓦剌的人再来取,但问题在于我们去的是鞑靼。” “儿子之前在灭狼口打了一仗,俘虏了鞑靼的右丞相马儿哈咱,而灭狼口是从瓦剌到鞑靼最近的路,儿子刚开始也是本着以此阻截瓦剌的想法去的,马儿哈咱只不过是意外收获。” “如果绕远,那太危险了,因为我们攻打鞑靼可以说是势如破竹,若是碰到了我们提前返回,那就万事休矣。” “最重要的是……”朱瞻垶说到这里时抬起了头,看着自家老子和老爷子,神色坚定。 “我可以相信二叔会针对我,但不相信二叔会联合草原人针对我!” 第88章:卖国贼 对于朱高炽来说,自家儿子之前说的都是废话,他有的是理由去反驳,但当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沉默了。 事实上,他也不相信他的那个弟弟会为了皇位而选择跟瓦剌联合。 在明面上,大明和瓦剌是兄弟一家亲的模样,我不劫掠你的边关,你对我开放互市,双方的关系很是融洽。 但事实上谁都知道,这是永乐大帝的计谋。 朱高炽知道,朱高煦也知道。 朱棣看着侃侃而谈的大孙子,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自己的二儿子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而在这种事情上最受伤的无疑就是他这个父亲。 但朱瞻垶的坚定让他很是欣慰。 可朱棣不知道的是朱瞻垶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也不是相信朱高煦,而是因为那封奏折上的名字。 上面各种姓氏各种地方的人有很多,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商人。 而在商人这个身份之后他们又都隶属于一个群体,那就是晋商。 晋商,而且还是明朝的晋商,真的是一言难尽。 朱瞻垶依稀记得在前世大学的时候,他陪女友去历史系旁听,在听到那个教授讲晋商的时候山溪籍贯的女友那羞愧的神情。 原因无他,宋朝之后的晋商那真的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而且还是中华民族都最深恶痛绝的两个字。 汉奸。 山西的商业活动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有了蓬勃发展的势头,不同于秦国的老农习性,春秋时期的晋国、战国时期的三晋,都极为重视商业活动,将商业作为一项重要的强国基础。 但实际上,能被冠以汉奸这个难听至极的称号的,也就只有中间那一撮人。 早期的山西商人,也是心怀家国天下的,比如汉朝的马邑大商人聂1,向朝廷进献“马邑之谋”。 像隋唐的商人武士彟,从事木材生意,李渊在太原起兵后,武氏从财力上给予大力支持,成为唐朝的开国功臣,官至工部尚书,封应国公。 但在宋朝之后,晋商就开始走上歪路了,宋朝失去中原王朝传统的养马地,需要从辽国进口大量的战马,而辽国也需要大量中原的手工业品。 山西的商人通过宋辽的互市,获得了丰厚的收入,但是宋辽之间,时战时和,互市榷场也时常关闭。 到嘴的肥肉就要丢了,这怎么行? 于是晋商就开始了大量不受官府管辖的走私贸易,由此积累下了大量的财富。 其实在明朝,不管是洪武朝还是永乐一朝,对待商人的政策都是很友好的。 你可以说朱家人针对商人,但你不能说朱家人针对商业,因为明朝,尤其是前期的明朝,商税真的很低。 虽然这里面有贬低商人的想法存在,因为人们习惯性的认为纳税越多,地位越高,但你却不能否认商税低这个事实。 在明朝,晋商可以说是发展到了最巅峰的时期,但随后,晋商再次做出了汉人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终明一朝有两大边患,一个是东南的倭寇,另一个就是北方的蒙古和后金的侵扰。 但令人痛心的是这里面都有两大国家内部的势力在支持,一个是东南海商,另一个就是晋商。 努尔哈赤的后金势力兴起之后,从万历到天启,明朝一直都期望以经济封锁限制后金的发展。但是因为晋商的存在,以张家口为基地,通过蒙古向后金输送粮草等军事物资,甚至传递情报,协助后金击败明军。 皇太极时期,满清数次破长城而入,从河北、山东、河南等地,掠夺了大量财宝物资,但是这些东西都无法支持满清进一步军事扩张,毕竟金银不能当饭吃。 这时以晋商为首的销赃团伙出现了,他们从满清手中获得掠夺自中原百姓的金银财物,再从中原收集大量粮草军资,运入关外资助满清。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晋商就是满清入侵的开路先锋,他们所赚的每一笔钱都饱含汉人的血泪。 从宋朝就有的前科,再到资助满清入关,这才是朱瞻垶毫不怀疑此事就是晋商为了利益而勾结瓦剌的原因。 相比之下,朱高煦虽然不是那么的可信,但那天他在太庙前跟朱瞻垶说的话也算是发自肺腑的。 “所以说,这事儿就是那群商人们跟瓦剌勾结做的?”朱棣有些不愿意相信。 不是说他和晋商有什么纠葛,而是因为他不认为地位低下的商人敢这么做。 “爷爷,他们是晋商,您别忘了在宋朝的时候那些人都做过些什么事情。”对于晋商,朱瞻垶是真的没什么好印象。 在他看来,你做什么都行,哪怕是去卖屁股他都不会歧视你,唯独汉奸不行。 砰! 朱棣满心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连桌上的杯杯碟碟的都一片散乱。 “他们怎!么!敢!” “爹,您小看那些商人了,也过于重视瞻垶了。”朱高炽摇了摇头,他比他爹更早的看清了事实。 “我们大明可以说是历朝历代商税最低的了……”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做出此等毁我大明根基的事情!?”朱棣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略微冷静了一些,但仍旧是愤怒不已。 “或许,在他们眼中的瞻垶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只要咱们大明在,商税低这一点就不会改变,他们就没什么损失。” “至于瞻垶……”朱高炽看了一眼朱瞻垶,眼神中带着疼惜之意。 “对于他们来说,瞻垶并不是很重要,因为就算是瞻垶死了还有瞻基,甚至二弟三弟的孩子也可以继承我们大明朝。” “甚至!一个过于出色的君主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回极大地影响到他们发展……” “毕竟,那些晋商以前就做过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情,以后也说不准……” “不!不是以后!是现在他们就已经开始了!” 第89章:商人为祸 朱棣坐了下来,重新恢复了他永乐大帝的样子。 朱瞻垶偷偷地瞅了一眼,然后挥手召过了正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小鼻涕,让他找人把一团糟的桌子收拾出来。 “爷爷,其实孙儿认为这件事情也应该处理一下了。”朱瞻垶走到朱棣的身后,给他老人家顺着气儿。 “咱大明朝对商人实在是太过优待了,这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情况,商人本就重利轻义,现在他们又有了钱,迟早是要成祸患的。” “哦?”朱棣抬了抬眉毛,站起身来,拉着大孙子往一旁走去。 这里是吃饭的地儿,而且那些太监宫女的也正在撤菜,之前吃饭的时候没什么外人,但现在显然是不适合成为谈话的地方的。 “垶儿是怎么想的?跟爷爷说说。”朱棣拉着朱瞻垶坐上了龙床,而他的好大儿朱高炽却只能在下面站着。 “您想啊,商人有钱,官员没钱,就算是官员有钱,那细数历朝历代的贪官也都是远远多于清官的,和那些商人一样,那些贪官也没什么底线。” “商人及其子嗣是不能参加科举的,所以他们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权。” “一个有钱,一个有权。” “一个想要钱,一个想要权。” “若是他们一拍即合……” 朱瞻垶这可可以说是直接撕开了所谓钱和权的那点儿可怜的遮羞布,一点儿都没有顾忌。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明前期还好,在明朝中后期,尤其是卖官这事儿开始之后,商人就在朝廷中占了很重的份量。 这个份量说的不是他们在朝中有多少人,而是他们的势力影响到了很多的人。 利用钱,他们大肆接触和收买官员,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可朱棣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怎么可能!你当锦衣卫是干嘛的? 但朱瞻垶知道,自家老爷子的这个举措并没有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以及进一步的恶化,哪怕是后来还有什么东厂西厂的也无济于事。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已。 “那垶儿觉得该怎么办啊?”朱棣笑着摸了摸大孙子的头,循循善诱。 在这件事情上他其实没打算能够得到什么好法子,因为他已经就这件事情做出了应对,也就是锦衣卫了。 所以现在的朱棣更多的还是在教导自己的大孙子,而不是抱着寻求解决办法的心态在跟朱瞻垶说话的。 “孙儿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朱瞻垶抬起头看着朱棣,眼角的余光还瞟了瞟自己的胖老爹。 果然不出所料,自家胖老爹一副着急的样子。 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弄不好也是烫手山芋级别的。 要知道,商人在明朝还有一个很特殊的作用,那就是帮助明军运送粮草辎重。 明朝是严格把控食盐这种东西的,理论上来说朝廷是直接控制食盐的生产以及专卖权的,但商贾也不是没有办法参与进来。 这里面就要说道一个比较特殊的东西:盐引。 有了盐引,那么商贾就可以合法的贩卖食盐,而食盐的大规模生产是在两淮,但盐引却掌控在边地的军队手中。 想要盐引,那么商贾们就必须把边军需要的大量物资,比如粮草等输送到边军的手中,这样才能换到盐引,然后才能在两淮购买食盐进行销售。 所以说,明朝的商人既从事商业活动,也帮助明朝运送物资。 因此,朱棣从没想过一棒子打死商人,不仅因为这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更是因为明朝商人的特殊性。 要知道,这运送粮草的活儿可不是什么轻快活儿,更不是什么赚钱的活儿。 古代打仗的代价为什么那么高,就是因为大量的粮草其实都消耗在路上了! 就以这次北征为例,就算是不打仗,光是把粮草辎重送到前线,路上的船夫、民夫的消耗就能达到最少一成多则两成的地步,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只是单程。 想一想,仗还没打就有两成甚至是近一半的粮草消耗在路上了,这消耗能不大吗? 而大明朝的商人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打仗不可能把所有的粮草都交给世人眼中重利轻义的商人负责,因为没人知道这些商人会不会因为利益而选择卖国,毕竟前宋就有这样的先例,但哪怕是三成或者是一半的运输任务交给他们,对于大明朝来说也能够减轻不少的负担。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朱棣才没有期望自家大孙子能够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在他看来,这就是教育而已,不管大孙子说的是对还是错都可以。 对了,那自然是最好的,既有解决问题的办法还证明了大孙子的才能。 错了,那也无妨,没有人天生就是什么都会的,自己还能活不少年,慢慢教导就是了。 而事实上,他这个大孙子的第一句话也是在他预料范围之中的。 “爷爷,既然商税低且商人的财富过多,那您为什么不增加一下商税的比例呢?这既能够解决咱大明财政紧张的情况,还能从侧面解决问题,这不好吗?” “哈哈哈!”朱棣哈哈大笑。 “孩子哟,这商税啊不是想降就能降的。” 朱棣很满意,自家大孙子还是太嫩了,但能够想到这一辙就已经很不错了。 “商人的地位虽然低,但他们有钱啊,所以他们的地位只是表面上的低,实际上在绝大多数人的心底都认为商人最起码比农户比工匠的地位高。” “太祖高皇帝做出了降低商税这一举措一是因为当时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需要迅速发展起来才能够更早的解决北元这个问题,二也是因为从另一个层面上压低商人的地位。” “和农户一样的税,谁也别笑话谁。” “可是这样治标不治本啊!”朱瞻垶很是迷茫。 你说在洪武朝的时候百废待兴所以降低商税以求发展,这个可以理解,但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商人的地位还是会随着财富的堆积水涨船高的。 “那我的大孙子有什么好办法啊?”朱棣摸着朱瞻垶的头顶,一脸慈笑。 第90章:涨商税,降地位 “涨商税啊!”面对朱棣的问题,朱瞻垶一脸的理所当然。 “商贾自古就是贱业,我大明朝也不允许商贾及其子嗣参加科举,至于爷爷担心因为涨了商税就让民间的看法被潜移默化的话也很简单。” “哦?”朱棣来了兴趣。 “您想啊,晋商勾结瓦拉行刺杀之事是证据确凿吧?”朱瞻垶在说这个的时候脸上不免带上了一丝恨意。 麻蛋!敢行刺小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再怎么说,孙儿也是当今嫡长孙,况且爷爷当时也在场,完全可以说是行刺皇上。” “此等行为已经不是重利轻义了,而是卖国之举!” “反正最后都要处理这些人,您不妨就将此事昭告天下,一来让天下万民都知道这些晋商的嘴脸,二来这样也能让不只是普通百姓,而是让天下万民都唾弃他们。” “正所谓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孙儿相信百姓们骂着骂着就会带上所有的商人。” …… 朱棣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子,而旁边站着的朱高炽更是一脸的怀疑。 这是我的种?怎么一肚子坏水呢?他老子的仁义他怎么就一点儿都没学到? “垶儿,这是你想到的?”朱棣在震惊之余带着些许怀疑的看着朱瞻垶。 如果说之前的以文臣治文臣的想法是突发奇想,那这次以舆论压倒商人的想法还是吗? “当然了!”朱瞻垶双手掐腰,一脸的自得。 “他们都想着杀我了,我肯定得想办法搞他们啊!咱老朱家的子孙是泥捏的不成?” “再说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 朱棣满心无语,他没想到自己大孙子这妙计只是因为报复…… 不过这也没啥,人之常情而已,这世上虽然不是没有以德报怨的人,但那样的人有几个? 再说了,当皇帝可不能以德报怨。 “嗯,垶儿说得对!他们想弄咱们老朱家的人,那咱们就得还以颜色!”朱棣轻轻地拍了拍大孙子的后背,以示鼓励。 “那垶儿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要是没有的话咱就这么干?” “有呢!”朱瞻垶立马神气了起来。 “这说到晋商和草原,孙儿就感觉在咱们大明东南沿海为患的倭寇怕是也没那么简单吧?” “倭寇之患已经很长时间了,太祖高皇帝甚至为此定下了片板不可下海的祖训,为的就是尽力消弭这倭寇之患。” “但想一想,咱们大明,尤其是爷爷您对倭寇的打击力度不小吧?就算是还达不到覆灭的程度,但这么些年了总是得让他们伤筋动骨吧?可倭寇之患却好像不减反增的样子。” “所以孙儿怀疑这里面是不是也有商人的影子,毕竟这些倭寇是为了劫掠来的,可不是为了挨打来了。” 朱棣面色一凝,眼神阴沉了不少。 啪啪! 朱棣拍了两下手,一名身着锦衣卫服饰的人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走出来,朱瞻垶都没怎么注意到。 “见过陛下。” “去查!” “是!” 朱瞻垶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的胖老爹,而朱高炽则是回了一个安定的眼神。 安啦,你真当你爷爷是个好糊弄的小老头呐? “垶儿,你继续说。”朱棣转过头,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成了笑容。 “呃……哦。”朱瞻垶缓了缓,这才回过了神。 “其实沿海的倭寇有没有商人资助并不是很重要,反正有晋商的例子在前,那咱们说有,就算是没有也会有很多百姓相信的,毕竟大商没有还有小商不是?” “到时候的商人还谈什么地位?不被万人唾弃就算好了!” 看着自家大孙子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样子,朱棣是老怀大慰。 不过太过出色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得压一压,不然的话万一飘起来了那就不太好了。 “垶儿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商人受此打击不再选择经商,我大明的商业该怎么办?”朱棣循循善诱,让自己的大孙子朝着更大的方面去想。 “商是贱业不错,但自古以来不管是什么人都有他存在的道理,就比如说这商,要是没有商,那南方的丝绸怎么运到北方?北方的麦菽又怎么运到南方呢?” “还有,商人还负担了咱们大明近乎一半的边地粮草运输,没有了商人又该怎么办?” “这个也简单,就是不知道爷爷愿不愿意去做了。”朱瞻垶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带着点儿引诱的意思看着朱棣。 朱棣心中警铃大作,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上次看见大孙子的这副表情是啥时候来着? “爷爷,您想啊,咱们要提高商税不是苛政暴税,而是因为商税实在是太低了,大量的财富都被把控在商人的手里,这才造成了今天这一系列的后果。” “所以就算是提了商税,那商人还是有钱可赚的,只是赚的没以前那么多罢了。” “再说了,商人帮着咱大明朝给边军运送粮草也不是因为商税啊,而是因为他们想赚钱,想要盐引,只要我们不提高盐税不就行了?” “到时候别说是有人退出了,怕是其他的商人都巴不得少几个对手吧?毕竟商税高了之后盐可就是最赚钱的买卖了。” 朱棣有些愣神。 他没想到自己拿出来考校大孙子的问题这么轻易的就被解决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茬。 他习惯性的把商业当做是一个整体,所以这冷不丁的他还真没想过把盐和商做成表面分开实则一体的办法。 这么一看,好像问题解决了? 既提高了商税,又打压了商人的地位,还不会对商业以及粮草的运输产生影响。 但是自己咋就不开心呢? 说打仗,大孙子第一次上战场就生擒马儿哈咱灭了哈儿达歹;论文治,大孙子先是提出了忠烈祠和忠魂祠,又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这让自己以后怎么愉快地在大孙子面前装逼? “还有呢!”朱瞻垶的声音让朱棣冷不丁的一颤。 还有? “您不是担心有打量的商人退出导致咱们大明朝的格局崩坏么?这个孙儿有办法!” “他们退出就退出,咱们朱家自己干!” 第91章:与民争利?不,是还利于民! “诶诶诶!你个混小子说什么呢!” 朱棣还没说话呢,朱高炽就急了。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看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室经商的?你要真这么干了,天下人都得戳着你爷爷的脊梁骨说咱老朱家开了个坏头。” “与民争利你懂不懂!” “嘁,您呐,满肚子都是那些迂腐的思想!”朱瞻垶毫不客气的怼了自家老子一顿,然后迅速窜到了老爷子的身后。 小爷有靠山!怕啥! “哈哈!垶儿啊,你爹这次可没说错,这商咱们老朱家是不能碰的,碰了那毫无疑问就是与民争利,是要被万民唾骂的。” “谁说要与民争利了!”朱瞻垶双手叉腰,一脸的不忿。 “哦?有说法?”朱棣双眼一亮。 “当然有了!”朱瞻垶信心十足。 “爷爷,您还记得在草原的时候孙儿给您出的那个主意吗?羊毛的那个。” “当然记得了!”朱棣招了招手。 小鼻涕闻言立刻走向了朱棣的龙床,把上面的一个小薄毯子拿了过来。 “您都做出来了?”朱瞻垶瞪大了眼珠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棣。 眼神中透露出一句话:老爷子,您吃独食儿! “咳咳!”朱棣读懂了大孙子眼神中的意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爷爷这也是刚让织造处的人弄出来,一天都没到呢。” 朱瞻垶又瞅了老爷子一会儿,然后才略带不甘的收回了目光。 行吧,您就当我信了吧。 “您看着羊毛制成的毯子就应该知道草原的潜力了,孙儿说这东西以后能够取代一部分的棉布,这个您没意见吧?” 朱棣和朱高炽都没有说话,但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意见。 “但是有一点,就是说如果草原遭灾,比如什么冻灾、雪灾之类的,羊毛的价格一定会上涨,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羊毛的上涨跟牧民没啥关系,这里面的差价绝大部分都是被商人拿走了!” “哦?垶儿你是说……”都说到这儿了,朱棣哪里还不懂自家大孙子的意思? “没错!”朱瞻垶狠狠地点了点头。 “咱也不求什么利益,咱就占他三成左右就行,平日里人家卖多少咱也卖多少,不搞什么恶性竞争,但若是遇到天灾人祸或者是那些商人恶意抬价压价,那咱们就出手平抑!” “比如说若是草原遇到冻灾雪灾,那羊毛的产量就必定会下降,市场上的羊毛减少价格就会提高,到时候咱们就把羊毛的收购价格也提高,以此来保障牧民们能够安稳过冬。” “其他的像粮食、丝绸、桑麻等一切别的东西也都同理,咱不求赚钱,只是为了保障百姓的利益。” “在保障百姓利益的同时还避免了商人哄抬物价或者压低收货价伤民害民,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但是……”朱高炽有些不太同意,但他说不出什么更加有分量的话来。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这样也会有人说咱们朱家与民争利的,甚至到时候那些商人会在背地里搞鬼,散播此类谣言也说不定。” “那就让他们去啊!咱们见招拆招就是了!”朱瞻垶一点儿都不怕,他早就有准备。 “只要保证了咱朱家人别干那种哄抬物价和压低收货价的事情就行了,这个应该很简单吧?” “这个倒是不难。”朱高炽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朱瞻垶猛地一拍手,给他老子吓了一跳。 “羊毛的事情又不归咱们管,那是藩王去草原就藩的命根子呢!爷爷到时候跟藩王说一声就行了,不愿意的就让他滚蛋!” “有了羊毛那草原就是个金窝了,更别说还能锡土临民,那些藩王都巴不得去草原呢。” “而且咱也不是直接就把所有的商业都揽一半来,可以循序渐进的来。” “比如说,咱先从羊毛下手,等让百姓们看到咱朱家介入的好处之后想必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若是羊毛那边见效了,那后续的丝绸和桑麻棉就不成问题了吧?其他的也都可以一点一点的慢慢来的。” “就这么定了!”朱棣猛地一拍手。 没桌子拍了,就只能拍手了。 “爹,不行啊!”朱高炽顿时就急了。 “您有没有想过,若是咱朱家率先开始接触商业,那以后的官员们也会介入的,到时候可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去啊!”朱棣还没说话,朱瞻垶就先怼起了他老子来。 “嘿!你这个臭小子!”朱高炽是气不打一处来。 “别别别,您听我说啊!”朱瞻垶迅速窜到了老爷子的身后。 “若是官员经商那就更好办了,因为我们就拿捏住他们的把柄了,以后要是谁不听话就直接让他们滚蛋!” “其次,这样一来官员也就有钱了,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他们被商人的钱财所诱惑的情况发生。” “最后,您当锦衣卫是吃干饭的啊!” “就是!”朱棣瞬间就和大孙子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你老子我的,还怕他们有异心不成?” “还真不好说……” “嗯?”朱棣顿时懵了。 这话可不是朱高炽说的,而是朱瞻垶说的,这也是朱棣懵逼的原因所在。 你爷爷我给你站场子呢,你就这么拆你爷爷台? “不是啊爷爷,您看现在的锦衣卫,虽然是直接听命于您,但是您没觉得他们的权力太大了吗?”朱瞻垶手舞足蹈的解释着。 “锦衣卫不能动!”朱棣摆了摆手。 “锦衣卫是爷爷手里最好用的刀,是悬在官员头上的利剑,动了锦衣卫就不好钳制那些官员的野心了。” “孙儿也没说要动锦衣卫啊,就是调整调整。”朱瞻垶嘿嘿一笑,露出了小虎牙。 “锦衣卫的权利其实主要分成了三份,一为监察,一为巡捕缉拿,一为诏狱审讯。” “孙儿觉得可以把这三个分开来,让每一份都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负责人并且直接由爷爷指挥,这样一来就能够避免有人通过贿赂买通锦衣卫指挥使而达成不可告人的秘密。” “嗯?”朱棣惊咦一声。 “纪纲得罪你了?” 第92章:好刀 “纪纲?没有啊。”朱瞻垶被老爷子的问题给搞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把锦衣卫按照职能一分为三,这就是直接削弱了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利,这可不就是在针对纪纲么? “爷爷,您可不能冤枉孙儿,咱是在经商这问题上就事论事的谈下来的,我针对的是锦衣卫这个机构,又不是纪纲自己。” “再说了,谁也不能保证咱大明朝每一代都是雄主吧?秦始皇还有秦二世这么个儿子呢,到时候锦衣卫怕就不是您打造的那把好刀了。” 这还真不是朱瞻垶瞎说,他是真的没有针对谁的意思,他针对的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职位。 “哈哈哈!没有没有!”朱棣赶紧摸了摸自家大孙子的脑瓜子。 “爷爷知道你是想以此来限制锦衣卫的权利,让以后历代的指挥使都没什么机会祸害我们大明朝。” “不过啊,垶儿你得记住,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存在,也都有他存在的理由。” 朱棣的大手放在朱瞻垶的脑瓜子上,一脸的慈爱。 站在一旁的朱高炽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老爷子是在给自己儿子传递那些为君的那些思想和手段,这是好事儿。 且不说这都是朱瞻垶以后会用到的,就说老爷子这个态度就是最好的一件事了。 “存在?纪纲?”朱瞻垶的脑门儿上冒起了问号。 “您说的是纪纲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你说呢?”朱棣笑了笑,没有回答但却意有所指。 “等会儿!”朱瞻垶的眼珠子瞪起来了。 “爷爷,您不会是打算让纪纲把活儿都干完了,再拿他的人头来平息朝野之间的怨气吧?” …… “哈哈哈!可以啊!”朱棣一阵错愕之后就被惊喜到了,伸手对着朱瞻垶的脑瓜子一阵虎摸。 “臭小子,爷爷就说你是跟爷爷最像的,别的不说,就这股子机灵劲儿就跟爷爷一模一样!” “哈哈~” …… 朱瞻垶翻着白眼看着自家老爷子,对他在自己脑门子上乱摸的大手很有怨念。 什么最像您?您也是跟您爹学的好不? 这事儿要从大明朝的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说起。 毛骧,大明朝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任职于洪武朝时,当然了,那会儿锦衣卫还叫拱卫司呢。 主要业绩是主持并发动了“胡惟庸案”,株连好几万,加强了皇权集权统治,功勋卓著。 然后,毛骧就被杀了,平息了一些朝野内外的不满。 锦衣卫的第二任指挥使叫做蒋献,主要业绩是主持并发动了“蓝玉案”,株连超过一万五千人,为朱允炆和朱棣的皇位都扫清了障碍,功勋卓著。 然后,蒋献也被杀了,秘密处决,至于理由?不清楚! 反正死肯定是死了,而且还是被宰的,军中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锦衣卫的第三任指挥使纪纲,主要业绩是诛杀建文旧臣,离职的原因是图谋不轨,被朱棣的贴身太监打了小报告,然后也被宰了。 第四任指挥使塞哈智,正常的递补升迁,离职原因是正常退休。 看看以前的锦衣卫指挥使,塞哈智倒是挺难得的,但是他啥活儿都没干,除了保命没别的追求。 差评! 这么看的话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子只要是人都跟他八字不合,基本上谁都克,跟是不是谁谁谁没啥关系,基本上是谁上谁死。 想到这里,朱瞻垶心里就明了了。 纪纲被宰的原因说是图谋不轨,但现在看来这极有可能是自家老爷子纵容的后果。 毕竟锦衣卫指挥使诶,这么重要的职位,老爷子就算是再信任又怎么可能不注意呢? 别说注意了,时时刻刻的盯着也说不定,这刚才朱瞻垶还看见这乾清宫里有个锦衣卫呢,那锦衣卫他都没见过! 所以说,这纪纲的下场极有可能就是老爷子故意而为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不满他诛杀建文旧臣的那些人平息怒气的。 毕竟,谁也不想要个烂名声。 “不是,那爷爷啊,这锦衣卫您是改还是不改?”想到这里,朱瞻垶有些拿捏不住了。 老爷子明显是想用纪纲的人头来达成平息朝野的效果的,自己提出来的改革制度要是实施了,那纪纲岂不是得老实不少?那老爷子的目的还能达到吗? “改!这么好的法子,当然要改!”朱棣看着自家大孙子,一脸的坚定。 “之前爷爷是怕锦衣卫这把刀被你的改革给弄钝了,所以才说那样的话,但按照你的想法来改的话,这把刀不仅不会钝,反而还能变得更锋利一些,当然要改!” “就好像你说的,谁家也免不了出几个不肖子孙,这锦衣卫不改迟早是要出大事儿的。” “从太祖爷创立拱卫司到进军都尉府、仪鸾司再到最后的锦衣卫,几任指挥使最后都是不得善终的。” “毕竟,总会有人不认命,想要反抗一下试试看的。” “现在这么一改,朝野的压力就变成三个人平分,这样一来就容易多了,也不用担心他们弄权祸害我们大明朝了。” “那纪纲他……”朱瞻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老爷子。 严格说起来,他是打乱了老爷子的计划的,因为老爷子最开始是打算用纪纲的人头来平息建文案的影响的。 “没事儿!”朱棣一边笑一边把站在龙床上的朱瞻垶拉着坐了下来。 “有句老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娘的,果然还是自己年轻了,玩政治的真的是没一个干净的! “那爷爷,孙儿这算不算是立功了?”朱瞻垶嘿嘿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当然算了!”朱棣好不犹豫的回答道,但很快就反映了过来。 “哟!朕的大孙子这是想要奖励了吗?要钱还是要什么?” “不不不,不要钱!”朱瞻垶摆了摆手,丝毫不顾自家胖老子在一旁直给他使眼色。 “孙儿要几个工匠就行了,不过时间可能有点儿长,所以就先跟您报备一下。” 第93章:御门听政 翌日,奉天门,大明皇帝御门听政之所。 “臣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朱棣坐伸手虚扶,然后坐到了那个龙椅上。 “谢皇上!” 这还是朱瞻垶第一次上早朝,也是第一次站在这个最高的台子上,跟他老爹面对面的站在老爷子的下首。 “朕北征的这大半年,诸位爱卿协助太子监国辛苦了。” “臣等愧不敢当,皇上更辛苦!” “皇上亲冒矢石,披坚执锐,为国征战,皇上才是真辛苦!” “皇上此番北征,不仅诛杀贼枭阿鲁台,还让鞑靼的实力十去八九,更是让朵颜三卫望风而降,草原势力三去其二已经难成气候,此番功绩实乃是历代君王都望其项背!” “皇上彻底平定北疆的祸乱,保境、安民、平贼、受降,可功垂青史,为后世历代君王之楷模!” 奉天门是明朝皇帝上早朝的地方,别看名字是个门,但实际上并不只是个门而已,其大小规模已经可以媲美坤宁宫了。 不过上朝的这种气氛倒是跟朱瞻垶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前只参加过奉天殿的大礼,但那都是在有大事的时候才会举行的,平日里皇帝上朝都是在这奉天门。 他着实是没想到这上朝就特么跟菜市场似的,上来就是一大群人在乱拍马屁! “行了!”朱棣摆了摆手。 当着大孙子的面儿,他可不好意思就这么直接受着百官拍的马屁。 “朕此次北征的详细经过想必中亲家都已经看过了。” “朕这次是给自己的大孙子当了一会辎重官和押解官,除了和鞑靼的第一场交锋,后续不管是俘获马儿哈咱、斩杀哈儿达歹还是飞云壑灭阿鲁台,那可都是太孙的功劳,诸位可不要夸错了人啊。” “太孙殿下英姿天纵,又自幼得皇上亲自教养,殿下能得此功勋还是多亏了皇上的教养之功啊!” “是啊,对亏皇上教得好,寻常人家的子弟在这个年纪还在读书金雪呢,而殿下却已经为国建功了!” “殿下的军略一看就是承自皇上,无论是灭狼口设伏还是疑兵之计骗过本雅失里,此等军略已经可以跟冠军景桓侯比拟了!” “就是啊,太孙殿下的军略别说是同龄人了,就算是一些老将也得望其项背啊!” …… 以往朱瞻垶知道这群老油子脸皮厚,但是却没想到能够厚到这种程度! 冠军景桓侯,这么说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要是去了两个字的话那保证是个华夏人就知道。 冠军侯。 那踏马是霍去病啊喂!你把小爷跟霍去病相比?你是夸我呢还是想害我呢? “是啊陛下,不过这战场凶险,日后还是不要让殿下再以身涉险才是……” “就是就是,朝廷养了这么多的将军,哪有让天家嫡长孙亲上战场的道理!?” “是啊,皇上,殿下应该多读些圣贤书才是,飞云壑之战虽然提气,但免不得洛人口舌……” 正在心里骂娘的朱瞻垶猛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玩意儿?刚才是谁说话来着?哪个龟孙儿想要谋害老子? “行了行了!”朱棣站了起来,双手掐住腰际的大带。 因为朱瞻垶遇袭的事情,从北征回来朱棣就没上过早朝,但扯皮扯了这么久也算是可以了,朱棣打算直接进入正题。 “有功将士的奖赏和阵亡将士的抚恤问题,兵部要尽快拿个章程出来,朕要亲自过目。” “微臣领旨。” “这大半年的奏本都找出来,朕要查阅。” “儿臣领旨。” “礼部兵部同光禄寺一起操持好酒宴之事,朕要犒赏三军!” “另外,着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朕要献俘太庙,告慰祖宗!礼部协助操办!” “最后,传旨召诸王进京,参加大典,奉天殿大朝议!” “行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都会去歇着吧。” ??? 朱瞻垶有些懵,啥玩意儿?不是说好的要把诸王靖边这些事情都落实下来吗?还有忠烈祠和忠魂祠呢?合着我之前都白说了? 不过还没等朱瞻垶疑惑就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有功将士的功劳奖赏兵部已有腹稿,只是太孙殿下的功劳该如何奖赏?我等始终拿不定主意,还望陛下圣裁!” 其实兵部的官员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不敢拿主意。 此次北征,虽然不能说功劳全都是朱瞻垶的,但先后擒获马儿哈咱、斩杀哈儿达歹以及献策覆灭阿鲁台,这三个功劳加在一起就是此次北征功劳最大的个人了,更别说还有朵颜三卫的事情。 既是首功,又是皇家嫡长孙,兵部怎么敢拿主意? 如果是外姓将领拿了这么大的功劳,那直接奏报个国公或者其他爵位上去就行了,反正行不行皇上您自己看着办! 但朱瞻垶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朱瞻垶啥都不干,以后最起码也是个郡王起步,更何况他还是宗法和礼法都认定的继承人,最重要的是朱棣对他这个大孙子的疼爱谁看不见? 这让他们怎么报?直接奏请皇上册立皇太孙? 别说他们不敢,就算是他们敢,那也得先探探口风才行,万一皇上他老人家想多了,认为在北征的这大半年他们全都投靠太子了呢? 那特么可是要掉脑袋的! 众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谁也不敢参与进去,但不管是谁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皇上的下文。 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那就是以后大势的走向了! “太孙的赏赐朕已经亲自问了,你们负责其他将士们的功劳赏赐就行了。”朱棣摆了摆手,似乎是有要一笔带过的意思。 朱瞻垶没看懂,但是官员们不干了。 啥玩意儿?我们就等着您的一句话好确定倒向那边儿呢?您怎么能这样? “皇上,殿下乃是天家嫡长孙,虽然说不应该亲冒矢石,但太孙此举亦是有勇有谋之举,不可不赏啊。” “朕知道。”朱棣面色平静。 “太孙他没要赏赐,而是让朕建个忠烈祠,以慰我大明将士的英灵!” 好家伙,这下子朝堂炸了锅了! 第94章:刚!刚起来!使劲儿刚! “微臣反对!”一听忠烈祠这三个字,立马就有人跳出来了。 “皇上,您之前就已经立过显忠庙,再稍加修缮一下就行了,怎么再靡费钱财!” “就是啊,皇上!”有人第一个跳,那就有人接着。 “殿下初历战阵,难免对伤亡的将士们感同身受,哀思过重,但微臣认为多加抚恤就好了,烈士们还是要入土为安的好啊!” “不行!”一道坚定的声音响起,让朱瞻垶双眼一亮。 好家伙,主角儿登场了! “没钱!”夏原吉一开口就是标志性的两个字。 “夏原吉!你不能这么说!”虽然很是不想跟夏原吉对上,但这次不一样。 这可是事关文人地位的大事儿!怎么可能轻易让步!? “抚恤没钱,照你这么说建造忠烈祠就有钱了?” “没钱!”夏原吉还是这两个字,一招鲜吃遍天! “皇上,您看户部都说了没钱!”这下子,文官们好像是有了底气一般。 “皇上,回想安葬也方便让将士们的亲眷祭扫,将士们天南地北的都有,一来一回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呢,太不方便了啊!” “是啊皇上,对武人哀荣过重会助长骄纵之气,以后会越发的不好管教的!还请皇上三思啊!” “请皇上三思!” 文官们的反应都是保持一致的,不管心里想的是真反对还是无所谓,总之是要同一立场的。 但凡是抬升武人身份地位的事情,那就不管三七二十几,先反对了再说! “哦?反对的人不少啊?”朱棣笑了笑,似乎一点儿都没有着急。 “太子,你怎么看?” “儿臣遵从父皇圣裁。”朱高炽一如既往的和稀泥。 “汉王呢?” “儿臣支持侄儿的意见,修建忠烈祠!”出乎所有朝官的意料,一向和太子最不对付的汉王竟然开口赞同。 “父皇,将士们披肝沥胆为国而亡,朝廷立祠祭祀不是应该的吗?这有什么好反对的?” “父皇,儿臣也赞同。”朱高燧看了看自己的二哥,转而也支持了起来。 他负责北镇抚司,绝大部分的消息很难逃得过他的耳朵,这当然也包括太庙前发生的事情。 “儿臣认为不仅应该立祠祭祀,还得由我们天家子弟主持祭祀之事!” 一看有人给自己站台说话了,武军都督府的将领们立刻站出来表示支持,要不是随军出征的几员大将现在还在军营里安抚士兵以及看守那些俘虏的话,不然的话今天这场面估计还得更热闹! “行了!”朱棣喝止了吵吵嚷嚷的大臣们。 “朕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朕既然是之前就已经答应过太孙了,那就按照太孙说的办吧。” “皇上!”夏原吉再次站了出来。 “户部没银子!” ??? 这可给朱瞻垶搞蒙了,这夏原吉到底是站哪边儿的?怎么谁都怼?难不成是老爷子没提前跟他说好? “你个夏老抠儿,能听朕说完吗?”朱棣翻了个白眼,语气很是不耐烦。 朱瞻垶特意观察了一下,没看出演戏的痕迹…… “太孙说了,这忠烈祠的标准不用太大,就在太庙的右后方盖个一般大小的祠堂就行……” “皇上,不可啊!”文臣一下子就炸了! 要说原来他们还只是担心的话,那现在的他们才算是真正的着急了。 在太庙的右后方建祠,这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配享太庙,但又有什么区别? 这以后武人岂不是得骑在文人脸上拉屎了?这哪儿能行? “闭嘴!”朱棣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语气很重。 “朕说了!听朕说完!” 要说这群文官也是特么的可以了,朱棣不发火啥话都敢说,现在朱棣发火了,他们也就蔫吧了。 “太孙说了,在太庙后方以左右拱卫之势建造两个祠堂,一为忠烈祠,供奉为我大明战死的将士们,至于另一个……” 朱棣抬眼扫了扫下面的文武百官。 “另一个是忠魂祠,供奉的是为我大明朝呕心沥血的文臣。” 朝堂瞬间就安静了,没有人再说话。 按理说这文武同阶了,文人应该反对才是,因为以前文人是压武人一头的,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朱棣先说建立忠烈祠,文官们全都站出来反对,现在才说还得建忠魂祠,文官们反倒是心理平衡了。 然而,也不是没有文官反对。 “陛下!户部没银子!”一听这话,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嘿!你个夏老抠儿!”还没等朱棣说话,文臣反倒是先不乐意了。 “陛下都说了,建造的标准不用太高,就是建两个祠堂而已,户部这点儿银子都没有吗?” “就是!又不是建造奉天殿!两个祠堂而已!还有,北征大军的缴获呢?让你吃了啊?” “没有。”夏原吉瞟了那文官一眼,语气平淡,但嘴上却是寸步不让。 “此次北征缴获的金银珠宝都在兵部呢,还没入户部的账。” “再说了,此次北征关于金银珠宝的缴获一共有三笔,一是太孙俘虏马儿哈咱时缴获的,二是太孙以疑兵之计吓走本雅失里后在鞑靼丢弃的大营里缴获的,第三则是在飞云壑缴获的阿鲁台的财产。” “这三笔缴获前两笔都是太孙自己一人的功劳,第三笔看似是大军一起作战获得的缴获,但火攻飞云壑的计策是太孙出的。” “你们确定要用这些金银来建造忠烈祠和忠魂祠?” …… 朱瞻垶估计夏原吉的技能点只点在了两项上面,一是理财,二是怼人!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怼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朱瞻垶正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这场大戏的,但是却突然发现了自己对面的胖老爹动了动。 目光一转,朱瞻垶发现自家老子在给他打眼色,让他看向老爷子。 再转头看向老爷子,老爷子也在给他打眼色,不过却是朝着夏原吉的方向打眼色的。 朱瞻垶瞬间懂了! “咳咳!”朱瞻垶咳嗽了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么说就有些见外了,这修建忠烈祠和忠魂祠是大事,也是好事,不用在意这些。” “这样吧,近年来户部也吃紧,就直接用这些缴获的金银去建造吧。” “殿下圣明!”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都为之感激涕零! 第95章:总有不怕死的 “那也不够!” 满朝上下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在“感激涕零”的谢恩,唯独夏原吉开口就唱反调。 “虽然缴获还未入户部的账,但臣早就在大军回来的当天就派人去清点过。” “太孙在此战中生俘马儿哈咱,缴获金银珠宝等财物共计三十余箱,后续又以疑兵之策吓走本雅失里,斩杀哈儿达歹,缴获共计二十余箱,最后就是飞云壑。” “阿鲁台的财物是此战中缴获最多的,金银财物共计一百余箱。” “综合计算,此战我军共计缴获财物一百六十余箱,其中因为草原人的习惯问题,金子和珠宝要少一些,其中超过半数都是白银,因此据臣预计,这些缴获的价值也不过六十万两左右而已,上下浮动不会超过十万两。” “就算是忠烈祠和忠魂祠的规制不是很高,但因为是在太庙后面,所以大小可以说就固定下来了。” “六十万两,也就建造一个而已,这还不包括后续的将士骨灰入祠、香火祭拜等费用。” 要说在算账这方面,满朝文武有没有能超过夏原吉的暂且是不知道,但最起码目前是没有的。 想想,就连太子爷朱高炽在夏原吉面前都得自愧不如,还有谁敢在这方面上去怼他? 人家是专业的! “不对啊!”夏原吉说完之后没多久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夏老抠儿,你这说的只是金银财物的缴获,牲畜呢?皮子呢?” “战马的缴获自是不必说,这个肯定是要充入太仆寺和苑马寺的。”夏原吉连头都没抬,直接开口就来,如数家珍。 “俘获马儿哈咱时殿下缴获牛羊近千头,追击本雅失里的时候因为战况所致,太孙无法将牛羊等牲畜赶回来,所以没有。” “最后大军在飞云壑之战中缴获阿鲁台部的牛羊三万余头。” “钱呢!?”一听三万多头牛羊,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就都炸窝了。 “牛羊还没卖!哪里来的钱?”夏原吉也是一点儿都不慌,颇有一种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感觉。 “那赶紧卖啊!” “因为此战的关系,世面上的牛羊早在大军回到应天府之前就已经开始大幅度降价了,此时若是卖出,那最少要亏三成!” 夏原吉一人面对所有朝官,完胜! “不对啊。”朱瞻垶有些奇怪的开了口。 “夏尚书你是打算细水长流,让牛羊卖出最高价这个我理解,战马被截流到太仆寺和苑马寺这个我也理解,但还有一种缴获呢?” “不是应该还有驽马吗?” 驽马,也就是跑不快的马,这种马肯定是不能流入军中的,就算是流入军中那也是用作运输这方面的,所以就算是朝廷留也不会留太多。 “回殿下,此次驽马出售共计获利五十余万两。” “那钱呢?”朱瞻垶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夏原吉不是这种瞒而不报的人。 “回殿下,因为您遇袭的关系,所以前日皇上找到臣说是要给您建立幼卫,从户部调了一百万两银子,现在户部还亏空五十万两呢!” …… 朱瞻垶有些懵,这事儿怎么绕来绕去的绕回到自己这里来的? 转过头看着老爷子,而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这特么就尴尬了! “好了!”朱棣眼见着火候到了,也终于开口了。 “先前在草原上,太孙给朕献了个法子,能把羊毛纺成布。” “夏老抠,你那羊也别卖了,留着吧,以后会有大用的。”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 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是傻子。 羊毛织布?草原上有多少地方?能养多少羊?这等于是草原上长出来金子了! “禀皇上!户部要求经办此事!”夏原吉顿时来劲儿了。 饶了这么久,可算是绕到这里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朱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另外,太祖高皇帝曾定下‘藩王靖边,为国屏障’的祖训,现如今斡难河以南的草原都属于我大明的国土了,所以按照祖训藩王靖边!” “陛下!不可!”杨荣第一个站了出来。 “陛下,现在草原的实力虽然孱弱,但瓦剌依旧在虎视眈眈。” “如今鞑靼几近于灭国,瓦剌定会坐不住的,到时候藩王们面对的就将是瓦剌的铁骑!以藩王现在的护卫司来说抵挡不住的!” “朕知道。”朱棣语气平淡,似乎是早有预料。 你知道? 所有人都懵了。 你知道还让藩王去?你这是让藩王去送死啊!你这比你大侄子的削藩不遑多让了啊!你就不怕别人也来一次“清君侧,靖国难”? “朕已经计划好了,从各地征召常备军前往草原,辅助藩王靖边。” “陛下!这样一来会让我大明徒增三成消耗!”一谈到钱,夏原吉立马就站出来了。 “朕知道!”朱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所以,朕打算让藩王各自管理他们封地上的羊毛生意,军备的消耗也从这里面出。” “陛下!这有违祖训!”杨荣又站出来了。 “不可啊陛下!太祖高皇帝曾留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祖训,您此等行为无疑是在违背祖训啊!” 砰! 朱棣狠狠的拍了一下龙椅,怒气勃发的站了起来。 “那常备军的消耗呢?你出!?” “还是说放弃让藩王靖边!?” “亦或是放弃我们大明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土地!?” 朱棣怒气勃发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此刻谁都明白了,这件事情早就成了定局了,没有人能够改变,因为没有人能够解决得了这里面的问题。 太祖高皇帝定下了“藩王靖边,为国屏障”以及“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祖训,但这祖训到了现在就是自相矛盾的! 若是遵守祖训让藩王靖边,那就是让藩王去送死! 不让藩王去送死?那打下来的土地怎么办?谁不知道太祖高皇帝也曾想过要拿下草原,现在拿下了却要放弃? 不放弃?那让藩王去? 事情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陛下,臣赞同陛下的想法!”夏原吉第一个站了出来。 “今非昔比,当年太祖高皇帝在位时天下初定,所以定下了一系列的安国之策,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如今,我大明已经强盛了起来,太祖高皇帝所定下的策略安国之策已经不适合了,我们需要的是兴国之策!” “臣相信,就算是此刻太祖高皇帝再世亦会赞同!” 第96章:好处自己拿 夏原吉这话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因为他虽然是说的再好听,但其本质上还是在说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留下来的祖训是错的。 杨荣站不住了。 “陛下不可……” “好!”杨荣的话还没说完,朱棣直接大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对!应该遵守祖训!遵守太祖高皇帝留下来的政策!” 朱瞻垶有些懵。 老爷子是咋了?怎么妥协了呢? “杨荣,朕就依你,也遵守太祖高皇帝留下来的祖训,但你给朕把草原的事情解决了!” “不然……你就跟天下人去解释吧!” 卧槽! 朱瞻垶心中一惊,老爷子牛逼啊! 你杨荣不是牛逼吗?那就依你,遵守太祖高皇帝的祖训,一切都按照你想的来,但你把问题解决了吧! 怎么解决? 解决个屁啊!这根本就是无解的! 草原打下来了,守?没钱;让藩王去?那是去送死;那给藩王钱粮?没钱;给藩王兵权让他们自治?有违祖训! 这就是个死循环,无解! 那怎么办?放弃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草原?扯淡呢!? 别说此番北征的五十万将士和民夫工匠了,就天下百姓也不会理解的,他们才不管什么祖不祖训的,不把杨荣喷化了才怪呢! 说不定啊,直接就给杨荣扣了一个宋儒的帽子是有可能的! 人家将士们流血流汗的打下来的土地,结果你不让守,这和软弱的宋儒有什么区别? 杨荣懵了。 “父皇,儿臣赞同您的决定!”太子朱高炽又站出来当老好人了。 “陛下圣明!” …… 在太子朱高炽站出来之后,整齐划一的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已经没有第二个结果了。 让杨荣去解决?那还不如指望瓦剌良心发现呢! “杨荣,罚俸一年,以儆效尤。”朱棣瞥了一眼冷汗直流的杨荣,语气平淡但却隐藏着锋芒。 朱瞻垶带着可怜的目光看了杨荣一眼,然后转头……一句话都没说! 你说你,干点儿啥不好?非得站出来出这个头? 不过朱瞻垶并不担心杨荣的未来,这个人是有才学的,老爷子可舍不得把这人给摁死了。 “臣,领旨。”杨荣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语气上好像没啥大问题。 “好了,现在来说第二件事情。”看着杨荣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朱棣再次开口。 “大军班师之日,朕遭遇刺客,太孙受伤……” 朱棣这话一开口,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然后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听着。 哪怕是才刚受罚的杨荣也不例外。 “经过锦衣卫的探查和审讯,发现是山西晋商勾结瓦拉,将瓦拉的刺客混在商队里带进了大明,并为其提供武器和住处。” 朝堂瞬间就炸了,宛如菜市场一般吵吵嚷嚷,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找到与自己关系好的人商量着。 朱棣也不着急,就看着他们吵嚷。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发现了朱棣的不对,拉扯着和自己关系好的人安静了下来,然后整个朝堂都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商贾,自古就是贱业。”朱棣扫视着百官,站起身来。 “商人重利轻义,早在前宋时就有过晋商勾结辽国行走私之事,现在竟然又敢勾结瓦拉,行刺于朕!” “通过这件事,朕也发现了一些问题,就让锦衣卫去查了一下。” “好啊!好啊!真是我大明的好子民啊!”朱棣的声音猛然高昂了起来,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话语之间夹带着的怒气。 “晋商勾结瓦拉,行走私、行刺之事,东南海商勾结倭寇,劫掠沿海百姓!” 所有人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 这事儿真就没人知道吗?其实也不是。 正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管是晋商还是东南海商,他们在通敌的时候都难免有些行动,这些行动想要瞒过朱棣这个皇帝很简单,因为朱棣不可能天天看着某地,但想要瞒过地方官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再缜密的计划也会有疏漏的地方,就算没有疏漏的地方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只不过,他们装作不知道罢了。 “太祖高皇帝建国之时念及天下初定,百姓困苦,所以把农税和商税压得很低很低,本以为这会收到万民的感激……” “但是没想到哇……” “好一个为富不仁啊……” 朱棣把事情越说越严重,甚至直接跟太祖高皇帝挂上了钩,让所有人都觉得心里直突突。 “朕决定!自即日起,所有商税上调两番!同时将晋商勾结瓦拉行刺之事以及东南海商勾结倭寇劫掠沿海的事情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他们的嘴脸!” 随着朱棣的话音落下,朝堂有一种再次要喧哗起来的感觉,但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有人想站出来说上调商税颠覆了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制度,但杨荣的例子在前,这次就没人敢动了。 罚俸什么的是小事儿,但受不了遭人厌啊! “陛下圣明!”夏原吉带头喊了起来。 要说这增加商税谁最高兴?他夏原吉可能不是最高兴的,但也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这些年来夏原吉都快愁死了,编撰永乐大典、建北京城、北征草原南平交趾等事情都是费钱的,他是愁的一把一把的薅头发啊。 现在好了,既有羊毛,商税还提高了,他户部终于是不缺钱了!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有人开口就绝对有人跟着,更别说是拍马屁这种事情了。 “好了!退朝!” 朱棣大手一挥,直接掉头离开,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 朱瞻垶挑了挑眉,他本来还以为今天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呢,但没想到在杨荣受罚之后,其他人根本就被吓得连个屁都没有! 什么?有违祖训?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啧啧…… 朱瞻垶不由得摇头叹气,他本以为明儒,或者应该说明初期的儒要好一点,但没想到也就这个样子。 看样子,钱谦益这种人是有源头的! 第97章:输家,赢家 退朝之后,朱瞻垶感想跟着自家胖老爹会春和宫吃饭,但却被老爷子给拉走了。 嗯,跟朱高炽没啥关系…… “行了,就在这吃!”朱棣拉着朱瞻垶一路回了乾清宫,然后将其按在了凳子上。 “这会儿回去你爹肯定得说你两句,你在朝堂上表现的太急了,你应该等夏原吉开口之后再借坡下驴的,现在你这么说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不过也还好,你年纪尚轻,应该没什么人会想歪。” 朱瞻垶一听就有些傻眼。 “爷爷?您跟夏原吉是商量好的?” “当然!”朱棣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不是你跟爷爷说的吗?要用文臣去对抗文臣。” …… 好家伙!看你俩在朝堂上互不相让的样子我还以为您没跟夏原吉说的,现在看来…… 老戏骨都没你们牛逼! 得!那还回去做什么?自家老子教训儿子的本事他是清楚的,谁会没事儿去找不自在? “唉,事情可算是解决了,咱大明也能富裕起来了,以后等爷爷老了,见了太祖高皇帝也算是有话说了……” 朱棣坐了下来,言语中带着失意。 他爹朱元璋是他这辈子都过不去的一个坎儿。 “爷爷,孙儿觉得您其实没必要如此忧心。”朱瞻垶看着老爷子失意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 “之前孙儿给瞻基辅导课业的时候曾经问过他,就连瞻基也知道一个王朝不可能从头到尾贯彻一个制度,像唐朝不就是吗?” “开国皇帝唐高祖李渊继位的时候施行的是租庸调制,但到了唐中叶以后就换成了两税法。” “正如夏原吉说的,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是安国之策,当时中原百废待兴,他老人家发慈悲以牺牲朝廷的税收来让咱大明朝快速发展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动荡不安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百姓们虽然仍旧困苦,但起码也算是能吃上饭了,而商人却一个个的肥的流油。” “此消彼长,这种情况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您想啊,往后咱大明在草原上放羊剪羊毛,中原的桑麻棉就能少一些了,百姓们种粮食的地就多了一些,另一方面商税提高了,咱就可以降低农税了。” “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虽然是爱民如子,但在孙儿看来,他老人家还是更疼爱农户的,不是吗?” 十多年的梦魇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消弭的,但朱棣仍然是安心了不少。 原因无他,现在的他有了个出色的大孙子,还是一个能够理解他的大孙子。 “垶儿你说的对,是爷爷多虑了。”朱棣摸了摸朱瞻垶的脑瓜顶,满脸都是欣慰的表情。 “现在想想,以前爷爷就收过百姓们送的万民伞,等以后商税收上来了爷爷就降农税!到时候百姓们说不定还会再送爷爷一柄万民伞呢!” “那是肯定的!”朱瞻垶毫不犹豫的开口认同。 “好了,吃饭!”朱棣摸了摸大孙子的脑瓜顶,满脸慈笑。 …… 另一边,北镇抚司。 “二哥,你疯啦?怎么在朝堂上帮着小崽子说话?”朱高燧有些气急败坏的。 他们兄弟俩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阵地的,都是联合对抗老大,但现如今朱高煦却一而再的“背叛”他们这个联盟,这让朱高燧有些不太舒服。 早草原上朱高煦帮朱瞻垶说话还可以理解为及时止损,但是这次呢? 建立忠烈祠和忠魂祠这种事情人家不会想太多的,到最后能够被记住的就只有提议者,像朱高煦这种支持的完全可以说是吃力不讨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以后的人在想起忠烈祠和忠魂祠的好时,想到的就只有朱瞻垶这个提议者,但若是有人不喜欢忠魂祠和忠烈祠,那在记恨朱瞻垶的时候还会捎带着恨上朱高煦。 “帮小崽子说话?”朱高煦瞟了自己的三弟一眼。 “你觉得当时那种情况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的倚仗本就是武将和军队,忠烈祠这种东西能够让将士们激起多大的感激之情你不知道吗?” “再者说了,这事儿是老爷子开口的,不是小崽子自己开口的,你认为我不支持这事儿就不会继续下去了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朱高燧其实要比他二哥精明,多少不敢说,但肯定是精明一些的。 朱高煦都能看得清楚,他又怎么会看不清楚? 只不过因为接连两次朱高煦都走在了他的前面,这让他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罢了。 “醒醒吧,老三。”朱高煦站了起来,看着他的好三弟。 “我们,输了……” “哟?”朱高燧笑了起来,但却是讥讽的笑容。 “我的好二哥现在想收手了吗?二哥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可是你不遗余力的撺掇我,说什么我们一起才有对抗老大的机会。” “怎么?现在想退出了?还是被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吓怕了?” “亦或者……二哥你是那天在太庙前被小崽子说动了?真以为他会给你如同老爷子给宁王的承诺?” “但是你别忘了,老爷子当初可是答应跟宁王共分天下的,现在呢?” 朱高燧统管北镇抚司,虽然他还不能完全掌控锦衣卫,但哪怕他执掌的只是一半都不到,也足够他收集到很多的消息了。 那天在太庙,看似没有外人在场,但那些阴暗的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存在着呢。 “都不是。”朱高煦摇了摇头。 “老三,你得清楚,就目前来说,瞻垶已经比我们两个人都要出色了。” “哦?难得啊,二哥你连大哥都不服,竟然会对那个小崽子服气?”朱高燧话里话外的嘲讽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 然而,朱高煦却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就一次北征瞻垶就压过了你我,甚至是压过了老爷子,现在别说我的三千营了,就算是你的围子手营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吧?” “今天老爷子说要给瞻垶建幼卫,你觉得你的围子手营有多少人会去托关系呢?” 朱高煦的话深深地打在了朱高燧内心最痛的地方,让他为之沉默。 第98章:当年的承诺 “哎哟我……”刚走近春和宫的大门,朱瞻垶就被吓了一跳。 “爹,您干嘛呢?怎么,春和宫没人了?让当朝太子爷亲自守门儿?” 朱瞻垶多精啊,一下子就猜出来自家老子是准备干什么,所以就率先发难。 “守什么门守门!”朱高炽没好气的给了自己好大儿一个脑瓜瓢。 “你倒是鬼精鬼精的,一退朝就跑你爷爷那儿躲着!” “诶诶诶!”朱瞻垶赶忙后撤两步,双手档在胸前。 “您可别瞎说啊,不是我躲到爷爷那里去了,而是被爷爷给拉走了,他说我直接回来的话指定得挨您一顿训!” …… 朱高炽本来正准备教育教育儿子呢,但朱瞻垶这句话一说出来让他没词儿了。 咋说? 继续教育?没啥用啊,一听这话就知道老爷子肯定提前教导过了,他再教育也就那样。 就这么算了?那他当爹的威严往哪儿放? 嗯……好像他也没啥威严…… “安啦安啦!”朱瞻垶推着他爹的后腰就往春和宫里走。 “爷爷都跟我说了,我也明白了,您就不用唠叨了,再唠叨也就那样,不是吗?” “而且啊,这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儿呢?” “最后,爷爷还给我留了一门功课呢,我正准备去请教您呢!” 朱高炽刚想让自己的好大儿端正态度,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爷爷给你留功课了?什么功课?” 在朱高炽看来,现在的老爷子是属于把朱瞻垶这个大孙子当成宝了,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爬化了,就算是犯错了老爷子也会好声好气的去纠正和教育。 功课?留给大孙子的是假,留给自己这个儿子才是真的吧? 思及至此,朱高炽不由得想到了忠烈祠和忠魂祠的事儿。 自己这个太子本来就和文臣走的近,所以他也在被逼无奈之下远离了武将,为的就是不让老爷子猜忌,但现在这忠烈祠一建,武将肯定会更倾向于他这边了。 试问,在文人本就压武人一头的情况下,出现了能帮着他们平衡文武关系的人,那他们还不争着抢着往上凑? 再说了,你以为将士们征战沙场就是单纯的为了保家卫国吗?要是没有战后的赏赐以及升迁的希望,谁又愿意去? 国家,这两个字其实是密不可分的,有国才有家,但同样的,无家不成国。 朱高炽猛地打了个寒颤。 “您这是咋了?”朱瞻垶可不知道自家的胖老爹有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在看到忍不住颤抖的老爹时好奇的问出口。 “没什么,你还没说你爷爷给你留了什么功课呢?”朱高炽也没有心思再想其他的了,赶紧追问了起来。 “哦,爷爷说诸王靖边也得有个具体的计划,所以让我回来想好到底把藩王们分封到哪里去,毕竟这草原也是有好地方和坏地方之分的。” …… 朱高炽又抖了一下。 这特么,送命题啊! 处理不好,老爷子肯定是会不高兴的,到时候说什么都是扯淡! 但要是处理好了,的确是能得老爷子的欢心,但藩王们呢? 正如朱瞻垶说的,草原也是有好地方和破地方之分的,不然的话老爷子是那什么安抚朵颜三卫的人的?不就是最丰美的草场嘛! 到时候,那些被分封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去,那些藩王不得恨死自己这一支儿?说不定以后还会再来一次“清君侧,靖国难”! 老爷子是老糊涂了不成!? “爹,您说话啊!?”朱瞻垶看着有些懵逼的胖老爹,一脸的好奇。 自家的胖老爹这是想到啥了?怎么直发抖? “你爷爷还说什么了?”朱高炽闻言心中一动。 要是自己也就罢了,但现在不一样了,老爷子最疼爱的大孙子还在这儿呢,他坑自己好说,但怎么会把他最疼的大孙子也给坑进去? “没说什么啊,就让我大胆的想大胆的说就行,别的没说。”朱瞻垶也不知道自家老子在想什么,只能是如实说了。 “哦?”朱高炽的眼珠子动了动。 看来老爷子的心里已经有准儿了,只不过是想考校一下大孙子罢了,或者说是培养。 毕竟,自从老爷子靖难成功之后,大明后续的继承人也就多了一门功课:论如何处理与藩王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朱高炽就放松了下来,拉着儿子就进了屋。 “你是怎么想的?”朱高炽挥手让下人们退下,然后才开口问道。 “我?我倒是没啥想法,我对那些藩王又不太熟,除了想让宁王重回大宁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让宁王重回大宁?”朱高炽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家大儿子为啥单把宁王提溜出来说。 “对啊。”朱瞻垶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虽然现在都不谈了,但您也知道爷爷在靖难的时候给宁王许下了承诺。” “眼下爷爷的承诺肯定是实现不了了,所以儿子就想着多给宁王一点儿补偿,一来可以说是安宁王的心,二来也可以说是堵天下人的嘴,免得有人说爷爷的不是。” “大宁那边最靠近朵颜三卫,是目前我们大明除河套之外最好的草场了,但河套的特殊性您也知道,这肯定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的,只能是由朝廷把持,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剩下个朵颜三卫了。” 朱瞻垶其实挺同情宁王的。 自家的老爷子当初说好听点儿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又哄又骗的把宁王给带上了船,但到了最后还把原本答应好的东西给一笔带过了不说,还想让人家去大宁。 那时候的大宁可不是啥好地方,不仅没有什么发家的路子,朵颜三卫也是包藏祸心。 别看三千营的前身是宁王下属的部队,但等靖难成功之后老爷子成功坐上了皇位,谁还愿意跟着宁王? 放着官儿大的不跟去跟个官儿小一级的,而且还很受猜忌的,那不是脑子有病嘛! 所以啊,宁王最后也算是看清了,一辈子都没闹过事儿,安安静静的在封地过完了一生。 不过不是在大宁,而是在南昌。 第99章:靖边规划 宁王的封地本来是要在大宁的,朱棣也是这样想的,但宁王想要南昌,后来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才改了回去。 改封南昌之后,宁王朱权被人告发用巫术害人,就当大家以为西汉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会再次重演时,朱棣却只是让人稍加调查了一番,在没有得到证据的情况下就直接作罢了。 一点儿想要深究的意思都没有! 后来宁王朱权也终日韬光养晦,让人建造了一间书斋,每天就在这书斋里弹琴读书,直至最后去世。 “让宁王去大宁,你有没有想过朵颜三卫的问题?”朱高炽也没有着急,而是跟他老子朱棣一样存着考校和教育的想法跟儿子说着。 “朵颜三卫?”朱瞻垶有些奇怪。 “考虑那个做什么?我知道三千营的前身是宁王下属的,再加上朵颜三卫也是三千营出来的,但这和现在没什么关系啊!” “三千营的将士就不说了,具体情况您可以去问一问此次北征的将士们,让他们说说当朵颜三卫的族长察罕达鲁花三人请罪的时候三千营的将士们都是什么反应。” “至于您说的宁王跟朵颜三卫的问题,您是不是忘了?朵颜三卫的贵族现在都在应天府呢,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爷爷会就把他们分派到各地养老去了。” “现在的朵颜三卫就是一群牧民,您要说他们能打这是真的,但没有贵族他们就没有领头的,集结不起来的。” “最后,要不了多长时间爷爷就会派人去朵颜三卫接手了,到时候就会用我们汉人治理朵颜三卫,您在担心什么?” 朱瞻垶很是懵逼,他不知道自家老子在担心些什么。 草原上现在他最不担心的就是朵颜三卫了,上层的贵族都被带走了,下层的牧民所图不过是生存,在没有了贵族的情况下草场都是他们的,朱瞻垶觉得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有好草场放牧了。 最后,那边还有奴儿干都司盯着他们呢。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朱瞻垶觉得奴儿干都司各族肯定很愿意取代朵颜三卫的位置。 “你也说了,你爷爷他在靖难的时候还是找宁王借的兵,他的兵是哪儿来的?还不是朵颜三卫?” 朱高炽点拨了自家儿子一下,期待着他能发现问题。 “现在让宁王重回大宁,你就不怕他再从朵颜三卫那拉起一支队伍来?” “您啥时候开始喝酒了?”朱瞻垶这才明白自家老子的意思,笑着问道。 “去去去!你才喝酒了!”朱高炽没好气儿的甩开了大儿子探向自己额头的手。 “没喝酒怎么能说出醉话来?”朱瞻垶挑了挑眉,一脸的坏笑。 “您是不是忘了,太祖高皇帝留下来的‘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祖训我们可没打算破完了。” “让藩王们分封锡土、列爵临民就行了,但治理这事儿是要朝廷派人去做的。” “有吗?”朱高炽愣了一下,露出了努力回想的神色来。 “但是这样也不对啊,之前你跟你爷爷说为了让藩王跟瓦剌周旋所以要提升他们护卫司的数量,你就不怕宁王借着这个机会发展起来?” “提升护卫司这事儿跟宁王有什么关系?”朱瞻垶又懵了。 “我的爹诶,大宁在哪儿?是在咱大明之前的边地,现在咱大明的边地往北推了多少了?大宁外和朵颜三卫已经不算是边地了好吧?” “既然不算边地,又不需要直接面对瓦剌,那为什么要给宁王提升护卫司的数量?” “滚蛋!”朱高炽没好气的给了大儿子一个脑瓜瓢。 “别跟你爹我绕弯子,赶紧说!” 朱高炽可是人精级别的,就目前来说,朱家的这几个血脉里也就只有他能跟老爷子比一比了,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和汉王赵王在周旋的时候还能留下好名声的倚仗。 他何尝不知道自家儿子说的这些,但他也知道,自家儿子肯定还有后手,不然的话不会把宁王单提溜出来说。 “嘿嘿。”朱瞻垶摸着头傻笑两声。 “您看出来了?” “废话!”朱高炽翻了个白眼儿。 “你是老子的种,你一撅腚老子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那您可真厉害!”朱瞻垶竖起了大拇指。 …… 朱高炽有些无语,这话是特么这么接的么? “赶紧说!”朱高炽感觉自己在嘴上功夫上可能是占不到儿子什么便宜,索性借着老子的身份耍起了无赖。 “呃……”朱瞻垶犹豫了一下。 “不说行不行?” “嗯?”朱高炽愣住了。 这下子他倒是不急了,反倒是好奇了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以前吧,你说那些小事儿什么的藏着掖着的时候朱瞻垶也不是没有过,但自从这次北征回来,朱瞻垶这还是第一次在正经事儿上藏着掖着。 “看来……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朱高炽的声音无端变得有些落寞。 “算了,你总是要自己走下去的,现在你爹我还在,你可以恣意施为,但你要记住了……” “若是闯了祸,兜不住了,早点儿告诉我……” 说完,朱高炽摸了摸朱瞻垶的头顶,然后就转身离去了,徒留一脸迷茫的朱瞻垶站在原地。 啥玩意儿? 您这话说的怎么有种临终之言的意思呢?我也没说要干啥啊! 我不就是想让宁王统管朵颜三卫,然后帮着开发一下东北平原么?这是好事儿吧? 现在没啥直接证据能说服您,所以才想着等过段时间让人去试验过了再说,怎么就把您整成这样了呢? 看着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的胖老爹,朱瞻垶满脑门自都是问号。 第100章:藩王 楚王朱桢治所武昌府,楚王府。 明太祖第六子楚王朱桢、第十五子辽王朱植。第十七子宁王朱权、第十九子谷王朱橞、第十二四子郢王朱栋都聚集到了一起。 “六哥,我们都到了这么长时间了,十一哥怎么还没动静呢?”开口的是出了名没耐性的谷王朱橞。 “你急什么?”楚王朱桢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你忘了老十一有个‘蜀秀才’的外号了?他那个人就是个讲古板规矩的性子,出发之前肯定是要斋戒沐浴一番的,迟点儿就迟点儿吧。” “六哥这话说的在理儿。”宁王朱权也开口了。 “十一哥是出了名的刻板,就他那个性子会迟到才怪,是我们着急所以来早了,而十一哥是按照到应天府的时间定的出发时间。” “到时候咱们坐船沿江而下,怎么也比北面的那些个兄弟们到得早。” “就是,就这你还不知足呢?”辽王朱植结果了话头说了起来。 “往些年咱们进京祭祖哪次不是一个一个的去,平时也不能和兄弟们串个门儿,除了在京城的那几天外基本见不到自家的兄弟们。” “现在四哥特意允许我们一起进京,你还不依好呢?” “就是,我楚王府可没来过这么多的自家兄弟!”楚王说完脸色就变了变。 “不过我现在就担心进京以后的事情,按照四哥的个性他少不了又得考校咱们兄弟几个的学问了。” “从接到旨意的那天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在家里翻书,都快翻吐了,就怕被四哥给问倒了挨藤条!” 楚王话音一落,其他的几个藩王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苦色。 自从朱棣靖难成功之后,他对各地藩王的防范可谓是一重再重,不仅护卫司被削,还经常派所谓的老师过来教导他们,就连每年进京祭祖的时候都得考校功课,不过关的就得挨藤条! 而且乐此不疲! “行了行了,咱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不是?四哥哪次不是提前跟咱们说要考校咱们的功课,但他哪次出的题在点子上了?” 谷王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因为他就是年年挨打最狠的那一个。 “再说了,这回四哥在草原上可是打出威风来了,说不定他心情好就放过咱们了呢?” 几位藩王面色一整,都正色了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就要开始聊正事儿了。 “这话没错儿,元人的三个大部族,一个举族内附,一个苟延残喘,现在草原上就剩下一个瓦剌了。” “再说了,我听说那本雅失里就带着几万人逃出生天了,就连左膀右臂哈儿达歹都被四哥的孙子给砍了,鞑靼完全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 “不是名存实亡,是肯定要亡了!”宁王斩钉截铁的说道。 “虽然四哥之前一直资助瓦剌和他们开通互市,但谁都知道那是四哥在让他们自己内斗,现在本雅失里元气大伤几近灭族,四哥又不能时时的在草原上看着,瓦剌肯定是会坐不住的。” “不过以四哥的脾气,放过瓦剌可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啊……” 宁王最后那句带着意味深长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都是兄弟,虽然不能说是最了解他们的那个四哥的人,但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是不是消耗太大了?”谷王最没耐心,脾性也最是火爆,相对来说脑子就不太好使。 “这次北征四哥可是带了士兵民夫加起来共计五十万人,这一打就是大半年,人吃马嚼的消耗可不少。” “十九哥,你这话可就说错了。”郢王朱栋开口反对。 “此次北征的粮草供给就从来都没出过问题,再加上朵颜三卫也被四哥拿了,想要打瓦剌可以说是翻手之间的事情,何来消耗太大这一说?” “小二十四说的没错。”宁王点了点头。 “虽然此战的缴获并不是很多,但因为朵颜三卫的贵族都被四哥以往年越界放牧、劫掠边民的借口给拿了,所以带回来的牛羊也不少。” “别的不说,就这些天户部发卖的驽马都让市价跌了近三成了,你们说这得有多少?” “别忘了驽马毕竟是少数,真正的大头可是牛羊啊!” “乖乖!四哥这次可真是发财了,国库的银子都得满的要溢出来了吧?哈哈哈!” 谷王兴奋的比划着,完全没有发现其他几位藩王眼中的深意。 “十九,可别高兴地太早。”楚王眯起了眼睛。 “以前四哥对咱们这帮做弟弟的管教可严了,这回却突然开了恩让我们一起进京,我这心里头啊……” 谷王朱橞就是脑筋有点儿直,脑子转的不快而已,可不代表着他就是傻。 别的不说,他要真是个蠢人也不会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抱紧朱棣的大腿,打开了金川门立了一大功! 他也就是最后要换封地的时候犯了点混,非得要杭州当封地,最后把朱棣给气的,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就把他赶到湘江之地就藩去了。 要知道,杭州在这之前已经被周王和宁王各自要过一次了,朱棣都没给,但却也没动手,谷王之所以挨揍了是因为这货一连要了三回! “嘶~”谷王倒抽一口冷气。 “四哥他不会是想把我们打发到草原上去靖边吧?留着瓦剌人给我们做对手!?” “你觉得那瓦剌人不是留给我们的话还能是留给谁的?”郢王有些烦躁的开口。 “总不能是汉王和赵王吧?那可是四哥的嫡子,每次打仗都带着的,美其名曰上阵父子兵,他能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去那种地方靖边?” “我不管!”谷王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开始犯起了浑。 “四哥他不把杭州给我也就算了,现在还想让我去草原吃沙子?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还不得被熬死在那里?” “他永乐皇帝要是真敢把做弟弟的流放到草原上去,那我就去神烈山找太祖爷告状去!” “告状?你告什么状?”宁王不咸不淡的开口。 “诸王靖边为国屏障,这本就是太祖之制,现在元戎的残裔被打垮了,草原被大明拿下了,鞑靼人的旧地就成了大明的边地了。” “把我们分封到边地本就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你去祖陵告的哪门子状?” 第101章:交作业啦 “爷爷,您找我干嘛?”朱瞻垶带着满头的问号来到了乾清宫,看着喝茶的老爷子一脸的迷茫。 “过来坐。”朱棣招了招手,还顺手给大孙子倒了一杯茶。 开玩笑的时候也就算了,平日里老爷子的话肯定是不能违背的,因此朱瞻垶也是乖乖的坐了过去。 “爷爷让你回去想藩王靖边的规划,你怎么一回去就没信儿了?”朱棣轻轻地给朱瞻垶的脑门上来了一下。 “爷爷听人说你回去就开始倒腾组建幼卫的事情了,就这么着急?” 朱瞻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把老爷子留下来的作业给忘了。 “嗨!孙儿那天回去之后被我爹他拉着聊了好一会儿,后来就给忘了!”朱瞻垶一拍脑门儿,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爷爷,您说的藩王靖边那件事儿其实我没啥看法,就两个。” 朱瞻垶伸出右手,竖了两根手指。 “哦?说来听听。”朱棣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他倒是想听听自家大孙子是怎么想的。 “这第一嘛就是关于肯特汗山那边的。”朱瞻垶殷勤的给老爷子续上茶,然后才说了起来。 “咱们让藩王靖边主要就是防瓦剌,那群龟儿子的狼子野心谁都知道,别说以后了,孙儿觉得咱们大军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去斡难河找本雅失里痛打落水狗去了吧?” 朱棣没有说话,但却微微点了点头。 根据他收到的消息,在明军离开朵颜三卫开始朝着顺天府进发的时候,瓦剌就立刻派了一队骑兵去了斡难河。 之所以是一队,估计也就是顾忌大明还没走远,害怕大明在拿了朵颜三卫之后粮草补给上来了,然后杀个回马枪。 时间还短,回到应天之后的消息还没送过来,想来本雅失里现在正在四处躲藏呢。 “既然是防瓦剌,那肯定就得找个能干的人去……”朱瞻垶不知道老爷子的心思,只是把自己想的一顺溜地说出来。 “你不会是想让宁王去肯特汗山吧?”朱棣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爷爷跟你说,这可不行。” “啊?”朱瞻垶有些懵。 “现在也没有外人,爷爷也不害臊,当年靖难的时候爷爷是连哄带骗的才把宁王给带上了船,他的能力的确是藩王里比较出众的了,但若是派去肯特汗山靖边,那世人肯定得戳爷爷的脊梁骨,说爷爷是个薄凉的性子。” “不是不是!”朱瞻垶赶忙摆了摆手。 “您听我说完啊!” 朱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孙儿想的是让谷王去肯特汗山,谷王性格急躁,这瓦剌若是真的敢犯边,以谷王的性子肯定就冲上去了,至于是对是错那都是打完之后的事情。” “因此孙儿觉得谷王去肯特汗山是最合适的,再加上那里有胪朐河跟斡难河,倒也不算是什么破地方。” “嗯……”朱棣缓缓地点了点头。 “小十九的确是个急躁的性子,若是马哈木那个老王八蛋真敢偷摸的伸爪子,按照小十九的性子那估计真得先打了再说。”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打了之后呢?” “想了啊!”朱瞻垶的腰板儿挺的倍儿直。 “爷爷您想,现在咱大明的确是财政吃紧,但用不了多久就好了呀!” “草原上的羊群从来都不剪毛,藩王过去之后就能有第一笔收益,而且孙儿听说夏原吉也在给那些缴获的羊剪毛吧?” “这个收入对比咱大明全年的税收并不算是多,但也不少了,最起码能让夏原吉轻松好长一段时间了。” “等藩王去靖边了,马哈木要是真敢乱嘚瑟,那时候咱就不缺钱了,不直接打他还留着干啥!?” “之前咱们资助瓦剌跟他们互市,正愁找不到好理由呢,马哈木那个老王八蛋敢给咱们机会?” “呦呵,不错啊,这都想到了?”朱棣带着满脸赞许的看着大孙子。 正如朱高炽想的那样,这藩王靖边的作业就是老爷子用来看看朱瞻垶的眼界的,就是想通过这事儿看看他的好圣孙能看出来多少东西罢了。 就目前来说,满分可能不一定,但及格肯定是及格了。 “嘿嘿,这点儿东西都看不出来,那不是白跟爷爷出去转一圈了嘛!”朱瞻垶嘿嘿一笑,顺便不留痕迹的拍了老爷子一个马屁。 这两天他都在忙组建幼卫的事情,的确是把老爷子的事情给忘了,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别嬉皮笑脸的!继续说!”老爷子板着脸带着点儿训斥的意味,但话还没说完,他自己都笑起来了。 “诶!”朱瞻垶嘿嘿一笑,接着说了起来。 “谷王的位置定下来了其实就等于其他藩王的位置也就定下来了,毕竟咱让藩王去草原是靖边的,而不是去搞事情甚至是挨揍的。” “关于藩王这块儿孙儿不太清楚,只能是建议您选一些和谷王关系比较好的分封在谷王的周围,这样一来就算是哪次万一谷王顶不住了,其他的藩王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支援上去。” “您也不用担心藩王会联合起来,草原那边地广人稀,现在虽然有羊毛这个赚钱的买卖了,但藩王再怎么发展也就那样,更别说爷爷您还留了个瓦剌在牵制他们了。” “嗯……不错不错,想得挺周全的。”朱棣缓缓点头,眼神中透露着对大孙子的赞许。 “爷爷您别急啊,孙儿还没说完呢。”一看老爷子都点头肯定了,朱瞻垶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后又继续说了起来。 “其他的藩王倒是无所谓,孙儿想让宁王去大宁,至于分封地就是朵颜三卫那边,反正朵颜三卫现在也没有贵族和统治者了,正好缺人统治。” “哦?”朱棣的声音微微一沉,似乎是有什么别的情绪加进去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个……”朱瞻垶缩了缩脖子,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 “您先答应孙儿,您不许生气!” 第102章:奴儿干都司 “爷爷您当年靖难的时候是得了宁王的帮助,但是后来却……”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瞻垶稍稍卡壳了一下,好半天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当年的朱棣和宁王的结果。 “后来却翻脸不认人了,是吗?”朱棣洒然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其实孙儿明白爷爷的苦心的。”朱瞻垶赶紧开口补救。 “正所谓一国不能有二主,这就跟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主事的人一样,若是真这样了那就得乱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已经是发生了,史笔如铁,最后肯定是要被记载下来的。” “所以你就打算让宁王去大宁并且分封朵颜三卫,替爷爷完成承诺?”朱棣笑了笑,但笑容中却没有任何别的成分,满满的都是慈爱。 大孙子为他着想,他很欣慰。 “孙儿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天下人就不会说什么了……”朱瞻垶站直了身体,一副犯错的孩子受教育的模样。 “没事儿没事儿,你能这么想爷爷很高兴。”朱棣笑着把大孙子拉过来坐下。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心里有爷爷,不像你二叔三叔那两个混球,一天到晚的净想些争啊抢啊的。” “其实垶儿你不用如此费心的,因为自打爷爷起兵靖难的那一天开始,爷爷就已经是万古不易的贼了,是怎么样都改变不了的。” “爷爷,话不能这么说!”朱瞻垶立马就不乐意了。 抛开个人情感不谈,就算是个普通的后世人,在面对建文皇帝和永乐大帝的时候都知道该支持谁。 “您当年也是无奈之举,孙儿相信但凡当年的建文别那么毒辣,您都不会起兵靖难的,齐泰和黄子澄的削藩之策根本就是在颠覆我大明的国基!” “再说了,黄沙掩千古,功过后人说!” “秦灭六国的时候天下有多少人说秦始皇是暴君?但后来呢?事实证明始皇帝的举动是利在千秋的!” “汉武帝晚年的时候既宠信方士大肆追求长生之道,又闹出了巫蛊之祸那样的惨案,但后来呢?谁能不说汉武帝时期是我们汉人扬眉吐气的时候?” “唐太宗在玄武门弑兄杀弟囚父,后来呢?贞观之治这四个大字不还是流传下来了?” 朱棣呆呆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大孙子,心下有些感动,也有些震动。 自靖难之日起,他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折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梦里见过了太祖高皇帝多少次,又有几次是被惊醒的。 “黄沙掩千古,功过后人说……”朱棣喃喃着,仿佛是失了心智。 “爷爷,爷爷?”朱瞻垶伸手在老爷子眼前晃了晃。 “好!”朱棣突然高喊一声,把朱瞻垶吓了一跳。 “好一个‘黄沙掩千古,功过后人说’!” “垶儿说得对,爷爷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和想做的,那世人对爷爷的印象自会改观!” “就是嘛!”朱瞻垶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才是您呢,以前那个忧前虑后的您哪里像是您了?” “嘿!臭小子,糗爷爷呐~!?” “不敢不敢!”朱瞻垶闻言立马蹦了起来,往后撤了两步,躲开了老爷子那意图谈自己脑瓜崩的大手。 “爷爷,孙儿还没说完呢!您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快坐下慢慢说。”朱棣闻言招了招手,把大孙子拉到身边坐下。 “让宁王去大宁其实还有个考量,不过这个是这两天才定下来的,而非是早就想好了的。” “哦?还有这种事儿呢?”朱棣有些惊奇。 自己这个大孙子这两天的行踪他可是很清楚的,可以说完全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特意找大孙子过来了。 嗯……除非是晚上回去之后挑灯夜想。 “孙儿去见了察罕达鲁花这事儿您知道吧?毕竟当时庞英可是跟在孙儿的屁股后面的。”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这事儿他的确是知道,也的确是庞英过来禀告的。 朱瞻垶看老爷子点头后也说了起来。 “其实之前孙儿就有些奇怪,您看啊,历史上的耕地大多都是集中在大江大河附近的,比如说怀庆府到济南府,比如说应天府。” “但是奴儿干都司那边也有大河啊,怎么就不能产粮食呢?” “臭小子,竟说些没用的!”朱棣轻轻地拍了大孙子一下,言语之中有些不满。 “奴儿干都司那么冷,一年有几天暖和的,怎么能种粮食?”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赶紧说,跟爷爷还藏着掖着!?” “您别急嘛!”朱瞻垶跑到老爷子的身后给老爷子捶起了背。 “孙儿这两天先是去了察罕达鲁花那边,后来又去找了几个去过奴儿干都司的几个官员,得到的结果都说那边不是不能种粮食,也不是没人种,就是少而已。” “但是您别看少,粮食长一季是没问题的,而且那粮食个个粒大饱满,比咱应天府的只好不差呢!” “哦?”朱棣挑了挑眉毛,嘴角也翘了起来。 “爷爷还当你去找刑枢是为了什么呢,感情是为了这事儿啊?” “对啊。”朱瞻垶对老爷子提起刑枢这个人名也不觉得意外,因为他当时去找刑枢可没避着谁。 “太祖高皇帝当年设立辽东卫的时候就给那里的部族们送去了一些赏赐以作安抚,刑枢说那时候就有人开始尝试着种粮食了,不过那都是少数人才能享受得到的,所以范围就没能开展得很大。” “您再想想,奴儿干都司各部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在那里呆着,咱们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让他们内附,反正到时候一打乱,也不怕他们反了。” “在那些人看来,咱大明啥都好,他们向往大明的温暖,向往大明琳琅满目的商品,目不暇接的美食美景,色彩斑斓的华服,向往大明的诗书礼乐等等。” “夸张点儿说,大明的月亮都比奴儿干都司的更圆更亮,就连气味都是香甜的。” “到时候,咱不就把奴儿干都司这地方给拿下来了吗?” “现在刑枢等去过奴儿干都司的人都说那里能种粮食,咱到时候把那里的大木头一砍,弄几条船顺着直接入海送到应天府。” “这不都是钱吗?再怎么的也不能亏了不是?” 第103章:人生大事 其实在眼下,大明并没有真正统治奴儿干都司,或者说终明一朝都没有真正的统治过,施行的都是羁縻统治的政策。 那边儿各部自己管理自己的,就是名义上属于大明而已,大体就这么个意思。 要真的完全统治了,朱瞻垶也就不用费这么大功夫了。 “嗯,想法是不错,也有条有理的,不过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朱棣好生分析了自家大孙子的话,被他找出来了一个漏洞。 “奴儿干都司苦寒,你让谁去开发呢?就算是让藩王过去世人都会认为爷爷是在流放那些藩王,普通人谁愿意过去?” “这个简单啊!”朱瞻垶猛地一拍手。 “咱大明的土地都是有数的,让奴儿干都司的那些个蛮夷入关是对他们的恩赐,但好日子也不是从天上掉的不是?” “哦?你的意思是……”朱棣瞬间就明白了大孙子的意思。 “让他们自己搞去!干活儿卖力的就能优先迁到大明来享受好日子,这样一来就不愁没人也不愁他们不卖力干活儿了!”朱瞻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小子!”朱棣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朱瞻垶的脑瓜子。 “你这满肚子坏水儿是跟谁学的?爷爷寻思你爹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来啊?” “那得看是对谁了。”朱瞻垶挠了挠头,老爷子根本没使劲儿,不疼。 “您看孙儿之前还说要增加商税降低农税呢,孙儿对咱大明百姓不好吗?” “之所以这么针对那些个关外的蛮夷还不是因为他们只是打不过咱大明,表面恭顺来着。” “他们也就是没实力,真等他们壮大了,您觉得他们不会觊觎温暖的大明,反倒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奴儿干都司那个鬼地方吗?” 说到这里朱瞻垶就有些生气,因为女真就是在那边的,但奈何又不能表现出来。 现在没抓到那些个建奴的鞭子,暂且放他们一马,等以后慢慢跟他们玩儿! “嗯,说得对!”朱棣也点了点头。 “这些个蛮夷都是这样,就好像那些个元人一样,弱小了就躲到漠北去,强大了就纵马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咱不能因为现在他们没动静就觉得他们没威胁了,得防着点儿!” “行,这关算你过了。”朱棣笑着摸了摸大孙子的头,一脸慈爱的问起了别的事情。 “跟爷爷说说,你的那个幼卫组建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朱瞻垶就有些头疼。 “哦?爷爷可是听说有不少的将士都想着进你的幼卫呢,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这样了?” “爷爷!您又笑话我!”朱瞻垶没好气的扒拉开老爷子的手。 “幼卫又不是军队,是以后负责孙儿安全的,孙儿总不能为了组建幼卫就随便找人吧?要真这样那指不定下次孙儿遇袭的时候就有人在孙儿背后偷着来一刀呢!” “哈哈哈!”朱棣开怀大笑,显然很是高兴。 “好好好,是爷爷的错,那为了补偿垶儿,这幼卫的人爷爷替你出了怎么样?” “您说真的?”朱瞻垶立马就提起了精神。 “当然是真的!” 朱瞻垶咧嘴一笑,他的目的可算是达到了。 组建幼卫,这是一件好事儿,也正是因为之前遇袭那事儿老爷子才想起来自己认定的这个继承人还没有名正言顺的护卫呢,这才有了组建幼卫这事儿。 但朱瞻垶才十二岁,而且以前的他面对的还是自家老爹只是太子的情况,所以就算是有心也不可能培养什么信得过的人出来。 现在老爷子开口就不一样了。 老爷子还是信得过的,而且朱瞻垶相信经过了那件事儿之后老爷子也肯定不会随便划拉两个人给他,毕竟那天箭矢上的毒可把老爷子吓得不轻。 “那最好不过了!”朱瞻垶一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孙儿正发愁找不到能信得过的人呢,现在既然爷爷开口了,那孙儿也就不用担心了。” “你小子,净耍滑头!”朱棣笑着摸了摸大孙子的头。 “其实你根本就不用操心,就算是爷爷不开口,你爹也会帮你把这事儿办好的。” “算了吧,我爹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没什么相熟的武将,哪儿来的人啊!” 朱瞻垶闻言撇了撇嘴。 自家胖老爹和武将根本就不亲近,虽然也有自己的护卫,但自己总不能拆老爹的墙补自己的吧? 朱棣闻言笑了笑,本想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行啦,那这幼卫的事情解决了,你下一步想干嘛啊?” “下一步?暂时还没想好。”朱瞻垶愣了一下,随后就直接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这段时间他先是在想草原和商人的事情,后来又因为藩王要进京在想老爷子给他留下来的作业,再后来又在想幼卫的问题,别的还真么想过。 “没想好?那爷爷给你个任务。”朱棣笑了笑,把大孙子拉向自己。 “你现在马上要十三岁了,该考虑一下人生大事了。” “之前你外祖母不是送了一个姑娘进宫吗?好像还一直住在春和宫吧,前两天爷爷想召见她来着,但你娘说那姑娘看你跟着爷爷北征去了,见不到你的人就回家省亲了。” “现在你都回来了,想来她也应该要回来了。” “可别介!”朱瞻垶闻言瞬间跳了起来。 老爷子说的人摆明了就是孙若微,这可不行。 你要说血脉问题也就罢了,毕竟他又不是他弟弟朱瞻基,就算是和孙若微生了孩子也肯定不是朱祁镇,就算是名字也起这个,但基因肯定是不同了。 可问题在于不是这个啊! 历史上的朱祁镇就是个纯纯的废物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朱瞻基死得太早了没空教导吗?不然的话以朱瞻基的见识和才能,或许教不出来能跟他们爷孙三代相比的君主,但最起码也不至于成为瓦剌留学生吧? 说到底不还是这妞儿不会教孩子?况且,这妞儿的心计太多了,别的不说,就现在她那么上赶着往自己身边凑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爷爷,您要是让她给我当个侍妾什么的倒也没什么,但若是妃嫔的话还是算了。” 思及至此,朱瞻垶打算直接断了老爷子立孙若微的想法。 “虽然咱大明皇室挑选妃嫔,甚至是太子妃都不看出身,但相处这两年孙儿觉得那孙若微的心智远超同龄人。” “这种人,孙儿怕到时候还不够头疼后院起火的呢!” 第104章:太孙不好女色? 其实朱瞻垶对所谓的太孙妃太孙嫔什么的没有太大的要求。 按照男主外女主内的惯例,太孙妃就相当于当家主母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就会依次升级为太子妃、皇后、皇太后…… 咳咳,扯远了。 如果按照朱瞻垶的想法,他觉得这会儿结婚还是太早了,他才十二岁,过了年也就十三岁,这个年纪在后世才刚上初中,生日小一点儿的甚至还没上初中呢,结个球的婚? 但是没办法,时代大潮就是这样,如果他是个普通人的话倒还好说,可问题他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孙。 他的太孙之位已经跑不了了,他爹的太子之位也跑不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来辅助,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得提早成家立室。 在武将的眼中这是未来的保障,在文官眼里这就是国之根基。 “你不喜欢那个姑娘啊?”朱棣笑呵呵的看着大孙子。 这事儿他是知道的,毕竟锦衣卫不是吃素的,之前朱瞻垶总是躲着孙若微的事情早就被锦衣卫送到他手中了。 “孙儿对所谓的妃嫔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不会过于苛责她们。”朱瞻垶坐在老爷子的身边,神色平淡。 这让朱棣有些懵,自家这大孙子不好女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对于孙儿来说,只要他们能管理好孙儿的后院儿就行了,别到时候孙儿在外面操劳,回家还得面对她们。” “孙若微不行,虽然她是外祖母带进宫里的,但她在进宫之前应该被灌输了太多的思想,导致她一心只想接近孙儿,以此达成她做太孙妃的目的。” “这种人,不合适。” “哦?垶儿你没有别的要求吗?”朱棣的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朱瞻垶越说他越感觉自己这大孙子好像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这怎么行!? “没什么别的要求了。”朱瞻垶摇了摇头。 “这事儿爷爷您帮我做主就行了,想来虽然我们朱家挑选媳妇儿从来都不看出身,但若是不读诗书不懂礼节的您也看不上。” “现在太多双眼睛盯着孙儿了,孙儿可不能给咱老朱家丢脸。” “那……爷爷帮你选?”朱棣试探性的问道。 “啊?”朱瞻垶有些奇怪的看着老爷子。 “孙儿不是说了您做主就行了吗?您还问啥啊?” …… 朱棣的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坏了坏了!大孙子不喜欢女人!这可咋整!我们老朱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香火稀疏吧? 这可不行! 朱瞻垶完全不知道老爷子的想法,他只是感觉老爷子的表情里有着若隐若现的着急,但他也不好随便问。 虽然他的太孙位是稳定了,但那也只是太孙,就算让他老子太子朱高炽来了都不敢随便问,他一个太孙能问么? 但他要是知道老爷子在想啥,那肯定得证明一下。 男人这一辈子,被别人认为成什么都无所谓,唯独两件事不行! 一是搞基,二是阳萎! “爷爷,您是还有事儿吗?那孙儿先退下了?”朱瞻垶看着老爷子那有点儿着急的样子开口说道。 在他看来,老爷子可能是有什么事儿,他又不好问,那就先退下呗。 “行,那垶儿你先回去吧,爷爷这就给你物色太孙妃的人选。”朱棣想了想也同意了。 大孙子不喜欢女人这事儿不能点破了,点破了可不好,这样一来当着大孙子的面儿也不太好开展。 “爷爷您也不用着急,先忙正事儿就行,孙儿还年轻,等两年就等两年。” 朱瞻垶站起来对着老爷子行了个礼,随口说了一句后就转身退下了。 可他不知道,就这一句话坏了事儿了! “坏了坏了!”朱棣急得满地直转圈儿。 “看来大孙子是真的不喜欢女人,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说!?” “不行不行!太孙可不能这样,朕得想想办法……” “小鼻涕!” “诶!”小鼻涕之前因为朱棣爷孙俩在谈事儿,所以早早地躲到门口去了,现在听到朱棣的召唤,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奴婢在,皇上您吩咐。” “研墨!朕要拟旨!给太孙选太孙妃和太孙嫔!让各州县抓紧推荐人选!” 朱棣火急火燎的就跑到了书案后面,但看着愣在原地的小鼻涕,顿时心生不满。 “嗯?”朱棣仅仅是用了一个语气词就把小鼻涕吓得直哆素。 “皇上!”小鼻涕快跑两步走了上来。 “您是不是忘了?太孙殿下……您还没正是册立他太孙之位呢……” …… 朱棣的脑门垂下了三根黑线。 好像……是哦? 一直以来,尤其是从北征以后,朱棣早就打心眼里认定了朱瞻垶这个继承人了,所以就把还没册立太孙这事儿给忘了。 虽然朝野上下都喊着太孙,就连他自己也都在潜意识里把朱瞻垶当做太孙,但没册立就是没册立。 册立太孙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是要太庙进香告慰祖宗的,不然的话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他朱棣还在,所以暂时没什么事儿,但若是这事儿就这么放着,等他不在了那就会成为一个祸端! 别的不说,对于自己的嫡二子和嫡三子心里在想什么,朱棣那可是门儿清! “对对对!得先册立太孙!”朱棣一改方才火急火燎的样子,面色平静的坐了下来。 “皇上,依奴婢看,您若是想要册立太孙也很简单,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小鼻涕走到朱棣的身后为其捶着肩膀,语气中多少带着点儿试探。 他是内侍,是下人,按理说是不能随便揣测圣意的,一个不好就有脑袋搬家的风险,但那也都是理论上的。 做内侍的,谁还没有个察言观色的本事?而且也得能给主家排解忧虑,不然的话你这辈子都是个小太监。 小鼻涕之所以敢开这个口还是因为他是朱棣的贴身太监,和朱棣有关的事情不说是全部,但起码七八成他是知道的。 正是知道朱瞻垶得宠他才敢开口,不然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哦?你又知道了?”朱棣斜了斜眼,语气多少有些危险。 “奴婢不敢,就是想到藩王马上进京了,到时候要献俘太庙,所以才开了口。” “请皇上恕罪!” 小鼻涕扑通一下就跪地上了。 “起来吧。”朱棣站起身来,语气平淡。 “自己下去领十金,算是给你的赏赐了。” “谢皇上!” 第105章:高端局和菜鸟局的区别 献俘太庙、奉天殿大朝议的事情早就定下来了,但一直拖一直拖,拖了整整一旬的时间才让人看到了开头儿。 原因无他,得等藩王进京啊! 像谷王、宁王那些的都好说,有水路走方便的很,但问题在于大明朝可不止那么几个藩王,还有北方的呢。 “孩儿给父皇请安。”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朱高炽和朱瞻垶父子俩一大早的就被老爷子叫到了乾清宫,虽然按理说他们俩每天都得来给老爷子请安,但今天明显早了不少。 “朕安,都起来吧。”朱棣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看了看下面的爷儿俩。 “老大。” “儿臣在。” “你准备好仪仗,先去码头上迎接一下你那几位走水路的叔王们。” “儿臣遵旨。” “接到人之后先不用着急领进宫,先带他们去宗人府报备,等人都到齐了再一起吧。” “儿臣遵旨。” 朱高炽低头领命,完事儿拉着朱瞻垶就准备离开,但却被老爷子给叫住了。 “等会儿!”朱棣看着大孙子马上就要被带走了,赶忙出声叫住了朱高炽。 “水路一波陆路一波,最南边还有两个,都是今天到,跑三趟太累人了,你自己去吧,垶儿就不用去了。” …… 朱高炽闻言一阵气苦,知道累人还让我自己去?合着我这个身体不好的就活该受累呗。 您老人家偏心眼儿也不带这么偏的啊! “爹,瞻垶岁数也不小了,他也该见见……” “滚蛋!” “孩儿告退!” 什么话都比不上老爷子的一句滚蛋好使,朱高炽立马委屈巴巴的转身离开,让朱瞻垶差点儿没忍住笑。 “瞅瞅吧,这都是关于那些个藩王们的。”朱棣招了招手把大孙子给叫到跟前儿来,随手把刚才看的奏折递给了大孙子。 “这有啥好看的?”朱瞻垶虽然是接了过来,但却撇了撇嘴,并没有看。 “您就差明着往那些藩王的府里塞人了,这上面写的能有啥好看的?” 因为自己靖难成功,所以朱棣对藩王的监视可谓是严格的不能再严格了,时不时地送个老师啥的过去,要不就是宫女啊什么的。 就好像朱瞻垶说的那样,就差明着往那些个藩王的府里塞人了。 “哈哈!这回你小子看不明白了吧?”朱棣哈哈大笑,显得很是得意。 “告诉你,爷爷那是故意的,不然的话爷爷为什么要特意下旨让他们大祸进京?往些年他们可都是一个一个来的。” “啊?”朱瞻垶这次是真没猜到,或者应该说他猜到了,但后来却被他给否了。 原因无他,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您就不怕他们有了准备,串通在一起反对移封?” “怕什么?”老爷子呵呵一笑,拉着朱瞻垶就坐了下来。 在一旁候着的小鼻涕见此情景直接哆嗦了一下,然后就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了。 乖乖,看来自己昨儿个说的话没毛病,你看看皇上宠太孙都宠到什么地步了?那个位置都愿意拉着太孙一起坐! 虽然不是奉天门的那个座位,但也不是其他人能够染指的好吗? “你好好看看那折子再说!”老爷子按了按朱瞻垶的头,示意他看完那奏折再说话。 朱瞻垶闻言也不问了,低着头看起了折子。 不看还好,这一看给他看懵了。 怎么这些个藩王话里话外全都是“听旨意”,别说串通好了一起反对移封了,就连一个不满的都没有! 要知道,藩王们可是不知道羊毛布的事情的,因为前前后后才不过五天而已,从朝官们知道到现在也就三天,之前都是只有朱棣和朱瞻垶两人才知道的。 也就是说,藩王在不知道有好处的情况下也没有反对移封。 看着自家大孙子朝自己投来了询问的目光,朱棣哈哈一笑,这才开口解释。 “那些个藩王啊可是精得很呐,他们甚至比爷爷自己都了解爷爷,虽然们还不知道羊毛布的事情,但他们却能猜到爷爷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他们去流放。” “你说那些个爷爷的侄子辈儿还好说,但谷王、宁王那些个可不行,爷爷真要是把他们流放到草原不给他们活路,那就没法下去见太祖爷了。” “所以啊,他们是算准了爷爷会放点儿好处给他们,所以才没反对的。” “不过啊,这不反对具体还得看爷爷给他们什么好处,若是就给点儿蝇头小利,那他们最后还是会闹起来的。” “而且啊,这些个藩王们可不是什么都没说,他们早就把他们想要的东西都写在折子里的。” ??? 朱瞻垶有些懵,这折子不是锦衣卫的人写的么?总不可能是锦衣卫拿着折子让藩王写的吧? 而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朱瞻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却啥也没看出来,唯一能看到和藩王要求有关的就是“听旨意”三个字。 “哈哈哈!”看着自家大孙子那满脑门子问号的样子,朱棣不由得哈哈大笑。 “您别笑啦!”朱瞻垶翻了个白眼儿,自己是来学习的,老爷子这算什么事儿啊! “您再笑,我就去找我爹去了!” “好好好,爷爷不笑了。”朱棣赶紧安抚住大孙子,开口解释了起来。 “你看看这折子里写的,主要看藩王们到的顺序。” 嗯? 朱瞻垶闻言低头看了起来。 “因为是在武昌府,所以楚王不算,那谷王就是最先到的,宁王和辽王最后?” 就算是有老爷子提醒,但朱瞻垶还是一脸懵逼。 这说明了啥? “哈哈哈!”朱棣又笑了起来,然后边笑边给大孙子解释着。 “这谷王啊看起来浑,但有一半儿是装的,不然的话在靖难的时候他也就不会给爷爷开门了,不过他也是真浑,只不过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浑就是了。” “宁王和辽王不用说,那俩人加一起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所以啊,这是宁王、辽王和谷王带的头,其他人有的是真不想去,但不敢也没能力抗旨,有的是真想去,但是不想表露的那么明显才想着鼓动别人。” “谷王最早去是找楚王了,宁王本来就有想法,所以他们三个就不谋而合了,其他剩下的都是没胆子也没能力只知道跟风的。” 朱瞻垶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尼玛才是高端局啊,自己啥都没看出来,但人家老爷子啥都看出来了,就差把那些个藩王们的裤衩子是什么颜色的都看出来了! 第106章:藩王进京 未时初,乾清宫。 朱棣带着大孙子看着那些个藩王们呼哧带喘的从远处走来,身上的玉佩还时不时地叮当作响,乐得呲起了大黄牙。 “这衮服指定是‘秀才’让他们船上的,往日里他们可没有这么懂规矩。” 朱棣朝着远处的藩王们指了指,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 “别说从码头开始了,就算是从宗人府到乾清宫的距离也不算近了,身上套着这么重的家伙事儿,真是够遭罪的。” 朱棣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说完却咧着大牙,显然是愈发高兴了。 朱瞻垶闻言也是笑了起来。 衮服可不是普通的衣服,那可是大明朝最庄重的礼服,平日里除了祭祀和朝觐之外基本上是用不到的。 包括秦王规制的平天冠九旒,每旒乌色、玉珠九颗、青衣五章、纁裳四章宫九章,还有中单、蔽膝、大带、玉佩、小绶、大绶、袜、舄以及亲王规制的玉圭等。 这一套下来,奢华是真的,可遭罪也是真的。 废话,这么一套老重了,给谁穿都遭罪! “爷爷,要不……您也换上一套常服?”朱瞻垶看了看老爷子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正在朝乾清宫走来的藩王们。 总感觉不搭噶! “太麻烦了!爷爷不换!”老爷子拒绝的很是干脆。 他身上穿的就是最简单的常服,寻常百姓家里一般都这么穿,老爷子甚至会穿着上朝。 而朱瞻垶嘴里说的常服和这个常服可不一样。 朱瞻垶说的是指上小朝和日常办公所穿的衣服,还有一种叫朝服,是上大朝的时候穿的。 不同的场合穿戴不同的服饰,遵守不同的礼仪规矩,这就是“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 其实明太祖在指定大礼仪的时候就已经尽可能的简化了周礼中的繁琐之处了。 若是按照周礼来,那天子光是祭服就有五套不同的规制,到了大明就统一定成了一套,就是衮服冠冕,简称冕服。 除此之外,明太祖还给高丽人定礼仪,给高丽王定衮服五章,礼同大明郡王。 也就是因为朱允炆继位之后送给了高丽王衮服九章,礼同大明亲王,所以后世的南高丽人才对大明的礼仪那么熟悉。 说到底,都是偷的! “臣等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拜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不近,但藩王还是没用多久就到了乾清宫门口,而朱棣就站在阶上,耐心的等着一帮子弟弟和大侄子们邢湾三拜九叩的大礼才上前去扶人。 “哎呀,这是做什么呢?” “咱们自家人见个面用得着行这么大的礼吗?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 对于腹黑的永乐大帝,藩王们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因此根本就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哪怕是一向脾气急躁的谷王。 “四哥,咱这也没有外人,做弟弟的能求您个事儿吗?”谷王一脸苦涩的开口。 朱瞻垶悚然一惊。 不是吧,这就开始了? “咱们都是自家人,小十九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了!”朱棣拍了拍他的十九弟,只不过看起来用的力气可不小。 “四哥,有饭吃吗?” …… 朱瞻垶只感觉自己的头顶上飞过了好几只嘎嘎叫的乌鸦。 他还以为谷王因为性子急躁所以被这些个藩王们推出来作那个开口的人,但这一开口就要饭是什么鬼? “四哥,你是不知道哇!弟弟我自打跟十一哥见面开始就被逼着穿上了这衮服冠冕,要说就这样也就算了,但是还跟着十一哥吃了三天的斋!” “四哥,你弟弟我喝了三天的稀饭啊,弟弟怎么说十一哥都不答应,这都要饿死了!” …… 朱瞻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他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这可真是生生相克啊,谁能想到脾气最火爆的谷王能被治成这样? 蜀王朱椿牛逼! “十一呀,这就有点儿过了!”老爷子闻言转向了蜀王朱椿。 “兄弟子侄们都到了自己家了,用不着这么刻板,轻轻松松的就是了。” “臣弟遵命。”蜀王朱椿毫不在意,似乎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样子。 “来来来,垶儿你带着你这些个叔叔爷爷们的进去,爷爷还有事儿,你招待好他们啊!” 老爷子说完转身就走,完全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急躁的谷王真准备开口,但却被宁王给拉住了。 “垶儿见过诸位叔叔和爷爷们……”虽然早就跟老爷子商量好了,但朱瞻垶还是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这么多叔叔爷爷辈儿的,他连人都记不清! “太孙客气了。”蜀王带头,众藩王一同给朱瞻垶见礼。 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有秩序。 虽然朱瞻垶是他们的子侄甚至是孙子辈儿的,但再怎么说也是天家嫡长孙,虽然还未正式册立皇太孙,但谁都知道朱棣的意思。 君是君,臣是臣,礼仪不可废。 “十一爷爷客气了,垶儿是晚辈,当不得,当不得。”朱瞻垶说着让开了半个身子。 “诸位请。” “这……”蜀王有些犹豫。 这是乾清宫,是皇帝的起居之所,若是朱棣在倒也罢了,但问题是朱棣现在不在。 “十一爷爷放心,爷爷早就吩咐过了,无碍的。” 蜀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朱瞻垶进了乾清宫。 而另一边的朱棣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转了个弯儿就从侧门又回到了乾清宫里。 进了乾清宫,按照老爷子定好的剧本儿,朱瞻垶把这些个藩王们带到了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啪啪。 看着藩王们落座,朱瞻垶拍了拍手,他的贴身太监小糊涂端着个托盘走了上来,将一张舆图展开铺在了桌子上。 和普通的舆图不同,这上面除了各个地名、河流与山脉之外,还写着他们这些个藩王的名字。 宁王朱权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他们本想着看看能不能趁机跟朱棣要点儿好处,但朱棣却不按照常理出牌,直接跑了,把朱瞻垶留下来对付他们。 问题他们还不能有怨言,因为人家是太孙,哪怕是还没册立的! 第107章:无话可说? “诸位爷叔们可有异议?”朱瞻垶笑眯眯的看着众藩王。 其实朱瞻垶这话问了也白问,因为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敢开口。 怎么开口?这根他们预想中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喂! 在他们的预想中,朱棣应该是上来先假惺惺的一番,说什么太祖之制王朝稳定之类的话,想尽量不付出任何好处的就让他们去就藩,而他们则是站稳根据地,尽量的根朱棣要点儿好处。 也就是说,这些个藩王其实早就做好改封草原的准备了,只是想要更多的好处罢了。 试想一下,太祖之制压着,民族大义压着,除非他们一点儿脸面不要了,不然的话还能跑得了吗?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朱棣压根儿就没想着跟他们谈,一上来就直接玩儿消失! 这咋谈?跟面前这个是他们孙子辈儿的小孩子要好处?这要是传出去那不得被天下人给笑死? 那就不要了?也不行。 草原那破地方穷的一匹,真要是能支持他们跟瓦剌互相牵制,那还能轮得到他们?朱棣不早就让朝廷接收了吗? 换个角度来说,就算是能做得到,就他们那被一削再削的护卫司能干点儿啥? “爷叔们怎么不说话?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朱瞻垶看着默不作声的藩王们,想着给他们加把火。 谈,那肯定是要谈的,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 “那个……垶儿啊。”楚王腆着个老脸笑着。 “这也没有什么外人儿,所以我就托个大叫你垶儿了。” “六爷爷您这话说的,垶儿本就是小辈,有什么事儿您直说便是了。”朱瞻垶赶紧起身对楚王行了个礼。 礼数得做到位嘛。 “那个垶儿啊,倒不是我们这些个人不愿意去草原,但你也是去过草原的人了,也知道草原是个什么样子的。” “按说这‘藩王靖边,为国屏障’是太祖爷留下来的规矩,我们应该鼎力支持才是,可我们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去了也起不到靖边的效果嘛。” “就是就是!”谷王也见缝插针的插嘴道。 “不是我们不愿意去,都是朱家人,为大明朝奉献那是本分,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们就算是去了也没什么用嘛。” 这话还真不是作假的。 藩王靖边,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也有人曾经想过要反抗,但在仔细思忖之后都放弃了,现在他们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够在草原那边站住脚。 这要是不去,那朱棣后脚就能给他们穿小鞋,甚至以此为噱头削了他们的王位也说不定。 “诸位爷叔们请放心,这个爷爷已经早有准备了。”朱瞻垶笑了笑,然后拍了拍手。 他的贴身太监小糊涂随着拍手声走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个托盘。 “诸位爷叔们请看,这是用羊毛纺织而成的布料。”朱瞻垶指挥着小糊涂把羊毛布分给众藩王们。 “这……”这些个藩王们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羊毛布,他们已经大概知道了朱棣让他们去草原靖边的底气了。 “这羊毛啊就跟人的胡子一样,刮了还会长。”朱瞻垶笑着开口,把所有藩王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草原就是放牧的,以前那些个元人坐拥宝山而不自知,现在有了这羊毛布,一年单单是这一项就是不少收入了。” “最重要的是,这取羊毛不会伤及羊的性命,草原上的羊只会越养越多,等爷叔们觉得这羊太多了还可以卖肉,这就相当于是两样收益了。” “这……”有很多藩王们这就有些动摇了。 对于他们来说,之所以不想去草原就是因为没钱,虽然他们还是每个月领银子,但在中原领银子混日子和在草原上领银子混日子可差得太多了。 “垶儿啊,皇上这意思是……”宁王开了口,但话却没有说完。 不过这已经够了,很多人都懂宁王的意思。 太祖高皇帝立下制度,藩王们‘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但现在朱瞻垶却说要让他们去草原上放羊,那话里话外还透露着把收益都给他们的样子。 这虽然没有直接违反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但已经有些擦边了。 食禄而不治事,不仅是不治政事,也不治农商之事。 “十七爷爷,您的意思垶儿明白。”朱瞻垶笑着给宁王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事儿其实已经经过爷爷和朝官们朝议过了,是一致通过的。”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太祖爷当年是属于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所以才定下了一系列的制度,但那都是安国之策。” “托太祖爷的福,咱们大明也算是蒸蒸日上了,这安国之策也有一些地方不太适用了。” “就比方说这草原,太祖爷当年立下制度的时候,这草原不还不是咱们大明的土地吗?” “所以啊,爷爷认为这倒也不算是逾了祖制,反而应该是更加完善了。” “那别的呢?”谷王坐不住了,他的性格最为急躁。 要知道,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的真正目的可不是钱,或者应该说不只是钱。 “也有的。”朱瞻垶点了点头。 “比如说‘分封而不锡土’,爷爷觉得草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安定下来的,这需要咱们朱家人几十年甚至是好几代人的努力,所以这个要改一改,不过仅限于草原。” “至于‘列爵而不临民’这个应该就不垶儿多唠叨了,这个肯定是要改的,不然的话这羊毛的事情也就跟各位爷叔们无关了不是?” “最后,诸位爷叔们的俸禄照旧,不会因为有了羊毛的事情朝廷就不给大家发俸禄了。” …… 随着朱瞻垶的话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关于藩王的祖制,三条被改了两条,虽然都是因为同一件事情被改的,但所有人都觉得朱棣已经很人性化了。 虽然没能拿到治事权,但这又给封地又给钱的,而且还是破了祖制给的,这让他们没办法再说什么。 若是他们还有意见,那就是他们不识好歹了。 不过说归说,好处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会有人不争取一下? 第108章:当初的承诺 “垶儿啊,你看这……”谷王搓着手站了起来,一脸的谄笑。 要说这长辈对晚辈,而且还是爷爷辈的对孙子辈的露出这种笑容,这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丢脸,但谷王却不在乎。 在他看来,把好处吃到肚子里才是真的,至于脸面什么的都是虚的。 再说了,往年进京祭祖朱棣总是要考校他们几个弟弟的功课,不达标的就得挨藤条,而他谷王历来都是那个挨揍最多的。 早就没什么脸面了,还要什么? “垶儿,你说我们去草原靖边是为了看着瓦剌别有歪心思,虽然现在大明和瓦剌还很和平,但那些人的狼子野心谁都知道。” 谷王搓着手,一脸的不好意思:“你看,就凭着我们几个的护卫司,怕是也不够瓦剌塞牙缝的啊。” “十九爷爷请放心。”朱瞻垶笑着开口。 “这个爷爷已经做好了准备,遴选常驻军的工作已经在准备之中了,很快就会开展,到时候朝廷会派出比以往更多的驻边军的,而且会定时换防。” “除此之外,朝廷派过去协助诸位治理草原牧民的官员也是,基本上半年或一年就会轮换一次,防止他们有勾结外敌的可能。” …… 一众藩王在心里面直骂娘。 什么勾结外敌?你是怕他们勾结我们吧? 可想是这么想的,他们却不能说出口,真说出来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不知诸位爷叔们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若是有的话还请告诉垶儿,垶儿也好禀告爷爷,让爷爷提早处理。” 看着陷入沉默的藩王们,朱瞻垶知道事情这就成了,就算还有藩王心有不满或者是不满足也不碍事,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要藩王们不报团那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殿下!” 藩王们沉寂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就在朱瞻垶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小鼻涕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鼻涕是朱棣的贴身太监,刚才是跟着朱棣一起离开的。 “启禀殿下,皇上说御膳已经备好,请诸位王爷们前去用膳。” 藩王们其实内心已经同意了朱瞻垶所说的,只不过是当着小辈儿的面,再加上气氛比较尴尬不太好直接说出来。 眼下台阶儿来了,他们自然就要顺着下来了。 “那吾等就不打扰太孙了。”楚王带头站了起来,对着朱瞻垶拱手示意。 “那希望诸位爷叔们能够吃好喝好。”朱瞻垶也乐得如此。 他可不愿意面对这些老狐狸,在说话之前每个字儿都的好好斟酌一下,太累人了。 不过事情可还没结束呢。 “十七爷爷,垶儿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一下,不知道……” 所有的藩王都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宁王朱权。 “诸位兄弟们先去,我随后就来。”朱权拱了拱手,意思很明了。 藩王们见状也没有说什么,跟着带路的小鼻涕出了这乾清宫。 “不知太孙殿下还有何事情?”宁王看着人走光了才开口问道。 “十七爷爷折煞垶儿了,垶儿虽然是嫡长孙,但还未册封太孙呢。”朱瞻垶笑着走上前来,拉着宁王坐下。 “十七爷爷,其实不是垶儿,而是爷爷有些话想要对您说。” “哦?皇上?”宁王有些意外,同时四下张望了一下。 “爷爷不在。”朱瞻垶提醒了宁王一句,然后就站在宁王身边,点进了正题。 “当年爷爷起兵靖难,是得了十七爷爷您的帮助,同时也立下了‘共分天下’的承诺。” “眼下靖难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十七爷爷您虽然没说,但爷爷也知道您心有不满。” “殿下哪里的话……”宁王刚欲起身,但却被朱瞻垶给压了下来。 他不是力气不如朱瞻垶,但却只能顺着朱瞻垶来。 “其实可能是十七爷爷您误会了,并非是爷爷不想兑现诺言,而是因为这天下若是一分为二,那就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这于我大明朝无益。” “眼下,爷爷打下了草原,拿掉了瓦剌,同时也将朵颜三卫的人给清得差不多了,所以爷爷特意把这块地方留给了您。” “朵颜三卫目前是无人治理的状态,爷爷将其连着大宁等地一并划分给了您。” 朱瞻垶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的舆图上划了一下。 在那上面,宁王的封号被写在了大宁附近却不靠近朵颜三卫,但朵颜三卫那边却没有藩王的名字和封号,而依旧是朵颜三卫。 宁王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其实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要说释怀,他的确是仍旧没有释怀,但若说仍旧耿耿于怀那倒也不至于。 他也知道朱棣这么做的原因,虽然因为损失方是他而觉得无法接受,但也知道闹下去并不会有什么结果。 现在,朱瞻垶冷不丁的提起这件事,反倒是让宁王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乾清宫就这么安静下来了,宁王不说话,朱瞻垶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得过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是躲在乾清宫后边的朱棣耐不住性子了,让小鼻涕去以和刚才一样的理由把宁王带走了。 “十七他……还是在恨我啊……” 宁王走后,朱棣也从乾清宫后边走了出来。 “爷爷,孙儿倒是不这么觉得。”朱瞻垶扶着老爷子坐下,开口宽慰到。 “其实在刚才说话的时候孙儿就隐约感觉到了,宁王并非是在记恨爷爷,他虽然没有看开,但却也没有耿耿于怀。” “哦?是吗?”朱棣听着大孙子的话,眼中泛起一丝光亮。 靖难之役的危险他直到现在仍旧还记得,当年若不是连哄带骗的把宁王坑上了船,朱棣觉得自己就算是不失败,也得再经过几次艰苦的战役。 对于宁王,他是心有亏欠的,但作为皇帝,他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再说了,爷爷您就放心吧,孙儿以后会好好补偿宁王这一支儿的。” “你去补偿?”朱棣笑了起来。 “你怎么补偿啊?” 第109章:太庙献俘 翌日。 农历初三,黄道吉日,诸事咸宜。 春和宫东殿。 这里是朱瞻垶和朱瞻基兄弟俩休息的地方,而今儿个一大早这里就吵闹无比。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太子爷朱高炽一脸不悦的走了进来。 今天是献俘太庙以及奉天殿大朝议的日子,所以他起的比以前更早,早起的迷糊再加上吵闹的环境,让这个一向以仁德闻名的太子爷也有些不高兴了。 “诶诶诶,你快过来看看!”太子妃看着自家顶梁柱过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嗯?这是我的冕服吗?怎么是小号的?”朱高炽还有些迷糊。 “什么你的冕服?这是垶儿的冕服!”太子妃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太子爷。 “垶儿的冕服!?”朱高炽一下子就清醒了。 要知道,大明朝的冕服根据品阶不同可是有着严格的区别的。 朱瞻垶以前穿的冕服规制是和亲王世子基本相同的,只有玄衣和青衣的区别。 冕冠八旒,每旒三色,玉珠八颗,衮服玄衣三章,纁裳四章,共七章。 而现在老爷子让人送来的冕服是什么样的呢? 冕冠九旒,每旒五色,玉珠九颗,衮服玄衣五章,纁裳四章,共九章! 要知道,在封建时代,九这个数字可是很特殊的,不是谁都能用也不是谁都敢用的! 朱棣给朱瞻垶送过来的这套冕服在规制上已经跟身为大明太子的朱高炽几乎一模一样了。 “既然是老爷子送过来的那就没事儿。”朱高炽看了看自己的太子妃,意味深长。 “可是这……”太子妃欲言又止。 她多少能猜到老爷子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趁此机会册立太孙了,但册立太孙也不该是这样啊! 这可是太子级别的冕服! “没事儿的。”朱高炽拍了拍自家媳妇儿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他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自家儿子在老爷子面前的受宠程度,虽然他自己也很惊讶,但在知道了之后又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太子妃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她这个女人家不太好插嘴,但自家的顶梁柱都说没问题那大概率就没啥问题了。 再说了,最重要的玉圭还是原来的那个。 玉圭可是权利的象征,想来这样应该没人会说什么。 …… 朱瞻垶拉着一张脸跟在胖老爹的后边儿,一点一点的朝着春和宫正殿挪动。 “你快一点啊!磨磨唧唧的干嘛呢?”朱高炽有些不太高兴了。 “不是我不想快啊,这身上零零碎碎的玉佩加上头上戴的平天冠的冕旒,一步一个叮当响的,快不起来啊……” 朱瞻垶一脸的无奈,这冕服也太折腾人了,现在的他算是知道昨天那些个藩王的感受了。 这是真难受啊! “哥,你别迈那么大的步子,小碎步快点儿挪着,这样就快起来了。” 朱瞻基闻言给他大哥出招儿。 “就是就是,让你一天到晚的没个正形,在这种事情上你还不如瞻基懂得多呢!” 太子爷抓住机会数落了儿子两句,顿时按绝神清气爽。 打从朱瞻垶十岁那年往军营跑开始,他就很少有机会教育这个儿子了,这次北征回来更是,他还被这个儿子教育了好几次。 这让朱高炽那颗当爹的心很是受伤。 “得了得了,咱们赶紧走吧,别误了时辰。”朱瞻垶感觉身上是各种难受,他现在就想赶紧到地方,好好的站一会儿。 就那样也舒服不少啊! …… 日出前七刻,斋宫鸣太和钟,永乐皇帝起驾带着一家子穿着冕服打着仪仗,叮铃当啷的步行而出。 文武百官已经列好队在宫外等着了,君臣会和,共同不行前往圜丘坛。 至圜丘坛,钟声止,鼓乐声起,大典正式开始。 圜丘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陈设着编磬、编钟等十六种,六十多种乐器组合而成的中和韶乐,排列整齐,肃穆壮观,尽显神秘之感。 陪祀入内的文官五品以上、武官四品以上,以及六科都给事中,内忧刑丧过犯体气之人不预。 朱瞻垶有些懵,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连大祀殿都进不去,这其中也包括太子朱高炽以及藩王和剩下的官员们,都得等在外面,严苛的遵守礼仪规矩。 等永乐皇帝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压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之后祭天才算是完成。 祭天之后已经是日正当空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经过正阳门返回皇城。 俘虏们昨夜就被押到了长安左右门外候着了,现在才被押着朝太庙而去。 想来他们也都是鞑靼各部的小头目,何曾受过这个苦…… 普通的献俘礼简单一些,王公大臣告祀、行礼完毕,俘虏先在太庙街跪上一夜,第二天皇帝在午门升御座,将军们押着俘虏在午门前献俘报捷,该砍的砍,该放的放,这就算是完事儿了。 但天子献俘太庙就麻烦多了。 礼部和太常寺要提前三天就准备好告祀仪式,献俘当天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虔诚地完成读祝、上香、跪拜、献帛、献爵等礼仪,然后才时献俘的那一套程序…… 龙了皇帝拿出第二份祝文读祝,总结一下内容就是先介绍这次御驾亲征的经过,向朱家的列祖列宗(主要是他爹朱元璋)夸耀一下自己的功绩,告诉他们敌人都被消灭了,敌酋都被他给抓了,你们就放心吧,现在把敌酋押解过来给祖宗们磕头上香来了…… 念完祝文,朱棣命人把鞑靼可汗本雅失里的大纛给抬了上来,在排位面前一一展示,然后大手一挥。 “命鞑靼部一干贼酋入庙奉香!” 因为有意放走了本雅失里,阿鲁台又被铸成了京观,所以朱棣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让马儿哈咱带着那些个依附于鞑靼的小部落酋长过来充数。 一行俘虏在太常寺官员的引导下给朱家的列祖列宗(主要还是朱元璋)上香,然后躬身后退,三跪九叩。 到这里,献俘太庙这事儿就应该完事了,但朱棣却又拿出来了一份表文读了起来。 第110章:册立太孙 “朱氏嫡长孙朱瞻垶,于北征战事中亲冒矢石,披坚执锐,斩将夺旗,将偏师奔袭俘获敌酋,不费刀兵劝降兀良哈三部,文武兼备,英果类祖,可承家国之重,保山河无恙。” “宜立为皇太孙,继储嗣之位,稳固朱氏江山,光大朱氏基业,叩请列祖列宗护之、佑之!”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礼部的官员们指定得跟永乐皇帝好好的说道说道。 皇上您要册立太孙这个没问题,毕竟也没人拦着不是?但您总得讲点规矩吧?您这么做不符合礼法啊! 国朝立储嗣要现在谨身殿行册封礼,然后才能到祖宗灵前禀告,您这还没醒册封就直接冰糕了祖宗灵前,这不是乱来吗? 再说了,您越过了册封礼直接禀告了祖宗,那一会儿到了奉天殿是不是就得宣诏册封皇太孙了? 奉天殿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登基、宣布继位诏书的地方,怎么能用来立储呢?就算是您疼孙子也不能这么乱来吧? 这要不是在太庙献俘,估计吏部尚书就得直接犯颜直谏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朱瞻垶现在成了真正的主角。 在老爷子的指挥下给朱家的祖宗们上了一遍香,众人才依次有序的退出了太庙大殿。 …… “皇上,您把册立储君的先后顺序给颠倒了,您这么做不符合立法规矩啊……” 一出大殿,礼部尚书吕震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了朱棣的面前劝谏。 “朕知道,这回就是赶巧儿了,下次不会了。”朱棣摆了摆手,不过其语气和态度都很是敷衍。 …… 吕震闻言差点儿没被憋出内伤来。 您还想着有下次呢!? “皇上,朝廷的规矩在那摆着,不能这么乱来的啊!” “朕说过了,这就是赶巧了,而且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办既不失庄重又能够省下不少的银钱,又省钱又省事,这不好吗?” 朱棣摆了摆手,显然是吃准了我事儿都办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单独办一次册封大典就得再祭祀一次太庙,这要多花多少银钱你知道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可以问问户部尚书。” “省下一次册封大点和一次大祭的花销,大概可以给朝廷节省五十万到八十万,甚至是上百万两银子!” 夏原吉闻言立刻站了出来,条理清晰的给礼部尚书吕震分析了起来。 “你听到了吧?这正好赶在一起了,合一起办不好吗?还是说你要补足这部分的钱?” 说完,朱棣直接甩开袖子朝着太社而去,太社祭祀之后就该奉天殿大朝议了。 自从朱瞻垶给他出了个主意,让抠门儿的夏原吉去针对文臣这事儿之后,朱棣就喜欢上了这么干,因为他发现在同等级的时候,夏原吉是无敌的! 说不过?没事儿!你给钱就行! 可朝廷的哪个官员能给钱?这可不是小钱儿啊,但凡是能让朱棣动用夏原吉的那肯定都是不菲的花销。 …… 奉天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帝王祭天立极,抚御寰宇,必建立元储,巩固国本,以绵延宗社无疆之休,朕夙夜兢兢,仰唯祖宗谟烈昭垂,托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长孙朱瞻垶,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文韬武略,修齐治平,不让其祖,兹恪遵皇帝慈命,载稽典礼,伏顺舆情,谨告宗庙天地社稷,于永乐八年授朱瞻垶以储君之册、宝、圭,立为皇太孙,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朱瞻垶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等真正等到这个时刻来临之时,他还是有些激动的。 “孙臣朱瞻垶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朱棣笑眯眯的朝着自己的大孙子一抬手,然后吩咐左右。 “去帮太孙更换玉圭,挂上宝印,呈上金册。” “奴婢遵旨!” 朱暂行站起身来,任由内侍将玉圭抽走换成新的玉圭;皇太孙之宝被装载金鱼袋中,挂在腰间;接过金册放入左袖之中,再次躬身施礼。 “谢皇爷爷恩典!” “起来吧,右边现在是你的位置了。” 朱棣笑着朝着旁边指了一下,朱瞻垶也依言走了过去。 现在,他的上首就是他爷爷皇帝朱棣,对面就是他爹皇太子朱高炽,父子二人分别谵语阶上左右两次,相视一笑。 这是他第二次站在这个位置上,但名正言顺的还是第一次。 上一次还是在奉天门御门听政的时候,那时候他之所以能站在这个位置上还是因为他是北征的功臣,因为之前遇袭,北征的赏赐一直被压着,直到那次御门听政才正式封赏。 他是北征的首功,自然是要在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孙了,这个位置从今天开始也就被刻上了名字,直到他上首的那个位置换了人。 “臣等恭贺皇上,巩固国本,大明江山永固!” “臣等恭贺皇上,巩固国本,大明江山永固!” “臣等恭贺皇上,巩固国本,大明江山永固!” 等朱瞻垶站定,群臣齐齐行大礼,出声恭贺。 跪拜完了永乐皇帝,群臣起身后又再次跪拜。 “臣等拜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拜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拜见皇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免礼!” “谢殿下!” 其实朱瞻垶根本就看不全下面的人都是谁,因为奉天殿实在是太大了。 奉天殿是举行大朝议的场所,除了朔望大朝外是很少使用的,面积是乾清宫的五个大,别说后面了,就算是中间的他都看不清是谁。 不过殿内官员们无论文武大多数都是支持册立朱瞻垶为皇太孙的。 文官想的是只要册立朱瞻垶为皇太孙,那太子爷的位置就稳住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儿。 而武官们想的就很简单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是个能打仗、愿意打仗的储君他们就没意见。 朱瞻垶在北征之中的表现显然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藩王们,他们马上就要移封草原了,谁当皇太孙他们无所谓。 满朝上下唯一不满的就只有朱高燧了,他几乎是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汉王朱高煦好像没什么不满,脸上很是平静 第111章:草原封国 对于皇太孙的册立,朝堂百官可以说是众生百态。 有高兴的,有无所谓的,也有失落的。 但总的来说,还是支持的人占多数,剩下的也大多都是无所谓的,真正失落或者有其他想法的人极少极少。 “朕此番御驾亲征,虽然未能灭杀鞑靼部的可汗本雅失里,但这鞑靼部剩余丁壮也就几万人,这鞑靼部差不多也算是平定了。” 朱棣完全无视了朝堂上的众生百态,直接把程序带到了下一项大朝议之中。 “现在,鞑靼部的旧地也是我们大明的国土了,可是这草原地广人稀,大军久驻耗费甚巨,但若是放任不管,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再有其他的草原各部重新崛起,继续为祸。” “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不得不防。” “为避免重蹈历代之覆辙,草原绝对不可弃之不顾,为此朕苦思良久,终不得妙法,但就在朕为之苦恼的时候,皇太孙偶然间所得之物让朕豁然开朗。” “是以,朕决定命宗室藩王外镇草原,行移封戍边之策!” 让藩王们移封草原这事儿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不过今天是奉天殿大朝议,移封草原又是大事儿,再加上涉及到了违背祖训这件事儿,朱棣还是有必要拿出来说一下的。 毕竟,这可是国家大事。 “自即日起,草原封国的钱粮开支、丁口等全都由藩王们自行筹措,若是有所需要,则必须从朝廷、内廷评价购买,不白拿国库一文钱、一粒粮食。” “封国增设国尉府、国相府协助藩王治理封国,国尉、国相以及封国一众文武官员皆由朝廷指派。” “同时为各草原封国增设护卫司,但不可逾太祖高皇帝所定三护卫所之总数。” “草原封国内除诸藩王及其子嗣外,封国内文武官员等开销皆由众藩王各自承担,自食其力。” “最后……” “放开诸藩不可参合四民之业的限制,允许诸藩以农牧之业谋生,建设封国。” “封国所有产出皆要按照朝廷的规矩,缴纳赋税!” “诸位,可有意见?” 之前虽然商议过让众藩王移封草原的事情,但却远不及现在这么详细,上次御门听政的时候也就是简单的说了一下移封以及太祖之制的事情,但这次朱棣拿出来的可是完备的计划。 有了之前御门听政的事情在前,现在所有人竟然都觉得朱棣所说的还可以接受! 首先,这事儿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那就是不能放弃草原这块地方。 让藩王移封草原,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众藩王在经济和武力上的不足以及无以为继的情况。 封国自治,但官员却要由朝廷指派。 这放开了权限,但真正的命脉还是掌握在朝廷的手里,不用担心别人像朱棣一样再来一次“清君侧,靖国难”。 增设护卫所,这弥补了众藩王在武力上的不足。 因为要面对瓦剌,所以增强藩王实力这事儿肯定是要准备好的,增设护卫所,但却不超过太祖高皇帝留下来的三护卫所的限制,也算是可以。 放开农牧之业,这是给了藩王们自治的本钱,以及促使他们同意移封之策。 没有钱粮,那些藩王们虽然不见得为违抗旨意反对移封,但时间长了肯定还是要出事儿的,甚至会再来一次靖难之役。 现在有了钱,藩王们就能稳住了,同时还要缴纳赋税,朝廷也能稳得住,还额外多了一份收益。 总的来说,这事儿除了违反了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这两项祖制之外,没有任何的缺点。 “臣第/臣侄,谨遵圣谕!”…… 一众藩王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和之前朱瞻垶说的还要好,那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要知道,对于这些个藩王来说,只要草原不穷,那就可以接受,更别说还能建设封国了。 想想看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定时从朝廷那里领钱,除此之外啥都没有,护卫所还被一削再削,朱棣也不停的往他们的王府里塞眼线。 现在虽然大部分的情况都不会改变,但最起码他们他们能有钱啊! 羊毛布他们可都是见过了的,有那玩意儿在,再加上卖牛羊的收入,何愁无钱? “陛下圣明!”…… 藩王们都同意了,官员们就更没有理由反对了,也没有反对的立场。 他们以前反对也主要是害怕藩王们被逼反,最后他们也失去了生存的根基,但现在他们还怕个毛? 虽然连着违背了两条祖制,但谁不知道大明第一铁律失土者斩? 他们要是真的还不知好歹的继续反对,指不定就有人参他们一个离间天家骨肉亲情的大罪。 “既然无人反对,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吧。”等着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朱棣拍板做了决定。 “礼部、户部、吏部、兵部和工部着专人协助藩王移封草原之事。” “臣等领命!” “此事就暂且这样照着吩咐下去吧,若是再有意外或其他未能提前准备好的情况发生再另行禀报。” 朱棣给这事儿做了个结语,把话头转向了另外的一件事。 而这件事在朱棣刚开口的时候就让所有人悚然一惊。 “现在,我们来说一下此前皇太孙遇刺一事!” 朱棣话音刚落,奉天殿里的官员和藩王们就嘈杂了起来。 “此前,朕与皇太孙在北征班师回到应天府的时候遭遇刺杀,经锦衣卫调查乃是晋商联合瓦剌所为!” “瓦剌得知了皇太孙在草原上所表现出来的勇武和智谋,想要毁我大明根基!而那些晋商们为了利益,竟然枉顾国本恬不知耻的帮助瓦剌转移刺客、提供武器!” “此外,朕从此事中得到警醒,在加派人手调查之后发现,东南海商亦存在勾结外敌的情况!” “他们勾结倭寇,给那些倭奴提供武器以及钱粮,对我大明的东南沿海行那劫掠之事!” “昨日,涉事的晋商以及东南海商已有大半被锦衣卫缉拿,有小部分提前收到了消息,仓皇出逃!” 奉天殿内的所有人闻言都不禁抖了一下。 第112章:触目惊心 有些人发抖是因为他们就是给那些商人通风报信的人,而有些人发抖则是因为他们知道朱棣的脾性。 在这种情况之下,在朱棣的这种表现之下,肯定是要有大动作了! “是谁报的信儿!?这个朕暂且不说!”朱棣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低沉。 “但是锦衣卫不会就此停止,此事动摇我大明国基,朕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在此番事情过后,朕也发现大明对这些人实在是太过优待了!以至于他们竟敢做下此等谋逆之事!” “是以,朕决定,大明商税统一上调两番,由原来的三十税一改为十税一!” “陛下不可!” 一道高昂且坚定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为之错愕,因为他们都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阻止朱棣。 要知道,从奉天殿大朝议开始到现在,朱棣一直都是以一种碾压的姿态来面对群臣,因为没有人能够解决朱棣接下来提出的问题。 朱棣现在就喜欢用钱压人,夏原吉成了他手中的武器,而且还是刀盾具备的那种。 既能攻击,也能防守。 但当朝官们看到那人的面容之后却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 “陛下,我大明朝自太祖高皇帝建国伊始就以仁孝治国,这税制是太祖高皇帝之时定下的,不可随意更改,不然极可能引起民变!” 陈谔丝毫不似其他人那般畏惧,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当面硬刚朱棣。 这满朝文武,就连杨荣等人都不想在这种事情这个时候去触及朱棣的霉头,但陈谔却不管那些。 要说这陈谔,你说他死脑筋也好,说他没脑子也罢,但他不管是上奏亦或是弹劾,反正从来都没有惧怕的时候。 之前陈谔因犯错曾被朱棣下令让他去修缮象房,后来被朱棣撞见,心软赦免了他的罪过并且官复原职,但这人之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偏执。 在这种连杨荣等人都不敢随意蹦跶的时候,也就只有他敢了。 朱棣没有说话,抬了抬手,一个内侍很快就端着一个托盘下去了,而托盘上放着的是一封奏折。 陈谔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朱棣的意思?当下也顾不得这是奉天殿大朝议了,直接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他们……”陈谔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过了许久,陈谔好似突然醒过神来,猛地转头状似疯魔一般跑了两步,从群臣之中拖出了一个人来。 “你!怎!么!敢!” 陈谔一字一顿,目眦欲裂,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陈谔!你疯了不成!?这是奉天殿!是奉天殿大朝议!”丁珏一脸莫名其妙的挣脱了陈谔。 不过朱瞻垶却看出了一些端倪,那个丁珏的动作有些不太正常,好像有些慌张之意。 朱棣站起身来,伸手示意了一下,门口的锦衣卫得到命令后立刻冲进大殿,将两人分开来。 “丁珏,淮安府山阳人,永乐四年得官刑科给事中,于永乐五年九月与晋商搭上线。” 朱棣仿佛是已经熟读与心一般,慢慢的说着,而下面的丁珏则随着朱棣那一句一句的话慢慢变得脸色苍白。 “两年半的时间,你利用职务之便以及自身的影响力,协助晋商走私、通敌甚至是谋害皇太孙!单是晋商那边账册上记录的数目就有一百二十余万两!” 随着朱棣的话音落下,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晋商私通外敌谋害皇太孙,这事儿不说传遍了整个大明但也差不多了,在寻常百姓还在对晋商以及瓦剌深恶痛绝的时候,大部分的官员都看到了很多百姓看不到的东西。 那就是官员的腐败。 这么大的行动,要说没有人里应外合显然是不可能的,晋商的确是汉奸,但也只是一些商人,按照大明朝的律例,商人是不能出仕的。 但他们没想到,朱棣会直接在奉天殿大朝议的时候当场揪出一个来,而且贪墨的数额竟然超过了百万两! “据锦衣卫查探,我大明朝有官商勾结、私通外敌的官员共计二百六十余人。” “其中贪墨十万两以上的有十六人。” “贪墨五万两以上的有三十人。” “贪墨两万两以上的有六十八人。” “贪墨五千两以上的有一百零七人。” “贪墨五千两以下的有四十五人。” “这就是朕的大明朝。” “商人有钱,官员有权,真的是一拍即合啊!”朱棣猛然变了一副语气,不复刚才的平静,整个人怫然不悦。 “你们让朕怎么相信这些商人?怎么相信你们!?” 陈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然。 虽然不是他犯了罪,但在这些铁一般的事实下,他刚才的那副慷慨激昂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要知道,这还只是根据晋商和东南海商这两个商帮顺藤摸瓜揪出来的,难不成整个大明朝就这两个商帮有这种行为吗?谁敢确定鲁商、徽商、浙商、粤商这些商帮就没有类似的行为? 等到那个时候,这又得揪出来多少的贪官? 朱瞻垶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下面脸色惨白的丁珏,这个人他不认识,因为官职太低了,达不到他的这个阶层。 但仔细想想,就这么一个小官就能贪墨超过百万两的钱财,而且还不计田地、宅院这些财产。 虽然朱瞻垶早就知道贪官这种人是不可避免的,也知道天下官员中清官如凤毛麟角,贪官如黄河之沙,但等真正了解的时候他还是感觉触目惊心。 “太孙。”朱棣的声音打破了奉天殿的安静。 “孙臣在。”朱瞻垶低着头站了出来。 “告诉朕,这二百六十余人应该如何量刑。”朱棣转身走回了他的龙椅上,神色平淡。 这是他给朱瞻垶的一个小考验,既是在考验朱瞻垶对大明律法的了解程度,亦是在考验朱瞻垶的心性。 性子太软,可当不了皇帝。 第113章:心软了? “孙臣认为,贪墨最多的那十六人应依律判处磔刑,凌迟处死!夷三族!” “次一等的三十人依律判处磔刑,凌迟处死!三族流放奴儿干都司!” “再次一等的六十八人依律枭首,三族流放奴儿干都司!” “最后的一百零七加四十五人,举家发配奴儿干都司!” 对于大明律,朱瞻垶不说能够倒背如流,但最起码的他还是清楚的,不过他依旧把量刑定的轻了不少。 要是真的严格按照大明律执行,并且在影响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最起码前三等的人都是要处以磔刑的,最后一等犯人也得按律枭首,而不是发配奴儿干都司。 而且按照这个贪墨程度来说,不剥皮实草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不过朱瞻垶定下的刑罚也不算轻了。 奴儿干都司可不像是电视剧里说的那样想去就去,电视剧里那所谓的三万靖难遗孤被流放奴儿干都司也并非是真的。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流放奴儿干都司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因为人还没到基本就死完了,就算是不死,等到了奴儿干都司后也坚持不了几天。 难不成真指望朝廷给奴儿干都司的囚犯们发放棉衣?御寒衣物肯定是会给的,但到最后基本都会冻死。 朱棣看了朱瞻垶一眼,心下有些叹息,自己这大孙子还是心软了。 不管是惩前毖后也好,杀鸡儆猴也罢,这种时候这种事情那都是绝对不能留手的。 不过他没有直接点破。 “这事儿就按照太孙说的办吧,刑部督促好。” “太子和太孙留下,其他人可以下去用膳了,光禄寺已经准备好了膳食。” 殿内群臣闻言心下一松。 皇上还是宠太孙的,谁都看出来了朱棣是巴不得把这些个贪官全部夷三族,但太孙给出的量刑皇上却接受了。 这是一件好事儿,最起码,太孙在草原时对敌人的残忍并没有带回到应天府来。 “臣等告退!” 一众群臣和藩王们有序的退出了奉天殿,而赵王朱高燧则是晃晃悠悠的凑到了汉王朱高煦那边。 “二哥,这藩王移封草原的事情咱都知道,但是其他的那些事情你听到过风声吗?” “听到过一点,但是不是很清楚。”朱高煦先是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听到过?那你怎么不告诉做弟弟的?”朱高燧有些急了,但奈何群臣还未走净,他也不得不压低声音。 “告诉你?怎么告诉你?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朱高煦瞟了一眼自己的三弟。 “祭天的前两天二哥才知道老爷子对那些藩王们有详细安排,但也就知道个一星半点儿根本不能确定。” “现在太孙都册立了,你以为老爷子还是当初的那个老爷子吗?二哥我在宫里的眼线现在怕是都化作了野狗拉出来的屎了!” …… 朱高燧闻言沉默了。 这个他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早在几天前就开始清理宫里的人了,有很多原本听命于他的锦衣卫都被这次清理晋商和东南海商的事情让老爷子直接给甩出去了。 就现在来说,宫里已经没有他能够使唤得动的锦衣卫了,就算是有,那也是老爷子的人,只是在表面上听他的。 但是朱高煦和他的好三弟有些不太一样。 他在宫里的那些人是被他自己打包送到了老爷子的面前的。 “二哥,今天朝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朱高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眼中泛着一丝精光。 “满朝文武不管是同意移封的还是反对移封的,他们是没有一个人在意藩王们的死活的。” “反对的官员是因为担心藩王们权利大了造反才反对的,同意的官员是想把藩王们当做包袱一样丢的远远地,至于藩王们到了草原靠什么活下去,能不能活下去,他们全然不在乎!” “藩王们的今日,就是你我兄弟的明日啊!” “也就是现在老爷子还建在,那些个文官们才没有提议让我们哥俩儿也跟着去草原就封。” “若是哪天老爷子不在了……” 说到这里,朱高燧停下了话头,但意思很明显了。 朱高煦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说什么。 就封草原不好吗?要是真的不好的话那些个藩王们能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去就藩? 就封草原好吗?也不好,毕竟这得看怎么比。 跟温暖富裕的江南比起来,草原自然就成了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 “先等着吧,就算是想做点儿什么也不能现在做,这会儿老爷子正是敏感的时候,现在动,那就等于是直接撞上了老爷子的马刀上。” 朱高煦看了看后面的奉天殿,转头朝着光禄寺走去。 另一边,乾清宫。 “你还是心软了。”看着站在下面的太子和太孙,朱棣沉沉开口。 “按大明律坐赃致罪,‘五百贯之上罪止杖一百,徒三年’、” “他们仅仅是坐赃而已吗?没有别的了?积年、积重、叠罪的补充律例你怎么不说?” “‘贪六十两银子绞’的律例你怎么不说?” “贪几万两几十万两甚至是上百万两的能和贪五百贯的相比较吗?” “你心软了!你狠不下心来!” 朱棣直勾勾的盯着朱瞻垶,厉声呵斥。 “流放奴儿干都司?流放完了呢?要是他们逃跑了呢?你有没有想过!?” “诶爹,您……”朱高炽一看情况不对就想站出来打圆场。 “你闭嘴!”朱棣直接甩了个眼刀过去。 现在的他对这自己最疼爱的大孙子都已经厉声呵斥了,更别说是朱高炽了。 “爷爷,孙儿之前想过这个问题。”面对着老爷子的盛怒,朱瞻垶没有一点儿的慌张。 “奴儿干都司的脱木河卫、葛林卫和福山卫等地即将开发,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虽然咱们从鞑靼带回来的俘虏可以发放到那边去,但这还远远不够。” “那边只要开发出来就会成为不亚于应天府这边的大粮仓,所以孙儿认为与其杀了他们以儆效尤,倒不如让他们去做点实事儿。” “其次,想要杀鸡儆猴也很简单,当官的没有几个不贪的,想要从官员身上解决贪墨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倒不如从商人这边入手。” “哦?”朱棣听到大孙子有自己的想法,语气也温和不少。 第114章:于民,于国,于天下 “官员贪墨的问题自古以来就是屡禁不绝的,其中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官官相护,二是官商勾结。” “若是官官相护,依照孙儿认为那就应该严惩,以儆效尤,毕竟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只有让那些人不敢伸手才是最好的处理和预防措施。” “但若是官商勾结,那就不一定了。” 朱瞻垶看着老爷子,眼神中满是认真。 “其实孙儿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些贪官的名字,虽然孙儿大都不认识,但也知道几个熟悉的,更有甚者就是上一次恩科中举的士子。” “孙儿当时不明白,他们明明才刚刚出仕,为什么就这么着急呢?但后来孙儿想明白了。” “孙儿不太清楚,但想来爷爷应该清楚,这些有贪墨的官员们绝大多数都是富户或士绅出身的吧?寒门出身的只占少数。” “不错。”朱棣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自己的大孙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看出了这么多的东西感到很满意。 “只有两成的人是寒门出身,而且他们贪墨的数额较少,一个超过五千两的都没有,剩下的八成多都是富户和士绅。” “孙儿之所以把最后两类人的刑罚定得这么低就是因为这个。”朱瞻垶松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这些寒门士子只是苦日子过怕了,在他们的心中也是有底线的,只不过初入官场,以往的经历以及家人的牵绊让他们没有经受得住诱惑。” “孙儿认为,像这类寒门出身的官员出现贪墨问题,主要原因还是在商人的身上。” “商人及其后裔不可出仕,他们想要权,那就得拉拢官员,而这种寒门出身的士子显然是最容易被拉拢的,成本也最低。” “当然了,孙儿说这么多不是想给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脱罪,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贪墨了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是孙儿觉得相较于其他人,这些人的家人是无辜的。” “可能,这些人的行为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此,孙儿才对最后两类人的处罚定的轻了不少。” 朱瞻垶条理清晰,说得又不乏道理,让朱棣都有些动摇了。 在以往,他对贪官的态度和他爹朱元璋是一样的,是属于那种恨不得杀尽天下贪官的那种人,将他们处以磔刑甚至是剥皮实草这种酷刑的。 但现在,朱瞻垶的话却让他发现了自己以前的不足。 的确,贪官是死不足惜的,但有些人,比如那些寒门士子的家人大多都是无辜的。 能培养出一个寒门士子,这里面要经历的辛劳和苦楚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不过说归说,丁珏被剥皮实草肯定是跑不了的。 “想的倒是挺全面的,有你爹的几分仁义在,不过下不为例。”朱棣看着大孙子,轻声说着。 “大明律制定出来就是要约束所有人的,今天开了恩,明天呢?后天呢?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些寒门士子看到你的仁慈之后不会放开手脚变本加厉?” “口子开了,以后想堵就麻烦了。” “奴儿干都司那边只要有了初步的成果,让天下人知道那里也能种田甚至产量还不少,到时候就有的是人愿意过去,大不了就是把卖向那边的羊毛制品卖的更便宜一些就是了。” “不管是惩前毖后也好,还是杀鸡儆猴也罢,都是不能留手的,知道了吗?” “孙儿谨遵爷爷教诲。”朱瞻垶赶紧低头称是。 的确,他还是年轻了。 他只是觉得那些个寒门士子的出身不好,他们的家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供出来个进士甚至是三甲很不容易,但完全没想到其他人在看到他对寒门士子的法外开恩后会有什么影响。 律法问题,不容小觑,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的。 “好了,别站着了,坐下吧。”教育完了大孙子,朱棣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 “爷爷是担心你太像你爹了,镇不住那些个贪官污吏们,以后不要再犯就好了。” 朱高炽:这个时候还是cue我一下? “回头爷爷借着此番册立太孙的名头额外开一次恩科,你就跟着你爹去负责吧,也熟悉一下。” 朱棣拉着大孙子坐到身边,笑着指了指还站着的朱高炽。 “你爹啊,在这方面可是最拿手的了,咱们大明朝这两年的恩科都是他主持的。” …… 朱高炽一脸的无语,您这话说的,怎么就跟我要主持的一样?还不是您不愿意面对那些麻烦丢给我的吗? “特开恩科?”朱瞻垶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老爷子。 “爷爷,您不会是想趁此机会来个大清洗吧?然后让恩科进士顶上那些被清洗掉的官员位置?” “哦?想到了?”朱棣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才说出来,大孙子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以前爷爷知道咱们这大明朝有不少的贪官,但也清楚这贪官是杀不完的,索性就让那些小贪之人暂且先留着,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处理一下不行了。” “虽然不能一举解决贪官的问题,但最起码可以让他们在不短的时间内不敢伸手了,再配合着让新科进士就能让这个时间再延长一些。” 贪官就是个根本处理不掉的问题,这不管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是什么其他人来都不行,因为这是时代背景以及社会制度所导致的,还有就是科技程度也限制了贪官的治理。 历朝历代没有几个皇帝不想肃清贪官的问题,但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就只能隔段时间处理一波让那些人缩一缩。 “爷爷,孙儿其实有个办法,不过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朱瞻垶闻言犹豫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有看了看他老爹朱高炽。 “哦?说说看?”朱棣微微一笑,鼓励的看着自家大孙子。 他虽然知道自家大孙子妙计频出,但这就好像一个农夫说他会打渔且还比渔夫做的更好,这就让人不太容易相信了。 以前朱瞻垶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问题,朱棣又怎么能相信他有办法且能处理好? 第115章:想吃白饭?吃屁去吧! 朱瞻垶看了看老爷子,又看看了自家老爹,心下有些犹豫。 他有办法,但问题在于真正有问题的是人,而不是制度。 制度都是没问题的,因为基本上每一项制度的提出都是建立在好的基础上的,而且往往在提出的前期都能够收获到极好的效果,只是后来就会变成上有对策下有政策。 想要真正落实,那还得有别的东西去辅助。 “没事儿,大胆的说就是,若是有不好的地方爷爷和你爹帮着你分析分析。” 看着大孙子的样子,朱棣还以为大孙子心里没底所以露怯了,因此就开口鼓励。 朱高炽也向自己的大儿子投去了鼓励的目光,他知道这是老爷子在帮着大儿子成长,并非坏事。 眼见着自家老爹都在鼓励自己,朱瞻垶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其实孙儿曾经想过,咱们可以参考官员们监管工匠、商户监管伙计的方法来监管官员。” “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另一本送六科,最后一本呈内阁;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进行检查。” “每完成一件登记一件,反之必须如实申报,否则论罪处罚;六科也可要求六部每半年上报一次执行情况,违者限事例进行议处;最后内阁也可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以内阁统领监察机构、再以监察机构监督中央六部,并以六部统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员的形式。” “孙儿觉得,这样做应该能够很好的监察百官,而且在这样的监管力度之下,那些官员们也应该会收敛不少才是。” …… 朱棣震惊的看着自家大孙子,有看了看大儿子朱高炽,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怀疑。 这是你教给他的? 朱高炽也收到了老爷子传来的讯息,转而回了个眼神过去。 儿子可没那个本事,要真的有儿子自己就提出来了! “垶儿,这是你自己想到的?”朱棣看着大孙子,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对啊。”朱瞻垶很是理所当然的说道。 “孙儿不是说了么,这就是根据那些个官员监管工匠和商户监管伙计的方式想到的,就比如那些个商户,他们不是每天都给工人布置任务,完成了领钱,完不成的扣钱嘛。” “嘶~”朱棣深吸一口气,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这不就跟上面布置任务,下面完成任务是一样的么? “好好好!”朱棣拉过大孙子一阵虎摸,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 “这下子可好了,想当官的都得给老子出力!谁也别想白吃咱们老朱家的白面馍馍!” “爷爷……”朱瞻垶的双手一阵乱挥,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老爷子的蹂躏。 “制度都是辅助,一切还是要看咱们怎么用人,不然的话再好的制度也会被那些蠹虫给钻空的。” “就好像之前的唐朝,在唐高祖建国初期用的还是租庸调制,但到了唐朝中后期就换成两税法了,没有任何制度能够永远使用的。” 朱瞻垶很清楚,在这个什么还都不够发达的时代,想要拿出一种永远不用更换的制度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把二十一世纪的制度照搬过来也是没有用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上层建筑包括一切。 “是啊爹,垶儿说的没错,就算是有此等好法子也不是我们消极怠政的理由啊。” 朱高炽很清楚自家老爷子的性子,赶紧出声劝慰。 要知道,在洪武朝时,朱元璋可是每天都要上朝的,就连每一封奏折他都要亲自批阅,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全国上下的事情都一把手抓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你不得不说朱元璋牛逼,人家就是这么干的。 但是在朱元璋之后的皇帝就不太行了。 内阁制度的萌芽是在建文时期,建立是在永乐一朝,内阁的建立就是为了给皇上分担压力的。 “朕知道!还用你提醒?”朱棣不悦的瞪了一眼儿子。 果然儿子没有孙子可爱! “爷爷,我爹说的是对的。”眼瞅着自家老爹挨怼了,朱瞻垶赶紧上去承担火力。 “爷爷您想啊,咱们大明朝的赋税算是历朝历代最轻的了,不然的话咱们大明朝也不会在历经太祖爷一朝就富裕起来,但这也不是就这么稳住了。” “赋税就算是再轻,若是各级官员联合起来中饱私囊,甚至是加收赋税,那么就算是我们大明朝再怎么优待百姓也是没用的,因为百姓们根本就享受不到咱们给的恩惠,都让那些个腐败的人拿走了。” 朱瞻垶很清楚,明朝中后期的崩坏除了有小冰河时期的缘故之外还有制度上的崩坏以及用人不淑的原因在里面。 原本农民要缴纳的赋税真的很少,按照大明朝的税收制度农业税是三十税一的,这么说可能不是很明显,但若是换个说法那就能够很直观的了解明朝的税收有多低了。 百分之三。 没错,明朝的农税仅有百分之三,换而言之农民一年的收成中有超过九成都会留在他们自己的手中,但后来呢? 各级官员中饱私囊,提高甚至是额外征税,导致农民在税收压力不断增大的情况下就只能把土地卖出,但这不过是恶性循环罢了。 卖了土地,那你就得租别人的土地种,种自己家的地都交不上税了,你种别人的地还得交佃租,这就能缴得上税了? 在事情到这里的时候,明朝就已经进入崩坏的不归路了。 土地兼并的事情频发,明朝又规定官员是不需要缴税的,这就导致最后全国上下一大半的土地不需要缴税。 这特么不崩还有天理吗? 想到这里朱瞻垶就牙痒痒。 不行,得找个合适的切入点让这群官员们缴税,而且是那种资产越多就得翻着番的缴税那种! 第116章:新法令 “垶儿,你想的是好的,提出的这个法子也很不错,但是很遗憾,爷爷不得不这么告诉你,光凭着这点儿东西想让那些个畜生收手是不可能的。” 看着自家大孙子在意气风发中颇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样子,朱棣感到很满意,但却也给朱瞻垶泼了一盆冷水。 有理想是好事儿,心气儿高也可以说是好事儿,但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一个一直都顺风顺水没经历过挫折的人是不能久长的,因为这样的人生持续的时间越长,那么以后他在遭受挫折的时候受到的打击也就越大,甚至还有一蹶不振的可能。 朱棣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大孙子变成那样。 所以,适当地浇点儿冷水是很必要的。 “你想想,在太祖爷在位的时候甚至定下了剥皮实草这种刑罚,但依旧阻止不了贪官的产生和壮大,虽然爷爷也认为你的法子很好,但不得不说这还不够。” 朱棣摸着大孙子的头,一脸的慈爱。 “我知道。”朱瞻垶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可不陌生。 后世有那么一句话很出名:要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百分之二十,就会活泼起来;有百分之五十,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百分之百,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 虽然官员不是资本也不是商人,但朱瞻垶觉得他们在对待钱这个问题上是一致的,最起码也有个七八分相像。 “爷爷,您有没有想过要让咱们大明朝变一下?”朱瞻垶突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老爷子。 “变?怎么变?”本来朱棣看着朱瞻垶低头沉思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的大孙子被打击到了,刚想出言安慰,但没想到大孙子却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 “自然是向好的地方改变咯。”朱瞻垶微微一笑,颇有点儿神秘的样子。 “那垶儿说说看,咱们大明朝该怎么朝着好的方向改变。”朱棣满脸慈笑,全然没发现朱瞻垶刚才说的话有多么的不妥。 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能传出来多少个版本不知道,但有一个版本肯定会说皇太孙认为大明朝现在是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不然的话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过现在这里没有外人,老爷子也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爷爷,您看啊。”朱瞻垶索性脱了鞋袜,直接在朱棣的龙床上盘膝而坐,让下面站着的朱高炽直瞪眼。 “咱们老朱家不管是太祖高皇帝还是您,甚至可以说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想让自家王朝的统治越来越好的,对吧?” “但是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要面对外交、战争、内政等各种各样的人为问题,更要面对天灾这种人力所不能及的问题,但是咱现在就说贪官的问题,所以暂且不考虑那么多。” “但是在孙儿看来,咱们完全可以倒过来去想啊!” “倒过来?”朱棣一时之间没反应的过来,转头看向了在下面站着的大儿子,却发现大儿子的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对啊,倒过来!”朱瞻垶兴奋了起来,手舞足蹈的。 “咱就把自己代入贪官的角色之中,咱想要让大明变好很难,但若是代入贪官的角度,想办法贪钱这个不难吧?” ??? 朱棣和朱高炽一脸的问号,这特么是我老朱家的种马? “您想啊,作为贪官,不就是想贪钱吗?”朱瞻垶完全没发现自家老爹和老爷子的异样,还是一脸的兴奋。 “若是作为一个地级官,想要贪钱那无非就是想着法的多收钱,比如增税甚至是加税,但这种事儿只能中午干,因为早晚得露馅儿。” “露馅儿了怎么办呢?联合上级官员呗?要是上级官员不接受你的拉拢呢?也无妨,只要我把事儿弄的大一点,大到了事发之后就连上级官员也得承担连带责任的程度就好了。” “这样一来,您觉得那些个上级官员会不会为了保住自己头顶的乌纱而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呢?” …… 朱棣和朱高炽一脸震惊的互相对视,他们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子。 “搞定了上级官员也不是万全之举,因为咱大明还有京察的制度,但这个也不是不能过的一关,只要抓住那些个京察官员的弱点,想要瞒天过海还是有可能的。” “比如说钱财、美色、家人等等等等。” “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再从贪官的角色中脱离出来,回到自己的角色中去想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既然贪官贪钱的基础是增税和加税,那咱们就想办法让他们做不成不就好了?” “所以啊,孙儿觉得咱们不如把大明的赋税给整合起来,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让那些个官员们难以在里面动手脚了呢?甚至还能把那些原本会被贪墨的钱收上来,增加咱们大明的财政收入。” …… 朱棣看着一脸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大孙子,又看了看站在下面呆若木鸡的大儿子。 朱高炽也是一样,好像不认识一般看着自家大儿子。 然后,朱棣和朱高炽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嘶~ 好像……确实可行啊…… 把各种赋税都整合到一起收,这样一来官员们能够动手脚的机会就大大降低了,这就是后来有名的一条鞭法。 朱瞻垶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有人说若是明朝在制度上能够一直坚持一条鞭法,或许还能再给大明朝延续个几十年的国运,给崇祯争取一些时间。 不过事实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而且明朝的灭亡也不仅仅只是制度方面的问题,而是一个王朝随着寿命越长弊端就越多越明显,官员们也都内部腐败,再加上小冰河时期这种客观因素聚集在一起的集合体。 现在,朱瞻垶就打算动一动这大明朝最为稳固的一块地方。 第117章:向官员动刀子 “垶儿,这也是你自己想到的?”朱棣一脸惊喜的看着大孙子。 这个惊喜真的是太大了! 然而,他的大孙子却给出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 “也不算是吧……”朱瞻垶这话说的有些犹豫。 “哦?那是谁给你支的招儿啊?”朱棣一脸慈爱的问着大孙子,但眼中却飘起了一丝丝的寒芒。 再看看下面站着的朱高炽,亦是如此。 太孙的才能才展露出来多长时间?前前后后也就不到一年而已,若是除去北征的那大半年,剩下的也就一个多月不到俩月。 才这么点儿时间就有人盯上了?想要趁早爬大腿? 这可不行! 在朱棣看来,大孙子现在年纪还小,心性等各方面都还不成熟,很容易遭受他人蛊惑。 犯错是小事儿,只要不犯原则性的大错就不是问题,但若是心性品行被那些有心之人带偏了就不好了。 “先前在还没北征的时候孙儿不是喜欢出去玩儿嘛,有一次无聊的时候听人说秦淮河边好玩儿,所以孙儿就去了。” 朱瞻垶是完全没发现老爷子那掩饰的很好的冷意,自顾自的说着。 “去了之后孙儿才发现那里就是所谓的花船,孙儿不感兴趣,所以就去别的地儿逛了逛。” …… 此刻的朱棣眼中那还有什么寒芒,全都变成着急了。 对花船不感兴趣?你一个男……孩,竟然说对花船不感兴趣?这怎么行!? 旁边的朱高炽就没什么反应,他若是知道老爷子内心的想法,肯定得委委屈屈的在心里骂一声双标! 咋,当初您儿子我被那秦政学诬告了一下您就抓着不放,现在孙子不去您反而觉得是不对了? 不过朱瞻垶可不知道这些,仍然是自顾自的说着。 “孙儿乱逛之下走到了一个村子里,正好遇到了一个老农在田田间劳作,索性孙儿就跟那个老人家聊了两句。” “他说咱们大明朝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农税低让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不怕挨饿,孙儿就好奇的问了他一句,说以前是个啥样子的。” “结果那老人家跟我说,那些个蒙元人在统治中原的时候总是变着法的收税,农民交不上税就得变卖土地,卖了土地再去租蒙元人的土地,这样一来就更交不上税了,这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孙儿一想,这不就跟贪官加税的后果一样嘛!” 听了大孙子的解释,朱棣心中的那一丝警惕也放下了。 不是有心之人有意接近大孙子就好。 “所以你就想到了这个法子了?”朱棣的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慈爱,让下面的朱高炽只翻白眼。 “倒也不是,那个时候孙儿还没想这么多,只是刚才爷爷您问起了,所以孙儿才想到了。” “就这样?”朱棣一脸的不敢置信。 自己头疼了大半辈子的事情,到了大孙子这就如此的简单? “爹。”下面站着的朱高炽开口了。 “垶儿还小,再加上他前些年一直在读书,您和儿子都没有抽出空来教育他,所以他的想法跟咱们是不同的,这才让他以如此另类的法子找到了解决之法。” “但儿子认为这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儿……” 朱棣闻言沉默了,历来和大儿子意见多有不和的他这次罕见的和大儿子有相同的看法。 大孙子的法子很好,但思想却不是一个储君该有的思想。 不过还好,孩子还小,自己也还算是硬朗,有的是的时间去慢慢调教。 “嗯,垶儿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想通了的朱棣又开始鼓励大孙子。 朱高炽:不是吧?您当初对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喂!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大儿子提出来的这个法子很好,配合上再之前提出来的考成法,那效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考成法加上一条鞭法,两法合并实施,既能剔除那些个光吃俸禄不做事的蠹虫,又能杜绝那些个蠹虫喝民血壮大,完美! 然而,这可不是朱瞻垶想要达到的结果,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让官员也缴税! “爷爷!孙儿还没说完呢!” 朱瞻垶的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一副您老人家打断我了的样子。 “好好好,爷爷不说话了,垶儿你接着说。”朱棣赶忙出言安抚。 “爷爷,孙儿觉得想要在最大的程度上杜绝贪官的产生,还是得让官员们缴税!” “让官员缴税?”朱棣有些犹豫了。 “这不太好办啊……毕竟当年是太祖爷定下的规矩……” 朱瞻垶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您就别装了行吗?今儿个在奉天殿大朝议上您不是才刚违背了祖制嘛? “爷爷您看呐。”打定了注意要让官员缴税的朱瞻垶开始循循善诱的引导着老爷子入坑。 “咱们大明朝的税已经很低了,三十税一的税别说是官员了,就算是百姓交起来也是很轻松的,不然的话咱们大明朝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富强起来。” “再说了,配合着新法令,咱们对官员就征收他们家里的田亩税,只要他们不贪墨收购百姓的田产,那就根本没必要担心什么。” “换而言之,等新法令施行之后,税收分摊入田亩,若是一个官员缴纳的税款过多那就给咱们提了个醒儿,这种人,说他没问题您信吗?” 朱棣有些动摇了。 的确,三十税一的税真的是很低了,别说官员了,就算是百姓想要缴纳也是很轻松的,而且就像大孙子说的,只要没有贪赃枉法,那又何必反对? 在大明朝的税制下,还有人家交不起税? 这种既能够增加国库收入,还能够成为贪官污吏质检关的法子真的很诱人啊…… “爷爷,您想啊,若是咱们不想法子,等那些个贪官污吏增税加税导致百姓交不起赋税变卖田产,最后这些个田地就都落到了贪官污吏的手里,但官员又不交税……” 眼看着老爷子开始动摇了,朱瞻垶赶紧加了把火。 “再说了,藩王们移封草原开始参合农牧之业都需要缴税,他们凭什么不交税?” “当官怎么了?当了官还能压藩王一头不成?” 第118章:别着急,挨个来 其实仔细想一想,好像历朝历代都对官员挺优待的,而且文官的情况要更甚于武官。 呃……明朝好像还有待争议,毕竟老朱对当官的是真狠啊…… 后世不是常说么,如果让你选择一个朝代去当官,那么你一定不能选明朝,因为你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咋死的。 “行!”朱棣猛地拍了一下旁边的副手,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 “反正也快年末了,明年也要京察,爷爷就趁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们!” 朱瞻垶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但朱高炽却已经明白了老爷子的想法。 所谓京察其实就是一种考核官员的制度,制定于洪武朝,规定是每三年京察一次。 现在是永乐八年,明年就是永乐九年了,可不是要京察了么? 到时候京察的人把奏折递上来,老爷子再派人下去走访一下看看奏折上写的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这由头不就来了吗? 全是真的?不!可!能! 这天底下的贪官数不胜数,结党营私的更是不少,这京察之中肯定有着虚假上报的情况,也就是不查罢了,若是真要查的话怎么还不能查几个出来? 至于派谁下去查这个问题也根本就不用多想,还有比锦衣卫更加合适的吗? 有这么一会时间,朱瞻垶也反应过来了,这也让他把接下来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他本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也整饬整饬内廷的,毕竟那些个太监也不是啥好玩意儿,虽然永乐朝的太监还不咋蹦跶,但预防一下也是好的。 不过现在老爷子打算借着京察这事儿来对官员动手,在这个时候再提这事儿就不合适了。 到时候宫内宫外都人心惶惶的,很容易让部分人跳反。 不着急,老爷子还有十几年好活呢,有的是时间! “好了,垶儿又给爷爷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朱棣说着说着感觉有些不太对。 什么叫又? “爷爷,那孙儿能不能好点儿好处?”朱瞻垶闻言瞬间蹦了起来。 “嗯?”朱棣有些懵。 之前的几次大孙子都没要奖励,还说作为皇太孙他啥都不缺,怎么这次反倒是开始要奖励了? “孙儿这个奖励不是现在要的,就是跟爷爷您要个承诺。”朱瞻垶看着老爷子的态度没问题,顿时嬉皮笑脸了起来。 “垶儿!”朱高炽的脸色瞬间变了。 跟老爷子要承诺?这可还行?这老爷子要是戒备心高一点儿,那特么是要出事儿的! 但是,显然他是多虑。 “没事儿没事儿,甭搭理你爹,垶儿你说就行。”朱棣那五十岁的褶子脸笑成了一朵花,完全没把朱高炽的话听进去。 “孙儿其实不是想要什么,就是想着去年郑和不是远洋去了嘛,要是他回来后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您可得让孙儿先挑。” 朱瞻垶嬉皮笑脸的朝着自家老爹吐舌头做鬼脸。 “嗨!爷爷还以为什么呢!”朱棣大手一挥,很是豪迈。 “爷爷答应你了,等郑和回来,船上的东西随你挑!” “谢谢爷爷!”朱瞻垶嘿嘿一笑,坐在龙床上给老爷子作了个揖。 朱高炽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 朱瞻垶想要的东西不过分,最起码看起来完全就是孩子的猎奇心理作祟罢了,这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 老爷子的答应也没让朱高炽意外,以那臭小子现在的受宠程度,可能让老爷子直接绕过自己立那臭小子为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这也就是想想而已。 “不过垶儿啊,爷爷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奖励哦!”朱棣的话把朱高炽从神游之中拉了回来,也让朱瞻垶愣了一下。 老爷子给奖励? “什么奖励啊?”朱瞻垶好奇的问道。 “咱大明朝这次北征大获全胜,藩国朝鲜听闻这个消息后派了人前来道贺,还带了进贡的宗室女及其他大臣的嫡女共计三人。” 朱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朱瞻垶的脸色,想要探寻清楚自己这个大孙子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的。 “你过了年就十三了,年纪也不小了,再加上已经册立的皇太孙,这婚姻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不过啊,这挑选太孙妃和太孙嫔不是小事儿,需要时间去准备,但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个宗室就只有一两个女人的。” “所以啊,这些个朝鲜进贡的宗室女和大臣嫡女到时候爷爷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另外啊。”朱棣转头看向了大儿子朱高炽。 “垶儿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独立的院子了,基儿也是一样,这事儿你上上心。” “儿臣遵旨。”朱高炽也觉得这是应该做的,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 “朝鲜的宗室女吗?瞻基年龄也不小了,要不先给他?”朱瞻垶想到了自家弟弟。 现在孙若微虽然没有被他搞没,但想进宫显然是不可能了,在他的那番评价之下老爷子是肯定不会让孙若微再进宫了,所以别说朱瞻垶了,就算是朱瞻基也没有了和孙若微在一起的可能。 这让朱瞻垶有一种亏欠感,所以就想着先紧着自家弟弟。 但在老爷子看来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基儿的话爷爷会另外再选的,你是嫡长孙,哥哥都没有成家立室,弟弟怎么能抢先?” 听了大孙子的话,朱棣立马把后路给堵的死死的。 可不能让大孙子在歪路上继续走下去了,得赶紧把他拉回来! “那也行吧……”朱瞻垶犹豫了一下,想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也就应下来了。 反正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自己再上上心,给自家弟弟挑个好的就是! 要是实在是没有质量好的,那就以量取胜! 朱瞻垶这边自己想自己的,老爷子那边可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大孙子愿意接受就好,那就还有机会,大不了以后用什么国本、根基之说好好劝劝她,实在不行那就让文官上! 杨荣那些个文官干别的可能不行,但说起这些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要知道,早在草原筑京观那会儿,杨荣就以劝谏之名跟朱瞻垶说过这事儿,当时的杨荣就在话里话外透着让朱瞻垶赶紧去造小人儿的意思。 嗯,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第119章:幼卫 事实证明,老爷子的想法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杨荣就带着一众人来到了春和宫,说是奉旨给皇太孙授课。 然后,朱瞻垶就渡过了浑浑噩噩的四个时辰。 要真是杨荣自己的话倒也没啥,毕竟在草原的时候朱瞻垶就怼过杨荣和金幼孜,现在再来他也照样敢怼,但问题杨荣不是自己来的。 杨荣带着杨溥和金幼孜不说,还带着黄淮。 要说怼黄淮也没问题,但朱瞻垶不太想跟黄淮交恶。 说到明朝内阁,尤其是永乐时期的内阁,人们一般最先想到的就是三杨,但偌大一个文渊阁可不是只有三杨三个人的。 黄淮也是,而且这黄淮是从洪武时期出仕,直到宣德元年才因病回乡休养。 黄淮的一生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或者应该说是六朝,因为他是在正统年间去世的,只不过自宣德元年之后他就不做官了而已。 总而言之,这是个大佬,而且还是个好官,朱瞻垶不想把这个人才给怼得歪了方向。 “这回舒服了?”朱高炽看着双眼无神的从东殿走出来的大儿子,嘴角的弧度是压都压不下去。 哼哼,让你天天在老爷子那里挤兑我! “有您这么当爹的吗?不安慰安慰做儿子的还幸灾乐祸?”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他是看出来了,自己这胖老爹是在藉此发泄在老爷子那受到的挤兑呢! “你呢,要是有空就多去教导一下瞻墡,要不就去你的文华殿,在这里挤兑儿子干什么?” 太子妃张氏忍不住开口,而这一开口就是跟儿子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得得得,我错了还不行吗?”朱高炽赶紧退了两步。 根据他的经验,要是有理的话倒还好说,这要是没理,自己的这个太子妃还不知道得磨叨到什么时候。 “就是,您要是有空不赶紧去搞您的公羊学,在这挤兑我干啥?”眼见有了人撑腰,朱瞻垶的腰板儿也硬了起来。 “话说您的公羊学搞得咋样了?之前您不是说有理学的底子,搞起来不难么?” “你呢,不动手就别光动嘴!”朱高炽瞥了儿子一眼,他觉得是时候端起他做父亲的威严了。 “的确是有底子在,但因为要以理学的基础、公羊学的核心来整合两种思想,所以不管是理学还是公羊学的书都得逐字逐句的去查阅去记录,不然的话万一搞错了什么那就得出大笑话的!” “别的不说,光是把这两方面的典籍都搞清楚就是个不小的工程了,更别说还得把它们两个整合起来了。” “哦,你以为就跟你当初说的那样,以理学为皮,以公羊学为骨,取二者其长合二为一就好了?” 老爷子回来之后朱高炽就找了个机会把监国的差事给卸了,然后自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鼓捣这理学和公羊学的事情,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不是一个小工程。 也就是最近又是献俘太庙又是奉天殿大朝议的,不然的话朱高炽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还休息休息,几乎一整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都在搞那个。 “我发现爷爷说的没错,您就是个死脑筋。”朱瞻垶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你爹呢!”朱高炽还没说话,太子妃张氏就给了朱瞻垶一个脑瓜崩。 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太子妃有些蛮不讲理的样子,但实际上她是很有分寸的,为人处世都有着她自己的准则。 “不是,您听我说啊!”朱瞻垶捂着脑瓜子叫屈,而朱高炽那个当爹的则在一旁幸灾乐祸。 “您想啊,我爹是太子啊,虽然这事儿事关重大,但像理清理学典籍这样的事情总不至于还不能交给别人做吧?毕竟现在理学可以说是正统了。” “公羊学不好交出去,但把理学交出去也能清闲很多啊,而且还有效率。” …… 一家子人同时沉默了。 “咳咳!”良久,朱高炽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那个,我回书房去整理那些个公羊学的书了。” “唉。”看着头也不回的丈夫,太子妃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己家这顶梁柱啥都好,就是心太软,再加上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有些转不过来弯。 “行了,你也别在这坐着了。”看着丈夫离开,张氏又转向了自家大儿子。 “那些个朝鲜进贡来的宗室女和大臣嫡女还得些日子才能过来呢,你也不用着急。” “而且相比这个,安远侯已经等你好一会儿了。”张氏说着朝着前院努了努嘴。 “安远侯?柳升?”朱瞻垶瞬间就理清了这安远侯是谁。 北征取得第一场大捷的时候朱瞻垶还在庆功宴上跟他说过几句话,后来还有了不少的交集。 “他来找我干啥?”虽然是理清了关系,但朱瞻垶还是很奇怪。 柳升,按理说他此刻应该还在看管那些个鞑靼部的俘虏,怎么会有空来找自己?他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他来找你干啥你不知道?”张氏没好气的甩了儿子一记眼刀。 “我应该知道?”朱瞻垶很是奇怪。 “别忘了,你爷爷要给你组建幼卫。”张氏扔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她最近可没啥空闲时间,除了要统管后宫那些事情之外还得看着点儿给朱瞻垶腾院子的事情,毕竟儿子也是长大了。 等以后朝鲜的那些个贡女来了,儿子怎么说也得有个自己独立的院子的。 “哎哟,给忘了!”朱瞻垶猛地一拍脑门儿。 最近他的心思完全都不在这上面,都被草原封国以及税收这些事情给搞得忘记了,这会儿在自家老娘的提醒下才想起来。 幼卫啊…… 其实说到这个问题,朱瞻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从老爷子那里抽调一些,毕竟那可是现成的。 现在皇帝的亲军京卫一共二十二个,是从太祖高皇帝设立的十二卫加上老爷子设立的十卫组成,按照历史的脚步自家弟弟还增设了四个,组成了亲军上直二十六卫。 现在这二十二卫中最为出名的莫过于锦衣卫了。 第120章:新版腾骧四卫 一边想着一边走,朱瞻垶很快就见到了柳升。 “见过殿下。”柳升一看朱瞻垶出来了,拉着旁边的一个人纳头便拜。 “免了。”朱瞻垶摆了摆手,在私下里他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这些个礼仪,更何况在北征的时候朱瞻垶对他的印象挺不错的。 “殿下,这是犬子,之前皇上说……”随着朱瞻垶的话柳升也是站了起来,拉过了旁边的人就讪笑了起来。 “哦?”朱瞻垶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柳升打算把他儿子都给塞进来。 要说这进入幼卫的确是个好路子,不仅能够跟国储拉近关系,指不定还能在什么时候立个大功救个命啥的,这样一来他们柳家也就稳了。 不过同样的,这幼卫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事情,因为一旦出事儿,那么幼卫肯定是第一个顶上去的,万一他们没死光朱瞻垶反倒是受伤颇重甚至是噶了,那他们就不是赔上性命那么简单了。 说不定连家里人都保不住。 “说实话,我不是很建议你这么做。”看着柳升的儿子柳溥,朱瞻垶摇了摇头。 “啊?”柳升很是诧异,也很是失望。 “不要误会,我不是看不上你儿子,而是因为我要组建的幼卫可能跟现在的二十二卫不太一样。” 朱瞻垶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而柳升则是赶紧拉着他的儿子走到了朱瞻垶的面前,低着头等着朱瞻垶说话。 “我要建立的幼卫可以分成四个,你也可以称它为腾骧四卫。”朱瞻垶懒得想名字,索性把自家弟弟在历史上建立的那四卫的名字给拿过来用了。 “这腾骧四卫分前后左右四卫,其中只有前卫是负责保护我的安全的,后卫负责统领和训练幼军,左右两卫暂时还用不上,不过我早有安排。” “啊?殿下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柳升很是惊讶,甚至这些话都是他都没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 “末将死罪!”回过味儿来的柳升连忙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朱瞻垶没有在意柳升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爷爷让我组建幼卫,但我却把大部分的人都分了出去,这不仅不合情理也会让我的安全留有隐患。” “不过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 “是。”柳升随着朱瞻垶的话站了起来,不过却也是不敢抬头。 “若是你真的想让你儿子也进入我的幼卫,那我就遂了你的愿。” 听到朱瞻垶愿意松口,柳升大喜,但没等他开口谢恩就被朱瞻垶的话给堵了嘴。 “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你想让你儿子进入四卫中的哪一卫。” …… 听到朱瞻垶的话,柳升犹豫了。 后卫是连考虑都不考虑的,负责统领和训练幼军的后卫说白了就是预备兵,虽然也是太孙幼卫,但是属于能一眼看得到头的那种。 前卫?这个是最稳的,因为这是负责朱瞻垶安全的一卫,日后就算是没有立下大功,最起码苦劳也是有的,朱瞻垶多少会念及这点儿情分。 但柳升最感兴趣的还是左右两卫。 虽然朱瞻垶没有说左右两卫具体要负责什么事宜,但柳升敏锐的感觉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回殿下,若是殿下不嫌弃,能否让犬子进入左右两卫!” 听到柳升那咬着牙说出来的话,朱瞻垶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柳升身边的那个人。 年纪不大,估计也就是个十五六岁,可能还要更小一些。 这个年纪倒是够了,不过在朱瞻垶的计划中,这左右两卫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不过这个年纪倒也算是合适吧。 “你叫什么名字?”朱瞻垶看着柳升的儿子开口问道。 “回殿下,小人名叫柳溥。”柳溥拱起手,低着头回答道。 “你爹想让你进入左右两卫,你可愿意?” “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哦?”朱瞻垶挑了挑眉。 “你可能还不清楚,这左右两卫要做的事情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是极有可能要直面生死的,而且不说以后了,就算我今日答应了你爹,你都不一定能够进得去。” “看在我和你爹同袍一场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开个后门,但这也不足以让你就稳进左右两卫,说不定你连最基本的考核都过不去。” “小人定会竭尽全力,不负殿下的恩情!” 也不知道是尚且年幼还是被柳升给训练出来了,柳溥那坚定的性格朱瞻垶倒是挺喜欢的。 “朱铭!”朱瞻垶站了起来。 “小人在!”原本站在远处的朱铭走了过来。 “带他去找朱猛。” “是!”朱铭上前,带着柳溥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朱瞻垶和柳升两人。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后悔了可以来找我,我把你的儿子还给你。” 朱瞻垶愣愣的抛下了一句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柳升低着头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今天的他心里准备还是不太足,因为他发现今天的朱瞻垶和在草原上的朱瞻垶判若两人,甚至他都怀疑是不是太孙殿下的那个同胞弟弟顶替的。 但柳升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朱铭不会跟错人。 其实在柳升看来,朱瞻垶今天的话可谓是漏洞百出,腾骧四卫的建立以及目的也都没有说清楚,但柳升还是愿意相信朱瞻垶,并且也愿意赌一把。 最起码,柳升认为朱瞻垶不会做对大明朝不利的事情来,不然的话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必要了。 再说了,现如今都已经册立太孙了,以后不仅文官集团是他的助力,在被征之后更是有着不少的武将都对朱瞻垶抱以好感。 也就是说,朱瞻垶以后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这皇位也会顺到他的屁股底下。 当然了,也不排除那种因为时间太长而等不及的,但柳升确认为朱瞻垶不会。 最起码暂时不会。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你说他已经等不及想要跳过太子去当皇上? 谁信呢? 第121章:朱瞻垶的野望 朱瞻垶和柳升先后离开之后,太子朱高炽和太子妃张氏从侧边的小路那边走了出来。 朱高炽面无表情,而太子妃则是一脸的担忧。 “你说,这孩子他……” “放心吧。”朱高炽打算了张氏的话。 “你没发现吗,自从去草原走了一圈之后,这孩子不仅成熟了很多,整个人也灵动了不少。” “在老爷子面前有些话我都不敢说,但他敢说。” “不仅敢说,还能在说完之后让老爷子不生气。” “而且别的不说,就说这孩子最近对草原、藩王、税收以及文政上给出的那些个措施也不是寻常人能想得出来的。” 说到这里,朱高炽的脸上泛起了不是滋味的表情,但还是安慰着自己的太子妃。 “放心吧,垶儿……是真的长大了。” …… 乾清宫。 朱棣看着锦衣卫递上来的折子,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小鼻涕。” “奴婢在。”战战兢兢的小鼻涕赶紧跪下来等着听吩咐。 小鼻涕心里苦啊,自从北征之后,皇上的脾气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好像以前自己的那些经验都没用了一样。 “让太孙过来用膳。” “是。” 小鼻涕闻言大松了一口气。 有太孙在就好,他的经验告诉他,只要有太孙在,那么皇上就不会有多生气。 小鼻涕退下之后,朱棣看了看手中的折子,然后将其丢在了龙床的枕头下面。 …… “爷爷,孙儿来了!”朱瞻垶跟着小鼻涕进了乾清宫,直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小鼻涕低着头在前面带路,嘴里面念念有词。 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 这也就是朱瞻垶了,搁别人谁敢在乾清宫这么放肆? “垶儿来了?快坐!”一看大孙子来了,朱棣的脸上又开了花。 “今儿个爷爷让尚食局弄了烫羊肉,这草原上的羊啊滋味就是好,趁着现在那些羊的野性还在赶紧吃,等圈养时间长了就没那个滋味了。” “烫羊肉?”朱瞻垶坐到了老爷子身边,看着桌上的铜锅双眼发光。 这铜锅还是他让人去做的,只不过后来被老爷子给征用了,而且还严令禁止这玩意儿出现在春和宫。 不是老爷子不给朱瞻垶吃,而是不给朱高炽吃。 老爷子的原话是:你都胖的跟球一样了,再不少吃点朕怕你走在朕的前面! 因此,朱瞻垶也就吃不到火锅了。 虽然说没有辣椒这些东西,但好歹有花椒和茱萸啊,多多少少的还是有点儿滋味的。 “听说关于组建幼卫的事情你想好了?”朱棣给大孙子夹了两筷子肉,状似不在意地开口问道。 “啊?柳升来告诉您啦?”朱瞻垶不疑有他。 “嗯。”朱棣检大孙子误会了,索性也就这么顺着说下来了。 “想是想好了,不过人手可能得跟您要了。”咽下嘴里的肉,朱瞻垶顿时嬉皮笑脸了起来。 “哦?你准备让爷爷从哪里抽人呐?不会是锦衣卫吧?”朱棣笑看着大孙子,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很是喜人。 “不用不用。”朱瞻垶赶紧摆手。 “就府军前卫好了。” 府军前卫,这一卫的职能和朱瞻垶要建立的腾骧后卫是一样的,都是统管和训练幼军。 “府军前卫?”朱棣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就眯了起来,透露着一股子危险的光芒。 府军前卫都是幼军,大孙子这是开始防着老头子我了? 不对!大孙子应该不会,毕竟前阵子还是好好的,那应该就是谁跟他说了什么。 嗯?难不成……是老大? “垶儿啊,府军前卫都是幼军,你领回去还得找人训练,你要那些人干嘛?” 心中有了怀疑,朱棣立马就开始刨根问底了起来,不过他的语气还是很轻柔的。 别吓着大孙子了。 “不是啊爷爷。”干了一杯酸梅汁,朱瞻垶这才回起了老爷子的话。 “我把幼卫分成了四部分,这些人是要去干别的事情的。” “干什么事情啊?”朱棣循循善诱,想从大孙子嘴里把话给套出来。 实际上朱棣的内心os:等的就是这个呢,不然我费那么大劲儿干啥? “其实吧,孙儿也只是稍稍有一点儿规划而已,还没具体实现的框架。”朱瞻垶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老爷子说一部分。 “孙儿把幼卫分成了前后左右四部分,前卫是负责保护孙儿安全的,后卫和府军前卫一样是培养幼军的,毕竟孙儿也不能一直跟爷爷您要人不是?” “至于左卫嘛,孙儿想的是让他们去奴儿干都司实地考察,一是土地情况和开饭难度,二是去摸清楚奴儿干都司各部的情况。” 这件事情朱瞻垶早就开始计划了,奴儿干都司别的部落可以不管或者才去怀柔政策,但女真不行。 至于怎么做,那就有很多的方式了。 “那右卫呢?”朱棣赶紧问道。 “右卫?这个孙儿就暂且先不跟爷爷您说了,不过您就等着瞧好了,要不了三年,孙儿一定给您一个大大的惊喜。” 朱瞻垶对着老爷子眨了眨眼,故作神秘。 “嗯?”朱棣板起了脸,很是不高兴。 “有什么不能跟爷爷说的?” “嘿嘿,说了就不算是惊喜了。”朱瞻垶对老爷子板着脸的样子丝毫不惧,反而笑嘻嘻的。 “您别着急啊,孙儿保证,等到腾骧右卫正式建立的那一天您就能初步知道孙儿的想法,等到明年您就能知道大体的计划,等到三年之期满,孙儿就会给您一个大大的惊喜。” “真的是惊喜啊?不会是惊吓吧?”朱棣看着孙子完全没有丝毫伪装的样子,心里的那根弦也慢慢放松了。 “您就放心吧!”朱瞻垶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胸脯。 “到时候哪怕是太祖爷再世,孙儿也保证他老人家绝对不会说您半句不好!” 第122章:朱棣的心结 朱棣这一辈子迈不过去两个坎儿,一个是以前的,一个是未来的。 第一个坎儿是他爹朱元璋。 第二个坎儿是他的儿子们兄弟阋墙。 也不能说儿子了,应该说儿子和孙子之间的争斗。 朱棣的第二个心结目前还未产生,或者应该说还未完全形成,所以朱瞻垶要解决的也就是朱棣的第一个心结。 至于这个就很简单了,最起码比解决皇室纷争要简单很多。 解决皇室纷争可麻烦了,你不能太狠,别人会说你残暴;你也不能太柔和,整不好就被别人给整死了。 所以就得人家先动手,你在有了理由之后才能动手。 但想要让朱棣在百年之后有底气下去见太祖爷这事儿就很简单了,要么文治,要么武功。 要说武功的话,现在的朱棣其实已经足够了,毕竟已经平了太祖爷都没能搞定的草原了,虽然还未完全平定,但这东西是有比较的不是? 但问题在于,朱棣总觉得草原还未平稳,他做的还不够。 至于文治,那最起码也得等永乐大典全部完成了再说。 最后,朱瞻垶得到了一个好东西。 那是一块令牌,一块能够直接调动锦衣卫的令牌。 这里说的锦衣卫可不是普通的锦衣卫。 照理来说,锦衣卫是直属皇帝的,除了皇帝的命令谁的都不好使,但事实上也不是这样。 除了朱棣之外,纪纲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也能够直接命令锦衣卫,赵王朱高燧也能够命令一部分的锦衣卫,只不过这三个人能够命令的锦衣卫是呈一种递减的事态。 也就是朱棣大于纪纲大于朱高燧。 但朱瞻垶从老爷子那里得到的这块令牌可不一样,它能够指挥那些纪纲和朱高燧都指挥不动的部分锦衣卫。 俗称,死士。 …… 汉王府。 “二哥,你还真能坐得住啊!”看着正在屋子里喝着酒读者书的朱高煦,朱高燧带着讽刺开口。 “二哥你也看起了书来了?该不会是觉得戴白帽子没希望了,准备朝着老大靠拢吧?”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朱高煦喝了一口酒,慢条斯理的翻了一页书。 “不是!二哥!你不会是真准备放弃吧!?”朱高燧坐到了他的二哥面前,伸手按住了朱高煦面前的书。 “你想干什么?”朱高煦抬眼看了一眼他的好三弟,随后轻描淡写的将朱高燧的手扒拉开,继续看着桌子上的书。 “跟老大斗了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怂过,现在让那个小崽子给吓到了?”朱高燧很是生气,甚至连语气都有些失控。 “一味的好勇斗狠那是莽夫的行为。”朱高煦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但却仍在给他的好三弟上着课。 “现在老爷子还在,别说是你我了,就算是你再联合几个藩王都斗不过老爷子,现在强找面子只会把自己推向更不利的境地。” “瞻垶现在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只要他开口了,老爷子基本不会听别人的话。” “之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说老爷子是违背了祖训,但在藩王问题上这事儿就得这么干,就算是违背了祖制也不会有人死皮赖脸的非要阻止。” “但是那些个商人呢?” “自班师之日瞻垶遇刺之后,老爷子的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子气,你可是掌管北镇抚司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锦衣卫的诏狱里这段时间进去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人。” “东南海商好歹还有几个活下来了,但那些个晋商你看到有一个活口了吗?” 听着自己好二哥的话,朱高燧也沉默了起来。 的确,这事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因为他好歹也是明面上统管北镇抚司的。 山西晋商一个都没活下来,而且老爷子可以说是很辣得紧,除了女眷之外那些个晋商全都死在锦衣卫的“拷问”之下了,连十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这是为了查明遇刺的事情?不,在朱高燧看来老爷子就是单纯的泄愤。 对于老爷子来说,事情的经过是什么样的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要那些人死就行了。 “你现在敢在老爷子面前乱跳那就是单纯的找死而已,倒不如安安静静的。”朱高煦放下了酒杯,神色平淡,似乎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着急?怕是不行了啊……”朱瞻垶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说道。 “就昨个儿,小崽子在大张旗鼓的组建幼卫,老爷子最后把他的腰牌给小崽子了。” “要说给块腰牌也没什么,活这么大岁数了谁还没见过个腰牌是咋的?但问题在于小崽子拿着那块腰牌,在锦衣卫里调出来了三百多我从来没见过的锦衣卫。” “然后呢?”朱高煦仍旧很安静,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心理波动。 “还然后?”朱高燧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好二哥。 “这就已经代表着老爷子把那些都没曾给过我们的力量交给小崽子了,你还在这问然后?” “不然呢?你有什么办法吗?是把那些锦衣卫给拉回来?还是去说服老爷子放弃这个想法?” ……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朱高燧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中。 是啊,他就是没办法才来找他的好二哥的,但凡他有一点办法都不会过来。 可问题在于,这件事情的中心是老爷子,不解决老爷子的问题他们俩就这辈子都不可能逆转。 可若是能解决老爷子的问题,他还来这里干什么? 兄弟俩一个静坐看书,一个低着头沉思,就这么一直坐到了晚上,一直到临近黄昏才散了场。 啪。 朱高煦合起书本,静静地看着自己三弟离开的背影。 他不想吗?怎么可能不想! 自古以来,想要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数不胜数,有平庸之辈也有惊才绝艳之人,但这些人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手里。 因此,朱高煦并不甘心现在的这种局面,但却又无可奈何。 第123章:老和尚 有朱棣作为靠山的朱瞻垶完全不知道他的两位王叔在想些什么,而是在大张旗鼓的鼓捣着他的幼卫。 虽然从老爷子那里调来了几百人,但那不过是应急用的,这腾骧四卫终归是他自己的幼卫,总不能一直从老爷子那里抽人吧? 所以,他就让朱铭出去“海选”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朱瞻垶操心,有锦衣卫在呢。 别的不说,锦衣卫在调查、拿人以及审讯这三个方面的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毕竟这是人家锦衣卫的本职工作。 凡是要保命参加幼卫的人在登记后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之内,家里祖宗三代的情况就能够被查的一清二楚。 “怎么,皇上不高兴?”姚广孝给朱棣倒了一杯水,看着闷闷不乐的朱棣有些奇怪。 “老和尚,你说我这大孙子最近好像不跟我亲近了,是不是因为这人手里有了权利就都会变了个样?” 朱棣这话一出口,在旁边候着的小鼻涕就猛地打了个哆嗦。 妈呀,皇上这是咋了? “权利?太孙有权利吗?”姚广孝丝毫不乱,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您也就让太孙开始组建幼卫罢了,这算得上是什么权利?顶多就是有自保的能力罢了,不至于再出现一次当街遇刺的事情来,真要说权利,您也没给太孙权利啊。” “嗯?”朱棣的声调微微抬高了两度。 “你这意思是我该给他点儿权利?” “这是皇上您自己说的,不是老和尚说的。”姚广孝根本就毫不慌张,哪怕是朱棣的语气已经变得很危险了。 都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个人不说熟的穿一条裤子,但对方的心里在想啥肯定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朱棣升起了吗?姚广孝不这么认为。 “爷爷!?”就在这时,朱瞻垶的声音想了起来。 “您怎么来这里了?找孙儿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朱瞻垶进来就是一通问,问完了之后才发现老和尚也在,只不过是被老爷子的身子给挡住了而已。 “见过老和尚。”对于姚广孝,朱瞻垶还是尊重的,毕竟如果没有姚广孝的话他们这一支儿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还不一定呢。 “贫僧见过殿下。”姚广孝站起来给朱瞻垶见礼。 “大半年不见,殿下已经不复当初那稚嫩的模样了,虽然身形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但在气息上已经有了几分坚定,几分稳重。” “皇上后继有人了。” “哈哈!你也不用说这些话,免得把他给哄得找不着北了!”朱棣闻言大笑了起来,但显然是言不由衷,因为他脸上那得意的表情已经掩饰不住了。 全然忘了在几息之前他在跟问老和尚这太孙是不是得了权利就跟他这个皇上离心离德了。 “嘿嘿,不至于,不至于。”朱瞻垶挠着头笑了笑,但他接下来的行动却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朱铭,去我床底下的那个地窖里搬一坛酒过来!” “是!” …… 朱棣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朱瞻垶才十二岁,在北征庆功宴之前是从来不喝酒的,而且就算是在草原上喝过了,在返回应天府之后也就再次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你说他藏酒?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朱棣心里有了一个答案,一个他不愿意去相信的答案。 “垶儿,你什么时候开始藏酒了?”朱棣看着大孙子尽可能的保持表情别有太大的变化。 “藏酒?孙儿不喝酒藏什么酒?”朱瞻垶嘿嘿一笑,但却让朱棣的心中升起了不想的预感。 “那些酒是之前在爷爷的地窖里拿的,您忘啦?” 朱棣差点儿一口气儿没上的来! 要知道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酒,那是他的皇后在撒手人寰之前亲手酿制的!就连他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了!都被这小兔崽子给搜刮干净了! 拿自己的酒来招待老和尚? “那贫僧今日可就有口福了。”姚广孝闻言也是笑了起来。 他虽为僧人,但却也并非是不沾荤腥的,他有着自己的准则。 一不吃耕牛,耕牛新奇劳作,因其善。 二不吃狗肉,狗看家护院忠心不二,因其忠。 三不吃大雁,大眼一生一世一双人,因其贞。 四不吃乌鱼,因为乌鱼奉母至孝。 不过说归说啦,这姚广孝也和个酒肉和尚差不多,因为他虽然不吃耕牛,但却吃草原牛,而且除了这四不吃之外其他的他都吃。 只不过他讲究的这些也不是佛门的,而是道家的。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姚广孝也当过道士,或者应该说姚广孝是释、道、儒三家皆有研究的通才。 嗯?朱瞻垶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光,让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爷爷您今儿个怎么来找老和尚了?是被那些个文官们又烦的受不了了吗?” 朱瞻垶抓紧了脑海中的那道光,开始小心翼翼的铺垫了起来。 “那倒也不是。”朱棣摇了摇头,他今儿个还真不是因为那些文官烦的,就是单纯的来找老和尚谈谈心。 “不是!?”朱瞻垶的声音太高了八个度。 “您不会是因为常州府江阴那边的寺庙向民间放高利贷以及利用开悟之名***女的事情来找老和尚的吧?” “不成不成!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您该杀的都杀了该罚的也都罚了,怎么还能秋后算账呢?” …… 朱棣满脸都是问号,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事儿了? 这其实并不是朱瞻垶瞎说的,但也不是时事了,而是约莫一年多快两年以前的事情了。 江阴那边靠近长三角,或者说它本身就是属于长三角的地界的,再加上就在运河旁边,所以江阴那边一向都是比较富裕的。 一年多以前,江阴那边出了个事儿,一个大寺庙在换了新主持之后开始大肆敛财,不仅以各种由头去吞并周边百姓的田地,更是借着寺庙的便利***女。 后来这事儿被一个僧人给爆了出来,朱棣直接让人把那个寺庙给抄了。 朱瞻垶记得当时好像是抄出来银子三百多万两,田地近万亩,珠宝铜钱什么的还没算。 朱瞻垶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当时感慨挺深的,这群和尚过的比当时还是皇孙的他都好…… “不是,爷爷什么时候说要秋后算账了?”朱棣都给气笑了,自家大孙子那点儿小心思还能瞒得过他这个老人精?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不就赶紧收拾收拾滚蛋!” “啊哈哈……”朱瞻垶尴尬的笑了笑,有些手足无措。 只不过姚广孝并没有因为朱瞻垶的讪笑以及朱棣那掩耳盗铃似的感人举动所迷惑,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朱瞻垶。 “看来,殿下是有法子,是吗?” 第124章:释、道、儒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事儿……”朱瞻垶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他没准备瞒着面前的这两个老人精,但没想到会被如此直白的戳穿,所以才有些尴尬。 “你小子又有什么坏点子了?”朱棣抬了抬眼皮,意有所指。 “我……能直说吗?”朱瞻垶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老和尚,小心翼翼的说道。 “说吧说吧!”朱棣摆了摆手,显然是不喜欢大孙子的这个样子。 看到大孙子的这个样子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 “就是吧,孙儿觉得这佛……也不对,应该说佛和道都得整饬一下了,他们有些太过了。”朱瞻垶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 他知道姚广孝虽然是僧人,但并非是纯正的僧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恪守道家的戒律了。 如果真要说的话,姚广孝更像是各派的平衡者,因为他不仅精通释、道、儒三家,与这三家的学术首领的关系还都不错。 也就是因为这样,不然的话朱瞻垶再怎么没分寸也不会当着老和尚的面说这话,毕竟人家老和尚是他们这一支儿崛起中不可埋没的功臣啊。 “哦?”朱棣轻咦一声。 首先他对自家大孙子所说的话很感兴趣,其次他对自家大孙子说话的方式也很满意。。 他其实能看得出来,大孙子本意是想整饬佛家的,但碍于老和尚在场才改了话头。 不过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两年那佛门的确是有些不像话了。 “其实老和尚你也知道吧?并非是我挑刺儿,只是佛家现在自己除了问题,而不是我针对。” 想到反正已经被戳破了,朱瞻垶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我认为,这佛不应该存于这世上,而是应该存于人的心中,心中向佛,那自然处处是净土,但若是心中不向佛,那就算是在佛像前叩首千遍亦是无用。” “得益于老和尚你的原因,这两年的佛门也算是有了长足的发展了,但佛门在发展的时候并不注重选择僧人,反倒是认为只要心中向佛那就皆可出家,实际上他们却并没有去验证这些人是否是真的一心向佛。” “多了不敢说,咱大明朝那么多的寺庙,我想查个百十间有问题的寺庙还是很轻松的。” “这种情况该整饬一下了,不然的话反倒是对佛门的发展不利。” 听着朱瞻垶的话,朱棣和姚广孝都沉默了。 朱瞻垶一个孩子都能看得出来的问题,他们连又怎么看不出来? 但是这特么怎么处理? “殿下尚且年幼,阅历也不足,可能还不知道咱们大明朝中有多少僧众。” 姚广孝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想肃清那些佛门败类? “殿下所言,老和尚也是知道的,但现如今佛门广大,人员冗杂,想要清理并非易事啊。” “简单啊!”朱瞻垶猛地一拍手,笑逐颜开。 “哦?垶儿你有办法?”朱棣的眉毛也翘了起来,他感觉自家这大孙子极有可能给他一个惊喜。 “有啊!而且这事儿爷爷您最擅长!” …… 随着朱瞻垶的话音落下,朱棣和姚广孝两人再次陷入了沉寂。 “好你个混小子!”朱棣气得发抖,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爷爷我最擅长?爷爷什么时候打压过佛门中人?” “不是不是!”朱瞻垶连连摆手,他也知道是自己没说清楚。 “孙儿是说解决办法的事情是爷爷您最擅长的,并不是说爷爷您就打压过佛门中人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朱棣没好气的剜了一眼大孙子。 “考试啊!这不是爷爷您最擅长的吗?您之前还跟孙儿说您经常给那些个藩王们考试呢!” 朱瞻垶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想要剔除那些个佛门败类很简单,就让他们考试就行了,就考他们佛理佛经!” 姚广孝闻言双眼一亮! 是啊,佛门中的那些个败类利欲熏心六根不净,甚至还好斗成性,把真正心中向佛的佛门弟子排挤在外。 佛门吃饭的家伙事儿就是佛经,那些个怀有异心的假和尚怎么可能静下心来钻研佛经?这一考,是不是真心向佛就能一眼看出来了! 妙啊! 朱瞻垶看着虽未开口说话但却眉飞色舞的老和尚,心中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 他其实对佛门的感官并不好,这次也就是想针对佛门的,只不过是为了安老和尚的心,所以才把道门一起拖下水了。 不过真要是说起来的话,朱瞻垶对这些个正教是不反感的。 虽然佛家在历史上的腌臜事比较多,甚至发生过武宗灭佛这种事情来,但对佛家思想他是不排斥的。 在朱瞻垶看来,佛门和道门都是一种思想,是一种生活在现世中受苦的人们对美好的一种寄托罢了,更别说还有劝人向善的这种思想了。 不过佛门的烂事儿的确是比较多,这个是无法否认的,道门也不是没有,只是相较起来要少很多。 佛门弟子是不用缴纳赋税的,他们甚至还可以拥有田地,那些个大寺甚至都有专门负责把土地租种给百姓,然后定时收取佃租的人。 朱瞻垶觉得这样的佛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他们已经和佛这个字背道而驰了。 说到底,朱瞻垶并不是针对佛门,而是针对释、道、儒三家,毕竟之前他就让自家老爹朱高炽在研究用公羊学替代理学的事情了,所以说朱瞻垶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其实是儒家。 “是个好法子。”朱棣点了点头。 “那些个佛门败类不仅广收信众聚敛钱财,甚至还做出***女这种事情来,也的确是时候该好好的清理一下了。” “这样一来既挽回了佛门的清誉,又能够将那些个不法之徒绳之以法,还能将他们贪来的钱财还给百姓们。” “一举三得!” “嘿嘿!”朱瞻垶闻言笑了起来,一脸的鬼精灵。 “怎么样?孙儿就说这是爷爷您最擅长的吧?” 第125章:皇太孙该做的 听着大孙子分析完,朱棣哑然。 这可不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吗? 以往每次祭祖或者奉天殿大朝议这种正经大事儿的时候藩王都是要进京的,朱棣就会趁着这个机会考校藩王们的功课。 要不是朱棣喜欢考试,谷王也就不会挨那么多藤条了。 当然了,朱棣喜欢的是考别人,可不是考自己,而且也没人敢考他。 “看来,殿下的确是长大了。”老和尚站起身来,对着朱瞻垶躬身一礼。 “贫僧似乎已经看到殿下成为陛下左膀右臂的那一天了。” “哈哈!老和尚,这你可就说错了!”朱棣哈哈一笑,还拍了拍大腿。 “什么以后,垶儿现在就是朕的左膀右臂!。” “你别看满朝文武人不少,但一个个的都是酒囊饭袋!一个移封草原的事情他们是想破了脑袋也就一句遵循祖训,还是得我大孙子给我出的好主意!” “再说了,你是没看到啊,自增加商税之后国库短短十几天就收到增税六百余万两!这还仅仅是这几天而已,想来以后我大明朝一年的商税就能达到以往全年赋税的两倍甚至是三倍!” “就这一点,别人行吗?” 朱棣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把下巴抬上了天,一副谁也看不起的样子。 朱瞻垶偷偷地翻了个白眼,老爷子这特么是在炫耀谁?怎么感觉是在炫耀他自己呢? “陛下所言甚是,太孙大才。”老和尚和朱棣认识这么久了,自然是知道朱棣的脾气的,也就跟着附和了起来。 这个时候你要敢跟朱棣对着干,那他指定得好好的跟你掰扯掰扯,这一掰扯就指不定掰扯到什么时候了。 “爷爷,行了行了。”朱瞻垶都感觉不好意思了。 “您可别说了,再说孙儿的尾巴就得翘上天了。” “怎么就不能说了?”朱棣立马就瞪眼了。 “要不是你,爷爷现在还在发愁草原的事情呢,你爹那个属面团的干啥都不行,要不是你的话他现在还在钻牛角尖呢!”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朱瞻垶深知自家这个老爷子就只能顺毛捋,只能哄着来。 “您要是没啥事儿的话那孙儿就先退下啦?腾骧四卫那边还在等着孙儿呢。” “你的那个幼卫?”朱棣有些奇怪。 “那事儿还用得着你亲自来吗?直接交给下面的人办就是了,爷爷不是给你调派了府军前卫的人吗?对于训练幼卫的事情他们应该能做得来吧?” 对于大孙子的这个幼卫,朱棣可是上足了心思,不仅把之前老二老三都没能触碰过的那些锦衣卫交给了大孙子,还把府军前卫里最好的教官都给划拉过去了。 在朱棣的预想中,只要这府军前卫顺利组建完成,那大孙子以后受到的保护力度可就不下于他这个皇帝了。 当然了,在正式的仪仗上肯定是比不了的,毕竟不能让别人说闲话,但要说那些个幼卫的能力,等训练出来之后肯定是不亚于他这个皇帝现如今的。 他不知道就凭着自己调拨过去的那些人,大孙子还要忙活什么。 “没有没有。”朱瞻垶赶紧摆手表示没问题。 “那些个锦衣卫是没问题的,不过孙儿自己组织了一套锻体的法子以及一套轮换制度,所以现在正在让那些人慢慢熟悉上手呢,等日后弄好了之后就能够形成体系了。” “锻体的法子?轮换制度?”朱棣有些迷茫,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让锦衣卫把大孙子相关的消息汇报给他了,所以有些迷糊。 “哎,怎么说呢?”朱瞻垶挠了挠头。 “其实就是让他们轮着来守卫孙儿,每日大概五成的人负责守卫,两成的人休假,剩下三成的人要训练和上课,这样才能保证他们时刻保持警惕。” “这样啊……”朱棣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大孙子做过的这些他都做过,可能做法不太一样,但结果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洗脑和训练,这样才能保证这些人的忠心。 别以为历史上的那些个士兵护卫啥的就跟后世的人民子弟兵没法比,没法比的那都是在战争时临时征召的民兵,而非常驻军。 真正的常驻军在非战时期都是要训练的,可能跟后世那些科学训练的战士们没法比,但也是能够远超同时代正常人的。 再说了,朱瞻垶前世因为体检没能过很遗憾的失去了穿上那身军装的机会,导致他对后世的锻炼方法并不知道多少。 就凭着他那一知半解的,最起码比不过锦衣卫的训练,顶多也就是给出一点建议,让他们的训练科学一点罢了。 “行,那你过去吧。”朱棣点了点头,想要确定自己护卫的忠心,有些事情还真就不能假手他人。 虽然自己调派过去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但大孙子的这个习惯是好的,要保持住。 “不过别忘了,明日是御门听政的日子,你现在是皇太孙了,上次没参加是因为你爹这个太子在,再加上也是第一次,所以没人说什么,但以后可不能这样。” “既然皇太孙已经册立了,那最起码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不能给人留下乱嚼舌根的机会。” “孙儿知道了……”朱瞻垶吐了吐舌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上朝,还真是个苦差事呢…… 以前他还不是皇太孙,所以不需要上早朝,因此也就没有养成这个习惯,不过现在是逃不了了,这样一看册立皇太孙之后好像也并不都是好事儿啊…… 能不上朝吗?显然是不能,所以朱瞻垶也就只能受着了。 其实朱瞻垶在老爷子说让他记得上早朝的那一瞬间也有想过让自己的好弟弟帮帮忙,但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这一天两天的无所谓,时间长了肯定是不行的。 再说了,你不能把老爷子当傻子糊弄啊!人家是能看得出来的! 第126章:伸手揽活儿 上朝真的是个苦差事,朱瞻垶再一次确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之前的他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而习惯了早睡早起,但被人催着起床和自己躺够了再起来那是两回事! “吃点儿吧,虽然早朝的事情一般都不多,但也说不准有推延的可能,还是吃点儿垫垫肚子吧。” 朱高炽看着儿子出来,淡淡的把一盘点心推到了儿子面前。 现在已经是寅时末了,寅时就是上早朝的时候,所以没有多少时间了。 再说了,这么多年朱高炽也都习惯了在早朝之前吃点点心,别的不行,万一想出恭那就不好了。 朱瞻垶随便吃了点儿,就跟着胖老爹出门了,一路朝着奉天门而去。 “还没清醒呢?”从乾清宫过来的朱棣看着摇摇晃晃的大孙子,笑着开口说道。 如果是以前,那朱高炽肯定会说两句,最起码让老爷子别生气,但今天他却没有开口。 废话!自家大儿子比他都受宠,老爷子就算是骂他都不会骂自家大儿子!还说个屁? “有些不太习惯。”朱瞻垶揉了揉眼睛,语气还有些迷糊。 他是习惯早起了,但那也都是在辰时左右才起床,那会儿相当于是早上起点左右,而现在可是寅时,是早上五点! 不一样啊喂! “行了,以后早点儿睡,习惯习惯就好了。”朱棣拍了拍大孙子的后背,拉着他就往奉天门里走去。 方才太监已经进去宣告皇上驾到了,他们也得进去了。 “臣等见过皇上,皇上圣躬金安!”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见过太孙殿下,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朕安!”朱棣大手一挥,然后就坐在了龙椅上。 “谢陛下!”群臣谢恩,然后手持笏板站起身来。 “有事禀奏!无事退朝!”小糊涂上前,用那有些尖利的声音喊着。 但谁都知道这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神特么有事禀奏无事退朝,你见过哪天是没事儿的? “启禀皇上。”杨荣第一个站了出来。 “黄河上游大雨连绵数日,黄河水位持续上涨,开封府河段已经溃堤,开封受灾,城墙被冲毁二百余丈!淹没农田超过五千顷!百姓受灾超过万户!” “臣奏请陛下,尽快派遣官员前往开封视察受灾情况并拟定一个详细的赈灾方案,同时让工部一同前往,决定修复河堤以及开封城之事!” 杨荣这话一出,百官静默。 民间很早就有这么一句话: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这黄河自古以来就是个难题,除了带来了河套这么一个养马地以及钳制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之外基本上再无其他的益处了,基本上不论是哪个王朝,每年都要在黄河上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工部侍郎张信呢?”朱棣也严肃了起来。 黄河是个大事儿,更别说现如今的受灾情况就已经这么严重了,若是再拖沓一下,受灾的百姓和田地数量还会上涨,严重的话极有可能影响冬小麦的耕种。 “微臣在!”工部侍郎张信手持笏板走了出来。 “朕命你为巡察使,带工部工匠五百名前往开封府巡视受灾情况,尽快将开封府及百姓受灾的情况上奏。” “是!” “户部尚书夏原吉!” “微臣在!” “自即日起放下所有事情,尽快筹集赈灾粮运往开封,不得有误!” “是!” “征虏将军柳升!” “末将在!” “朕命你从五军营中调集将士三万,随同工部和户部的人前往开封,主持赈灾和修复工作,记得要时刻注意不要发生民变!” “是!” 说到天灾,朱瞻垶突然有些心酸。 可能即便是从夏商周时期算起,中原王朝历朝历代也没有明朝的天灾多,可能是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关系,明朝两百余年的国祚却发生了一千多次的灾害! 平均每年都得有个三五次的。 “皇爷爷!”朱瞻垶想到这里,手持玉圭向前两步,直面坐在龙椅上的朱棣。 “孙臣作为太孙,奏请皇爷爷允许孙臣前往开封,视察受灾情况以及安抚受灾百姓!” …… 朝堂之上出现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哪怕是朱棣。 朱高炽看着儿子,神色之中有些着急,但也有些欣慰。 “太孙殿下高义!”杨荣突然手持笏板跪伏在地,高声打破了朝堂之上的宁静。 “太孙殿下高义!”…… 文武百官也都跪地,口中喊着和杨荣同样的话。 这,是文官希望看到的。 因为北征的缘故,朱瞻垶在武事方面算是大放异彩了,这让文官集团在欢喜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欢喜的是太孙受重视,那太子殿下的位子就坐稳了,不用害怕汉王和赵王的威胁了。 担忧的是太孙喜欢武事,会不会导致以后他和武将更为亲近,这对文官集团不利。 但现在,朱瞻垶在听闻开封遭受水灾之后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表明要前去灾区视察以及安抚百姓,别的不说,这份仁慈和果断是文官们希望看到的。 “哦?你可想清楚了?”朱棣双眼微眯,谁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黄河可以说是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大患根源,现如今其上游部分的降雨尚未结束,黄河还有溃堤的风险,这会对你的安全有影响。” “其次,受灾的百姓往往在情绪上都不会很稳定,是极有可能在有心之人的蛊惑之下产生民变的,这也是朕为何要派遣五军营同去的原因。” “回皇爷爷,孙臣想清楚了!”朱瞻垶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直视着朱棣的目光。 “就如同皇爷爷御驾亲征一般,孙臣姓朱,作为主家血脉,孙臣责无旁贷!” “太孙殿下高义!”…… 杨荣带着群臣又喊了起来,但和以前不一样,这次的杨荣让朱棣很是厌恶。 原因无他,朱棣不想让大孙子去灾区。 汉王和赵王虽然安生了,但那也只是势不如人之下的妥协罢了,更别说不久之前才发生了刺杀的事情。 但现如今,就算是朱棣也有些骑虎难下了。 哪怕他是皇帝。 第127章:太子妃的格局 “你有这个心是好事儿,但你太着急了。” 退朝之后,朱棣把朱高炽和朱瞻垶都叫到了乾清宫。 “爷爷您别生气,孙儿有自己的想法。”朱瞻垶满脸陪笑的走到了老爷子的身后,开始给老爷子按起了肩膀。 “孙儿觉得,不管是以后继承大位还是作为宗室,孙儿都应该清楚在天灾发生的时候百姓们到底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情景,在救灾的时候又要注意什么,甚至是救灾之后还需要做什么。” “陆游曾经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孙儿认为,爷爷和爹哪怕是教我百次千次,亦是不如孙儿亲身去经历一番,只有这样,以后孙儿才不会被那些个贪官所欺瞒。” …… 朱棣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孙子说的很有道理,甚至是和他之前默许大孙子跟着去北征一样,都是想要锻炼一下。 大孙子说得对,绝知此事要躬行。 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终究只能是家雀儿,不会是雄鹰。 “好啊……”朱棣感叹了一声,把大孙子拉到了面前来。 “垶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过爷爷支持你。” “真的?”朱瞻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爷子。 他原本以为,说服老爷子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三言两句就成功了,这超出了他的预期。 “真的。”朱棣拍了拍朱瞻垶的头顶,一脸的语重心长。 “不过你要记住,爷爷虽然是答应了但也不是你放松的理由。” “你没有经历过那种情况,可能你知道在极端情况下的百姓们会被有心之人煽动产生民变,但你却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危险性。” “一定要记住了,你才是我们大明朝的根基,万事要以自己为重!” “爷爷放心,孙儿省得!”朱瞻垶高兴地冲着老爷子躬身作揖。 “行了,回去收拾东西吧。”朱棣扶起了大孙子,一脸的感慨。 “爷爷虽然答应了,但你还是得回去跟你娘说清楚,免得她担心才是。” “是!”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和自家老爹一起躬身退出了乾清宫。 …… “爹,您就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从乾清宫到春和宫,朱高炽一句话都没有说,这让朱瞻垶有点儿芒刺在背的感觉。 若是自家胖老爹直接说了他太冲动什么什么的,亦或是他这么做是对的之类的都行,但偏偏啥也没说,这反倒是让朱瞻垶很是煎熬。 “不管说与不说,你都在朝堂上奏请你爷爷了,文武百官都是亲眼所见,改不了的。” 朱高炽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着。 “既然已经确定了你要去,那爹想说的你爷爷都已经说完了,没什么需要再补充的了。” “对不起,爹。”听到这里,朱瞻垶突然有些情绪低落。 “没事。”朱高炽停了下来,看着低着头的大儿子,一脸的欣慰。 “其实你今天能这么想且这么做,爹还是感觉很欣慰的,最起码你具备了作为储君应该有的坚定和果决。” “若是你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那样的话爹才会失望呢。” 说完,朱高炽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转身走进了春和宫。 …… 本来在朱瞻垶的预想中,自己要去灾区这事儿最难搞定的不是老爷子,也不是胖老爹,而是自家老娘。 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北征的时候他是偷偷地溜出去的,哪怕是老爷子都不知道……呃,出发之前不知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奉命去灾区体察灾民,不可能绕过自家老娘的。 然而,太子妃却一句话都没说,在听完朱瞻垶磕磕巴巴的解释之后头也不回的去帮朱瞻垶准备东西了。 “爹,我娘她……”朱瞻垶捅咕了一下旁边的胖老爹,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老娘的背影。 “娘她只是担心而已,又不是拎不清,哥你担心什么。”朱瞻基坐在旁边,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说着。 “嘿!你个小兔崽子,敢讽刺你哥了是不?”朱瞻垶闻言一滞,随后就冲过去拎起了自家弟弟的耳朵。 “诶诶诶,疼疼!哥!我错了!你松手!松手啊!”朱瞻垶龇牙咧嘴的随着自家哥哥的劲儿站了起来。 哼哼! 彰显了一下自己身为大哥的“威严”,朱瞻垶心满意足的坐到了桌子前。 “原本我还担心我娘她不愿意,早就想好了好几种说法,但没想到我娘她反倒是一句话都没说,这给我整不会了。” 趴在桌子上,朱瞻垶的感觉有些奇怪。 “废话!”太子妃抱着衣服走了进来,正好听见了自家大儿子的话。 “你娘我只是担心你出事儿!又不是分不清大局!” “嘿嘿!娘你说得对,您才是我们老朱家最聪明的!”朱瞻垶一脸谄笑的凑了上去。 “闪一边而去!”太子妃没好气的开口赶着朱瞻垶。 “我不说你但你也得记住了,娘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娘知道你是储君,这么做是你应该也必须要去做的,不然的话你以后就会吃亏。” “但是作为母亲,娘最担心的不是你以后会不会吃亏,是你现在的安全,毕竟没有现在还谈什么未来?” “是是是,娘您说得对!”朱瞻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是顺着说下来。 能免得一顿唠叨就已经是很好了,相比之下这点儿唠叨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朱瞻基看着自家大哥,突然叹了一口气。 …… 深夜,子时。 “哥,你睡了吗?”朱瞻基敲响了自家哥哥的房门。 “嗯?”过了好一会儿,朱瞻垶才揉着眼睛过来开门。 “瞻基?咋了?” 朱瞻垶有些奇怪,自家这个弟弟是很识大体的,从来都不会无理取闹。 自己明日就要出发前往开封,自家弟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自己休息? “你……真的要去吗?”朱瞻基欲言又止。 “怎么,你也想去吗?”朱瞻垶好奇的看着自家弟弟。 “不是不是!”朱瞻基连连摇头。 “我只是觉得,就算是爷爷加强了防卫让那些瓦剌人进不来,但二叔和三叔……” 第128章:三位皇室宗亲同行 开封府,祥符。 “你还真敢啊,就不怕我加害于你?”朱高煦下了马车,看着不远处的汪洋,语气有些复杂。 “怕?怕的话侄儿又怎么敢找您随行呢?”朱瞻垶从自己的马车里下来,看着和朱高煦相同的方向,申请有些复杂。 前世的他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如果非要说见过,那也只是在电影或者短视频中见过,亲身体验的话绝对是第一次。 他们这还是在祥符并非是开封,就已经能够见到这种场面了,受灾主要的地点开封会是个什么样子怕是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有你们这么两个儿子,你爹估计要头疼死了。”朱高煦嘴角带笑,目视远方。 为什么要特意提到朱瞻垶兄弟二人呢?因为朱瞻基正从朱瞻垶的马车里钻出来呢。 “哥?我们到了?”朱瞻基还有些迷糊,他这一路上净睡觉了。 “下来吧,虽然还没到,但也差不多了。”朱瞻垶拉了自己的弟弟一把,然后看着远处的汪洋。 “张侍郎,你们这就开始吧。” “柳升,你把锦衣卫留下保护我们,其他人你带着跟张侍郎一起去开封查探具体情况吧、” “记得尽早给爷爷回信儿,户部尚书还在等着开封的受灾情况决定粮食调拨的数目呢。” “是!”张信而柳升同时拱手称是,然后转头离开。 只不过,柳升在离开之前隐晦的看了朱高煦一眼,眼神中充满着忌惮和疑惑。 忌惮是因为他害怕汉王趁此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要知道太子的嫡长子和嫡次子都在这里了,剩下的除了庶子外,也就剩个嫡幼子朱瞻墡还在应天府了。 疑惑是因为他不解,不解朱瞻垶为何要特意点名让朱高煦随行,而朱高煦也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众所周知,汉王和赵王对那个位置有觊觎之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要左右皇上决定那个位置的候选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从子嗣方面下手。 如果太子无子,那么以皇上和汉王的经历,更换储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对!是极有可能! 但想归想,柳升却没有任何的停顿,遵循着朱瞻垶的命令带着人和工部侍郎张信一起离开了。 有锦衣卫在,这些问题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二叔,我们也走吧?”朱瞻垶看着柳升和张信离开,转头看向了朱高煦。 “你小心着点儿那个张信。”朱高煦并没有动,而是看着张信的背影说了起来。 “这个人你可能不太清楚,他的心思深沉的很。” “这个张信之前是建文的人,在靖难之前曾奉了建文的命令去攻打老爷子,但这人却临阵变卦反了水,转投了老爷子。” “说的夸张点儿,老爷子靖难能成功,有这个人一份功劳。” “本来这也没什么,老爷子对他也挺好,事情到这里应该也要结束了,但这两年这个张信仗着老爷子的恩宠开始恃宠而骄,这次极有可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哦?”朱瞻垶嘴角翘起,看着朱高煦说道。 “二叔给我提醒,这还真是少见呢。” “你想多了。”感受到朱瞻垶的目光,朱高煦毫不犹豫的转身。 “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那件事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这个人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的对手会在这么个小人身上栽了跟头。” “那作为你和你爹的敌人,我岂不是显得很无能?竟然和这种人抱着差不多的目的。” 看着毫不犹豫的就转身离开的朱高煦,朱瞻垶笑了起来。 “哥……”朱瞻基看着他的大哥,又看了看他二叔的背影,欲言又止。 “没事。”朱瞻垶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 “二叔没有骗我们,这和我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这个张信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张信这个人朱瞻垶是知道的,而且不只是知道而已,虽然不能说很清楚,但最起码也算是了解了。 和朱高煦说的一样,张信是凭着给朱棣告密而发迹的,毕竟也算是从龙之臣了。 不过这张信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也算不上是奸臣。 这个人胆子不小,但那都是仗着老爷子对他的宠信,没了老爷子他什么都干不成。 历史上,张信除了给老爷子告密之外最大的“成就”也就是贪了丹阳练湖八十里沿岸的土地以及江阴七十顷的官田,除此之外就没做过什么大事儿了。 当然了,侵占这么多土地也算得上是大贪官了,只不过相较于那些个奸臣,这张信也就只是贪而已,想处理的话还是很简单的。 甚至他连大明战神身边的那个太监都不如,王振最起码还算得上是做了一件祸国殃民的事情,而张信顶多只是殃民而已。 现在老爷子还念着靖难时候的情分,想要处理的话不太合适,最起码也得找个合适且足够的理由。 正想着呢,朱瞻垶等人遇到了他们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拨灾民。 说灾民也对,但还有一个更合适他们的词:流民。 朱瞻基下意识的拉紧了朱瞻垶的袖子,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的流民让他有些紧张。 而比他更紧张的也有,那就是锦衣卫。 除了要防着流民,锦衣卫还得放着汉王,虽然名义上朱高煦此次出来只带了十个近卫之外没有再带任何人,但谁也说不准他有没有提前准备。 所以锦衣卫很紧张。 不过这些流民虽然离开了家园流离失所,但他们最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 从朱瞻垶等人的仪态、衣着以及身后跟着的马车就能知道不是一般人,这些流民之所以背井离乡是因为他们想要求活而不是死于洪水之中,现如今又怎么会得罪这种权贵。 “你们想去哪里?”朱瞻垶示意锦衣卫拦下了一个拖家带口的男人。 也就幸亏锦衣卫提前换了衣服,不然的话得把人家吓个半死。 “回贵人,我们打算去洧川。”看着明显是练家子的锦衣卫,那男人把老婆和孩子揽到了身后,半是恐惧半是镇定的回答道。 第129章:教育 一连着遇到了三波流民,朱瞻垶才终于到了他提前定好的目的地。 这里是一片山地,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地方是很容易聚集灾民的。 虽然有灾民背井离乡去外地求活,但在面对洪水这种灾害时,绝大多数的人都还是会选择留守家乡,等待洪水退却。 一般来说,就算是天气再怎么不好,正常情况下一个月左右洪水就会退去,运气不好的话等到十月份情况也会好起来。 如非活不下去,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锦衣卫带着令牌进了城,很快城门就开了,朱瞻垶一行人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旁边的灾民们有些蠢蠢欲动,但最后还是安静下来了。 就算是进了城他们也只能讨饭,虽然讨的饭可能多一点,但要面对官府的清理。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愿意看到流民进城,在他们眼中看来,这些都是不安定因素。 进了城之后,朱瞻垶一行人直奔县衙而去,随后凭着锦衣卫的恶名很快就进入并占据了县衙。 “微臣见过太孙殿下,见过汉王殿下,见过皇孙殿下!” 此地的县令颤颤巍巍的跪地请安,脸上满是惶恐的表情。 他此前收到过应天府传来的消息,知道朱瞻垶一行人要到开封去,毕竟这年头哪个当官儿的在体系内还没有个亲戚朋友啥的。 但是他没想到朱瞻垶会来这里啊!这和他得到的消息不符啊! “带本太孙去县衙府库看看。”朱瞻垶一来就直入正题。 “是。”那县令的身体抖了一下,但还是应声回答了。 朱瞻垶不置可否的站了起来,径直朝着县衙府库的方向走去。 根据刚才这个县令的反应,朱瞻垶大概已经知道这个县令肯定是贪了的,不过应该不是很过分,或者提前有准备,因为这种的反应已经算是比较镇定的了。 不过明朝对贪官的惩罚措施很重,这个官员的结果应该不会太好。 锦衣卫开路,朱瞻垶很快就到了府库前。 “打开。”朱瞻垶沉声说道,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是……”那个县令颤抖着掏出了钥匙,手脚发抖的去开着府库的大门。 然而,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打开府库门上的那把锁。 朱瞻垶努了努嘴,朱铭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了那县令手中的钥匙就打开了大门。 在大门打开的瞬间,那个县令瘫软在地。 有些空,但不是完全空了,这是朱瞻垶的第一反应。 整个府库空了大概得有一多半,这和大明律例显然是不相符的,由此可见这个县令的确是贪了的,而且数量还不少,不过却没有一点不剩。 不过也不能排除这个县令在黄河溃堤之后有所警觉,提前准备了一些粮食充入府库。 不管怎么说,这个数量已经足够这个贪官剥皮实草了,不过朱瞻垶可不打算杀了这个县令。 “开仓放粮,准备赈济灾民,从全国各地调拨的赈灾粮会陆陆续续的到达。” 一边说着,朱瞻垶一边按着那个县令的额头强迫他看着自己。 “是夷三族还是只有你自己剥皮实草,就看你后续在赈灾工作中的表现了!” “是!是是……”那个县令的眼神中瞬间有了光芒,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朱铭!取三袋子粮食,跟我出城!” “是!” 朱瞻垶说完转身离开,而朱高煦和朱瞻基也跟了上来。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让人把这县令拖出城外,斩首示众呢。”朱高煦嘴角带笑,也带着几分揶揄和讽刺。 “他的确是该死,但不该在这个时候死。”朱瞻垶很是平静,似乎方才并不是他在决定那个县令甚至其一家人的生死。 “贪官是杀不绝的,真要查的话那怕是大半个开封府都找不到几个好官,大明朝还需要他们主持赈灾工作,从应天府或者其他地方调集官员的话太费时间。” “与其从其他地方调人从而耽误赈灾的时间,倒不如让他们去,最多也就是给他们的家人一条活路罢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具体的结果还是要看他们贪墨的数量以及后续的表现了。” “嗯。”朱高煦点了点头,语气中的讽刺更甚。 “翻脸不认人,你果然比你爹强多了,也最像老爷子。” “二叔过奖了。”朱瞻垶不咸不淡的赢下了一局。 出了县衙,朱瞻垶直接朝着城外走去。 一出城,所有的灾民先是习惯性的看了过来,但随即他们的眼神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再也离不开了。 原因在于朱瞻垶让朱铭带出来的三袋子粮食。 咚!咚!咚! 朱瞻垶抽出了朱铭身上的胯刀,重重的敲了敲车辕,把灾民们都吸引了过来。 嗤拉~ 朱瞻垶猛地划破了一个袋子,白花花的大米瞬间流出,好似流水一般掉在地上。 近乎所有的灾民都双眼放光,但他们仍然能够克制住自己。 先不说他们能够看出来朱瞻垶等人并非是寻常人家,单单是三袋子粮食也不够他们分的,在这种情况下上手去抢,就算是能够躲得过那些个侍卫的刀,后续也会被别人抢光的。 “以人换粮!”朱瞻垶的嘴里说出了冷漠的四个字,让朱高煦心头为之一跳,让朱瞻垶猛地转过了头。 “只要十五岁以下的女子,读过书的优先,会才艺的优先。” 朱瞻垶仿佛是没有看到朱高煦和朱瞻基的目光一般,继续冷漠的说着。 “十斤粮换一个人,不强求,你们自己做决定!” 朱瞻基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看着他的大哥,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大哥的嘴里说出来的。 而朱高煦则是一脸欣赏的看着朱瞻垶,他已经猜出来了朱瞻垶想要做什么了。 但是,在欣赏的同时,朱高煦的心中也有着一股挫败感,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朱瞻圻做不到这一点。 很快,灾民中开始有人动了起来,没一会儿十来个正值花季的女孩子被她们的家人推到了面前。 “你!”朱瞻垶推了一把他的弟弟,将其推到了粮车的面前。 “给她们称粮食,若是多了,我就从她们的身上找补回来。” “哥!”朱瞻基双目远征,看着他哥哥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以及…… 些许的怒意! 第130章:朱高煦的目标 十斤粮食换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十来岁的花季少女,这听起来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但此时此刻,这种事情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称粮食去!”看着站在原地挪不动脚的弟弟,朱瞻垶冷淡的开口。 朱高煦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烈,甚至到了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地步。 “不去?”朱瞻垶挑了挑眉头,招了招手。 “朱铭,收拾东西回去,没人称粮食,不换了!” “是!” 作为朱瞻垶自幼时开始到现在的护卫,朱铭从不会因为任何愿意而拒绝执行朱瞻垶的命令。 眼看着之前流在地上的粮食被收起来,灾民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急切的意味,但他们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就在刚才,县令带着人出来了。 他们若是敢轻举妄动,那聚堆活不过一刻钟。 朱瞻基看着自己的哥哥,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和无法理解。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扯住了。 转头一看,是之前被推出来的女孩子之一。 “贵人!求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朱瞻基的三观在刹那间被锤得粉碎! 他不理解! 十斤粮换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是买卖双方心甘情愿,但朱瞻基知道自己的哥哥这是在趁火打劫! 他以为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因为他义正严词的拒绝了他哥哥要他称粮食的命令。 然而…… “哥!”朱瞻基看着正欲推车离开的锦衣卫,终于是没忍住开了口。 只是他的嗓音有些喑哑。 “我称……”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用掉了朱瞻基全身的力气。 朱瞻垶朝着朱铭点了点头,然后以粮换人的买卖就这么开始了。 朱瞻垶没有插手,而是退到了一边静静的看着,只是他今天注定安静不下来。 朱高煦走了过来,站在朱瞻垶的旁边。 “你和你爹一点儿都不像。”朱高煦的目光注视着正在给那些个女孩子称粮食的朱瞻基,但嘴上却对着朱瞻垶说着话。 “若是你爹看到此番景象,那么第一反应就是开仓赈灾,哪怕是你在身边他也绝不会选择这种教育方式。” “但是你不一样,心比你爹狠,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是很好的办法。” “二叔过奖了。”朱瞻垶的目光注视着弟弟,嘴上不咸不淡的应着。 “我很好奇。”朱高煦似乎对他大侄子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仍然继续说着,也不管朱瞻垶是不是能听得进去。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而且以你这段时间所表现出来的心性来看,你不会不知道所谓的皇室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看看你爹和我们,再看看你和瞻基,你就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朱瞻垶仍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与他在皇宫之中的表现判若两人。 “害怕瞻基以后会威胁到我?还是怕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以后的自己更加难受?” “那我可以回答二叔您,我从未担心过这个问题。” “哦?是吗?”朱高煦的嘴角泛起意思笑容,里面似乎包含着好几种完全不同的情绪。 “世事无绝对,你看看老爷子和建文,再看看你爹和我,你还有信心吗?” “在回答二叔你的问题之前,不知道二叔能否先回答侄儿一个问题。”朱瞻垶没有正面回答朱高煦的问题,而是带着笑容反问了起来。 “哦?我不能保证你什么,但你可以说说看。”朱高煦挑了挑眉毛,心中升起了几分兴趣。 似乎,这次被赶鸭子上架来到河南,可能会有不错的收获呢。 “咱们现在抛开现实,把一切的一切都当做是最理想的状态。”朱瞻垶抬头看了看天,有些阴翳。 “若是您最后坐上了那个位置,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您的目标会是什么呢?” 目标? 朱高煦愣住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善于谋划的人,不然的话也就没有必要跟他的三弟联合了,而他一直以来都把最终目标放在了那个位置上,从来都不曾想过在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会做什么。 也不对,他想过,但想过的都是怎么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想的都是怎么享受,想的都是怎么处理他和他三弟之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的他知道,朱瞻垶问的并非是他个人的未来,而是大明朝的未来。 “可能……是打仗吧?”朱高煦把自己代入了进去,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得到了一个结论。 “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和现在你爷爷的境地是一样的,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保证在百年之后有颜面下去见祖宗,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的话似乎也就只有处理好草原的问题了。” “或许,这样一来哪怕是你爷爷他也不能说我什么了吧?” 眼界决定一切。 在朱瞻垶看来自己二叔的目光有些短浅了,但他并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受时代的限制,朱高煦也想不到太远的地方去,顶多就是再加上一个安南而已。 “那……”朱瞻垶的嘴角泛起笑容,似乎是嘲讽。 “告诉二叔您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您可能是没这个机会了。” “现在草原的局势正在趋于稳定,等到藩王移封草原,虽不能对瓦剌产生很大的威胁,但压制住瓦剌不让他们坐大还是能够办到的。” “十五年……不!十年!我有信心在十年之内解决草原的问题,您不会是觉得爷爷连十年都撑不获取吧?” “亦或者是……您有信心在十年之内做到连爷爷都无法阻止您的地步?” “我不知道你的信心从何而来。”朱高煦并没有因为自己大侄子的话就被影响,而是仍旧很镇定。 “中原和草原之间的纠缠已经持续了一千多年,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内能人辈出,但仍旧没有人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难道说你认为你比霍去病和李靖这些人都要出色吗?” “不不不,侄儿可不敢自比霍去病李靖这种军神级别的人物,但侄儿有信心在别的地方超越他们。” 朱瞻垶的笑容愈发灿烂,似乎朱高煦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一般无二。 “要知道,解决草原的问题并非一定要用到武力,比如之前侄儿拿出来的羊毛政策不也很好用吗?” 第131章:世间冷暖 对于草原,朱瞻垶有着自己的想法。 在朱瞻垶所曾设想过的一切结果中,草原能够不抵抗就彻底归附于大明且愿意接受民族大融合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最普通的草原牧民或许会愿意接受这种结果,但那些个草原上的权贵阶层是不会同意的。 除了权贵因素之外,这种轻而易举得到的统一也是不稳定的,因为等草原上的牧民通过羊毛和贩卖牲畜富裕起来之后,人的劣根性就会再次爆发。 到时候,那些率先进入富裕状态的牧民就会爆发他们以前从未想过的贪欲:他们想要成为权贵阶层。 所以,朱瞻垶还是更加倾向于武力统一草原。 或许这个世间有很多很多的真理,但若是总结下来的话真正的真理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足够硬的拳头。 看着面前的弟弟,朱瞻垶有些感叹。 草原问题其实就是他为什么一直都以强硬的姿态给这个弟弟灌输强硬思想的原因。 历史上的仁宣之治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毕竟能够当得上“之治”这两个字的时代最起码都是中游偏上的时代,但朱瞻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并非是完美的。 谈及朱瞻基的过失,可能很多人都会想到在皇后上废胡立孙,想到弃守交趾,想到让宦官干政,也或许会想到火烧叔父,但在朱瞻垶看来这些都算不上是最严重的。 在朱瞻垶心中,自己这个弟弟最不该做的就是采取了战略收缩的策略。 放弃安南,与民休息,这仁君的名号是有了,但却给未来埋下了太多太多的伏笔。 甚至说得夸张一点,瓦剌的壮大和朱瞻基也是有一定的关系的。 当然了,为国立威和为民谋福这两件事从来都是矛盾的,历史上能够两者兼顾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但现在,朱瞻垶却有自信能够做好。 最起码,不会比历史上的更差。 “哥,我称完了……”朱瞻基失魂落魄的走到了自己哥哥的面前。 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本以为,自己反对以人换粮的举动是正义的,但那些少女的跪地求情让他感觉到三观崩坏,而在称完粮食之后那些少女欢天喜地的跑向家人的样子对他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他无法相信,自己好像在无意之间差点儿成为了一个恶人。 “知道为什么吗?”朱瞻垶站直了身体,用手强行按着弟弟的头,强迫他看向那些和家人道别的少女们。 朱瞻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若是他知道,那么他一开始也不会反对他哥哥的提议,更不会拒绝他哥哥让他称粮食的命令。 “聋子说,点的炮仗不响;瞎子说,点的灯不亮;瘸子说,这炮仗挺响,灯也挺亮,就是这平平淡淡的路走起来摇摇晃晃。” “这世间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你不能永远站在你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世间所有的问题,因为有时候,看起来对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告诉我,若是此刻你有一次向爷爷上谏的机会,那你会说什么?” 看着那些女孩子依依不舍的道别了家人,看着她们的家人虽然也不舍得但却抱紧了怀中的粮食,看着所有灾民们眼神中那名为渴望的光芒,朱瞻基犹豫了。 “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草原上请爷爷筑京观吗?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冒着留下残暴的千古恶名亦是要强迫朵颜三卫的人就范吗?” “因为我们大明的拳头、马刀和神机营才是最大的道理,没有这些,边民们天天都会过这种日子。” “为民谋福这四个字本身就是完全相悖的两件事。” “要为民谋福,那就要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的孩子能够读得起书,但同时你也要有强硬的手段,因为若是你的拳头不够硬,你的敌人会轻而易举的摧毁你所做的一切。” “到那时候,我大明的子民会再次回到那被元人奴役的生活中去。” 说罢,朱瞻垶转身进了城门。 朱高煦深深地看了一看呆立在原地的朱瞻基,又看了看朱瞻垶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阵挫败感。 …… 是夜。 这座小县城很小,小到了这可以说是朱瞻垶除了北征的那段时光之外所住过最差的地方了。 八月的天,哪怕是有洪涝灾害的影响,天气还是依旧那么的热。 躺在阁楼的露台上,朱瞻垶很是烦躁,那些粘着他嗡嗡作响的蚊子让他静不下心来。 “殿下。”朱铭躬下身子,在朱瞻垶的耳边轻轻的开口提醒。 “嗯?”朱瞻垶诧异的转头看了看,看清了走上阁楼的人是谁。 他的二叔,朱高煦。 但是他并没有起身。 “二叔好兴致啊,大晚上的不睡觉,陪侄儿上来喂蚊子?” 朱瞻垶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朱铭很有眼力见儿的带着人退下了。 朱铭并不害怕朱高煦对朱瞻垶不利,这种情况下反倒是朱高煦最不能动手的时候,因为一旦动手那他自己也会栽进去。 “好兴致倒是没有,你二叔我最烦的就是蚊子了。”朱高煦也没在意朱瞻垶没让人给他上椅子,就这么席地而坐。 “今天你问了我一个问题,那礼尚往来,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了,回不回答那是你的事情。” “二叔请说。”朱瞻垶靠在椅子背上,丝毫不在意。 他并不在意朱高煦会问自己什么问题,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好二叔能够问出来的问题不多,也不会偏门儿到哪里去。 “今天你问我在成功之后要做什么,我回答你了,但是现在我想知道你若是成功了,那你会做什么呢?” 朱高煦的问题或许根本就不算是他的问题,因为这完全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连一点儿更改都没有。 “我吗?”朱瞻垶轻笑出声,似乎丝毫没有负担感。 “我要做什么暂且还不能跟二叔您说,但有一点侄儿可以肯定,那就是若是二叔您见了,亦会自愧不如。” 第132章:目标和手段 “哦?”朱高煦轻咦出声,带着无限的惊讶。 “那我换一种问法吧,若是你成功了,你会怎么处理草原和安南,因为你二叔我目光短浅,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 “这个倒是可以说说。”朱瞻垶说着直起了身子,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草原的问题很简单,其实就是二叔您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因为路已经铺好了,只不过侄儿的做法会跟您有所差别。” “哦?那二叔可要洗耳恭听了。”朱高煦闻言轻笑,但却没有丝毫的轻视之意。 看了一眼自己的好二叔,朱瞻垶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那看不见丝毫星光的夜空。 “若是按照二叔的性子,可能会在让藩王牵制瓦剌的同时减轻农税,让大明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起来,在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再给瓦剌致命一击吧?” 朱高煦没有点头确认,但也没有点头否认,只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其实,草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等藩王移封草原之后,快则一年,慢则两年,羊毛的事情就足以传遍整个草原,到时候现在已经隶属于我们大明的草原就会成为瓦剌人羡慕的目标。” “我们的羊毛能卖钱,他们的却不能,这久而久之就会形成民怨,虽然不足以直接掀翻瓦剌马哈木的统治,但埋下伏笔是肯定的。” “但有一点,那就是现如今我们大明朝在表面上和瓦剌是交好的,放在如今来看,很多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擎制,因为爷爷相对瓦剌动手的欲望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而这种局面会让爷爷没有合适的理由。” “但是,我们可以不必动手。” “我们可以继续和瓦剌互市,但不再要他们的牛羊和战马,因为现如今我们大明也有草原了,牛羊战马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我们要羊毛,因为羊毛可以替代桑麻棉,可以让我们大明腾出更多的土地用来耕种,也可以作为一种奖励赏赐给藩属国,甚至是郑和远洋带回来的那些使臣们。” “久而久之,草原上的牲畜比例势必会失衡,羊群大量增多,牛和马匹大量减少……” 说到这里,朱高煦心中已经泛起了一丝丝的凛然。 羊毛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是朱高煦没有想到的,因为他撑死了也就能说是心机深沉,但绝对算不上是善于谋略,再加上从未听人说起过,所以他也就没有想过。 在朱高煦的心中,羊毛纺布这种事情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就三点。 第一,让藩王们心甘情愿的移封草原,为国屏障。 第二,让草原上的牧民心甘情愿的依附于大明,不再有反叛之心。 第三,为中原腾出来更多的土地用以耕种粮食。 但殊不知,这正是朱瞻垶想要达到的效果。 有时候,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奸细这种人在这个时代是广泛存在的,若是朱瞻垶把这些也都说出来,那这个消息无疑会在羊毛产生该有的作用之前传到瓦剌。 让敌人有所预防,那就不好了。 朱瞻垶知道,利益是能够腐蚀人心的一大利器,等瓦剌的牧民们尝到了羊毛贸易的甜头,到时候就算是马哈木亲自出面阻止牧民们缩减牛和马匹的数量也不见得有用。 牧民才不会管这些呢,他们在意的就只有当下能不能活着,能不能好好的活着。 等到了那个时候,瓦剌就已经陷入这个旋涡里了。 想象一下,一个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没有马,那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朱瞻垶微微一瞥,对自家那个好二叔的反应很是满意,但并没有就此停下来。 “没有了足够的战马,瓦剌的实力就会大幅下降,但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很久,因为马哈木也不是傻子。” “要知道,草原上的牧民虽然如同我们中原的百姓一样重要,但归根结底统治者还是权贵阶层,他们占据了草原上最多的资源。” “只要给他们两三年,他们就会再次变回那个兵强马壮的瓦剌,因此,我们要在合适的时候给他们最为致命的一击。” “比如,关闭互市。” “没有了把羊毛纺织成布的技术,那羊就会成为累赘,因为羊和牛马不一样,它是会吃草根的。” “也就是说,当草原上放养的羊群过多时,草原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破坏,再丰美的草场也会化作荒漠。” “到那个时候,过多的羊群、日渐贫瘠的草场以及换不到大明的粮食这些叠加起来,就会让瓦剌产生动荡。” 说到这里,朱瞻垶停下来喝了口水,但并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说这些就已经足够了,朱高煦只是不善谋略,但并不是傻子,说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他明白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你和你爹很像。”朱高煦回过神来,看向了自己的大侄子。 “一样的腹黑,一样的心机深沉。” “二叔过奖了。”丝毫不在意朱高煦言语之间的讽刺,朱瞻垶反倒是主动承接下了朱高煦的话。 似乎,腹黑和心机深沉是一项美好的品德一般。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还真是这样。 “原本我以为,你爹才是我最大的对手,早些年我很不满老爷子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对你格外的优待,哪怕是在北征之后,我也认为你是你爹的站稳脚跟的助力,而非是变数。” “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朱高煦仰头望天,似乎那不见月光和星光的天空就好像是他的未来。 伸手不见五指。 “在文治上,我不如你爹,在武事上你爹不如我,而你的出现弥补了你爹在武事上的短板,但我缺没有一个好儿子能够弥补我在文治上的短板。” 朱高煦站起身来,言语之间带着无尽的唏嘘。 “或许,我也是时候该去就藩了。” “不!”朱瞻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喊住了想要离开的朱高煦。 “二叔,您可不能就藩去哦,你的大侄子我还需要您的帮助呢。” 第133章:改变,从现在开始 “你?需要我?”朱高煦停下了脚步,摇头失笑。 “你还是太轻视你自己了,或许你还不知道现在的你在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将士心中有多么高的威望……” “这么说吧,若是老爷子再次北征,你只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三千营的将士会有超过一半的人都跟着你走,唯你马首是瞻。” 朱高煦终于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是在他面对翻脸不认人的老爷子时也不曾感受到的。 他从来都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人,哪怕是在自己的好大个朱高炽被老爷子明目张胆的偏袒时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但现在,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朱高煦很清楚,这样的朱瞻垶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若是想要自己失败,那朱瞻垶根本就不必动手,因为其本身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和老爷子不一样,建文实在是太平庸了,甚至是有些昏聩,因为但凡是个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上来就干出削藩这种事情来,就算是会做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所以老爷子有借口,而且在靖难成功之后,老爷子在文治武功上都是能够超过建文的。 但是他不一样。 现在,朱瞻垶的才华已经展现出来了。 在文治上,他献出了让藩王心甘情愿移封草原的办法,牵头建造忠烈祠和忠魂祠,甚至是因为他,大明以后的赋税收入都会翻上一番。 在武功上,他初次随军远征就生擒马儿哈咱、斩杀哈儿达歹,可以说是斩断了本雅失里的左膀右臂,现如今提出了这么一条针对草原的绝户计来。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大明朝都在等朱瞻垶长大,等待他继承皇位的那一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朱高煦赢了,那么他也要一辈子生活在比较之中。 就算是他拿下了草原,平了安南,将大明内外都治理的井井有条,但他依旧是个失败者。 因为,人们会认为朱瞻垶也能做到,甚至做得比他还要好! 毕竟,人家可是十二岁就展露出了如此的才华,总比你一个都三十岁了还只知道打仗和夺位的人强吧? “二叔过誉了,侄儿当不得。”面对朱高煦由衷的赞赏,朱瞻垶只是笑了笑,没有太大的反应。 “二叔,侄儿就算是出色,但也是分身乏术,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您的帮忙哦。” “至于是什么事情,还请二叔拭目以待,侄儿可以在此跟您打个赌,赌您会心甘情愿的帮侄儿的忙。”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朱高煦一边说着,一边摆手离开。 他不认为朱瞻垶能够做得到,因为这在他看来太过匪夷所思了。 然而,朱瞻垶却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开心。 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叔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因为他对自己的想法有绝对的信心。 以商养战,以战养战。 郑和的远洋的确是跨时代的,但郑和远洋的目的,或者应该说老爷子让郑和远洋的目的朱瞻垶却不太喜欢。 说白了,郑和下西洋就是冲着装逼去的,虽然也会带回来一些别国的特产,但终究还是入不敷出。 这种情况必须要改变。 但在这个时代,西亚、东南亚以及非洲这些地方实在是没什么好图谋的,所以朱瞻垶的真正目标在那个不久之后也会开始远洋的大陆。 欧洲。 其实以现在明朝的实力,吊打欧洲各国是没问题,但若是欧洲联合起来的话那肯定还是不行的,再加上战线过长、后勤问题无法解决的原因,想要图谋那里是不可能的。 但是,那里是一定要解决的。 在谈到种花家近代史上的屈辱时,很多人最为仇恨的就是倭奴,随后就是八国联军了,但还有一个元凶却被很多人都给忽视了,或者应该说他们从来不曾了解过。 犹t人。 在后世,可能在谈及犹t人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报以可怜和同情的心态,因为他们曾经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可却极少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对种花家做过什么。 如果说到种花家近代耻辱史的开端,那无疑就是y片战争了。 很多人都知道y片战争是约翰牛对种花家发起的,引起了种花家近代耻辱史的开端,但却不知道约翰牛也只不过是发起者罢了。 历史上向种花家走私y片最多,以及游说约翰牛对满清政府开战的其实是一群犹t家族,其中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莫过于沙逊家族。 很多人所熟悉的,也是教科书上所写的约翰牛东印度公司在第一次y片战争期间,走私到种花家的y片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原因就是当时的约翰牛已经把y片经营权转让给了一群犹t家族。 这么说吧,庚子赔款大家都知道,当初清政府可是签下了四点五亿两白银的赔款协议,后续因为利息以及地方赔款的愿意,这个数额已经超过十亿两白银。 但是,犹t人通过贩卖y片得到的利益远超这个数字。 而这,比起犹t人对种花家所造成的的伤害来说也还不是最重的,因为这只是钱的问题,后续还有意图分裂和侵占种花家的河豚计划。 所以,欧洲的问题是一定要解决的,哪怕是要花费的时间很长,耗费也很大,但依旧要解决。 可就目前来说,大明所需要面对的问题还是肃清周边,强大自身的实力,不然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这也就有了朱瞻垶的计划。 利用郑和的船队进行贸易,用中原的茶叶、丝绸和瓷器等标志性货物来换取西方的粮食和矿产。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开口挽留朱高煦的目的,亦是他培养朱瞻基的目的。 第134章:心软是绝对要不得的 “想明白了吗?” 推开自己弟弟的房门,朱瞻垶倚在门框上,看着屋内正坐在桌子前点着烛火发呆的朱瞻基。 听到声音,朱瞻基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口的哥哥,但双眼之中却一点光彩都没有,仿若是一具空壳。 “哥……” “还没想明白?”朱瞻垶走进屋内,坐到了弟弟的面前。 “有一点。”朱瞻基这才打起了一点精神。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的父母会如此干脆的放弃她们?” “别说他们也不舍得,我不信!” “从哥你说出‘以粮换人’这四个字到他们做下决定这之间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这让我怎么相信!” 说到最后,朱瞻基已经有些失态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击碎了他这十二年来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印象。 他以前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很残酷的一面,也曾经在书籍中看过,但等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面前时,他还是感觉难以接受。 “因为啊,他们的境地其实和我们大明是一样的。”朱瞻垶笑了笑,倒了一杯茶,也不管那茶其实已经凉透了。 “大明?”朱瞻基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忘了我今天跟你说的了?”朱瞻垶把茶杯推到了弟弟的面前。 “中原的子民和边民对于我们大明来说就好像是两个孩子,我们既要面对内部的问题,还要面对外部的问题。” “若是照顾好中原,让中原这个孩子吃饱穿暖,那么边民这个孩子就要受到别人的欺负。” “若是照顾好边民,那势必就要把原本给中原的一部分分给边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边民这个孩子强壮起来,可以应对别人的欺负。” “但同样的,中原这个孩子就要受一些委屈。” “为什么我愿意支持爷爷的决定呢,那是因为我觉得就算是两者不能兼顾,那让我们为自己人付出也是好的,总比让别人欺负我们的孩子,把原本属于我们孩子的东西抢走要来得好。” 朱瞻基眨了眨眼,似乎是明白了一些。 “其实啊,洪灾对于百姓们来说算不上是灭顶之灾。”朱瞻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嗓子。 “和旱灾相比,洪灾的影响只不过是一时的,少则半个月或一个月,多则两个月,这洪灾怎么也过去了,到时候这些灾民就能够重返家园,从新恢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们之所以愿意用自己的孩子换粮食,不过是因为他们和大明一样还有别的孩子。” “虽然明知道朝廷的赈灾会到来,但他们不能用孩子的命去赌,因为他们不知道朝廷的赈灾什么时候会到。” 放下手中的杯子,朱瞻垶转头看向了窗外。 外面还是黑压压的,一点光亮都没有,但朱瞻垶却感觉有些闷闷的感觉。 看来,是要下雨了。 “瞻基,我们是一母同胞,可能因为之前都是我在前面的原因,所以你走得慢了,但是这不行。” 感受着潮湿的空气,朱瞻垶沉闷的开口。 “我想做很多的事情,留给我的时间看似是很多,但却还是紧巴巴的,你得帮我。” 说完,朱瞻垶就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哥!”朱瞻基站了起来,喊住了他那即将离开的哥哥。 “嗯?”朱瞻垶微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弟弟。 “那些女孩子……能让她们回家吗?”朱瞻基怯懦的开口,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朱瞻垶的目的,赶紧开口补充道:“我已经明白了哥的意思,所以她们……” 朱瞻垶微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弟弟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教给他的是什么,现在既然目的达到了,那是不是可以让那些女孩子回家。 但是,不行。 朱瞻垶没有回答,直接离开了,独留朱瞻基一人愣愣的站在屋内。 按理来说,这些女孩子们只不过是“教具”而已,现在用完了,那完全可以让她们回家。 但是,不行。 朱瞻垶不能这么做。 以粮换人,这本就已经是相当恶劣的一件事了,在经过了这件事之后,这些女孩子其实已经是成了“贱籍”。 朱瞻垶这是在逼良为贱。 何为逼良为贱呢?无非就是趁人之危,在这些百姓遭灾的时候提出不合理的交易,朱瞻垶所做的以粮换人就是这样。 若是现在让那些女孩子回去,而朱瞻垶又是太孙,那无疑是在助长这种风气,甚至还有可能会让那些女孩子被他们的父母再次卖掉。 朱瞻垶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也没有什么恶劣的习性,他就只是把这些女孩子看成是一个很好的案例而已,可以用来教导朱瞻基的案例。 至于这些女孩子的归宿,朱瞻垶也只能让她们进宫去做宫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相较于这些,朱瞻垶更在意的还是朱瞻基的想法。 朱瞻基能有这样的想法无疑是证明他还是心软了,看不得这样的场景,但这可不行。 生在皇室,哪怕是朱瞻基现在已经不是皇储了,但心软是绝对要不得的。 因为朱瞻垶还需要他去做别的事情。 对于朱瞻垶来说,需要思考的事情他自己可以一人搞定,但很多事情都需要有人去执行,比如朱高煦,也比如朱瞻基。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是能够用道理和律法所能够完美的解决的,所以最好用的办法还是拳头,甚至是刀子。 而朱瞻垶需要去做的那些事情都会涉及到人命甚至是民族的留存问题,最少都是几万甚至是十几万的性命。 心软,可是要不得的。 想到这里,朱瞻垶回头看了看弟弟那仍旧隐约透着光亮的房间,若有所思。 看来,教育这个问题还是不容忽视的,以后还得继续才行。 只是,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好呢? “不睡觉吗?”一道声音让朱瞻垶为之惊醒。 转头一看,他的好二叔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这是给老爷子的折子,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若是没有什么额外要说的我明天一早就让人送去应天府了。” 第135章:地上悬河 翌日一早,朱瞻垶就站在门口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不大也不小,在这个本该就是干旱的八月,这场雨本来应该让很多人开心起来的,但现在却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不过所幸,这场雨也算不上是很大。 “启禀殿下!”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小跑着进了院子,在院子里就对着身在二楼的朱瞻垶行礼。 “有什么消息吗?”朱瞻垶的目光重新对焦,看向了院子里的锦衣卫。 “回殿下,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今日即可到达,早则午时,吃着申时!” “朱铭,那个县令呢?”朱瞻垶转头看向了朱铭。 “回殿下,那县令一早就出去施粥赈灾了。”朱铭微微低了低头,低声汇报着。 “李明兴!”朱瞻垶点了点头,喊出了一个名字。 “小人在!” 一名锦衣卫上前两步,半跪在地。 “你带三十名锦衣卫留在此地,监管那名县令在这里主持赈灾工作,等赈灾结束之后立即将其以及其家人待到应天府等候审判。” “是!” 朱瞻垶微微点了点头,那名传递消息的锦衣卫和李明兴都退下了。 他此行下来是为了赈灾,但也是为了考察受灾情况以及黄河堤坝情况的,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小县城。 事实上,若非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教育弟弟,朱瞻垶甚至都不会来这里。 “还真是狠啊。”朱高煦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原以为以你的年纪,最后多少会心慈手软一点儿,最多也就是诛杀首恶,家人可能就放过了,但没想到你仍然还记得。” “容二叔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样的人,心机太重,杀气太大,运气太好,活不长的。” “那不是正合了二叔您的心意吗?”朱瞻垶丝毫不为所动,仍旧看着黑压压的天空。 “不过二叔的话,侄儿不敢苟同。” “一世命即万世命,这光洒在了我的身上,那我也必定要灿烂一场。” “二叔,您也不必着急,这束光也终究会洒在您的身上,您也会和我一样的。” 说完,朱瞻垶就转身下了阁楼。 他属实是没想到,朱高煦会把这个评价给自己。 但或许,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简单的吃了一点早饭,朱瞻垶一行人就离开了这座小县城,朝着此次真正的目的地开封而去。 对于明朝时期的天灾,朱瞻垶并没有太多的记忆,最起码不如贞观初期的那场蝗灾来的印象深刻。 不是他不关系,而是因为明朝时期的天灾实在是太多了,光是地震就有一百多次,想要完全记住那是不现实的。 也正是因为此,直到朱瞻垶在到达开封之后才知道这次黄河溃堤所造成的的灾害是多么的严重。 黄河仍旧在源源不断的向外宣泄着它的愤怒,整个开封城都被淹了,虽然在工部的努力下已经将黄河溢出来的水改道引向了东面,但开封城中仍然是有到大腿处的积水。 时代和科技所限制,能够做到这样工部就已经算是很出色了,要知道从他们到达开封到现在,也不过是才过了三天而已。 “工部准备怎么做?”朱瞻垶召过了工部侍郎张信,指着开封城问道。 “回殿下,现在还没有很好的处理办法。”张信虽然很不想这么回答,但他也没有办法。 “现在黄河上游的大雨仍未停止,黄河的水量不减,那就无法对堤坝进行修补,就算是修补了也只是白费功夫罢了,因为那样的话就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白白浪费人力物力,以黄河现在的水量来说根本就没办法直接堵住,工部也不敢随便开别的决口,因为那样很可能会造成额外的损失。” “二就是暂时堵住,但若是上游的雨不停、黄河的水量不减,那么迟早还是会再次溃堤的。” “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办?”这可不是朱瞻垶想要的回答。 “回殿下,就目前来说只能一边赈灾一边等。”陈信有些胆战心惊的回答。 “等到黄河水量减少,我们就可以从黄河的北侧开挖一条水道修建两道闸口,暂时缓解堤坝的压力,届时我们就能够堵住决口了。” “等到决口堵住,那边的闸口就可以放下,修建的水道也就可以重新填平了。” 朱瞻垶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别看黄河的堤坝这么高,但实际上可能有一半甚至更深的地方都是泥沙,河水其实是很少的,因为黄河是一条地上河,也可以称作是悬河。 朱瞻垶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这一次水灾一直被拖到了近十月才把决口封住,等到十二月才彻底解决堤坝的问题转而开始修缮开封城。 可朱瞻垶仍然想要去像一个办法。 水泥? 不行,现在这个天气,水泥根本就干不透,就算是可以干透那也得要很长的时间,更何况现在还没有水泥,他得让人现做。 里外里加起来,这个时间就有些超标了。 硬堵? 这个其实是可行的,可以弄几个滑轮组用来运大石块,只要想那应该是可以堵住的,但问题在于黄河上游的降雨仍在持续,硬堵解决不了问题。 正如张信说的,迟早还是会溃堤的。 “别想太多。”朱高煦拍了拍朱瞻垶的肩膀,他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在想什么。 “黄河溃堤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每次溃堤都只能这么解决,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在洪水期封堵决口。” 朱瞻垶无言。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问题? 哪怕是在后世,遇到强降雨灾害导致黄河水位越过警戒线的时候,最后的办法也就是选择一个地方让百姓撤离,然后人工决堤,缓解黄河的压力。 后世的科技那么发达都没有办法,放在这明朝能有什么办法? 只不过朱瞻垶不知道的是,他的好二叔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这一次,朱高煦终于是从他的这个大侄子身上看到了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而不是那个过于冷静且妙计频出,完全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孩子。 第136章:初见端倪 治理水患,这不是朱瞻垶应该做的。 他是皇太孙,不可能跟着工部的人去搞这些东西,虽然他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强壮的了,但和那些工部的工人以及五军营的将士们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毕竟年纪在这摆着。 所以,朱瞻垶要做别的事情,只有他能做的事情。 “今年涨水期值守的官员呢?”朱瞻垶看了看朱铭。 他说的其实是一种制度,一种已经沿用了两百多年的制度。 每年的六到八月份是朝廷规定的涨水期,在这段时间内长江和黄河沿岸各地都是有官员轮流值守的,为的就是及时发现大江大河的水位异常情况,及时向朝廷汇报。 传递水情的士兵是有特权的,这个特权堪比战时的八百里加急,甚至为了传递水情骑马撞死人踩死人都是不用受到惩罚的。 然而,这次水患朝廷却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不然的话受灾人数也不至于达到惊人的一万五千户。 涨水期的值守官员都没汇报,更别说那些朝廷规定在涨水期要沿河巡视、加固堤坝的人了。 “回殿下,早在柳升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那名水官给控制住了,不过锦衣卫的初步审讯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那水官只说是他认为涨水期马上就要过去了,所以放松了警惕。” “放屁!”朱瞻垶怒不可遏,这特么骗小孩子呢? “李明兴!” “小人在!” “你亲自去!给我好好审!上游的强降雨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竟然用这种借口推搪?真当我好糊弄是吧!?” “是!” 李明兴抖了一下,应声退下。 不知怎么的,刚才他在面对朱瞻垶的怒气时,竟然不自觉的想到了草原上的那座京观……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朱高煦走了上来,看着面前的汪洋,语气平淡。 “按照河防令的规定,每年的涨水期黄河沿岸都必须有人不间断的巡逻,并且各州县都有值守的官员,除此之外朝廷还会派遣专人来督促这些州县进行防洪规划,比如加固堤坝、提前疏散百姓等等。” “但是现在,水患在朝廷没有收到消息的情况下爆发了,这就说明出问题的不只是这些水官。” “哦?”朱瞻垶挑了挑眉,这事儿他也知道,但是具体的情况还有待查清。 “二叔认为,是朝廷派下来的人出现了问题吗?” “不止。”朱高煦摇了摇头。 “朝廷派下来巡视汛情以及防洪措施的人有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最起码他们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没有督促地方官员做好防洪措施,但有问题的应该远远不止这些人。” “你可能不知道,在黄河这边有一种独特的传递汛情的方式,虽然并非是朝廷规定的,但每年都会有人这么做。” “二叔说的是水站?”朱瞻垶思索了一下,猜到了朱高煦要说的是什么。 “没错。”朱高煦点了点头。 对于黄河,朱高煦算是比较了解的了,不是因为他曾经经手过治理黄河的事情,而是因为他这些年都在打仗,而且还是在跟草原打。 河套,是大明重要的养马地,朱高煦是因为这个才有所了解。 “不过你虽然知道水站,但未必知道水站是怎么运转的。”似乎是觉得这片汪洋有些刺眼,朱高煦转过了身看着自家大侄子。 “运转?”朱瞻垶有些没反应过来。 “若是侄儿没有理解错的话,二叔说的应该是和这次汛情相关的事情,也就是说上游水站在有持续降雨或者发现水位异常上涨的时候都会派人沿河报讯这事儿吧?” “没错。”朱高煦点了点头。 “不过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报讯的吗?” “怎么报讯?”朱瞻垶有些奇怪,这个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的。 “如果是按照河防令的话,在发生这样的情况时上游会用羊皮筏子载着传令的官兵沿河而下,这样做效率高也很少会出现遗漏的情况。” 在这个时代,水路的运输效率高于陆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在谈到消息传递、物资运输等各方面相关的事情时,水路都是第一选择。 “何不食肉糜啊……”朱高煦轻笑一声,随即摇头叹气。 朱瞻垶愣住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评价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 “你得知道,此次是黄河的上游有大雨,但开封这边往上那是什么地方,那个河段黄河的落差有两三百丈,在这种条件下你让人乘着羊皮筏子下来报信?” “你这不是报信,是草菅人命啊。” 朱瞻垶这才知道是自己错了。 他生于北平,长于应天府,虽然也经历过靖难之役,在成为皇孙之后也时常跑出去玩儿,但那和现在是没得比的。 他对于黄河水患以及治理方法的理解可以说是全部都来自于书本,而非是结合实地得出来的。 他只知道河防令的规定,却忽视了黄河的落差问题。 “那河防令的规定呢?”朱瞻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虽然实际情况有差,但河防令既然是白纸黑字的写了,那就证明水站的人应该有别的传递消息的做法吧?而且速度必然不亚于走水路这种法子。” “不错。”朱高煦点了点头,带着欣赏的眼神看了看朱瞻垶。 “草菅人命是要不得的,那就自然会有别的法子,也是羊皮筏子,不过区别在于上面并不坐人罢了。” “哦?”朱瞻垶双眼一亮,他已经想到了。 “该不会是把羊皮筏子拆开,让充了气的羊皮顺流而下,以此来报告汛情消息吧?” “没错。”朱高煦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烈了。 “如有汛情,上游会将充了气的羊皮丢入水中顺流而下,依照汛情的危急程度会用不同数量的羊皮,像这次足以造成溃堤的情况,应该能达到最高的等级,也就是十个羊皮了。” 朱瞻垶了然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有些诧异。 自己这二叔怎么了?还提点起自己来了?今儿个怎么就这么好心了? 第139章:失落的老爷子 对于自家二叔是不是包藏祸心,朱瞻垶没有时间去考虑,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朱铭!” “小人在!” “让人去周边的地方走访一下,问一下有没有人收到过与汛情相关的心思。” “是!” 朱高煦之前已经解释的很明白了。 传递水情的方法有很多,但能够在黄河这种落差如此之大的河流传递讯息也就只能用那种用不到人的方法了。 羊皮充气,根据险情的不同用不同的数量,将羊皮串联让其顺流而下。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这个制度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那些水站、水官以及黄河沿岸各地值守的官员能够恪尽职守,那么应该是不会出现问题。 就算是黄河的溃堤不可阻挡,那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疏散百姓以及转移财产。 但问题在于,朝廷没收到消息。 这事儿看似不大,好像就是开封河段值守的官员玩忽职守了,最终导致黄河溃堤,酿成灾祸。 可在溃堤之前,谁能确定黄河这只笼中猛兽会选择在什么地方破笼而出? 那么问题来了。 朝廷不是没收到开封的消息,而是关于黄河水位上涨甚至极有可能溃堤的事情是毫不知情,也就是说整个黄河中下游就没有人将情况汇报给朝廷! 这问题可就大了。 不过事情再怎么大,现在也不是着急的时候,因为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还是得等锦衣卫审讯以及下去走访的人所得到的结果。 “二叔,您说这次的事情会有多大呢?”靠在马车上,朱瞻垶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们。 五军营在柳升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转移着灾民,同时还要兼具施粥赈灾、转移可转移的财产这种任务。 也就是说工部的人目前就一个任务,那就是看看有没有可能去修复黄河决口的堤坝,至于其他的事情则都是五军营的。 “这个谁也不敢说。”朱高煦也严肃了起来。 说实话,当他看清楚了这件事发展到何等程度的时候他依旧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这次不应该轻易地答应了朱瞻垶,跟着他来开封这边。 至于事情到底到了何种地步,那他也不敢说,因为里面的弯弯绕绕现在还没有个定论。 “侄儿也不敢说,不过二叔您也应该知道这事儿小不了吧?最起码的预计应该是有的吧?”朱瞻垶双眼微眯,透着一股危险的神色。 他有预感,这次可能要出大事儿了! “你真的要听?”朱高煦突然笑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说说呗。”朱瞻垶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现在黄河仍在肆虐,工部没法子去堵口子,开封被冲毁的城墙也无法去修缮,调查的事情有锦衣卫,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这里看着五军营赈灾了。” 朱高煦看了看周围,发现也是这么个事儿。 别看他们俩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太孙,甚至身边还挂了一个皇孙,但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 就算是有能做的事情,那也不需要他们亲自去做。 “依我看……”朱高煦斟酌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 “从头到尾朝廷都没收到消息,那就说明黄河沿岸可能大部分的地方都出现了问题,最起码那些值守的水官和该按时巡视的官员都没有恪尽职守。” “也就是说,这些人很可能是联合起来了,甚至是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协议。” “哦?二叔的意思是……”朱瞻垶严肃了起来,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朱高煦的意思。 “没错。”朱高煦点了点头,神情和朱瞻垶一般无二的严肃。 “这极有可能是一起有目的有联合的贪腐弊案,而且涉及的范围很广,最起码涉及到的是黄河沿岸的官员。” 在朱瞻垶和朱高煦身后的朱瞻基有些迷茫,他还听不懂这些问题。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词汇让他瞬间就懂了。 “嘶~”朱高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现在感觉很头疼。 “瞻垶,我们……” “您想的没错,二叔。”朱瞻垶的神色异常的严肃,他也发现了事情不对的地方了。 “我们这次可能摊上大麻烦了,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极有可能是堪比太祖高皇帝时期的‘郭桓案’。” 朱瞻垶整个人都绷紧了。 作为皇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四大案? 郭桓案,是典型的官吏贪污的案子,起因是户部侍郎郭桓伙同各直省的地方官吏作弊,盗卖官粮,数额巨大。 为了这件案子,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甚至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下皆做了处死的判罚! 这还不止,当初为了追赃还牵连了全国各地的地主,遭到吵架破产的地主不计其数。 而最终的结局就是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该抄家的抄家了,不该抄家的也抄家了。 全国上下的地主因此怨念空前的高涨,为了平息怨气,朱元璋不得不杀了当时主审这件案子的审刑官吴庸等人。 朱瞻基有些懵,他不知道一个黄河决堤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了明初四大案之一的郭桓案上。 “看来,这事儿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了。”朱瞻垶叹了口气,言语之间颇有些失落。 他本来是打算通过这次的事情来确立他作为皇太孙在地方官员心中的威信的,但现在看来要打水漂了。 “早些回去吧。”朱高煦也是颇为忌惮,因为这事儿就算是他被卷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次黄河溃堤,上游有没有问题暂且不说,整个中下游沆瀣一气那是肯定的了,不然的话不会有这种程度。 到时候,要处理的人可能会多达几百甚至是上千人,这已经是很大的数目了。 等到那个时候,被牵连的人无疑会把目光放在朱瞻垶和朱高煦的身上,他们的怒气也会因为这个而找到宣泄的地方。 当初朱元璋在审完了郭桓案后为了平息朝野之间的怨气不得不杀了审刑官吴庸,这就说明了问题了。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皇太孙,肯定是不能亲自接手这件事情的,最起码要找个替罪羊。 想到这里,朱瞻垶双眼一亮。 第137章:烂透了! 对于自家二叔是不是包藏祸心,朱瞻垶没有时间去考虑,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朱铭!” “小人在!” “让人去周边的地方走访一下,问一下有没有人收到过与汛情相关的心思。” “是!” 朱高煦之前已经解释的很明白了。 传递水情的方法有很多,但能够在黄河这种落差如此之大的河流传递讯息也就只能用那种用不到人的方法了。 羊皮充气,根据险情的不同用不同的数量,将羊皮串联让其顺流而下。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这个制度是没有问题的,如果那些水站、水官以及黄河沿岸各地值守的官员能够恪尽职守,那么应该是不会出现问题。 就算是黄河的溃堤不可阻挡,那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疏散百姓以及转移财产。 但问题在于,朝廷没收到消息。 这事儿看似不大,好像就是开封河段值守的官员玩忽职守了,最终导致黄河溃堤,酿成灾祸。 可在溃堤之前,谁能确定黄河这只笼中猛兽会选择在什么地方破笼而出? 那么问题来了。 朝廷不是没收到开封的消息,而是关于黄河水位上涨甚至极有可能溃堤的事情是毫不知情,也就是说整个黄河中下游就没有人将情况汇报给朝廷! 这问题可就大了。 不过事情再怎么大,现在也不是着急的时候,因为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还是得等锦衣卫审讯以及下去走访的人所得到的结果。 “二叔,您说这次的事情会有多大呢?”靠在马车上,朱瞻垶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们。 五军营在柳升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转移着灾民,同时还要兼具施粥赈灾、转移可转移的财产这种任务。 也就是说工部的人目前就一个任务,那就是看看有没有可能去修复黄河决口的堤坝,至于其他的事情则都是五军营的。 “这个谁也不敢说。”朱高煦也严肃了起来。 说实话,当他看清楚了这件事发展到何等程度的时候他依旧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这次不应该轻易地答应了朱瞻垶,跟着他来开封这边。 至于事情到底到了何种地步,那他也不敢说,因为里面的弯弯绕绕现在还没有个定论。 “侄儿也不敢说,不过二叔您也应该知道这事儿小不了吧?最起码的预计应该是有的吧?”朱瞻垶双眼微眯,透着一股危险的神色。 他有预感,这次可能要出大事儿了! “你真的要听?”朱高煦突然笑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说说呗。”朱瞻垶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现在黄河仍在肆虐,工部没法子去堵口子,开封被冲毁的城墙也无法去修缮,调查的事情有锦衣卫,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这里看着五军营赈灾了。” 朱高煦看了看周围,发现也是这么个事儿。 别看他们俩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太孙,甚至身边还挂了一个皇孙,但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 就算是有能做的事情,那也不需要他们亲自去做。 “依我看……”朱高煦斟酌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 “从头到尾朝廷都没收到消息,那就说明黄河沿岸可能大部分的地方都出现了问题,最起码那些值守的水官和该按时巡视的官员都没有恪尽职守。” “也就是说,这些人很可能是联合起来了,甚至是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协议。” “哦?二叔的意思是……”朱瞻垶严肃了起来,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朱高煦的意思。 “没错。”朱高煦点了点头,神情和朱瞻垶一般无二的严肃。 “这极有可能是一起有目的有联合的贪腐弊案,而且涉及的范围很广,最起码涉及到的是黄河沿岸的官员。” 在朱瞻垶和朱高煦身后的朱瞻基有些迷茫,他还听不懂这些问题。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词汇让他瞬间就懂了。 “嘶~”朱高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现在感觉很头疼。 “瞻垶,我们……” “您想的没错,二叔。”朱瞻垶的神色异常的严肃,他也发现了事情不对的地方了。 “我们这次可能摊上大麻烦了,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极有可能是堪比太祖高皇帝时期的‘郭桓案’。” 朱瞻垶整个人都绷紧了。 作为皇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四大案? 郭桓案,是典型的官吏贪污的案子,起因是户部侍郎郭桓伙同各直省的地方官吏作弊,盗卖官粮,数额巨大。 为了这件案子,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甚至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下皆做了处死的判罚! 这还不止,当初为了追赃还牵连了全国各地的地主,遭到吵架破产的地主不计其数。 而最终的结局就是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该抄家的抄家了,不该抄家的也抄家了。 全国上下的地主因此怨念空前的高涨,为了平息怨气,朱元璋不得不杀了当时主审这件案子的审刑官吴庸等人。 朱瞻基有些懵,他不知道一个黄河决堤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了明初四大案之一的郭桓案上。 “看来,这事儿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了。”朱瞻垶叹了口气,言语之间颇有些失落。 他本来是打算通过这次的事情来确立他作为皇太孙在地方官员心中的威信的,但现在看来要打水漂了。 “早些回去吧。”朱高煦也是颇为忌惮,因为这事儿就算是他被卷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次黄河溃堤,上游有没有问题暂且不说,整个中下游沆瀣一气那是肯定的了,不然的话不会有这种程度。 到时候,要处理的人可能会多达几百甚至是上千人,这已经是很大的数目了。 等到那个时候,被牵连的人无疑会把目光放在朱瞻垶和朱高煦的身上,他们的怒气也会因为这个而找到宣泄的地方。 当初朱元璋在审完了郭桓案后为了平息朝野之间的怨气不得不杀了审刑官吴庸,这就说明了问题了。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皇太孙,肯定是不能亲自接手这件事情的,最起码要找个替罪羊。 想到这里,朱瞻垶双眼一亮。 第138章:超出想象 既然做下了决定,朱瞻垶带着弟弟和他的好二叔第二天一早就动身返回应天府。 不是他胆子小,也不是他不能办这件事情,问题在于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了,等到最后为了平息朝野怨气极有可能是要牺牲一些人的。 当然了,到不了那个程度才是最好的。 朱棣虽然杀了不少人,但他并没有什么嗜杀的癖好,朱棣对官员可能不咋样,但对士子是尤其的重视。 朱瞻垶也只是见过杀人,但并没有实际操刀过,朱瞻基就更不用说了。 更何况若是到不了那个程度就说明大明朝的吏治还算可以,最起码损失不会太大。 但正所谓天不遂人愿。 在出发之前,朱瞻垶就写了一封奏折让人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给老爷子送了回去,在他们还未到达应天府的时候老爷子就开始有动作了,而等他们到了应天府,老爷子都得到一个初步的轮廓了。 事情和朱高煦想的差不多,但有所差池,可与朱瞻垶想的基本一致。 在离开开封之前,朱瞻垶就让人下去查了一下工部侍郎张信。 不查还好,这一查,朱瞻垶直接一句好家伙! 张信这些年贪了不少的钱,但老爷子一直念及靖难时的情分没有处理他,但现在怕是不行了,因为这张信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爷爷。”匆匆赶回应天府的朱瞻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去了乾清宫。 “嗯?垶儿回来啦?”朱棣揉了揉眼睛,他刚才眯瞪了一会儿。 “爷爷,您别担心,早晚会有个结果的。”看着老爷子疲惫的样子,朱瞻垶忍不住开口劝慰。 “唉。”朱棣闻言叹了口气,神情里尽是萧索。 “垶儿,你说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 朱瞻垶闻言张了张嘴,但却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人的贪念是无穷尽的,这人世间可能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做到控制住自己的贪念,但张信显然是不在此列。 “这张信,在靖难时立过功,爷爷念及情分,这些年对他的所作所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当年的他可是冒着身死的风险去给爷爷报信儿的。” “但是啊,这一味地放纵换来的不是真心,而是一个只知道蚕食我们大明朝的蠹虫。” 朱瞻垶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到老爷子的背后,给老爷子按着肩膀。 “垶儿,你知道吗?这张信勾结黄河沿岸的水官和巡视官,将黄河的汛情隐瞒不报,以此来达到他们贪墨的目的。” “他们联合水官、巡视官甚至是当地的官员,找到了贩卖石材等建筑方面相关的商人以此来获利,因为他知道,在黄河溃堤之后爷爷会念及当年的情分让他去巡视灾情,因为往年爷爷都是派他去黄河河段巡视堤坝状况的……” 嘶~ 朱瞻垶倒抽一口凉气。 他知道这张信不是啥好玩意儿,但他也没想到这张信已经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 黄河一直都是中原的心腹之患,不管有没有溃堤的情况,朝廷都会在这里面花费上一大笔的钱财,为的就是预防如今的这种情况。 但这张信却通过老爷子的宠信找到了机会。 他是工部侍郎,这是老爷子当年特别安排的。 张信这人除了投机取巧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念及当年靖难时候的情分,老爷子就让他去了工部,因为工部是最好捞油水的部门了,几乎户部经手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油水可捞的。 老爷子也知道张信的手脚不干净,但也就听之任之了,户部的官员也知道张信是个关系户,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毕竟,张信是怎么发迹的这件事情不算是什么秘密,更何况人家皇帝都选择了放纵,他们这些个打工的还能说什么呢? 但是没想到,这张信竟然嚣张到了如此的地步。 “爷爷,那这……”朱瞻垶低着头给老爷子按着肩膀,小心的开口问道。 “锦衣卫的人已经下去了。”老爷子叹了口气,这件事对他的伤害可不小。 “张信的家已经被抄了,光是金银财物这些就有超过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啊,我大明一整年的税收中爷爷可以自由支配的数额都没有这么多。” 朱瞻垶哑然。 还自由支配的数额呢,若是没有之前提高商税的措施,大明一年的税收也就这个数字了! 这已经是巨贪了! 但真正可怕的在于事情到这里还不算是结束! 张信主要联合的是商人,往些年他从中获利的点就是修缮黄河堤坝,不管有没有问题,他只要上报就行了,到时候再去找商人合作,从户部调出来的银子就进了他的口袋。 像是今年黄河溃堤了也无妨,他也可以找那些商人来负责重修堤坝的事情,虽然到手的钱少了点儿,但依旧是个天文数字了。 而除了商人之外,张信还得用钱去堵黄河沿岸的地方官、水官以及巡视官的嘴,因为若是他们如实上报,那张信的可操作空间就小了很多,甚至会有翻车的可能。 先不说县级的地方了,就说府级,黄河中下游两岸就有超过十个! 由此可见,张信得联合买通多少的官员,怕是这个数量不会少于两百人。 锦衣卫光是从张信的家里抄出来的金银细软就超过四百万两,这还不算房屋、田地这些不动产以及其他的财产。 张信贪了这么多,那么他联合的官员这么多年每人分得二十万两不算多吧?这就又是两百万两! 除了官员还有商人,这些个商人肯定也是得到好处了的,不然的话张信堵不住他们的嘴,这些人再拿个二百万两不多吧? 这一来一回,算上那些不动产什么的,此案涉及的金额就超过千万两了! 千万两白银啊,大明两年半的税收啊! 就连朱瞻垶都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而张信又算是朱棣的宠臣,被自己认为的宠臣背叛,由此可见朱棣有多么痛心了。 要是年初的时候有这笔钱,朱瞻垶估计老爷子指定得找个由头把瓦剌给灭了,那还容得他们在草原上乱蹦哒? 第140章:太子爷睡不着了 在自家老娘的介入之下,朱瞻垶好歹是睡了个好觉。 他这人虽然不认床,也没有什么被娇惯出来的臭毛病,但毕竟在皇宫里被人伺候这么多年了,冷不丁的出去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就和当初他跟着老爷子北征的初期也是一样。 说到底,还是皇宫舒坦。 “呃……啊~”狠狠地抻了个懒腰,朱瞻垶换好了衣服,出了房间。 “卧槽!”刚出房门,朱瞻垶直接吓得蹦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啥呢?” 只见太子爷朱高炽和皇孙朱瞻基两人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四只大眼睛眯眯着,周围全都是黑色。 这是熬出了黑眼圈了? “走吧,吃饭去。”朱高炽也不知道在想啥,什么也没说,直接就摆了摆手然后出了院子。 “瞻基,爹这是咋了?”朱瞻垶拉住了想要离开的弟弟,朝着老爹离开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哥,你还问我?”朱瞻基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不问你问谁?”朱瞻垶也懵了。 天地良心,他昨个儿还没天黑就回屋睡觉了,除此之外啥都没干,他哪知道自家老爹昨个晚上都做了啥? “不是,哥啊……”朱瞻垶满脸都是抓狂的表情。 “你昨天不是跟爹说爷爷的事情吗?完了你也没告诉爹你要咋做,就说给你一晚上的时间等今天再说,然后就去睡觉了,这事儿你忘了?” “没有啊,可是这……等会儿!”朱瞻垶正准备说这也和他没啥关系,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爹他……不会就因为这个就一晚上没睡吧?” “不然呢!”朱瞻基崩溃的喊了起来。 要知道,昨晚上最委屈的还是他! 本来这事儿也没啥,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老爷子也已经郁闷了,急也急不来,但好死不死的朱瞻垶说的话有些问题。 让天下贪官无立锥之地。 听听,听听,这话是不是一听就给人一种他朱瞻垶要搞事,而且还是要搞大事的节奏? 于是朱高炽就急了。 但是急归急,他却没有去打扰大儿子,因为他知道这事儿其实也没那么急。 说白了,这事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安慰老爷子,让他缓一缓别气坏了身子,朱瞻垶说的话落实不落实那都不重要,只要安慰好老爷子就行了。 贪官他们老朱家处理的多了,下到全家流放上到剥皮实草,啥样的没处理过? 但主要是朱高炽有些担心今天大儿子在老爷子面前别说些什么诛心之言,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不是? 所以,为了有个心理准备以及提前想好应对措施,朱高炽就把自家二儿子给拉出来了,详细的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朱瞻基也很冤,因为在这事儿上他其实啥也没干啊。 想一想,他去的路上在睡觉,完了到地儿了还没直接去开封,先是去祥符南边的一个小县城被他哥教育了一番,等去开封之后,他哥又跟他们的二叔聊得云里雾里的,他虽然能听懂一些,但不能全都听懂。 老爹问他就跟问傻子一样,啥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朱瞻垶因为不想放纵那种逼良为贱的风气,所以就把那些个用粮食换来的女孩子带回宫里了。 昨天回来之后,朱瞻垶直接去了乾清宫安慰老爷子,而他则是去安置那些个换回来的女孩子了。 朱高炽想要刨根问底,朱瞻基累的一匹还啥都不知道,这一来二去的这爷俩就在院子里僵持到了天亮…… “卧槽!你们真够可以的!”朱瞻垶听完了弟弟的解释之后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伸出了大拇指表示了他由衷的敬佩。 他实在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问题自家老爹和弟弟就能搁院子里坐一晚上,他不知道这有啥好纠结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睡会儿吧……”不管怎么说,朱瞻垶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因为他知道,自家老爹是为了不想打扰他才找到了弟弟,弟弟这算是帮他挡了…… 看着弟弟离开,朱瞻垶不仅叹了口气。 自家老爹还是想得太多,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么多年了,自家老爹就是这么过来的,不然的话怎么能跟二叔三叔比? “行啦,别搁那站着了,赶紧来吃饭吧。” 一道声音打断了朱瞻垶的思考,转头看过去,原来是自家老娘。 “娘。”朱瞻垶迎了上去。 “你啊,以后少给你爹添堵。”太子妃没好气的伸手点了点大儿子的脑门儿。 “你爹的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大事儿你不跟他说清楚他得揣心里一辈子,他身体又不好,怎么能禁得住这么熬?” “我哪知道啊!”朱瞻垶赶紧叫屈,这事儿真不是他故意的。 “我不都说了我有法子嘛,谁知道我爹他那么较真儿,明明我都有法子了他还能纠结一宿……” “你还说呢!”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太子妃就来气。 “你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恣意妄为?” “逼良为贱?你这个皇太孙可算是给天下人开了眼界了,你就不怕那些个言官参你一本?” “你想教你弟弟的心情娘理解,但你也得注意点影响啊,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以粮换人这种话来?还十斤粮食换一个人!你直接明抢得了!” 说到生气处,太子妃还给了大儿子一个脑瓜崩。 “嗨!怕啥!”朱瞻垶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那些个言官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嘛,说好听点儿他们那是为国为民,但是说白了不就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名声?” “他们之所以不怕还不是因为咱老朱家要是真的生气宰了他们,他们反倒是有机会名传千古了,要不是因为这一点他们还有啥可嚣张的?” “你也知道?知道你还这么干!”太子妃又点了一下大儿子的脑门儿。 “知道他们不好对付你还给他们留下话柄,就不怕他们在朝堂上给你来个死谏?” “这有啥!他们敢上谏,我就敢让他们家世世代代的人都进不了忠魂祠!” 朱瞻垶冷哼一声,表示很不屑。 第141章:以官治官 吃过了早饭,朱瞻垶跟着自家老爹来到了乾清宫。 然而,还没到乾清宫门口呢,朱瞻垶远远地就看见了小鼻涕在外面站着。 小鼻涕是老爷子的贴身太监,一般来说如果老爷子不是在议政或者是听取重要的汇报之外都是要贴身服侍的,但现在小鼻涕却站在外面。 “有人在?”走到乾清宫门口,朱瞻垶指了指里面。 “回殿下,没有,皇上还在生闷气呢。”小鼻涕先是给朱高炽和朱瞻垶父子俩见礼,然后才低着头回话。 “爷爷他早膳吃了吗?”朱瞻垶皱起了眉头。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哪怕老爷子是永乐大帝,但有些事情也不是说能看明白就能看明白的。 “回殿下,尚食局倒是准备了,可都换了两桌了,皇上他还是一口未动。” 小鼻涕也苦啊。 他是朱棣的贴身太监,朱棣要真被气出了个好歹来那他指定是逃不了的,甚至还可能要被问责。 “行了,我知道了。”朱瞻垶摆了摆手,他无意跟一个太监去纠缠什么,更何况这事儿也不是他们这些人的错。 “让尚食局去准备点儿清粥小菜,别太油腻了,口儿也别太重了,等过半个时辰再送来。” “是!”小鼻涕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皇太孙才是真正说话好使的人,以皇上对太孙的宠溺,这事儿说不定还真有门儿。 就现在这个情况也没人敢随便进去劝慰,也就只有这位小祖宗了。 朱瞻垶给自家老爹使了个眼色,然后慢慢的进了乾清宫。 “爷爷?”看着老爷子正伏在案前小憩,朱瞻垶轻轻地开口呼唤了一下。 “嗯?”老爷子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其实有过相似经历的人都知道,人在有心事的时候就算是睡着了大多也都是很浅的那种睡眠,少数睡着的人还会不停的做各种梦。 “垶儿来啦?”朱棣打起精神,拉着朱瞻垶坐下。 至于自己的大儿子,他也就是瞟了一眼而已。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自家大儿子来干啥朱棣是知道的,毕竟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不说,还有君臣呢。 “爷爷,别生气了。”朱瞻垶走到老爷子身后,开始帮着按了按头。 “这世间百样人,总是会有那种人渣的,爷爷您只是念着当年的情分,只是那张信不识好歹罢了,不仅不念您的好儿,还成了个祸害我大明朝的蠹虫。” “哈哈!”朱棣看着费尽心思在安慰自己的大孙子,突然笑了起来。 “垶儿你想多了,爷爷并不是在因为张信的事情而愁眉不展。” “啊?”朱瞻垶傻眼了。 他为了安慰老爷子可是想了不少的说辞,但没想到老爷子上来就说他没事儿了。 这特么的! 其实朱高炽和朱瞻垶父子俩也就是陷入了误区,是一种经常出现的误区,因为他们是亲人。 关心则乱。 但事实上,朱棣从来都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的确,张信的行为是真的让朱棣觉得有些上心,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是皇帝,是永乐大帝,连这点儿都看不开的话他也就做不到现在的这种成就了。 再说了,张信顶多也就算是个有功之臣而已,而且还是那种一次性的,朱棣自忖这些年他做的已经够好的了,现在是张信自作孽,他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垶儿啊,爷爷昨天晚上是没睡好,但不是为了张信,而是为了咱们大明朝。” 朱棣感慨的看着朱瞻垶,心里那被贪墨所带来的阴霾也去了不少。 还是自家大孙子好。 “你说啊,从太祖高皇帝开始到爷爷这儿,咱们大明朝对贪官可以说是相当严厉了,但总是会有人不顾夷三族甚至是剥皮实草的威胁,跑去大贪特贪。” “你说这些人连死都不怕,爷爷又该怎么去防止他们贪呢?” 想到这里,就连朱棣连露出了苦恼之色。 贪欲,真的是人类无法斩断的,历朝历代有多少人多少官员死在了一个贪字上面,但仍旧有人前赴后继,明知道后果可能会是身死甚至是连累家人,可仍旧浑然不惧。 甚至有时候朱棣都在想,这些个贪官若是在处政或者是打仗的时候有这么努力就好了。 “爷爷,孙儿有个法子,您要不要试试看?”看着老爷子的反应,朱瞻垶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没有受到影响,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至于贪官?这种人是杀不干净的,只能尽力,问心无愧就好。 “嗯?”朱棣讶异的看着自家大孙子,脸上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的表情。 自家大孙子前不久才提出了考成法和一条鞭法,这才过了多久?连半个月都没有吧?这就又有新法子了? “其实这个法子也很简单,只不过孙儿之前没敢说出来,因为这个法子会给国库带来一定的负担。” 朱瞻垶看着老爷子那疑惑的神情,不由得开口解释道。 “孙儿想的是反正这天底下是贪官多于清官的,您倒不如索性放开手,让他们去自相残杀算了。” “自相残杀?”朱棣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下面站着的朱高炽也是,但却没有说话。 自从开始研习起了公羊学之后,朱高炽的性格多多少少的发生了一点变化,最起码对于自家大儿子的这种做法不是很反感了。 因为他也清楚,自家儿子针对的不是普通人和好人,而是那些个只知道中饱私囊的蠹虫。 “对啊。”朱瞻垶点了点头,开始解释了起来。 “孙儿看这历朝历代,之所以无法完全杜绝贪官的根本原因其实还是官官相护,他们联合成了一个整体,有着共同的利益,所以他们是在一起隐瞒和对抗朝廷的。” “所以啊,孙儿觉得您倒不如索性在每个职位上多安排几个人。” “比如说这次的张信吧,他是工部侍郎,您就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安排三个人,张信是真正的工部侍郎,其他两个人是替补,一旦张信有问题,他们两个人就竞争上岗。” “这样一来就不用我们烦恼了,那两个候补就会绞尽脑汁的去找张信贪墨的证据,同时又因为候补有两人,所以不用担心出现候补为了上位而栽赃的情况发生。” “嘶~!”x2. 朱棣和朱高炽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142章:实际效果和威慑效果 虽然在个人情感上对满清没什么好感,但朱瞻垶不得不承认每个民族都是有人才的。 最起码,雍正的这一套“即时候补”的政策在治理和预防贪腐的问题上很好用。 “哈哈哈!好!好!好哇!”朱棣小愣了一会儿,随即大笑出声。 “他们这些个蠹虫不是喜欢贪吗?咱就让他们自己人搞自己人!” “找到别人贪的证据你就能顶替他,既然有这种根本性的利益冲突,那我们就不怕他们会联合在一起!” “你是怎么想到的?”朱高炽好奇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同时心里还有些疑惑。 这战场……真能历练人? 自家大儿子之前不是读书就是乱跑,这跟着老爷子北征了一趟之后怎么就跟开了窍似的? “这个很简单啊。”朱瞻垶微微一笑,双手一摊。 “谁都知道这天底下清官如凤毛麟角,贪官如黄河之沙,一个王朝同一时期都不一定有一成的官员是清官,那咱们倒不如索性放开了算了。” “您想想看,咱们是多出一份俸禄好,还是因为纠察不及时不到位,让他们贪的好?”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说。 一个官员的俸禄才多少钱?虽然可能需要常年支付这份支出,而且整个大明朝上下加起来这个数额也不算小,但再多能多到哪儿去? 没看见张信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就敢贪上千万两的银子吗?难道说出了工部之外别的部门就没有贪墨了? 或许是没有,但问题在于,有的部门若是出了问题那就更严重了! 户部,这个不用说,这部门负责的是整个大明朝的钱粮,这里要是出了问题那必定就不会是什么小数目。 兵部?这个就更不用说了!这个部门要是出了问题,那特么就极有可能出现劣质武器和铠甲的情况。 试想一下,正打着仗呢,神机营的大炮一个个的都炸膛了,或者将士们身上的铠甲软如豆腐,一戳就破,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再说了,这还只是一个工部侍郎,贪墨的数额就超过了千万两,你可以说这个部门特殊再加上张信是仗着老爷子才敢搞这么多的,但整个大明朝呢? 朱瞻垶觉得,如果真要肃查的话,整个大明朝上到内阁六部,下到地方官员,怎么着还不能查出来个几百人? 这些人贪墨的数额加在一起够不够支付那些替补官员的俸禄的? 朱瞻垶觉得问题不大。 “等会儿!”朱高炽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咋了!?”老爷子被突然咋呼起来的朱高炽吓了一跳,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不是,爹,我就是突然想到瞻垶刚才说的了。”对上老爷子那怒目而视的眼神,朱高炽瞬间就软了。 “瞻垶刚才不是说他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拿出来吗?” “对啊。”朱瞻垶点了点头。 这雍正的及时替补之法他在上次提出考成法的时候就想到了,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因为他有着自己的理由。 “对啊垶儿,你之前咋不直接说出来,爷爷这才刚开始施行考成法,现在又来个替补法,挺麻烦的。” 说到这儿,朱棣也有些奇怪。 “你说担心咱大明朝的财政问题,但爷爷觉得也不至于啊,这设置替补虽然要不少人也多发不少份儿的俸禄,但是等以后草原的羊毛和羊肉多起来了,咱也就不怕了啊。” 朱棣心中隐隐有一种想法,不过他还得跟自家大孙子求证一下。 “其实钱倒是小问题。”朱瞻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和盘托出了。 “的确,这样做是要额外花费不少的钱财来支付那些替补官员的俸禄,但相比那些贪官们贪走的钱财,算起来咱们还是合适的。” “只不过孙儿担心咱们才刚刚搞了忠魂祠,现在又出了这么个法子,可能会引起文官们的反弹。” 这玩意儿就跟削藩似的,你不好一上来就大刀阔斧的干,得一点一点的来,朱晓英原本想的是温水煮青蛙的。 不过现在好了,有张信的例子在就算是大刀阔斧的改也没人敢说啥。 他要是敢说,立马就会成为锦衣卫的下一个调查对象。 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孙子担心的和他想的差不多。 从表面上看,建造忠魂祠和忠烈祠是文武平衡的,毕竟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有独属于各自的最高荣耀,但实际上这其实是对文官的制衡。 要知道,之前文官可是一直都压武官一头的,现在忠魂祠和忠烈祠一搞,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却是强行把二者拉倒了同一起跑线上的。 当然了,一千多两千年所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改掉的,在人们的心中文官的地位仍然要高于武官,但这事儿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是? 先是忠烈祠,然后又是考成法和一条鞭法,这些其实都是在打压文官,毕竟考成法和一条鞭法针对的也都是文官,因为和武官相关的贪腐问题虽然不是没有,但的确是要少很多。 “孙儿想的是先施行考成法和一条鞭法,让那些个官员们先适应适应,毕竟这两样比起替补法还是比较宽松的,等他们习惯了咱们再把这个替补法拿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替补的人选。” “这替补法一经实施,那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去站上替补的位置,虽然咱大明能找出来一些人,但终究缺口还是太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顶上去的。” “哈哈!”朱棣开怀大笑,抚摸着朱瞻垶的脑瓜顶,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 “有想法也有考虑,不错,不错!” “不过有一点垶儿你遗漏了。” “啊?”朱瞻垶有些懵。 遗漏了?自己遗漏了什么? “垶儿,你得知道,咱们其实没必要一次性补足所有的替补官员。”看着大孙子疑惑的样子,朱棣笑着开始了自己的教育。 “你的这个替补法是个好法子,若是实行到位了,虽然不能让贪官就此销声匿迹,但让他们心有忌惮还是可以做到的,这就能大大的减少贪官的数量了。” “是,你考虑的很对,爷爷虽然以册立皇太孙巩固国本的名义特开了一次恩科,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始,所以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替补的人选。” “但是你别忘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全都做好了才会有效果。” 朱瞻垶闻言双眼一亮! 是啊,只要把这替补法给放出去,然后再借着这次黄河溃堤的由头给出现贪墨的工部弄几个替补,这威慑性不就上来了吗? 到时候别的部门虽然没有替补,但他们肯定也会收敛起来的! 第143章:太子爷硬起来了! 这即时替补的方法对于老朱家来说是好事儿,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好了好了。”看着大孙子低头沉思的样子,朱棣赶紧开口安慰了起来。 大孙子已经足够出色了,之前他一直担心大孙子太出色,最后导致大孙子飘起来变得太过骄傲,所以他才一直时不时地敲打一下。 不过敲打也是有个度的,毕竟敲打过度的话那大孙子失去了信心怎么办? 不行不行,大孙子是那个属面团儿的老大生的,这性格上虽然看起来有些南辕北辙,但多少还是有些相像的,毕竟哪有儿子不像爹的道理? 一想到这里,朱棣就想起了大孙子好像十岁之前都在闷头读书,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行不行,大孙子可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啊?”朱瞻垶茫然的抬起头,他刚才在想事儿,根本就没听清老爷子说的什么。 “爷爷是说啊,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朱棣拉过了大孙子,满脸慈爱的摸着大孙子的脑瓜顶。 “你看看你爹,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了,别说是考成法和替补法这种好法子,就连其他的法子他都没有说出来半个,你已经比你爹强多了。” “再说了,爷爷现在不还是得听你的法子嘛?” “得了吧……”朱高炽隐晦的撇了撇嘴,嘀咕了起来。 “你说什么?”朱棣听到了大儿子在说话,但没听清楚说的是什么。 这一张老脸瞬间就拉长了,与跟大孙子说话完全就是判若两人啊。 “儿子是想说啊,您别太放纵这小子了。”朱高炽不动声色的换了一套说话,好像之前的话完全没说过。 “这小子现在拔根眉毛下来都是空心儿的,全都是心眼子!您还鼓励他……” “你说垶儿心眼多?”朱棣挑了挑眉,险些没笑出声来。 “他心眼多随谁你不知道吗?你这个当爹的心眼就少了?” …… 这爷俩现在是属于杠起来了,谁都不愿意先服软,这可是很难的的事情。 要知道,若是放在以前的话那肯定就是老爷子训斥,太子爷低头听训,一个屁都不带放的,就算是开口那说的也都是什么父皇息怒之类的。 但现在,就这么一对父子竟然杠起来了! 不过嘛,这好像也不是啥好事儿,因为这爷俩儿怎么好像是在互损?他们俩谁的心眼子也不少啊! “那有啥办法?”朱棣父子的争论还没有停止,朱高炽少见的双手一摊,做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 “儿子生的好,毕竟这么出色的继承人不是谁都能生出来的。” 这话要是搁平时那就有点儿诛心之言的意思了,但现在朱棣可管不了那么多。 “你生的又怎么样?你看看你怎么教育的瞻垶?十岁以前啥也不知道就会读书,你看看你老子我,带着瞻垶去了一趟草原,回来以后瞻垶就跟开了窍似的。” 朱棣是一点儿都没有当爹的样子,对着儿子的大脸盘子直接开喷。 “垶儿真要是随你那就完了,老子我上哪儿去再找这么一个优秀的储君?” “爹!您这么说那就不对了!”朱高炽也是不服,梗着脖子喊了起来。 “您带垶儿那是去打仗了,但你看看垶儿最近做的都是什么?考成法、一条鞭法还有替补法,这是打仗能打出来的吗?还不是儿子教导他要多读书他才悟出来的?” “放屁!”朱棣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垶儿那是读死书读出来的?垶儿自己都说了,考成法他是看民间那些个商户什么的想出来的,替补法是他觉得贪官贪的钱太多,不如用这份钱给他们找个竞争者!” “还你教导的,你教导的什么!?” “那跟您也没啥关系!”朱高炽也是不服,仍旧梗着脖子跟他老子对喷。 “这些道理读书是学不到,但也不是打仗能学到的!” “那又怎么样!?”朱棣也不管了,反正是平局嘛。 “那就是您输了!”朱高炽胖脸一皱,笑了起来。 “垶儿是我儿子!” “那你还是我儿子呢!” …… “诶,爹!这您就不讲理了!”朱高炽努力的瞪着他那被肥肉挤住的眼睛,一脸的不服。 “哼!等你辈分比老子高的时候再来跟老子讲道理吧!”朱棣一甩头,很是自得。 小样,跟老子斗?你还嫩点儿! 朱高炽:…… 事实证明,儿子跟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这次辩论老爷子大获全胜,太子爷全面落败! 一直等着面前的这俩长辈吵吵完,朱瞻垶才翻了个白眼儿,开口说了起来。 “不是,爷爷,爹啊,咱这会儿就别吵了行不?这还有正事儿等着咱们去处理呢……” “嘿嘿,不理你爹,垶儿你说!”一听大孙子开口了,朱棣立马笑逐颜开。 朱高炽:好气啊,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不是,爷爷,爹。”眼看着自家老子又要开口,朱瞻垶赶紧开口打断。 虽然自家老子敢于跟老爷子争辩这是个好事儿,毕竟是证明自家老子改变了嘛,不像以前那样了,但眼下朱瞻垶是真不想听他们俩吵吵了。 “这事儿这么大,又是考成法和替补法一并实施,咱们是不是得找个能够镇得住场子的人去主持这新法令的推行啊?”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咱们老朱家是在针对他们这些当官儿的,这要是随便找个人,怕是就算不被他们策反,那估计也镇不住他们啊!” “这个简单!”朱棣大手一挥,脸上满是不在意的表情。 “你爹他是太子,又一向和文官的关系更亲近一些,那些个文官也都服你爹,让你爹去主持!” “你得知道,有很多文官那可都是自诩你爹的门生的,让你爹去主持,那些文官估计能更好接受一些。” “那不行,儿子最近身体抱恙,怕是没有那个精力。”朱高炽一听要坏事儿,赶紧开口拒绝。 “先前您北征一去就是大半年,儿子监国本就有些累了,最近又因为公羊学和理学的事情忙的废寝忘食,身子已经有些扛不住了,爹您还是另选贤能吧。” 开玩笑!老头子这明显是让他俩顶雷来了,他才不干! 第144章:大明的青天 “混账!”看着儿子的样子朱棣大怒。 “你不上谁上!让你老子我上?垶儿都知道一步一步的来,就怕把那些个混蛋玩意儿给逼急了,你老子我要是下了场,那就真就一点儿余地都没有了!” “你怕文官们记恨你,不敢跟他们杠?那些混日子的你都怕得罪,你还能干点儿啥!?这么点担当都没有吗?” 对于大儿子,朱棣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的,这唾沫星子结结实实的喷了朱高炽一脸。 “爹,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您也得讲道理不是?”朱高炽恢复了他以往的样子,不急不忙的抹掉了脸上的唾沫星子。 “您也知道儿子的身体一向不好,这今年又是监国又是主持公羊学和理学的事情,是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了。” “再说了,咱们大明朝还是不缺能人的,儿臣认为此时可以找个忠直耿介的大臣主持最好,儿臣可以在一旁关照着点儿。” 朱瞻垶在一旁看得直头疼! 这爷俩儿,一个侵略如火,一个不动如山,到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 “爷爷,爹,咱别吵了。”朱瞻垶赶忙上前做和事佬,这么吵下去还有个完? “哼!”大孙子的面子还是得给的,朱棣冷哼一声,退了一步。 “那你说,你给老子推举一个,出了岔子老子唯你是问!” 朱高炽闻言松了口气,只要老爷子不把自己当靶子怎么样都行。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儿臣推荐户部尚书夏原吉!” 朱胖胖转头就把夏老抠儿给卖了! “不行!”朱棣连想都没想就挥手拒绝。 “夏原吉虽然忠直耿介,管钱粮他是把好手,但在其他的事情上就差点儿火候了。” “而且出了户部,其他的人也不一定服夏原吉的话,更别说他作为户部尚书和很多的官员都能说上两句话,到时候很容易让人说他牵扯太深,容易出事儿!” “换一个,最起码换个牵扯不深的。” 朱高炽一想也是,夏原吉是户部的老大,的确是不太好,于是他脑瓜子一转,换了一个人。 “那儿臣推举吏部尚书蹇义!蹇义长识于人,又是吏部……” “不行!”朱棣又是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蹇义是吏部尚书,是打头的吏部天官,他和地方的牵扯更深,不是让你推举个牵扯不深的吗?” “呃,这个……”朱高炽麻爪了。 他何尝不知道作为吏部老大的蹇义和地方上的牵扯更深,但他也没法子了啊! 但问题在于牵扯不深的本事不够,担不了这么重的担子啊! 难不成真就得自己上去顶雷了? “爷爷,要不孙儿推荐个人?”朱瞻垶眼瞅着这要没完没了了,赶紧上前准备终结这个话题。 “哦?垶儿有合适的人选了?”朱棣眉眼一弯,笑呵呵的看着大孙子。 “算不上是合适的人选吧,就是之前去开封的时候孙儿不是走的运河然后转陆路么,所以听到了一些地方上的议论。” 朱瞻垶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和他要推举的这个人关系不是很深,甚至可以说是连交集都没有,得想个合适的理由。 “道听途说的?”朱棣愣了愣。 “是,但也不是。”朱瞻垶没有墨迹,直接就把人名说出来了。 “这人就是浙江按察使周志新。” “周志新?周新?”朱棣有些懵。 最开始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因为这周志新的知名度不高,恰恰想法,这周志新的名声可是大得很! 朱棣之所以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他不常听到周志新这个名字,他最常听到的是周新这个名字。 周志新,字日新,后来因为朱棣经常称他为“新”,所以就以“新”为名,以“志新”为字。 这就是朱棣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的原因。 “垶儿你知道周新啊。”反应过来的朱棣眉开眼笑。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 “孙儿出应天府转运河的时候曾经在浙江那边短暂的停留了一个多时辰,就是在那个时候听说的周新这个人。” “在浙江,周新以为官清廉、善于断案而出名,人们都觉得这周新嫉恶如仇、铁面无私且耿直敢言,所以称呼他为‘冷面寒铁’。” “孙儿觉得这样的人是最适合来主持推行考成法和替补法的了。” “嗯,这倒是。”朱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新这个人是属于那种忠直不阿的人,他这个人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些个贪官,让他来主持的确是挺不错的。” “爹。”朱高炽也开口了。 “这周新的确是个好官,也是个能官,更是个有学问且不迂腐的人,但儿臣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嗯?”朱棣抬起了头,有些不满。 “不是啊,爹,您听儿子把话说完。”朱高炽一看老爷子要翻脸,赶紧开口解释。 “儿臣觉得,这周新能力的确是有,他为人清廉自守嫉恶如仇,更是断案如神,他任浙江按察使才多久?这就几乎把一省的冤案都给肃清的差不多了。” “但儿臣觉得,这周新的能力不太适合用在主持考成法和替补法上,而且这样一来也极有可能浪费了周新本来的才能。” “那你来?”朱棣斜着眼睛瞥了自家大儿子一眼。 “那还是周新来吧!” …… “爹,我觉得周新倒是挺合适的。”朱瞻垶一面在心里腹诽着自家老子的不要脸,一面开口说道。 “这周新是以断案和清廉而闻名的,咱们现如今虽然看似是要推行新法令,但实际上还是为了惩治那些个贪官。” “让这周新来,说不定正因为他那断案的本事能让我们有些意外收获呢。” “只不过这样一来,在等到新法令推行完毕后,这周新就得躲一躲风头了,不然的话我怕有些人会联合起来整他。” “嗯,垶儿说得对。”朱棣点头支持大孙子的说法,只不过这次他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责备,有的只是严肃。 “以新的本事来主持这事儿的确是挺合适的,还真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意外收获,不过垶儿啊……” “你说要让周新在事后躲一躲风头,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简单,孙儿已经有想法了!”朱瞻垶嘿嘿一笑,宛如偷腥得逞的小狐狸。 第145章:大明的好官 “诶,你小子别乱来!”朱高炽皱着眉头,提醒着自家大儿子。 “周新可是个难得的好官,尤其在这个时候,他可是能当成一个榜样被树立起来的,你别到时候弄的不好弄的不对让周新受到了什么伤害。” 太子爷对文官还是很放纵的,尤其是周新这样又有能力又清廉的官员,这周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他还真舍不得。 “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朱瞻垶摆了摆手,示意自家胖老爹放心。 “等这新法令差不多都推行到位了,我就让周新去奴儿干都司。” “什么!?”x2。 朱棣和朱高炽同时惊叫出声,瞪着眼珠子看着朱瞻垶,感觉好像是他们没听清楚一样。 “咋啦,不就是去奴儿干都司吗?”朱瞻垶被吓了一跳。 “先不说周新以前的事情了,就说推行新法令施行那就是一桩功劳。”朱高炽急了。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像老爷子了,翻脸不认人? “你这是要流放他啊!” “没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朱瞻垶双手一拍,一脸佩服的看着自家老爹。 “垶儿,你该不是想要通过这个法子来堵那些个对周新不满的官员们的嘴吧?”朱棣突然目光灼灼的看着大孙子。 他想明白了。 “对啊。”朱瞻垶点了点头,一脸的得意。 “现在只要谈起奴儿干都司,可以说近乎全部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那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若是朝廷让某个官员去那里任职,那人们的反应大多都会是这个人不是被穿小鞋了就是被流放了。” “但实际上,眼下羊毛布已经可以实现量产了,等藩王们在草原上稳定下来了,那这羊毛布就能遍布我大明天下了。” “有了这种御寒的好东西,那奴儿干都司也不是不能去的。” “我就是想用这个法子让那些个官员认为周新是被流放了,以此来平息他们的怨念,等过阵子再让周新回来就是了。” “再说了,让周新去奴儿干都司还有事儿干呢!” “让他去勘察和管理那边的开发?”老爷子一语道破了朱瞻垶的想法。 “没错!”朱瞻垶打了个响指,得意的看着他的胖老爹。 关于周新这个人,朱瞻垶的评价就是可惜。 周新真的是个好官,而且还是难得的有能力还清廉的好官,只不过历史上他的结局并不怎么好。 历史上的周新是含冤而死的,原因是他遭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诬陷。 其实在周新这件事情上朱瞻垶一直都搞不懂,不过他搞不懂的是周新为什么会被纪纲给诬陷了,而是搞不懂老爷子的态度。 从周新这个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周新是很受老爷子重视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老爷子对周新的含冤而死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一直等到周新死后的第三年,纪纲在因罪伏法后周新才得以沉冤昭雪。 而且纪纲伏法和周新还没啥关系,因为纪纲后来是因为累造兵器图谋不轨,最后被一个与他有仇的太监给揭发了,这才伏了法。 就因为这个,朱瞻垶一直都挺好奇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老爷子为了搞死纪纲而牺牲了周新。 一是不值得,二也是因为想要搞死纪纲实在是太简单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朱瞻垶现在觉得,很有可能是纪纲诬陷了周新,但老爷子留着纪纲还有用,所以才暂时的放纵了。 不过现在有机会,朱瞻垶觉得这种好官若是能留下那还是留下的好,毕竟这天底下能做到像周新这个程度……不!能到周新一半地步的官员都少之又少。 除了周新,还有就是后世闻名的于少保了。 虽然于少保在北京保卫战以及面对明英宗和景泰帝时产生了“臣压君”的现象,间接导致了明朝之后文官集团的坐大,但这跟人家于少保没啥关系啊。 毕竟这也不是人家于少保所想造成的结果不是? 所以像这样的官员,若是能拉一把的话朱瞻垶觉得还是得拉一把的,这可都是大明的财富啊。 至于你说官员太强势了不好用,那就是你太软弱了,是你的问题。 当个皇帝还压不住臣子,那你还当个屁的皇帝! “垶儿说的对,这事儿的确是让新来做比较合适,而且垶儿也给新想好退路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老爷子最后还是拍了板,因为他觉得朱瞻垶想的没毛病。 “就这样吧,明日就传旨召新回京!” “你们俩都来一早上了,知道你们担心老头子我。”说到这里,老爷子抬头看向了朱高炽父子俩。 虽然他平日里对这个大儿子经常是恶声恶气的,但他对自己选择的这个太子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今天的表现。 从今天朱高炽一来,朱棣就知道他是来找骂的,为的就是能让自己发泄发泄。 有这样的儿子,朱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到这里,朱棣一脸慈笑的看着朱高炽父子俩:“行了,估计你们早饭都没吃好,都回去吧。” “儿臣/孙儿告退。” 朱高炽和朱瞻垶这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放心的神色,然后就一起躬身告退了。 对于他们俩来说,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开解老爷子别让他老人家气坏了身子,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哪怕是推行替补法这种事情那也比不上老爷子的身体健康。 出了乾清宫的大门,朱瞻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门口来回踱步的小鼻涕,看来他是等了挺久的。 “进去吧。”朱瞻垶努了努嘴,老爷子还没用早膳呢。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孙殿下。”小鼻涕先是恭恭敬敬的给朱高炽父子俩行了个礼,然后才一脸担心的看着朱瞻垶。 “殿下,皇上他老人家……” “没事儿了,赶紧进去吧,爷爷还饿着呢。”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朱高炽离开了。 “谢殿下!”小鼻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朱瞻垶也没在意,而是迎着他老爹的目光走了过去。 “想法不错,不过以后有这种事情你还是跟我提前商量一下,免得我担心。” “成!”朱瞻垶也没想到自家老爹能为这谁人在院子里呆一宿都不睡,所以也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老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小心着点儿才是。 第146章:谋算 眼见着这事儿可以移交给老爷子了,朱瞻垶也是放心了不少。 虽然他之前就有过提出考成法和一条鞭法的经验,但这次和之前不一样。 这次朱瞻垶是直接面对了一整个以张信为首的贪官集团,而且这个集团还不小。 虽然和太祖高皇帝时期的郭桓案比起来还差得远,但这个等级的贪腐弊案已经不算小了。 当年的郭桓案可以说是牵扯了整个大明的地方官,而这次的张信案牵扯的是大明几乎有所和建材相关的商人。 因为有商人这个身份的关系,再加上黄河这个朝廷每年都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祸患,所以这次的张信案涉及的数额也是不小。 他还太年轻,担不起这个责任,万一处理不好的话会让大明目前的那些个文官对他产生不敬的心里,毕竟现在的他才不过十二岁。 想到这里朱瞻垶就有些不舒服了。 麻蛋,这群文官的地位还是太高了,地位给他们带来的那膨胀的信心已经逾越了他们作为臣子的本分,以后得找个机会再搞他们一下!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时机不对,而且自己上面还有老爷子和老爹呢。 这样一来,朱瞻垶也算是自北征回来之后终于闲下来了。 要知道,之前他不是在面对老爷子的测试和教育就是在忙着想法子摆文官一道,后来更是差点儿被卷进了张信案里面,现在能放空下来倒是挺难得的。 不过说归说,还是躺平了更加舒服一些。 “啊~”吃过早饭,朱瞻垶抻着懒腰走出了春和宫。 一连半个月,这种腐败的生活虽然没有腐蚀朱瞻垶的内心,但已经腐蚀了他的肉体。 最明显的就是他现在起的越来越晚了,要不是太子妃找人专门叫他,估计他申时过半都起不来床。 要知道,以前的他可是申时不到就起床的人。 “怎么,安逸的生活过得很舒服?” “哎呦卧槽!” 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朱瞻垶一条,差点儿没蹦起来。 “二叔?您啥时候来的?”朱瞻垶看着坐在院子里凉亭下的朱高煦,有些迷茫。 “你二叔早就来了,不过没告诉你就是了,说是让你用完早膳以后再出来。”太子妃翻着白眼从朱瞻垶身边路过,然后对着朱高煦点头示意后又离开了。 “看来老爷子和你爹是要把你保护起来啊。”朱高煦伸手倒了一杯茶,然后示意朱瞻垶坐下。 “嗨,这还不是张信那事儿给闹得嘛!”朱瞻垶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了朱高煦的对面。 “张信?”朱高煦看了自己的好大侄儿一眼,然后就没忍住笑了。 “虽然张信是个贪官,但是你这样把责任推给人家真的好吗?难道不是你跟老爷子说的那个替补法才导致如今这个样子的?” …… 看破不说破,我们还是好朋……啊不,是好叔侄! “二叔您今儿个来干啥的,不会就特意来臊侄儿一顿的吧?”朱瞻垶挑了挑眉,决定绕开毫无疑义的场面话,直入正题。 “是来通知你搬家的。” …… 朱高煦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把朱瞻垶给说蒙了。 搬家?搬什么家? 自己的老子是皇太子,自己是皇太孙,这春和宫就是大明的东宫,是太子的居所,谁能让他搬家? 老爷子易储了? 扯淡呢吧! “二叔,您今儿个没睡醒?”朱瞻垶小心翼翼的看着朱高煦,好像生怕他梦游揍人似的。 “你误会了。”朱高煦微微一笑,完全不复他以前那个鲁莽的性格。 “是让你搬家,而不是让你们一家子都搬家。” “这有什么区别?”朱瞻垶还是没明白。 “朝鲜那边进贡的贡女到了。” …… 卧槽!还有这事儿! 被自己的好二叔提醒了一番之后朱瞻垶才回过神儿来,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在等着自己! 他还记得当初老爷子跟他说他年纪不小了,再加上册立太孙的缘故,所以这次朝鲜进贡的贡女就送与他做妾侍了。 然而,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后来他又好不容易休息了一阵子,就把这事儿给搞忘了! “二叔,您不会是专门来给侄儿送人来的吧?”突然,朱瞻垶想起了一个问题。 他突然想到了某电视剧的情节…… “算是吧。”朱高煦不知道朱瞻垶的心理活动,不过却也没有直接全都认下。 “这次老爷子让我去迎接朝鲜的使臣,我在把那些个使臣送到老爷子面前之后就顺便把人给你带来了。” 朱瞻垶闻言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时间不够,而且还有据可查,这就没问题了。 “那就谢过二叔了。”朱瞻垶对着朱高煦拱手行了一礼。 “那我就不耽误你看美人儿了。”朱高煦也没什么额外的想法,挥了挥手,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然而,朱瞻垶却开口喊住了他。 “二叔请稍后。”朱瞻垶快走两步,走到了刚刚转身的朱高煦面前。 “侄儿这里有件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大功劳,但却也是侄儿跟老爷子商量之后的结果,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兴趣?” “哦?”朱高煦闻言转过了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朱瞻垶。 他之前一直都以为自己这个大侄子跟他说的话都是缓兵之计,为的是巩固太子爷朱高炽的地位。 但没想到,这会儿还真就来了。 “替补法的事情二叔也知道了,那周新这个人的生平您应该也清楚吧?就算是做不到如数家珍,但大差不差还是能做到的吧?”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 以前因为他在文官集团方面的不足,所以他曾经尝试过拉拢一些文官,不过收益不大。 大部分的文官还是更服朱高炽这个太子的,能被他拉拢的人不是没什么大本事就是职位不够,周新他也曾关注过,不过以周新的性格就注定了是他拉拢不到的。 “侄儿跟爷爷推举让他做此次推行新法令的人,不过这个人的性格太直了,做完这事儿之后怕是会被人针对,所以侄儿就跟爷爷说让他去奴儿干都司待一段时间。” “奴儿干都司?”朱高煦听着大侄子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叔别误会。”朱瞻垶闻言笑笑,然后解释了起来。 “让周新去奴儿干都司不是流放,而是让她避避风头,顺便让他做点儿事情。” “哦?”朱高煦眉毛一挑,看向朱瞻垶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是想让我也去?” 第147章:朝鲜贡女 对于自己这个二叔,朱瞻垶是真的搞不懂了。 从北征回来之后他就感觉自己这个二叔有点儿变化,但具体什么变化他又说不上来,最起码的就是好像不再针对他和自家老爹了。 这让朱瞻垶感觉莫名其妙的。 按理说这是好事儿,毕竟自家老爹这一支儿地位越来越稳固了,但朱瞻垶总觉的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好像是忘了些什么。 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来,他索性就给抛到一边去了。 最起码,自己那个好二叔不是答应了要陪周新去奴儿干都司吗? 这就是好事儿! 对于女真,朱瞻垶总是感觉好像是一柄利剑悬在自己的头上。 他可以无限鄙视女真,鄙视满清政府,但不得不承认明朝就是灭于女真之手,哪怕是有晋商等这种内部腐败的因素存在,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这个无法否认。 所以他想要在改革明制的同时处理好外敌,这女真就是首当其冲的。 其实如果是正常的朝代更替,朱瞻垶倒是没有办法说什么,但满清不一样。 一个远比中原文明落后的游牧部落统治了中原,他们没有随着黄宗羲、王夫之和顾炎武等这些在浑浊时代依旧清醒的人所提出的那些思想往下走,反而是用了比明朝更加封闭的方式来治理中原。 但是,十七世纪的西方呢? 这个时期的西方已经开始苏醒了,他们开始挣脱神权的束缚,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和宗教改革,这些都是西方挣脱神权呼吁人权的改革。 《蒙娜丽莎》谁都知道,但很多人不知道《蒙娜丽莎》其实不只是一幅画那么简单,它代表的是西方在思想上的改变。 在这之前,西方的画就只能画圣母,只能画天使,但达芬奇却把一个家庭妇女搬到了画卷之上。 自那之后,资本开始崛起,工业革命出现,等到了资本主义开始肆虐的时候,西方和东方的战争就成了不对称战争。 具体可以参考第一次定海之战。 九分钟,仅仅九分钟,一场战争就结束了。 当然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正上中天的太阳就算是落山了,也依然会有一抹鲜艳且浓烈的彩霞,映得满天通红。 然而,在这一抹绚烂之后,迎接中原的却是无尽的黑暗。 一直到十九世纪的甲午海战,种花家才真正的被打醒了,虽然仍旧是以灰飞烟灭的失败所散场,但却让种花家真正的开始觉醒。 女真是一定要解决的,这也是为什么朱瞻垶要让自己那个好二叔跟着去奴儿干都司,为的就是想要找一个理由,一个开战的理由。 “想什么呢!?”太子妃看着自家大儿子坐在凉亭里沉思,一个脑瓜瓢就糊上去了。 “娘?”看着站在面前的老娘,朱瞻垶还有些迷茫。 “这么好几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连看都不看?还是没发现?”太子妃指了指站在凉亭外的人。 “嗯?”朱瞻垶循着老娘的示意看去。 呃…… 他的好二叔把人给丢下就走了,而那些个朝鲜的贡女们又不敢打扰正在闭目沉思的朱瞻垶,就这么一直在那杵着。 “行了,赶紧带着人回你的新院子去!”太子妃开始赶人了。 “里面什么都不缺,你现在房间里的东西等以后慢慢再搬走吧。” 太子妃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大儿子往东边的小院子赶去。 …… 果然是当娘的啊。 朱瞻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按照他的年纪也的确可以算是要成年了,而且太孙都册立了,在别人看来,现在的朱瞻垶的确是到了要“固立国本”的时候了。 “你们都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吧。”把人待到以后即将独属于自己的小院子里,朱瞻垶看着面前的五个人说道。 五个人,还真不少啊…… 老爷子就不怕小爷被美色所惑,坏了根基吗? “妾身名叫李明珠。” “妾身名叫李明心。” “妾身名叫权明秀。” “妾身名叫崔明贞。” “妾身名叫郑明姬。” 莺莺燕燕但却有序的声音响起,五个来自朝鲜的贡女各自介绍了一下自己。 五个人的名字都带个明字,虽然不知道是起名的时候就这样还是为了进贡而临时改的,但却也能明显看出来朝鲜那边的态度。 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但朱瞻垶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一点她们没说的东西。 这李明珠和李明心是朝鲜的宗室女,这个很简单,因为她们姓李,至于剩下三个女孩应该就是所谓朝鲜大臣的嫡女了。 另外,他还感觉这五女之间好像分成了两个小团体。 一个是朝鲜宗室,一个是大臣嫡女。 看来,这朝鲜那边好像君臣不合啊?若是不然,那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她们的站位都是下意识的,李氏姐妹明显要更靠近一些,更疏远其他三个女孩。 “你们各自去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房间吧,你们俩暂且留下,我有话要问你们。”朱瞻垶挥手让那三个大臣嫡女离开,留下了李氏姐妹。 “是。”三女用正儿八经的大明礼仪对着朱瞻垶行礼,然后缓缓退下。 她们没法说什么,因为不管是于情于理朱瞻垶都是有道理的。 按照明朝的制度,若是以后朱瞻垶继位为帝,那么后宫就是皇后、贵妃、妃、昭仪、嫔、婕妤、贵人、美人和才人。 李氏姐妹是藩属国的宗室女,老朱家就算是再怎么不给面子,等以后她们最少也是妃级别的,可能混不上贵妃,但最低最低也不会低于昭仪了。 至于其他三个朝鲜大臣的嫡女,那顶天儿了也就是嫔。 “你们和她们有矛盾?”看着那三个大臣嫡女离开,朱瞻垶很是突然且直接的发问。 “啊?”李明珠轻捂檀口,轻呼一声。 “你说。”朱瞻垶皱了皱眉头,点了点李明心。 “殿下……我们……”李明心的年纪明显小一点儿,没什么心眼儿,在回朱瞻垶话的时候还忍不住直瞄旁边的李明珠。 第148章:知己知彼 李明珠在一旁直着急,生怕李明心没有什么分寸,说什么不好的话惹恼了朱瞻垶。 然而刚才朱瞻垶已经点明让李明心说话了,她也不敢开口。 李明心没什么心眼儿,一看就知道是被保护的很好的那种,犹豫来犹豫去,看着自己姐姐不开口,她也只能咬咬牙,有什么说什么了。 “回殿下,她们三人都是出身自传承久远的大族,平时对我与姐姐都是不怎么搭理的,但若是说不合也不至于。” “我们之前都不曾相识,算不上不合。” 朱瞻垶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李明珠见朱瞻垶没有生气,心下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但殊不知朱瞻垶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之前他就怀疑朝鲜那边有君臣不合的现象,但那毕竟只是猜测而已,算不得真的,但现在他已经能够确认了。 若是没有不合的现象,那么这五个女孩在出发之前接受到的临时教育中一定会有相关的事宜,比如互帮互助站住阵脚之类的。 毕竟对于大明来说,她们是外来者,等以后朱瞻垶有了太孙妃和太孙嫔,她们受到排挤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但她们却没有,反而下意识的分成两个阵营,那就证明她们在来大明之前没有接受到相关的教育。 甚至,她们极有可能受到自己家里长辈的嘱托,让她们尽力使对方在朱瞻垶面前失宠之类的。 不过李明珠也算是有点儿眼力的,在李明心说完之后她也解释了一下。 “殿下,我们两个是李家的宗室女,自十二岁模样张开了之后就得与外界隔离开来,学习大明的宫廷礼仪,等待筛选,为进宫伺候天家做准备。” “她们三家要等到李氏宗室筛选完人选之后才能开始准备贡女,所以我们并不是在一起学习的大明礼仪,这才让我们的关系有些生疏的。” 朱瞻垶微微点了点头。 李明珠不说还好,这一说朱瞻垶又确定了一些事情。 朝鲜那边现在还算是平和,这有点儿类似唐朝时候的五姓七望。 虽然臣子的势力极大甚至是影响到很多本不该影响的地方,但就表面上来说君还是君,臣还是臣,双方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静观其变,而不是某个人急不可待的跳出来。 “嗯,我知道了。”朱瞻垶点了点头。 “你们俩也去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房间吧,另外……” “回去准备一下,今晚就你们两个侍寝吧。” “谢殿下!”李明珠和李明心两人相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狂喜之色。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朱瞻垶并不介意给她们一点儿甜枣吃吃,更何况这也是个很好的分化之举。 等以后对朝鲜的李氏王朝用兵,那些大族就会成为最称职的带路者和翻译,而现在他所做的这些很可能会激化朝鲜宗室和权臣之间的矛盾。 看着李氏姐妹万分欢喜的离开,朱瞻垶的眼神慢慢的凝实了起来。 虽然朝鲜现在对大明毕恭毕敬的,但这个地方却是一定要解决的。 后世有一种说法,说讨厌小樱花是历史遗留问题,但讨厌小西八是真的讨厌。 但朱瞻垶就不这么想。 后世的那些棒子的确是很讨厌,但他们那所谓的底蕴其实谁都清楚,说白了他们就是跳梁小丑罢了,甚至都担不起种花家人们的讨厌。 可朱瞻垶是真的讨厌他们,这和他们宇宙国的习惯无关,而是来自于种花家最黑暗的那段历史。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倭奴在侵略种花家之前就已经占领了朝鲜半岛,在后来对种花家的侵略中,有超过二十万的棒子也参与了。 他们和倭奴一样残忍狠毒,是当之无愧的帮凶! 这,才是朱瞻垶讨厌他们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他这么早就开始谋划那边的原因。 除此之外,朱瞻垶还有一个理由让他不得不对那边动手。 朝鲜半岛是征讨倭奴的桥头堡,是与那四个小岛距离最近的地方。 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朱瞻垶都是一定要对倭奴动手的。 于私,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后世每个种花家的人都有那种特殊的愤怒。 于公,那个一隅小国明明只有四个大岛和一众小岛,但却作用世界上排名前列的金银矿。 石见银山现在已经被开发了一百多年了,这也是为什么到了明清时期中原会有这么多白银的原因之一,倭奴是外来白银的主要途径之一。 不过这不个不要紧,石见银山虽然已经开采了一百多年,但按照历史它还能再开采个两百年,而且开采完银矿之后还有铜、铁等矿产仍然能够开采。 至于另一个,也就是佐渡金山现在还没有被开发,按照历史的轨迹还得等上个两百来年,这是好事儿。 在佐渡金山的鼎盛时期,据说金银的出产量居于世界第一位,朱瞻垶可不想放弃了。 更何况,现在肆虐大明海疆的倭寇若是说没有倭奴官方的背景,那朱瞻垶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骗鬼去吧! 思及至此,朱瞻垶站起身来朝着自己以前居住的小院走去。 他在那边的书房留了很多的笔记,那些都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哪怕是他老爹朱高炽也不行。 那上面写着的是他对未来的初步计划。 不过就现在看来,那些计划应该要做出一些些调整了,最起码有些原本可以加快脚步,但出于稳妥考虑的因素也可以加快了。 草原和建奴始终是个隐患,如果不清除了这两个隐患,那大明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应对别的事情。 毕竟,草原那可是被明太祖和明成祖两任皇帝当做是心腹之患的。 想到这里,朱瞻垶不由得抬头望天,轻声叹息。 在他的计划之中,最为重要最为关键的一个人还没有到位。 第149章:巩固国本 正道的光,照亮了朱瞻垶的腚沟子。 “嗯~”感觉屁股发热,朱瞻垶下意识的伸手挠了挠,然后才抬起了头。 天亮了? 看了看缠在自己身上的李明珠和李明心,朱瞻垶叹了口气。 按理来说,她们俩应该要比自己更早起来,还得服侍自己更衣洗漱的…… “算了算了。”朱瞻垶叹了口气,把缠在自己腰际的大白腿推到一边,然后下了床。 念在她们是第一次,今天就算了…… 不过还没等朱瞻垶动手穿衣,一声轻吟自床上响起,让朱瞻垶不由得回头看了一下。 “殿下?”李明珠也是刚醒,还有些迷糊,但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不是正常的清醒,昨晚的疲惫加上早起的那种昏沉感,这种混在一起的迷糊哪是那么容易清醒的?她是被吓清醒了。 正如瞻垶嘀咕的那样,按照规矩的话她们俩是要起来服侍朱瞻垶更衣洗漱的,但现在她们却起晚了。 “请殿下恕罪!”李明珠的魂儿都快被吓飞了,拉着还没睡醒的妹妹就直接滚到了地上跪了起来。 明明她们两人才刚刚有点儿进展,比其他三个大臣嫡女更早的给朱瞻垶侍寝,但第二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若是朱瞻垶心有不满,那她们两人就极有可能要在深宫里孤苦寂寞一辈子了。 “行了,起来吧。”朱瞻垶摆了摆手。 两个赤条条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哪怕是昨夜已经那啥过了,但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这可是大白天的,这样做不好…… 不好意思这种感情的确是有点儿,但实际上也就那样而已,毕竟昨晚上他办事儿的时候,朱棣安排过来的彤史女官就在一旁站着看,要真不好意思那他就不用做人了。 在姐妹俩的服侍下更衣洗漱完毕,朱瞻垶也没管那姐妹俩,直接就推门离开了。 “殿下。” 在门外站了大半宿的彤史女官赶紧向朱瞻垶见礼。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着小院外走去。 而那个彤史女官则是端着红管毛笔和一个小册子进了屋。 …… “起来了?” 正在吃饭的朱高炽和太子妃看到自家大儿子进来了,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过去。 “嗯,不然呢?”朱瞻垶自然是到自家父母是想看出点儿什么来的,不过他压根儿就没在意。 嗯,就算是在意也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行了,你们吃吧。”太子妃站了起来,给太子爷使了个眼色后就转身离开了。 也就是朱瞻垶背对着他来的方向,不然的话就能看到他的亲娘正朝着他的小院走去。 “我还以为你今早起不来呢。”太子妃走了,太子爷朱高炽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调笑着自家的大儿子。 “不至于。”朱瞻垶端起粥碗来喝了一口,语气平淡。 “虽然是第一次,但您觉得我会被几个贡女给迷惑了?” “我要真是好色之徒的话这么多年在宫里见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虽然那些个宫女不是什么上上之姿,但最起码比寻常人好不少吧?” “我不也没色急到那种地步么?” 朱高炽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本来想借此机会糗一下自家大儿子的,但没想到自家大儿子如此镇定,就好像是见惯了风月的老手一般。 嗯?见惯了风月? “你以前出宫去玩儿的时候祸害良家妇女了?”朱瞻垶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的看着自家大儿子,同时右手也握紧了。 好像只要朱瞻垶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就会大巴掌扇过去一样。 “我以前出宫都不过夜的,哪有那个机会?”朱瞻垶朝着自家老爹翻了个白眼,感觉莫名其妙的。 他自出生开始到现在,除了外祖母带进宫的孙若微之外就没正儿八经的接触过什么同龄异性,就算是出宫也很少跟寻常人家的女子交流说话。 话都说不上两句,摧残个屁的良家妇女? 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再加上年龄还小,所以压根儿就没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作为老爷子正儿八经的嫡系,他还能缺女人了不是? 说实话,昨儿个的李明珠和李明心要不是朝鲜进贡来的贡女的话,那他根本连碰都不想碰。 真的,十二岁干那事儿还是太勉强了,就算是再天赋异禀,十二岁的那玩意儿也就那么大点儿,能让李明珠和李明心见血都不容易。 再说了,他可不想自己早早的被掏空,就算是不能顶风尿三丈,那他也不想三四十岁就到了顺风尿湿鞋的地步。 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没必要为了眼前的这么点儿享受就透支未来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 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朱高炽看着一脸平淡的大儿子,他心里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的,但又说不上来。 自家儿子不沉迷于女色那不是好事儿吗?他还能说啥? “您还有事儿?”吃完了早饭,朱瞻垶刚准备起身离开,但看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胖老爹,他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 “啊?”朱高炽愣了一下。 从表面上来看他是在盯着自家大儿子没错,但实际上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没事儿没事儿!” 缓过来的朱高炽赶紧摆了摆手。 “您要是没事儿那我就走啦?我得去幼卫那边看看,这次趁着开封水患收留了一些孤儿,得好好训练一下。” “去吧去吧。” 对于自家大儿子,朱高炽还是放心的,虽然昨晚的事情让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但从表面上来看是好事儿,所以他也不能说什么,就只能以后再看了。 “哟!殿下,您这是要干嘛去呢?” 朱瞻垶才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了朱棣的贴身太监小鼻涕。 “嗯?爷爷找我?”朱瞻垶看见小鼻涕的第一反应就是老爷子找他。。 老爷子也知道昨晚的事儿了?耳朵这么长的吗? “不是不是,殿下您误会了。”小糊涂赶紧躬身给朱瞻垶行礼,同时伸手让后面的人走了上来。 “殿下,这是皇上让奴婢给您送来的,并且嘱咐您要好好儿的巩固国本,若是没了就再去他老人家那里取……” 第150章: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什么玩意儿?”看着那些个乾清宫太监们手上托盘里放着的东西,朱瞻垶直皱眉头。 “呃……这个……”小糊涂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下,但最终还是没张得开嘴。 朱瞻垶随手抓起来了一根儿。 筷子长短拇指粗细,晾瘪了的香肠似的,上面还有些褐色的斑点,好像是长霉了。 “咦~”朱瞻垶随手就给丢回了乾清宫太监拖着的托盘里。 “这风干肠都长霉点子了,真埋汰!” “啊!殿下……这……”小鼻涕忙不迭的稳住了那个险些没站稳的小太监。 “嘿!你个败家玩意儿!” 小糊涂还没开始解释呢,早就站在门口看着的朱高炽走了上来。 “什么啊!”朱瞻垶不服气的梗着脖子。 “就这,我做的都比这个强,爷爷一准儿是让人坑了,要不就是那些个管着采买的内侍该查一查了。” 朱瞻垶一脸的嫌弃。 “什么东西?”太子妃也走了过来。 她刚从朱瞻垶的小院子里出来,还没走两步远呢就听到他们爷俩的声音。 “老爷子给臭小子送来的东西,差点儿让他当腊肠给丢了!”朱高炽看着朱瞻垶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可是好东西啊! “腊肠?什么腊肠?”太子妃好奇地抻着脖子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看过了之后太子妃的脸马上就红了,还啐了一口。 “这老爷子真是不着调!怎么给我儿子送这个!?” “就是就是!”朱高炽忙不迭的点头。 “他才多大啊,哪里用得上这个?还是我替他收着吧?” 太子爷说着就要把那些个乾清宫小太监手里的托盘给接过去,不过小鼻涕抢先一步堵在了太子爷的面前。 “太子爷您慢来,皇上有吩咐!” “嗯?”朱高炽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皇上原话是这么说的:这就是给太孙的,不能让老大给眯下了,他要是想要就跟他说,把那身肥肉减掉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小鼻涕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观察着朱高炽的神色变化。 虽然这是皇上的吩咐,但他就是个小太监罢了,还能跟储君杠吗? 不过还好,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太子爷在听了皇上的口谕之后就骂骂咧咧的退了两步。 “老爷子真是的,好东西都自己把着,一点儿都不给我这个当儿子的留……” “留什么留!”太子妃一点儿都不客气的怼了自己丈夫一句,还伸手让旁边的宫女把东西给接了过来。 “不都说了这是老爷子给自己孙子准备的吗?你抢什么抢?” “再说了,老爷子说得对!减减你身上的肥肉比什么都强!省得压得我难受!” …… 看着剽悍的老娘,朱瞻垶很是无语。 娘诶,这还有人在呢! “儿子哪用得着这个?老爷子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朱高炽小声嘀咕着,看模样颇有微词。 “奴婢还得回皇爷跟前儿去伺候着,就不打扰了,奴婢告退!” 作为朱棣身边的贴身太监,小鼻涕的机灵可以说是整个皇宫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眼见着事情不对,赶紧脚底抹油! 这些事情可不是他这个奴婢能听的了的。 “行了,那你回去吧,我这腿脚不便就不送了。”朱高炽摆了摆手,随手掏了块银锭子扔给了小鼻涕。 哦? 朱瞻垶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小鼻涕来春和宫传话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也不是第一次送东西过来,但朱瞻垶还真没见自家老爹给他赏钱儿,这还是头一回呢。 看来这东西好像真的了不得。 “爹,这是什么玩意儿?您要是想要的话拿去就是了,儿子现在年轻体壮的,还用不上。” 看着小鼻涕走了,朱瞻垶看向了自家胖老爹。 实际上他大概也猜到了那是什么玩意儿了。 结合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情,再加上负责记录皇室寝后生活的彤史女官,朱瞻垶觉得那玩意儿大概是给男人补那啥的。 只不过以前的他习惯了皇宫里要什么都有的那种情况,所以一时之间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过现在从自家老爹的反应上来看,这玩意儿可能就算是宫里也没有多少的。 “你爹用不着!你自己留着用!”朱高炽还没说话,太子妃就先行一步把话头给堵死了。 “谁说我用不着的!”朱高炽这就不服气了。 “我用不用得着你不清楚?” “我清楚什么?李妹妹才最清楚吧?”太子妃唰的一下给了太子爷一记眼刀。 朱高炽直接就不说话了。 的确,他有段时间没在太子妃那里过夜了…… “就你这样的还用这个?”眼见着朱高炽不说话了,太子妃乘胜追击。 “我觉得老爷子说的没错儿,你还是好好的减减你身上的那些肥肉吧,兴许能多活两年!” 挤兑完了朱高炽,太子妃感觉神清气爽,转而看向了自家大儿子。 “娘差人送点儿去小厨房,等以后煲汤的时候给你用,剩下的拿去泡酒,等泡好了娘再让人给你送过去。”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剜了朱高炽一眼。 “爹,要不给您留点儿?”看着自家老娘抱着东西走了,朱瞻垶凑到了胖老爹的身边笑声说着。 “哼!我才不稀罕呢!”朱胖胖傲娇的仰起了脖子。 “话说那是啥玩意儿啊?模样那么埋汰,好像还长霉点子了,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啊?” 朱瞻垶虽然猜到了那玩意儿的功效是什么,但还是好奇为什么就连自家老爹都那么想要那玩意儿。 “那个啊,是海狗肾!”朱高炽解释了一下,但言语之中颇有点儿埋怨的意思。 “以前生药库里有的是,但后来都让老爷子给挪到了自己的私库里了,我都够不着了……” …… 看着自家胖老爹那幽怨的样子,朱瞻垶很是无语。 海狗肾,这玩意儿应该就是戚继光给张居正送的那玩意儿? 嘶~ 朱瞻垶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好像有些野史上说,张居正的真正死因就是这个吧,吃多了补过头了,导致那啥没有度? 我滴个乖乖,那自己还吃么? 第151章:为老不尊 “爷爷把药藏起来也是为您好啊。”看着自家老爹幽怨的样子,朱瞻垶不得不开口解释。 “我觉得爷爷和娘说的就没错,您要是能把您身上这肥肉减一减,那指定能多活好几年。” “嘿!”朱高炽顿时来脾气了。 老爷子说就算了,自家老婆说也可以忍,但是这小兔崽子是什么鬼? “再见!您慢慢埋怨!我去幼卫了!” 一看胖老爹的表情不对劲儿,很是有逼数的选择溜之大吉! 废话,不溜指定要挨呲儿! 朱高炽看着自家大儿子跑出了春和宫,又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肥肉,最后选择了放弃。 算了,他还能不回家是咋滴? 朱瞻垶还不知道他家老子已经决定在家门口堵着他了,因为他有正事儿要干。 不过在去幼卫之前,他决定先去老爷子那里一趟。 “爷爷?爷爷!” 朱瞻垶现在在宫里已经可以说是横行无忌了,谁都知道朱棣拿着他当个宝贝似的,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嗯?垶儿你怎么来了?”朱棣看着冲进来的朱瞻垶,一脸的惊讶。 他还以为今天朱瞻垶不会出他那个小院子呢。 “啊?我不能来?”朱瞻垶懵了。 “不是……”朱棣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对,直接笑了起来。 “爷爷还以为你今天要在你的小院子里抚慰战俘呢,哪还有心思到爷爷这里来?” …… 娘诶,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老爷子你可是永乐大帝诶,这么为老不尊真的好吗? “好了好了,爷爷不糗你了,快坐快坐。”看着大孙子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朱棣一边笑着一边拉着大孙子坐下。 他现在可是不担心大孙子喜不喜欢女人的事情了,因为彤史女官在帮着李明珠和李明心收拾完之后就来跟朱棣汇报了。 “爷爷给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可别让你爹给昧下了,他那个身子骨受不了那玩意儿。” 朱棣拉着大孙子坐下后就开始唠起了家常。 “你爹啊,现在吃什么药都不好使,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减一减那身肥肉。” “没有没有。”朱瞻垶赶紧摆手。 “我娘把东西给拿走了,说是送一些去小厨房留着给我炖汤,剩下的拿去泡酒了,没给我爹。” “那就好,那就好。”朱棣点了点头。 别看他经常对自己的太子恶行恶气的,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他还是很关心的。 “要是让你爹拿走了那爷爷可得亲自去要了,不然的话我是真害怕他一下子补过头了,直接栽在床上。” “那也不至于……”朱瞻垶的额头泛起满满的黑线。 老爷子,你在自己大孙子的面前说这个真的好吗?而且说的还是自己儿子、自己孙子他爹的事情,就这么使劲儿埋汰,有个当长辈的样子嘛…… “对了爷爷,我爹说那东西是海狗肾?您也吃那玩意儿?”朱瞻垶突然想起来了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海狗肾这东西他不咋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戚继光和张居正的事情,除此之外他基本没在其他的地方听过这三个字。 “前些年还吃,这两年就没有了。”朱棣看着大孙子,突然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爷爷老咯,不好再碰那事儿了,偶尔来一次缓缓心神放松一下倒还好,真要是不加节制,那怕是真要倒在床上了。” “垶儿,你也要记住,那事儿是舒服,但一定要自己克制,不然的话你可成不了大器!” 对于这事儿,朱棣一直都是很纠结的。 他既希望朱瞻垶能够早点儿留下个子嗣,只有这样才能算是巩固国基了,因为只要有了子嗣,皇帝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也还有个根儿在。 但同时他也害怕朱瞻垶在初尝肉味后会克制不住自己,他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的。 但问题他也不好怎么教育,就今天说的这些就已经算是很多了。 毕竟,他也知道在长辈面前提起这事儿来的感觉。 “没有没有!”朱瞻垶赶紧摆了摆手。 “孙儿还小,也就是那些个女子都是藩属国进贡的,有两个还是朝鲜的宗室女,所以孙儿才给了个交代,不然的话放在那里不碰容易让朝鲜那边恐慌。” “毕竟,孙儿现在是储君,一举一动都可能导致朝鲜那边的形势发生变化,而且据孙儿看来,那边的情势也挺微妙的。” “哈哈哈!”朱棣闻言大笑了起来,很是满意的拍了拍朱瞻垶的肩膀。 “不愧是我朱棣的孙子,好!好!好啊!” “本来爷爷还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提点你一下,但现在你能自己领悟那就最好不过了,爷爷也就能放心了。” “爷爷,您就不用担心这事儿了,拔苗助长的道理孙儿还是明白的。”朱瞻垶虽然很是利索的回答着老爷子的话,但还是感觉有些怪异。 特么的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再说了,孙儿现在还有正事儿没解决呢!” “哦?什么正事儿啊?”朱棣现在是越看自己这个大孙子就越满意,言语之间都不自觉的带上了慈爱之情。 “自然是瓦剌的事情啊!”朱瞻垶很是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瓦剌还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朱瞻垶心口的一根刺,不拔掉是肯定不会舒服的。 “瓦剌?”朱棣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在朱棣看来,现在朱瞻垶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他着手组建的那个腾骧四卫,然后就是奴儿干都司的事情。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是有种感觉,有一种朱瞻垶很在意奴儿干都司的感觉,甚至比起草原来,他觉得朱瞻垶更在意奴儿干都司。 先是去找刑枢,然后又是察罕达鲁花,后来在面对锦衣卫纠察出来的第一批贪官时更是没有选择遵守“剥皮实草”的祖训,而是选择将他们流放奴儿干都司。 所以,现在朱瞻垶冷不丁的说起瓦剌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反倒是没反应的过来。 “对啊。”朱瞻垶叹了口气,言语之间有些失落。 “虽然很不想说,但历史上绝大部分的朝代都是在放弃了扩张之后才开始慢慢衰败的。” 朱棣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子,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幻着。 第152章:豪商密议 自己的话对老爷子产生了多大的影响朱瞻垶不知道,因为老爷子没和他解释就直接把他给赶走了,自己一个人在乾清宫沉思。 朱瞻垶见状也没有说什么,毕竟那都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大明朝才刚刚灭了鞑靼,短时间之内是没有那个能力再发动什么大型的战争了,若是执意如此,那怕是就真的要民怨沸腾了。 君不见,历史上朱棣在永乐八年的北伐之后一直等到了四年之后的永乐十二年才进行了第三次北伐吗? 这里面有草原势力在战争后被削弱的原因,但明朝内部的问题也是不容小觑的。 眼下,大明虽然是抄了一些个贪官的家,户部得到了补充,但那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那些个贪官贪的钱看起来很多,也的确是很多,但对于一个偌大的王朝,那些还是有些不太够看的。 所以,朱瞻垶也暂时没有管老爷子,因为他也知道老爷子暂时不能有啥想法。 有这个空闲,那还不如去看看自己的幼卫呢。 只不过朱瞻垶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正有一场皇室不知道的谋划正在进行当中。 应天府江宁县,一座大宅院内。 正堂内的大圆桌坐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商人。 利剑气氛沉重,众人的脸色也都凝重无比,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但所有人却都视而不见。 “山西那边已经没了。”良久,一个年纪明显不小的男人打开了话头。 “这也不意外,毕竟他们自己找死。”一个青年人开口接过了话头。 这人在言行举止上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但席间这么多人,又都是大商户,却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不喜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 “其实之前我也收到了瓦剌的消息,不过我没有答应,毕竟皇太孙在草原上的表现我们都清楚,哪怕是在那个时候看来,这次回来册立皇太孙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我刘家虽然是商贾,喝民血的事情也做过,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 “更何况,我不会让我们家的人就那么去送死,晋商这么做还是证明他们没有脑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开头的男人敲了敲桌子,脸上这才露出了不满之色。 “朝廷已经开始准备大面积推行那个考成法了,冷面寒铁周新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和家人正在赶往应天府了,更何况现在又出了个什么替补法。” “那个一条鞭法不算什么,那主要针对的还是贪官,而且漏洞太多,就算是真实行了也有的是的办法,但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那个考成法和替补法的利害。” “这两条法令一出,我们这么多年才经营起来的那些人就都白费了不说,甚至还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我们也给拖累了!” 男人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呢?因为今天他们聚集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先前因为晋商的事情,朝廷颁布了商税上调两番的政策,由三十税一变成了十税一,这算不得什么,甚至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挺高兴的。 毕竟,太祖高皇帝定下这么低的税收就是为了打压商人的地位。 在世人眼中,商人重利轻义,朱元璋定下来的商税又这么低,这就给商人塑造了一个既非君子还对朝廷没什么贡献的形象,让人们在无形之中就形成了对商人的歧视。 所以最初在得到消息商税要上调的时候他们还挺高兴的,因为经历了洪武朝的休养生息,这些个商人们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现在的他们缺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社会地位。 朱元璋定下的税收政策在打压商人,除此之外商贾及其后世子孙也不得参加科举,商人就成了只能赚钱别的啥也干不了的人了。 他们本以为自己能够借着此次朱瞻垶遇袭、永乐大帝上调商税的机会努努力,让自己的社会地位抬上一抬,但没成想人家老朱家早就想好了。 随着晋商和东南海商这些年所做过的腌臜之事被公之于众,现在的大明朝对上人是愈发的鄙夷了,哪怕是他们看不起的贫农都敢在背后议论他们,甚至是啐上两口浓痰了。 而现在,又要出台什么考成法和替补法,这无疑会将他们这些年所收买的官员一网打尽。 自己收买的那些人是个什么德行他们自己最清楚,若那些个官员真是有才有德之辈又怎么会被他们给收买? 这还是小事儿,毕竟自古以来死道友不死贫道,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重头来过就是了。 但真正的问题在于他们害怕自己也被那些人给拖出来。 “其实……”席间的气氛沉寂良久,终于是由一个老人打破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斩草除根,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可问题在于若是我们这么做了,那必将会引起极大的动荡,甚至提前招致朝廷的注意。” “更何况,咱们的事情可能不只是那些官员知道,那些官员的下属们大多也都是知道一二的,我们总不能杀个遍吧?” “这个肯定是不行。”有些轻浮的青年人拍了拍桌子。 “先不说要彻底清理这些官员得废多少的人力物力以及动荡问题,就说我们清理可能都清理不干净,这不是上上之法。” “再说了,诸位不会以为那些个观政的士子都是酒囊饭袋吧?他们可巴不得咱们这么干呢!” 观政,这是一种明朝的制度,起源于洪武十八年,一直贯穿几乎整个大明朝。 士子在中举之中朝廷是不会立刻给他们安排官职的,毕竟没有经验,一旦出事儿就不好了,所以就有了这观政的法子。 值得一提的是,现如今正在工部推行的替补法,替补的人选就是从这些个观政的士子中挑选出来的。 不过观政的士子还是太少了,不然的话替补法就不是在工部先推行了,而是整个大明朝。 要知道,因为考虑到南北方士子的心情,所以每次科举所录取的士子并非是全都按照成绩来的。 第153章:商人的手 南北方歧视这种问题一直都存在,明朝到还算是好些了,宋朝之前这种情况更加严重。 所以,每次科举所录取的士子中基本都是南北方对半分的,这就导致了有些人明明成绩足够被录取的,但最后却落榜了。 这样算下来,每次科举所录取的士子就不是很多了,后期还要遣返回乡一些,毕竟不是所有录取的士子在能力上都是达标的。 每次科举过后,能够留下来观政的也不过是一二百人左右罢了,甚至是更少。 不过这也就是以前了,这次朱棣借以册立太孙为由所开的恩科,录取的人数可能就会多上不少。 毕竟,这次恩科可是在给替补法增加人选的。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恩科不是想开就立马能开的,就算是别的都不考虑,你总得给士子们赶路的时间吧? “行了行了!”老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些个观政的士子还太嫩,就算是会对我们有影响也不会很大,毕竟他们经历的不多,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他们。” “再说了,我们不能总是想着怎么去弥补,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怎么去把这件事情给藏好了,不要等到以后事发了再去想办法。” “没办法了。”青年人耸了耸肩。 “杀又杀不得,想要让他们不开口又很难,毕竟诏狱的厉害想来大家也都清楚,我不觉得咱们收买的那些人能扛得住诏狱的审讯。” “在我看来,现在我们就只能想办法捏住那些官员的把柄了。” “孩子?”老人轻轻地扣了扣桌子,吐出了两个字。 “没错。”青年人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但也不是什么庸才,毕竟要真是庸才咱们也不会找他们了。” “想来,现在的情况他们自己也清楚,而且最清楚的就应该是他们了。” “咱们可以跟他们说咱们愿意将他们的孩子转走,并保证抚养成人,甚至后期也可以资助这些孩子去考科举。” “这样一来,我觉得那些人不会不答应的,而且若是这些孩子长大后中了举,我们不就又有人可用了吗?” 虽然是在场的人中年龄比较小的,但青年人的角度却极为刁钻、狠辣。 人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老人和孩子么? 现在跟他们有勾结的官员们都多多少少的贪了钱,下场基本上都被注定了,又怎么忍心让孩子跟着自己受苦甚至是去死? 青年人一出手就捏住了这些官员的命脉。 只要守住秘密,那一切都好说,但你若是受不住,那你的孩子还是得死。 所以事后,这些商人们就算保不保那些孩子都不重要了,毕竟也没人能找他们算账。 更何况,这也是一笔投资罢了,若是那些孩子里真有能够中举的,那他们在这次所损失的将会在以后都补回来。 只是这次投资的时间有些长罢了。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毕竟他们这些商贾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再忍几年好像也不是受不了。 “还有谁有更好的法子嘛?”开口的男人再次开口,扫视着众人。 “若是没有,那暂且就这么定下了吧。” “各自回去之后都把各家经营的那些关系走访一遍,若是他们不愿意那就清理了吧。” “另外,各自都回去跟那些人说说,反正已经是一死了,让有能力的人在朝堂上搅动点儿风浪出来,争取把朝廷的目光吸引走。” “虽然这可能只是短暂的,但毕竟能够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时间去处理那些人,也是值得的。” “至于由头……就用祖制吧,毕竟此次增加商税是不符合洪武朝所定下来的规矩的,这已经算是有违祖制了。” 男人的话算是拍板定论了,没有人再出声,因为谁都知道这就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但最起码现在他们没有想得出来。 正堂很快就恢复了寂静,这座大宅院也很快人去楼空,似乎是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样。 另一边,京卫所演武场。 这里本来是属于三大营日常训练的地方,但自从朱瞻垶开始组建腾骧四卫,这里就被他给征用了。 甚至都没有上报给朱棣,因为三大营中的将士们没有一个反对的,反而绝大多数人还都会舔着脸上来跟府军前卫的人攀谈两句。 武将只是不擅长玩儿那些阴谋诡计,但这也不是说他们就是傻子,谁不知道现在皇太孙正是受宠的时候,这会儿不往上凑啥时候往上凑? 不过朱瞻垶在选人上还是很严格的,最起码不会在三大营的将士后代们中选择。 毕竟,在以前,三大营中除了神机营外几乎都有他二叔和三叔的人在,谁知道最后选出来的到底是谁的人? 得益于老爷子放手给安排了一批人,他这个改良版的腾骧四卫也算是初步组建成功了。 他的这个腾骧四卫和历史上他弟弟的那个腾骧四卫可不一样。 历史上的腾骧四卫是他弟弟在登基为帝之后才设立的,起初是为了随驾护卫的,但他设立的这个腾骧四卫已经自成一家了。 现在的腾骧四卫,既有腾骧后卫这种负责培养后备军和右军的分设,也有掌管护卫的腾骧前卫,甚至还有那种负责那些不能摆在台面上任务的左右两卫。 也就是说,以后他的这个腾骧四卫根本就不用依附于朝廷,完全可以自己发展。 不过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朱瞻垶还是让老爷子调拨的那些锦衣卫负责他的安全护卫。 这批人是老爷子调来的,肯定是经过提前筛选的,不会出现有那种怀着别的想法才过来的人,这样的人足够放心。 而且剩下的人他还有别的安排。 “好了,你们的训练暂时就到这里了,自明天开始,除了腾骧前卫之外,其他人可以不用过来训练了。” 演武场上,朱瞻垶正在给自己的腾骧四卫训话。 “腾骧后卫自即日起开始负责本太孙的安全护卫,至于左右两卫等候安排。” “最后……” “柳溥,你跟我来。” 第154章:腾骧卫的第一个任务 春和宫,朱瞻垶自己的小院子。 “柳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柳溥,朱瞻垶缓缓开口。 本来,他是不打算让柳溥进入腾骧四卫的,尤其是左右两卫。 首先,柳升是五军营的人,虽然和赵王勾结的几率不大,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其次,柳溥还太年轻,左右两卫要做的事情太过严苛,朱瞻垶不太放心。 最后,柳升也算是北征的有功之臣,左右两卫要做的事情太过危险了,甚至是可以说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让一个有功之臣绝后,这种事儿传出去影响不太好。 “回殿下,柳溥已经做好准备了!” 与朱瞻垶的担心不同,柳溥的决心很是坚定,这多少能够从他现在的样子看得出来。 要知道,腾骧四卫的训练方法可不是简单的体能训练,更有后世军中的“地狱周”那种训练方式,但柳溥却全都挺过来了。 甚至,他比那些要年长与他的人表现的更加出色。 “你不用着急回复我,你可以先回家与你父亲商量一下,毕竟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看着面前无比坚定的柳溥,朱瞻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三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回家省亲,三天后你再回来找我,到时候再给我一个答复。” “至于现在,你还是先回家陪陪家人吧。” “是!” 柳溥躬身行礼,随后缓缓地退出了院子。 从腾骧四卫招满了人开始训练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包括柳溥在内的所有人都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 不得随便出入,不得接见外人,甚至他们都不能随便交谈。 之前都是为了训练以及考验他们的忠诚,现在训练初步结束,朱瞻垶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自然是会给他们机会回家省亲。 反正到现在为止他们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训练方法罢了,透露出去也没什么。 “说好了?”冷不丁的一道声音响起,让朱瞻垶不由得转头看去。 自家胖老爹。 “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因为他是柳升的儿子,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朱瞻垶伸手给老爹倒了一杯茶,缓缓地解释着。 “你到底想让他们去做什么?”朱高炽看着自家大儿子直皱眉头。 “你藏得也太紧了,别说是你那个腾骧卫了,就连我和老爷子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就是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罢了。”朱瞻垶洒然一笑,那表情和说出来的话极为冲突。 “周新已经快要到应天府了,我让爷爷特意标明让他将自己的妻小也带来,等考成法和替补法初见成效之后就立刻让他全家都去奴儿干都司。” “这腾骧左卫就是为了去奴儿干都司才设置的,他们的任务一是为了保证二叔的安全……” “你等会儿!”朱高炽本来就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已,但在听到了那两个字之后他猛然叫停了自家大儿子。 “你二叔?这事儿和你二叔有什么关系?” “哦对了!”朱瞻垶猛地一拍脑门儿。 “之前忘了跟您说了,我与二叔说好了,让他也跟着周新去奴儿干都司。” “你跟你二叔说好了?”朱高炽一脸的不敢置信。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 “你二叔答应了?”朱高炽还是不信。 “嗯。”朱瞻垶又点了点头。 “确定是去奴儿干都司?”朱高炽的眼珠子瞪大了。 “嗯。”朱瞻垶还是点头。 “等会儿,你让我缓缓……”朱高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捂着心口靠在了石桌上。 “我先暂且不问你是怎么让你二叔答应随着周新一起去奴儿干都司的,你先告诉我你想让那边发生点儿什么?” “这个很简单。”朱瞻垶摆了摆手,端起茶杯来润了润嗓子。 “我只是想让大明再无边患的困扰罢了,这奴儿干都司各部虽然都已经归附于我们大明,但实际上谁都知道他们仍旧是自己管自己的,自己过自己的,和我们大明没什么实际的关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不想等以后事情发生了再去慢慢收拾,所以想在有余力的时候直接解决掉。” “怎么解决,武力?”朱高炽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出乎朱高炽的意料,自家大儿子直接摇头否认了。 “虽然不排除用武力来解决,但我还是更倾向于能够和平解决的,毕竟滥用武力的话总是会给人留下话柄的。” “不过这也是理想中的状态,若是他们怀有异心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那就只能用武力解决了。” “用武力?就凭着你的腾骧四卫?”朱高炽看着满脸信心的大儿子,有些不太相信。 然而,这次朱瞻垶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一笑,但什么都没说。 不过朱高炽却明白了自家大儿子的意思,哪怕是什么都没说。 办法有的是,只不过有一些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办法,但实际上却是阴谋。 就比如当初的瓦剌和鞑靼。 以现在的腾骧四卫,那的确是解决不了奴儿干都司各部的问题,但如果事情大到了一定程度,朝廷也就会自然而然的插手了。 “那腾骧右卫呢?”朱高炽没有在追问奴儿干都司的事情,而是转而问起了腾骧右卫。 “右卫啊,这个就暂时不跟您透露了。”朱瞻垶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虽然从表面上来说右卫的训练也已经结束了,但实际上右卫还需要去别的地方再训练一段时间,等到明年才能用得上。” “而且,这也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罢了,能不能用的上以及会不会成功那是另外一件事情,就连我自己心里都没底。” “那你自己注意点儿。”朱高炽深深地看了自家大儿子一眼,语气有些微妙。 “如果是关系极大的事情,那你还是提前跟我说一下,你爹我可能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但我的见识终归还是比你要多的。” “这个您就放心吧。”朱瞻垶微微一笑,起身给老爹续了一杯茶。 “这事儿虽然关系很大,但和人基本上是没什么关系的。” “那我就放心了。”朱高炽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了,只是还不知道对不对罢了。 第155章:城隍神的到来 腾骧四卫的初步成熟让朱瞻垶的生活暂时性的回归了正轨。 与北征之前,朱瞻垶现在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出门的时候那随行的护卫,以及发髻之上那特殊的装饰品。 那玩意儿,就朱家他这一代中也就只有他自己有。 “哟,爹您怎么出来了?” 应天城大街上,朱瞻垶看着自己的胖老爹惊讶的问道。 这会儿他才刚送走柳溥和腾骧右卫的那些人,顺道来他之前每次出宫都会来的一家小餐馆吃饭,这家的烧烤算是他这些年吃过最好的了,比宫里的厨子做的都好。 “嗯?”朱高炽最开始还没醒过味儿来,直到大儿子站起来挥手跟他打招呼他才反应过来。 “你又出来了?你那幼卫的事情忙完了?” 朱高炽现在已经很少对大儿子指手画脚的了,最起码不会像以前那样每次朱瞻垶出宫他都会过问,因为他感觉现在的大儿子已经足够他放心的了。 “刚送去做第二阶段的训练。”朱瞻垶把桌上肥腻的肉串给拉到一边,把烤落苏,也就是烤茄子给老爹推了过去。 “您呢?您今儿个怎么出宫了?这可很少见啊!” “喏。”朱高炽微微扭了扭头,让朱瞻垶把视线转移到他的身后。 “哦?这位是?”朱瞻垶看着老爹侧身露出来的人,心中多少有了一点猜测。 “微臣周新,见过皇太孙殿下!” …… 朱瞻垶这辈子从来都没这么无语过。 这里可不是皇宫,而是应天的小饭馆,周新这么一嗓子再加上那行大礼的动作,直接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了。 看来,这冷面寒铁还是个死脑筋,一点儿都不懂得变通。 “草民叩见皇太孙殿下!” 朱瞻垶算是给他老爹挡了一下,不然的话以这种场景,出来平场面的肯定是太子爷而非是他这个皇太孙。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来吧。”朱瞻垶站起身来,颇有些头疼。 “我今天出来就是吃饭的,和大家没什么区别,都坐吧,不然的话我可得走了。” 朱瞻垶的话音一落,所有的百姓虽然动作有些迟疑,但还是都站起来了,不过和之前那平和的氛围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百姓们很是自觉的把朱瞻垶桌子周边的地方都给空了出来。 后世人对明朝的印象可能不像是秦朝那般尚武成风,但明朝其实也是不遑多让的。 朱瞻垶在北征草原一战中的表现赢得了绝大多数百姓们心悦诚服的敬佩,这和年龄身份这些的关系虽然有,但却不大。 “坐吧坐吧。”朱瞻垶拉着周新一起坐了下来。 这周新虽然为人比较刻板,但那都是他在工作上给带出来的,毕竟从冷面寒铁这个外号上就多少能够看出来一点。 “我说今儿个您怎么出来了,感情是去接这位去了?” 朱瞻垶说着没好气的一把抢下了自家老爹手中的签子。 他老爹正趁着他安抚周围百姓的时候狂吃海塞呢,把刚才他特意拖走的肉串都给吃了个差不多了。 “不然呢?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朱高炽吃了两口肉,满足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解解腻。 他都好多天没吃上肉了,自打老爷子那次给朱瞻垶送海狗肾的事儿之后,太子妃就停了他这个太子爷的肉食,美其名曰为了他身体好。 话说做太子做到这份儿上的估计他也算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了。 “新,别愣着,吃点儿。”朱高炽招呼着周新吃东西。 “虽然从浙江来应天府距离也不远,但你这两天估计过得也挺煎熬的吧?又是赶路又是想辙的。” “谢……”谢殿下三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周新还算是有数儿,及时的给憋回去了。 “这是在宫外,别拘着。”朱瞻垶也笑着宽慰周新。 这位冷面寒铁之前可没少听过,这回也是第一次见,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这个封建时代,为官者不贪的还真是少见,更别说周新这种既不贪能力还出色的了。 “是。”周新地了低头,接过了朱瞻垶递过来的肉串,不过却没有吃。 “周新啊,爷爷对你可是推崇备至啊,这次考成法和替补法的推行交给你,你可得上心啊。” 朱瞻垶笑着给周新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启了唠家常模式。 “这活儿是个得罪人的活儿,不好干,不过后路我都给你想好了。” “等这考成法和替补法走上了正轨,你就带着妻小去奴儿干都司待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满朝文武就算是对你再怎么有意见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快则半年,迟则一年,你还会被调回来的。” 虽然周新的名声很好,但朱瞻垶也怕这位在新法令的推行成功之后会对去奴儿干都司这种地方心有不满,所以就想着提前给他透透底。 至于会不会被人知道这就无所谓了,毕竟这事儿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道道来,但也还是有明白人能看清楚的。 反正就是个由头罢了,在事后把周新调走是给双方一个面子,既让那些个官员有台阶下,也让周新这样的人能够安生一会儿。 俗话说过刚易折,周新就是这样的。 “殿下哪里的话,新作为臣子自然是一切听从朝廷的安排。”周新低着头,话里话外的一点儿都不敢放松。 “此番推行的考成法和替补法大大有利于我大明朝的吏治清明,新作为大明的一份子,自当是会竭尽全力的。” “新啊。”朱高炽抄着手,慢悠悠的说道。 “我知道你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其实我比你更痛恨那些人,因为我姓朱,可有些时候是需要变通的,不然的话就只会害了自己。”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事实的确如此。” “新,叮当谨记于心。”周新低着头,朝着朱高炽拱了拱手。 朱瞻垶则是一脸新奇的看着自家老爹。 能从自家老爹嘴里说出来这话那可是相当稀奇的,看来之前自己说的公羊学那些东西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的。 这算不算是养成? 嘶~ 话说人家都是养成个萝莉什么的,到了自己怎么就成了老爹? 第156章:汉王服了? 考成法和替补法虽然是针对那些个只吃饭不干活的蠹虫以及贪官的,但和之前老爷子清查晋商和东南海商不一样,并非是直接朝着贪官动手的。 朱棣知道,自己的这个大明朝虽然现在还是蒸蒸日上之势,但其内部的贪官也是不少,大贪小贪加在一起最起码得有个六七成,甚至是会更多。 这要是全给抽了,那大明朝也就垮了。 所以周新这次来是为了“推行”考成法和替补法,而非是稽查贪官。 和朱瞻垶想的不太一样,朱棣主要是想敲打敲打这些个官员,让他们在自己准备好替补他们的人之前加紧干活儿,尽量压榨光他们最后的价值。 “这臭小子啊,还是太嫩了。”朱棣放下了奏折,一脸笑意的摇着头感叹。 “瞻垶能有此成就已经算是不错了,爹就别太过苛责他了。” 朱棣的儿子坐在他的对面跟他说着,语气中满是平淡。 然而,这个人却不是朱高炽。 “老二啊,你真的决定要去奴儿干都司了?”朱棣看了看自家老二,似乎是有些不太相信。 “嗯,儿子已经答应瞻垶了,要去给周新做一把护卫。”朱高煦点了点头。 要说他服朱瞻垶吗?有点儿,但也很有限。 朱瞻垶以不到十三岁的年纪先是在北征之中立下头功,又多次出谋划策,其优秀程度远超同龄人。 哪怕朱高煦和他老爹不太对付,但却依然要承认朱瞻垶的优秀。 但要说服到了俯首称臣,为其东奔西跑的处理那些腌臜之事的话,那倒也不至于。 “儿子跟瞻垶约定好了,给他时间。”朱高煦说着抬起了头,直视着他的父亲永乐大帝。 “说实话,儿子本想去就藩的,因为现在的瞻垶虽然还年幼,但想来再有个三五年,他就可以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最起码,要比儿子强得多。” “但是瞻垶他阻止了儿子,说是给他时间,他让我心服口服。” 这是朱高煦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和自己父亲谈起这件事,虽然没有直白到露骨的地步,但也已经足够了。 朱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对于自己二儿子的那点儿小算盘他还是很清楚的,毕竟相较于朱高炽,朱高煦的心计还是太浅,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之前清理宫中眼线的时候,他能够狠得下心。 除此之外,朱高煦在朱棣的眼中就是一个除了打仗之外一无是处的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太子的位置看似风雨飘摇但却始终不倒的原因了。 “奴儿干都司苦寒,要多注意身体。”朱棣叹了口气,开始嘱咐了起来。 “那边的部族太多,虽然名义上已经归附于我大明,但实际上他们还是自己管自己的,去了之后要小心一些,不要着了他们的道儿。” “草原马上入冬了,藩王们封地上的羊群不能在这个时候剪毛,所以羊毛布的产量不是很多,爹这里有一些,回头给你,你记得带上。” “另外,瞻壑跟瞻圻年纪还太小,又过惯了应天府这边的日子,若是去了之后感到不适应就差人送回来,爹保证他们不会有事。” 直到这个时候,在朱高煦面前的朱棣才再次变回了那个虽然严厉但却慈祥的父亲,这让朱高煦心中有些发酸。 上一次爹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得到靖难以前吧? “知道了,爹……” 朱高煦低着头,感受着这难得的父子亲情。 …… 乾清宫里发生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朱瞻垶不清楚,但他是清楚的。 不是他的眼线已经发展到了老爷子身边的地步,他还没那个本事,而且他在宫里也没什么眼线。 和他的二叔和三叔不一样,他是皇太孙,只要恪守本心不做出格的事情,那他就会名正言顺的继承大位。 现在去搞那些有的没的反而不美。 而他之所以知道乾清宫里所发生的事情是因为老爷子的贴身太监小鼻涕。 小鼻涕奉老爷子的旨意来给朱瞻垶又送了一波补药,并且在“有意无意之间”说出乾清宫里发生的事情。 老爷子也算是用心良苦啊…… “哥,你为什么要让二叔去奴儿干都司啊?”朱瞻基看着他大哥,满脸的不解。 在他看来,自家大哥现在已经是皇太孙了,完全没有必要去做这种极其容易落人口舌的事情。 毕竟,这事儿要真传起来的话,传成皇太孙撺掇皇上流放汉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了,这事儿肯定是传不出去的,就算是传出去了,那也是皇上让汉王去奴儿干都司慰问各部的,而且理由还很充足。 羊毛啊! 要问这大明地界里谁最需要羊毛,那无疑就是奴儿干都司那边了,毕竟那边的苦寒谁都知道。 “怎么,在开封的时候你没听到吗?”朱瞻垶靠在椅子上,一脸懒散的和自家弟弟说着话。 “奴儿干都司那边的部族需要处理的,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现在他们归附于我们大明还是因为他们太弱我们太强,若是角色对调的话那他们就不会这么老实了。” “我知道。”朱瞻基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纠结。 “可是,哥你不怕二叔他……” “怕什么?”朱瞻垶连眼皮子都没抬。 “二叔此番虽然不是去就藩的,但爷爷也不会给他额外的人手,也就是说二叔只会带着他自己的护卫司过去,不会有其他的人。” “就这么点儿人,奴儿干都司还是那么个情况,二叔就算是真的有心也做不到什么的。” 朱瞻垶虽然不放心他二叔,但对于奴儿干都司还是放心的。 现在的奴儿干都司可谓是一片临海,哪怕是以后的女真现在也得老老实实的趴着,毕竟游猎民族的日子可不好过。 朱高煦对于奴儿干都司各部来说本就是外来者,想要降服那些人可是不太可能的,而且人家汉王也不是那么蠢的人。 在强调一遍!汉王只是不善心计,而不是蠢! 第157章:年关将至,交趾消息 俗话说过年关过年关,似乎到了年底事情就格外的多。 周新到了应天府之后就火速上位,雷厉风行的开始推行考成法,一时之间闹得大明官场风声鹤唳的。 两个多月的时间,超过三百名官员或被抓捕或被革职。 抓捕的是因为他们有贪墨、渎职等现象,而革职的那些人虽然也基本都有类似情况,但情节相对较轻。 三百多人啊,真要是一起砍了那还得了? 要说怕砍人这点显然是不符合永乐大帝的作风,而事实上他老人家也的确是不怕,他怕的是让大明朝堂崩了。 天下贪官和蠹虫数不胜数,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去对付他们,至于现在的话…… 还是先稳着来吧。 而且事实上这件事情也并非是这么简单的,因为在考成法和替补法的推行之初,朱棣就杀了超过一百人,其中剥皮实草的更是达到了三十人。 六部的院子里多了不少充着稻草的人皮。 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朱棣放缓了步伐,因为他暂时无心应对这些贪官了。 能让朱棣做出这种决定,那就证明是有比治理贪官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就是张辅来消息了! 张辅于今年正月再次受命征讨陈季扩,而张辅这个老将也没有辜负朱棣的期望。 在这次征讨之前,陈季扩就已经被困于乂安了,而阮师桧和杜元措眼见着陈季扩被困索性就自己单干了。 阮师桧被拥立为王,然而却没什么卵用,张辅直接带人出击,杀敌四千五百余人,受降两千余人,最后也全都宰了筑了京观。 处理了阮师桧和杜元措,张辅也空出手来去驰援沐晟,最后于灵长海口斩首三千余人,并俘获了陈季扩帐下大将黎弄。 而后,陈季扩上书求降。 “爷爷怎么说?”朱瞻垶烤着小炉子,看着自家胖老爹在处理政务。 这文华殿是真的辣鸡,地方太大火炉太少,在这十二月的天气里阴冷的不像话。 “你爷爷还能怎么说?”朱高炽闻言叹了口气,索性把笔给丢了出去,也不处理所谓的政务了。 现在老爷子用他算是用顺手了,原本他监国时候的那些个事务都交还给老爷子了,但眼下却又落到他身上了。 这让朱高炽很是不满,他的公羊学正修到关键时候呢,马上就要成书了! “按照爷爷的性格,那肯定是想杀了一了百了的,但眼下咱们大明正在推行考成法和替补法,同时搞的事情太多不太好所以我认为爷爷会倾向于安抚。” 朱瞻垶抓了一把栗子,一边美滋滋地嗑着,一边分析着。 “除了咱大明的内部因素之外,交趾那边的地理位置也是个问题。” “那里距离应天府还是太远了,再加上环境也不行,将士们甚至是要经常在深山老林中就和敌军打遭遇战,所以啊,这事儿的结果也就那么个样儿了。” “你说的没错。”朱高炽离开了书案,走到了儿子面前坐下。 “你爷爷准备宽恕陈季扩,并任命其为交趾布政司右布使,以安其心。” 听着自家老爹和哥哥的谈话,在一旁读书的朱瞻基也竖起了耳朵。 “要我说啊,这根本就没什么用。”朱瞻垶往嘴里扔了个板栗,语气很是不屑。 “这陈季扩根本就不是主要问题,就算是交趾没了陈季扩还是会有张季扩、李季扩,问题的原因根本就不在这些人身上。” “这个谁不知道?”朱高炽叹了口气,可他虽然知道,但又没有办法。 “交趾那边还是太远了,就算是打下来了我们大明也没办法很好的管控,要不了两年那边还是会反叛的。” “要不是因为太祖高皇帝留下的祖训,你爹我都要建议老爷子放弃交趾那边了,这么被拖着实在不是个事儿。” 大明祖训,失土者斩。 “您呐,还不如瞻基呢!”朱瞻垶听着他老爹的牢骚,忍不住开口刺了一下。 “啊?”朱瞻基虽然是在竖着耳朵听,但无缘无故的被cue一下还是让他有些迷茫。 “没事儿,你继续看书吧。”朱瞻垶摆了摆手,示意弟弟不用管。 他这话是从历史上来的,因为历史上的明朝正是在宣德年间选择放弃了交趾,原因就是交趾难以管辖,尾大不掉。 “这样吧,我就冒个头,跟您请个命,这事儿交给我成不?”朱瞻垶坐直了身体,看着他老爹很是严肃的说道。 “你?”朱高炽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转头才醒悟自家大儿子这是要请缨呢。 “你能处理交趾那边的问题?” “不能!” …… 朱瞻垶回答的很是理直气壮,甚至一度让朱高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能你请的什么命!?”朱高炽没好气的给了大儿子一个脑瓜崩。 然而,不痛不痒的。 “您儿子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完全解决交趾的问题,但最起码也比现在强。”朱瞻垶挠了挠头,开口解释道。 “您想想,咱大明给交趾那边的政策不好吗?是赋税高了还是徭役重了?为什么他们要反抗?” “还不是因为……”朱高炽张口即来,但说到一半且卡了壳。 是啊,为什么? 要说那些那些当地的豪族、士绅倒也罢了,那可以说他们是为了欲望,但当地的百姓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反对大明朝的统治? 就在这一瞬间,朱高炽就想明白了。 大明朝给交趾那边的政策没有被落实到位,甚至极有可能那些个地头蛇无故增税、加税,最后还把屎盆子扣到了大明的头上! 这样一来,交趾百姓对大明的恨意就产生了,也自然而然的就跟着当地的土豪士绅反抗大明了。 但是紧接着,朱高炽就泄了气。 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还能把那些个土豪士绅全都宰了不成吗? 交趾那边现在闹成这样,那就证明那些土豪士绅给大明朝塑造的恶霸形象已经在当地深入人心了,若是现在动手清理那些土豪士绅,怕是当地百姓不仅不会感恩戴德,反倒是会觉得大明朝太过狠辣。 这样一来,那些百姓会认为自己的安全也受到了影响,到时候交趾的反抗就更激烈了。 第158章:一叶障目 对于交趾问题,朱瞻垶一直都不知道自家老爹和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哦对了,还有自己那个弟弟,最后竟然选择了放弃交趾。 “走走走!” 朱高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接拉着朱瞻垶就出了春和宫。 “诶诶诶!”朱瞻垶踉踉跄跄的差点儿被朱高炽给拉倒。 “干嘛去啊?” “找你……” “啊?” 朱瞻垶正好奇自家老爹为啥话说了个开头就卡了壳,站稳身体之后一看,原来是老爷子来了。 自家老爹的体型太大了,刚才给挡住了没看见。 “爷爷?您怎么来了?”朱瞻垶很是好奇。 要知道,老爷子最近的事情可不少,虽然不能说是忙的脚不沾地那种,但也绝对没啥闲工夫四处乱晃悠的。 人在忙碌到分身乏术的时候,对来之不易的空闲时间一般都是用来休息的,哪怕是睡个一刻半刻钟的也是极好的。 “哼!”老爷子傲娇的冷哼一声,转头进了春和宫。 朱棣心里直骂娘。 他之前就发现自己掉坑里了,因为自从考成法和替补法开始推行之后大孙子就不来找他了,天天不是在腾骧卫就是在春和宫里呆着。 气不过的他把大量的政事都推给了自己的太子,而他则是把心都放在了考成法和替补法的上面。 然而,朱棣很快就又不舒服了。 因为随着朱瞻垶的腾骧卫日渐成熟,他也就闲了下来,所以没事儿就跟弟弟来这春和宫,陪着自家老爹处理政事。 朱瞻垶的出发点是好的,毕竟自己以后是要登上大位的人,虽然有着这个时代所没有的见识和经验,但在为君之道以及人心斗争之中他还是太嫩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进修一下。 但是架不住老爷子不这么想啊! 在朱棣看来,朱瞻垶这无疑是更亲近太子爷了。 想想朱棣之前本就不喜欢朱高炽的性子,现在被他寄予厚望的大孙子又天天的和太子爷黏在一起。 这要是以后大孙子的性子也随了他爹可咋办? 所以,朱棣今天腾出了空,准备过来看一下。 “孙儿见过皇爷爷。” 朱棣刚走近文华殿,朱瞻基就赶紧站起来见礼,毕竟能够自由出入这文华殿且不需要通报的人虽然不少,但也没多少个。 除了像朱棣这种特定的人之外,怕是也就只有内阁的那几位大臣了。 “嗯?基儿在读书?”朱棣看到自己的二孙子并不意外,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 “回皇爷爷,是的。”朱瞻基低着头,将自己面前的书本拿了起来。 “爷爷,您今儿个来干啥啊?”还没等朱棣再开口,朱瞻垶和朱高炽也跟了进来。 “要说您以前可很少来我爹这文华殿的啊,今儿个怎么有兴致了?” “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光顾着考成法和替补法了,有些烦躁也有些累了,所以就出来逛逛。” 当着大孙子的面儿,朱棣肯定是不能说什么的,只能是找其他的理由了。 “刚才你跟你爹准备去做什么?我看你爹拉着你还挺着急的?” “爹,儿臣方才正准备和垶儿去拜见您。”朱高炽见到老爷子提到了自己,赶紧站了出来。 “哦?找朕做什么?”朱棣抬了抬眼皮子,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 朱瞻垶好奇的看着老爷子,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爷爷一样。 要知道,朱家的家庭氛围还是挺好的,虽然遵循规矩,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很有人情味儿的。 最起码比起历朝历代的皇室,老朱家到目前位置算是家庭氛围很好的一代皇室了。 就好像平日里只要不是朝议或者是有臣子在场,老爷子从来都不会用朕这样的自称,而像朱高炽也从来都不会用本宫或者是孤这种称呼。 当然啦,朱高炽那是性格原因,他对待其他的大臣也挺平和的。 不过老爷子的这个样子,而且还不是在盛怒的情况下,朱瞻垶倒是第一次见。 “爷爷,您怎么了?”朱瞻垶一边问着一边走到了老爷子的身后,开始给老爷子按着肩膀。 “谁又惹您生气了?” “生气?”朱棣还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因此他也是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爷爷没有生气啊,垶儿何来此言?” “真没生气?”朱瞻垶手上一顿,有些不信的问道。 “真没有。”朱棣摇了摇头。 朱瞻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朝着自家老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了。 虽然他不知道老爷子无端的气是从哪里来的,但最少目前看来是不会朝着自己人发的。 至于是何原因惹老爷子生气……那就不太好说了,不过范围也不大,就是替补法和考成法的事儿呗,以后慢慢了解就是了。 “爹,儿子方才跟垶儿说到了交趾的问题,垶儿点出了儿子之前没有看到的问题。” 朱高炽有些气不过,毕竟自己一个当爹的面子竟然还没有儿子大,这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这也没办法的事情,因为自北征回来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他就算是不习惯也快习惯了。 “哦?”朱棣的身体偏了一下,仰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大孙子。 “垶儿发现交趾的问题了?”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顺便把老爷子的头给扳正了,一边按摩一边说着。 “其实不只是交趾,几乎整个大明朝若是出现了反叛问题的话也基本都是这么个理儿。” “其实咱们都知道,百姓是不会无端叛乱或者是响应其他人的叛乱的,绝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是安于生活,想的都是怎么样能多挣点儿钱给子女添点儿嫁妆或者是聘礼,亦或者是能送孩子去念书。” “当然了,也是有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想要借着所谓的从龙之功一步登天的,但在百姓这个群体中,这种人还是极少极少的。” “垶儿的意思是交趾的那些个百姓们是发自内心的要反我们大明朝?而且还是要活不下去了才反的那种?” 朱棣不傻,他之前只是因为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想通罢了,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想明白了的朱棣,整个人都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气势,眼神中透着森然之意。 第159章:吃醋的老爷子 朱瞻垶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交趾的核心问题,但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已经足以让朱棣明白了交趾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事实上,朱棣之前也不过是惯性思维作祟罢了,而非是他想不明白。 老朱家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建国开始到现在,对待官员一直都是相当严厉的,可以说是截至目前为止,老朱家对待官员是最狠的,而且没有之一。 这也就导致了朱棣形成了一种惯性思维,那就是当一个地方出了问题,那就是那个地方的地方官出了问题。 事实上这么说也没错,只不过朱棣想偏了。 比如交趾吧,他想的一直都是怎么处理好陈季扩这种头头,认为只要把这些个头头给安抚好了,那交趾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过说到底,交趾的核心问题还是在于地理位置、自然环境以及交通上面,要是没有这些问题的话那大明朝早就把交趾打下来并且接管统治了,哪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行啦爷爷,您也别生气了。”看着老爷子阴晴不定的脸色,朱瞻垶赶忙开口安慰。 “要不这样,孙儿帮您解决这件事如何?” “嗯?垶儿你有办法了?”朱棣有些意外。 从朱高炽开口道现在,他一直都以为朱瞻垶是看透了交趾的问题,但没想到现在连法子都有了。 “不不不。”朱瞻垶伸出右手食指,在老爷子的面前晃了晃。 “孙儿这次不是要给您出谋划策,而是想让爷爷将此事交给孙儿来解决。” “当然了!”眼看着老爷子要开口,朱瞻垶赶紧先行一步堵住了老爷子的话头。 “孙儿只是把问题推向可以解决的那个方面,到最后还是需要爷爷您来解决的,孙儿只是可以帮您把交趾百姓的想法给扭转过来罢了。” “哦?”朱棣的脸上泛起了玩味的笑容,似乎方才的愤怒都不翼而飞了一样。 “垶儿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爷爷可就得跟你说道说道了。” “你可得知道,打从你这话说出口开始,你可就不单单是爷爷的孙子、你爹的儿子了,而是大明的皇太孙。” “这可是正事儿,若是最后出了问题你可是得负责人的,不然的话爷爷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不是?” 朱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就差直接开口劝大孙子了。 来吧,来吧,只要你开口,那爷爷就肯定会毫无保留的教你,只要你以后别跟你爹玩儿就行! 然而,朱瞻垶哪知道老爷子的意思?不仅没有遂了老爷子的愿,反倒是开口保证了起来。 “爷爷您放心吧,孙儿以皇太孙的身份跟您保证,一定把这事儿处理的漂漂亮亮的,保证您最后让人去收尾就行了!” 朱瞻垶拍着胸脯,一副相信我,我能行的样子。 “嗯?”事情没有照着自己预想的方向走,朱棣有些惊讶,但却也没有想太多。 在他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帮大孙子解决问题。 现在大孙子已经是皇太孙了,是正儿八经册立过的,这事儿要是干不好的话那会引起别人非议的,甚至会影响到大孙子等级以后的事情。 朱棣虽然希望大孙子跟自己更亲近一点儿,但却也不想给大孙子徒增麻烦。 他害怕大孙子若是在此事上栽了跟头的话会对以后有影响,别到时候大孙子干啥都没信心,那可就不好了。 “垶儿你跟爷爷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爷爷也好给你参谋参谋。” 思及至此,朱棣赶紧开口问起了大孙子的打算。 “其实这事儿也简单。”朱瞻垶绕了两步,然后坐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这事儿您就干过。” “爷爷干过?”朱瞻垶的话有些没头没尾的,这让朱棣一时之间猜不透大孙子是怎么想的。 “对啊。”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北方指了指。 “瓦剌。” “垶儿你是想开互市?”朱棣的眉头皱了起来。 法子是个好法子。 开通互市之后,交趾那边的百姓对大明的了解肯定会更加的透彻,到时候那些土豪士绅给大明抹的黑都会被清洗掉,到时候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问题在于,大明就没有禁止中原和交趾互市啊! 和草原不一样,草原那是外人,而交趾一直都是大明的,都是自己人,朱棣怎么可能做出关闭互市的事情来?这不是找不自在呢么? “是,也不是。”朱瞻垶微笑着开始给老爷子解释。 “交趾本就是我大明的疆土,从来就未曾关闭过互市,何来开通互市之说呢?” “其实交趾的真正问题在于那边的交通不行,百姓们走不出来,这就导致所谓的互市开了其实就和没开一样。” “孙儿想的是出人也出力,派人进入交趾那边的大山中收取百姓们的果子和山货这些东西。” “想来交趾百姓虽然对我们大明抱有偏见,但有赚钱的机会肯定是不会放过的,我们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潜移默化的改变交趾百姓对大明的看法。” 朱棣看了看自己的大孙子,又看了看大儿子,最后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这法子可行。 先是用经济去勾引,等那边的人上钩了之后再慢慢的去告诉他们外面的真实情况,到时候百姓就知道把他们拖入战争旋涡中的元凶到底是谁了。 “其实这倒还是次要的。”朱瞻垶的话还没有说完。 “其实交趾的真正问题在于那边的交通问题,那些土豪士绅们之所以能够蒙骗交趾百姓如此之久,说白了还是因为那边的交通不方便,导致他们无法自行去获得外界的消息。” “如果这种情况不加以改变的话那交趾的反叛依旧不会停止,毕竟这名声要立起来难,但想要毁掉可就简单多了。” “万一我们派去的人中有心怀不轨之辈,那就会给到那边土豪士绅们机会,他们必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抹黑我们大明。” “等到那个时候,想要再次挽回大明朝的声誉可就比现在难多了。” “那个时候土豪士绅们就有经验了,肯定会在我们再次派人进入交趾之前就把口子给封死。” 第160章:改进版吊民伐罪 “那垶儿你打算怎么做?”朱棣看着侃侃而谈的大孙子,心中的喜爱更甚。 有这么一个如此出色的继承人,夫复何求? “这个简单,吊民伐罪!”朱瞻垶打了个响指,信心满满的说道。 “吊民伐罪?”朱棣和朱高炽同时开口,又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没错,吊民伐罪。”朱瞻垶点了点头,着重强调了一下吊民伐罪这四个字。 什么是吊民伐罪呢? 《孟子·滕文公下》有言:“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 吊民伐罪,说白了就是慰问受苦的百姓,讨伐有罪的统治者。 这个用在交趾那边是相当贴切的。 百姓为什么会反?难道就纯粹是白交趾的那些土豪士绅给蒙蔽了吗?怕是不止如此。 百姓们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就算朱棣是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那他针对的也只是陈季扩那些人,而不是他们这些百姓。 谁都知道,不论是谁做统治者,其基石都毫无疑问是百姓。 因此,交趾百姓反抗的原因不只是他们被当地的土豪士绅给蒙蔽了,还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边缘了。 说白了,就是交趾的那些个土豪士绅一方面在大肆加税增税鱼肉百姓,一方面还把屎盆子扣到了大明的头上,把较之百姓的恨意转移到了大明朝的身上。 这时候大明朝出兵,讨伐土豪士绅,慰问百姓,可不就是吊民伐罪吗? 不过朱瞻垶要做的可不只是吊民伐罪。 “垶儿,你这……”朱棣在言语之间有些迟疑,因为他想尽量找个柔和的切入点。 “爷爷,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朱瞻垶笑了笑,接过了朱棣未说完的话。 “您是想说,就算是咱们大明朝打着吊民伐罪的名头去了,结果还是一样的打仗,这跟张辅所做的没什么区别。” “您放心吧,孙儿都想好了。” 朱棣微微点头,看着大孙子不在说话,静静地等待着大孙子自己解释。 “其实交趾的问题之所以难以解决,还是因为交通,所以孙儿想要给他们修路。” ??? 朱棣的眉头又拧成了一朵麻花。 修路,那得要钱,他永乐大帝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就是钱! 打仗得要钱,修永乐大典得要钱,郑和下西洋还得要钱,开发奴儿干都司那边依然得要钱。 现在再加上一个给交趾修路,哪怕是这个话题才刚刚被提起,朱棣就已经能够想到夏老抠儿的反应了。 没钱! 不过朱棣却没有说什么,他在等,等大孙子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孙子有法子解决修路的问题那就好,这毫无疑问是好事儿,不过没有也无妨,毕竟朱瞻垶的态度可以决定他未来的发展方向,甚至是能够决定他能走多远。 朱棣想看看。 看着老爷子探寻的目光,朱瞻垶微微一笑。 “爷爷,交趾现在成了我们大明朝一个尾大不掉的问题,那我们是不是能做出改变呢?” “什么改变?”朱棣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比如说,在吊民伐罪上做出改变。”朱瞻垶转身走到了他爹处理政务的案前,拿出了那份交趾的奏折。 “以往的吊民伐罪,只不过是去惩罚那些有罪的人,让百姓回归正常生活,但交趾是有些不太一样的,所以孙儿认为我们可以做出改变。” “首先,孙儿准备让腾骧右卫乔装成收购山货的民夫和商人,进入交趾,直接接触交趾百姓。” “这个孙儿刚才就说过,通过这种法子我们可以改变交趾百姓对大明朝的看法,对处理交趾问题有推进作用。” “但这也只是消除了交趾百姓对大明的误会,不再反抗大明而已,却起不到什么积极的作用。” “所以,孙儿想让腾骧右卫在渗透的时候顺便告诉那些百姓们,大明朝正准备讨伐交趾的土豪士绅,并且会在事后把那些土豪士绅搜刮的民脂民膏拿出来,帮交趾百姓修路。” “这样一来,交趾的百姓想要出来就方便多了,不仅能让他们在以后也能把山货什么的倾销到大明,还能让以后那些土豪士绅再想蒙蔽交趾百姓的时候带去极大的困难。” “毕竟,路通了,消息就通了,谁还会听他们的?” 朱棣和朱高炽相视一眼,眼神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了一种名为震惊的神色。 这是朱瞻垶改进版的吊民伐罪,但在朱棣看来,这倒不如说是真正的吊民伐罪。 放在以前,哪怕是吊民伐罪,到最后在那些土豪士绅家里抄来的东西也都给了将士们做军饷,就算是有剩那也会充入国库,虽然不免会对当地百姓做出一点儿抚慰,但很有限。 可现在不一样了。 修路,这是功在千秋的事情,说夸张点儿,这能瞬间扭转交趾百姓对大明的印象。 甚至! 可能都不需要大明出兵,交趾的百姓自己就会解决那些土豪士绅。 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朱棣和朱高炽一直都没有绕出这个误区,忘记了他们在解决不了问题的前提下根本就得不到那些土豪士绅的家产,或者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想这种事儿,他们想的就是单纯的解决为题。 而这些,那是战后的战利品。 与其僵着,那倒不如拿出来给百姓做点实事儿,这样既解决了交趾的问题,还赚了个好名声。 “太祖爷诚不欺我啊……”朱棣突然感叹了一声。 “啥?”朱瞻垶有些懵。 明明是您大孙子我在给您出谋划策,您这是要把功劳算在太祖爷的头上?这算什么事儿啊? “垶儿,你是打算让腾骧右卫去做这件事情?是想要历练他们?”朱棣没有管大孙子的疑惑,转头说起了正事儿。 “对啊。”朱瞻垶点了点头。 “腾骧右卫的组成比较复杂,但说到底还是生瓜蛋子,虽然经过了训练但还不够,需要让他们历练历练。” “不过爷爷啊,我得给您提个醒儿。”朱瞻垶想到这里,决定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那些个土豪士绅的家产虽然不会少了,但想要给交趾修路还是不太现实的,到最后肯定还得朝廷出钱的。” “这个爷爷知道。”朱棣摆了摆手,示意朱瞻垶不用担心。 “只要能解决交趾的问题就好,而且从明年开始藩王们的封地就能出产羊毛了,商税也会加收,再加上考成法和替补法的实施能让很多人把住手,这就能给我们大明朝省下很多钱了。” “想来,有这些钱也够了。” “与其不停的在征讨交趾上浪费钱,还不如拿出来修路,既能解决问题还能赚个好名声,一举两得。” 第161章:柳溥的试炼 春和宫,朱瞻垶自己的小院子内。 “想清楚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升父子,朱瞻垶平淡的开口。 说实话,柳升在他心中的好印象已经所剩无几了。 原本在北征之中,柳升在面对阿鲁台部以及朵颜三卫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态度让朱瞻垶觉得很好,可能是因为柳升是武将的原因,所以他对这些外夷格外的强硬。 甚至,在朵颜三卫带着奴隶和赔偿去明军大营请求宽恕的时候,柳升还特意去煽动了一下三千营之中那些出身自朵颜三卫的将士。 因为柳升的原因,当时三千营的将士都对朵颜三卫的行为感到很是不齿,甚至有人当场就说要去给朵颜三卫一点颜色瞧瞧。 要知道,那可都是出身自朵颜三卫的人啊,可都被柳升给煽出火来了。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别的原因,那就是钱财和权利了。 只要不傻,那谁都知道在三千营才有更为光明的未来,毕竟在实力上大明和朵颜三卫孰强孰弱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所以不排除那些人因为未来的愿意而选择讨厌朵颜三卫。 不过再怎么说也掩盖不了柳升在里面的作用,因为在北征的时候,柳升是名义上五军营的人。 去三千营,而且还是做煽动将士的这种事,不得不说柳升很有胆子,也很有魄力。 可在组建腾骧卫的时候,柳升在朱瞻垶明确表示了腾骧左右两卫的危险之后竟然有了迟疑的神色,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迟疑,让朱瞻垶对他的好感瞬间就变得所剩无几了。 不管再怎么说,柳升是臣,朱瞻垶才是君。 储君,也是君! 不过还算是柳升心里有数,他在后来坚定的把自己儿子送到了腾骧卫中,并且严格遵守朱瞻垶给腾骧卫定下的规矩,不仅没有利用职务之便想要看望他的儿子,也没有利用他自身的影响力去给儿子走关系。 虽然,他注定成功不了。 “回殿下,准备好了。”柳溥没有说话,是柳升开口替他回答的。 朱瞻垶点了点头。 柳溥好说,在回家探视之前,柳溥就已经表现出足够坚定的决心了,虽然现在时间还短,但不得不说锦衣卫里还是有能人的,洗脑的威力已经初步显现了。 “那好,柳升你先出去等着。” 朱瞻垶招了招手,朱铭立刻将一份图纸送到了朱瞻垶的手中。 柳升见状赶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因为他知道自朱瞻垶这句话说出口后,接下来的话就不是他能听的了的。 “柳溥,接下来,腾骧右卫的行动一切由你为主。”朱瞻垶把手中的图纸在石桌上铺开。 “前不久,奉皇上之命征讨交趾的英国公传回了消息,交趾叛军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了。” “皇上准备封交趾的陈季扩为交趾右布政使,但交趾那边问题的根源未除,像去年的那种情况还是会继续发生的。” “而此次,我让你带队去交趾,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但凭殿下吩咐!”柳溥拱手,沉声回答道。 “好!”朱瞻垶鼓了鼓掌,脸上满是欣赏的神色。 不管怎么说,柳溥的表现说出色可能有些勉强,但最起码是在合格之上的,而且这份忠勇还是很让朱瞻垶看好的。 或许,这柳溥最起码要比历史上的表现更争气一些吧。 “记住,从你们离开应天府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是大明朝的将士,不是勋贵之子,亦不是腾骧卫的人。” “你们是民夫,是商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能和大明的朝廷扯上关系。” “你们要分散开来,深入交趾深山的各部,以收购果子、菌菇等山货的名义接近交趾百姓,并且要在无意之间告诉他们大明朝的现状,以及大明对他们的政策是什么。” “要记住,此行你们任务艰巨,但不管是在何时何地,面对的是什么人,都不得透露此次任务的半分消息,哪怕是身死。” “只要坏了规矩,那等待着你们的就是叛国的大罪!” “是!”柳溥低着头,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好了,起来吧。”朱瞻垶瞄了一眼单膝跪地的柳溥,语气平淡。 他对这些在事前表忠心表决心的话语和态度并不在意,一个人能走到什么地步不是由忠心和决心决定的,而是能力。 “等你们出发之后会有另一拨人在交趾边界接应你们,而你们以后的碰头都是跟他们,不管是收购山货所用钱财还是传出消息都要靠他们。” “不过切记,不见本太孙宝印,不可轻信。” “是!” “好了,去右卫召集人吧,三日之后出发。” 看着柳溥躬身行礼之后离开,朱瞻垶平静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对于交趾,他志在必得。 让柳溥这些生瓜蛋子去执行这样的任务,哪怕是在朱瞻垶看来也是不太合适的,因为交趾的情况很是特殊。 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比如被当地酋长看破他们的心思,亦或是消息透露的过早被当地百姓发现端倪,都会直接导致想要对交趾吊民伐罪的失败。 不仅如此,还会让大明想要收复交趾的工作变得更加艰难。 但是作为兵,不经历炼的话就永远都不会成器。 以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让他们去做,朱瞻垶不想永远养着一群生瓜蛋子,那没什么用。 放下茶杯,朱瞻垶看着南方,微微眯起双眼,表情凝重。 希望,柳溥他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吧,也希望交趾那边的百姓们识相一点,不然的话,朱瞻垶不介意使用极端方法。 比如,交趾那种尚未开发出来的地方,可能很怕森林大火吧? 哪怕那边是热带季风气候,但若是让人走到哪里烧到哪里的话,估计也是扛不住的。 说实话,这是朱瞻垶很不想走的一步棋,因为这会对他对大明的声望产生很大的影响。 但于此同时,从主观情感上来说,这又是他最希望走到的一步。 因为,东南亚那几个国家中,真的没几个好东西。 第162章:各怀心思 谈起种花家的屈辱,很多人就只知道最初轰开满清大门的那八个王八蛋以及最让人痛恨的倭奴。 但事实上,在那段时期,对孱弱的种花家垂涎欲滴的却远不止那些人。 很多人都不知道,在那段最为黑暗的时期,我们不仅要跟倭奴作战,还要跟很多很多人作战。 在我们忙于应付倭奴的时候,那个喜欢变性和那个不用电的国家曾经累计出兵超过二十万进攻我们的彩云之南,意图与倭奴一同瓜分我们的土地。 这段历史,朱瞻垶深记于心,所以他很想很想干脆用一把又一把火把那里烧个干净。 毕竟,烧干净了之后那都是粮食的养料,能够更好的耕种粮食,也能发泄一下朱瞻垶心中的愤恨。 但是不行。 想要这么做,那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由头,而且还必须是交趾那边的人干出人神共愤的事情才能到这个地步,不然的话就只能用计。 比如,让一些“不是汉人”的人,去和交趾作战,那样不管结果如何,都和大明没什么关系。 但是,他得不到支持,哪怕是最疼他的老爷子也不会支持他的,甚至还会竭尽全力的劝阻他。 朱瞻垶深深地叹了口气,等吧,现在也就只能等了。 在等三……不,两年! 两年之内,交趾的那群人如果还是不怀圣恩,那他就让人烧了它! 反正,等那个时候就有人可用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乾清宫。 朱棣手里拿着他刚刚整理出来的奏折,冷冷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七个人。 这七个人虽然品阶不高,但来头可不小,和要是放出去整个大明都得震一震。 这七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内阁成员。 唰! 朱棣猛地把手里的奏折扔了出去,但因为阻力的作用很快就没了力道,软软的落在了黄淮的脚下。 “都好好给朕看看!”朱棣的声音中充斥着满满的愤怒。 “一个交趾,满朝文武都拿不出来一个办法!还得让朕这个老头子去请教自己的孙子!” “好哇,好哇!这就是朕精心挑选的大臣!” 黄淮等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颤颤巍巍的捡起了朱棣扔过来的奏折。 不看还好,这一看,黄淮的身子都软了。 原因无他,这上面写的就是朱瞻垶对交趾那边的看法以及解决的办法,这是朱棣亲笔整理出来的。 至于为何这些法子让朱棣如此愤怒,又让黄淮等人如此惊恐呢? 这里面是有说法的。 之前就说过,交趾是明朝一个尾大不掉的难题,从朱元璋到朱棣,都想过无数的办法,也才用过很多大臣的建议,但最后都无疾而终了。 因为交趾的叛乱就没有停止过,基本上是打了就停,停了就反。 在朱棣登基之后,内阁也给朱棣提了不少的法子,其中包括减免赋税、兴修水利、疏浚河道以及兴建学府等法子来稳定和安抚交趾的民心。 朱棣也这么做过,但毫无疑问都失败了,因为交趾的百姓是打心底里反对大明朝,不管大明做什么,他们都认为是为了更好的统治和奴役他们。 当然了,这也不只是交趾那边的问题,因为这其实都是脚踏实地的法子,是能够从根本改变交趾百姓对大明的看法的。 这问题就在于黄淮这些人没说实话。 当时不管是内阁成员还是普通朝臣,统一都说只要开了民智,那么交趾的问题就可以解决,甚至还劝谏朱棣不要妄动干戈,以免引起交趾百姓的反抗情绪。 但现在朱棣醒过味儿来了。 这哪是开不开民智的问题啊,这根本就还是官僚的问题! 至于他为什么生气?因为他明白了黄淮等人为什么不跟他说实话! 因为朱瞻垶所提出的这个解决问题的法子是真正的绝户计,而且是除了能够用在交趾的问题上之外,也能够用在士大夫这个群体身上的! 士,这个群体自古以来就高人一等,不管是以前的士农工商还是上中下三九流的划分中,士都是处在绝对的靠前地位的。 而让士能够在种花家的文化中屹立如此之久,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声望。 有了朱瞻垶的这个法子,以后若是士大夫这个群体出了问题,那朱棣也依然可以用这个法子来解决。 先毁其声望,再灭其苗裔。 黄淮心中一阵绝望。 他知道,自今日起,哪怕是士大夫在皇族的手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了,是任其搓扁揉圆的工具。 什么?你说朱棣要注意影响?没机会这么做? 怎么可能没机会? 你看看,这天底下的士大夫有几个是手脚干净的? 别说是出了仕的官员了,就说那些个士子也有很多手脚不干净的! 你以为读书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是谁都可以读的吗?是读了之后就可以出人头地的吗?是出人头地就能够青云直上的吗? 错了!全错了!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士族这个阶级的统一,是因为他们歧视任何除了士族之外的所有人! 有了这个法子,皇权算是真正的完整了。 吊民伐罪,这才是真正的吊民伐罪啊! “皇上!”解缙站了出来,他心有不甘! “交趾那边不怀圣恩,心念前朝恩典,旧朝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局势就会失控!” “太孙此法虽然直切中心,但派下去执行的人一旦有所失误,那就会导致交趾那边全方位的乱起来,仇视我大明朝!” “因此,微臣认为,此法……” “不妥!” 黄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交趾已经乱了!”朱棣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 滚烫的茶水、瓷质的杯子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解缙的身上,但解缙却一动也不敢动。 “交趾的赋税收不上来就是铁证!交趾的百姓在帮着土豪士绅反抗大明就是铁证!” “别看那陈季扩投降了,但他们只不过是在积蓄力量!时刻准备着发动下一场战争!” 第163章:新的一年 等朱瞻垶知道乾清宫中发生的事情时已经是除夕了,那时候柳溥等腾骧右卫都已经快到交趾了。 而且这还不是老爷子告诉他的,是他老爹朱高炽。 不过让朱瞻垶好奇的是解缙并没有死。 按照他对老爷子的了解,解缙在那种时候说出那种话来,以老爷子的脾气这解缙肯定是活不了了,但老爷子却并没有那么做。 但在看了解缙的结局之后朱瞻垶也了解了。 被革除了近乎所有职位,只留了一个主持修编永乐大典的职位。 也就是这个原因了,若不是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解缙在主持修编永乐大典,那想来老爷子会毫不犹豫的废了他。 对此,朱瞻垶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拦下了想要去劝老爷子收回成命的胖老爹。 原因无他,对于解缙这个人,朱瞻垶的评价是一般。 不可否认,解缙的确是有才华也有能力,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成为内阁首辅,毕竟这内阁首辅的位子除了要有帝王的青睐之外,能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过这个人的缺点就在于他太没有分寸了。 当年一句好圣孙就已经等同于是插手了皇室的立储。 当年老爷子让他评判朝臣的是非功过,当解缙评价了近乎所有大臣的优缺点却唯独漏了他自己时,就证明了他这个人多少有些恃才傲物。 除此之外,还有现在尚未发生,但在历史上却有过的事情。 比如历史上朱棣第五次北征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他限制了官员单独进见太子,而这解缙却枉顾圣命,我行我素。 你可以说朱棣定下的这个规矩不合理,但你作为臣子却不能违背。 在朱瞻垶看来,这种人是绝对不能拉入自己的阵营中的,因为他害怕哪天这解缙仗着自己受老爷子恩宠就我行我素。 别的不说,历史上解缙的这次的我行我素不仅葬送了他自己,还让汤宗、李贯等一众太子亲信都遭了难,实在是当之无愧的猪队友。 所以,朱瞻垶不仅自己没有为解缙说半句话,还拦住了想要拉解缙一把的胖老爹。 这样的猪队友,还是算了吧。 …… 除夕在明朝已经是个大日子了,在掐灭了胖老爹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之后,朱瞻垶跟着老爷子规规矩矩的先去社稷坛祭祀天地,又去太庙祭祀祖宗。 不过和往年不太一样,今年除夕的祭祀多了一项,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一项。 这多出来的一项还得归根到朱瞻垶的身上,因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源自于他。 原因无他,忠魂祠和忠烈祠早在十月份的时候就落成了,去年随淇国公丘福战死于塞外的将士,以及今年北征阵亡将士们的骨灰都已经入了祠。 而今天趁着除夕这个特殊的日子,大明将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祭祀这些英灵。 只是,朱棣是君,而将士们是民。 君祭民,若是一次两次的话到没什么,不但没什么反而还会让人觉得朱棣心怀天下,哪怕是已经阵亡了的将士。 但问题在于,这除夕的大祭每年都会举行。 忠魂祠和忠烈祠本就是建造在太庙后方的,不仅是让他们沾光太庙的香火,就连规制也很低。 毕竟,在这个时代皇帝还有一个称呼是天子,你年年都让天子给百姓祭祀? 可建都建了,不祭祀怎么行? 最后,这事儿就落在了朱瞻垶的身上。 朱瞻垶身着冕服,这是他第一次主持祭祀这样的事情,以前这都是轮不到他的,因为他上面不仅有老爷子这个皇帝,还有他老子这个太子。 给忠烈祠进香祭拜过后,所有武将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狂热的神采。 以前,他们可没有这种待遇,但自即日起开始就不同了。 只要是为国战死,那就可以进入这忠烈祠! 进香过后,朱瞻垶规规矩矩的站在了老爷子和他老子的身后,老爷子还朝他投来了欣慰的目光。 什么?你说给忠魂祠进香? 别闹了,忠魂祠里面现在还没东西呢! 说起来这多少有些不公平,将士只要是为国战死就可以进入忠烈祠,而文官想要进入忠魂祠却要穷尽一生的努力,还不能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但现在已经没人管那么多了。 打从这忠烈祠建成之日起,文官的地位就已经不复从前了,而且现在他们也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了。 自打朱瞻垶给朱棣献了一条针对交趾,同时还能对士大夫生效的绝户计之后,文臣的地位再次矮了几分。 虽然这个影响还没有传出去,但在宗室、武将和文臣三个群体之中已经传开了。 文臣现在想的都是怎么恢复他们以前的地位,而不是别的乱七八糟的。 忠烈祠已经落成了,当初他们虽然被忠魂祠给迷惑了双眼,但说到底他们还是同意了忠烈祠的建造,这能怨得了谁呢? 此刻若是再说什么这忠烈祠的不好,那只会让朱棣心中的厌恶更甚罢了。 祭祀之后,除夕这天的正事儿也算是结束了,因为如非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那基本上都会罢朝休假的,皇帝也不例外。 朱棣作为皇帝,在祭祀之后象征性的带着太子朱高炽和太孙朱瞻垶以及文武百官去应天城里逛了逛,美其名曰与民同乐,但实际上也不过是走个形势罢了。 一路上都有锦衣卫开路和护驾,乐个锤子乐! 与民同乐之后,朱棣就返回宫中,开始接见那些藩属国的使臣了。 这也是朱瞻垶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丈人……的人。 说老丈人可能有些不妥,因为朝鲜进奉的那些宫女也就李明珠和李明心姐妹俩有可能在以后混个妃之类的,别的顶多都是嫔。 而事实上,对于朱瞻垶来说,只要不是太孙妃的父母,那就可以不算是老丈人和丈母娘。 不过今天他还是特例见了崔、权和郑三家朝鲜的望族,因为朱瞻垶认为以后他还得用得到他们。 至于这三家为何在除夕这个日子还非要找机会跟朱瞻垶搭话呢?因为他们心中不安。 要知道,自从朱瞻垶接受了这些朝鲜贡女之后也就和李明珠、李明心姐妹俩同房过,而且也只有两次而已。 四个月的时间,仅仅同房了两次,还都选择了朝鲜宗室的女子,这让崔、权、郑三家心中惴惴不安。 第164章:朝鲜望族的小算盘 虽然是朝鲜望族的人,但终究不是那些望族的族长亲自过来,甚至连嫡系子弟都不是,所以朱瞻垶也没有跟他们说太多。 对于朝鲜那边,其实只要安慰好了就是,更何况现在的朱瞻垶理由那可是相当的充足。 首先,他的太孙妃和太孙嫔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汉家文化自古就讲究长幼有序,在没有嫡长子之前搞出来庶长子这一套虽然不是明令禁止的,但绝大多数的人都会稍稍避讳一下。 朝鲜那些望族其实想的就是这个,希望趁着朱瞻垶年纪小,没有足够自控力的时候让他们进贡的那些个女子努努力,搞出来个庶长子。 这样一来,等朱瞻垶登基之后,她们就算是没机会走上妃甚至是贵妃的位置上,但最起码也会产生一些影响的。 庶长子窃国这种事情他们不敢想,但总归是能给自己这边争取到一些好处不是? 不过现在他们就没什么办法了,因为朱瞻垶还给出了另外一个他们无法反驳的理由。 那就是他尚且年幼,身体尚未长开,此时沉迷于美色无异于是拔苗助长、涸泽而渔,不利国本。 这个理由一出,朝鲜来的那帮子人就真的没啥好说的了。 说啥?撺掇朱瞻垶早点儿造个庶长子出来? 先不说这样会引来朱棣的愤怒,就他们这话也能给安上一个居心叵测、谋坏国基的罪名。 朝鲜那边本就处于宗室和望族明争暗斗的乱象之中,要再加上一个大明朝的盛怒,那他们就真的承担不起了。 所以,朱瞻垶只是简单的安抚了他们几句,顺便给他们画个大饼,比如等他再年长一些就让那些个女子给他生个儿子之类的,然后就径自回到了朱棣的身旁。 他可是皇太孙,不是以前的皇长孙了,虽然仅仅只是一字之差,但里面的差距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也不为过。 “哦?谈好了?”朱棣坐在最高处的那个位置上喝着酒,看着下面的歌舞升平,嘴里跟大孙子说着玩笑话。 “嗯,本身也没啥好说的。”朱瞻垶刚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但却被老爷子给一把拉到了旁边,并且按着他坐了下来。 “说到底那些人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那些个望族总是想着取代宗室,所以就想从咱们大明这里找找法子。” “如果他们的嫡系女能够在李氏的宗室女之前诞下皇室血脉,那他们在那边宗室的面前无疑就能够压上一头。” “我们大明虽然不会表明了支持他们什么,但这肯定会让李氏宗室瞻前顾后的,久而久之那些望族就能在不知不觉中获得很多的东西,最起码能够帮他们奠定基础。” “所以啊,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孙儿就说现在太孙妃还未确立,庶长子出世有碍皇室和睦,再加上孙儿本身也还年幼,所以他们也就没法再说什么了。” “嗯,不错。”朱棣微微一笑,点着头对大孙子表示赞赏。 “人都是贪心不足的,朝鲜那边的乱象爷爷早就知道了,但咱们大明作为宗主国在没有合适的理由时也不太好对他们指手画脚的,这容易让人诟病。” “就让他们自己斗去吧,咱们就跟之前看鞑靼和瓦剌内斗一样,谁弱势了就拉他们一把。” “就算是他们最后两败俱伤了也无所谓,顶多就是再扶持一个就行了,只要他们不壮大,威胁不到我大明的边境就无妨。” 朱棣虽然是个马上皇帝,也喜欢打仗,但却不喜欢打那些本没有必要打的仗。 在他看来,朝鲜那边就是没有必要去打的,最起码暂时没有那个必要。 别的不说,李氏朝鲜对大明的尊崇并非其他藩属国所能比的,不仅在衣着、文化甚至是礼仪上遵循大明朝的规矩,甚至就连国王的废立都得请示大明朝,大明朝同意了才算是成了。 甚至就连在清军入关之后,大明岌岌可危之时,李氏朝鲜仍然不顾皇太极的威胁与明朝往来。 如果不看后续南朝鲜的问题,朝鲜真的是大明朝现今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 但是朱瞻垶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 他可是知道,在种花家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里,最少有南朝二十四万、北朝十万余的人随着倭奴进入了种花家。 虽然名义上这些人,最起码北朝的十万余是被强行征走的,但那段时间这些人真的是恶评甚多。 再说了,就算是不处理朝鲜的问题,那他也是一定要把长白山周边给拿下来的。 茂山这个总储量超过六十五亿吨的大铁矿他可不想放弃。 要知道,修建铁路要的可不只是生产力,还要有巨量的铁矿。 别的不说,承载火车的铁轨就算是再怎么偷工减料也得一米五十斤以上,而从应天到顺天的距离就有一千多接近一千一百公里。 这可是两千两百里,一百一十多万米,换算一下就得五千五百多万斤铁!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单根铁轨的重量。 这样一条铁路就得超过亿吨的铁,是铁!不是铁矿石!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一条铁路,真要修的话总不能就只修这么一条吧? 草原那边要不要修到?交趾那边要不要修到?关西七卫那边要不要修到? 不修?不修怎么保证以后能够及时平叛?怎么保证能够既是且迅速的处理那边的贪官污吏?不修怎么保证武器辎重的运输? 不过这铁路虽然要建,但却也不能盲目的建。 还是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现在的大明在财政上本身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若是在此时把这件事给提上日程,那是真的要把大明给压垮的。 动辄几亿几亿吨的铁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真的是需要太多太多的人力和物力。 想到这里,朱瞻垶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啊,你快点儿回来吧…… 朱棣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面前歌舞升平的景象并未能够阻断他的听觉,只是稍稍有些影响罢了,他很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大孙子的那声叹气。 然而,朱棣却没有开口问为什么。 第165章:有人坐不住了 朱瞻垶以前从来都没觉得做人这么累,尤其是成为了皇太孙之后。 以前他只是皇长孙,虽然朱棣对他很是偏爱,但当时朱棣对汉王的情感也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再加上太子不招皇上喜欢,所以众人对朱瞻垶倒是也就那样罢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朱瞻垶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孙了,而且谁都能看得出来自北征之后汉王明显就失宠了,以前朱棣在武事上对汉王的青睐和欣赏全都转移到了朱瞻垶的身上。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朱瞻垶才十二……哦不对,应该是十三岁了,以这个年纪就在北征中先后斩获两次可以称得上是大捷的胜利了,这给谁不得当个宝贝捧着? 不过这样一来朱瞻垶就遭罪了。 别的不说,就眼下这个除夕,绝大多数的官员都趁着朱棣大宴百官的机会来跟朱瞻垶说套套近乎拉拉关系。 哪怕只是说两句话刷个脸熟也是好的。 等到除夕晚宴结束之后,朱瞻垶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你看看你,也不知道给儿子拦着点儿!”太子妃看着难受的儿子她心下也很是难受,不由得责怪起了朱高炽这个当爹的。 “拦着?怎么拦着?”朱高炽坐在桌子上,慢悠悠的喝着白开水。 这都子时过半了,喝茶影响睡眠。 “儿子现在已经是皇太孙了,之前他不是在腾骧卫里混着就是在我和老爷子身边,那些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跟儿子套近乎拉关系?” “就说他们最有机会的一次还是河溢开封的时候儿子去开封视察和调度,但那会儿搞出来了个张信的事儿,谁还敢在那个时候跟儿子接触?” “都怕被拖下水!” “现在替补法和考成法已经基本被大家所接受和默认了,又赶上张信那事儿的风头过了,更别说还是除夕这样的日子,他们能跟苍蝇见了屎一样往上扑吗?” “滚!”太子妃没好气的捅咕了一下朱高炽。 “儿子是屎?那你是什么?” “我说的是你为什么不帮儿子拦着点儿那些个想要攀附的官员们!你跟我扯这些没有用的做什么?” 朱高炽耸了耸肩,很是明智的没有跟自己的太子妃去争论,因为他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 就今天的这个场合,哪怕是老爷子都不会阻止那些官员去接触朱瞻垶,毕竟储君虽然要注意影响,但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跟官员接触,那样的话你的威信从何而来?所谓的君臣和睦就更是没影儿的事儿! 话说张氏就不清楚吗? 她当太子妃好歹也这么多年了,在朱棣的皇后徐氏薨逝之后作为嫡长媳的她更是兼任了帮着朱棣统管后宫的事情,这么点儿道道她能看不明白? 说白了她也就是心疼儿子罢了,想要找个借口发泄一下不满,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要知道,虽然说朱高炽的太子之位一直都很稳固这上面有朱瞻垶得老爷子宠的原因在里面,但说到底还是朱高炽在文政上表现出色,与他相关的人也没有犯什么错误。 要是张氏真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前些年在汉王的特意注视下肯定会找到些机会的。 虽然历史上的五全皇后现在也不过是刚开了个头而已,但人家的成长速度可不能慢了,不然的话那就是纯纯给朱高炽这个太子爷拖后腿了。 …… 因为睡得晚,所以除夕的夜格外的短,就连朱瞻垶这个形成了固定生物钟的人都在第二天睡了个懒觉。 今天比较特殊,就连官员都会放假,谁还在意这些? 起床后的朱瞻垶倒也没有因为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就闲着,而是亲自去把自己的弟弟朱瞻基、朱瞻埈、朱瞻墉、朱瞻垠、朱瞻墡和朱瞻堈给接了过来,带着一起去给父母请早安。 平日里他和这些弟弟们的接触其实并不多,也就跟朱瞻基、朱瞻墡和朱瞻墉的接触比较多一些,因为他们四人人同是太子妃张氏所生,也就是所谓的嫡子。 至于其他几个的接触就不是很多了,因为他们平日里都是跟自己的母妃住在一起的,再加上年纪也都是比较小的,所以接触自然就少了。 在朱高炽的庶子之中,也就朱瞻埈的年纪算是比较大的了,今年有七岁了,不过朱瞻垶不是很喜欢这个弟弟。 年纪虽小,但脾气很是暴戾,老爹那仁爱的性子他是一点儿都没学到不说,甚至可以说是恰恰相反了。 就去年朱瞻垶跟老爷子北征的时候,这小子就差点儿让手下人打死一个太监。 对此,朱瞻垶没有说什么。 虽然说长兄如父,但老爹还健在,他也不想去教育这些弟弟,不然的话容易引起朱瞻埈生母的不满。 给父母请安完毕,朱瞻垶又带着弟弟们去了乾清宫给老爷子请安,这一天的正经事儿也就算是完了。 大年初一,就连朱棣也休息了,朱瞻垶自然就更不想忙碌了。 只不过,在这个一般人都要休息的大年初一,却有些人是没有休息的。 应天府下的江宁县,一座似曾相识的大宅院内,一群似曾相识的人又聚在了一起。 “看来,诸位的进展都不够顺利啊……”一个老者率先开了头。 现在的情势愈发严峻,已经由不得他们还像之前一样做个暖场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就别谁笑话谁了,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吧。”略显轻浮的青年男人开口,紧皱的眉头似乎在告诉别人他的心情。 “要说啊,这皇太孙给交趾的计策是针对那些士族的,你担心什么?” 每个人都有和他不对付的人,轻浮的青年男人亦是如此,他才开口就有人紧跟着给他添堵。 “行了,别说这些了。”老者敲了敲桌子,叫停了就快要吵起来的双方。 “眼下已经不只是士族的事情了,交趾那边若是就这么定下来了,那这天底下除了皇室和那些泥腿子之外没人会得好处。” “现在我们暂且还能通过那些个贪财的官员向上爬一爬,若是交趾那边出了成果,那我们可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再说了,有一位让人找我了……” 第166章:千日防贼 “那一位?”那位略显轻浮的青年男人神色一动,瞬间就坐直了身体。 “你说的该不会是……” “没错!”老者点了点头,哪怕这事儿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如今再次提起,那老者的神色之中依然带着些许的激动。 “而且不知如此!” “除了那一位之外,还有一位能够直达天听的大人物也找到我了……”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神情一片严肃。 “这么说来……”青年男人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那两位……是一起的?” “不。”老者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二位并不是一起的,你们也知道他们两人平日里不说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有机会他们也不敢随意接触,那是犯忌讳的事情!” “不过现如今,他们二位虽然并非是一起的,目的也不尽相同,但还是有一点点的共同之处的。” “比如,那位大人物要的是主事的人,而那位直达天听的要的却是局势。” “所以,他们两位的目的虽然不尽相同,但我们可以放在一起给办了。” “到时候,我们可以收到他们双方的好处不说,说不定还能让我们未来的地位也稍稍抬上一抬。” “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席间突然升起了一片吵闹之声,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 “不对吧……”青年男人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的轻轻叩着桌面。 “你说要人要局势这个都好理解,但他们怕是给不了我们这么多东西吧?” “那些个金银财物肯定是不会缺了,但问题在于我们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这些东西,但你要说抬高我们的地位……” 说着,青年男人抬起头,扫视着席间众人:“请恕我直言,别说是那两位合伙了,就算是当今皇上都不敢给出这样的承诺。” “我们商贾的地位低下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了的,而是日积月累,向上可以追溯到秦汉甚至是更早的时间了。” “这近两千年所形成的的刻板印象,怕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情就能说得清楚的吧?” 随着青年男人的话音落下,席间再次恢复了平静。 是啊,商贾的社会地位低下并非是明朝形成的,这个形成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到了若非发生什么天大的变故就无法消弭的地步。 如今,那两位上下嘴唇一碰,就说给自己抬高地位,不是他们不愿意相信,而是这没办法让他们相信。 这可比让他们当皇帝都难,因为做皇帝的话他们还有可能趁着乱世煽动百姓起兵,再加上一些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毕竟朱元璋一个叫花子都能成功,他们凭什么不能成功。 但提高商贾的社会地位…… 还是算了吧。 “咳咳。”老者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吸引了席间众人的注意力。 “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们没得选,不是吗?” “先不说好处,就说若是此次我们置之不理,那日后我们商贾的地位会一降再降,毕竟连士族的地位都降了,我们商贾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再说了,不管那两位是不是真心这么回答我们的,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得到他们的承诺了,也算是抓到了他们的一个把柄。” “可能这个把柄最后并不会有用,但只要我们捏在手中,等日后大功告成,那两位最起码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不是吗?” 想一想自己的地位,再想一想去年朝廷先是涨了商税,然后又将晋商和东南海商的龌龊行径告知天下的事情,那真的可谓是让他们先失财后失名。 再想想现如今的士族,他们突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只是他们或许没想过,士族会不会和他们同病相怜。 “那……”青年男人停下了手上轻叩桌面的动作,看着老者。 “似乎,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话一出,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席间的气氛正在慢慢低落。 的确,他们没有选择…… 另一边,应天府的上新河河口,朱瞻垶正带着人在河口三角处建造着一个建筑。 看着面前忙忙碌碌的工匠们,朱瞻垶心下也有些委屈。 这大年初一的日子,他本想好好的休息休息的,再不济陪着那些个朝鲜贡女谈谈心,负距离交流一下也好啊,但他却选择了来这长江边。 说起来这也怨不了别人,因为这事儿是朱瞻垶自己决定的。 这要说事情的起因,那还得从去年说起。 去年黄河开封段决堤,近两万户百姓受灾,就连开封城的城墙也被冲毁了一段,最后朱瞻垶还把张信的这桩贪污弊案给扯了出来。 后续张信被剥皮实草,其他与之相关的官员和商人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然后工部就赶紧另行派人去主持开封附近黄河堤坝以及开封城城墙的修缮工作。 具体的进程谁也不知道,反正他们年前把完工的奏折递交到了朝廷,然后到了老爷子的手里。 朱瞻垶是在老爷子那里呸老爷子聊天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这让他想起了一样东西。 水泥。 之前他在开封的时候就想弄水泥,只不过当时因为水泥的制作根本就没有开展过,再加上情况也不允许,所以他就给放弃了,后来就给忘了。 眼下想起来了,朱瞻垶害怕自己转头就被别的事情给闹得再忘了,索性就跟老爷子要了一批工匠和这上新河河口处的土地,开始搞起了水泥。 之所以选在这种地方也是有理由的。 首先,生产水泥的原料,如石灰石等都需要经过破碎处理,人工效率低,在这边可以借助水车提高工作效率。 其次,处在河口处运输方便。 最后,这水泥的烧制肯定是要用到火的,防火安全最重要。 朱瞻垶百无聊赖的看着工匠们建造最简单的生产厂房以及水泥窑,他感觉自己似乎可以放手了,让老爷子派个人过来看着就好了,反正都是些简单的工作。 “殿下。”朱铭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朱瞻垶的身后,低着头弓着身子,双手呈上了一个信封。 “嗯?”朱瞻垶收起迷茫的眼神,接过了朱铭手中的信封。 “哦?”朱瞻垶看着信纸上的自己,双眼微微眯起。 “二叔的人送来的?” “回殿下,是汉王的贴身近卫。”朱铭低着头回答道。 汉王的护卫他不可能都认识,但最贴身的那个还是认识的。 朱瞻垶随手一甩,信纸慢慢的飘到了河里,顷刻之间就被浸透,信纸上的墨迹缓缓的弥散开来。 但在墨迹弥散之前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见上面写了什么。 注意安全,有人坐不住了。 第167章:刺客 说起来可能有些丢人。 在经历了北征班师时的那一次刺杀之后,朱瞻垶在面对刺杀这种事情的时候多少都有一些担忧。 其实想来也正常,那天老爷子可是在场的,但那些瓦剌人和晋商就敢直接动手,这要是老爷子不在身边,他们不得上天? 不过要真说起来的话他也不是那么的担心。 之前的他只不过是皇长孙,但现在是皇太孙,虽然仅有一字之差,可实际上的车距那可大了去了。 虽然刺杀皇长孙和皇太孙的结果都是死,但死也是有不同死法的,而且有时候只是你自己死罢了,但有的时候却要牵连很多的人跟着你一起去死。 而且朱瞻垶也不是很担心这件事情。 当一件事连他都收到消息了,那自家老爹和老爷子没道理不知道。 乾清宫里,朱棣正坐在龙床之上闭目养神,面前的书案上摊开放着一份奏折。 “有……确切的证据吗?” 朱棣似是在喃喃自语,但在龙床旁边的纱幔后面却传来了回应的声音。 “回陛下,证据确凿。臣是亲眼看着那些人从公主府出来的,然后跟着他们去见了那人。” “朕知道了。” 乾清宫里再次恢复了寂静,没有任何的声音,落针可闻。 旁人很难以去理解朱棣此时的心情,唯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 一连着大半个月,朱瞻垶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就连灯夕节,也就是元宵节,他都没空出去赏个灯啥的。 要说烦闷,那多少是有一点儿的,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主要还是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项目,除了看戏听话本之外也就没啥了,朱瞻垶对这些又不是很感兴趣,不然的话水泥窑这边他早就待不住了。 “殿下……” 正值晌午,朱瞻垶在水泥窑这边随便吃了点儿后就睡起了午觉,这就导致朱铭不得慢慢的叫醒他。 嗯……朱瞻垶有起床气,不过仅仅只是睡午觉的时候有,因为早晨他都是睡到自然醒的。 上朝之类的除外。 “嗯?”朱瞻垶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朱铭。 “殿下,我们抓到了几个人……”朱铭看着朱瞻垶微睁的双眼,低着头汇报着。 “嗯……嗯?” 朱瞻垶本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就猛地坐了起来。 “抓到人了?做什么的!?” “小人没有审讯他们所以尚不清楚,但那些人身上都带着武器,甚至还配备了短弩。” “哦哟?短弩?”朱瞻垶来了精神。 要知道,他上次遇袭就是大腿上中箭,而且也是短弩,因为短弩是中近距离杀伤力最强、箭矢飞行速度也最快的一种武器。 “走走走,看看去。”上次遇袭的时候朱瞻垶可没见得到伤了他的那些个刺客,所以这次就格外的有兴趣。 朱铭稍稍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走在了朱瞻垶的前面开始为其带路。 从主观情绪上来说,朱铭是不希望朱瞻垶去看那些个极有可能是刺客的人的,因为腾骧前卫的人虽然已经搜过他们的身了,甚至是连嘴里、袖兜以及指甲等一切可能藏有武器的地方都搜过了。 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还有没有藏匿别的他们所不了解的武器,这对于朱瞻垶的安全来说是个隐患。 可朱瞻垶都说了,他所能做的就只有执行。 当初在弄这个水泥窑的时候朱瞻垶没想着弄得很大,因为这里太靠近应天府和皇宫了,不过这里的地方倒是不小,因为当初这块地是朱棣给批的。 不过虽然地方大,但建筑却很集中,所以没一会儿朱铭就带着朱瞻垶见到了人。 普通。 这是朱瞻垶的第一反应。 这一批人的装扮各有不同,有类似民夫的,也有类似老农的,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些人的身体都很壮实,属于那种虽然瘦但却并不弱的人。 “见过殿下。”一名腾骧卫在看到朱瞻垶后暂时放弃了审问那些人,转而过来给朱瞻垶行礼。 “有没有问出什么来。”朱瞻垶挑了挑眉,有些期待的问道。 要知道,虽然说腾骧卫是他的幼卫,但现如今的腾骧卫也就腾骧左卫和右卫里的人是朱瞻垶找人去招募的,而且还是提前有了目标人选然后派人去通知等待测试的。 除了左右两卫,负责训练幼军的后卫和负责保护朱瞻垶人身安全的前卫都是原本锦衣卫的人,而且还是老爷子特别抽调的,是执掌北镇抚司的赵王都摸不到也指挥不了的。 所以他对这所谓的前期审讯抱有很大的期望。 “回殿下,这里不是诏狱,没有合适的工具,所以……” 那名腾骧卫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说不下去了。 锦衣卫出身的人,审个人审了快一刻钟结果连个屁都没审得出来,这要是传出去的话那他真就不用混了。 “算了……”朱瞻垶摆了摆手,多少有些失望。 看来这锦衣卫审讯的手段也没有那么的玄乎,更多的还是借助刑具,这种审讯办法倒也没啥大不了的。 研究他们的刑讯方法,那还不如直接去研究他们的刑具。 不过说归说,朱瞻垶也知道这个腾骧卫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一无所获的原因。 虽然是没有刑具,但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这里并不是锦衣卫的诏狱,而是水泥窑。 这里还有很多的工匠呢,虽然因为有朱瞻垶这个皇太孙在这里他们没敢过来看热闹,但若是真的在这里进行刑讯,那肯定会传开的。 这肯定是不太好的。 这天底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诏狱的审讯办法,但却没有人虽然乱说,若是在这里进行一次刑讯,那估计这里工匠的情绪也会受到影响。 看着被强制性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朱瞻垶没啥兴趣。 他不觉得自己在审讯方面的造诣能够超过锦衣卫诏狱出身的人,所以他也没打算着要自己上手审讯。 只不过,他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个法子。 “朱铭,把他们带上,咱们去北镇抚司!把这些个刺客给我的好三叔送过去!” 朱瞻垶转头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泛起了笑容。 第168章:我的好三叔哟 北镇抚司,这个地方有些特殊。 北镇抚司隶属于锦衣卫,但锦衣卫却并并非只有北镇抚司一个办公地点。 正所谓有北就有南,有北镇抚司,那自然就有南镇抚司了。 只不过北镇抚司是最常被人们提起来的那一个,因为北镇抚司的职责有些特殊。 专理诏狱。 凭着皇太孙腰牌,朱瞻垶很是顺利的带着人进入了北镇抚司。 他的腰牌虽然是鎏金的,不管是在材料、工艺还是权利上跟老爷子的都没得比,但却也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朝第二有作用的腰牌了。 太子爷? 别闹,太子爷啥时候凭借腰牌办过事儿?人家如今在百官和百姓心中那就等同于皇帝了,毕竟哪怕是老爷子北征回来之后他还在处理着部分的政务。 至于老爷子……人家的腰牌从来都不会自己用,而是给别人用的。 所以说这大明朝的嫡系里,也就朱瞻垶自己才会用腰牌。 好悲哀哟。 “哟!三叔您在呐?”一进北镇抚司,朱瞻垶迎面就碰上了他的好三叔朱高燧。 “这不是瞻垶嘛,这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三叔这北镇抚司是要来干啥?莫不是老爷子收了我这北镇抚司的管辖权?” 朱高燧表面笑意盈盈的很是和煦,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刺儿。 言外之意就是老爷子还在呢,就算是你爹也只是个太子而已,你这个太孙就不要嚣张了。 太孙虽然看起来高不可攀,但在你三叔眼里也就那样儿! “嗨!哪儿能啊!”朱瞻垶赶紧赔笑。 “三叔您是爷爷的左膀右臂,这天底下超过八成的案子都得经过您的北镇抚司才行,爷爷怎么可能舍得呢?” “侄儿今儿个来可不是来找您不自在的,而是来送人的。” “送人?”朱高燧的语调有些变化,但在表面上却很难听得出来。 “垶儿你莫不是要抢三叔的差事?怎么还帮着锦衣卫抓起人来了?” “三叔您这就误会侄儿了!”朱瞻垶赶忙摆手,做出一副大侄子不敢的样子出来。 “这锦衣卫是纪纲指挥使和您在管理,侄儿哪能插得上手呢?” “今天之所以要给您送人来并非是侄儿本意,但碰上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朱瞻垶说着招了招手,朱铭很快就带着腾骧卫将那几个此刻给押解了上来。 “侄儿这两天不是跟爷爷在上新河口出要了块地在鼓捣一些小东西嘛,但是没曾想今儿个碰到意外了。” “虽然侄儿弄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外围还是有侄儿的护卫把守的,但这几个人却偷偷地溜了进去,身上还带着武器。” “您也知道,北征回来那次的遇袭可给侄儿吓得不轻,这不就害怕这些人也是刺客嘛,所以就想着给您送来了。” “这北镇抚司专理诏狱,想来这些人交给三叔您才是最合适的。” 朱高燧闻言看了看朱铭带上来的那些个刺客,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的确是三叔的事情。”朱高燧说着朝着站在身后的锦衣卫招了招手。 “带去诏狱,这可以蓄谋刺杀皇太孙的大案,要好好审讯,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锦衣卫的素质都是过硬的,很快就带着那些个刺客进了北镇抚司后面的诏狱。 所谓诏狱,其实不过是个地下牢房罢了,诏狱就是个名字,而这北镇抚司就是诏狱的入口。 “那这人三叔都接收了,侄儿也就不打扰三叔办正事儿了。”朱瞻垶眉眼弯起,笑着看向了朱高燧。 “这事关你的安危问题,你是皇太孙,安全问题不容小觑,三叔也就不留你了,这些人我得亲自审讯才是。” 朱高燧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朱瞻垶的肩膀。 “平日里也就罢了,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些人就算不是刺杀你的那也不是抱着什么好目的的,这段时间就不要乱跑了,老老实实的在春和宫待着吧,别出了什么意外。” “多谢三叔挂念。”朱瞻垶拱了拱手。 “那侄儿就先回宫去了。” “去吧。”朱高燧负手而立,双眼眯起,看着朱瞻垶离开的背影。 良久之后,看着朱瞻垶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朱高燧才喃喃了起来。 “这小崽子,是发现了什么吗?” …… 朱瞻垶可不知道他三叔的喃喃自语,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更不能多说什么。 从刚才把那些刺客带出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注意自己那个好三叔的神色,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甚至在听闻那些人是来刺杀他的时候还微微皱眉。 只不过,那个皱眉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殿下……”跟在朱瞻垶身后的朱铭低声开口。 “小人觉得,此事最好还是要告知皇上才是……” 朱瞻垶瞥了朱铭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话说的是没错,他是皇太孙,但也只是个皇太孙而已,遇到这种事儿最好还是要告诉老爷子让老爷子去处理,再不济也得告诉太子老爹。 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必要。 他的腾骧前卫是负责他安全的,更是老爷子从自己的锦衣卫里调来的,而且还是不受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和赵王朱高燧节制的锦衣卫。 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忠诚,但却也是最不需要怀疑的一批人了。 同样的,在朱瞻垶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中,小事到还好,但像今天这种遇到刺杀的大事,那些个脱胎于锦衣卫的腾骧卫肯定一早就把消息送到老爷子那里去了。 如果是别人,那朱瞻垶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剔除这些身伺二主的人,但如果另一个人是老爷子,那就没有必要的。 就现在来说,朱瞻垶最不担心的就是老爷子会对他做什么,所以这些从锦衣卫转变而来的腾骧卫身伺二主对于他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比如说有一天,朱瞻垶突然被掳走了,那这些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报告给老爷子,那到时候营救行动的效率就是最高的。 思及至此,朱瞻垶转头看向了自己刚刚走出来的北镇抚司,双眼微微眯起。 “希望不是您,我的好三叔。” “如非必要,我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的手上沾上朱家人的血……” “但如果……” 第169章:谁能想到呢? 正如同朱瞻垶所预料的那样,有人带着武器意图进入上新河口的事情很快就被呈到了朱棣的面前。 只不过朱瞻垶没想到的是,他在离开北镇抚司时的那番喃喃自语也被送到了朱棣的面前。 不同的是遇袭的消息是那些曾经是锦衣卫的腾骧卫送去的,而朱瞻垶所说的那些话是朱铭亲自送过去的。 时间长了朱瞻垶都忘了,朱铭是老爷子的人训练出来的。 “做的不错,但心眼儿不少。”朱棣吹燃了一个火折子,将手中的纸条燃烧殆尽。 朱铭跪在下面,头也不敢抬。 “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下要有不同的考量,但有一点是必须要有的,那就是忠心。” “朕当初让你去负责垶儿的安全,但那时候垶儿还只是皇长孙,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朱瞻垶,是我大明朝的皇太孙,是储君。” “看在垶儿的面子上,这次就暂且轻饶你了吧,下去领三十鞭子。” “以后该怎么做,知道了吗?” “小人谨记!”朱铭跪在地上,低着头闷声答道。 “下去吧。” “是!” 朱铭站起身,缓缓地退出了乾清宫,而朱棣则是靠在了龙床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垶儿还小,这朱铭……还是留着吧,看看他以后的表现,若是依然改不了,那就没办法了……” “至于老三……” 朱棣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书案上的唯一一封奏折。 “算了,虽然做得有些过了,但也还算是有数儿了……” “但是,二妹,你做得过了呀……” 乾清宫慢慢的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朱棣一个人靠在龙床上,气息有些颓然。 自古以来,最伤心神的莫过于家事了。 文华殿。 朱瞻垶在离开了北镇抚司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文华殿找自家老爹。 “你亲自带人送去的?”朱高炽抬起头,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自家弟弟的身边,看着他挠着头对着书本愁眉苦脸。 “本来我怀疑那些人是我三叔派过去的,但在我带着人去了一趟北镇抚司之后,我心中的这种怀疑倒是没了。” “虽然我还太嫩,但我在三叔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只不过在儿子我谈及这些人带着武器的时候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点我虽然有些想不通,但给我的感觉好像并不是三叔所为。” “当然了,这也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实际上我也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朱明薪虽然在审讯上颇有造诣,但当时没有工具,而且环境也不合适,他也没审出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我虽然是皇太孙了,但在这种事情上我还是没有足够的由头,拖不住的,只能是把那些人送去北镇抚司了。” 说到这里,朱瞻垶有些苦恼。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的好三叔当时的反应代表了什么。 到底是在庆幸那些人被自己送回到了他手上?还是在庆幸那些人不是他派出去的? 若不是他派出去的,那为什么一直等到自己提及那些人带着武器时他才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是不是可以反推他派出了一些人,只不过那些人没有带武器罢了? 若真是这样,那些人又去做什么去了?此刻又在哪里? “好了,别想了。”朱高炽看着自家大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得开口笑了起来。 自被征之后,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自家大儿子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嗯?您有数儿?”朱瞻垶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自家老爹。 不管是说的话还是语气,胖老爹好像都在向他传达一个消息,那就是不用担心他的好三叔。 “知道一点。”朱高炽点了点头,从面前翻找出来了一封奏折,递到了儿子面前。 朱瞻垶挑了挑眉,然后直接翻看了起来。 “不是吧!?”朱瞻垶看完了奏折上的内容,很是震惊的看着自家老爹。 “三叔他敢这么做?您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倒是宁愿相信他派人去刺杀我!” “大动作肯定是不会有的,他也不敢。”相比于大儿子的惊讶,朱高炽就要平静多了。 这么多年了,他了解他那个三弟。 “你三叔他表面看上去是你二叔的附庸,但实际上他要比你二叔的脑袋灵活多了。” “如果说你二叔是个在武事上出色、文政上一塌糊涂的莽夫,那你三叔就是一个武事上不亚于你二叔,文政上虽不及我但却工于心计的人。” “哦?您对三叔的评价这么高吗?”朱瞻垶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微妙。 人无完人,一个人不可能在所有的方面都很出色。 汉王朱高煦打仗可以,但没什么心计,处政也一般。 而赵王却是三项中有两项是出色的,早知道这个评价已经不低了。 君不见,太子爷朱高炽不也就是处政和心计两项吗? 至于老爷子,打仗和心计是没得说的,但处政嘛…… 不是老爷子处政不行,只是他和他儿子朱高炽不是一个路子的。 相比之下,朱高炽的处政更得官员的心,而老爷子则是威服。 当然了,朱瞻垶更喜欢老爷子的路子,因为从长久来说威服要更好一些。 老爹的法子是属于前期上手更快,但时间长了镇不住人心,那些个官员十个有九个得贪,有六个得是巨贪。 老爷子的法子虽然不能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但能够有效降低这个比例。 “所以说,三叔他并不是普通这封奏折上说的那样?”朱瞻垶有些明白了,但是还不够明白。 “嗯。”太子爷点了点头。 “你三叔的确是派人了,不过不是去刺杀你,而是去了交趾,想要阻挠腾骧右卫渗透交趾的计划。” “但就算是这样,事情也不算小了吧?”朱瞻垶皱着眉头发表了他的不解。 “不。”朱高炽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三叔不会直接插手让腾骧右卫此次的任务失败,这是国家大事,他要是真这么做了不说你爷爷饶不了他,天下人也容不下他。” “但他可以插手地方上的人,让和腾骧右卫传递消息和金钱往来的那些人拖延时间。” “这样一来,交趾那边想要达到我们预期的目的所需要的时间就会延长,如果你不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那么你在朝臣中的影响力就会下降。” “这,就是你三叔的目的。” 听着老爹说完,朱瞻垶不由得咂了咂嘴。 自己还是太嫩了,真特么的复杂啊。 第170章:真正的幕后主使 其实在这之前,朱瞻垶一直都把他的二叔汉王朱高煦视作是最大的敌人,因为历史上他最终可是把谋反这件事给落实到位了。 虽然没有成功。 但没曾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各种以前未曾想过的事情的发生,汉王朱高煦反倒是成了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 要知道,之前朱瞻垶只不过提了一嘴而已,从未想过就能这么说服他的好二叔朱高煦去奴儿干都司,但朱高煦却就这么答应了。 具体到了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朱瞻垶本来是想让他二叔去奴儿干都司保护周新的,顺便再去建奴那边找找事儿揍两个人,但现在周新还在应天府呢,人家汉王都已经过去了。 什么特么的汉王党?要是不知道的人过来一看,指不定还认为人家汉王是忠实的太子党成员呢! 可不是嘛,朱瞻垶只不过是随口一说,都没费劲,朱高煦就这么答应了,而且去的还是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是流放之地的奴儿干都司。 这是朱瞻垶,也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但朱瞻垶更没有料到的是他原本认为不会翻起什么大风浪三叔朱高燧反倒是成了他最直接的敌人。 要知道,汉王可都没有如此直接的针对朱瞻垶,但朱高燧却这么做了,甚至是采用了最极端的方法。 以朱高燧的法子,弄不好很有可能会让交趾那边的情况更加恶劣! “啧啧,三叔的胆子真大!”想明白了的朱瞻垶发出了一声感叹。 他的好三叔此次的行为不亚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不至于。”朱高炽摇了摇头,对自家大儿子的说法表示了否定。 因为这么多年了,他很了解自己的三弟。 “这还不至于?”朱瞻垶没想明白。 “交趾那边现在已经是尾大不掉了,我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现在三叔这么一搅和,腾骧右卫的消息以及收购交趾百姓货物的货款不到位的话那就出大事儿了。” “信誉这个东西虽然是看不见摸不着,但它有多重要想必您不会不知道。” “这要是腾骧右卫在交趾的信誉崩塌了,以后我可就没别的法子了。” “你放心吧,我了解你三叔,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朱高炽微微摇头。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去承担最大的恶名,顶多就是跟在你二叔的后面搞点儿小动作,但却不会损害到他自己的切实利益。” “而且,你三叔能这么做那就说明是有人找到他了,以他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以及性格来说,他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不敢。” “可是那……” 朱瞻垶敢想出口反驳,但却被人给打断了。 “奴婢见过太子爷,见过太孙殿下。”小鼻涕躬着身在文华殿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门口。 “进来吧。”朱高炽将毛笔挂在了笔架上,看着小鼻涕走了进来。 “启禀太子爷,皇上要召见太孙殿下,说是有话要说。”小鼻涕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的说着。 他是朱棣的贴身太监,知道的东西要远比别人多得多。 今天的事情闹得可不小,朱棣的反应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现在最害怕的是自己被牵扯进去。 “去吧。”朱高炽朝着朱瞻垶点了点头。 “你想知道的这就来了。” 朱瞻垶面色一凝,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跟着小鼻涕出了文华殿。 “爹。”看着自家大哥走出了文华殿,朱瞻基这才看向了自家老爹。 “我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朱高炽和煦的笑了笑,让朱瞻基心神大定。 …… 乾清宫。 朱瞻垶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小鼻涕老爷子的反应,就这么安静的跟着小鼻涕来到了乾清宫。 小鼻涕虽然是老爷子的贴身太监,知道的要比寻常人更多,但真要说的话也就那样。 有一些东西可能他的确知道,但却不一定敢说。 “孙儿见过爷爷,爷爷圣躬安。” 进入乾清宫,朱瞻垶先是给老爷子见了个礼,在老爷子点头之后才起身走到了其身边。 “今天没吓着吧?”看着这半年多来又蹿高了一些的大孙子,朱棣满脸慈爱。 “没有。”朱瞻垶摇了摇头,他还真没啥感觉。 “这跟北征班师那次的刺杀差远了,这些人连我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被腾骧卫给拿下了,就算是孙儿胆子小,也不会就这么被吓到了。” “是啊……”朱棣闻言感叹了一声。 “这跟那次比可差远的了。” “爷爷,您怎么了?”看着老爷子,朱瞻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 今天的老爷子明显要比往日里更加多愁善感一些,这让朱瞻垶的心头涌起了一种一样的感觉。 他之前就猜测他的好三叔朱高燧并非是这次刺杀自己的直接幕后人,后来在自家老爹的分析下又确认了一些。 但现在,在看到老爷子的反应之后他就更加确定这一点了。 甚至,极有可能这个真正的幕后策划人是他们朱家的人,而且跟老爷子的关系还不浅,不然的话老爷子不会这样的。 “垶儿啊,你坐。”朱棣看着自家大孙子,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爷爷,到底怎么了?”朱瞻垶这次是真的坐立不安了。 “这次啊……”朱棣仰起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爷爷连累你了。” “啊?”朱瞻垶懵了,老爷子这个弯拐得他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就连累自己了? “爷爷不是说笑,这次还真的是这样。”看着大孙子懵逼的样子,朱棣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你知道这次是谁指使人去刺杀你的吗?” “爷爷您查到了?”朱瞻垶神色一凛,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嗯,查到了。”朱棣点了点头。 “是你二姑奶奶。” “二姑奶奶?”朱瞻垶又懵逼了,他感觉自己这十来年懵逼的次数都没有今天多。 二姑奶奶,是谁来着?好像是……宁国长公主!? 卧槽!? 朱瞻垶只感觉自己的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第171章:老朱家的恩恩怨怨 宁国长公主,这算是一个悲情人物了。 宁国长公主,太祖高皇帝的次女,也是嫡长女,洪武十一年被封为宁国公主,下嫁梅殷,膝下育有二子。 本来到这儿一切都挺好的,但宁国公主的命运自靖难之后就产生了极大地变化,甚至可以说与人们预想中的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在十六个驸马中最喜欢的就是宁国公主的驸马梅殷,甚至就连朱元璋到了弥留之际还让他去辅佐建文。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恰当,但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托孤大臣了。 后来朱棣起兵靖难,梅殷奉建文帝之命带兵马抵挡朱棣的进攻,但朱棣却让宁国公主写下血书劝梅殷投降。 说实话,朱瞻垶也觉得老爷子在这事儿上干的不地道,但那毕竟都是长辈他也不敢说什么。 后来吧,这宁国公主的血书虽然没能让梅殷直接投降于朱棣,但却也让梅殷不再带兵,而是返回了南京。 再后来,朱棣靖难成功,按理说这事儿也该就这么过去了,虽然梅殷以前做的不好,但好歹也是没有直接驳了朱棣的面子,他虽然是建文旧臣,但凭着宁国公主的关系想要安然度过一生还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就在于有人不这么想。 永乐三年的时候,梅殷入朝,在过笪桥时被前军都督佥事谭深、锦衣卫指挥赵曦等人挤入水中,淹死了! 最后朱棣把谭深和赵曦给砍了头抄了家,但宁国公主心中的芥蒂也就这么落下了。 现在,听老爷子的意思好像是这宁国公主对当年驸马梅殷的死还耿耿于怀,依然认为那谭深和赵曦是朱棣主使的,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单纯的为了报复。 对此,朱瞻垶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是老一辈人的事情,他这个晚辈,还是孙子辈儿的真的不太好插手。 这咋说啊? 讨个公道?都特么是自家人,这宁国公主自己见了还得叫一声二姑奶奶呢,就直接置人家于死地?这让天下人怎么看他? 就这么过去了? 倒也不是不行,毕竟这样做好名声是肯定落下来了,但问题在于朱瞻垶怎么想就感觉怎么亏啊! 朱棣也似乎是知道大孙子的难办,所以也没有缩着,再加上这事儿本来就是他留下来的,所以也就开口把事情揽下来了。 “垶儿,这事儿爷爷可能得对不起你了。” “你二姑奶奶再怎么说也是爷爷的手足血亲,再加上当年靖难的时候爷爷本身就亏欠于她,所以现在爷爷也不能做得太过了。” “而且你二姑奶奶的那俩儿子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爷爷之所以查得这么快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他们俩进宫跟爷爷坦白了。” 朱棣现在是真的不好受,因为在这件事情里最受伤的就是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没什么的爷爷。”朱瞻垶虽然心里感觉有些憋屈,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都是老爷子当年留下来的账,他这个当孙子的也就只能受着了。 “只要二姑奶奶那边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就好了,毕竟一次可以,但若是再来一次,难免会让人家说咱们软弱。” “放心吧。”看着如此通情达理的大孙子,朱棣老怀大慰的拍了拍朱瞻垶的肩膀。 “这件事爷爷已经处理好了,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朱棣说着,眼中闪过了一丝寒芒。 他从来就不是个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人,也就是因为这事儿是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才诞生的恶果,不然的话这宁国公主一家子早就没了。 再者说了,这宁国公主虽然是在报复,也是朱棣的手足血亲,但说到底这犯下的还是谋逆的大罪,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罚的。 虽然在表面上朱棣不痛不痒的罚了梅家一点儿东西,但实际上可不是这样的。 如果宁国公主不做出这种事情来,那她和她的丈夫梅殷的两个孩子还有入朝为官且平步青云的可能,但现在,她无疑是自己断绝了她两个儿子甚至是子孙后代的前途。 更何况,这梅家以后会不会有子嗣还两说。 别误会,朱棣不会干这种事情,毕竟当年的靖难之役就已经给他的名声画上了一道不可磨灭的黑点,他不会再做这种沾染亲人鲜血的事情。 只是这件事不是小事,毕竟是储君被刺,虽然朱瞻垶没有受伤,但事情的性质已经确定了。 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别的不说,就说上新河口的那些个工匠就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了。 这么长时间了,朱瞻垶又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事情早就传出去了。 等事情发酵起来,以后会不会有人愿意跟梅家联姻还两说呢。 “对了爷爷。”朱瞻垶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二姑奶奶那边好说,毕竟没有酿成什么太过严重的后果,但三叔那边您可得早点儿动作啊。” “这交趾一直是咱们大明朝尾大不掉的问题,如果三叔的阻挠导致那边产生变数,孙儿就真的没法子了。” “放心吧。”朱棣拍了拍大孙子的后背。 “你三叔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 朱瞻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这就是父子俩?就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你三叔啊,除了打仗之外也就搞点儿小动作了,他这是在跟爷爷表达他的不满呢,嫌爷爷最近对你爹和你太过关照了。” “他派的人下去甚至连阻挠都算不上,因为他是让人下去把那些你的腾骧卫从交趾收上来的山货给带走了,还有就是将朝廷拨给腾骧卫收购山货的银两给拿走了一部分。” “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再做什么别的事情了。” …… 朱瞻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己这好三叔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最后就为了点儿钱? 如果按照老爷子这么说的话,朱瞻垶倒是不担心交趾那边发生什么变故了,因为朝廷不会坐视不理的。 就算是老爷子不处理,那也会让人把赵王带走的那部分银两给补上。 至于那些山货…… 本来就没有人在意,哪怕是朱瞻垶也是一样。 第172章:小官员的生存之道 事情的发展远比朱瞻垶想象的要快很多。 原本朱瞻垶觉得老爷子在宁国长公主这事儿上会采取冷处理的态度,毕竟这事关血亲之间的争斗,传得太那啥了影响不好。 但事实上,老爷子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的果断。 当日在上新河口的时候朱瞻垶本就没有选择封锁消息,再加上老爷子的默许,这消息很快就在应天府附近传开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太孙差点儿再次遇刺。 朱瞻垶现如今在民间的声望可不同于往日了。 在北征时他请立京观的果断让所有人都感觉很是提气,在民间的传说里朱瞻垶已经被传得有些神化了,更有甚者连朱瞻垶是上天派来拯救汉人的说法都给搞出来了。 朱瞻垶在最初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 事实上,也就是那些文人士子在会在乎所谓的名声,百姓才不会管那么多,他们只知道就是因为那些蒙元后裔他们才需要经常打仗,甚至是家破人亡。 在百姓心中,巴不得那些蒙元后裔全都被筑成京观才解气。 所以,这朱瞻垶再次遇刺的消息传出之后,百姓们都表现得极为愤慨,有不少人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前提下就开始咒骂汉王了。 也就是朱高煦现在身在奴儿干都司了,不然的话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不过后来事情就开始慢慢清晰了起来,先是有人说他家里有亲人在锦衣卫当值怎么怎么的,然后就把宁国长公主因为其驸马的意外身死想要报复,结果就找人刺杀朱瞻垶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慢慢的,相信这种说法的人就越来越多,一时之间宁国长公主府成了人人都要吐两口的地方。 当然了,明目张胆的没人敢这么干,但架不住人多啊,总有能找到机会的。 “你满意了?”朱高炽看着坐在书案前看书的大儿子,微笑着说道。 “哪有您这么当爹的?不帮着自家儿子就算了,还帮着外人说话?”朱瞻垶头都没抬,径自看着手里的后汉书。 “什么叫我满意了,在这事儿上我根本就没插得上话,全都是爷爷做主的,他老人家都把靖难时候的那些事拿出来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再说了,我是小辈儿,而且这次的刺杀也在没有见到我人的情况下就尽数捉拿了所有的刺客,所以我就算是心有不满也就只能这样了。” “这都是爷爷自己搞的。” “这倒是难得了。”朱高炽看着波澜不惊的大儿子,缓缓地吐了口气。 “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你吃亏了,但实际上你爷爷这已经是在明目张胆的偏爱你了,不然的话不会放任百姓在你二姑奶奶的府前吐口水而不作为。” “若是放在平时,锦衣卫早就不知道拿了多少人了。” “这我可管不了,而且也不关系。”朱瞻垶放下手中的后汉书,抻了个懒腰。 “相比这件事,我还是更关心交趾那边一些。” “放心吧。”朱高炽微微一笑,对于自家大儿子分得清是非的态度很是满意。 “锦衣卫早就出发了,你三叔也被你爷爷给暂时拿掉了北镇抚司的权利,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我对于三叔他思不思过这事儿没啥兴趣。”朱瞻垶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了半天的书,有些乏了。 “只要交趾那边能够一切顺利就行,如果不顺利了,爷爷那边儿也过不去,所以我并不担心三叔怎么样。” “我只担心,柳溥他们别因此受到影响了。” 因为时间还短,所以哪怕是老爷子已经派锦衣卫去那边查看情况了,但直到现在应天府这边依然没有收到消息。 只不过朱瞻垶并不知道的是,事情远没有朝着他三叔预计的方向去发展。 与此同时的太平府。 柳溥刚刚带着人与前来接应的人交接完了钱财和货物,并且将一封上了火漆的信交给了接头人。 至于朱高燧让人扣下了山货以及部分银钱的事情?不好意思,柳溥根本就不知情。 正所谓上令下行,朱高燧的命令是下来了,但问题在于下面并没有按照朱高燧嘱咐的那样执行。 柳溥带着银钱走后没多久,朱棣派下来的锦衣卫就到了,王陵看着正在校对账目的锦衣卫,心下大松一口气。 他不是傻子,虽然地处太平府,但应天府那边发生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更别提朱瞻垶在草原上的表现以及册立太孙的事情了。 那可是大事儿,整个大明都是知道的,他能不知道? 因此,他在接到朱高燧的命令后并没有如实执行,而是选择了拆东墙补西墙。 柳溥等人带回来的山货他的确是扣下来了,并且交给了朱高燧派来的人,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最主要的部分在于钱,而非那些山货。 至于钱,他也给朱高燧送过去了,但问题在于该给柳溥的那份他也没有少。 别误会,他虽然在任职期间也有所贪墨,但数量不大,根本就补不上朱高燧要的那个数目,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了拆东墙补西墙。 那么钱从哪里来的呢?答案是商人。 现如今,商人在大明的地位一落千丈,虽然本来就不高,但现在真的是低到了没法儿再低的地步了,再加上去年朝廷下达了上调商税的命令,王陵就动起了脑子。 他向本地的商人提前征收了今年的商税,然后给柳溥送过去了。 这样一来,他两边儿都不得罪,唯一的问题还是个小问题,那就是商税那边。 他知道,如果后续皇上不乐意了,那肯定得找赵王说道说道了,到时候不管是先补也好还是让赵王把吃的给吐出来也罢,这边的钱是不会少的,因为他知道朝廷不会让这边出现问题。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朝廷补钱或者是赵王把吃的给吐出来之前,稳定住这边的局势,别让人把事情给捅到应天府那边就行了。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未来的前途有多宽广他不敢说,但他最起码知道自己在朝廷那边的标签不再是赵王党了。 甚至,他还有可能成为太孙的人! 第173章:进展 这小官员的智慧朱瞻垶并不知道,甚至他连交趾的情况如何都不知道。 而另一边的柳溥,却已经可以说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因为交趾这边的问题盘根错节,再加上元朝的税收政策其实对官员是更加有利的,这就导致了交趾这边有很多人其实是不满意大明的统治的。 阳奉阴违,说的就是这些人了。 这些人在表面上忠于大明,会及时向大明上报交趾这边的消息,在明军征讨交趾的时候他们也会大开方便之门,并且竭尽所能的帮助,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他们的行为还有一个称呼,那就是墙头草。 他们没有固定的立场,交趾弱势的时候他们就把明军的动向以及目的透露给交趾那边,而明军讨伐不利的时候他们又会给明军提供帮助。 而站在中间的他们上面吃着大明的俸禄,下面吃着交趾那边给的好处,中间还搜刮民脂民膏,好不滋润。 不过在柳溥等人到达交趾之前,朱棣就派锦衣卫以雷厉风行之势清除了这些人,因为这些人如果不清除的话那交趾那边就成不了。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大明是不知道这些人有问题的,因为这些年来他们都算是比较收敛的,再加上这边地方也比较敏感,一般没人来查这里的账。 再加上交趾那边的人也喜欢这些人给他们提供消息,因此就算是去年张辅和沐晟几乎把交趾最上层的那些人一网打尽了,也没人出卖他们。 就比如陈季扩他们。 他们知道,只要这些人在,自己就还有东山再次的机会,因此自然就不会涸泽而渔了。 朱棣之所以换下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保险而已,也算是无心的收获了。 在这些人被换掉之后,交趾那边也不是没有警醒过,但他们派来接触的人带回去的消息却让他们安了心。 原因无他,因为这些人也表现的很贪婪,而且是属于那种明着跟陈季扩他们要好处的那种。 当然了,这是朱棣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交趾的土司们看到这些个新上任的卫所将领和地方官员依然,甚至是更加的贪婪,因此也就放了心,继续抱着小团体开始争斗了起来。 交趾这边就是这样,明军来征讨的时候他们就整个抱起团来对抗大明,等明军撤了,他们就三三两两的抱起小团体来争地盘。 然而,就在那些土司放心的进入内斗环节之后,朱瞻垶从腾骧前卫调到右卫的那些原本是锦衣卫出身的人已经开始了行动。 开始清查这边地的官员是否有贪墨甚至是通敌的行为。 按理说就算是通敌,那也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更不会在被调离之后还留下账目这种文字性的证据,但你架不住朱瞻垶调来的人原本可是锦衣卫啊,而且还是只有老爷子自己能指挥得动的那种。 各司其职,这边开始查账,那边的柳溥就开始打着收山货的名义和交趾百姓接触。 几十年来,明军通过畏缩半垦半兵的方式,步步蚕食土司们的势力和人口,而土司们也有对策,那就是带着族人进山里去过活。 只是这里的山可都是大山,绵延几十里上百里的比比皆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出怎么可能方便了。 在山里边生活的土人和大明一样可以种田,只是进出很不方便,土地也都是山地梯田,所以山货也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只不过土人都习惯自己进山,所以这山货还是得卖给明人才能赚到更多的钱,所以土人和明人的联系虽然不方便也算不上是多,可实际上也算不上少了。 按理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土司们是没办法蒙蔽那些土人的,可问题就在于土司们平日里发扬“无私奉献”的精神,经常把大家的山货统一收起来记数,然后运到山外面去卖给明人。 这一来二去的,机会不就有了吗? “哟!柳小哥儿又来啦?”砚山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部族,一名中年男人在看到柳溥之后,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这段时间柳溥没少进山,这一来二去的也跟这个寨子的人有过不少的交易了,最开始的时候寨子里的酋长还很忌惮,甚至每次交易的时候都派人盯着。 但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时间长了,柳溥跟那酋长的人也混熟了,毕竟酋长的人也就是个小兵而已,也是要卖东西的。 “老哥哥,您今儿个可别这样了。”柳溥感受着中年男人的热情,脸上挂着苦笑。 “这段日子我背出去的山货有些多了,所以在外面已经卖不上原来的那个价了,您也知道蘑菇啥的倒还好说,但果子不行啊,那东西不能放。” “所以啊,这次的收货价得降一降,老哥哥你别怪罪我就好了。” 柳溥此话一出,孟山有些失落,但却也没有不悦。 这么多年了,寨子里从来没有外人进来收过货,柳溥是第一个,而且最开始还不是在寨子里收货,是孟山在外面碰上的。 最开始的孟山跟交趾大多数百姓一样,对是汉人的柳溥很没有好感,但架不住柳溥给的收货价高,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后来,孟山带着柳溥来寨子里收货,第一次的时候被酋长带人给赶出去了,柳溥还为此受了些小伤。 孟山很是过意不去。 原本一斤山货让酋长出去卖,到他们手里也就能换来个二斤粮食吧,但柳溥不一样,他能给四斤粮食。 这一来二去的,孟山也知道他们都被酋长给骗了,开始还没啥,大家都是能过就过,能忍就忍了,但到了最后,酋长甚至派人看着他们,就好像是看凡人一样。 受不了的他们组织起来反抗,干掉了他们的酋长。 从那之后,柳溥就不再背粮进山了,而是直接进山来,统计好山货的数量给予他们对应数量的竹筹,上面有个小印来区别真伪,让土人们带着竹筹出山去取粮食。 随用随取,虽然有些麻烦,但优点在于不用一次性运很多粮食,以山里的交通状况来说这是很困难的,所以他们也都接受。 等到再后来,柳溥就直接用钱来结算了,让他们拿钱出去买粮食。 第174章:要是明人就好了 土人与大明之间贸易体系的建立说明事情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柳溥却并没有着急去走访其他的寨子。 他牢记朱瞻垶的嘱咐,一个一个的走访,在确定了交易的稳固后才会去下一个目标那里。 至于要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稳定呢?答案是土人们不再对明人有意见,别的人进山也可以收到山货才算。 这个寨子已经是柳溥的第四个目标了,虽然进展很慢,但前三个寨子都做到了稳固,他们已经能够正常的和大明来往了。 “嗨!柳小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孟山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拉着柳溥进了寨子。 “这生意嘛,货多了价格会降那是自然的,我们怎么会怪你呢?” “要知道当初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还在那个狗东西的统治下呢,一斤山货才能换两斤粮食,但你给我们的却是四斤!” 正所谓不怕没有就怕比,这一比,孟山瞬间就感觉自己心里平衡多了。 柳溥来的这段时间,他们的山货卖出了以往一阵年才能卖出的价格,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哥哥放心,虽然外面的价格降了,但我还是能给你们一斤山货换三斤六两的价格的,不过也希望老哥哥理解,毕竟我这进进出出的,再加上消耗本钱,我也得赚点儿不是?” 柳溥一看有门儿,赶紧趁热打铁。 “没事儿没事儿!”孟山大手一挥。 “现在天开始慢慢变热了,山货不值钱也是正常的,往些年这个时候我们的山货更不值钱,等入冬了,北方没有山货出产就好了,我们能等得起。” 柳溥一边在心里说着理解万岁,一边跟着孟山进了寨子。 他今天运气好,土人们在山里打了两只花雀,这东西就连寨子里的人自己都很少能打到,这次给柳溥得了便宜了。 其实除去权贵阶层不算,土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他们就是被那些权贵阶层给蒙蔽了,试问谁又不想过好日子呢?谁家的山货能卖两块非得卖一块呢? 因为早就跟寨子里熟络了,土人们可以说是只要一有山货就盼着柳溥过来,这好不容易盼来了,自然是盛情款待了。 就那两只山雀,孟山也没卖,直接就让族里人给下锅了,然后拉着柳溥就开始喝酒。 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土人们的情绪明显高涨了起来,不过酒的摄入量也涨了起来。 “唉,柳小哥儿啊,不是我不顾邻里情分,实在是我们之前那个酋长太不是东西!” 一个很明显到量了的男人大着舌头开始吐槽了起来。 “平日里我们一年的收成得有九成上交给他,说是大明收的赋税,山货也就给我们一半的价钱,要不是你来了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老哥啊,你是不知道哇!”俗话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柳溥也开始了他的表演。 “以前我老是听说你们这边不愿意归附大明,当时我还以为你们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呢,后来才知道你们的赋税这么高!” “我们大明啊,在太祖高皇帝那会儿规定的田税是很低的,到了现在更是三十税一了!就是对我们这些商人太不好了!” “原本商税是三十税一,你猜怎么着,当今的皇上涨了!而且还是两番!现在是十税一了,说是到头来要补贴农税!” “今天进山的时候我不是跟孟山老哥说这山货的价格要降一降么,就是因为这个!” “哎呀,这说出去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哪个朝代不是以农为本啊!”孟山也明显喝得不少,要知道他以前就是个普通人,饭都快吃不起了还喝酒?所以酒量很有限。 “不过啊,柳小哥儿你放心,我们不会忘记你的,以后只要你来,这山货就都给你!” “孟老哥啊,不是我说,你们是真能忍啊!”柳溥摇摇晃晃的揽住了孟山的肩膀。 “这要是放在我们大明朝出了你们酋长这样的官儿,老百姓们早就顶着《大诰》去京城敲登闻鼓了,哪还会像你们这样夹着尾巴过日子啊!” “唉,这不是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习惯了啊。”孟山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碰上个好点儿的就松快着点儿过日子,碰上个不好的就熬着过日子……” “唉,我们要是大明人就好了,也能顶着大诰去京城,找皇上他老人家给我们当家做主……” “啊哈哈!”柳溥听了孟山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孟山老哥啊,不是我不盼着你们好,实在是以这山里的路况,再加上你们这里的酋长,实在是太难了。” “别的不说,早些年间我们大明朝的皇上要给交趾修路,那不是你们自己联合了交趾万民上书说不要么,还说你们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山里的,不能违背了祖训。” “啥!?”所有土人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朝廷什么时候说要给我们修路了?我们也没弄过设么万民上书啊?” “啥?没有!?”柳溥赶忙装出了一副懵逼的样子。 “这都好几年了啊,大明都传遍了,还有不少人说你们是土人,不堪教化,给你们好日子都不会过。” “我们不知道啊……”孟山捶胸顿足,似乎是悔恨交加。 “我们以前都是酋长派人出山跟朝廷的人接洽,至于我们这些个泥腿子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都是酋长回来跟我们说的。” “什么修路,我们根本就没听过,所谓的万民上书更是没有的事儿,你问问谁家按过手印儿?” 在柳溥“失言”之后,整个寨子里都变得群情激奋了起来,所有人都在骂以前的酋长不是个东西,为了自己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 一时间,那叫一个群情激奋啊,至于激愤到了什么程度?那怕是就差把酋长从乱葬岗里挖出来鞭尸了。 “唉,孟山老哥,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知道是为什么了。”柳溥拍着孟山的肩膀,一副我理解你的样子。 “早些年元人的制度都是为了权贵阶层服务的,但是大明不一样,所以你们的酋长不愿意接受大明的统治,就反过来蒙骗你们,好让你们继续为他们累积家财……” “唉,可惜了,要是我早点儿来就好了。” “前些日子好像听朝廷那边传出消息,说交趾这边屡征屡反,朝廷每年支出的军费是个天文数字,很多人觉得不值,说是要放弃交趾了……” “什么!?” 第175章:群情激奋 “什么?这怎么行!?”孟山一听柳溥这么说,顿时坐不住了。 “咱们大明朝不是有太祖高皇帝的祖训吗?我记得是‘失土者斩’吧?皇上他老人家不是去年还打下了鞑靼部开疆拓土吗?怎么就要放弃交趾了?” “孟山老哥你别急啊。”柳溥赶紧扶着摇摇晃晃的孟山坐下。 “交趾和大明这些年来打了多少次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每年的军费就是个天文数字,大明朝的税收又低,朝廷入不敷出了自然就得作出取舍了。” “你看那草原,皇上他老人家御驾亲征了一次就打下来了,但交趾呢,你别看陈季扩现在投降了,但谁都知道要不了两年,他还得反!” “就这样的地方对于大明来说已经是累赘了,虽然现在皇上他老人家还没拍板儿,但估计悬了。” “这可不行啊!”孟山着急的开口,不只是他,整个寨子的人在酒桌上的都急眼了。 “我们这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把之前那个王八蛋给弄死了,现在朝廷要放弃交趾,我们不还得回去过那个苦日子吗?”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自从他们自发的组织起来弄死了酋长之后,孟山他们过的就是不用交赋税,山货价格还翻倍的日子了,要是跟他们说让他们随着大明朝的规定交赋税,也就是三十税一,他们还能接受。 但要让他们回到以前那种交九成赋税,山货的钱一般都得被酋长给收走的日子,他们怎么能愿意。 “孟山老哥啊,我有个法子。”柳溥拍了拍孟山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虽然是个小商人,但家里还是有些地产的,这样吧,我看你们寨子里的人不多,索性跟我出去得了。” “我划一百亩地给你们,不过咱们丑话得说在前面,你们可还得让人进山给我找山货。” “像你们以前的酋长,他为什么把你们的赋税提高到九成,却在山货上给你们留一半的钱?不就是让你们多帮他找山货嘛!” “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这是亘古不变的,我要真说啥都不要白给你们一百亩地种你们也不敢去不是?” 有些时候,把话说得现实一点远远比说得漂亮一点好用,因为人没有傻的,都明白天上没有白掉的大馅饼。 柳溥这么说,反倒是让孟山他们觉得柳溥是真心实意的,毕竟有利益在里面掺杂着,这就显得格外真实了。 可即便如此,孟山他们还是不愿意接受。 “柳溥兄弟,不是我们不信你,主要这事儿行不通啊!”孟山倒不是不依柳溥的好,而是他知道这里面的危险。 “你说要是我们出去就不再回来倒还好说,但只要是回来就有被那些酋长碰上的危险,到时候把我们的人抓了又怎么办?” “不过柳溥兄弟你别误会,我不是觉得你对我们不好,咱们又不是血肉至亲,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我就是单纯担心我们的族人到时候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唉,孟山老哥,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柳溥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小商人,这大明朝对商人打压得太狠了,不然的话我爹也不会让我亲自进山来收山货,就是收留你们寨子的人我回去估计都得挨我爹一顿揍。” “而且这要是单纯的挨揍倒还好说,只要你们以后派人帮我们家找山货就都好说,问题在于我们家也没那个能力收留太多人,就算是有也不敢啊!” “这要是被朝廷看到了怕是会认为我们家豢养私兵,意图谋逆呢!” “我理解,我理解……”孟山害怕柳溥不高兴了,以后就不来他们寨子收山货了,因此赶忙安抚着。 “主要还是那些酋长太不是东西了,逼得我们都无路可走了,回头我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因为柳溥的“真情流露”,这寨子里的宴会最终算是无疾而终了,没有人再想着享受珍馐美酒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已经喝到“不省人事”的柳溥被人搀到了一个屋子里,两个长得还算标致的女人给他清洗完后就关门出去了。 柳溥听着门关闭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外面那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明亮,他知道,那是孟山在召集族人商议对策了。 柳溥的嘴角翘起了一抹弧度。 商量吧,吵起来最好,要是再等一个月就更好了,到时候爷就不来了,就以“朝廷已经决定放弃交趾,商人进入交趾不再受保护”为理由不来了。 看看到时候谁着急…… 与此同时,在交趾的不同地方,很多寨子里都上演着差不多一样的情况,只不过区别在于有的提前好几天就已经有过这样的景象了,有的还没到火候所以还没有。 不过在未来的一个月内,想必交趾北部的大部分寨子都会陆陆续续的上演这样的一幕。 要知道,明朝藩王的护卫司虽然人数不固定,但最少的也有三千人。 朱瞻垶是皇太孙,按理来说只要设立了名义上的太孙卫,也就是幼卫,那人数就必不可能少了。 不过朱瞻垶因为早有打算,再加上他以自己久居宫中等理由只给腾骧四卫要了四千人的编制,前后左右四卫每个都是一千人。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等以后这个人数还会增加,甚至以朱棣对朱瞻垶的疼爱,直接增加护卫司的数量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腾骧右卫足有一千人,除去一些负责在路上运输的,专门转运消息的,就算扣掉一半也还有五百人。 这五百人,能渗透多少个寨子呢? 这,就只有腾骧卫的人自己知道了,因为按照朱瞻垶的规定,走访过寨子这种事情不能让外界知道,最起码不能让人看出来他们是一伙儿的。 翌日。 柳溥其实早就醒了,但他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并且还装出了一副宿醉难忍的模样来。 “谢谢孟山老哥了。”一出门,柳溥就看到了孟山让人端着早饭过来了,不由得开口道谢。 “对了,孟山老哥,你让寨子里的人都赶紧把手里的竹筹和银钱都出去换成粮食和盐什么的吧,这交趾啊,朝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放弃了。” “到时候我们就进不来了,这竹筹和银钱留在你们手里也就没用了。” 第176章:契机来了 等朱瞻垶知道交趾这边发生的事情时已经是三月份了。 应天府虽然距离交趾的直线距离算不上是特别远,但因为没有成熟的水路和陆路交通,所以消息的传递也算不上是快,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毕竟腾骧右卫在交趾那边所做的事情都是要保密的,所以很多时候消息的传递也都是要保密的,更别提用什么马上飞递甚至是几百里几百里加急什么的了。 “哈哈哈!好哇!好哇!” 朱棣在看到朱瞻垶送来的消息之后发出了开怀的大笑声,其笑声中的快意只要是个人就能感受得到。 “爷爷,别高兴得太早了,就目前来说腾骧卫渗透的地方还太少,连一半都不到,也就三分之一左右吧。” 朱瞻垶看着老爷子高兴他自然也是高兴的,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打好预防针,免得到时候期望值被定得过高,达不到时的那种失落也是很难受的。 “而且啊,腾骧卫前期挑的都是比较靠近大明的寨子和部落,这些地方相对来说要好渗透一些,毕竟那些地方的土司势力会受到我们大明的影响。” “等到了后期,越向南,腾骧卫能做的事情就越少,所以之前孙儿在跟您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提前跟你您说过最后还是要朝廷插手才能彻底解决交趾的问题。” “哈哈哈!没事儿!爷爷早就做好准备了!”朱棣大手一挥,很是豪气。 “垶儿你能解决交趾一半的问题就已经很好了,要不是你的法子,咱大明朝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连个法子都想不出来呢。” “而且你说的解决一半那是彻彻底底的解决,不像之前的交趾总是出现反复的情况。” “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以你解决的那些地方为根据地,慢慢的向里面推进,想来不出三年,交趾那边就能够完全解决了!” 看着大孙子拿过来的密信,朱棣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之前的三个月时间里,像孟山寨子里所发生的事情不是个例,而是有近百个寨子里都爆发了针对土司的暴乱,而那些土司在没有了百姓基础之后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这也怨不了别人,要怨就得怨他们自己之前太过于贪得无厌了。 那些土司都有个坏毛病,那就是过度的搜刮民脂民膏了,就连跟着他们喝汤的他们都不愿意给的太多,这就导致他们在面对自己寨子里的人所引起的暴乱时兵败如山倒。 原因无他,他给那些所谓“自己人”的好处还不如腾骧卫给的多,谁还愿意为他们卖命呢?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那种慷慨的,只不过相比于受剥削的百姓来说,他们的亲信还是太少了。 “三年嘛……”朱瞻垶拖着下巴想了想,觉得靠谱。 “差不多吧,有三年时间怎么也拿下了,而且只要再等半年,我们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了,完全可以开放交趾,让商人们自行进去收山货了。” “哈哈哈,那怕是不行哦。”朱棣放下手中的密信,满脸慈笑地摸了摸朱瞻垶的脑瓜顶。 “这些商人可精明的很,现在咱们上调了商税,有很多小商都放弃了经商或者是依附于大商的羽翼之下勉强苟活,这样一来商贾就少了竞争,他们就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盐引上面。” “交趾那边的山货是好,但问题在于那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不是非要不可的,所以到时候怕是没多少人愿意去的。” 朱棣原本想要安慰一下大孙子,免得产生什么负面情绪,但他完全猜错了大孙子的想法。 “那感情好啊!”朱瞻垶猛地蹦了起来,一脸的兴奋。 这可给朱棣搞懵了。 大孙子这是咋了?打击太大失了智了? “垶儿啊,你为啥说好呢?”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孙子,确定没有什么脑子不好的迹象后朱棣才开口问了起来。 “这当然是好事儿啊。”朱瞻垶脸上带笑给老爷子解释着。 “爷爷您想,如果交趾的问题解决了,彻底归服于我们大明的统治之下了,那咱们是不是得为那边百姓们的生计做考虑?” “这是肯定的。”朱棣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您也知道,交趾那边虽然也有河流冲积而成的平原,但大部分地方还是山,这就给当地百姓的耕种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也正是因为这样,山货才成了那边百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收入,没错吧?” “没错。”朱棣又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明白大孙子在高兴什么。 “那您再说说看,在那样的情况下咱们大明是不是得帮着百姓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没错。”朱棣还是不明白。 “那要是没有商人愿意去怎么办?” “嘶~!”朱棣这下子醒过味儿来了,然后就倒抽一口凉气。 “垶儿,你不会是想要以此为契机,让咱们朝廷开始插足商业吧?” 在北征刚回来没多久的时候,也就是晋商勾结瓦拉行刺朱瞻垶那事儿被查出来的时候,朱瞻垶就以降低商贾地位、收缩商贾利益的名头建议朱棣涉足商业。 当时他是以朝廷涉足商业能够很好的调控商品价格,避免商人囤货居奇牟取暴利为理由建议朱棣涉足商业的,但一直都没有落实过。 因为朝廷是不能随便涉足商业的,这会被人说与民争利,所以当初朱瞻垶给老爷子的建议是利用草原的羊毛生意来开这个头。 羊毛生意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首创的,纺织羊毛的技术也被朝廷把握在手里,所以从这里切入就要简单很多,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都没有落实。 北征回来的时候是夏天,草原八月份天就开始变凉,九月份就算是开始入冬了,要是那个时候给羊剪毛,那估计剪了毛的羊都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所以,朱棣想的是等草原开始入夏的时候让藩王们开始搞羊毛,但眼下才三月份,显然还不到时候。 不过,现在除了羊毛之外,显然是又有了一个切入点了。 朱棣和朱瞻垶爷孙俩目光交错,然后脸上不约而同的泛起了一丝丝笑容。 第177章:双开 五百个人,比起交趾那么大的地方来说,这个数量无疑是太少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也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真要是传出去了,让交趾那边的土司酋长们有了准备,那就可以说是功亏一篑了。 在这件事上,老朱家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君不见,赵王朱高燧也只是给腾骧右卫的人添点儿麻烦,稍大点儿的动作他都不敢搞吗? 不过还好,就在银钱相关的事情上做点手脚罢了,并没有影响到大局,所以朱瞻垶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不管是他遇到刺杀还是交趾的事情不都有老爷子去处理吗? 三叔也挺好的,最起码听劝不是? 在这之后,朱瞻垶就很少去管交趾那边的事情了,至于柳溥他们传回来的密信,朱瞻垶则是让人直接送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对这事儿很是关系,每次听说有密信被送到春和宫的时候他都会亲自来找朱瞻垶。 话又说回来了,老爷子这段时间来春和宫的次数好像比前八年的总和都要多。 因此,朱瞻垶索性就直接把事情甩给了老爷子。 他就是个皇太孙而已,遇到事情不说有老爷子顶着,他上面还有个太子老爹呢! 瞎操什么心!? 不过朱瞻垶也并没有就因此而闲着,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因为被刺杀的缘故,所以上新河口的水泥烧制工作被暂停了一段时间。 倒不是为了调查刺客而暂停了,主要是因为皇太孙被刺这种事是毫无疑问的大事,所以水泥窑那边的工人们都暂停了,等待着朱瞻垶或者其他上层领导的指示。 因为这个原因,,水泥的烧制被耽搁了两天,不过好在还是顺利完成了。 水泥这东西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说到底,水泥是属于建筑材料,所以当朱瞻垶把这事儿汇报给朱棣的时候朱棣的第一反应就是建房子和筑城墙,但这个时代青砖主体的墙在强度上也不差。 至于修路?暂时不行。 现在的条件和后世没法比,没有成熟的运输,比如水泥罐车,所以想要修路的话就要用大量的人力去填补,但现在的这个时间可不行。 出了三月就是小麦的关键时期了,在五月份小麦的灌浆期之前,地里要除草捉虫,到了灌浆期还要保持灌溉,所以没有足够的人手。 看看历朝历代定下来的规矩就知道了,绝大部分的朝代都把徭役定在冬天,因为冬天相对来说是农民最清闲的一段时间。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反响,朱瞻垶也不失望,他索性腾骧后卫,也就是腾骧卫的幼军出人,带着烧制水泥的方法去了长江口附近。 最近因为大明腾出手了,所以东南沿海的倭寇多少安分了一些,但也是很有限。 朱瞻垶打算在长江口周边的港口用水泥和青砖修筑一道沿岸防线,不求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只需要能做到让倭寇不靠近海边就行了。 刚刚打完鞑靼还没一年的大明还有些虚弱,而且现在的大明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瓦剌和安南那边,暂时没有时间去搭理那个一隅之地的小国。 等两年吧,等搞完了建奴,就到了那些个倭奴以死谢罪的时候了。 “殿下。” 五月的天在应天府算是最好的时候了,梅雨季还没来,天气也暖和起来了,所以朱瞻垶难得的放空自己,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 “嗯?”朱瞻垶眼皮微微抬起,看着面前低着头的朱铭。 “这里有一封密信,不过并不是交趾那边传过来的,您是要亲自过目还是直接呈到皇上那里?” “嗯?”虽然是同一个语气助词,但朱瞻垶的反应却是全然不同的。 “不是交趾?那是长江口那边水泥的实验效果出来了?” “也不对……”朱瞻垶稍微一想,否定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时间还短,按理来说不能这么快出结果,更何况还得需要更长的时间让牡蛎去附着……” “回殿下,是奴儿干都司那边的,好像还是汉王的亲笔信。”朱铭低着头躬着腰,双手呈上了那封信。 “哦哟?”朱瞻垶来了兴致,一把抓过了朱铭手中的密信看了起来。 信上的火漆是完好的,一看就没有人打开过,换信封这种事儿也不太可能,以为信封外面有写“皇太孙亲启”五个大字。 这是自己那个好二叔的笔迹,这一点朱瞻垶还是能认得出来了。 两页的信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的内容,不过大体也就两件事。 朱瞻垶很是兴奋,他要的契机终于是来了! 把信纸揣进袖兜,朱瞻垶抬腿就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朱铭则是毫不迟疑的跟上,然后在院子里几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突兀的现出了人影。 自上新河口险些再次遇刺之后,朱瞻垶身边的防卫也再次加强了,只不过这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老爷子亲口要求的。 “爷爷!爷爷……” 还没进乾清宫的殿门呢,朱瞻垶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但却被小鼻涕给一脸惊慌的拦了下来。 ??? 朱瞻垶有些迷糊,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被人拦过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殿下,皇上此刻正在跟那几位内阁大学士议事呢。”对于自己拦下了皇太孙这件事小鼻涕也有些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样啊……”朱瞻垶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的他虽然可以说强权在身,但却也没有为难小鼻涕,毕竟这是人家分内的事情。 不过就在朱瞻垶刚想去偏殿坐着等的时候,乾清宫里传来了声音。 “是垶儿吗?进来吧。” 老爷子的声音。 朱瞻垶闻言也没有再看退到一旁的小鼻涕,径自走进了乾清宫。 “臣等,见过太孙殿下。” “免礼。” 朱瞻垶挥手让见礼的杨荣等人起身,然后就站到了老爷子的身后。 “有事?”老爷子坐在龙床上,转头看着自己的大孙子。 “咳咳,有一点儿。”朱瞻垶低着头咳嗽了两声,但却没有直接把事情说出来。 “诸位先回去吧,交趾的事情以后再议,到时候朕会让人通知你们。” 看着大孙子的表情,朱棣了然,挥手让杨荣等人退下。 “臣等告退。” 第178章:鸟不拉屎的宝地 “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看着杨荣等人退下,朱棣这才拉着大孙子的手让其坐了下来。 “您看看吧。”朱瞻垶也没有解释,直接从袖兜中把那两张信纸给掏了出来。 朱棣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拿起信纸就看了起来。 “嘶~” 看完了之后的朱棣微微抽了一口凉气,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的大孙子,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话来。 “你让你二叔去奴儿干都司就是干这个的?” 朱棣微微瞪大的眼睛中满是不敢置信。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大孙子对奴儿干都司那边有想法,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尤其是在跟刑枢以及朵颜三卫的老察罕确认过了那边也能种地之后就更没有意见了。 但是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大孙子竟然让他的二叔去做这件事,而且问题在于老二还真就那么听话! “对啊。”朱瞻垶一脸的理所当然。 “再怎么说二叔也是个能征善战的主儿,是您北征时的左膀右臂,他在这方面有经验,换做是别人的话我还真不一定放心呢。” “嘶~”朱棣又抽了一口凉气,他想不明白。 “那你是怎么说服你二叔的?” “没有说服啊。”朱瞻垶看着老爷子,一脸的无辜。 “孙儿就是把我对草原和交趾那边的想法跟二叔说了一下,然后二叔就没有说什么了,直接就应下了孙儿想让他去奴儿干都司的事情。” 朱棣看着面前的大孙子,神情有些复杂。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会再次复刻那在自己发生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忧好像都是没有必要的。 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见过自己的二儿子对谁心悦诚服过,更别说是指挥了。 要知道,除了靖难的那几年的时候朱高煦还听他大哥朱高炽的话之外,之后基本上是除了他老爹朱棣外谁都指挥不动他。 当然了,这只是相对而言,如果是在战场上或者是其他重要的事情当中,朱高煦还是不会做出那种脑残举动的。 现在,朱棣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孙子,心中一种名为血亲相残的担忧正在慢慢消散。 最起码,就现在来说,自己的这个大孙子还是能说动自己的二儿子的,不是吗? “爷爷,您怎么了?”看着有些愣神的老爷子,朱瞻垶好奇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被大孙子的话给惊醒,朱棣脱离了那种思绪乱飞的状态,一脸认真的看着大孙子。 “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别看信纸整整写了两页,但实际上朱高煦一共也就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他跟当地的几个部族起了冲突,不过是他挑起的。 这个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儿,甚至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在自己的好二叔出发之前朱瞻垶就特意说过这事儿,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挑起那边部族跟大明的冲突,越激烈越好。 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那都特么是赵宋时期的说法,跟现在有个屁的关系? 当初建立金朝的女真的确是猛,但也就是那个时候而已,没看见金朝的国祚一共才119年吗?因为他们根本繁荣不起来! 女真的战斗力强悍是他们祖地的环境所早就的,东北的苦寒给了他们最严苛的生活环境,但却也造就了他们最坚韧的性格。 然而,女真这个民族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过不得好日子,一旦过上了好日子,那他们的腐蚀速度要远远快于其他的民族。 金是,清也是。 说到底,“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只是对女真人战斗力的一种形容,而且也是真的,只不过那是在赵宋时期,如果硬要说还有,那就是后来的皇太极时期,但绝对不是现在。 所以朱瞻垶才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二叔去当搅屎棍子,因为他想要彻底掐灭这个不安定因素。 至于朱高煦做的第二件事那就是招安了几个女真部族。 没错,就跟汉人有汉奸是一样的,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不是铁板一块的,只要用心,那就肯定能够找到那些短板。 而对于女真这个生长于苦寒之地的民族来说,想要摆脱那里进入温暖的大明去生活的人尤其的多,所以想要找几个愿意接受招安的小部族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难题。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看着眉飞色舞的大孙子,朱棣老怀大慰。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大孙子接下来的想法,但依然是选择开口发问,给大孙子这个装逼的机会,让大孙子获得最大程度上的满足感。 “嘁!咱们大明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吗?”朱瞻垶很是骄傲的扬起了头。 “咱们大明的土地本来就不够分的,哪还能容得下多余的人,不过二叔这都已经招安了,咱们也不好反悔,就给他们个机会吧。” “正好奴儿干都司那边需要开发,就让他们去砍树、挖树根,挖够两年且在这段时间内不做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情,也没有内斗以及欺晦大明人的现象发生才让他们入关。” “入关之后以家庭为单位打散,把他们天南海北的分散到全国各地去就行。” 听着大孙子的打算,朱棣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和他想的差不多。 最开始的时候朱棣的确是没有看得起女真这个民族,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现在女真势弱。 不过这不代表朱棣就忘了赵宋时期女真的强势。 所以他在听大孙子说奴儿干都司那边也可种粮食之后就上了心,准备找个机会解决一下那边的事情。 他知道,女真这个游猎民族的潜力是有的,如果把那边开发出来了,但又没有解决女真这个问题,那无疑就是资敌了。 想象一下,当年还只能游猎的女真就已经打得赵宋和辽国抬不起头了,以后若是有了可以耕种且还肥沃无比的土地,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怕是到那个时候,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就不再是过去式了。 “不错,有想法,考虑的也很全面。”朱棣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开口夸赞道。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那边还得你二叔继续运作才行,回头爷爷就写封信送过去,让他上上心,也告诉告诉他一些要注意的东西。” “至于你,暂时就不要管那边了,最近多跟着你爹四处看看,恩科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79章:恩科 后世都说科举制度起于隋,兴盛于唐宋,亡于明清,但朱瞻垶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隋朝的科举制度在朱瞻垶看来其实还算上不上是科举制度,因为当时是需要五品以上的官员举荐的,但就这一点就已经说明了隋朝科举的不公平性。 至于唐朝?也没啥好说的。 科举在唐朝的确是兴盛起来了,不过却也没有宋朝那么兴盛,因为终唐一朝,把持着最大资源以及官员的最大比例还是世家。 五姓七望和关陇豪族才是唐朝的最大既得利益者,百姓想要做官还是太难。 所以在朱瞻垶看来,对于这科举制度的说法并不是很对,最起码在起始这一点上说的不对。 如果隋朝的科举也算的话,那西汉时期的察举制也能算,因为西汉时期的察举制也是由官员举荐,只不过不需要通过考试罢了。 因此,朱瞻垶觉得,这科举制应该是始于西汉,完善于隋唐,兴盛于宋,亡于明清。 这一世作为朱家子孙,其实他倒是挺想帮着老朱家争辩两句的,但他却连个狡辩的理由都找不到。 原因无他,后世人们认为科举制走向衰败的原因之一:八股文,就是明朝首创的。 虽然在元朝时期就有了以经义”“经疑”为题述文,把控出题范围的情况,但真正把八股文作为科举考试的重要项目并且立法的还是在明朝,是太祖高皇帝的时期的洪武三年。 洪武三年,明太祖朱元璋诏定“科举法”,确定了应试文仿宋“经义”,到了成化年间,在多名大臣的联合提倡下,逐渐形成比较严格固定的八股文格式,八股文的格律形式就此形成了。 这就是八股文的起源和发展。 至于满清,那就是顺承而已,这个倒是没啥可说的。 老朱家的人都很重视科举,也很重视人才,不管是明太祖朱元璋还是现在的皇帝朱棣,亦或是太子朱高炽都是如此。 “您每年都下来看?”朱瞻垶跟在胖老爹的身后,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怎么记得之前的时候您好像没来过啊?” “谁说我没来过?那时候你还在读书呢!知道个屁!?”朱高炽看着面前的客栈,没好气的回怼了自家大儿子。 自从开始修编公羊学之后,朱高炽的脾性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最起码以前他哪怕是面对儿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态度。 “咱们大明的科举三年一次,自你爷爷继位之后已经举办过两次了,分别是永乐二年的甲申科和永乐四年丙戌科。” “第一次自是不必说,那时候你爷爷初登大宝,是最需要人才的时候,第二次也有这个原因,因为在第一次甲申科中突出重围的除了一甲之外也就只有二甲九十三人,三甲三百七十四人。” “人才不足,这才让你爷爷于永乐四年再次开了科举。” “本来按照三年一次的惯例,用了七年应该再次举行科举的,但因为丘福那档子事儿,再后来你爷爷又御驾亲征,所以这两年就没有举办过常科了。” 对于科举的事情,太子爷可谓是如数家珍。 明朝的科举三年一次,而这三年一次的科举又被称为常科,意思很明显。 像这次科举是朱棣借着册立皇太孙的由头办的,是属于特别开办的,这就是恩科。 不过按照惯例,从永乐四年到八年都没有举办过常科科举,按理说今年也应该举办了,不过当时这事儿并没有定下来,反倒是朱瞻垶的皇太孙先册立了。 这由头有了,本该举办的常科就变成了恩科。 “爷爷说的果然没错,要说这科举的事情啊,还是得您。”听着自家老爹如数家珍的说出前两届科举的事情,朱瞻垶啧啧称奇。 能把事情记得这么清楚,甚至就连二甲、三甲录取几人都能记得住并且长达六年之久,自家胖老爹果然是有能耐的。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朱高炽翻了个白眼,然后抬步走进了面前的客栈。 如果老爷子说这话,那多半是讽刺,但朱高炽知道自家大儿子不会。 朱瞻垶见状耸了耸肩,也跟了上去。 这座客栈名为上行客栈,没错,是上行,不是悦来。 因为这里是比较接近贡院的客栈,所以每年在这里住下的考生是最多的,而朱高炽在前两次科举的时候都会在考试之前过来看看。 毕竟,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能走到这一步的都可以说是精英了,因为能参加会试的那就说明他们最起码是通过了县试和乡试的。 按照明朝的规定,通过了乡试的就是举人了,这就已经具备了做官的资格了,只不过说是这么说,在举人里选拔官员还是很少见的。 朱瞻垶跟着进了上行客栈,随行的太监早就进去统治所有人太子爷和皇太孙驾临的事情了,所以人们虽然激动,但还是有序的站在院子里迎接。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叩见皇太孙殿下!” 一进院子,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虽然都是文人士子,但声音可真不小。 “诶诶诶,免礼,免礼。”朱高炽一见到这帮子士子,老好人的性格再次凸显了出来。 “距离上次常科已有四年了,今日吾亦是在人群之中发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希望四年的时间让你们有了足够的准备,一朝金榜题名。” “谢太子殿下吉言!” 看着周围那些虽已起身但仍旧低着头的士子,朱高炽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后退了两步,把大儿子推到了前面。 “嗯……”朱瞻垶没有准备,一时之间还多少有点儿慌乱。 “今年的恩科仍旧是由太子爷督办,吾为大明皇太孙,此番过来也不过是学习罢了,诸位不必有另外的考量和想法。” “会试当前,一切皆以考试为重,若是大家有什么觉得不适或者不好的地方可以向考官亦或是其他督办此次恩科的官员提出,本太孙会提前告知他们,让他们谨慎对待,及时处理。” “最后,祝愿大家都能够金榜题名,早日一展宏图!” “谢太孙殿下吉言!” 如同朱高炽讲话时一样的声音,但却能从这里面听出一些不太一样的情绪。 朱瞻垶册立皇太孙之后有多受宠的事情早就传开了,虽然不敢说传遍天下,但文人士子向来都比较关系这个,所以自然是知道的。 在他们的眼中,现在的朱瞻垶是最有潜力的一支了。 虽然暂时还未听说这位皇太孙招收过什么门人宾客,但在场的又有几个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第180章:阴暗的角落 自从这恩科开始举行之后,朱瞻垶突然觉得装逼也不是个贬义词了。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装逼事儿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打从老爷子让他多跟着胖老爹看看恩科的事情后,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闲着没事儿就到上行客栈溜达溜达,不过他不是为了装逼。 朱瞻垶是喜欢看别人装逼。 对于这些文人士子们来说,最常被用于装逼的事情那自然是学问上的事情,而自洪武朝之后就已经确定了科考的形势是八股文的前身,所以这群士子们平日里说话是格外的文雅。 不过倒也是,这八股文除了对仗工整,读起来听起来好挺好看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实际用处。 每日里到上行客栈对面的阁楼,看着那些文人士子埋头苦读,朱瞻垶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在会试举行之前的半个月,朱瞻垶资助了十几个家中困难的举人,那都是经过腾骧卫调动各乡县的资料查到的,是做不得假的。 凭借这事儿,朱瞻垶倒是在文人士子的心中狠狠地刷了一波声望。 “殿下,您这……” 上行客栈对面的阁楼里,朱瞻垶正端着茶壶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的看着对面上行客栈里埋头苦读的士子们。 而对他说话的人不是朱铭,也不是腾骧卫,而是一个身着有些破旧的人。 他就是一名最普通不过的士子。 如果硬要说这人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家里太穷了,穷到了在这批士子中,朱瞻垶第一个资助的就是他。 “陈璲啊,看看对面客栈里正在埋头苦读的士子,再看看整日里优哉游哉的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呢?” 朱瞻垶没有在意陈璲脸上那有些不满但又不好发作的表情,仍旧翘着二郎腿笑着问道。 一般来说,人会有极端的,一般就算是相同出身的人往往也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 就拿这陈璲来说。 他自幼家贫,虽然父母健全,但因为家在浙江,连年遭受倭寇袭扰,再加上这两年夏天总有海溢的情况,所以家中很是贫穷。 但好在他的父母很是坚韧,再穷也没有穷过他,这就塑造了陈璲那极端的性格。 简单来说就是正直的过了头,看到不平事就会忍不住为别人出头,全然不顾自己除了个举人身份之外一无所有。 “公平?”陈璲随着朱瞻垶的目光看了一眼,但却很快就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回了手中的书本上。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殿下完全多余用觉得这两个字。” “那你就没有想过要改变吗?”朱瞻垶笑了笑,饶有兴趣的看着陈璲。 “为何要改变呢?”陈璲径自翻看着手中的书本,语气一派古井无波。 “自上古至先秦,再到我大明,这种问题一直都存在,但却无人能改变,因为这个世界的格局不会变,总是会有富人和穷人这种极具差异性的出身。” “这是人的问题,而不是世界的问题,无从去改变,因为只要人还有思想,这种问题就会一直存在。” “哦?”朱瞻垶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重。 “那我听闻你从浙江到应天府的路上就挺身而出数次,喝止很多欺行霸市的人,既然你心中没有认为这世界不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朱瞻垶其实挺好奇的,好奇这陈璲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人完全就是个理想主义者,说难听点儿就是个二愣子,路遇不平那是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但他挺身而出却不是以武力或者是以财力压人,因为这两样他都没有。 他像极了腐儒,喜欢以理服人。 “这世间不平事不知凡几,草民也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既然见到了那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的。” 陈璲的态度依旧平淡,似乎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这种人在朱瞻垶看来简直就不应该能顺利长大成人,因为他太过于特别了。 正所谓当一束光照进了黑暗的世界中时,这束光就有罪。 如果自身的实力够硬,比如说朱瞻垶这种的,那倒是无可厚非,因为他有能力去抵御那种针对他的侵害,但这对于陈璲来说就不同。 “可以,我看好你。”朱瞻垶笑着喝掉杯中的茶水,然后站起身。 “后天就是考试的日子了,我明日不会再来,祝你能够金榜题名。” “多谢殿下吉言。” 陈璲站起身,对着朱瞻垶躬身一礼,然后跟着朱瞻垶一起离开了这座小楼。 他家中贫困,自然是住不起这样的独栋小楼的,甚至他连上行客栈都住不起,在应天府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寄居于城外的寺庙中的。 若不是朱瞻垶施以援手,他别说是考试或者是返乡了,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每天吃的都是寺庙里不要钱的斋饭。 不过朱瞻垶还是很欣赏陈璲,并且还决定在恩科之后他无论是不是能够金榜题名,都将会委以重任。 不同的人才有不同的用法,这陈璲看似刚正不阿,不适合在浊流遍布的官场里生存,但也不是没有适合他生存的土壤的。 比如说,让陈璲去给赵王当老师,这应该挺合适。 想到这里,朱瞻垶就无比期待,陈璲这个刚正不阿见不得一点儿污迹的人,在面对赵王的时候,这两个人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不过就在朱瞻垶高兴的时候,有的人却并不怎么高兴,甚至还很痛心。 宁国长公主府,朱棣和宁国公主相对而坐。 宁国公主的脸上满是淡然,吐出一个无所谓,而朱棣的脸上却满是痛心。 “这么说,最开始晋商和瓦剌的事情你也有参与?”看着自己的二妹,朱棣实在是不敢相信。 “没错。”宁国公主微微一笑,已育两子的他带着成熟妇人的雍容华贵,给人一种贵妇人的感觉。 “不过四哥你这次可误会妹妹了,若不是妹妹偷偷地把晋商提供给瓦剌的封喉之毒换成了马钱子,那四哥你可就见不到你的大孙子了。” 宁国公主看着朱棣,脸上的笑容灿烂异常。 第181章:朱家的底线 封喉之毒,这个名字念起来让人感觉有些怪异,因为它的全称是见血封喉。 箭毒木,在这个时期就只有交趾、云南和广西等地有产出。 可既然是有,那就代表能弄得到。 “见血……封喉!?”朱棣的眼球中瞬间布满血丝,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国公主。 “是啊。”宁国公主粲然一笑,似乎对朱棣的这个反应很是满意。 “要知道,当初妹妹找到晋商的时候,瓦剌那边可是要求我们提供一种能够见血即死的毒药,而晋商就顺理成章的找到了见血封喉之毒。” “不过妹妹虽然在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在背地里却把他们提炼出来的毒药换成了马钱子家面粉混合干制的药粉。” “若不是妹妹这么做的话,那四哥您可真的就见不到您的大孙子了呢。” 说到这里,宁国公主满脸的得意,甚至到了最后还抑制不住的狂笑起来,那尖利的笑声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朱棣也是一样。 不过朱棣不是在为自己妹妹的笑声而害怕,而是在后怕。 当初,他差点儿就失去了他的大孙子。 “二妹啊……”朱棣长叹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你又何必呢?朕都说了,当初致使梅殷溺亡的人四哥已经将他们处死了,而不是你认为的四哥让他们暗中推梅殷入水,最后拿他们顶罪。” “不可能!”宁国公主猛地站起身来,长发飘忽,状若疯魔。 “梅殷他在你靖难的时候带兵阻挡过你,你怎么可能放过他!?” “为什么不可能呢?”朱棣喟然一叹。 “当初带兵攻打过北平的李景隆我都能忍受,梅殷他只是带兵阻挡过我罢了,并未对当时的我造成什么伤害,更别说后来他还在看到你的血书后撤兵了。” “李景隆这样的人最后都能被封爵,你四哥我又何必要千方百计的陷害梅殷呢?” “相反,我才是最不会杀梅殷的那个人啊。” 说到这里,朱棣站起身,看着外面已经渐渐变暗的天空。 “梅殷是建文的旧臣,后来归降于朕,朕若杀他,那岂不是坐实了朕无容人之量吗?” 宁国公主呆住了。 朱棣的变化她看在眼里,虽然这十多年来她一直都很恨自己的四哥,从靖难时四哥逼她写下血书的时候就开始恨,但她却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四哥。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似乎再瞒骗是真的没有必要了。 “可……可是,你既然能给李景隆加官进爵,为什么不能……”宁国公主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坚持了近十年的事情都只是可笑的错误,这会让她无地自容的。 这么多年来,她的两个儿子以及夫君的死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动力,现如今她的儿子都已经成年,若是这个支撑再被击溃,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妹,你糊涂啊……”朱棣看着已经有些动摇的妹妹,心下有些不忍。 可真相却不能就此被掩埋,因为朱棣知道,若是今日他不把一切都说明白,那像当初应天府大街上刺杀的事情还会再次上演。 “你看看李景隆,四哥的确是给他加官进爵了,但他也成了大臣们的众矢之的,这两年来他接到了无数的弹劾,最后一直到四哥也不得不连连削他的官爵,直至圈禁。” “若是四哥当初也给梅殷加官进爵,那你觉得梅殷还能落下个好儿吗?” “这么多年了,看爹你也应该知道,当皇帝不是为所欲为的,是要考虑很多人的感受的。” “若是满朝文武全体上谏,要求四哥削梅殷的官爵,甚至是圈禁,你又该怎么想?” 朱棣的话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宁国公主顿感全身无力,挫败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宁国公主的样子也知道她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但朱棣却并没有因此就停下来。 永乐大帝这一辈子,除了在草原和自己儿子这两个问题上犯过错之外,再未曾留下过任何的隐患。 就算是这样,草原也是他无力解决了,而他儿子的事情则是因为他作为父亲的不忍。 现在,他不想再留下一个祸患。 “二妹,你要想清楚,你这么做只是成为了敌人手中的一把刀,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刀。” “我知道。”宁国公主失魂落魄的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地说道。 “可那时候的我被蒙蔽了双眼,一心一意只认为梅殷是遭了你的记恨才死的,根本就无心想那些事情。” “所以我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晋商的联合。” “那你为什么最后心软了?”朱棣皱起了眉头,问出了一个他一直都没有想通过的问题。 自从当初朱瞻垶遇袭昏迷的时候朱棣就在奇怪,奇怪这晋商和瓦剌既然都已经选择了刺杀,而且还是看起来像斩草除根那样的刺杀皇长孙,为何要选择大概率不会伤及性命的马钱子之毒。 要知道,以当时朱棣对朱瞻垶的重视以及遇袭的地点来说,想要解马钱子之毒的话是很简单的,基本不会有失败导致朱瞻垶毒发身亡的可能。 现在他多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当初晋商和瓦剌想要用的是见血封喉的毒,只是被宁国公主给掉包了。 但这也成了他另外一个疑惑。 “呵呵。”宁国公主惨然一笑。 “妹妹虽然被仇恨迷惑了心智,但好歹也是朱家人,身上流的是朱家的血,瓦剌的意图妹妹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妹妹的确是想要报仇,但从未想过让我大明王朝的根基受损,更何况是一个既能在草原上先擒敌方丞相、再斩敌方大将的将主儿,还能在面对朵颜三卫时不慌不忙,以势压人直至敌人屈服的文武全才呢?” “爷爷和奶奶当年吃了那么多的苦,爹他讨过饭、当过和尚造过反,妹妹又怎么忍心让他老人家创立下的不世基业因为我的一己私仇而毁于一旦呢?” 宁国公主说得坦然,没有任何的纠结,但在说完之后,她眼中最后的光芒也消失了。 对于一个人来说,当他的信念崩塌、萌生死志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或许他们还会继续活着,但却也只是为了他们的亲人或者其他放不下的人或物,但他们实质上已经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第182章:众目睽睽之下的黑幕 对于自己的二姑奶奶经历了什么事情,朱瞻垶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详细的内容,更不知道老爷子和对方说了什么。 他只知道,宁国长公主府在会试的前一天突然封门了,不再见客,不再出门。 而他的那位二姑奶奶让人在家里修建了一座佛堂,天天念经礼佛。 他去问过老爷子,但老爷子没有细说,只是说这都是他们这一辈儿的恩怨了,而且已经解决了,让他不必再担心了。 “行了,别担心那些没有用的了,反正爷爷可以跟你保证,你的二姑奶奶以及她那两个儿子以后不会再对你有什么想法了。” 看着面前还有些纠结的大孙子,朱棣笑着将其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现在你来看看这个。” “嗯?这是……”朱瞻垶看着老爷子拿过来的奏折,一脸的惊讶。 原因无他,这是科举会试的名次。 科举会试已经于五日前结束,五天的时间,太子爷朱高炽带着人将所有考生的卷子都给批了出来,整合起了一个排名,送到了朱棣的面前。 这份名单的用处其实不是很大,因为这名单上的人都已经可以说是榜上有名了,只不过他们不是进士,而是及进士第。 也就是三甲之中的第三甲。 接下来还要让这些人经过第二轮的复试,复试是在皇宫进行的,是老爷子亲自出题,在这些人之中再挑选一百人出来,而这一百人就是二甲,也就是进士了。 进行过复试之后,老爷子会钦点出这里面的前三名,这也就是传说中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了。 不过在这三人的前三名确认之前,老爷子还会把这三人传入宫中策问,在确定这三人是有真材实料之后才会确认他们三人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身份。 “您让我看这个干嘛?”朱瞻垶一脸不解的看着老爷子。 他这段时间的确是没少往贡院那边跑,但跟士子的交流也不深,顶多就是跟陈璲多说了两句罢了,他能知道啥? “爷爷不是听说你这段时间没少去贡院嘛,就想着问你有没有什么看好的人,爷爷好把他的名次往上提一提。” …… 朱瞻垶满心无语。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开后门的契机。 “爷爷,没必要。”朱瞻垶摇了摇头,拒绝了老爷子的提议。 “孙儿跟那些士子的交集并不是很深,更没有什么有交情的,况且这是在为我们大明甄选人才,开后门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如果他们有真才实学,那就不会落到后面的名次上,如果非要说他们这次运气不好,押题没押中的话那也没办法。”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就好像孙儿当初在灭狼口只是想着阻截一下瓦剌的人,免得咱们出力打仗他们去捡肉吃,但却在阴差阳错之下既抓了马儿哈咱又斩了哈儿达歹。” “说得好!”朱棣猛地一拍手,显然是对大孙子的言论表示十分赞同。 他当年靖难的时候若是运气不好,那他早就下去找太祖高皇帝哭诉建文那个小王八蛋有多么不近人情了,哪还能当上皇帝? “不过啊爷爷,孙儿有件事想问您一下。”朱瞻垶猛然转了个弯,让朱棣差点儿没闪着腰。 “怎么了?”朱棣狐疑的看着自家大孙子,他好像不记得大孙子啥时候有过这种样子。 “孙儿想问,策问时的考题您准备好了吗?”朱瞻垶挠着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怎么?想找爷爷要考题?”朱棣挑了挑眉,脸上带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爷爷您别误会。”朱瞻垶一看就知道老爷子想岔了,赶紧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想那些格外的东西。 “孙儿只是想,若是您还未定下策问的题目,那孙儿想代劳。” “哦?”朱棣挑了挑眉。 乾清宫里本来有些轻快的气氛慢慢的沉寂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 这两天的应天府可以说是彻底嗨了起来,尤其是上行客栈。 陈璲得了朱瞻垶的资助,在会试结束之后就入住了上行客栈,倒不是他好吃懒做只会享受,只是因为城外的寺庙距离放榜的地方太远了,他想要第一时间知道会试的结果。 除此之外,让陈璲选择入住上行客栈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客栈老板给他免了房费。 之前朱瞻垶就赵过陈璲几次,而在朱瞻垶跟着他老爹朱高炽去过一次上行客栈之后,当今皇太孙的长相也就在这些士子们之中广为流传。 以前他们就只有画像,但画像这种东西是可以进行艺术加工的,再加上朱瞻垶本身就在长身体的时间段,有所出入也是正常的。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皇太孙在考试之前接触过陈璲,上行客栈的老板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在放榜的当天,陈璲的名字果不其然出现在了榜单之中,一时之间向他道贺的人数不胜数。 攀不上皇太子和皇太孙的大腿,攀一个和皇太孙相熟的人也是极好的。 在五天之后,这种气氛更是到达了高潮! 原因无他,复试的结果也出来了,陈璲的名字位列榜首! 在复试中名列榜首,这就代表着陈璲最起码也是个传胪了,因此拜访他的人是络绎不绝,在其他人心中,陈璲俨然已经是坐定了此次恩科的状元。 但朱瞻垶就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大搞黑幕吗? 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陈璲,命是真的好啊……”上行客栈之中,一桌人正在喝酒聊天。 “是啊,攀上了皇太孙的大腿,可不是命好吗?” 有羡慕的,有攀附的,自然也就有不忿的,尤其是在这种可以堪称是堂而皇之的黑幕之下,更是有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 陈璲坦然的拿着自己的饭食穿过大堂,似乎对这些人的对话视而不见。 这让那些看不起他的士子很是恼火。 可即便是恼火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拦住陈璲,因为他们不敢得罪朱瞻垶。 可事实,真的就是这样的吗? 第183章:殿试 此次恩科是专门为某些人开设的这种话题不胫而走,几乎充斥着整个应天府。 直到三天之后,也就是皇上亲自召见此次复试的前十名,进行赐宴和策问的这一天。 陈璲很是坦然的身着布衣,跟着宫里来的人上了马车,一直进了宫,到了奉天大殿前。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圣躬金安!” 此次复试的前十名不约而同的跪伏在地,行礼问安。 “朕安。”朱棣伸手虚抬一下,示意十人起身。 “入座吧。” “谢皇上!” 直到现在,陈璲等十人才敢抬起头。 龙陛之上,永乐大帝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左侧是皇太子朱高炽,右侧是皇太孙朱瞻垶。 “此次恩科,尔等十人脱颖而出,是复试之中的前十名。”朱棣看着入座的十人,缓缓开口。 “尔等饱读诗书,一朝及第,接下来不管你们之中何人是状元,但你们的人生都已经发生了极大地改变。” “希望你们能够恪守圣人之道,待到为官之时能够恪守本心,造福一方百姓,为我大明出一分力。” “草民谨遵陛下教诲!” “好了。”朱棣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下面就让皇太孙公布此次策问的考题吧。” “另外多说一句,此次策问的考题是皇太孙所出,主考官也并非是朕,而是皇太孙。” 此言一出,此次入宫的十人之中的九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陈璲,众人的眼神之中充斥着复杂的神色。 朱瞻垶站起身,他不是没有看到那几位进士的目光,只是他并不在意。 复试的题目还是以经义为主,陈璲这人比较古板,在这种题目上比较出彩,他所取得的成绩都是他的努力得来的,朱瞻垶很清楚的知道这跟自己没有关系。 而且,陈璲注定不会成为此次恩科的状元。 至于原因…… 只能说成也萧何败萧何吧,陈璲古板的性子让他在经义方面的问题上能够大放异彩,但朱瞻垶在此次策问上要出的题目跟经义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接下来由本太孙公布此次策问的考题,还请诸位听清楚了。”朱瞻垶下了龙陛,走到了十人的中间。 “现如今天下皆知我大明朝于去年皇帝御驾亲征,擒获鞑靼右相马儿哈咱,斩杀鞑靼大将哈儿达歹、国师阿鲁台,现如今鞑靼已经名存实亡,斡难河以南的土地尽皆归于我大明。” “之后,我大明遵循太祖高皇帝所留祖制,藩王靖边,为国屏障,将藩王的封地移封草原。” “就此,诸位请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以及未来我大明在草原问题上应该如何自处。” 说着,朱瞻垶伸出右手:“请吧。” 说完之后,朱瞻垶转身登上龙陛,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就是此次策问的考题,也是之前朱瞻垶跟朱棣说起过的,而朱棣也答应了让他做此次策问的主考官。 当然了,朱棣是事先了解过朱瞻垶要出什么考题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任由朱瞻垶恣意妄为。, 平日里在自家人面前也就算了,这次可是当着文武百官以及新科进士的面儿,不可能随便乱搞的。 因为也算是考试的一种而并非是快问快答,所以不可能朱瞻垶问了就立刻让这些新科进士们回答,是要给他们考虑时间的。 一时之间赐宴现场有些吵闹,但这些吵闹也仅限于有限的一部分人,比如朱家人。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朱棣看着大孙子,眼神中带着欣赏的神色。 他之前也考虑过此次策问的考题,一直以来不是没有把国家大事放在考题上的先例,但真的是很少很少了。 因为不会有人把解决问题的希望放在这种新科进士的身上,而新科进士虽然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却也就那样罢了。 放在一个朝代的中后期,到了那种结党营私的大潮流时期,新科进士才会有可能一中举就做官,而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他们最少观政三年左右。 就算是现在有替补法,他们也要等到原本的官员犯事儿、辞官归降亦或是上调下降之后才有机会。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有了替补法之后新科进士们想要做官的几率还下降了,因为考成法能够鞭策一些官员,虽然不足以让他们做到恪尽职守,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不会在短期之内犯原则性的错误的。 朱棣有些不太知道大孙子想要做什么,但这也不算是出格,甚至是一件大好事儿,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些人吧,孙儿了解的不是很多,所以也没有什么看好的人。”对于老爷子的问题,朱瞻垶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了解?”朱棣挑了挑眉头。 “你之前不是还接触过那个陈璲好几次吗?” “这个没错,不过恰恰相反,孙儿最不看好的就是他。”朱瞻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给了朱棣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您可能有所误会,孙儿接近他不是因为他有才能或者是孙若看好他,而是因为他家中贫寒,孙儿听说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借宿在城外的寺庙之中,所以才接触他的。” “像他这样的人孙儿还接触了好几个,都或多或少的给了一点儿银钱,但也仅限于这样而已。” “陈璲这个人我接触过几次,这个人比较古板,对于经义等方面的确是很拿手,但这个人更像是那种腐儒,而非是治世之能臣。” “思想僵化,若无意外的话,孙儿认为他对于此次策问考题的回答大概率是什么天朝上国要彰显大国风范,以仁治国心怀天下等等。” 朱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现在已经很少去干涉大孙子的所作所为了,以前多少还让锦衣卫把大孙子的日常报告给他听,现在连这都没有了。 这代表的是朱棣的放心,同时也是他对大孙子的信心。 聊着天,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晃而过,这已经到了策问的时间限制了。 “好了,时间到。”朱瞻垶站了起来,站在龙陛之上,看着下面的十位新科进士。 “接下来,按照复试名次,由二甲第一名陈璲开始。” 第184章:状元、榜眼、探花 “禀皇上,以草民愚见,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 本来朱瞻垶就对陈璲没有抱有什么希望,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古板了,古板到了完全可以说是腐儒的地步。 而事实上,陈璲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证实了朱瞻垶的想法是正确的。 陈璲夸夸其谈,整整说了有两炷香的时辰,但自他第一句话说出口后朱瞻垶就再也没有认真听过了。 他本来还希望陈璲能够超乎他的想象,而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性格据定了他的走向,而性格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改变的。 陈璲虽然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事到如今,他还是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在他答辩完之后走上前来的朱瞻垶。 但朱瞻垶却并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而是让他回自己的座位,让下一名新科进士发表他的看法。 “怎么样?”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孙子。 “可合你的心意?” “爷爷,您就别逗我了。”朱瞻垶喟然一笑,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我本来也没有看好这陈璲,他古板的性子和勤奋的优点足以让他在经义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次策问考的是对时事的看法,孙儿从未觉得陈璲这个年轻的老古板会给出什么能够让孙儿满意的答案。” 老爷子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就现在来说,大孙子在看人这方面还算是比较准的,最起码是有了初步的经验,其次就是心态也摆的很好。 人是有感情的,朱棣自问如果是他,哪怕是和陈璲的交集并不多,但毕竟也是见了几次面的,在这一群眼生的士子中,他觉得他会下意识的希望陈璲能够成为此次恩科的状元,或者能保住一甲前三也是很好的。 但大孙子完全没有这种希望之后的失望,这就证明他打从一开始就把心理建设得很好,没有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费心力。 朱棣微微颔首,然后专注的看向了下面正在答辩的士子。 十名士子,这个数量已经是超标了的,因为以往的科举都是在常科复试之后皇帝就指定了一甲前三的人选,然后召集这三个人入宫策问,分出来谁是状元、谁是榜眼和探花。 至于第四名的传胪,复试第一名就自动是传胪了,传胪没有那个资格入宫。 这次因为朱瞻垶,原本的规则被朱棣进行了调整,但就目前为止,朱棣觉得还算是可以。 十名士子的依次答题用了近两个时辰,除了最开始的陈璲之外其他人的用时都不是很长,甚至还有一些人都不够用心。 在这些人看来,抱着皇太孙朱瞻垶这根大腿的陈璲已经坐定了此次恩科的状元之位,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争个榜眼和探花罢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朱瞻垶最开始没有想到的结果:很多人顺着陈璲的观点说一些附和的话。 没有想到归没有想到,但朱瞻垶却很理解这种做法。 陈璲在他们眼中已经是状元了,还是第一个答题的,这可不是会是和复试,不是闭卷考试,他们照着陈璲的观点说就是了。 不过也还是有不同看法的人。 对此,朱瞻垶并没有说什么。 那种只知道附和的人注定成不了什么大器,也自然会和这次恩科的一甲前三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这种人也是有用的。 此次恩科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替补法甄选足够多的候补官员,这种人云亦云的人虽然成不了治世之能臣,但却是很好用的小兵。 毕竟,作为下属官员,很多时候只需要上面说什么他做什么就可以了。 甚至毫不客气的说,现如今朝廷最缺的就是这种人,毕竟他们是去做替补的。 当然了,真正有见识的人才也是很需要的,只不过有湖广、黄淮以及三杨这些人在,这种人才暂时还是不缺的,更别说朱瞻垶还明确的知道未来还有一个于谦在等着他。 “现在,宣布此次永乐九年辛卯科的恩科一甲前三!” 听完了十名士子的回答,朱瞻垶先是写下了三个名字递交给老爷子看了一下,在老爷子点头之后才走到了龙陛之上。 朱瞻垶这话一出,十名士子全都站了起来,低着头拱起了手。 “永乐九年,辛卯科状元,萧时中!” 随着朱瞻垶的话音落下,十名士子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们中近乎全部的人都认为陈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新科状元,但朱瞻垶的回答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萧时中,还不叩谢圣恩?” 朱瞻垶看着已经愣神到迷糊的萧时中,微笑着开口提醒着。 “草民叩谢皇上圣恩!”被朱瞻垶的话给惊醒,萧时中这才反应过来,跪伏在地叩谢圣恩。 “永乐九年,辛卯科榜眼,苗衷!” “草民叩谢圣恩!” “永乐九年,辛卯科探花,黄旸!” “草民叩谢圣恩。” 收起了手中的纸条,朱瞻垶心下有些感叹。 自己的准备还是不太充足,按理来说这种时候应该是用黄色的丝绸的,结果自己就拿了张纸就过来宣读一甲前三的名字了。 “好了,都起来吧。”朱棣站了起来,走到了龙陛之上,而朱瞻垶则是很自觉的退到了老爷子的右后侧。 “一甲前三虽然只有三人,但尔等能够取得此次恩科复试的前十,就足以证明你们亦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现在,举杯吧,让我们恭喜今年辛卯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朱棣说完,小鼻涕凑过来递上了一杯酒,朱棣接过之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谢陛下!” 十名士子举觥示意,随着朱棣一起一饮而尽后躬身谢恩。 “好了,天色不早了,诸位早些休息。” 说罢,朱棣转身离开。 一甲前三的人已经决定出来了,那此次恩科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新科进士们的安排,不过这些就不需要朱棣操心了,内阁会给出一个章程的,他只需要最后审阅批示就好了。 而对于朱瞻垶就更没有什么了。 此次恩科中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人才,他本来也不是很上心,不过现在多少有些不太一样。 这个状元萧时中倒是可以重用一下。 第185章:不能报复,那就膈应你 萧时中能够获得此次恩科的新科状元,可以说完全就是因为他策问的回答在朱瞻垶看来是此次进宫策问的十人之中最为出色的。 因为陈璲首先答题的缘故,后来的人中有五个人竟然都选择了跟着陈璲的观点回答或者是补充。 甚至,有一个名叫李勤的士子基本上是完全照搬了陈璲的话,只是稍稍改动了几句话,其核心内容跟本就一点儿都没变。 萧时中、苗衷和黄旸之所以能够成为一甲前三,完全就是因为他们三人的观点跟陈璲的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苗衷和黄旸的观点基本跟老爷子之前对付瓦剌和鞑靼的法子差不多,就是从原本的资助瓦剌变成了资助鞑靼,而苗衷之所以能压黄旸一头则是因为他提到了建奴。 苗衷建议将奴儿干都司西北部的少数部族利用起来,让他们和现如今势弱的鞑靼达成短暂的联盟,以此让草原再次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这是不可能的,不过苗衷和黄旸的想法是好的,所以朱瞻垶还是给了他们两人榜眼和探花。 毕竟是新人嘛,需要历练的,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天才的不是? 至于此次恩科的状元萧时中的回答算是让朱瞻垶最为满意的一个了。 萧时中虽然也提到了互市,但他的说法大体是利用现如今大明和瓦剌的互市来掌控瓦剌底层百姓的言论,从而达成左右瓦剌决定的结果。 他和苗衷黄旸两人不太一样,他在话语之间很明确的说了,在瓦剌不主动寇边或者是做出其他不好的事情来之前,大明无法主动关闭互市。 原因无他,还是名声二字。 说了这些,以此次进宫策问的十人所表现的来说,萧时中的回答已经足够让他成为此次恩科的状元了,但真正让朱瞻垶坚定了这个决定的还是萧时中的最后一段话。 萧时中在最后一段话中没有多说什么,但却提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羊毛。 他认为,羊毛纺织这件事完全能够让大明和瓦剌的局势发生变化,这个变化是如同放了催化剂一般的迅速发展,而非是地位颠倒的那种变化。 萧时中虽然没有具体的办法或章程,但朱瞻垶不得不承认羊毛这个话题一下子就捏住了他的心。 这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这萧时中的看法虽然独到,但毕竟还只是个生瓜蛋子,而且若是圣恩过重,很容易让他产生飘然之感,这可不是好事情。 然而,今夜,注定无眠。 明朝也有宵禁令,不过宵禁禁的是外出,至于你在家里做什么就基本没人管了,只要你不扰民。 而今夜,上行客栈一直都在等着一甲前三出炉的消息。 虽然他们也基本上都认为陈璲是稳坐钓鱼台,板上钉钉的状元,但不管是谁,都还是会在心中留下那么一点点的侥幸。 不过,今天这份侥幸却成了现实。 随着进宫策问的十人回到上行客栈,一甲前三为何人的消息也传开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进宫之前就已经铁定是传胪的陈璲,在离开皇宫之后依旧还是传胪,只是传胪。 不过因为这样,陈璲倒也算是脱离了人们目光的中心了。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根本性的坏人,对于陈璲的这件事,很多人就是觉得不公平罢了,现在证实了朱瞻垶没有徇私舞弊,这群人反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传胪,也是个很好的名次了,他们连传胪都不是呢。 翌日。 昨夜的上行客栈可以说是热闹的很,不过再怎么热闹也会有个度,巡夜的侍卫虽然会因为恩科的事情网开一面,但也不会无限制的。 所以,第二日一大早,上行客栈就开始庆祝了起来。 开客栈的其实也是一种人脉的积累,客栈老板往往会在科举结果出来之前让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这群士子们,为的就是能在这些士子的心中留下个印象。 而像这科举名次出来之后,他更是让人免费给大家送菜。 不过与此同时的皇宫里倒是一片安静。 “我还以为,你会让那陈璲做状元呢。”吃着早饭,朱高炽看着自家的大儿子。 他和老爷子的看法一样,都觉得朱瞻垶会让陈璲成为状元,尤其是在知道了大儿子从老爷子那里要到了决定策问考题以及主考官的事情之后。 虽然之前朱瞻垶的表现一直都很出色,但毕竟还是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所以朱高炽认为大儿子会任性一把。 但是,结果却和他想的恰恰相反。 “陈璲这人啊,他不适合混迹于官员之间,因为他的性格注定会得罪很多人。”朱瞻垶喝了一口粥,给老爹解释起了他的想法。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跟陈璲来往?”朱高炽有些不明白。 “你别跟我说你的那些托词,你爷爷会信,但我不信。” “您想听?”朱瞻垶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胖老爹。 朱高炽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呃,这个嘛……”朱瞻垶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直说,毕竟都是一家人,没啥好隐瞒的。 “我是想着让陈璲去给我三叔当老师的,毕竟陈璲这人很古板,如果让他去教人,那规矩肯定是一堆一堆的,我三叔肯定受不了。” “如果是别的人,我三叔可能会不在乎,会有那种不学啊甚至是直接将人赶走的情况,但这陈璲不一样。” “陈璲是士子,而且还是新科进士,您也知道爷爷对这些士子有多宝贝,就算是三叔他胆子再大,也是不敢对陈璲做什么的。” “最起码短时间之内不会。” …… 太子爷、太子妃以及朱瞻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瞻垶。 他们没想到朱瞻垶饶了这么大一圈,费心费力的去接近陈璲,到最后就是为了给他三叔添个堵…… “噗……咳咳!”最终,太子妃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一不小心就被嘴里的粥给呛到了。 她虽然识大体明事理,但说到底,她还是个女人家,在面对儿子受委屈这件事上还是更想直接还回去,只不过是奈何身份和局势才安分罢了。 现在看大儿子如此的……嗯,孝敬,她也放心了。 啥?不是孝敬?他三叔在北征的时候也是帮过他忙的,再说了,大侄子给三叔找老师,帮助其提升,这不是孝敬吗? ------题外话------ 嗯……笨啦想眯一会儿的,结果一下子就从八点半眯到了三点…… 第186章:离间计? 科举这件大事儿说麻烦很麻烦,但真说起来的话也没什么。 科举这事儿吧,其实根本多久不需要朱瞻坪忙什么,他一直都是个看热闹的,但还不能抽身离开。 从一开始朱瞻坪就很清楚,老爷子让他跟着老爹负责此次科举为的就是刷声望。 现在朱瞻坪的声望其实不低,但这是有区别的。 在科举之前,朱瞻坪一直都是在武略方面表现的比较突出,不管是随军北征还是在针对草原、交趾等地说出来的计谋无一不是在确认这一点。 除此之外,忠烈祠和反治贪官的事情让他在文官群体中的声望有所回落,虽然这听起来可能挺没有道理的,但事实就是这样。 考成法和替补法的影响多大啊,自开始施行到现在已经有最少三五百的官员落马了,随着此次科举的完成,在有了足够的替补的情况下这种情况显然还是会继续提升的。 作为帝王,不能有偏有倚的,所以老爷才会安排他去跟着太子爷负责科举的事情,让他在那些士子的面前刷刷声望。 不得不说,这次一甲前三人选的确定,让朱瞻坪在士子心中的声望陡然上升了一大截。 这就是一种反差感所导致的。 从会试开始,也就是朱瞻坪开始接触陈璡的时候算,那时候士子们对朱瞻坪的好感很低很低,因为他们都认为朱瞻坪会为了陈燧走后门。 但随着萧时中等人被确认为状元,这种情况出现了触底反弹。 现在士子们谈起朱瞻坪的时候,所表达出来的无一不是佩服和敬仰 在他们看来,朱瞻坪是真正大公无私的人,为了大明朝的发展并没有昧着良心确立与他私交甚好的陈燧为状元,而是实事求是的来。 这是多好的皇太孙啊! 这种落差所造成的的结果就是让士子们对朱瞻坪的好感和敬仰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可能让朱瞻埤一开始就公事公办也达不到这种高度。 相对来说,士子的想法比较单纯一些,尤其是平民出身的那种,他们在这个时间段还没有沾染上官场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他们是心向光明的,是想要闯出来一副事业的,是想要青史留名的。 所以朱瞻坪的所作所为对这个时间段的士子的冲击力是最大的。至于朱瞻坪,他在老爹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表现得很无辜。 神特么的早有计划,自己就是单纯的想给三叔找个“好”老师,最起码教一教他为臣之道以及亲戚和睦的道理,谁特么想着收割声望的? 没看见自科举之后他就一次都没见陈燧吗?因为他已经把这事儿给老爷子说了,而老爷子则是拍着胸脯给大孙子保证会把这事儿落实到位了! 不过真要是说起来,朱瞻坪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意外收获嘛。 随着时间进入六月份,对于大明朝最重要的时间到来了,那就是早稻的育种和插秧。 在明朝这個时期,中原的水稻耕种基本上都是以双季稻为主的,只有云南、广西南部和海南等地是三季稻,而双季稻的种植一般都是旱稻和水稻两种。 稻谷的种植一般是四到六月份不等,而六月初应天府附近还未进入梅雨季,是属于最好的种植时间段。 南方的稻谷开种,北方的麦子也开始了收割,这个时间段的大明朝是最为忙碌的。 不过今年和往年不太一样,因为今年大明多了一个草原。 朱瞻坪原本以为草原那边三月份气温就开始回升,再怎么算等到五月份也可以开始剪羊毛了,但事实是一直等到了六月份,草原上的藩王们才开始剪羊毛。 这让朱瞻坪的心头压上了一块大石。 小冰河期的威力已经开始显现了,虽然可能它还没有到,但这和后世相差太远的气候说明了它已经越来越近了。 不过再怎么担心依然是无用,朱瞻坪看着东方向,一脸的希冀。他的希望,就要来了! “看什么呢?”朱高炽收起面前的奏折,今日老爷子教给他的事务已经处理完了。 “没什么。”朱瞻坪摇了摇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藩王那边怎么样了?羊毛几时能够到达应天府?’ “半个月吧。”朱高炽轻轻地舒了口气。 “此时关系到我们大明朝的未来,所以满朝上下大开方便之门,不仅陆路关卡都被提前疏通好,就连运河上下也都提前派人过去了。” “只要羊毛下来了,那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应天府。” 朱瞻埤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羊毛纺织的技术并不是很难,想要完全保密也是没有可能的,不过朱瞻埕还是让老爷子把羊毛纺织的事情收归到了朝廷的手中。 不是说这样好管理,只是这样一来以后若是藩王起了什么心思的话容易反制,也包括瓦剌。 不过这事儿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的就达成,还是因为朱瞻坪拿出来的一样东西。 羊毛梳理机。 朱瞻坪并非是这方面的研究者,也没有学过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弄不出来一步到位的纺织机,只能是弄个梳理机出来。 这玩意儿还是他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用的也是最简单的人力做功机械传动,对于朱瞻坪来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 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已经是开辟性的东西了。 “等羊毛到了,我们就可以开始确定今年和瓦剌的第一次互市了,想来到那个时候,这羊毛布一定会引起巨大的反响的。’ 朱瞻坪看着老爹收拾东西,满怀希望的开口。 “要说你小子啊,鬼点子是真的多。”朱高炽一百年收拾东西一边摇头,但脸上却是带笑的。 “有了这个,以后瓦剌想要图谋我们大明就基本上不可能了,因为如果想要开战,那他们都过不了自己百姓的那一关。” “您是说开战会关闭互市?”朱瞻坪挑了挑眉,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那您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可不想通过这个来钳制瓦剌。” “我所想的,是将他们置于死地!” 第187章:不!是绝户计! “嗯?”朱高炽很是意外的看着大儿子。 他自认为自己很早就把这些事情给理通了,也知道大儿子的一切想法,他之前还因为这事儿对大儿子赞不绝口。 但似乎,好像并不止这样。 “你还藏了别的后手?”朱高炽看着大儿子,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 这不怪他,因为这要说起来的话可能整个大明朝上下都没有几个人想到这件事了。 “先跟你您卖个关子,咱们去爷爷那里,到了那里我再跟您说。” 朱瞻垶笑了笑,提起了老爹手里准备呈给老爷子的奏折,带头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乾清宫。 天色已经不早了,老爷子都已经开始准备用膳了,小鼻涕这才走进来向他禀告皇太子和皇太孙求见的事情。 “让人多备两副碗筷。”朱棣放下了才刚刚拿起来的筷子,对着小鼻涕吩咐到。 “是。”小鼻涕躬身退下。 准备碗筷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是让小鼻涕这个替身太监去做,朱棣是在告诉他让朱高炽父子俩进来。 “儿臣/孙儿见过父皇/皇爷爷。”父子俩进来之后一同向朱棣见礼。 “坐吧,一起吃点儿。”朱棣伸手示意。 朱高炽还很有礼节的先躬身示意后才坐了下来,而朱瞻垶则立马跑到了老爷子的书案那边,将老爹要呈给老爷子的奏折放下后才入了座。 “今天怎么这么晚?”朱棣拿起筷子,给大儿子夹了菜后才开口问道。 “爹,草原上的藩王已经将羊毛都剪得差不多了,半个月之内就能到达应天府,今天儿子是在处理那些运河上下传来的奏折,所以慢了一些。” 坐下之后,朱高炽就没有再用父皇和儿臣这种很正式的称呼了,而是换成了爹这种比较亲和的称呼。 这是朱家人的习惯、 “嗯,这事儿是得重视起来,处理好了的话说不定到七八月份就能传到瓦剌去,到时候瓦剌就会在互市的时候求着我们也收羊毛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这事儿他早就想过了。 凭心而论,朱棣更想通过武力来解决草原上的问题,但奈何软件条件不行。 没钱。 所以,朱棣想的是先用这羊毛赚钱,不仅在大明赚钱,还要卖回到瓦剌,赚瓦剌的钱,等钱赚够了,就开始打他们! “对了爹。”朱高炽突然放下了筷子,一脸正色。 “垶儿方才说他对瓦剌有别的打算,并不只是在互市上做文章,儿子问他,但他却说要到您这里才说。” “哦?”朱棣看了看大儿子,又转头看了看大孙子,似乎是在求证。 “嗯,的确是这样的。”朱瞻垶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放下筷子开始炫耀了起来。 “不是孙儿自大,而是因为这事儿可能真的没多少人注意到,真要说起来的话可能也就御马监的人会知道,而且还得是最底下的那些人。” 朱棣和大儿子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而是不约而同的等待着朱瞻垶给出答案。 “咱们先说一点大家都能想到的,那就是羊的事情。”朱瞻垶看了看老爹,有看了看老爷子,这才开始解释起来。 “之前咱们就说过,等这羊毛制品开始销售后,草原上势必会掀起一股养羊的潮流,因为取毛并不伤及羊的性命,等羊多了还能卖钱,这是一举两得。” “嗯,这個你一开始就跟爷爷说了。”朱棣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 “你还说了,到时候有这羊毛衣服就能让大明空出一些种植桑麻棉的土地来种植粮食,缓解我大明缺粮缺钱的窘境,还能让瓦剌的战马减少。” “但是其他的呢?” “说到这里,孙儿得先问您一个问题。”朱瞻垶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您知道羊的习性吗?” “习性?”朱棣一下子被大孙子给问懵了。 “爹你知道吗?”朱瞻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家老爹。 朱高炽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对于羊的习性,他就知道羊是吃草的,别的啥都不知道。 他又没养过! “这羊啊,吃人!”朱瞻垶很是得意,摇头晃脑地说出了答案。 “什么东西!?”朱棣和朱高炽不约而同的大声喊了起来。 “您二位别急啊。”朱瞻垶笑了,他就知道是这个反应。 “我说的吃人并非是字面意思上的吃人,而是因为这羊啊,能让人,让草原上的人们慢慢的步入灭亡的深渊。” “因为这羊啊有个习惯,那就是吃草根!” 关于这事儿,得说一说草原上羊的品种。 在大航海时代之前,中原的羊是以山羊为主,而草原上的羊都是以寒羊为主,同时像河套南部地区有少量的滩羊。 对于后世那些不从事畜牧业的人来说,可能羊就只有山羊和绵阳两种,但这个时代的羊却处于那两种羊之间。 羊毛比山羊长但没有绵羊长,比山羊卷但没有绵羊卷。 山羊喜欢吃草根,而且几乎是只要放牧,那就会连草带根一起吃掉,绵羊则不同,绵羊虽然也吃草根,但在不缺乏牧草的情况下很少吃。 可羊毛制品一出,草原上的养羊量激增,草场势必会处于高压状态,吃不饱的绵羊到时候肯定连草根也不会放过。 “好一个绝户计啊……”朱棣看着大孙子,言语之间有些感慨。 他曾几何时也想过大孙子的计划,但却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也不奇怪,除非是放牧的人,其他人一般都不会知道的,像朱棣这种的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硬要说不放牧也知道这事儿的,那可能也就只有瓦剌鞑靼那些自由生长在草原上的权贵了。 “你啊……是真狠啊……”朱高炽看着大儿子,心情有些复杂。 朱瞻垶这么一说,他也明白了。 哪怕是瓦剌的高层权贵知道这事儿,但想要阻止那是不可能的。 底层的百姓没有什么可持续发展的观念,他们只知道多养羊就能多赚钱,不仅能卖羊毛还能卖羊肉。 如果瓦剌高层下场阻止牧民们养羊,那就无异于朱棣下场阻止中原百姓们种粮食。 要真到了那个时候,这瓦剌怕是不用大明攻打也会自行灭亡的。 第188章:来了!他来了! 如果是以前,朱高炽肯定会对大儿子进行一番教育,因为这种办法有些过于狠辣了。 就算是他认同,那也一定会教育大儿子一些仁义道德的道理,毕竟防微杜渐,他可不想让大儿子最后变成那样的人。 但自从修编公羊学之后,他的想法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哦对了,说到公羊学,朱:武斗派.高炽的大作终于完成了! 以理学的外皮囊括公羊学思想的儒家典籍已经编写完成,但现在还没有派上用场。 想要从根本改变大明文人的思想,这得从教育开始抓起。 朱高炽已经开始利用他理政多年的影响力以及太子爷的身份开始向各地的私塾派发这种书了,要求教书先生一定要理会贯通,并且实施到对下一代的教育当中。 这事儿没什么悬念,哪怕是文臣们在听说后有些不太愿意,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他是太子爷!是以后要继承大位的人!以后文人的出人头地就都被捏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说句不好听的,可能若干年后的某次科举,学习传统理学的士子说不定连一个进士都没有了,还坚持个屁! 说到底,这些儒家士子也并非一直贯彻心中的坚持的。 别的不说,这儒学自诞生以来到现在都换了几次皮了? 公羊、谷梁再到理学,为什么会变?原因还不清楚么? 无非就是顺应时代潮流罢了,也就是顺应统治者的想法。 这些都很遥远,就连太子爷都没有着急,而是一心一意的处理着羊毛的事情。 在他看来,眼下这事儿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很有可能解决自大明建国开始到现在都没能解决的蒙元余孽问题。 “殿下!殿下!” 文华殿中,小鼻涕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甚至就连门口太监的阻拦都视而不见。 “发生什么事情了?”朱高炽没有对着小鼻涕问责,而是猛地站起了身询问了起来。 他知道,作为老爷子的贴身太监,若是没有大事儿的话小鼻涕是不会这么莽撞的。 “启禀殿下,远洋船队..回来了!”小鼻涕跪伏在地,向朱高炽汇报着。 “船队已经到达了刘家港,预计今日正午,市舶司总监事郑和就会带着此行带回来的各国使臣进入应天府,皇上让太子您做好准备。 “如无意外,午朝将会在奉天殿举行,届时皇上会接见各国使臣,同时会让人准备晚宴款待。” “什么!?”朱高炽还没激动呢,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朱瞻坪率先站了起来,然后直接冲了出去。 回来了,回来了,朱瞻坪他心心念念盼了大半年的郑和,终于回来了! -直以来,朱瞻坪就将郑和认为是他所有计划中最最重要的一环,没了郑和,他所有的计划都无从开展。 朱高炽看着夺门而出的大儿子,他不知道大儿子在兴奋什么,但却没有说什么。 现在的他,对于朱瞻坪这个大儿子已经足够放心了。 奉天大殿。 朱棣高坐于龙椅之上,皇太子朱高炽和皇太孙朱瞻基分别立于下面百官之首位,静静地等待着。 或许,能够让朱棣提前到场等待的,可能也就只有郑和了。 “内宫监太监、市舶司总监事、远洋宝船队指挥使郑和,奉旨觐见 站于奉天大殿外的太监突然高喊了起来,一时之间奉天大殿内所有的人都站直了身子,就连朱棣也坐直了。 良久,今日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臣郑和,叩见皇上,皇上圣躬金安!”郑和一袭白衣,身披黑色的披风,走入殿内后跪伏在地,给朱棣见礼。 “朕安。”朱棣大手一挥,然后站了起来,亲自下阶走到了郑和面前。 “皇上。”郑和再次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给朱棣行礼。 “起来吧。”朱棣看着面前的郑和,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马宝,自幼在云南跟着朕,朕还是燕王的时候他就给朕牵战马,靖难时是我右军前锋,要说征战,绝不再一代名将之下。’ “这些年率领宝船队远赴重洋劈波斩浪,让我大明之威扬名海外,是我大明的奇才,亦是功臣。” 郑和拱起双手:“靠着皇上的天威,大明的国运昌盛,正逢盛世,郑和岂敢爱惜自己残躯。” “嗯。”朱棣挑了挑眉,接下了郑和的马屁。 p心o “老大,马宝回来了,说两句吧。” 朱棣转过身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留下了郑和面对着大明的太子爷朱高炽。 “太子爷,圣体万安。”看着朱高炽向着自己走来,郑和赶忙见礼。 “起来,起来。”朱高炽面带微笑,亲自扶起了郑和。 “这么多年了,辛苦你了。” “郑和不敢当。”郑和赶忙拱起双手。 “过来。”朱高炽一手托着郑和的肩膀,另一只手朝着朱瞻坪招了招。 “这个可是我大明的功臣,上次他出发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这是自然的。”朱瞻坪上前两步,看着面前这個他两年前随着朱棣一起送别的人。 “这郑和看着朱瞻坪,面露讶然之色。 现在的朱瞻埠虽然长高了一些,模样也多少变了一些,但这都不是郑和惊讶的主要原因。 真正让郑和惊讶的是朱瞻坪的服饰以及束发。 “如你所见。”朱瞻坪张开双手,确认了郑和的想法。 “臣见过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郑和见状赶忙跪伏在地,给朱瞻坪见礼。 “起来吧。”朱瞻坪弯腰扶起了郑和,脸上的笑容愈盛。 “今日,你可是主角儿,就算是我也不能夺了那属于你的目光啊。 “微臣惶恐。”郑和低着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笑的。 “好了。”朱瞻坪拍了拍郑和的肩膀。 “各国使臣都还在等着吧?我就不耽误你了,还是正事儿要紧。”“等皇爷爷接见完了各国使臣,我再去乾清宫跟皇爷爷见你,到时候还有些事情想与你说。” “谢殿下信任。”郑和再次躬身一礼,随后对着太子爷示意后才走到了奉天大殿的正中央。 今日的重头戏,来了。 第189章:万国来朝 朱棣回到了那目前独属于他的座位之上,朱高炽和朱瞻垶父子二人也回到了他们各自的位置。 郑和走到了奉天大殿的中央,双手拱起,脸上一片肃穆。 “臣郑和,于永乐七年九月任大明市舶司正使,与副使王景弘、侯显,率官兵两万七千人,驾宝船四十八艘从太仓刘家港出发。” “先后出使占城、宾童龙、真腊、暹罗、假里马丁、交阑山、爪哇、重伽罗、吉里闷地、古里、满剌加、彭亨、东西竺、龙牙迦邈、淡洋、苏门答腊、花面、龙涎屿、翠兰屿、阿鲁、锡兰、小葛兰、柯枝、榜葛剌、竹步、木骨都束、苏禄等国。” “诸国国王皆派尊使随宝船队入京朝贡,臣恭请皇上召见!” 这么多的国家名字,朱瞻垶也不知道郑和在回京之前是背了多少遍,但肯定也是下了苦功夫的,这些地名对于汉人来说有很多都是很拗口的。 在朱瞻垶同情的目光中,郑和再次跪伏在地,请求老爷子召见此次随着宝船队而来的诸国使臣。 “满剌加国?”朱棣似是做累了,双肘撑着膝盖,看向了下方的郑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朕没听说过。” “回皇上。”郑和直起腰板,直视着朱棣。 “满剌加国是暹罗属国,第一次立国,王子、公主都亲自来大明朝奉,请皇上诏敕。” “满剌加国盛产沉香和黄熟香,满剌加国此次朝贡大小沉香树九棵,上好龙涎香十升。” “除满剌加国外,其他各国也皆有朝贡,请皇上召见!” “嗯。”朱棣点了点头,郑和这才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站在朱棣身后的小鼻涕快走两步,从旁边下了台阶,小碎步挪啊挪的来到了门口。 “大明天子有旨,诸国王使节依次觐见!” 随着小鼻涕的话音落下,朱高炽和朱瞻垶也动了起来,不急不缓的来到了天子座位的台阶之下,正面朝向奉天大殿的门口。 “大明天朝属国满剌加,拜见大明大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第一个进来的这批人在服饰上和大明的出入很大,本来朱瞻垶还猜不出来这些人是属于哪里的,但在这些人自报家门之后就明白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也不清楚这个所谓的满剌加国是在什么地方,鬼知道几百年前的国家都叫什么名字? 朱瞻垶也就能记住这个时期东亚、南亚以及东南亚的部分国家,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更何况,满剌加国对于大明来说都是第一次发现,不只是朱瞻垶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 “朕安。”朱棣高坐在龙椅之上,架势端得很足。 一批一批的使臣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里面有使臣,有国王的嫡系子女,也有像满剌加国这样继承人亲自前来的,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 情绪。 隔得有些远,朱瞻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还是大概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 有兴奋,有向往,也有恐惧。 再多的话可能也有,可他没看出来。 三十好几的国家所派出的使臣一次朝觐,哪怕每個国家的使臣只是上来问声好走过过场,等完事儿的时候也过去了得有两刻钟的时间。 朝觐结束之后,大臣们没有散去,就连朱棣也没有离开。 因为奉天大殿上还跪着一群人呢。 “这里是奉天大殿,朕不想在这里骂人,去乾清宫吧。”朱棣略带厌恶的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拂袖离开。 朱高炽赶忙转头看去,而朱瞻垶则是挑了挑眉。 这下子,有意思咯。 乾清宫。 朱棣坐于龙床之上,左边站着太子爷朱高炽,右边站着皇太孙朱瞻垶,朱瞻垶下面还站着今日的主角郑和。 “皇上。”小鼻涕走了进来,低头躬身的挪到了朱棣的面前。 “带进来吧。”朱棣挥了挥手。 “是。”小鼻涕弯着腰挪出去了。 朱瞻垶每次看到小鼻涕的行走方式时都会觉得很搞笑,因为这种走法看起来的确是挺有意思的,他之前也尝试过,感觉很累。 上次献俘太庙的时候他身着冕服就是这样走的。 今天还好,虽然是奉天殿大朝议,但因为不是祭祖也不是立储,所以倒是不用穿冕服,这也让朱瞻垶轻松了不少。 没一会儿,小鼻涕就带着人上来了。 “大明天朝属国锡兰山国国王亚烈苦奈儿见过大明大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小鼻涕带来的人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就对着朱棣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朕,不安!” …… 整个乾清宫里一时之间寂静了下来,亚烈苦奈儿伏在地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唯一不同的就是朱瞻垶了,要不是场合不合适的话他怕是得笑出声来。 所谓的圣躬金安其实就是个面子话,大概意思差不多就是皇上您身体好不好啊,吃的好不好啊,睡得好不好啊,心情愉快不愉快啊~~ 按照惯例,皇上也得回上一句面子话“朕安”,大概意思就是朕都挺好哇,赶紧说正事儿吧! 这其实就跟平时邻居见面说一句“你吃了没”意思差不多,场面话而已,也没人当真,就算是你真说一句“还没呢”,人家最多也就客套客套“要不来吃点儿?” 而事实上,人家这话的意思就是那你抓点儿紧吧,这都晌午了。 谁也不会厚着脸皮真到人家家里蹭饭去不是? 当然了,如果是大明的官员问一句“皇上,您老身体好不好呀?”,皇上要是回一句“朕不好”,那就完犊子了。 这基本上就可以回去准备后事了。 为什么呢? 连句场面话都不愿意说了,那不是烦透了你么?还不麻溜儿的自行了断的话,等皇帝追查起来那说不定就得牵连一家老小了。 而此时此刻,亚烈苦奈儿的心情就跟大明的官员是差不多的。 您老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不管有罪没罪的,最少也得等场面话说完了您再发脾气吧?您这样会没人跟您玩儿的! 第191章:老爷子的放纵,郑和的惊骇 “爷爷,您这会儿说赏赐可就为时尚早了。”朱瞻垶笑嘻嘻的冒出头来,打断了老爷子想要开口的意图。 “郑和是我大明宝船队先后三次远洋的重要核心,他以后依然还要继续远洋,让我大明的天威广布天下。” “您现在就给他定死了赏赐,那岂不是在说以后不让他远洋了?” 如果是其他人,朱瞻垶断然是不会这么说的,但郑和不一样。 郑和是个宦官,而且是自幼就是,他是在云南之战中被明军所掳,按照当时的规矩,男子都要净身才可,郑和也就是那个时候成了残缺之人。 也就是说,现在的郑和既没有父母亲人在世,也没有子孙后裔,虽然历史上的他有,但那是后来过继的,现在还没有。 现如今的郑和是一心扑在了远洋的事业上,这也就是后来仁宗皇帝,也就是朱瞻垶的胖老爹继位之后叫停了下西洋之事时郑和那么失望的原因。 除了这些原因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郑和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信徒,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够前往他们心中的圣地:麦加。 因此,在寻常人心中会认为朱瞻垶这话是让人不安生,但却正合了郑和的心思。 郑和心中也很是激动。 朱瞻垶是皇太孙,他既然这么支持自己下西洋,并且还直接表明了自己以后还需要下西洋,那就证明最起码自己的未来是有盼头的。 之前的郑和曾经担忧过,因为他也算是三分的太子党了,对朱高炽也很是了解,他曾经一度担忧过这下西洋之事会在朱高炽的反对下被强行停止。 毕竟,但凡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朱高炽才是大明的常务副皇帝! 但现在,郑和不怕了,因为他有盼头了! “郑和,多谢殿下赏识!”激动的郑和已经难掩自己的激动了,甚至直接跪地叩拜。 “诶诶诶,你先起来。”朱瞻垶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和赶紧上手将他扶了起来。 “你说我赏识你这个没问题,但你得做出点儿什么才能证明不是?” “这……”这下子,郑和有些迟疑了。 他刚才是激动过了头才有这种举动的,不然的话这已经可以说是诛心之举了,毕竟是当着朱棣的面儿上这么做的。 现在他清醒过来了,言行举止无疑都有些许的保守了。 “爷爷,孙儿有些事情要说。”朱瞻垶没有在乎郑和的迟疑,而是转头看向了老爷子。 “嗯?”老爷子挑了挑眉,然后就点了点头。 朱瞻垶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走出了殿外,跟小鼻涕和乾清宫外守着的锦衣卫说了几句话。 然后,在郑和一脸惊骇的表情中,一群侍卫身着他没见过的服饰迅速的冲进了乾清宫,将各个出口全部把住,将除了朱棣、朱高炽、朱瞻垶和他之外的人都给带了出去。 “莫慌,这是幼卫,也就是太孙卫的人。”朱瞻垶拍了拍郑和的肩膀,然后走到了老爷子面前的书案处。 郑和的骇然已经平复了不少,当他看到老爷子一副老神在在毫不慌张的样子后,他心里也放松下来了。 现在,他在心里给朱瞻垶的定位又提高了不少。 能做到这一步,而且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做到这一步的人基本没有,他敢说就算是当今太子都做不到,但朱瞻垶却做到了。 只不过郑和不知道的是,朱瞻垶叫进来的这些腾骧卫都是当初老爷子从锦衣卫抽调给他的人。 皇帝面前,岂容儿戏?他怎么会调集那些遴选上来的普通侍卫? “马宝,你来看看。”朱瞻垶的话打断了郑和的思绪。 转头看去,之间朱瞻垶已经将一张图摊开在了书案上。 “不知道这個你可熟悉?”朱瞻垶笑着指了指书案上的图。 “这是……”郑和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又不知道这熟悉感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他看到了那股熟悉的感觉来源于何地。 “这是……海图?”郑和再次以惊骇的申请看着朱瞻垶。 原因无他,这份海图实在是太大了,比他三下西洋所绘制的海图还要大! “不错。”朱瞻垶隐晦的朝着老爷子点了点头,在对方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之后才看向了郑和。 “这正是一份海图,至于这份海图从何而来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知道这份海图是真的就可以了。” 郑和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怀疑。 他虽然不知道这份海图是真是假,但他对之前三次下西洋的路线很熟悉,朱瞻垶拿出来的这份海图上都做了清楚的标识。 “爷爷,孙儿在此向您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够尽快安排马宝再下西洋,越快越好。” 老爷子靠在龙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朱瞻垶还是听到了他浅浅的嗯了一声。 虽然浅,但的确是有! 朱瞻垶知道,老爷子这是初步同意了,至于要让他拍板做决定,那就得看自己拿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说服他了。 “马宝,我知道你此次远洋很是劳累,但涉及到国家大事,我也没有办法。” 朱瞻垶看向了郑和,他要把自己的筹码给拿出来了。 “殿下客气了,为大明朝办事本就是微臣的职责!”郑和虽然有些不解,但姿态却做得很足。 “这里,是你三下西洋的路线,但此次我想要让你去别的地方,为我大明朝去取回几样东西来。” “在你答应之前,我要跟伱说明白此行的危险和困难。” “首先,此次远洋的距离要远超你之前远洋的路线,甚至可以达到次三次远洋的总和!” “此外,这一路上还有数不清的危险在等着你,包括你已经经历过的风浪和异域人的问题。” “甚至,哪怕是你在到达了目的地之后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那里要更加危险。” “除此之外,我还会派出一队人,时间我不管,但自今日开始,直到你再次远洋到达交趾南部之前,你必须要把你的经验都传授给这些人。” “你可能做到?” 第192章:郑和心中的信仰 说到发展,那就得说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基础打不好,那你再怎么发展也是亭台楼阁,长久不了的,那样或许会获得一定的成就,但那也只不过是虚假的繁荣罢了。

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夯实的基础,一切都是空谈。

对于此时的大明,什么是基础呢?经济这个概念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实在是有些宽泛,但如果换一种说法,也就是唯一呢?

那毫无疑问就是粮食。

粮食这两个字几乎贯穿了所有的封建朝代,这是所有封建朝代毫无疑问的基础。

朱瞻垶如果想要将他脑海中的宏图伟业付诸行动,那么这就是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你抽谁去?”在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老爷子突然睁开了眼。

他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孙子想要做什么,但朱棣却愿意给予大孙子一定程度上的信任。

这个程度取决于朱瞻垶想要做到什么地步,如果要倾尽大明的所有国力那肯定是不行的。

“腾骧右卫!”朱瞻垶斩钉截铁的给出了一个答桉。

腾骧卫是他的太孙卫,但自朱瞻垶见礼腾骧卫的那一天起就并非是为了单纯的护卫。

护卫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狭隘了,老爷子还能好好的活上个十几年,他在短时间之内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换句话来说,就算是腾骧卫全都被派出去了他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因为不仅老爷子的锦衣卫可以抽调一些,就说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再训练处一批腾骧卫。

“腾骧右卫现在在交趾,你是想把他们给抽回来?”朱棣看着大孙子,他想要清楚自己大孙子的全部计划。

“爷爷,交趾的问题虽然还未解决,但腾骧卫在交趾能够产生的作用已经不大了。”朱瞻垶站直了身体,一脸正色的向老爷子解释着。

“现如今,交趾那边的土司酋长基本上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虽然他们无力阻止,但也有很多的土司酋长禁止他们下属的百姓外出,施行全封闭的策略。”

“因此孙儿认为,现如今的交趾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如果要继续拖,那也基本上是靠着那些已经知道我们大明到底如何的百姓去感化那些尚不知情的百姓。”

“腾骧卫在交趾能做的已经几乎没有了,现在的他们主要负责的基本都是已渗透区域的山货收购和运输,几乎很少能够渗透到新的地方了。”

朱瞻垶是真的不想让腾骧卫继续耗在交趾了,因为这对腾骧卫的成长并没有什么积极作用,只会浪费时间罢了。

“那你让马宝帮你训练腾骧卫,让他们具备远洋的知识和经验是想要做什么?”

朱棣问出了一句废话。

不过看似是废话,但实则也是必须要问的。

让郑和教导柳溥他们远洋的经验和知识,那无疑是为了远洋做准备的,朱棣是想要知道大孙子想让柳溥他们去哪里。

“爷爷,这个问题可否容孙儿之后再谈?”朱瞻垶想了想,决定先卖个关子。

“这个是后面的问题,孙儿之后自然会提到。”

朱棣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双眼再次眯起。

“马宝,关于我的问题,你有没有信心?”朱瞻垶看老爷子没啥反应,心下大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郑和。

“回殿下。”郑和拱起双手,一脸正色。

“微臣可以保证将一切倾囊相授,但能否教会他们这个微臣实在是无法保证,毕竟殿下您也知道,有些人可能……”

“这个我知道。”朱瞻垶摆了摆手。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人和人的区别比人和猪的区别都大,他从未想要定下什么实际性的目标,他只不过是想让郑和把他知道的都教给柳溥等人就是了。

“那微臣可以保证,没问题!”得到了朱瞻垶的回应,郑和也予以坚定的回应。

“那好。”朱瞻垶点了点头,拉着郑和走到了那幅海图的面前。

“下一次远洋,你依然可以按照之前的路线出发,先将此次来大明朝拜的各国使臣送回他们的国家,但却不能止于此。”

“如果我没记错,你此次远洋所到达最远的地方就是这里,忽鲁谟斯是吧?”

“没错,殿下。”郑和点了点头。

“那你看到这里了吗?”朱瞻垶勐地在海图上点了一下。

“殿下的意思是……”郑和有些明悟,但却还不是很清楚。

“我是想要你到达这里,然后跨过这片陆地。”朱瞻垶冬冬的点着桌子,神色坚定。

“另外,我也可以告诉你,这里就是麦加!”

末了,朱瞻垶给了郑和一个目标。

郑和是坚定的***信徒,有人说郑和之所以能够七次远洋,支撑他的就是***的圣城麦加,而郑和是在第七次下西洋的时候才到达了麦加,然后他就病死于远洋的途中。

有人说其实在第七次远洋开始之前,郑和的身体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之所以还能进行第七次远洋,一个原因是明宣宗朱瞻基的继位恢复了远洋事业,给了他希望。

另一个,就是所有***信徒心中的圣城麦加。

因此,朱瞻垶毫不介意的给了郑和一个目标,一个他心心念念都想要去的地方。

果不其然,郑和在听到了麦加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浮现起了激动而狂热的神采。

“马宝!”朱瞻垶突然沉下了脸。

“你要知道,你是大明的臣子,你可以信佛,也可以信***,但你要永远记得你是哪里的人,是哪里的子民!”

“我告诉你麦加的位置是因为你对大明所做出的贡献,我觉得你值得获得这样的嘉奖,但并不是要让你改变你的目标!”

“是!”郑和也正色了起来。

他是个***信徒没错,但他之所以能够七下西洋,对朱棣的信任和敬仰以及对远洋探索世界的渴求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因素。

“现在,我们来说你此行的真正任务。”

第193章:成功的可能性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要让你到达这里。”朱瞻垶在海图上拍了拍。

他所拍的地方有个名字,南美洲。

“麦加这片内海的尽头是两片大陆的连接处,想要到达目的地,这里是最快的方式,但我并不确定这里是否能够过去。”

苏尹士运河的历史其实很久远,远到了可以追朔到公元前八世纪的时候,但在历史的长河中,苏尹士运河就与中原的大运河一样,几经堵塞又几次疏通。

朱瞻垶并不知道此时的苏尹士运河是否能够通航,但如果能,那自然就是最好的。

“这里就与我们大明朝境内的大运河是一样的,有一条人工开凿连接两片大海的河流,但这条河流此时是否还能用我不是很清楚。”

“如果能用,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不能,你就只能绕开这一片大于我们大明几十倍甚至是上百倍的土地,才能到达目的地。”

说到这里,朱瞻垶严肃的看着郑和。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绕过非洲大陆的路程几乎达到了郑和此次下西洋总里程的一半。

如果再加上从大明到忽鲁谟斯的距离,朱瞻垶所说的路程几乎已经到达了此次郑和远洋往返路程的一点五倍左右。

也就是说,就算是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郑和按照此次远洋的速度,也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返回。

“郑和不能向殿下保证什么,因为郑和唯一坚定的就是信心!”郑和看向朱瞻垶,一脸的坚定。

“郑和保证,一定竭尽全力!”

看着一脸坚定且严肃的郑和,朱瞻垶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拍了拍郑和的肩膀,然后招了招手。

他的贴身太监小湖涂立马走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这里是我所编写的一些东西,你回去看看。”朱瞻垶将那本书交给了郑和。

“这里面有远洋沿途各地的一些东西,大概有能够致病甚至是致人死地的草木动物,也有部分特殊的地形。”

“另外,在这本书的最后,有着你的最终目标。”

说完,朱瞻垶就站到了老爷子的身后,不再说话。

他能说的已经都说完了,剩下的都是不能说的,最起码现在不能说。

“马宝啊……”朱棣这才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看着郑和。

“微臣在。”郑和闻言连书都来不及收起来,连忙拱手面对朱棣。

“远洋辛苦,你先回去休息吧。”

“至于今天的事情,明日朕会让人给你答复的。”

“是!”郑和躬身行礼。

“微臣告退。”

郑和慢慢的退出了乾清宫,小湖涂跟在他的后面也退了出去。

“老大,今天晚上朕要大宴各国使臣,你回去盯着点儿,别出了什么岔子。”

“儿臣告退。”朱高炽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他还有很多的话想要说,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但他知道,老爷子让他退下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没有什么怨念和不满。

涉及到郑和的远洋,而且还是倍数于此次路途的远洋,那就是一顶一的大事儿了。

朱高炽知道,如果事情最后被定了下来,到那个时候他是一定会知道的。

“好了,坐下来说说吧。”朱棣挥了挥手,腾骧卫也退了出去。

“你这个小兔崽子又在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朱棣拉着大孙子坐下,嘴上是毫不客气。

朱瞻垶闻言有点儿委屈,他这次要做的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儿,怎么到了老爷子的口中就成了一肚子坏水儿了?

不过老爷子还真没说错,他还真的是想要干一些坏事儿出来,不然的话也就不会让郑和帮着训练柳溥等人了。

“爷爷,您说,咱大明现在最需要什么呢?”朱瞻垶坐了下来,并且得寸进尺的枕在了老爷子的大腿上。

“最需要什么?”朱棣伸手放在了大孙子的额头上,脸上露出了神往的色彩。

“爷爷觉得,是好官吧。”

“咱们大明一直想要向上攀登,爷爷一直想在文治上达到汉时文景二帝和唐宗宋祖的程度,但那些个贪官污吏总是阻挠爷爷前进的脚步。”

“那爷爷,您觉得我爹的理想呢?”朱瞻垶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状似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你爹?哼!”不过期然,朱棣冷哼了一声。

“他啊,就想让天下人都吃饱饭,但他的性子太过优柔了,压不住那些个官员们,这就杜绝不了贪官污吏的诞生和发展,这样一来天下人永远都吃不饱饭。”

“吃饱的,只能是那些个贪官污吏们。”

“那若是孙儿说能做到呢?”朱瞻垶眯着眼睛,嘴角翘起了一抹弧度。

“你?哈哈,不是爷爷……”朱棣大笑两声,刚想糗一下大孙子,但却勐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等会儿!”

“哎哟!”

朱棣勐地偏了一下身子,连带着大腿也动了一下,枕在朱棣大腿上的朱瞻垶,后脑勺砰的一下就磕在了龙床上。

当然了,龙床上是有褥子的,不疼,但是那股慌张感还是让朱瞻垶喊出了声。

“你让这次给马宝定下了目标,大幅度的增加了他远洋的路程,该不会是……”

“是啊……”朱瞻垶揉着后脑勺坐了起来。

“小湖涂!”

“奴婢在!”站在门口等着的小湖涂连忙跑了进来。

“把海图和书拿过来。”朱瞻垶招了招手。

小湖涂赶紧从袖兜中掏出了一份缩小版的海图以及一本书。

这是朱瞻垶给郑和的海图和书,朱瞻垶很早就准备好了,并且一式四份。

他早就打算好了,一份给老爷子,一份给郑和,一份给柳溥。

至于剩下的那一份,他另有安排。

“爷爷,在这里有三种粮食,一种亩产能够达到四五百斤没问题,其他粮种则能在这个基础上翻上一番没问题。”

朱瞻垶铺开那份缩小版的海图,在南美洲的位置上点了点。

“你说的是真的!?”朱棣勐地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大孙子。

朱棣的震惊中包含了很多的情绪,有期待,有希冀,有渴望,也有不敢相信。

第194章:曾经的不齿,如今的欲望 “事关重大,孙儿怎么敢口出狂言?”朱瞻垶自然知道此刻的老爷子最想要听到的是什么话。

这并不是妄言,而是他考虑了几个月之后才得出来的答桉。

谈起种花家成立之后的成长史,红薯无疑是在吃这个问题上占了很大的篇幅。

前世朱瞻垶曾今听村里的老一辈说过那段时期,那时候真的就是红薯救了种花家千百万的人民。

后世红薯的产量极高能达到五千到七千斤,土豆的产量还要更高一些,轻松过万。

但那都是经过后世科研改良之后的品种,还有农药化肥的辅助,以及众多农用器械的深耕细作,想要在明朝这个时期达到后世的产量,那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但朱瞻垶知道,传统土豆的产量就能够达到三千到四千斤,就算是刨除了农药化肥和农业器械的作用,给个一千斤应该是不算过分的。

而且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肥料,要知道,光是应天府内收夜香的就有大大小小十几家,这些人甚至经常为了收夜香打起来。

“爷爷,就算是您不相信孙儿,也得相信那位吧?”朱瞻垶看着老爷子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不由得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相信!相信!爷爷相信!”朱棣回过神来,一脸狂喜的看着自家大孙子,宛如是看着一块宝。

此时,朱棣的脑海中又想起了那句他爹在梦里说的话: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爷爷,您就放心吧。”朱瞻垶笑着站起身走到了老爷子的背后,开始给老爷子理着气。

“只要郑和能够顺利的将东西带回来,那孙儿保证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是考虑到橘生淮北的问题,但想要达到稻麦产量的两倍是轻轻松松的。”

在这个问题上朱瞻垶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明朝的人口自建立时的六千余万增长到万历年间的一亿六千万,这里面有一个人的功劳。

这个人就是红薯之父,陈振龙。

陈振龙本是明朝万历年间的一名普通士子,但因为屡试不第,再加上当时家乡贫苦又有天灾侵扰,陈振龙不得不弃儒从商,跟着船队出海经商。

当时的陈振龙在菲律宾等地见到了红薯,联想到家乡因为天灾而吃不上饭的百姓,就想着把红薯引进到大明栽种。

但那个时候,西方已经开始了大航海时代,当时的菲律宾已经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了,那时候的西班牙政府严禁将红薯出口,一经发现就要被处死!

陈振龙冒着身死的风险,将一株红薯藤编进了船绳之中,这才将其带回了大明。

红薯对于中原来说绝对是救世之粮,中原的人口在经历了小冰河时期后还能在清朝重新增长到四亿,这里面有朝廷治理的功劳,但红薯的功劳也是不容埋没的。

是的,朱瞻垶很不喜欢满清,但他依旧不得不承认,有些措施人家满清做的的确是比明朝好。

就算是他,不也一样抄用了雍正的“即时替补”吗?这还不止,后续“摊丁入亩”他也一样得抄用。

朱棣看着一脸自信的大孙子,感慨万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爷爷,郑和能不能成功尚且是未知数,咱们不能将希望都放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朱瞻垶见状赶忙拿过了小湖涂拿上来的那本书,翻开给朱棣看。

“您看,那里虽然是孕育出了高产的粮食,但也同样孕育出了中原所不具备的勐兽。”

在这本书上,朱瞻垶把他能想到的威胁都写了进入,大到黑凯门鳄和森蚺这样的猎食者,小到了子弹蚁、箭毒蛙这种小却致命的生物。

而且,他从未想过将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爷爷,咱们不能光靠着郑和自己,虽然孙儿也很相信他,但孙儿认为我们要做好第二手准备。”

“你说!”朱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大孙子的眼神坚定且严肃。

“只要你说,爷爷都尽量满足你!”

“爷爷,我想要王景弘!”朱瞻垶见老爷子终于是送了口,大喜道。

“王景弘?”朱棣稍稍愣了一下。

世人皆知郑和七下西洋,但却极少有人知道王景弘也是明朝的大航海家,与郑和七下西洋的功绩相比,六次下西洋的王景弘也是值得为人称颂的。

而且,在郑和第七次下西洋卒于古里之后,正是王景弘带领船队返回大明的。

“你想要王景弘做什么?”朱棣心下大约知道了大孙子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开口问了起来。

他知道大孙子想让王景弘出海,而且还不是跟随郑和一起出海,而是率领一只新的船队去别的地方,但他并不知道大孙子想要让王景弘去哪里。

“爷爷,这里。”朱瞻垶在地图上点了一下。

依然还是南美洲。

“爷爷,就算是郑和此次下西洋是带着任务去的,但他也一样要沿途将此次来大明朝贡的使臣送回国去,这一来二去的太耽误时间了。”

“而且,同一支船队的话影响也很大,所以孙儿想要让王景弘率领一支小船队,就只为那些东西而去。”

“嗯……有道理。”朱棣沉吟了许久,点头认同了大孙子的话。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好圣孙想的可不只是这样。

朱瞻垶并不想让王景弘随着郑和的船队一同出发,在他的设想中,给王景弘的路线是与郑和完全相反的。

也就是说,郑和是向西而行最后到达南美,这途中要经历东南亚、南亚和西亚的很多国家,而且如果苏尹士运河在这个时代被废弃的话还需要绕开非洲。

但王景弘不需要,从大明出发,一路向东,直达南美!

就算考虑到太平洋太大,途中无法补给,也可以让王景弘顺着东亚板块北上,通过白令海峡,然后顺着北美洲南下。

这样的路途也并不近,但好处在于王景弘的团队不需要过多的停留,而且还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

要知道,此时的美洲,可还是印第安人的天下。

有些事情在后世是那些白人做的,虽然朱瞻垶也曾经对此感到很不齿,但现如今的他换了个身份,想法也不一样了。

第195章:对的,就是对的吗? 春和宫,朱瞻垶自己的小院子里。

朱瞻垶坐在躺椅上,六月份的梅雨季节所带来的小雨似乎完全不能影响到他,他就这么坐在雨中摇晃着。

现在的朱瞻垶,正面对自己的心魔,亦或者可以说是良心的考验。

侵略,这可能是人类发展历史上的一个永和的话题。

从原始时代到后世的二十一世纪,人类互相侵略争斗的脚步从来都未曾停止过,只是相较于古代甚至是远古的野蛮侵略,二十一世纪的侵略并不是那么的直接。

资源侵略,内政侵略,文化侵略,等等等等。

侵略,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为人所不齿的词汇,但这个词汇在人类的历史上却从未消失过。

以前的朱瞻垶制定了很长的一系列计划,包括怎么征服草原,包括怎么覆灭倭奴,也包括怎么去欧洲搅风搅雨。

但现在,他必须直面他之前一直回避的问题。

美洲,该怎么解决。

和明朝相比,美洲的印第安人现如今的文明与原始社会无异,想要拿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一面倒的屠杀。

可对于前世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朱瞻垶来说,这是他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作为饱受侵略者毒害的种花家子民,他对侵略这个词的痛恨是毫无疑问的。

可征服草原可以说是原本就会有的争斗,去欧洲搅风搅雨和覆灭倭奴的计划是为了复仇,那美洲呢?是为了什么?

侵略,真的就是错误的吗?

“嗯?”感觉一直落在脸上的雨滴突然消失,朱瞻垶微微睁开双眼。

李明珠擎着伞,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

尽管朱瞻垶一早就吩咐过不要来打扰他,但李明珠还是过来了。

前堂内,李明心正一脸担忧的看着。

“你回去吧……”

一道男声响起,却不是朱瞻垶的声音,而是朱瞻垶的弟弟朱瞻基。

原来,之前李明珠看着朱瞻垶一直在院子里淋雨,心下有些担忧,但又不敢随便违背朱瞻垶的意思。

无奈之下,李明珠只能是让妹妹李明心去找太子妃帮忙了。

自朱棣的皇后薨逝之后,太子妃管理后宫已经有些年头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为何而烦恼,但她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去并不一定就合适。

所以,朱瞻基来了。

看着朱瞻基将雨伞放在了他哥哥的头上,李明珠默默地退回了前堂。

“瞻基,你说,如果有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但只要做了,就对我大明上下有天大的好处,我要不要去做?”

朱瞻垶睁开的双眼有些失神,直愣愣的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哥,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的,不是吗?”朱瞻基站在他哥哥的旁边,直勾勾的看着雨滴在地面积水上留下的涟漪。

“是啊,你经历的还是太少……”朱瞻垶哑然失笑,重新闭上了双眼。

“其实……”朱瞻垶突然抛开雨伞,双手张开,似乎是在迎接雨水的浣洗。

“哥,如果你担心这种事情做出来会有损我大明的天威,那不如让我来做。”

“反正……”朱瞻基突然转头看着他的哥哥,满脸微笑。

“我也是朱家子孙,日后也会是藩王,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少,不是吗?”

“你?”朱瞻垶突然笑了起来,而且还是带着嘲讽和宠溺的矛盾笑容。

“你不行,心太软……”

院子里重归寂静,兄弟二人就这么在蒙蒙细雨之中伫立,一句话也不说。

……

翌日。

一大早,春和宫内就忙活了起来,原因无他,皇太孙朱瞻垶和他的弟弟朱瞻基同时生了病。

“太医说没什么事情,就是染了风寒,想来是昨儿个淋雨淋坏了。”

太子妃从朱瞻垶的小院子里走了出来,看着正坐在书房里一脸担忧的朱高炽。

因为这事儿,朱高炽今日连文华殿都没有去过,老爷子送过来的奏折更是罕见的被他以强硬的姿态送了回去,就这么坐在书房里等待太医的诊断消息。

“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儿心……”

朱高炽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在缓解他的头痛。

“行啦,你也别牢骚了。”太子妃把那被朱高炽弄得一团糟的书桉整理了起来,嘴里轻声开解着。

“垶儿前几年是闷葫芦一些,这两年是顽劣了一些,但那也只是性子,而非行事风格。”

“你想想看,这两年他帮了你多少?又帮了老爷子多少?”

“别的不说,就说今年这朝廷的变化,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能看得出来,你这个几乎是在监国的太子看不出来?”

“自北征回来之后,这孩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管是为人还是做事都有着浓烈的自信,甚至敢跟老爷子谈条件。”

“可昨儿个,他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门头淋雨……”

说到这里,太子妃突然叹了口气:“唉……这孩子,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朱高炽也不说话了。

他的唠叨也就是随口而来的,并非是真的对朱瞻垶有什么不满。

朱瞻垶这两年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就连太子妃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一个久经朝堂甚至是跟自家弟弟勾心斗角的太子爷看不出来吗?

他只是不好开口。

他知道,朱瞻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心理上的纠缠,甚至可以说是梦魔一般的缠绕,不然的话自家大儿子必然不会这个样子。

这种问题,他插不上手,一切就只能让大儿子自己走出来。

“你去送给儿子吧……”思及至此,朱高炽从袖兜中掏出了一样物件,放在了书桉上。

“这……”太子妃讶异的张开了嘴,指着书桉上的东西。

“是你要来的,还是老爷子送来的?”

“放心吧。”朱高炽靠在了椅背上,言语平澹。

“我不会随便跟老爷子去要这个东西,就算是要,那也得有一个合适的由头,不然的话只会让老爷子徒增猜忌。”

“昨儿个垶儿的事儿一早就被送到老爷子那里了,老爷子没过来,但是让人把这个送过来了。”

“那就行……”太子妃微微点头,将书桉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纯金的质地,压得太子妃的袖兜都微微下沉,让两边袖子极为地不对称。

第196章:罪在当代 三日之后,正在经历梅雨季节的应天府难得的放了晴。

本来要在郑和返回当日就举行的大宴,一直被拖到了今天。

“我先过去了。”朱高炽看了看正在束发的大儿子,开口说道。

“去呗,反正今日我也不算是主角儿,郑和才是,您是大明的太子爷,受到的关注本来就要多一些,我就无所谓了。”

朱瞻垶坐在椅子上,任由他的娘亲给他束发。

“您放心吧,今儿个是大日子,我肯定不会在这时候犯浑的,最起码不能丢了大明的脸面不是?”

朱高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后就转身离开了。

自北征回来之后,他已经习惯了大儿子的这个样子,同时也对大儿子极为地放心。

从草原分封到平交趾的计策,自家这个大儿子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的成熟和智慧,这让朱高炽根本用不着操心什么。

甚至就连他自己还是在大儿子的提醒下才开始修编公羊学和理学经义的。

……

今日的宴会可以说是人声鼎沸,但由于是在宫内举行的,所以参加的也就只有文武大臣以及各国使臣罢了。

因此,这宴会实际上是表演的多,但看的人少。

“垶儿呢?”坐在专属位置上的朱棣看着自己的太子走了过来,不由得开口问道。

“在后面呢,一会儿就过来。”朱高炽坐到了父亲下首的位置上,抬头解释着。

“嗯。”朱棣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昨儿个朱瞻垶回到小院之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甚至还自己坐在院子里淋雨,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那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但如果发生在朱瞻垶这个皇太孙的身上就是大事儿了。

因此,朱棣是第一批收到消息的人,在时间上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可不比朱高炽这个太子晚多少。

他很担心,但却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事事都能够干预的,所以也就没有过去。

但是,他却派人给朱高炽送过去了一样东西,一样他认为能够稳定朱瞻垶情绪的东西。

皇上和太子这对父子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宴会上诸国使臣所带来的各国特色的表演,宴会上的人声鼎沸似乎丝毫无法影响到他们。

没过多久,宴会上的声音突然小了一些,正中间的道路也被各国的表演者微微让开。

皇太孙朱瞻垶,正自门口处缓缓走来。

今日的朱瞻垶身着一袭衮龙袍,用孔雀羽线缂制的团龙分布于前胸后背、双肩以及下摆,肩下和盘领有日、月、星辰、山纹分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织成两行,相对排列于大襟上。

所有人都看着这名意气风发的少年缓缓走入宴会,径直来到了皇帝的面前。

“孙儿见过皇爷爷,见过父亲。”

“坐。”朱棣招了招手,同时让人在身边摆了把椅子。

大明的文武百官已经有些习以为常的意思了,但诸国使臣却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朱瞻垶坐到了皇帝的身边,而非是太子对面专门为皇长孙准备的座位上。

“想明白了?”在朱瞻垶坐下之后,朱棣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嗯,想明白了。”朱瞻垶点了点头,也只有他知道老爷子再说什么。

“想明白就好。”朱棣伸手,给大孙子拿了块糕点。

“这人生啊,总是有一道一道的坎儿,有些坎儿呢,爷爷可以背着你过去,但有些坎儿就只能你自己过去。”

“你要记得,不管是何时何地,不管是你做出的决定是对也好是错也罢,绝对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

“因为往往在这样的时候,拖,就是错的。”

“孙儿明白。”朱瞻垶将老爷子递过来的糕点塞进嘴里,伸手给老爷子倒了杯酒。

“只是爷爷,孙儿可能要做一件违背仁义道德的事情,您会支持吗?”

“哦?”朱棣看着下面各国使臣的表演,嘴角却翘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呢?”

“结果……”朱瞻垶沉默了一下。

“若是成功,我大明将会十倍百倍富强于现在,但若是失败了……”

“那就去做吧!”朱棣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大孙子的话,似乎他并没有兴趣去听失败后的结果。

“爷爷还记得,之前爷爷在迷茫的时候你说过,黄沙掩千古,功过后人说!”

“怎么,当时你所说的豪言壮语,现在却忘了?”

……

老爷子的话如醍醐灌顶,彻底打醒了朱瞻垶。

是啊,黄沙掩千古,功过后人说。

他还在纠结该怎么去对待美洲的原住民印第安人,但却全然忘了在不到百年之内,一个名为哥伦布的航海家将会自欧洲启航,发现所谓的新大陆。

美洲被侵略似乎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侵略对吗?

说对?那是没有良知!

说不对?那是罔顾事实!

回头看看,侵略过种花家的人,远的不说,就说八国联军,哪一个过的不比种花家好?发展的不比种花家早?

再看看四大文明古国,不管是其他继承国还是从未断过传承的种花家,哪一个不是第三世界发展的国家?

三日前的梅雨淋醒了朱瞻垶。

如果要选择清高,那就要面对之后可能要迎面而来的一系列恶果,但如果要选择切实的利益,那就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

侵略是错的,但却也是一件罪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侵略,能够给本国带回来多少的资源,多少的劳动力,多少的土地?

朱瞻垶已经想清楚了。

被说残暴不仁也好,被说又当又立也罢,该做的,一定要去做!

最起码,他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去选择用文化侵略还是武力侵略,如果用武力侵略的话又要用到什么程度的武力。

最起码,欧洲人殖民美洲时是强盗思想在作祟,带去的是瘟疫和屠杀,但以中原的儒家思想来说,朱瞻垶最起码还是将印第安人是当人看的。

既然是人,那就可以教化。

《论语》里不都说过了吗?有教无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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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中对于侵略的观点是引自于艾跃进教授。

或许我天生反骨吧,对于这一番理论我很认同。

第197章:刽子手的人选 随着太阳完全落山,烟花的气氛也到达了一个小高潮。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焰火升空,给此次晚宴带来了不一样的氛围,也让诸国使臣都争相开始拍起了朱棣的马屁。

本来吧,拍马屁这事儿也没啥,在永乐年间来到大明的他国使臣哪个还不拍两下马屁,朱瞻垶自然也是乐呵呵的看着。

直到一国使臣的出现:倭国。

当这个留着小胡子的人出现的那一刻,朱瞻垶的目光就眯了起来,从眼皮的缝隙之中透露出了丝丝寒芒。

按理来说,郑和此次下西洋并没有去过倭国,而是从太仓刘家港出发,先到大明的长乐再到占城,从未向东或向北过,倭国使臣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么就只能说明,这倭国使臣要么是之前就留在大明的,要么就是最近不久才来到大明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到大明……

朱瞻垶想到了台州沿海的倭患。

想到这里,朱瞻垶不由得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想法子找找这群矮子的麻烦。

但是,这跟电视剧里演的并不一样,这个小胡子并没有要宁波附近的小岛,而是上书求老爷子做主。

要说这事儿,那就得追朔到太祖爷时期了。

太祖爷建国初期,由于倭寇骚扰山东滨海郡县,掳男掠女,所以就于洪武二年派出使者出使倭国,但那时候的倭国正处于南北战争的时期,因此导致明朝的使者不仅被囚禁了三个月有余,更有五人被杀。

本来吧,这事儿可以说是相当大了,但奈何当时大明初立,因此太祖爷也就把这事儿暂时给搁置下来了。

不过等到隔年,也就是洪武三年的时候,当太祖爷再次遣使去往倭国的时候,经过一番周折,倭国送还了当时在山东滨海郡县掳掠的男女,还派人到大明朝贡。

或许是因为当时国力还弱,也或许是因为倭国的地理位置,这事儿就这么延续下来了,倭国一直向大明朝贡,当初的使者被杀只是也就是在倭国道了个歉之后就结束了。

不过,矛盾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在中原的眼中看来,你来朝贡,那就说明你接受了你是臣、我是君的理念,但在倭国那边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要知道,朝贡这事儿吧明面上是各个国家带着东西来大明进奉,但在事后大明也是要赏赐这些国家东西的,从金银细软到绫罗绸缎等都有一些。

在倭国,这种朝奉却被他们当成了营利之机,甚至之把他们国内战争的资金筹备都寄托在朝奉这件事上。

由此可见,在这个时代所谓的朝奉也是不对等的,最起码在藩属国看来都是有利可图的。

而这个问题也可以说直接导致了后来的争贡之役。

这次这个小胡子过来就是想要争取朝奉的机会的,如果说更内层的含义,那就是让朱棣承认他们所在势力的正统性。

思及至此,朱瞻垶招了招手,让身后的朱铭靠了上来。

“找几个兄弟盯着他们,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就让人……”

老爷子的耳朵动了动,眼皮微抬,但什么都没说。

大孙子的话他显然是听见了。

朱瞻垶是有数儿的,他没有在宴会上刁难这个小胡子,因为他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刁难人,不管这个人是哪个国家的,都会给其他国家的使臣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最起码不会当面做。

至于背后嘛……

时至子时,宴会终于散去,礼部的人带着各国使臣返回他们安排好的地方休息,而朱高炽和朱瞻垶父子俩也在护卫的簇拥下返回春和宫。

“你都跟老爷子说什么了?”走在路上,朱高炽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主要还是爷爷关心我前两天的反应,再加上我这两天的身体。”

“就没说别的?”朱高炽的语气有些诧异,显然是不太相信。

“说了一些,不过那些还太远,现在还用不上。”朱瞻垶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家老爹宽厚的背影。

“爹,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怎么了?”朱高炽也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家的大儿子。

“算了……”朱瞻垶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家老爹的后背,然后缓步朝着春和宫而去。

落在后面的朱高炽一脸的问号。

这小子是在做什么?他拍老子后背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到底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不过很显然,他的问题得不到答桉。

……

翌日一早,朱瞻垶就起了床。

除了前两天染了风寒之外,他几乎没有赖过床,今天更是不会,因为他今天要见一个人。

一个在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举世震惊的刽子手。

“微臣见过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小院内,郑和与王景弘早就等着了,一见朱瞻垶出来就忙不迭的躬身见礼。

经过这两天的了解,朱瞻垶现如今在大明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也了解了,对于朱棣是如何宠溺这个大孙子的他们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在了解到这些之后郑和才知道,他回归的当日,朱瞻垶对他说的那些可能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极有可能就是他下次远洋的目标了。

“坐。”朱瞻垶率先坐下,然后示意二人也坐。

小湖涂快步走来,将一份海图平铺在桌子上,再将一本书放下之后才转身离开。

“马宝,这两天休息的如何?”没有直入主题,朱瞻垶上来先是关心了一下郑和的身体。

郑和是他棋盘中最为重要的一枚棋子之一,是可以左右整个大局的,他不想有任何的意外。

“托殿下的洪福,一切都好。”郑和虽然坐着,但还是拱起了双手。

“嗯,没事儿就好。”朱瞻垶点了点头,但随后就话锋一转。

“本来你们是我大明的有功之臣,就算因为你们宦官的身份不能给予太多的赏赐,也不应该如此急迫的让你们出海,但我也是没办法。”

“马宝,王景弘。”朱瞻垶扫视着坐在他面前的二人,神色正经了起来。

“最晚不会到秋天,你们就会再次出海,而这次出海你们会分开行动。”

“我不管过程如何,但结果就是你们最少要保证有一方完成任务的。”

“成,你们将会是大明乃至整个汉家的不世功臣。”

“但若是失败了……”

第198章:刽子手要做的事 “多了我也不说太多,现如今的远洋给大明带回来了多大的负担你们俩也清楚,如果失败了……”

朱瞻垶看了看郑和与王景弘二人,语气低沉。

“就算是不停止远洋,等你们回来之后想要再次远洋的话也得在等上个十来年,这不是我吓唬你们,也没必要。”

朱瞻垶站起身来,看向外面又变得有些阴沉了的天空。

“远洋联系诸国,说到底稳定的是我大明的江山,稳定的是我朱家的统治,如果能够持续且不造成什么负面影响,那我自然是希望这件事能够持续下去的。”

“但你们也知道,北方的草原、西面的关西七卫以及东面的倭奴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些问题那无疑是要银子和粮食的。”

郑和与王景弘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是下西洋过程中的重要人物,里面的花销他们虽然不是完全清楚,因为还有货物、赏赐以及船只上面的花销是在出京之前就已经结算了的,但在远洋船队里,也没人比他俩更清楚了。

下西洋这事儿,虽然是大事儿是好事儿,但说到底,还是一件亏钱的事儿。

以大明朝的实力,目前还无法治理海外飞地,所以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从属关系,但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就好像倭奴内部因为朝贡之事的争斗一样,朝贡这事儿,大明朝其实只是收到了名望,在钱财上却是一直都是处于支出大于营收状态的。

甚至朱瞻垶一度想要搞清楚,这四十多个来朝贡的国家里有多少是看大明给的赏赐多才愿意来了。

说白了,就是看看有多少国家把大明当做是冤大头。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胖老爹在继位之后就如此着急的叫停了下西洋这事儿。

别人不知道,大明的常务副皇帝能不知道这下西洋一事有多大的开销吗?如果各国朝贡物品的价格高于大明回礼的价值,那为什么不继续?

“回去好好想想,不行就去问问老和尚。”朱瞻垶轻轻地拍了拍郑和的肩膀。

要知道,郑和虽然是个***信徒,但他还有个佛门的发号,叫做福吉祥。

“多谢殿下指点。”郑和站起身,对着朱瞻垶躬身一礼,然后缓缓地退出了朱瞻垶的小院子。

这么多年了,郑和又三下夕阳跟各国的使臣打交道,怎么会不知道朱瞻垶那话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让他先离开?

至于是不是有话要和王景弘说那他就不知道了,也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想清楚没有?”朱瞻垶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阴沉到似乎马上就要下雨的天空。

“但凭殿下吩咐,微臣万死不辞!”王景弘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对着朱瞻垶跪了下去。

王景弘怎么能不明白朱瞻垶的想法。

既不让他跟郑和在下西洋的时候一起走,现在又支开了郑和,那无疑就是有一些特别的事情要让他去做。

甚至,还极有可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万死不辞……”朱瞻垶微微笑了笑,但却没有任何的嘲讽或者嗤笑之意。

“这还真有可能……”

说着,朱瞻垶一挥手,房间内除了朱铭之外的所有人都跟着小湖涂退下了。

“看看这个。”朱瞻垶从一旁拿出了一张图纸,在桌子上铺开来。

“这是……”王景弘先是有些疑惑,但随即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朱瞻垶。

原因无他,这也是一份海图,但却是跟朱瞻垶给老爷子与郑和的海图不一样。

在他给老爷子与郑和的海图之中,亚欧大陆板块是在最东边的,北美南美是在最西边,上面清楚的标示了郑和这三次下西洋的路线,以及朱瞻垶为郑和规划的第四次下西洋的路线。

但这一幅,亚欧大陆板块却是在最西边,北美南美是在最东边。

王景弘也是下过西洋的人,一下子就想通了两幅不一样的海图里掺杂了什么样的信息。

“这些,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你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朱瞻垶拍了拍王景弘的肩膀,言语之中有着一丝丝的寒意。

“是……”王景弘将海图卷起来放进了袖子里,低着头一脸的恭顺。

什么日心说、地圆天方这些事情朱瞻垶不想去解释,他知道普及教育的重要性,但却也知道所谓的普及教育并不是要对这些已经成年的人普及,而是孩子。

成年人的思想和思维方式已经固化,想要让他们改变自己已有的认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朱瞻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大地是个球这事儿就算是跟老爷子他也没有提起过,因为没必要。

说句不好听的,老爷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想让老爷子有远超历史的成就是肯定的,但这个“远超”也有个度。

“记住。”朱瞻垶拍着王景弘的肩膀,语重心长。

“若是顺利出海,那么你能带的人也就只有万余,但你无须担心,我在海图上给你标注的目的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那里的人在武器装备以及文化教育还不如我们中原的商周时期。”

“他们甚至连铁制的铠甲都没有,就算是你们遭到他们的截杀也完全不必担心,如有必要的话……”

“至于我在那本书里给你标注的那些危险的草木动物,那些东西虽然危险,但除了狼之外也没有会聚群的,你们反倒是要多加注意那些有毒的小东西。”

“记住,你与郑和不一样,他是要将各国使臣送回家,然后顺便看看能不能完成我给的任务。”

“但是你,就是单纯的为了完成我的任务。”

“只要东西到手了就不要再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大明!”

“是!”王景弘站起身,对着朱瞻垶庄重的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朱瞻垶拍了拍王景弘的肩膀,顺手将他扶了起来。

“另外,你此次远洋的路线会途径朝鲜和倭国,到时候小心一下倭寇的问题,别在这些人身上栽了跟头。”

“还有就是我院子里的那些个女人你应该也知道了,虽然我对她们的感觉一般,但现在毕竟也这样了。”

“等出海的时候你帮我带点东西在朝鲜那里停一下,算是我私人的事情吧。”

第199章:忙碌的皇太孙 对于郑和与王景弘,现在的他们还处于休息阶段。

虽然朱瞻垶跟老爷子提起过要让郑和与王景弘尽快在下西洋,但这也不是立马就能开始的。

首先就是船只的问题。

经历了一年多的远洋,船只多多少少的都有些破损,要不就是被海水侵蚀,毕竟这个时代的船都是木质的。

没有后世的科技,船只在防水这方面的处理还是有些差的,所以需要很长的时间去修复和调整。

其次就是使臣的问题。

人家使臣过来朝贡,你总不能把人家接过来见一面就让人家返回吧?好歹也得让人家看看咱大明朝的繁华,让他们切实的认识到自己与大明的差距,这才回让他们保证敬畏之心。

最后就是郑和与王景弘的培训了。

下西洋这事儿他们有经验,但在南北美洲这些大陆上的危险问题上,他们还是差了一点,所以朱瞻垶要在他们出发之前给他们培训。

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朱瞻垶亲自操刀的,而是被他安排给了朱铭。

朱铭是除了朱瞻垶之外最了解这些的,因为他作为朱瞻垶的贴身护卫,朱瞻垶就连绘制海图和编写那本书的时候也没有避讳着朱铭。

至于朱瞻垶?作为大明的皇太孙,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本来朱瞻垶觉得这些使臣在来到大明之后最重视的就是和大明的关系,按照这个想法来说,他们应该想尽办法和老爷子多接触一下,再不济也得刷刷好感度。

但是呢,皇帝可是日理万机的,不可能时时的见你们。

要知道,就算是在历史上,郑和在第三次下西洋回归之后也是修整了一年多,一直等到了永乐十年的十一月才再次下西洋。

也就是说,历史上此次来大明朝贡的使臣是在大明呆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返回的。

一年半的时间,永乐大帝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理你们?

所以啊,在朱瞻垶看来,自家老爹可能就要成为最忙碌的那个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

朱瞻垶和历史上的朱瞻基不一样,他这一年多以来实在是太过于被人瞩目了。

先是改良了火药的制作,然后在北征战役之中大放异彩,后来还连续提出了不少的改革措施,这无疑是让他在这一年多以内吸收到了足够的目光。

而且后来在册立了皇太孙之后,他二叔和三叔的光彩全都被他给该过去了。

可不是嘛!他的好二叔此时此刻正在奴儿干土司挖黑土呢,而他的三叔现在还在家里闭门思过呢,就连万国来朝这种事情老爷子都没让他参加。

在这种情况下,朱瞻垶无疑就成了使臣们所关注的人了。

“不是,您能不能帮我拦着点儿他们啊?”朱瞻垶刚刚见完了满剌加国的王子和公主,一脸暴躁的看着他老爹朱高炽。

“连汉话都说不明白,来拜访还得带个翻译这也就算了,问题是那翻译都翻译不明白,这还来拜访个屁啊!”

“还不够浪费时间的!”

“你啊,就老实的受着吧。”朱高炽泡了一杯今年新下来的龙井茶,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你爷爷现在都自顾不暇了,他是皇帝,按理来说不能随便拒绝人家别国使臣的求见,但架不住你爷爷以日理万机没有空闲做理由,那些个使臣们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本来他们是要来找你爹我的,但怪就怪你去年出的风头太大了,现在那些使臣在了解大明情况的时候,不管问的是官员还是寻常百姓,他们都是三句离不开你的那种,不找你找谁?”

“找你二叔?你二叔以前是受你爷爷重视,但现在他不是不在应天么?”

“找你三叔?先不说你三叔此刻正在家里关禁闭呢,就算是没有被关禁闭,他们去找你三叔你愿意么?”

朱高炽的意思很简单,老爷子甩锅,自己不受待见,汉王此刻正在奴儿干都司,剩下的就只有你了,而且你还是这一年多一来大明最受关注的那个人。

找你三叔?你就不怕你三叔的势力坐大吗?

“要我说啊,就让他们找三叔去得了!”朱瞻垶没好气的靠在椅子背上,也顾不上烫嘴,直接干了一杯茶。

“就我三叔那个秉性,这些使臣要真的去见他那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呢!”

“到时候二叔在奴儿干都司的黑水河里挖烂泥,三叔的脑袋满地滚,咱们家不就安生了么?”

“嘿!你个小兔崽子!”朱高炽一下子绷不住了,站起来给了大儿子一个脑瓜崩。

“什么话你都敢说?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再夹杂点儿私货,到时候脑袋满地滚的怕是就不会是你三叔了,而是我们一家子了!”

“得了吧!”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就我三叔?真要是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也敢这么做的话倒还好了,最起码咱们老朱家到您这一代好歹也算是个个有种了,但怕就怕三叔他不敢!”

“我三叔现在就连围子手营的指挥权都被收走了,还能干点儿啥?”

“至于爷爷那边?您就放心吧,我爷爷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管这事儿呢,最起码现在没有。”

朱瞻垶说完就跑到了躺椅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

这话可不是他乱说的,而是有根据的。

他告诉王景弘的那些东西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大地是个球?谁信呢!

朱瞻垶是个很有逼数的人,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份量的确是够重的了,但真要说起来也就那样儿!

先不说老爷子还硬朗着呢,就说他老爹那不还在他头顶上呢么?

所以啊,这王景弘能听自己的话,把事情烂在心里不告诉老爷子那才有鬼了呢,狗都不信!

朱瞻垶估计,老爷子现在正琢磨自己画的那两张几乎相同但又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海图呢!

“小人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孙殿下。”

正说着呢,小湖涂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给朱高炽父子俩见礼。

“有怎么了?”朱瞻垶叹了口气。

“殿下,帖木儿帝国的使臣求见。”

第200章:最大的邻居 “帖木儿帝国?”朱瞻垶还没说话呢,朱高炽先开了口。

“回太子爷,正是。”小湖涂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说着。

“郑指挥使此次远洋到达了忽鲁谟斯,而那忽鲁谟斯正是帖木儿帝国的地方,因此帖木儿帝国也派出了使臣来我们大明朝贡。”

“而且,对方还是帖木儿帝国大汗沙哈鲁的王子和公主。”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朱高炽刚想说话,却被自己的大儿子朱瞻垶给抢断了。

“是。”小湖涂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你要去见他们?”朱高炽有些奇怪的看着大儿子,似乎是重新认识了一般。

“这次你怎么这么痛快了?不会又憋着什么坏水儿吧?”

“我可告诉你,人家好歹也是一国的王子,更别说还是帖木儿帝国的,你可别到时候把人家给惹急了,到那会儿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得了吧,什么狗屁帝国!”朱瞻垶嗤笑一声。

“要说您也太不关系咱们大明以外的时事了,这帖木儿帝国的确是强大,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永乐二年的时候,帖木儿帝国的大汗于十一月决定要东征我大明,但还没等他们发兵,次年二月帖木儿帝国的大汗帖木儿就病逝了。”

“虽然最终是无疾而终了,但帖木儿帝国到底还是图谋过我大明的,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你怎么知道这些?”朱高炽皱着眉头努力的回想着,但最终也什么都没想起来。

“废话,您当时的心思都在咱大明朝的内政上,什么时候关注过商人带回来的消息了?”

朱瞻垶抻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今天一天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

“帖木儿帝国与我们大明的贸易往来是很频繁的,不过马宝之前没有到过那里,所以贸易都是陆路上的,而且还是私人贸易。”

“那他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的?”朱高炽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儿了。

“是刺探我们大明的信息?还是害怕我们大明知道了他们之前想要对我们动兵的事情所以过来赔罪?”

“那您想多了。”朱瞻垶走到桌子前,把刚卸下来挂件重新挂在腰上。

“帖木儿帝国的大汗死后,他们就陷入了无休止的内乱之中,原本帖木儿是立下遗诏,让他的孙子继承汗位,但帖木儿死去的时候他的长孙正在别的地方,就好比咱们大明的应天府和顺天府。”

“所以,帖木儿的另一个孙儿哈里勒就宰了自己的哥哥自立为汗了,不过这么干显然是不太行,有太多的人要反对他。”

“在反对者中,帖木儿的第四子沙哈鲁打着为长孙复仇的名义自立为汗,逐渐与哈里勒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

朱高炽看着大儿子,眼神里有些迷茫。

老皇帝死了,立下遗诏让皇长孙继位,然后也是第四子……

嘶~

这剧情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您想啥呢?”看着愣神的老爹,朱瞻垶有些奇怪的捅咕了老爹一下。

“啊?啊……没事儿,你继续说。”被大儿子给惊醒的朱高炽如梦方醒,赶忙让大儿子继续。

“哦……”朱瞻垶好奇的看了老爹一眼,他感觉有些不对,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次马宝去的是忽鲁谟斯,那里是沙哈鲁的地盘,也就是帖木儿的第四子,所以来的也应该是沙哈鲁的儿子和女儿,这样一来他们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什么意思?”朱高炽不像他的大儿子那样脑子里有清晰地图画,划分了沙哈鲁和哈里勒的势力范围,所以有些迷茫。

“他们是来求我们大明出手的呗。”朱瞻垶双手一摊,一副事情已经显而易见的样子。

“哈里勒的地盘在东边,也就是靠着咱们大明乌斯藏都司那边的地方,而沙哈鲁是在西边,是不与我们大明直接接壤的。”

“本来之前沙哈鲁他老子都已经想要东征我大明了,但此刻他却派人随着马宝的船队回来,而且还是自己的儿子女儿,这不反常吗?”

“除了想让我们大明出兵压制哈里勒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这样啊……”朱瞻垶这么一说,朱高炽就立刻明白了。

“那你小心着点儿,别着了人家的道儿,不要随便许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知道现在咱们大明是有皇帝的,还轮不到你这个太孙做主。”

“您觉得我很闲?”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帖木儿帝国的版图大小可不比我们大明小多少,虽然他们那里的环境要更加的恶劣一些,沙漠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但依旧是不可小觑的。”

“让他们无休止的内斗岂不是更好?我闲得去帮沙哈鲁覆灭哈里勒?”

“再说了,马宝的船队只要远洋那就是停在沙哈鲁的地盘上的,有我大明的船队在,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了,到时候哈里勒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横竖对我们都没坏处,我去管他干嘛?费力不讨好的。”

“而且就算是要帮,那我也肯定帮助哈里勒,而不是沙哈鲁。”

“为什么?”朱高炽又搞不懂自家大儿子的想法。

“您呐,就慢慢猜去吧,儿子我先去见一见沙哈鲁的儿子。”

朱瞻垶这次没有回答自家老爹的问题,而是摆着手出去了。

他的谋划是很远很远的,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他短期之内也不会掺和到帖木儿帝国的内斗里,就这么让他们耗着是最好的结果了。

帖木儿帝国占据着后世的沙特和五个斯坦国家等地方,那里是矿产资源最为丰富的一片地方,有大量的石油天然气和钨、锌等矿产。

除此之外,铀这东西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而在斯坦五国,这东西的储量是全世界第一。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科技的教育朱瞻垶打算是从下一代开始的,这就意味着最起码是二十年左右的事情。

因此,对于现在来说,现在帖木儿帝国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冷处理。

按照历史的进程,帖木儿帝国还得乱上近一个世纪,有的是时间。

------题外话------

今天休假,本来是想要爆更一波的,但正好我今天生日,跟家人出去吃饭了。

28岁了啊,真的要奔三了……

明天找机会爆更一波,尽力五更。

第201章:心照不宣 对于这帖木儿帝国来的王子和公主,朱瞻垶不仅见了,还带着人家去应天大街上转了几圈。

本来朱瞻垶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的,但在见了面并且简单了聊了一点儿之后,朱瞻垶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原因无他,这帖木儿帝国的王子和公主实在是太特么好湖弄了。

别误会,这不是说人家傻,事实上基本上只要是大国皇室,继承人里面就没有太蠢的,就算是有几个脑袋不灵光的也不会蠢得太过分。

这就好比大象的孩子,再怎么不济也是大象,不会被一只家猫给拖走吃了。

在这下子既能出去玩儿,还能堵着其他想要来见他的人,最关键的是还不得罪人,这多好?

不过这样一来朱瞻垶的确是不着急了,但问题在于沙哈鲁的儿子兀鲁伯着急啊。

他为什么要来拜访朱瞻垶?是为了陪着朱瞻垶逛街?

但奈何,他不会汉话,朱瞻垶也不会波斯语,这就导致双方的交谈必须要借助翻译。

问题在于,有些事情是不能被别人听见的。

“心情不错啊?”坐在春和宫院子里看着大儿子回来的朱高炽开口说道。

他可是从申时不到就等在这里了,但他的大儿子却一直等到了酉时宵禁之后才回来。

“私事公办,还能挡着那些苍蝇,可不是高兴么?”朱瞻垶带着笑脸走到了老爹身边坐下。

“那沙哈鲁的儿子不会咱们中原的汉话,我又不会波斯语,所以我们两人的交流都要借助翻译,但偏偏他想要让我帮忙的事情还不能让外人知道,最起码不能这么直接。”

“所以啊,这一路上他就一直磕磕巴巴的陪着我逛街,完了一点儿有价值的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人我也见了,想出去玩儿的心思也满足了,还帮我挡了那些想要见过的其他使臣,一举三得,我能不高兴嘛?”

“你小子……”朱高炽摇头失笑。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家大儿子太嫩,答应了人家一些不切实际的条件,要知道虽然现在是在大明的境内,但要真的被拍板了那也是不太好解决的。

当然了,难也不是很难,只不过能别到那种地步还是别的好。

“那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么?”朱高炽看着自家大儿子,多多少少有些揶揄的意思。

“如果一切都照你说的那样,帖木儿帝国现在正是两极分化的情况,沙哈鲁也是最难的时候,不然的话也不会让自己的继承人不远万里之遥来到我们大明寻求帮助。”

“你现在拖着他们,就算是拖到了郑和再次启航下西洋又能怎么样?他们要真的是需要我们大明的帮助不一样还是会继续烦你吗?”

“谁说我不帮他们了?”朱瞻垶眯起眼睛,笑嘻嘻的看着自家老爹。

“我不仅要帮他们,还得从根源上帮助他们!”

“对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你什么意思?”朱高炽瞬间就警觉了起来。

不是他怀疑自家大儿子沟通他国使臣,但这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家怀疑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般来说用得到这句话的地方大都是只帮一个人就得从根源上帮起,但国与国之间,能这么干嘛?

显然是不行,哪怕是宗主国和从属国。

“这个呀,跟您解释不清,不过您放心好了,儿子不会做对大明有害的事情。”朱瞻垶神秘的笑了笑,站起身抻了个懒腰。

“你等会儿!”朱高炽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想要转身离开的大儿子。

“太孙今天都做什么了?或者那个帖木儿帝国的王子都给太孙许诺什么了?”

朱高炽这话可不是问自己好大儿的,而是问好大儿的贴身护卫,朱铭。

“这……”朱铭有些迟疑。

按理来说,他一个护卫是没有什么资格在面对大明的太子爷时还犹豫的,但今时不同往日。

之前他把朱瞻垶的事情告诉了朱棣,老爷子当场就点了他,还直言如果不是考虑到朱瞻垶这个皇太孙的想法,朱铭怕是就得当场身死。

在老爷子的看来,以前他还不确定继承人的人选,所以朱铭也算是他的一个眼线,一个用来查看大儿子和大孙子表现的眼线。

但后来,老爷子认可了朱瞻垶这个大孙子,并且还准备举力培养成真正的继承人,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

一个皇储,而且还是那种如无意外的话早晚会登上皇位的皇储,身边一定不能有给别人通风报信的那种人,不管这个人是给谁通风报信都不行。

“没事儿,说吧。”朱瞻垶摆了摆手,很不在意。

他今天出去主要就是逛街了,然后吃了点儿以前经常熘出宫去吃但最近都没吃到的东西,比如臭豆腐。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什么事儿了。

“是。”朱铭在朱瞻垶点头之后才转身面对太子爷,低着头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嗯……”朱高炽深深地看了朱铭一眼,没有说什么。

要说玩儿心计,他朱胖胖算不得是人中翘楚,但也绝对比他的两个弟弟强得多,更别说朱铭表现的如此明显了。

以前的朱铭可不会这样子,现在却有这个胆子了,朱高炽哪里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是看上人家的公主了?”朱高炽没有计较朱铭的事情,而是转头看向了大儿子。

从朱铭的话中他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帖木儿帝国的王子兀鲁伯为了求得大明的帮助,一个劲儿的想办法撮合朱瞻垶和他的妹妹,但朱瞻垶没有接受,可也没有拒绝。

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意思,所以朱高炽才会得到这么一个结论。

“得了吧!”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我才十三岁啊,您是不是忘了当初朝鲜的那五个女子被爷爷送到我院子里的时候那些个大臣们都说什么?毁坏国基啊!”

“我可不想被那些个言官再参上一本,有没有什么好处!”

“再说了,就我院子里那五个到现在还有三个是雏儿呢,我哪里还有空去收新的?”

第202章:朱棣皇家课堂开课啦 对于好色这一点,朱高炽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大儿子。

朱高炽也是过来人了,虽然那五个朝鲜女子基本上不会随便出去,但毕竟是在春和宫里,总是能够遇见的。

他朱高炽虽然不是什么花丛浪子,但女孩和女人的区别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再说了,除了李明珠和李明心侍寝的那一晚外,朱瞻垶的小院子就只有上次朱瞻垶淋雨染了风寒后才找过御医,其他的就没再有过了。

所以,朱高炽虽然基本上不会进儿子的小院子,但里面发生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在李明珠和李明心证明了朱瞻垶在那方面没问题之后,不好色,这对于一个储君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那你图什么?”朱高炽这下子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你有想法这是好事儿,但你总得说出来让你爹我给你参谋参谋吧?”

“这事儿啊,还真不能告诉您。”出乎朱高炽的意料,他的大儿子缓缓地摇了摇头,坚定的拒绝了他。

“有一些是您也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除非爷爷主动跟您说,不然的话我不能说。”

“这么说吧,这事儿到现在除了爷爷和您儿子我之外,就只有郑和与王景弘知道,而且,爷爷与郑和二人也只是能知道,并不是就已经知道了。”

……

朱瞻垶的这段话有些拗口,但朱高炽却听明白了。

自己大儿子的意思无非就是这事儿和下西洋有关,而且还是让老爷子能够同意大儿子让郑和尽快再下西洋的那件事儿。

“那我就不问了。”朱高炽叹了口气,但马上又正经了起来。

“不过照你说的,你爷爷也只知道某些东西但却不知道全部,最起码不知道你的计划。”

“你不告诉爹没事儿,爹理解,也知道有些事情比较特殊,但你得告诉你爷爷。”

“如果是别的事情,爹不会插手,你这一年多以来的表现有这个资格让爹放心,但这次不行。”

“嗯哼~”朱瞻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家老爹的意思。

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表现可谓是十分亮眼,不然的话此次郑和归来,那些使臣也不会一个接一个的上赶着来摆放自己了,以至于连身为太子的老爹都无视了。

但不管你的地位多么崇高多么受宠,可储君就是储君。

储君的位置是老爷子给的,既然是别人给的,那也能被别人收回去。

这次的事情是事关两大帝国的大事儿,甚至还会有可能影响到西亚和东亚未来的势力格局,由不得朱高炽不慎重。

“行啦!说完了没!?”

随着朱高炽父子俩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一道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在春和宫,能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娘,今晚有啥好吃的?”朱瞻垶嘿嘿一笑,凑了上去。

“去去去!”太子妃一脸嫌弃地将大儿子的脸给推到一边儿去了。

“你今儿个吃啥了?怎么满嘴臭味儿?”

“诶?”朱瞻垶一脸懵。

……

入夜之后,乾清宫。

“爷爷,您在吗?”朱瞻垶晃晃悠悠的熘进了乾清宫,门口的守卫就跟瞎了看不见一样。

“嗯?垶儿来了?”正在乾清宫里处理奏折的朱棣抬起了头。

若是以往,这个时候的他就算是还没休息也绝对不会在处理奏折,因为奏折这东西一般他都是推给他大儿子的,尤其是在之前册立过皇太孙之后。

不过最近太子爷很强硬,直接把送过去的奏折都给退了回来,朱棣就只能自己处理了。

朱棣虽然强势,但却很重视亲情,他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是关心大孙子的病情所以才这么做的,因此哪怕是在大孙子病好了之后他也没有将事情再转过去,反而是让自己的大儿子休息一段时间。

不过这就得他自己来了。

“嗯,我爹让我过来的。”朱瞻垶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老爷子的旁边,一脸好奇的看着书桉上摊开的奏折。

呢?浙江水患?怎么没听说过?

“你爹让你过来的?”老爷子挑了挑眉,一脸的揶揄。

“怎么,他害怕你被那帖木儿帝国的公主给迷了窍了?”

“事情的确是这么个事情,不过也有些出入。”朱瞻垶点了点头。

“我爹让我来跟您解释清楚我的想法,他说既然有些事情太子不能知道,那皇帝得知道。”

“哦?”朱棣正色了起来。

他在大孙子面前都是比较随和的,但那也是在没事儿的情况下。

“说说看。”

“其实就还是帖木儿帝国的事情……”

朱瞻垶言简意赅的将帖木儿帝国现如今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跟老爷子解释了一下他对帖木儿帝国的态度以及今天跟自家老爹说的那些话。

“这么说来,你是准备帮助沙哈鲁了?”朱棣想了想,把自己分析得来的结论说了一下。

“要是这样的话也就难怪你爹会担心了,这帖木儿帝国的公主爷爷倒是有点儿印象,有点儿像西域人,但和西域人又有些不太一样。”

“说美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她的美和咱们中原人不太一样,你爹应该是害怕你在这事儿上掺了私情了。”

“您怎么跟我爹一个样儿?”朱瞻垶很是无语的趴在了书桉上。

“我真的不是想要帮助帖木儿帝国,因为归根结底,他们还是跟我们大明相邻的,哪怕是指跟乌斯藏都司相邻也是一样。”

“远交近攻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诶~这回你说错了!”朱棣笑着给大孙子纠正。

“所谓远交近攻是战国时期秦国的外交政策,但跟咱们大明和帖木儿帝国之间的关系可不一样。”

“帖木儿帝国虽然毗邻我们大明的乌斯藏都司,但就算是他们的内乱平息完成大一统,我们之间也隔着天堑,他们越不过冰雪之乡的(即喜马拉雅山脉)。”

“所以啊,这帖木儿帝国虽然跟我们大明毗邻,但还真用不到远交近攻这种法子。”

“相反,对于我们来说,帖木儿帝国反倒是远的那一个,暹罗和交趾那边才是近的。”

……

朱瞻垶看着侃侃而谈的老爷子是满头的黑线。

您大孙子我来可不是为了听您上课的……

第203章:笑里藏刀 “不是不是!您扯远了……”朱瞻垶赶紧开口打断了老爷子的话头,不然的话他老人家洋洋洒洒的还不知道要说多少呢。

“咱们言归正传,孙儿的意思是我没打算帮助沙哈鲁,更不想帮助哈里勒!”

“嗯?”朱棣有些被搞懵圈了。

“既不帮助沙哈鲁也不帮助哈里勒,那你要帮谁?”

“那还用说?”朱瞻垶很是兴奋的打了个响指,一脸的得意。

“当然是帮助咱们大明咯!”

“哦?”朱棣打起了精神,这下子他可是来了兴趣了。

“说说看!”

“这个啊,还得从郑和那说起。”朱瞻垶嘿嘿一笑,给老爷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喝完了之后才解释了起来。

“我给郑和的那本书您看过了吧?后面我要让郑和找的东西您也知道了吧?那三种粮食的产量和模样您也都有数了?”

“嗯。”朱棣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却表明了他此时的态度。

“孙儿是想将那三种粮食之中产量最高的那个交给沙哈鲁!”朱瞻垶看老爷子平静的样子也没了兴致,懒得打哑谜了。

“什么!?”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朱棣终于是坐不住了,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家大孙子。

甚至,他还把手背贴到了大孙子的额头上。

“也没发热啊,前两天的风寒应该是好了……”

……

“爷爷,孙儿没事儿!”朱瞻垶哭笑不得的将老爷子的大手给扒拉到一边去。

“没事儿?没事儿怎么能说出这种胡话?”朱棣很是不满的看着大孙子,这好像是一年多一来他第一次以这种表情对着大孙子。

“你也跟马宝和王景弘他们说了,这次的远洋是九死一生,那边的土地上还有数不清的毒虫勐兽,就这样你还把好不容易得来的种子拱手送人?”

“这也就是你了,要换做是别人的话爷爷当场就让人拖出午门砍了!”

“您听孙儿把话说完啊。”朱瞻垶笑嘻嘻的看着老爷子,显然是对老爷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很是受用。

“这上天啊,是公平的,孙儿让郑和去找的三种粮食产量都很高,但相应的,他们在别的地方都有缺陷。”

“哦?”朱棣这下子心里有数了。

“就比如说那玉米吧,在孙儿的预计中,它的产量得有一般稻麦的两倍左右,但缺点在于它是粗粮,果腹没问题,其他的就有些难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情,其他两种粮食的问题才大,也是孙儿决定送与帖木儿帝国沙哈鲁的原因所在。”

朱棣没开口,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土豆和红薯这两种粮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的果实都是在地底下的,而这样的粮食就得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产量会随着种植的次数增多而减少!”

!!!

朱棣一脸震惊的看着大孙子。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说他现在的心情那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大起大落。

“爷爷您别担心,孙儿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土豆和红薯在咱们大明是不会减产的。”

朱瞻垶又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在担心什么?因此他赶紧开口解释了起来。

朱棣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没好气的给了朱瞻垶一个脑瓜崩!

“以后有话一气儿说完!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呃……”朱瞻垶摸着被弹的地方,多少有些委屈。

“知道了……”

朱棣看着大孙子的样子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手劲儿,自然知道大孙子这是装的。

“这么说来,你把这粮种送给沙哈鲁其实并不是为了帮助他们?”

忍住了想要帮大孙子揉一揉的想法,朱棣转移了话题。

“嗯,就是这样。”朱瞻垶点了点头,揉脑袋的手也放了下来。

“如无意外,快则三五年,迟则十来年,这种弊端就会变成影响极大的祸果,孙儿觉得,到那个时候帖木儿帝国就算是内乱结束完成大一统了,也无力解决这个问题了。”

“你是说……”朱棣在听了大孙子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

“沙哈鲁和哈里勒本来就在内斗,粮食是打仗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他们在得到这种高产粮食之后势必会大力推广,以此来给自己增加资本。”

“百姓也会为了自己的存粮而放弃一般的粮食改种这种新粮,到时候一般粮食就基本绝迹,再等到新粮的弊端爆发……”

朱棣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就算是在他永乐大帝看来,这计谋还是有些狠毒了,因为这可是事关一整个帝国的生死存亡不说,还关系到这个帝国内百姓的生死存亡。

想也知道,等到了那个时候,帖木儿帝国内的国内势必会大量的减少,甚至为了生存下去说不定还会爆发新的内乱。

等到那个时候,帖木儿帝国就真的是羸弱不堪了。

“这帖木儿帝国也没得罪你吧?甚至还想给你送美女,你怎么就这么狠?”

想到这里,就连朱棣都看不懂自己这个大孙子了。

“狠吗?孙儿不觉得。”朱瞻垶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意。

“我爹他不知道帖木儿帝国的前任大汗帖木儿想要东征咱们大明的事情,但孙儿不认为您也不知道。”

“既然他们都对我们有想法了,那我们又何必对他们心软?现在不趁着有机会的时候灭了他们,难不成等他们缓过气儿来了再来攻打我们大明?”

“反正孙儿是不会这样做的,哪怕很可能会背负万世的骂名,那也没有让咱们大明上下过得舒服安稳来得好。”

“再说了,这事儿目前除了您和孙儿之外谁都不知道,就连马宝和王景弘也只是知道这粮食的高产量而不知其弊端。”

“只要不说出去,谁知道呢?”

对于这个,朱瞻垶是真的不在意。

老爷子担心身后名,但他可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没什么问题,就算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人们大多也只会觉得他高瞻远瞩而不是过于狠辣。

再说了,开疆拓土诶!名留青史诶!

哪个男人能拒绝?

第204章:概念的形成 “嗯,不错!”朱棣看着大孙子,脸上全都是满意的神色。

现在的朱瞻垶已经初步具有了一点儿雄主的模样了,最起码在果断这一点上是没毛病的。

凭心而论,朱棣在知道帖木儿准备攻打大明的时候也是想要找机会灭了对方的,但问题就在于世界屋嵴这道天堑带来了极大地困难,所以才不了了之了。

现在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朱棣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既然对方曾经升起过攻打大明的想法,那就足以证明对方是个祸患了,不然的话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再说了,曾经的帖木儿有过这种想法,那就代表着以后也会有,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朱棣自然不会放任这种祸患继续滋长。

“不过垶儿啊,你心里有谱儿吗?”想到这里,朱棣突然有些不放心。

“别到时候那新粮没有你说的那种弊端,到时候可就成了资敌了,反倒是给我们大明培养了一个对手。”

“您就放心吧!”朱瞻垶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

“其实孙儿这说的还是比较保守的,您知道为什么孙儿选的是土豆吗?因为这土豆是减产最明显的,而且还很容易染病!”

“若是染了病,那都不用等上十来年,立马就能让帖木儿帝国元气大伤!”

朱棣不知道,但朱瞻垶可是清楚得很!

看看后世,水稻、玉米和小麦是公认的三大主粮,红薯有过争议,因为它在某一个阶段几乎是全世界的主粮,但红薯进不去三大主粮这个范畴并不是因为它的缺点。

后世杂交水稻、杂交小麦等层出不穷,袁老爷子和李老爷子让水稻和小麦的产量节节高,在这样的情况下,纤维丰富的红薯就自然而然的朝着辅食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后世的水稻和小麦产量与现在的大明时期一样,那朱瞻垶觉得红薯会成为绝对的主粮。

当然了,红薯的缺点也不是没有,但那都不是问题。

而和红薯相比,土豆是真的不行。

别的朱瞻垶不知道,但爱尔兰大饥荒这事儿他还是知道的。

爱尔兰大饥荒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马铃薯饥荒,当时爱尔兰的粮食种植格局太过于单一,土豆占据了太大的比例,在染上了晚疫病菌后造成了土豆的腐烂继而绝收。

在这场大饥荒中,爱尔兰的人口锐减了四分之一,虽然这四分之一里面有一百多万的爱尔兰人是因为饥荒而移居他国,但这个数字仍然是能够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震惊的。

这,也就是朱瞻垶整个计划里面最关键的原因了。

他准备让爱尔兰大饥荒这件事换个版本,也换个发生地。

不过,他可不打算仅仅只做到这个地步。

“行了,你有数就行了。”朱棣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脸上浮现起了老怀大慰的神色。

“你还太年轻,这事儿对于你来说有些沉重了,你背不起来,还是让爷爷帮你背着吧。”

“爷爷……”听老爷子这么说,朱瞻垶顿时急了。

他可是知道老爷子对名声有多么看重的。

纵观永乐大帝的一生,编撰永乐大典、让郑和下西洋、五征漠北以及迁都顺天等等成就,有人说他是在赎罪,赎靖难之役的罪,也有人说他在求心安,求百年之后能够有个脸面去见他爹。

但有一点是母庸置疑的,那就是他对自己的名声很是看重。

可现在,他竟然要主动背下这么一个堪称是最不好的名声,这让朱瞻垶在感动之余也很是着急。

“别说了……”朱棣摸了摸大孙子的脑袋,一脸的慈爱。

“你长大了,要说勇武,你可能还差点儿,毕竟你的身子还没长开,但论谋略,已经不差了。”

“爷爷能为你做的事情没多少了,你就将就着一些……”

“爷爷……”朱瞻垶的嗓子眼儿有些发堵。

他其实很想告诉老爷子不必这样做,因为他未来要做的所谓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建奴要处理,倭国要处理,交趾和暹罗那边也要处理,最重要最重要的还有一个犹t人。

这些,如果说是罪过的话,朱瞻垶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罄竹难书的人物。

但他无所谓。

他知道,这种事情是属于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情,只要把路铺好了,那么后人走起来就好走多了。

别的不说,中原这个概念的形成不就始自于秦始皇一统天下吗?若是没有秦始皇,这中原还会是一个整体吗?

或许依然会,但那都是有一个前提的,就是中原的大一统。

没有秦始皇还会有汉始皇,有唐始皇,而朱瞻垶现在要做的就是推动这么一个概念的形成。

远了不说,就说这次他要做的事情也没根老爷子交代清楚。

别忘了,朱瞻垶曾经要求郑和帮他培养一些人航海的经验和能力,而这些人就是正在返回应天府路上的腾骧右卫。

让郑和送使臣回去顺便去南美看看,让王景弘向东出发,经过北美再去南美,可腾骧右卫呢?

朱瞻垶早就计划好了,只不过是没跟别人说起过罢了。

他要让腾骧右卫带领一只船队跟着郑和出发,船上载满丝绸、茶叶和瓷器等中原特有的货物,再带上不管是郑和还是王景弘找到的土豆,直奔欧洲!

他要让腾骧右卫将土豆传入欧洲,早于历史上记载的时间提前近一个世纪,同时要让来自中原的特色货物流入欧洲。

贸易,是积累资本的一种好办法,而且丝绸、茶叶和瓷器这些东西都不属于战略物资,用这种奢侈品去换取别人的战略物资,无疑是很划算的。

另外,贸易也会成为刺入敌人胸膛的一把利刃,别忘了,有一种战争名叫经济战争。

说到这一点,想必手执郁金香的荷兰人会有话要说。

朱瞻垶想要套用这一点,不一定非得是郁金香,别的也行,毕竟经济泡沫的形成不在于货物的种类,而是操作的手法。

到时候,这件事或许也会让万人唾骂的。

让老爷子背,朱瞻垶一是感觉不忍心,二是觉得老爷子真的背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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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先一章,明天还有。

具体看时间,不过最少一章……

第205章:注定要伴随血腥的路 老爷子的想法朱瞻坪自知是改变不了的。 这可能是华夏式父母以及祖父母的通病,相较于父母,在隔代亲这一点上要更加的严重一些。 比起别的皇帝,老爷子背负的要更多一些,可能在背负的累赘上能与老爷子相比的也就只有唐太宗李世民了。 可真要说起来,李世民也比老爷子好一点。 再怎么说,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胜利之后他的父亲李渊还是活着的,他还有赎罪的机会,就算李渊不愿意谅解,李世民心中也多多少少的有点儿数。 可老爷子不同。 太祖高皇帝已经驾崩多少年了,所以老爷子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停下脚步,因为在他的想法中,只有到自己百年之后才能去面对太祖高皇帝。 这就是一个重重的负担,无时无刻的压在老爷子的肩膀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瞻坪是真心不想让老爷子背负太多,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老爷子也背负不过来的。 纵观大明一朝,其实问题在仁宣之治结束之后就已经出现了,哪怕是弘治中兴的朱佑樘也只是缓解,并没有超越仁宣之治。 想要解决大明的问题,那就只有把目光放在外面。 当一个帝国停下了扩张的脚步,那就会陷入永无休止的内斗以及衰弱之中,大明可能是将这句话诠释地最清楚的一个王朝了。 就现在来说,宁王一脉、汉王、赵王以及自己的弟弟朱瞻基,这都是朱瞻坪已经定好了要送出去的人选。 能送去哪里呢? 南北美洲和澳洲都是可以的,尤其是美洲。 可想要实现这个目标,过程中势必会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而这些,是老爷子都无法一人背负的。 “想什么呢!?”朱棣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大孙子,声音抬高了不少。 “爷爷 朱瞻坪顺势躺在了老爷子的龙床上,头枕在了老爷子 的腿上,愣愣的注视着乾清宫的房梁。 “有朝一日,孙儿可能会变成一个大恶人 乾清宫里慢慢的陷入了沉寂之中,但灯火通明的皇宫却注定与这個黑夜格格不入。 翌日。 在乾清宫中醒来的朱瞻坪没有着急返回春和宫,而是陪着老爷子用完了早膳之后才回去的。 这可把太子爷给急坏了。 “让你去跟你爷爷坦白,你咋还在乾清宫里过夜了呢?”看着大儿子回家的朱高炽顿时跳了起来。 不过以他的体重 “嗨,没啥~”朱瞻坪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在意。 “您就放心吧,该说的我都说给爷爷听了,爷爷也没反对,如无意外的话明年一切就都会见分晓。 “说过了就好。”听大儿子这么说,朱高炽也安静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在谋划些什么,不过看在大儿子这一年以来的表现以及老爷子的重视,朱高炽还是觉得可以放手让大儿子去搏一搏。 不过放手归放手,视线却是不可能收回来的,这也是他担心的源头 “那我就出去了啊。”朱瞻坪摆了摆手,他早膳是陪着老爷子吃的,回春和宫就是让自家老爹放心。 “早膳我陪爷爷用过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出宫去了。 “出宫?去哪儿?”虽然朱高炽很少限制大儿子的行动,但还是会有些好奇的。 “秦淮河啊!”朱瞻坪随口答道。 “我准备带着帖木儿帝国的王子和公主去逛一逛,不过皇城附近都已经逛遍了,所以就出去转转咯。” “再说了,我昨儿个没有给他们确切的答复,纯粹就是带着他们遛弯儿了,他们会这么放弃才怪呢,就算是我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找我的。 “主动去找他们?你已经决定好给他们画什么大饼了?”朱高炽心中一动,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一些大儿子的心思。 “嗯,是该给他们画个饼了,不然的话他们也不能安心,迟早还得来骚扰我,甚至是骚扰您和老爷子。” 朱瞻坪一边说着,一边在小糊涂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的常服。 “行了,您就别担心了,这些我昨儿个晚上都跟爷爷商量过了,他老人家也拍板儿了。’ 听见大儿子这么说,朱高炽才没有再继续问。 有老爷子镇着,哪还有他担心的份儿? “瞻基!”朱瞻坪穿好了衣服,对着旁边正在吃早饭的弟弟招了招手。 “走,跟我出去溜达溜达。’ 还在饭桌上的太子妃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回到饭桌上的太子爷,最后见太子爷没说话,她也没有开口。 有些事,女人家不好插手。 “来了!”朱瞻基接过旁边内侍递过来的湿毛巾,胡乱的擦了擦脸后就跟了上来。 “今儿个带你去见识见识他国的使臣,以后你也有经验 随着兄弟俩的声音慢慢消失,春和宫里就只剩下了还在吃早饭的太子和太子妃两口子,而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秦淮河上,朱瞻坪掏钱包了一艘花船,带着弟弟和兀鲁伯兄妹俩上了船。 虽然是花船,但朱瞻埠却没有要上面的花娘,只是要了一些花伶而已,至于伺候的人不管是朱瞻坪兄弟俩还是兀鲁伯兄妹俩都各自有带。 上了花船的二层,朱瞻坪带着弟弟率先坐下,然后伸手示意,兀鲁伯兄妹俩这才坐了下来。 朱瞻坪摆了摆手,花伶就开始了她们的吹拉弹唱。 “请。”朱瞻坪拿起了小糊涂忙前忙后才泡好的茶,朝着兀鲁伯示意了一下。 虽然几年之前帖木儿帝国的统治者帖木儿大汗还想着东征大明,但今时不同往日,帖木儿帝国在历经了七年的内乱之后,现在已经无力想这些了。 七年前的他们在面对朱瞻坪的时候或许还能足够硬气,但现在不行 甚至,就在今天早上,当兀鲁伯听到朱瞻坪亲自邀请他到秦淮河上泛舟时,他还极为的兴奋。 要知道,昨天他几乎一整夜都没睡,一直在想怎么能够说服大明出兵帮助他们平定哈里勒的叛乱。 现在,朱瞻坪却邀请,还是亲自派人来邀请,这多少让他们有些受宠若惊。 第206章:绵里藏针 一般来说,秦淮河上的花船一般都不会出秦淮河的范畴,就是在河上飘着,上面的人听着曲儿喝着茶,也有直接就在船上跟花娘胡来的,不过白天很少。 哦对了,花娘就是负责特殊服务的,而花伶则是卖艺不卖身,只唱戏的。 不过今天的秦淮河有些反常,往日一般只有到了午后才会有花船陆陆续续的离开岸边,到了傍晚是一个小高峰,而今日一大早就有一艘离了岸,周边的花船还都被身着特殊制服的人给控制了。 如果有朝廷里的人在就会认得,这是腾骧卫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和平日里不一样,那就是这艘花船并不是在秦淮河上飘着,而是一路进了长江。 啪啪。 随着花船进入长江,朱瞻坪拍了拍手,一名翻译从花船的一层走了上来,替换掉了兀鲁伯带来的翻译。 波斯语而已,大明虽然没有控制西域,但与西方的通商也并不少,会波斯语的人不算很多,但也不至于找不到。 “兀鲁伯王子,昨日你们的请求我于昨夜仔细思考过,也与皇爷爷做了商讨。’ 朱瞻坪拿起茶杯浅呷一口,缓缓开口。 “想要帮助你们不是不可以,但这是要有前提条件的。” 翻译忠实的将朱瞻坪的话说给了兀鲁伯听,而兀鲁伯的表情则随着翻译的话而慢慢的变得兴奋起来,随后就拍着胸脯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 “殿下,他说只要咱们大明出手相助,那他们帖木儿帝国将不会吝惜任何的条件。” “嗯。”朱瞻埠点了点头,看着兀鲁伯认真的开口。 “首先,我们大明不会直接出兵。’ “你们随着宝船队来应天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大明的近况你们也应该清楚一些的。 “去年我们才刚刚结束了对北方草原的战争,虽然我们大获全胜,但在消耗上也并不少,所以短时间之内我们大明要休养一下,不会直接插手你们帖木儿帝国的内乱。’ “不过既然我开口答应了你们,那就一定会做到。” “快则今年迟则明年,我们大明会派宝船队送你们回各自的国家,同时会在你们帖木儿帝国留下我们大明的使臣,以做威慑。” “除此之外,我们也不会给予你们任何人手上的帮助,不过为了表达我们大明的诚意,我们会给予你们一种亩产可达千斤的粮种作为帮助。” 朱瞻埤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兀鲁伯的脸色,而他的表情也在随着翻译的话而变色。 从高兴到失落再到失望,最后又重拾希望,脸色由红变白再变红,可以说是相当精彩了。 变色龙也没有这么变的。 “殿下,他问这种粮食几时能够给他们,因为他们觉得种粮食再收获,还得育种,这段时间有些过长了。” “告诉他们,粮种暂时不会给他们。”听了翻译的话,朱瞻坪果断的给出了答案。 “帖木儿帝国的上一任大汗曾经做过东征大明的决定,虽然没有付诸实施,但这种想法的确是有过的,我们大明虽然以仁义施恩于天下,但却也不会无故给予敌人帮助。 “因此,在给他们粮种之前我们会让使臣进行为期一年的考察,看看他们帖木儿帝国是否对我们大明包藏祸心,等待考察通过,粮种才会给他们。’ “另外,让他们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跟我们大明解释一下他们东征的意图。” 这段话朱瞻坪说起来可是相当的不客气。 他从来都不会对敌人假以辞色,哪怕是潜在的敌人,这就好比当初他在草原上面对朵颜三卫的时候是一样的。 大明要的是听话的狗,亦或者是任由大明宰割的羊。 如果现在的他们还是野性未驯的野狗倒也无妨,大明也愿意慢慢的驯服他们,可他们若是会吃人的狼,那就对不起了。 兀鲁伯在听朱瞻坪说话的时候心下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妙了,他虽然听不懂朱瞻坪所说的汉话,但却多少能够感受到朱瞻坪的语气和情绪。 而等翻译将话说给兀鲁伯听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急切之色。 在谈判中,这是大忌! “殿下,他们说之前帖木儿大汗之所以会有东征的想法是因为大明实在是太富有也太美好了,所以他们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现在他们在见识到大明的强大之后已经幡然悔悟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起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愿意成为大明的从属国,年年朝贡。 “最后,他还说为了表达他们帖木儿帝国的诚意,愿意将他的妹妹琪木格送与殿下作为妾室,以此来表现他们帖木儿帝国永远臣服大明的决心。 听着翻译的话,朱瞻坪抬眼看了看那位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公主。虽然隔着轻纱,但依旧能看得出来这位公主不是凡姿。 要说联姻,朱瞻埠并不反感,因为这位帖木儿帝国的公主其实是一名混血儿。 她的父亲沙哈鲁是帖木儿的嫡四子,而帖木儿的王妃则是当时号称铁木真后裔的东察合台汗国王氏黑的儿火者的女儿。 所以,这位公主是真正的亚欧混血儿。 但这只是从审美的角度上来说的,而对于朱瞻坪来说,只要不是黑人的话都行,百人和黄种人都是符合他审美的。 问题不在于这个,而在于帖木儿帝国。 “至于联姻,暂且还是算了吧。”朱瞻坪的脸上浮现起了笑容,但这笑容中却包含着一丝别的意味。 “在咱们中原的历史上有一则计谋名为美人计,在确定帖木儿帝国没有反咬大明一口的危险之前,我是不会同意大明与帖木儿帝国任何形势的合作的。” 随着翻译将朱瞻坪的话说给兀鲁伯听,兀鲁伯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失望了起来 可他也没有办法。 他的祖父帖木儿大汗意图东征大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反驳的借口,所以就只能被朱瞻坪牵着鼻子走。 不过在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时,兀鲁伯突然也觉得没什么了。 一年而已,再加上给土豆育种的时间,以土豆高额的产量,有个两三年他们就能育种完成,四五年之内就能够实现粮食的初步自由。 到时候,哪怕是没有大明朝出手相助,哈里勒也不足为惧了。毕竟,谁又愿意饿着肚子打仗呢? 第207章:皇太孙送温暖?不,是送刀子! “好了,现在合作的事情说完了,该说说我们的条件了。”

正当兀鲁伯认为事情已经结束了的时候,朱瞻垶的再次开口让他多多少少的有些愣神。

“怎么,殿下不会认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吧?那是不是太容易了一些?”

朱瞻垶的脸上浮现起了多多少少带着点儿嘲讽的笑容。

从始至终,他都在说大明出手帮助他们帖木儿帝国的前提,但这个前提是怎么确定他们帖木儿帝国没有反咬大明的可能,而非是出手帮助的条件。

前提是前提,条件是条件。

条件谈不拢,那他们还是邻居,最起码不会刀剑相向,但若是前提谈不好,那么他们就是永恒的敌人了。

在听了翻译的话后,兀鲁伯这才幡然醒悟。

之前朱瞻垶所说的虽然有些过分,但他们帖木儿帝国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付出。

让大明派出使者去帖木儿帝国常驻考察,这就好像他们来到大明一样,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保护使臣的安全本就是一个国家该做的事情,这不管放在哪个国家都是适用的,除非你想要跟人家直接撕破脸。

这怎么能叫付出?

“&%*%¥。”兀鲁伯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句话,然后伸手示意。

哪怕是没经过翻译,朱瞻垶也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让自己提条件呗!

“首先,你们帖木儿帝国要在忽鲁谟斯设置常年的通商口岸,并且对我大明的商人以最优待的方式接见,并且保证大明商人在帖木儿帝国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其次,帖木儿帝国每年要向大明朝贡,且朝贡的队伍之中必须有帖木儿皇室的嫡系成员,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脱和拖延。”

“最后,帖木儿帝国必须出人出钱,将连通厄立托里亚(红海)和直布罗陀海(地中海)的运河疏浚和修缮,并且不得以任何的借口征收大明船只的费用!”

朱瞻垶的这三个条件并不算是过分,兀鲁伯在听了翻译之后也直接就点头同意了。

关于第一点,忽鲁谟斯本来就可以说是一个海港了,只不过这个时代的水运并不发达,忽鲁谟斯只是作为阿拉伯半岛和内陆的交通运输,因为二者的距离并不远,所以用的都是小型船只。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忽鲁谟斯也算是一个海港了,只不过是规模较小就是了,想要扩建还是比较容易的。

至于第二点就根本不是为题了,因为早在沙哈鲁决定派他的儿子和女儿来大明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对大明低头,最起码暂时是这样,所以朝贡根本就算是一个条件了。

要说这三点里面唯一一个有难度的那就是最后一点了。

朱瞻垶并不知道苏尹士运河的近况,实际上这条运河虽然开凿的很早,现在也有在使用,不过深浅度不是很深,大明的宝船队想要通过都很难。

后世的苏尹士运河全长不到二百公里,也就是四百里,如果大明真的给了他们所承诺的,兀鲁伯觉得这也不算是问题,毕竟这个时代有一种名为奴隶的特殊人群。

再说了,这么长的河道想要疏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明不可能时时刻刻的盯着,什么时候疏通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等到他们的内乱解决,还用怕大明?

朱瞻垶并不知道兀鲁伯的想法,而且皮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会一笑而过的。

事实上,他从未想过就这么让帖木儿帝国就范,如果他们就这么就范了,那他们也就称不上是帝国这两个字了。

古往今来,但凡是做出点儿成绩的人,谁还没有个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帖木儿帝国愿意乖乖就范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愿意也不是问题,因为朱瞻垶相信等土豆的弊端显现之后他们就愿意了。

只不过到时候他们就会以战争奴隶的身份被赶着去疏浚苏尹士运河。

事情谈完了,双方的心情都还算不错,各自安静的听起了花伶唱的小曲儿。

一直等到到了中午,朱瞻垶才让花船重新返回了秦淮河岸,并且带着弟弟跟兀鲁伯告别。

“有什么感想么?”拉着弟弟上了马车,朱瞻垶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嘴里却没闲着。

“感想?”朱瞻基迟疑了一下,带着些许的试探开了口。

“我总感觉哥你好像有别的想法,最起码不像是表现这么简单的,可我又说不出来。”

朱瞻基对时事政事没有什么太多的见解,因为朱瞻垶的缘故,老爷子和他们的胖老爹都没有把精力灌注到他的身上,这也就导致了他在这方面的见识远不如历史同期的他。

毕竟是全凭自己领悟的,差距还是有的。

“他们是在拖,既想要我们大明的帮助还不想付出任何的代价,而我也是在拖,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但却不想就这么如了他们的愿。”

“你以后得注意,在这种事情上不要轻易的许诺什么,就算是许诺了那也得是不痛不痒的东西。”

“哥,那你……”听自家大哥这么说,朱瞻基顿时就不明白了。

“产量过千斤的粮食,先不说咱们大明有没有,就算是有,你也真的要给他们吗?”

“这个啊……”朱瞻垶睁开眼睛,看着弟弟笑了笑。

“这个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不过你可以关注一下,最多两年,你也就能明白我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关于这事儿,朱瞻垶没打算跟自家弟弟说,毕竟他连自家老爹都没有说过。

不过这不是问题。

两年,最多也就两年,就算是到时候郑和回不来,王景弘肯定也能回来,到时候自家弟弟就知道自己送给帖木儿帝国的是怎么样一份“大礼”了。

“哦……”朱瞻基有些不太满意,但又没什么办法。

作为皇太孙的哥哥,所接触到的人和事都不是他能够比的,这也是他要学习的。

“行了,别纠结这个了,等时间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了。”朱瞻垶笑着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

“咱们先去爷爷那里吃饭,顺便跟爷爷说一下这事儿。”

第208章:蠢蠢欲动的瓦剌 乾清宫里。

朱棣坐在首位,朱瞻垶和朱瞻基兄弟俩则是分别坐在老爷子两边,老爷子连吃饭都顾不上了,忙着给这哥俩儿夹菜。

他虽然对朱瞻基的关注力度比较小,但却从来不曾歧视甚至是放弃过。

在亲眼看到了自家三个嫡子的明争暗斗之后,朱棣对这事儿尤其的重视,他不希望这件事情还会发生在自家孙子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朱棣要断掉太子爷在生药库里的壮阳类药物的原因了。

本来就胖,还流连在女人的肚皮上,你不死谁死?

“爷爷,您也吃啊!”朱瞻垶见老爷子总是给自己兄弟俩夹菜,赶紧也给老爷子夹了一快子。

“嗯嗯,好,好,你们吃,不用管爷爷。”看着孙子们兄友弟恭的样子,老爷子的脸上笑开了花。

“爷爷,今天我跟那帖木儿帝国的王子兀鲁伯谈了谈,决定要派个使节团过去常驻,为期一年左右吧,名头是打着考察的名义。”

朱瞻垶一边给老爷子夹菜,一边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们虽然已经决定要将粮种给他们了,但毕竟也得有个合适的由头,不然的话容易让他们起疑心。”

“除此之外,我还让他们以从属国自居,年年朝贡,以及让他们出钱出力去修缮我跟马宝说起的那条近路。”

“不过这些应该都是些没啥用的,估计兀鲁伯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实现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

“嗯,这样就挺好。”朱棣拿着快子,点评起了大孙子的做法。

“天上不会掉馅饼,咱们大明这些年虽然没少给那些从属国赏赐,但也绝对不会把亩产几百斤甚至是上千斤的粮种送给他们的,若是贸然这么做而没有个合适的名头翻到会让他们猜忌。”

“但凡是能够闯下这么大家业的人谁还没个野心了?所以防着点儿是好的。”

“瞻基,这个你得多跟你哥学学。”

“是!”朱瞻基本以为不会有自己的事儿,但没想到老爷子突然cue了他一下。

这让他有些懵,但还是赶紧回应了。

事实上,老爷子早就知道朱瞻垶的想法了。

帖木儿帝国的地方不可谓不大,虽然有大量的荒漠,但能够发展到让帖木尔汗升起东征大明的念头来,这就证明那边还是有潜力的。

朱瞻垶定下了一系列针对帖木儿帝国的计划,如果计划施行顺利,那么帖木儿帝国不说不复存在,最少也是国民十去三四,甚至是一半以上。

要说不想掌控那里就定下这种计划,朱棣怎么可能相信呢?

再结合今天大孙子带着他弟弟过去见场面的行为,朱棣哪里还不知道大孙子这是想让他弟弟去掌管那里?

不过朱棣觉得挺好。

这有了新的地方,内部矛盾就可以转移到外面了,大明就不会发生藩王内乱的情况,所以朱棣还是支持大孙子的做法的。

再说了,到时候大明横亘大地的东西,中间的暹罗、真腊等国不就得做一辈子大明的走狗?

若是他们有反意,大明左右夹击,消灭他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垶儿啊,你的想法是好的,计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你得注意咱们大明自身的发展啊。”

虽然赞同大孙子的想法,但朱棣还是觉得要适当地给大孙子泼一盆冷水让他冷静冷静。

“不管是做什么事情,自身里的强大才是最基本的道理,不然的话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而已。”

“这个孙儿知道。”朱瞻垶放下快子,笑眯眯的回答着老爷子的话。

“这个孙儿也想过了,等过两年,咱们大明的好日子就算是真的来了,中原的百姓可以安心耕种,北方的草原可以放牧剪羊毛卖羊肉,到时候我们大明就是真的强大起来了。”

“等那之后再去想外部的问题。”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朱棣点了点头,放下了快子,对着小鼻涕招了招手。

“另外,你看看这个。”

朱棣将小鼻涕送过来的奏折放到了朱瞻垶的面前,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朱瞻垶也没客气,直接拿过来打开了。

“哟,这是好事儿啊!”奏折上虽然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东西,但实际内容还是很简单的。

从表面上来说,这是一件坏事儿,因为奏折上说的是瓦剌的人跟谷王发生了冲突。

谷王是移封草原的藩王中封地最靠近瓦剌的,就隔了一个肯特汗山,说直接接壤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也是朱瞻垶当初建议老爷子这么安排的,因为谷王的脾气比较急躁,基本上在遇到事儿的时候不会想太多,先干上一架再说。

所以说现在谷王跟瓦剌的人发生冲突是一件好事儿,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打起来,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马哈木还是能拎得清的,知道现在瓦剌还不是大明的对手,所以很是聪明的选择了隐忍,派人带着所谓的罪魁祸首和赔偿去了谷王的封地赔罪。

不过这也给了马哈木一个契机。

马哈木想要趁着现在瓦剌在明面上和大明还是合作的关系,让大明收购他们的羊毛和羊肉。

不是马哈木看不到这里面的威胁,只是现在的瓦剌还没有能够和大明抗衡的实力,在这个时候任何的收益对他们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

“爷爷您是怎么打算的?”朱瞻垶合上了奏折放到一边,看向了老爷子。

“还能怎么打算,同意呗。”朱棣笑了起来,很是开心的那一种。

“马哈木那个老狐狸终于是忍不住了,而且去年咱们大明对瓦剌是大胜,导致瓦剌想要让我们大明暂时安静一下,从而使得他们在朝贡数量上做出了调整,多了不少。”

“在这样的前提下,咱们大明既没有办法对他们开战,还得同意他们与咱们大明交易羊毛的事情,因为在情理上他们没有任何的问题。”

“不过这对于我们是一件好事儿,毕竟咱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实施你的计划了。”

“可惜了……”朱瞻垶有些感叹。

“马哈木这个老狐狸还是太精明了,如果冲突能够再扩大一些,到时候咱们大明就能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到草原百姓面前了。”

“这样一来,怕是就算马哈木发现了咱们包藏的祸心也无力阻止了,因为到时候草原牧民还真不一定就会听他的。”

“唉,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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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这样,明天再找机会更新……

腱鞘炎手疼的不行,得找个机会把手术做了去……

第209章:能动脑子,那就别动手 “你也看看。”朱瞻垶把奏折扔给了正在一旁干饭的弟弟。

朱瞻基一脸懵,他本以为这种事情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这是关系到两国关系的事情,他这个大明皇太子的嫡次子按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但事实就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不过想归想,朱瞻基还是很顺从的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看出什么了?”朱瞻垶给弟弟倒了杯水,平静的开口发问。

因为自己的出现,朱瞻垶很确定自家这个弟弟不再会是历史上的那个宣德皇帝,但就算不是皇帝,那也绝对是未来的藩王,甚至如果计划顺利,他要管理的地方会更大更多。

其实原本在朱瞻垶的想法中,他是准备将朱瞻基留在中原继承大位的,而他则去欧洲。

相比于不同人种不同肤色不同习惯也不同信仰的欧洲,中原治理起来要相对容易一些。

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他这两年所做的事情虽然是他计划之内的,但文武百官和百姓们的反应是朱瞻垶没有料到的,或者应该说他料到了,但却没有想到会这么的激烈。

先不说作为储君的他离开中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就说他走后中原的争斗那就是一个问题。

他的那个异母弟朱瞻埈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朱瞻垶感觉若是自己离开中原,那这原本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的争斗可能会急剧恶化。

另外,朱瞻垶也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可能压不住那些个藩王们。

所以,朱瞻基可能更适合去衰弱之后的帖木儿帝国,甚至是北美这种地方。

可就算是去那种地方,培养也是必须的。

“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经济制裁吗?”朱瞻基看完了奏折,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哥哥。

“是,也不是。”朱瞻垶点了点头,对弟弟的回答有些满意,但却也不算是完全满意。

“记住,如果你要治理一片地方甚至是一个国家,那么你要了解的方面是多种多样的,因为说不定在什么方面就会有一个能让你事半功倍的捷径。”

“同样,敌人也说不定会从一个你不曾了解过的方面对你发起进攻,若是你不清楚这些,那么你就会毫无疑问的吃亏。”

说着,朱瞻垶就将他准备的那些说与了弟弟听,包括关于羊毛的经济制裁以及养羊会带来的恶果。

“羊会吃草根……”朱瞻基的表情有些迷茫,也有些震惊。

他接触过文政方面的教育,也接触过武事方面的,甚至就连耕作这方面的也有些许涉猎,但唯独这放牧他从未接触过。

他此刻才明白自家哥哥的意思。

“其实还是那句话,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掉了,那就一定是来砸你的。”朱瞻垶给弟弟夹了一快子菜,以示安慰。

“你看着羊毛制品,它会让草原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份收益,而且羊毛跟羊肉是不一样的,不需要杀羊,这就好像果树一样,年年都能结果。”

“这种天大的好事儿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落到谁身上?”

“我明白了。”朱瞻基老老实实的点头受教。

对于这样的场面,如果是放在以前,老爷子会在欣慰的同时怀有一丝担忧,这种担忧不必说,那自然是担心他们老朱家再次发生太子和汉王、赵王那样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在朱棣现在的眼界中,远在群山背后的帖木儿帝国似乎已经成了囊中之物,这种极有可能会引发内斗的情况也就无需担心了。

“好了,先吃饭。”朱棣敲了敲桌子,让朱瞻垶兄弟俩收回了心神。

“爷爷还能挺两年,暂时还不需要你们去担心这个那个的,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习。”

“再说了,就算是爷爷下去见太祖爷了,那还有你们的爹呢。”

“您别说这个。”朱瞻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一说这个,您还是劝劝我爹吧,他这个体格再继续下去的话是真不行,我和我娘又劝不动他,瞻基就更别说了。”

朱瞻垶觉得自家老子哪儿都好,就算是历史上那有些过于优柔的性格现如今都有所改变,最起码已经算是融合了公羊思想了,但在身体这方面却还是不行。

朱瞻垶也曾想过让自家老子健身,但胖到这种地步的人是不能随便乱练的,不然的话很容易受伤,节食也不能乱来。

最重要的是,人家是长辈,是老子,朱瞻垶劝不动。

“您呐,有空就叮嘱叮嘱我爹,他这样下去是真不行,说句不好听的,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他还不一定能活的过您呢!”

老子不在场,朱瞻垶吐槽起来真的是毫无顾忌。

“实在不行您就跟尚食局吩咐一下,让他们平日里多做一点清澹的,别整天弄那些鱼肉的。”

“行,爷爷记下了,你先吃饭。”朱棣摸了摸大孙子的脑袋,一脸的欣慰。

其实在历史上有过那种子造父反的情况,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确实是有过,而且朱棣也曾经担心过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

当然了,他担心的不是自家大儿子,而是自家大孙子。

现在在朝野之中,朱瞻垶的声望几乎已经能够跟朱高炽相媲美了,甚至在北征之中当放异彩以及在文政上屡有建议朱瞻垶在声望这方面要比他父亲朱高炽还高上那么一些。

不过朱瞻垶也有缺陷。

朱瞻垶的声望主要来自于民间,朝中也有,不过基本上仅限于武将和部分文官。

别问,问就是考成法和替补法太得罪人了。

不过朱棣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如果说对考成法和替补法有不满甚至是反对的人都是贪官污吏,这可能有些武断,但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这些心怀不满甚至是反对的人绝对算不上是廉洁的官员。

可能是因为太祖高皇帝的缘故,朱棣在这方面几乎有着谜一样的偏执。

所以,朱棣在这个问题上的担心程度远不及他担心自家儿子和孙子之间关系的程度。

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都是没有必要的。

第210章:归来的人 翌日一早,几乎很少有过赖床行为的朱瞻垶还是和平日里一样来到春和宫偏殿用早膳。

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小院子了,但他吃饭基本上还是陪着父母和弟弟一起,而他院子里的女人则都是由小厨房做好了给送过去。

这些来自于朝鲜的贡女成不了正妻,所以也不可能陪着朱瞻垶的父母吃饭,特殊的日子除外,比如过年过节或者是她们娘家来人这种。

本来朱瞻垶就和平日里一样过来吃饭,但还没到饭桌前他就发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太一样。

“这是怎么了……”话还没有说完,朱瞻垶就明白了今日这怪异的气氛是从何而来了。

桌子上的饭食。

放眼望去,桌上的菜的确是不少,林林总总有十一二个菜,但这些菜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素。

太特娘的素了,别说肉了,朱瞻垶估计这里面连荤油都没放!

“啊哈,我突然不饿了,就先回去了……”朱瞻垶一看事情不对,转身就想熘。

他可没觉得自己老子是个傻的,这菜都上上来了,自家老子肯定是问过今天这菜为什么这么素,尚食局的人肯定也会如实相告是老爷子的吩咐。

要知道平日里这春和宫的早餐虽然简单,但多少还是有个鸡蛋或者鸡汤什么的,但今天却啥都没见。

小咸菜,拌凉菜,豆腐,全都是素的。

就这样,朱瞻垶不觉得自家老子不知道事情是他干的。

“你给我回来!”果不其然,朱瞻垶才刚转过头,朱高炽那带着些许憋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朱瞻垶哪里还不知道自家老爹心中闷着一股子气儿呢?在这种时候他又怎么会回去?直接脚底抹油——熘了!

“行啦,对着儿子生什么气?”太子妃翻了个白眼儿,给自家丈夫挪了挪菜。

就算是没有肉菜,这素菜里也有太子爷喜欢和不喜欢的。

“儿子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儿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四五次是有了吧?可是你听过吗?”

“要不是你听不进去,儿子至于去找老爷子下令吗?你这说的好像儿子存心要害你似的!”

在有外人的场合,太子妃从来都不会驳了太子爷的面子,甚至表现得相当之好,但如果是在私下里的家长里短,那太子妃可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再说了,她对自己丈夫的这个体型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这太子爷去她那里过一次夜,她都觉得自己可能被压死!

“不是,那也不用这么素吧?”太子爷夹起了一快子小咸菜,一脸的哭笑不得。

“就这,喂羊都够呛,还喂人呢!”

“你要是不吃,那我就让人取走送去喂羊!”太子妃很是干脆。

这下子太子爷没话说了。

老爷子都已经下令了,那就证明不只是这春和宫,怕是就连他办公的文华殿都已经被下了禁令了,最重要的还是尚食局。

虽然文华殿和春和宫都有小厨房以供开小灶之用,但食材是需要从尚食局那里领的,有了老爷子的禁令,这肯定是连想都不用想了。

如果不吃这些,那等到他饿了就只能用茶水送着点心充饥了。

相比那干到湖嗓子的点心,太子爷还是觉得这有粥有菜的好吃一些。

另一边,朱瞻垶在熘出了春和宫之后索性也就直接出了宫。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早饭问题还是要解决的,不然的话不健康。

身着一袭常服,虽然上面没有绣什么团龙,但朱瞻垶的样貌现如今在应天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哟!殿下您来了!”

一家名为瓜记饼店的小店,店小二老早就被掌柜的安排在了门口守着。

朱瞻垶来这家店吃过很多次,最早的时候他的样子还不为人所知,所以就以寻常百姓的身份来,后来经过北征以及遇刺事件之后,他的样子基本上应天府的百姓都知道了,他来的也就少了。

不过少是少了,但也只是相较于以前来说的,在之前恩科以及郑和船队归来的这段时间他也来过几次。

这才有了店小二等在门口的举动。

掌柜的不知道朱瞻垶哪天会来,索性就专门找了个店小二在门口守着。

“小间还空着吗?”朱瞻垶也已经习惯了人们的注视,对着周遭百姓点头示意之后就朝着里面走去。

“回殿下,在呢。”店小二快走两步,在前面给朱瞻垶带路。

开玩笑,皇太孙殿下看上的小间,谁敢占?就算是敢,那也得问问掌柜的同不同意啊!

在朱瞻垶隐没于转角处之后,大堂内的人们才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要说这以前啊,也不是没有过皇室子弟出来耍,但像朱瞻垶这么正大光明的不说没有,却也是极少极少的,更别说朱瞻垶还是储君了。

其实这要得益于这个时代的风气。

虽然不及魏晋以及唐朝时期,但明朝的风气还算是比较好的,就是对女人不太友好。

明朝比较重视贞节,很多女人在丧父之后都会选择守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贞节牌坊那事儿,这其实是一种弊端。

你说那种无子的,或者是那种自身有能力亦或者是娘家有实力的女人不选择再嫁那是好事儿,既不影响孩子还赚了个好名声,但对于绝大多数的女人来说,这种风气还是很不友好的。

你说孤儿寡母的很是困难,但却又不能再嫁,那不就是雪上加霜嘛!

所以朱瞻垶很早之前就想过,去草原打一场,然后把草原上的牧民都带回大明,男的让他们去服徭役,服上三年徭役且没有反意的就给他们安排大明户籍以及耕地,让他们在中原扎根。

至于那些女人,那就分给大明的单身汉们,既能够推动民族融合,还能够解决后顾之忧,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但是奈何,风气习惯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的,上次北征带回来的女人大多都被冲入教坊司了,多的也都送到了妓馆,大明的单身汉们并没有得到好处。

“嗯?”正想着呢,朱瞻垶透过二楼的窗户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朱铭。”朱瞻垶对着外面努了努下巴。

“是!”朱铭点头一应,随后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第211章:内况堪忧 武功这种东西存不存在朱瞻垶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没见过。

朱铭的身手很好,从二楼翻下去也没什么,不过这也是在二楼窗棱上借了力的。

反正朱瞻垶是不相信什么武功的,那些身手好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也没有脱离过正常人类的范畴,更别说什么内功了。

朱铭很快就将人带到了二楼。

“状元郎,许久不见,过得可好?”朱瞻垶看着朱铭带上来的人,伸手示意他坐下。

正是之前的恩科状元,萧时中。

“微臣见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萧时中先是对着朱瞻垶见礼,然后才随着朱瞻垶的示意坐了下来。

“托殿下洪福,微臣过的还算不错。”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在恩科之后是被分派到了嘉兴府的平湖做知州替补吧?怎么会贸然回到应天府?”

朱瞻垶看着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萧时中,有些奇怪的问到。

不管是常科还是恩科,前三甲也就三个人,算上传胪一共才四个,所以朱瞻垶可能对别的进士被派去何方不是很清楚,但对状元、榜眼、探花和传胪的去向他还是清楚的。

状元萧时中被分派去了嘉兴府,榜眼苗衷被分派去了开封府,探花黄旸则是被分派到了淮安府,算是响应朝廷的新政策吧,他们三人都是知州替补。

从基层干起,这是每个新科进士乃至于前三甲所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至于传胪陈璲……嗯,此刻他估计正在赵王府给朱瞻垶的好三叔上思想政治课呢。

“殿下不知道?”萧时中很是惊讶,似乎在奇怪朱瞻垶并不知道这件事。

“浙江附近自进入夏季一来就阴雨不停,本来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常的梅雨季,但却没曾想这雨不仅没有往年梅雨季的样子,反而愈发地大了起来。”

“长时间的阴雨天气已经造成了水灾了,浙江地方上的折子早就送到应天府来了。”

浙江水患?

朱瞻垶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丝一闪而逝的光,他思忖良久,才想起来好像是在老爷子的乾清宫看见过。

“那你为什么要到应天府来而不是留在嘉兴府主持赈灾工作?”朱瞻垶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转头问起了萧时中。

“你虽然是知州替补,但在这种时候也能算得上是半个知州了,按理来说应该是在主持赈灾工作的,是朝廷的赈灾粮没到位?还是赈灾的人没去?”

“殿下想岔了。”萧时中赶紧解释。

“赈灾的人和粮都已经到位了,只是直到现在大雨还没有停止的意思,所谓微臣与嘉兴府知州商议了一下,决定进京面见圣上,请求圣上同意让灾民暂时去别的地方避难。”

在这个时代,流民是朝廷所不希望发生的,因为这不仅会让受灾的地方空下来,还会让附近的地方人员过多。

虽然有很多的流民会在家乡的灾害停止之后返回,但依旧有一些人会留在原地。

这些留下来的灾民不仅没有土地可以耕种,还会对当地的就业市场产生极大地冲击。

是的,就是就业市场,要知道百姓们也会在闲时出去做工赚钱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户籍。

“那为什么不递奏折上来?”哪怕是想明白了萧时中来应天府的原因,但朱瞻垶还是不理解。

这理由不够。

“殿下有所不知,嘉兴府那边有些混乱,不仅有水患,还遇到了倭寇,虽然没有能够造成影响,但倭寇因为天气的原因却登陆修整了。”

萧时中满脸苦笑,他就是个替补,还没上任呢就遇到这种事情,他也是有苦难言啊。

“倭寇!?”朱瞻垶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我不是命人在浙江沿海设立防御倭寇的设施了吗?没有奏效?”

朱瞻垶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之前在造出水泥之后第一个就让人去沿海地区建设阻拦倭寇的设施,甚至还引用了着名的生蚝固定法。

水泥是经受不住海水经年累月侵蚀的,这样一来修缮的成本就太高了,生蚝会在附着的时候牢牢吸附在上面,死后也不会脱落,这样一来这些设施就可沿用很久。

但现在……

“殿下误会了。”萧时中赶忙解释。

“并不是没有用,而是因为现如今浙江上下都忙作了一团,赈灾就已经忙不过来了,更别说防御了。”

“沿海的驻防军都被抽调了,这才导致被倭寇趁虚而入了。”

“乱来!”朱瞻垶愤然拍桌。

“走,随我进宫!”

他是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倭寇之患困扰大明已久,自太祖高皇帝时期就有倭寇侵扰山东沿海,而大明的祖训“片板不可下海”也正是来源于此。

后来倭寇的侵扰逐渐从山东沿海向南迁移,慢慢的来到了浙江沿海,朝廷也在附近沿海设立了驻防军。

这驻防军还有另一个名字,那就是备倭军。

朱瞻垶是真的没想到,救灾竟然把备倭军都给调用了。

因为朱瞻垶这个皇太孙的身份,萧时中很是轻松的就进了宫,一路来到了朱棣所在的乾清宫前。

“爷爷在吗?”朱瞻垶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小鼻涕。

小鼻涕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随后就低头躬身站在一旁。

这意思很明显,里面没人,但我可不敢放您进去,您还是自己进去吧。

朱瞻垶见状也不废话,让萧时中在门口等着,他则是直接进了乾清宫。

“爷爷,爷爷?”

“这儿呢!”

朱瞻垶随着声音来到了老爷子的龙床边上,老爷子之前不知道处理了什么费心的事情,此刻正靠在龙床上按着太阳穴缓解疲劳。

“爷爷,萧时中来了。”朱瞻垶走到了老爷子的身后,一边帮着老爷子按摩一边说道。

“浙江水患愈演愈烈,派去赈灾的人手见拙,那些人竟然抽调了备倭军,导致被倭寇乘虚而入,此刻就在嘉兴府附近停靠修整。”

“爷爷已经知道了。”朱棣叹了口气。

“这是备倭军将领送上来的奏折。”

“那您打算怎么办!?”朱瞻垶也不憋着了,直切主题。

第212章:皇太孙请战 朱瞻垶很不理解浙江周遭官员的做法。

在他看来,备倭军是用来防御外患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随便乱动的,但其他人的看法却不一样。

甚至就连老爷子也是如此。

大明苦倭寇之患久矣,但这倭寇也不是定时定点也定地方来犯的,基本上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看哪里守备力量薄弱就去哪里,一旦发现不敌就会立马四散而逃。

标准的游击战略,但却让大明很是头疼,甚至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

原因很简单,倭寇在海上乱跑,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大明的将士们不行,他们必须得守卫沿海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同样的,像现在浙江发生的水患也是对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的重大威胁,正所谓事急从权,鬼知道倭寇什么时候来?先做好救灾工作才是真的。

在除了朱瞻垶之外的任何人看来,这次其实就是运气不好罢了,倭寇很敏锐的查探到了浙江水患以及备倭军被抽调的消息,然后选择了袭扰浙江沿海。

就算是让老爷子去选,他也绝对会选择抽调备倭军去赈灾。

“这人家啊,都打到家门口了,再不反应反应的话人家还以为我大明,我们老朱家是泥捏的呢。”

面对大孙子急切的语气,朱棣慢悠悠的回答道。

“爷爷已经让五军营和神机营开始准备了,三日之内就能出发,顺江而下直达浙江。”

在贪官和外敌之间如果是非要选一个的话,那朱棣毫无疑问会选择贪官,因为贪官再怎么坏那也是自己人,而倭寇是敌人。

当然了,如果那些个贪官私通倭寇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浙江此次抽调备倭军赈灾虽然是事急从权,可以谅解的做法,但既然已经是酿成了严重的后果,那就必须有人要承担这个后果,只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倭寇的事情。

“爷爷,要不让孙儿去吧?”朱瞻垶见老爷子有了打算,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去?”朱棣转过头看向了站在身后的大孙子,一脸的疑惑。

“就这事儿?那倭寇不过两百余人,十来艘船,这个规模连打仗都算不上,更别说跟北征那次相比了,你怎么会有兴趣?”

“而且,你得知道,你已经不是当初北征时候的那个皇长孙了,而是皇太孙,这一个字的差别有多大你别告诉爷爷你不知道!?”

“孙儿当然知道。”朱瞻垶转身走到老爷子面前,很是认真的看着老爷子。

“但正因为如此,孙儿才责无旁贷。”

“咱们大明要的不是太平君主,而是能够建功立业上马打仗的君主,孙儿是储君,自然不能落了咱们老朱家的威势。”

“更何况,这从浙江到应天府走水路不过短短半天的路程,而这群倭寇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袭扰我大明天子脚下的百姓,若不表现出我们大明的强势,这种情况势必会加剧。”

“爷爷您去年已经御驾亲征一次了,这次虽然算不上是打仗,但若是您再次执意亲率大军前去,那些文臣也必定会有些微词。”

“因此,孙儿去是最合适的。”

“一来,这能够表现出我大明对此事的重视和处理此事的决心,让那些倭寇在日后有所顾忌。”

“二来,这也算是历练储君,文武百官都不会说什么的。”

“此外,孙儿还想带瞻基去。”

四下没有外人,朱瞻垶也没有任何的保留,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都说了出去。

朱棣看着一脸严肃的大孙子,有些没缓过神来。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是亲眼看着大孙子如何有勇有谋的绕路奇袭,生擒鞑靼的老丞相马儿哈咱,又如何斩灭了本雅失里的帐下大将哈儿达歹。

在战争过后,他又是亲耳听着大孙子是如何将朵颜三卫一步一步的逼到悬崖上,最终不得不接受带着亲友来应天府养老,让大明不费一兵一卒地掌控了朵颜三卫。

现如今,大孙子又彰显出了一个马上天子的潜质,虽然这是朱棣想要看到的,但真当他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以及,老怀大慰。

“爷爷知道了。”朱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拉着大孙子坐了下来。

“不过你要记得,虽然对方的人数不多,但再怎么说也是外敌,是打仗,你不要轻举妄动,更切莫求胜心切。”

“爷爷会让柳升带着五军营和神机营前去,你在决定进攻计划的时候多多听一听他的意见,你别看他不过是个侯爵,而且还是从世袭伯爵上来的,但经验可不老少。”

“你还年轻,人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别觉得你是皇太孙还得听旗下将领的意见就很丢人,相比那个,打败仗才是最丢人的。”

“爷爷,孙儿省得!”朱瞻垶站起身来,很是端正的对着老爷子行礼。

骄傲自满这种事情在朱瞻垶的身上或许有可能发生,但那也只是限定在某些范围之内。

在行军打仗这事儿上,朱瞻垶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恰恰相反,他完完全全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新兵蛋子。

虽然在北征中施以奇兵接连斩获两个大功劳,但朱瞻垶很清楚的知道,那都是机会到了。

如果没有灭狼口,他带的那点儿锦衣卫别说是杀了哈儿达歹了,就连马儿哈咱带的那些老弱妇孺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而柳升呢?

永乐四年,柳升随英国公张辅从征交趾;永乐七年柳升同陈蠧率舟师巡海,到青州附近海面,大破倭寇。

再加上永乐八年,也就是去年随着老爷子北征,柳升的履历算是很丰富了,而且难得的是他到现在都未尝败绩。

跟着张辅去交趾统领水师,有了水战的经验,同陈蠧巡海击破倭寇,有了迎战倭寇的经验,这柳升可以说是最适合此次带兵的人了。

朱瞻垶可不觉得自己看的那点儿兵书就能够跟人家的切实经历去比较。

老祖宗不都说过了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从书中得来的东西于实践得来的东西相比,还是有些肤浅了。

第213章:大明白朱高炽 得了老爷子的首肯,朱瞻垶也没有再浪费时间,跟老爷子说过之后就回了春和宫。

虽然只是去半日路程的浙江,虽然面对的只是二百余人的倭寇,但准备还是要准备的。

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朱瞻垶可不会轻敌。

要知道,当初在应天大街上刺杀他的刺客也不过百人而已,但不一样差点儿让他命丧当场吗?

出了乾清宫,朱瞻垶直接回了春和宫。

“嘿!你个臭小子还敢回来!”

正在院子里逗弄白毛阁大学士的朱高炽见大儿子回来直接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着,想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儿。

“爹,我要出征了。”

朱瞻垶一句话让朱高炽的动作停了下来,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甚至连身子都不曾转过来。

啪嗒。

一阵碎裂声响起,父子二人同时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太子妃张氏。

“坐吧。”朱高炽也不管在他脚边转悠的白毛阁大学士了,径自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出征,这事儿我没听你爷爷提起过,甚至也没有在任何一次朝会上说起过,是临时决定的?”

“嗯。”朱瞻垶也没多话,坐在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我想想……”朱高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了回忆的神色来。

“草原的事情虽然还没完全解决,但咱们大明和瓦剌之间平和发展的假象还未被打破,事出突然的可能性也不大,马哈木不会这么蠢……”

“鞑靼祖地么……也不对,眼下第一次羊毛的修剪工作才刚刚结束,那些个藩王们现如今应该是在草原的家里美滋滋的数钱呢,不会在这个时候干造反的蠢事儿。”

“嗯……倭寇么?”

简单的一同分析,朱高炽很是轻松的就想明白了大儿子说的所谓出征是因为什么事。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

“儿子早上到街上吃饭,遇到了上次恩科的状元萧时中,他在高中之后被派往了嘉兴府做知州替补。”

“浙江一代最近正被水患困扰,朝廷派出了人调了粮去赈灾,但浙江水患的情况却因为连绵的阴雨而越发严重,最后当地的官员抽调了备倭军去转移灾民。”

“嗯……倭寇趁虚而入,占了沿海的土地?”听大儿子这么一解释,朱高炽立马就明白透彻了。

“不过按照倭寇往年的反应,他们应该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想来应该是水患的原因让备倭军无力顾及吧?”

“嗯。”朱瞻垶很是佩服自家老子,只言片语之间他就把事情的情况给分析了个大概出来。

“爷爷本来是想让柳升去的,是我跟爷爷请缨的。”

“浙江虽然不是应天府,但也算是天子脚下,这些倭奴的胆子愈发的大了,不然的话他们就得把我们大明当做是他们的后花园了。”

“让柳升去?”朱高炽的眉头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这么说来,此次倭寇之患的人数并不是很多咯?”

“嗯,据爷爷得到的消息也就十艘船二百来个人,虽然不排除后续还会有漂流在海上的倭寇继续登陆,但想来也不会太多。”

朱瞻垶很是尽责,他老子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不过这倭奴人数再怎么多也就那样,往年他们就没有太多人,最近海上的条件还不好,也不会多到哪里去了。”

“行,有数就好。”朱高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自家大儿子以后会走一条与他绝对不同的路,但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不是朱高炽不想做一个武能上马打仗,文能压制官员的明君,实在是因为他的体格不行。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更想让自家老爷子留守应天处理政务,而他以太子的身份带兵打仗,就比如去年的北征。

但现实不允许啊。

现如今看着自家大儿子有这个希望,朱高炽自然也就不会阻止了。

庭院里长不出栋梁之材,太平天子做不到言出法随,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爹,有一点。”自家老子没什么话要说了,但不代表着朱瞻垶就没有话要说。

“这次,我想带瞻基去。”

……

院子里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不管是太子爷朱高炽还是站在远处的太子妃张氏都没有开口。

“瞻基是我的弟弟,我不想让他成为藩王那样混吃等死的人,也不想让我们之间变得和您与二叔三叔他们那样。”

“我已经给瞻基选好了地方,但他还需要历练,等时机到了,他也成长到了足以应付的程度时,我就会让他过去。”

“这事儿我跟爷爷说过了,他老人家也同意了。”

朱高炽没有说话,兀自站起身来,有些失魂似的离开了,就连他脚边的白毛阁大学士因为被他踩了一脚而发出尖叫他都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似乎,朱瞻垶的一句不想像他们兄弟一样这话刺激到了他。

“唉……”

角落里,突然升起了一阵叹息声,朱瞻垶转头一看,是他那一直站在角落里不曾离开的娘。

“娘去给你收拾东西……”

看着大儿子投来的目光,太子妃还以一个安定的眼神,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生在皇家,可能兄弟阋墙就是最大的悲哀了吧?

现如今,自家大儿子很清楚的认识到了一点,还想着给他的弟弟谋一个好的去处,不管是真是假,但这话在太子妃的耳朵里听起来是很舒服的。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可能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坐在院子里,朱瞻垶有些惆怅。

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计划,但都不能随便告诉别人,除了老爷子之外就没人知道,甚至就连老爷子也只知道一点点很肤浅的东西。

看着日上中天的天空,朱瞻垶一时之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或许,有时候似乎也可以放松一些?

想了想,朱瞻垶站起身,朝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一直以来,他虽然在名义上是和自己的父母分开住了,但基本上除了睡觉之外都还在一起,只不过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朱瞻垶突然觉得,有时候有个自己的私人空间也是很好的。

第214章:明犯大明天威者,虽然必诛! 事实证明,明初的文官多少还是有些血性的,最起码不至于像赵宋那样。

在得知倭寇再次寇边并且还在嘉兴府一代登陆的消息,满朝上下皆是无比的愤怒,不只是武官,就连文臣都有些忍不住了。

不过当知道此次带队的将会是朱瞻垶这个皇太孙之后,朝堂上一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其实从心底里来说,朱瞻垶此次率军前去剿灭寇边的倭寇这事儿是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都想要看到的。

对于武将来说,皇太孙好武那是最好的事情了,这段时间太子爷时不时地就监国,哪怕是皇上在应天府呆着也经常会把很多的事情都推给太子爷。

但太子爷一向都是跟文官比较亲近,而且还在无形之中有意无意的疏远他们武将,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是避嫌,是让皇上安心,但他们还是觉得有些憋屈。

现如今皇太孙好武,而且还是经过正儿八经册封的皇太孙,不仅在北征之中大放异彩,还用什么考成法和替补法治得那些个文官没脾气,这是武将们最想要看到的。

而对于文臣来说,这也是好事儿。

他们一向都是跟太子爷亲近的,前两年因为汉王的关系他们没少觉得憋屈,因为皇上经常表现出看好汉王的意思,这就让他们多少觉得有些忐忑难安。

但现在不一样了,皇太孙可是太子爷的嫡长子,现在经过了正儿八经的册封,那就证明太子爷的地位愈发的稳固了,这对于他们这种亲近太子爷的文官集团自然就是好事儿了。

什么?皇太孙继位之后?那得多久之后了?

这些个文官可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朱高炽在历史上的命运和生卒年月,他们只知道太子爷才刚过而立之年,还有很多的时间呢。

不过这话也没错,就算是让朱瞻垶来看,他也认为自家老爹还有很多年头好活呢。

有了老爷子的施压,朱瞻垶觉得自家老爹在饮食这方面是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等以后再给老爷子吹吹耳边风,让老爹去锻炼锻炼,或许就能让老爹多活两年。

扯远了。

文臣武将虽然都没有发话,但这也在另一方面说明了这件事情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毕竟,虽然没有人支持,但也没有人反对不是?

在这种谁都不说话的时候,那拍板做决定的自然就是皇帝了。

于是,三日之后,朱瞻垶带着柳升以及郑亨,再加上两万五军营将士、一万神机营将士以及火铳一千把、大将军炮三门,于应天府外上新河口出发。

对于一个剿灭不足三百人的倭奴任务,这个阵仗无疑是太过豪华了,但朱瞻垶要做的却并不止于此。

浙江沿海一直抽调备倭军赈灾总不是个事儿,还是需要人手的。

“这不是你第一次带兵了,虽然你在北征之时的带兵多多少少有些儿戏的意思,但也是立下大功的。”

码头上,朱棣难得的穿上了一身冕服,严肃的叮嘱着大孙子朱瞻垶。

“你在北征中取得过首功,将士们是服你的,但这也不代表着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打仗不是儿戏,要多听听其他将领的意思。”

“倭奴骚扰我大明沿海已经有些年头了,爷爷不指望你能一次性解决倭寇的隐患,这不现实,但最起码,爷爷希望你能在短时间内震住他们。”

“孙儿,定然不负皇爷爷所托!”朱瞻垶身着一身有些不太合身的铠甲,一脸的肃穆。

“好了,时间不早了,登船吧。”

看着大孙子的样子,朱棣的心中多少有些欣慰,摆了摆手示意大孙子该启程了。

朱瞻垶闻言走到了父母的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个礼,然后就拖着弟弟转身登上了船。

此行,真的算不上是什么打仗。

在三万兵力下,不足三百人的倭奴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就算朱瞻垶再怎么不懂再怎么胡闹,在一百比一的情况下要是还输了,那他也就没脸活着了。

要知道,土木堡战神虽然号称是带了五十万大军,但实际上也就二十万人,就算是引用《否泰录》中的记载,也就是也先是带了两万骑兵击溃了土木堡战神率领的二十万大军,那也只是十比一罢了。

朱瞻垶看过不少的兵书,虽然只能说是纸上谈兵,但他却不是那个听信太监谗言而忽略武将劝谏的土木堡战神。

更何况,此行还征用了郑和下西洋所用的一些船只。

福船虽然没有,但也足够了。

“感觉怎么样?”站在船头上,看着岸边送行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微不可见,朱瞻垶朝着自己的弟弟发问。

“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不好的感觉。”朱瞻基如实的回答了自己哥哥的问题。

“哥,当初你跟随爷爷出征,也是这种感觉吗?”

“那可不一样。”朱瞻垶微微笑了笑,转身背靠着船舷。

“当初我是躲进放置辎重的箱子里才混上了船的,而且爷爷早就知道我混上了船,在船队离开应天港口之后就让人将我藏身的箱子抬到了他老人家面前。”

“所以,我其实是在爷爷的注视下混进了北征的队伍里,当时被当面揭穿,我光顾着尴尬了,哪还有什么别的感觉。”

“这样吗?”这件事朱瞻垶可没跟别人说起过,其他的将士自然也不会嚼舌根子,所以对于朱瞻基来说很是新奇。

“是啊,当时没什么感觉,要说有,那也是长时间坐船的不适应罢了,要知道从应天到顺天的距离可是不短,就算是走水路也得半个多月。”

朱瞻垶看着微有风浪的长江水面,有一种回忆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次有些不太一样,虽然只是面对几百人的倭奴,但也算是哥哥自己带兵了。”

“瞻基,不光是我,你也要多学,这也是我带上你的原因。”

“我不想我们变成爹和二叔那样,我希望我们兄弟俩,也包括瞻墉,都把心思放在大明的壮大上。”

“就如同汉时陈汤说的那样,让大明在我们这一代真正的做到威震天下。”

说到这里,朱瞻垶的眼神微微有些迷离。

“让所有人都知道,明犯大明天威者,虽远必诛!”

第215章:大明,还是烂了 从应天府到嘉兴府,走陆路要多久朱瞻垶不知道,但在这个时代走水路要远远地快于陆路。

从出发到抵达,只用了半天多一点的时间。

这还是因为嘉兴府是在长江入海口的拐角下面,不然的话抵达时间还能再提前一些。

“哟呵,可以啊。”朱瞻垶拿着自己让人制作的单筒望远镜,从船上看着嘉兴府的海边。

倭奴虽然是经常袭扰大明的沿海百姓,但极少有登陆的,就这次朱瞻垶估计也是被风雨给阻挠了退回的角度,不然的话这些倭奴估计早就抢了东西离开了。

不过现在却有些变化了。

从单筒望远镜里,朱瞻垶看到嘉兴府的海岸边有一群矮子在收拾东西,虽然神态表情因为距离太远以及望远镜镜片的工艺粗糙而看不清楚,但朱瞻垶还是能从他们的动作中看出些许的慌乱。

“殿下,您还是带着小殿下上岸吧,这海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柳升顶着风雨,在朱瞻垶的身边喊着。

离开应天府没多久就进入了风雨的范围之内,从那时候开始柳升就开始建议朱瞻垶转陆路,但被朱瞻垶拒绝了。

如果是别的情况下,那朱瞻垶一定会听从柳升的建议,因为人家的战争经验比自己丰富多了,就算是观天象这种有些玄学的本事也比自己强。

但现在不一样。

虽然现在仍处于台风多发的季节,但现如今浙江的水患是降雨过多导致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长江上游的降水也不少,这两重原因导致了水患的发生。

当然了,嘉兴府这种靠海的地方还是因为降水量过多导致的,但朱瞻垶可以确定,肯定不是台风导致的。

要真是台风,朱瞻垶早就带着弟弟跑上岸了。

“嗯,也是时候了。”朱瞻垶收起单筒望远镜,微微的点了点头。

在水战方面,曾经剿灭过山东沿海倭寇的柳升显然是经验更丰富一些,朱瞻垶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身份就只能是一个拖累。

留在船上的确是能够更好的学习关于水战方面的经验,但也会给柳升他们带来一份本没有必要的担忧。

因此,这次他也没有拒绝柳升的建议。

“柳升,送我们上岸,你带着船队把周遭戒严了,如果逃出去一艘倭寇的船我唯你是问!”

“郑亨,带人下船,从陆路包抄,以免这些倭奴四散而逃,给追击抓捕带来困难!”

“是!”x2。

柳升和郑亨同时拱手称是,然后转身退下去发号施令了。

“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果说在大明中找出最了解朱瞻垶的人,那肯定是老爷子和胖老爹,但除了他俩之外,也就朱瞻基这个和朱瞻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最了解了。

“我原本以为,在经历了考成法和替补法的推行之后,那些个官员能够收敛一些,但现在发现还是我过于乐观了。”

朱瞻垶双手撑住船舷,微眯着眼看着嘉兴府岸边的方向,语气有些森然。

“方才我用千里眼看到,那些倭奴正在收拾东西,动作很明显是比较慌乱的,试问在这个时候他们能够收拾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值得他们慌乱的?”

“在这种阴雨不停的天气里不可能晾晒衣物和货物,他们只能在屋子里呆着,但现在却明显的在收拾东西,而且我方才还看到了金属的反光。”

“很明显,是有人通知了他们朝廷派兵来围剿他们这个消息。”

“难怪……”朱瞻基看着岸边的方向,虽然看不清楚,但他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

“之前我还奇怪,这些倭奴向来都是一击即走,从不在任何地方停留,哪怕是海上,怎么这次如此的反常。”

“看来是有人通知了他们,甚至极有可能备倭军被抽调这种消息也是有人告诉他们的,他们才胆敢袭扰嘉兴,甚至是登陆!”

“不错!”朱瞻垶看了看弟弟,神色之中颇有点儿欣慰的意思。

他在出发之前就想过这个原因,但当时却被他自己给否了。

原因无他,当时朱瞻垶觉得这种可能实在是太小了。

替补法的实施已经接近于尾声了,虽然大明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没有实行替补法,但那都是因为地处偏僻以及人员不够的缘故。

而浙江作为天子脚下之地,替补法的推行可以说是第二个完成的。

上次恩科的新科进士中有很多都是被分配到了浙江一代,主要是就近,比较好管理,就比如新科状元萧时中。

但现在看来,这些新科进士还是太嫩了,对大明官场的那些手段还不是很了解,所以才发生这种情况。

要知道,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替补与正选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利益冲突,毕竟官位就只有一个,不是你坐就是他坐。

除此之外,新科进士也是相对来说比较单纯的一群人,他们在这个时间段是出于心怀壮志的时候。

不敢说全部,但绝大部分的新科进士现在还属于那种摩拳擦掌准备一展宏图,实现人生价值的心态下。

这种人是油盐不进的,你很难收买他,甚至极有可能被他咬上一口。

“走,我们下船!”看着船下放出的小船,朱瞻垶的眼神凝实,带着弟弟下了船。

这还没到嘉兴府的范围,没有港口,福船这种大船没办法靠岸,只能用小船来转运。

朱瞻垶此时也终于明白了老爷子为什么否决了他提出的带上马匹的建议。

大明的福船能够跑马,自然也可以用来运输,但老爷子却给否了却没有说明原因,朱瞻垶也是此时才明白。

如果到了嘉兴府的港口再停船,那势必会有倭奴逃进山林或者其他难以追捕的地形中,可若是不到嘉兴府停船,那马也下不去。

“郑亨!”上了岸之后,朱瞻垶第一时间叫来了郑亨。

柳升负责船只,柳升负责陆地,这是在出发之前朱瞻垶就想好的分工。

“末将在!”

“传令下去,衔枚疾进,迂回包抄,截断倭奴逃跑的路线,将他们逼至海边!”

“是!”

第216章:嚣张的矮子 因为没有马匹,朱瞻垶也只能带着弟弟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被雨水泡透了的地面上前行。

相比之下,五军营的将士就明显要轻松很多,很快就将朱瞻垶兄弟二人与护卫他们的腾骧卫给甩到了后面。

朱瞻垶倒是能跟上,他之前在军营里也不是瞎混的,而且在训练腾骧卫的时候他也跟着练了一阵子,虽然不可能跟得上五军营这些常驻军中的老兵,但也不至于被抛得这么远。

他还得照顾弟弟。

“刘正,你带一小旗的人跟上去,及时传递消息。”

看了看有些吃力的弟弟,又看了看五军营将士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朱瞻垶终于是开口了。

“是!”一名汉子站了出来,招呼了十个人快步离开。

一小旗有十个人,算上刘正就是十一个,传递消息的话是足够了。

朱瞻基看了看哥哥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但还是提起力气,坚定的跟了上去。

停靠岸边的地方不太好,不过好在浙江的开发程度挺不错,朱瞻垶等人很快就来到了一条小路上,这里就好走多了。

上了小路之后,朱铭迅速指挥腾骧卫做出了调整,将原本是在队伍最后面的朱瞻垶兄弟俩给围了起来,不急不缓的朝着倭奴修整的方向挺进。

都~都都都~都都!

一长三短再接两短的鸟叫声响起,朱铭迅速竖起了耳朵,在确认无误之后才跟了上来。

“殿下,郑亨已经跟倭奴们遭遇了。”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

腾骧卫的暗号制度是他定的,不过他也记不得哪一种声音代表的是什么样的消息了,因为这里面实在是有些繁杂。

长短交替的哨声或鸟叫声实在是编写得太多了,足足有三十多种,所以朱瞻垶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朱铭却记得很清楚,不只是朱铭,腾骧卫的人记得也很清楚,因为这是腾骧卫最基本的要求之一。

都都都!都都!

又一阵鸟叫声响起,朱铭再次解释了起来。

“殿下,战斗结束的信号后面又加了一阵敌人逃走的信号,想来应该是岸上部分的战斗结束了,但有部分倭奴逃向了海上。”

“嗯。”

朱瞻垶点了点头,扯着弟弟的胳膊继续赶路。

朱瞻基有些好奇,也有些钦佩的看着他的哥哥。

他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护卫,因此在看到腾骧卫如此令行禁止以及清楚明白的分工后多少有些羡慕和向往。

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朱瞻垶才赶到了倭奴休息的地方,而战斗早就已经结束了。

三万对三百,实在是没有什么悬念。

虽然因为分成了水陆两面战场而导致大明这边的兵力有所分散,但依旧不是三百人能够抵挡的。

“殿下!有意外收获!”郑亨见朱瞻垶终于赶了上来,急冲冲的赶上来汇报。

“这些倭奴在被俘之后一直叫嚣着让我们放了他们,说他们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

郑亨的语气多少有些兴奋。

一般来说,勾结外敌这种事儿都是文官或者是商人干出来的,郑亨是武将,自然乐得见到文臣势力旁落。

当然了,不是说武将就绝对不会有私通外敌的,只是相比之下比较少罢了,而且如果是武将私通外敌,那所造成的的结果爆发的更早也更迅勐。

比如在战时私通外敌,那结果想都不敢想。

“哦?”朱瞻垶翘起了嘴角,松开了拉着弟弟的手,开始卸甲。

朱铭很有眼力见儿的上来帮着朱瞻垶卸了甲,然后将褪下来的甲胃交给了旁边的腾骧卫,他则是谨慎的跟在了朱瞻垶的身边。

朱瞻垶是朝着那些倭奴去的,这就不排除那些倭奴有暴起伤人的可能。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倭奴有没有在身上什么地方藏什么暗器。

“认识吗?”朱瞻垶走到了那些被强行按在地上的倭奴面前,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图桉。

他今年十三岁,而男孩子一般是在十二到十五岁这个档开始长身体,所以他身上的甲胃并不是之前北征的那一套,而是朱棣另外找人临时找来的。

因为有些不合身,所以他里面穿的并不是用来防御弓箭的丝绸内衣,而是常服。

绣着团龙图桉的常服。

那些倭奴的脑袋上都有一只大脚,是五军营将士强行将他们按在地上的,而那些五军营的将士见状也很有眼力见儿的暂时松开了脚。

那名倭奴一开始还在叽叽喳喳的,但在看到朱瞻垶之后明显是愣住了,在看到朱瞻垶胸前的团龙图桉之后则是瞬间变得面色惨白。

叮!

一道金铁相击的声音响起,朱铭伸出右手,以手臂上的护甲帮朱瞻垶挡住了一枚飞针。

“带下去扒了,搜身!”有些惊讶,后怕也有一些,但占比不是很多,朱瞻垶还是很冷静的发号施令。

“是!”郑亨咬牙切齿地应道。

朱瞻垶没有多少后怕的情绪,但他却着实是被吓得不轻。

人是他抓的,也是他押解的,而这些人身上却还有暗器,这就是他的失职,如果朱瞻垶因此而受伤,那他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完全不顾倭奴被拖走时发出的哀嚎声,朱瞻垶很是冷静的掏出单筒望远镜看向了海上。

海面上,飘扬着明旗船队将四艘船给围在海面上,但是并没有动用船上的大将军炮,柳升选择了以麻绳捆绑重物让人丢出缠绕对方船帆的限制方法。

虽然倭奴船上不停的有人清理,但奈何人数太过悬殊,明军很快就登上了倭奴的船,将他们控制了下来。

“朱铭,让人把这些倭奴的临时住处给收拾干净,今天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了。”

朱瞻垶收起了单筒望远镜,朝着朱铭吩咐道。

一早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未时了,从浙江返回应天府是逆流而上,从速度上来说今天天黑之前是肯定到不了的,所以只能就地驻扎。

而且,朱瞻垶也不想就这么回去。

从事情的来龙去脉到那些倭奴在自己来之前就做出了反应,再到那些倭奴被擒获之后的叫嚣,这些无一不在证明此次倭奴袭扰是有别的幕后推手的。

虽然朱瞻垶对找出幕后推手也没什么太大的信心,但毕竟也只有在努力之后在会知道能不能成功不是?

第217章:私通倭寇的是谁? 逃到海上的倭奴很快也被带了回来,柳升安排了值夜的制度和人选,轮流看守。

腾骧卫很快的就将一个最好的屋子给收拾了出来,并且从已经靠岸的穿上带下来了一些东西,给朱瞻垶和朱瞻基兄弟俩弄好了过夜的地方。

晚饭是兔子,在这种阴雨不断的天气里还能打到兔子,也是难为腾骧卫了。

“你都看出来什么了?”吃着饭,朱瞻垶还不忘考校弟弟。

“嗯……”朱瞻基费力的咽下了嘴里的兔肉,喝了口水后才缓了过来。

“从今天咱们到达之前倭奴的反应,再加上被擒获之后看到哥哥你胸前的团龙图桉时的脸色变化,我觉得可能是朝中有人私通这些人,买卖大明的消息。”

……

“然后呢?”看着弟弟没了下文,朱瞻垶不由得开口催问道。

“然后?”朱瞻基有些懵逼。

从开始到现在他也就只看出来了这些,哪里还有什么然后?

“是什么人买卖的消息你可猜出来了?”朱瞻垶看着一脸懵逼的弟弟,无奈的扶额长叹。

“不必具体到人的名字,大约是什么群体的人做的看出来了没?”

“没有……”朱瞻基羞愧的摇了摇头。

朱瞻垶无声的叹了叹气。

自己这个弟弟的天分并不差,最起码是头脑灵光而不是什么蠢笨之人,不然的话历史上的他也不会缔造了一个仁宣之治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差了点儿。

朱瞻垶并不觉得自己比弟弟在天分上会好上一些,只不过一步落步步落,自己接受到的相关教育要比弟弟更早,懂得这些东西的时间也更早,这才导致了他走的比弟弟远。

算了,时间还有,这种事情急不来。

朱瞻垶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就扔下了被啃得差不多的兔头,起身出了小屋。

“那边的审讯怎么样了?”

一出门朱瞻垶就问起了跟在自己身边的朱铭。

“仍在进行,不过没什么进展。”朱铭如实的汇报着。

朱瞻垶挑了挑眉头,没有再说话。

负责他安全的腾骧卫一直都是当初老爷子从锦衣卫里抽调的那些人,那些人在审讯方面或许不是最厉害的,但就现在来说,他们绝对是朱瞻垶目前能找得到的最厉害的了。

“聊什么呢!?”朱瞻垶没有直接去审讯的那边,而是走到了将士们的周围。

“见过太孙殿下!”柳升和郑亨等人一开始没有看到朱瞻垶过来,现在听到朱瞻垶的声音都有些慌乱的站了起来。

“不必拘礼,都坐下吧。”朱瞻垶摆了摆手,很是随意的坐在了篝火的旁边。

“柳升,海面上可还发现了别的倭奴?”

“回殿下,末将让人在海面搜寻了整整一个时辰,没有见到任何警戒或者是刺探情报的船只,想来是这些倭奴因为天气的原因并没有做此布置。”

柳升虽然在朱瞻垶的示意下没有站起来,但还是转向了朱瞻垶,半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这些倭奴应该是提前得了消息,而且据末将揣测,现如今大明内部仍旧有他们的内应,这才会让他们如此的放松。”

“只不过他们可能没有想到咱们大明这次如此的雷厉风行,甚至是由殿下您亲自率军前来,导致他们的消息传递受阻。”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注意一下的。”朱瞻垶点了点头,但也没有放松。

“另外,郑亨你让人多在周边巡逻一下,注意看看有没有来往于此地的脚步等。”

“朱铭,你让腾骧卫派几个人到嘉兴府知州那边去看看,注意一下那边上下官员有没有比较可疑的。”

“是!”柳升、郑亨与朱铭同时应道。

“行了,别拘着了,虽然离应天府不远,但好歹也算是行军在外了,不必那么讲究。”

吩咐完了正事儿,朱瞻垶的神色和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刚才看你们聊得热火朝天的,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朱瞻垶在北征的时候就曾经跟柳升等将领一同吃过饭,后来更是到伤兵营渡过了不少时日,所以皇太孙在北征时很和善且没有架子的消息早就传遍军中了。

再说了,老爷子在行军的时候也是比较和善的,虽然不是经常,但也偶尔会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所以朱瞻垶这并不能算是什么特例。

相比朱瞻垶,他的两个叔叔才那啥呢。

要知道,当初为了揽人心,这汉王和赵王二位可没少跟这些老**睡一起。

“嘿嘿。”听朱瞻垶这么问,柳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方才我们在说孩子呢。”

柳升这么一说,朱瞻垶顿时就明白了。

之前朱瞻垶就传出了命令,让腾骧右卫与老爷子派过去的锦衣卫交接工作准备返京,想来此时已经快要到应天府了才是。

就算是没到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啊,殿下。”郑亨也是北征时的将领,还跟朱瞻垶一起喝过酒,所以胆子要大不少。

“我们刚才还在说呢,柳升这下子是不愁了,儿子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以后就不用操心了。”

“不像我们,还不知道得操心到什么时候。”

郑亨这话多少有些幽怨,因为他的儿子当初也参与过腾骧卫的遴选,但却并没有选上。

原因无他,年纪太大了。

郑亨今年已经五十六了,他的儿子都三十多了,虽然经验更加丰富一些,但性格已经定型了,不好改变,所以腾骧卫就没有收。

“得了吧!”朱瞻垶摆了摆手。

“这当父母的啊,就没有不担心孩子的,就好像柳升。”

“现在他嘴上说以后不用操心了,但肯定还是免不了的事情。”

“再说了,你们指望孩子长大?我告诉你们,这孩子啊终究是孩子,在父母面前是长不大的。”

“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以后你们死了,他们在给你们上坟的时候还得祈求你们保佑呢!”

……

朱瞻垶这席话说的是颇有些不羁,但却也让柳升郑亨等人愣住了。

等死了,上坟还得求他们保佑?

嘶~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啊?

第218章:余孽 “殿下。”

朱瞻垶正和将士们聊着呢,刘正走了过来。

“有结果了。”

“哦?”朱瞻垶微微侧身。

柳升和郑亨他们也是很有眼力见儿的闭上了嘴,并且带着将士们起身离开。

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听的,就算是在场也不行。

刘正等人走干净之后才附到了朱瞻垶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个人名以及所担任的职务。

“好,我知道了。”朱瞻垶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

“让大家原地休整,明早出发。”

“另外腾骧卫分出一些人帮着五军营看守那些倭奴,注意境界,在这方面你们的经验要比五军营的将士们丰富,若是出了事儿,你们是首责。”

“柳升!”

“末将在!”刚才远远地走到一旁的柳升小跑着到了朱瞻垶的面前。

“让人下船锚!”

“是!”

柳升和刘正躬身行礼,然后离开奔赴各自的位置。

朱瞻垶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连绵的阴雨仍旧未停,不过却也算不上是大雨了,也算是好事儿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朱瞻垶收回了眺望天空的目光。

他本以为在考成法和替补法顺利施行之后大明的内况就能好上很多,但没想到这还没到一年的光景呢,又出了问题。

而且还是私通外敌的大问题。

看来,这政策再好也终归是死的,总是会有人不遵守的。

“哥,找到正主儿了?”看着自家大哥走回来,朱瞻基不由得轻声问道。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解释。

“睡觉吧,明日再带你去。”

闷热的天气加上连绵的阴雨,这种又潮又热的天气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更别说还有蚊虫的骚扰了。

但情况就这样,再怎么不舒服也得受着。

在不算嘈杂的雨声中,兄弟俩缓缓入睡。

……

翌日。

朱瞻垶一大早就醒了,这里面有生物钟的关系,但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是有些糟糕。

哪怕是和衣而眠,但身上还是被蚊子叮了不少的包。

这海边的蚊子啊,毒得很。

“凑合吃点儿,一会儿我们直接去嘉兴府。”看着不断挠着身体的弟弟,朱瞻垶笑着说道。

昨夜朱铭让人去弄了艾草,但因为阴雨时间太长的关系,这艾草呛人多过呛蚊子,所以朱瞻垶后半夜就给灭掉了。

朱瞻基看了看手臂上那被蚊子透过内衣咬出来的包,无奈的叹了口气。

活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睡觉。

说第一次或许有些不太稳妥,因为当年在靖难的时候他们兄弟俩可是被他们的老爹给抱上城墙了,那时候的环境可比现在糟糕多了。

只不过那时候朱瞻基没有啥记忆,因为他跟他哥哥不一样。

早饭只是简单的吃了一点干粮,随后大部队就直接朝着嘉兴府进发了。

昨天的战斗结束于傍晚,虽然周遭没有遇到什么探子,但在水患横行的情况下,还是有人选择这种高地作为临时躲避的场所的。

只不过,因为倭奴的关系,所以就算是离这里最近的灾民也得有两个山头那么远,不过如果说要传递消息的话,这也就足够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想要知道的不过是结果,过程并没有那么重要。

五军营开路,后面是神机营的火铳手,再后面就是朱瞻垶兄弟俩,最后则是由腾骧卫断后。

除了留守岸边负责看护船只的人,朱瞻垶带出来的人超过两万,浩浩荡荡的进了嘉兴府。

“微臣见过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比朱瞻垶早一步回到嘉兴府的萧时中在看到朱瞻垶带人进城之后第一时间上来见礼,但却被朱铭给直接拨拉到了一边。

朱瞻垶满脸冷色,大部队直接无视了周围伏地行礼的百姓们,直勾勾的冲进了嘉兴知州王承泽的家中。

刘正第一个冲了进去,将嘉兴知州王承泽的家人全都扣押,随后就开始点人。

“殿下,不在!”

连着点了两边,在确定自己得到的结果准确无误之后,刘正第一时间向朱瞻垶汇报。

“嘉兴赈灾的地方在哪里?”朱瞻垶转头看向了街边的百姓。

当朝皇太孙开口,百姓们争先恐后的开始说了起来,而且很是一致的伸手指向了北方。

“刘正,拿人!”

“是!”

朱瞻垶让刘正去拿人,但自己却并没有动。

抬步上前,朱瞻垶看着腾骧卫从嘉兴知州王承泽府邸中带出来的六个人。

两个女人,四个孩子,孩子是两男两女。

“你们俩,谁是王承泽的正妻?”朱瞻垶蹲在了女人的面前,缓缓开口。

“回殿下,民女是。”右边的女人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知道为什么拿你们吗?”朱瞻垶看了看旁边那疑惑中带着害怕的四个孩子。

看样子孩子受到的教育没有问题,不过可惜了。

“民女不知……”王承泽的正妻仍旧是恐惧不已。

这里是浙江,是嘉兴府,她虽然知道当朝皇太孙是朱瞻垶,但却并不知道朱瞻垶的具体长相。

朱瞻垶本就在长身体的年纪,再加上画像又不是照片,有偏差是一定的。

“你就是王承泽的小妾啊。”朱瞻垶没有再理王承泽的正妻,而是伸出右手,很是轻浮地挑起了王承泽小妾的下巴。

“两个儿子,不错,挺能生的,不过可惜了。”

朱瞻垶话音刚落,旁边王承泽的正妻身体就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殿下,嘉兴知州王承泽带到!”

刘正浑厚的声音响起,让周边的百姓发出了喧嚣的吵闹声。

原因无他,王承泽这个嘉兴府的知州是被押过来的,以犯人的方式。

“嘉兴知州王承泽?”朱瞻垶看着那个被押解过来的男人,轻声开口问道。

“回殿下,罪臣正是。”王承泽低着头回到。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或许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了,只不过他没有选择的自由。

更何况,有些事情也并不是表面上显示的那么简单的。

“王承泽,名字不错。”朱瞻垶微笑着开口。

“承人恩泽,以名勉之。”

“可惜啊……”

第219章: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王承泽,洪武二十年生人,自幼丧母,三岁那年家中长兄参军,战死沙场。”

“洪武三十四年,你父亲战死于灵壁之战,而你,则是被东南海商之一的郑思恩收养。”

“次年,也就是洪武三十五年,郑思恩将你送到了嘉兴一户老夫妇的家中,自此你改随那对老夫妇的姓氏,成了王承泽。”

“永乐二年,你高中进士,被派到嘉兴府观政,后来嘉兴府原知州私通倭寇、劫掠百姓而被处死,你接任了嘉兴知州的位置。”

短短的几句话,朱瞻垶就点出了王承泽的一生。

说完,朱瞻垶收起了手中的密报,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王承泽。

“受人恩泽,永世不忘,甚至是为此堵上了你以及家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但为了报恩,亦或者应该说是为了恩人报仇,你借着东南海商留下来的渠道私通倭寇,以至于倭寇连年寇边,劫掠百姓。”

“我是改夸你有情有义呢,还是应该骂你数典忘祖呢?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随着朱瞻垶的话音落下,周遭的百姓们也开始抑制不住的讨论了起来。

自永乐四年王承泽接任嘉兴知州开始到现在,王承泽当真是可以作为百姓父母官的表率了。

吏治清明,勤勤恳恳,公正廉明。

不管是在处理桉子、关照百姓还是工作努力程度上,王承泽都可以说是大明官员中少有的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朱瞻垶却说他私通倭寇?

百姓们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不愧是太孙殿下,自萧时中到应天再到现在,也不过几天的时间罢了,竟然查得如此的透彻。”

在百姓的质疑声中,王承泽抬起了头,从侧面承认了朱瞻垶所说的一切。

“素来听闻腾骧卫在到了安南之后颇有作为,不管是在刺探当地土豪士绅的情报还是渗透方面都颇有建树,以前我只当是那些官员为了奉承皇太孙才说的,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罪臣早就知道有朝一日会暴露,但没曾想,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说罢,王承泽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有不甘,有悔恨,亦有担忧。

“为了几个通敌卖国的商贾,你就堵上了全家的性命。

朱瞻垶丝毫不为所动,冰冷的看着王承泽。

在朱瞻垶心中,你可以通敌叛国,毕竟不管是什么时代什么民族都不缺这种人,但能让朱瞻垶在不能容忍的情况下还感到怒火中烧的也就只有私通倭寇了。

“受人之恩,罪臣无悔。”王承泽低着头,语气很是平澹,给人一种似乎他并不是罪犯的感觉。

朱瞻垶见状叹了一口气。

他此前并不知道王承泽这个人,也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现在知道了,朱瞻垶心中只觉得可惜。

如果这王承泽没有误入歧途,以他的能力来说绝对会是个颇有作为的官员,而且还是个难得的清官,这从他的为官履历之中就能看得出来。

但可惜,他自幼年时期就走上了岔路。

王承泽整个人就是一个怨念的集合体。

幼年丧母本就是一种阴影,兄长参军,于北疆抵御蒙元后裔而战死,本来到此为止,一切都还是正常的,但变故就在他的父亲身上。

他的父亲死于靖难之役中的灵壁之战,还是作为建文一方的将士战死的,当时已经懂事的他将仇恨归在了战争上,归在了举兵靖难的朱棣身上。

而后,他被东南海商救下,受他们的资助读书,受他们的帮助入朝为官,自然而然的,在东南海商因为私通倭寇被朝廷羁押并连坐之后,他也将这份仇恨放在了朝廷身上,放在了朱家人身上。

私通倭寇侵扰浙江沿海,甚至派人以赈灾的名义抽调备倭军,都是他的计划。

而让他这么做的原因就那么两个。

第一,是为他的父亲报仇,因为他将他父亲的死归在了永乐皇帝朱棣的身上。

第二,是为了报恩。

不管东南海商当初救下他是为了什么,但有一点是母庸置疑的,那就是没有东南海商,就没有现在的王承泽。

事实上,在收到王承泽的相关资料时,朱瞻垶是跟遗憾的。

如果不是王承泽私通倭寇,那朱瞻垶说什么都会留他一条命,最起码给他一个机会。

哪怕是王承泽窝藏救下当初被老爷子判以株连的东南海商后人,朱瞻垶也愿意保他一命。

可惜,这王承泽做下的偏偏是私通外敌,而且还是倭寇。

“这几年来你为政廉明,是为了什么?”

朱瞻垶看着低着头似乎已经认命了的王承泽,心中越发地感觉可惜。

“是对私通外敌之事感到羞愧而做出的赎罪之举?还是为了给那个你提早送走的儿子……”

“不,应该说是郑家后人。”

听到这里,一直平静如水,就连在明知道自己即将身死也毫无波动的王承泽终于是有了情绪上的波动。

“不,不!不!”王承泽激烈的挣扎了起来,但他不过是一介书生,又怎么能挣脱腾骧卫的掌控?

“殿下,殿下!”王承泽抬起头,脸上满是哀求。

“郑新是无辜的,他不知道他的血脉,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他只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孩子!”

“罪臣知罪!罪臣愿意交代一切!包括朝中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以及与倭奴联络的时间、方式和暗号!”

“只求殿下放他一条生路啊!”

王承泽哭求着,身子好像是失去了力量,下肢已经整个瘫软。

郑新是王承泽的儿子,但却姓郑,这是因为这个孩子是随母姓的。

没错,郑新的生母、王承泽的发妻正是当年救下且自助了王承泽的东南郑姓海商。

虽然是郑姓商人的庶女,但到现在,郑新已经是活在世上的唯一一个身具郑氏血脉的后人了。

王承泽之所以提前将其送走,就是为了给他的救命恩人留下最后的血脉传人。

然而,这可能吗?

“很遗憾。”看着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的王承泽,朱瞻垶缓缓开口,给他的背上放上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已经死了。”

第220章:牵连?还是预谋? 朱瞻垶的一句话带走了两个人的生气,让两个活生生的人成了了无生机的行尸走肉。

一个是王承泽,另一个则是他的发妻郑氏。

然而,这还真不是朱瞻垶残忍无情,因为这郑新,还真不是他杀的。

关于郑新的消息,朱瞻垶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是腾骧卫联系了应天府的锦衣卫才得到的。

至于郑新的尸身,此刻正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里。

“为什么……”王承泽整个人都是瘫软的,眼神中满是空洞。

他算计了十几年,可以说是从小算计到大,但到最后只伤害嘉兴府的百姓们,却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甚至,他连当初觉得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有做到。

“为什么?”看着已经心有死志的王承泽,朱瞻垶语气冰冷。

“从你选择跟那些人合作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没有退路了,因为那个人是不允许有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存在。”

“的确,锦衣卫的诏狱是这世间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但这话要看对谁来说。”

“在绝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还是更相信死人的嘴更严,也不想留下任何与之有关的线索。”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都是威胁,你的儿子,你为你的恩人留下的血脉也只是一个累赘,一个很有可能会在日后导致他东窗事发的累赘。”

“现在,你有没有想要说的?”

“想要说的?”王承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但又很快暗澹了下去。

“我说了又能如何?殿下是皇太孙不假,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处理的。”

“的确,这个我不否认。”朱瞻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直接点头承认了王承泽所说的。

然而,他的语气却有所上扬。

“有些人我处理不了,但其他的呢?”

这下子,王承泽的眼中再次泛起了光芒。

“罪臣,有话要说!”

“刘正!”朱瞻垶转过了身体,头也不回的离开。

“是!”

“恭送皇太孙!”满街百姓跪地行礼,送朱瞻垶离开。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这个曾经以民为本的知州即将步入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

若说不舍,有,可这些百姓们却不会为王承泽说话。

不是人心冷漠,而是因为他们知道王承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私通外敌,哪怕是你曾经立下了天大的功劳,那也是无用。

如果这话只是朱瞻垶的一面之词,那就算朱瞻垶是皇太孙,但他们也依旧愿意为了王承泽做点什么,最起码说两句话。

但是,私通外敌的罪名是王承泽自己认下的。

“哥。”跟在朱瞻垶的身后,朱瞻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说那王承泽的发妻是东南海商郑氏的后裔,但东南海商在你遇刺之后就因为私通倭寇而被夷三族了,怎么会会被遗漏呢?”

“你懵了?”朱瞻垶奇怪的看着弟弟,一脸的惊讶带着疑惑。

“东南海商和晋商都是被夷三族了,又不是诛九族,是不殃及女子的,所以郑氏活着不是很正常吗?”

夷三族和诛九族是不一样的。

所谓夷三族,指的是父亲、儿子和孙子,是不殃及旁亲以及女子的。

但是诛九族也不一样。

所谓的诛九族指的是父四族、母三族和妻二族。

父四族即为主犯一脉、主犯出嫁的姑姑一脉、主犯出嫁的姐妹一脉以及主犯出嫁的女儿一脉,这是父四族。

母三族指的是主犯的外祖父一脉、外祖母一脉以及所有的舅舅、姨妈等,这是母三族。

而妻二族则是主犯的岳父一脉和岳母一脉。

父四、母三、妻二,这是九族。

总的来说,夷三族杀的是主犯上下的直系血亲,而且不牵连女人。

当然了,不牵连不代表没有罪,未出阁的女子也是要被充入教坊司的,而王承泽的发妻郑氏已经出嫁,自然是不被牵连的。

而诛九族就真的是斩草除根的那种。

然而,朱瞻基的问题却不在于此。

“那既然如此,王承泽又何必执着于他那个儿子呢?”

朱瞻基问出了他真正的问题。

是的,夷三族并不牵连已经出嫁的女子,所谓东南海商郑氏的血脉依旧存于世上,而非只有郑新一个人。

“因为名。”朱瞻垶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有些感慨。

“名?”朱瞻基有些不解。

“是的。”朱瞻垶点了点头。

“人其实要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当他不再呼吸的时候,这就证明这个人死了,这是肉身的死亡。”

“第二次是他的葬礼,他的亲戚朋友知道他死了,这是人际关系的死亡。”

“第三次则是最后一个一个还记得他的人将他遗忘,这是真正的死亡,因为他来过这个世界所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不再存在了。”

“王承泽想要做的就是让人记得东南海商郑氏,最起码让流着郑氏鲜血的人记得。”

“郑氏被夷三族,那些外嫁的女子过得也不会好,绝大多数人会跟她们撇清关系以免被牵连,甚至被赶出家门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更不会有人冒着风险让孩子姓郑,并且高告诉孩子他们是东南海商郑氏的后人。”

“让郑氏留下他们曾经存于世上的痕迹,这就是王承泽要做的。”

“这样啊……”朱瞻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转头又问了起来。

“那王承泽说的‘那个人’指的是……”

“想知道?”朱瞻垶似笑非笑的看了弟弟一眼。

……

朱瞻基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若是在父亲或者爷爷的面前,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收敛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心。

到现在不一样,他面对的不是那个太子父亲,也不是那个皇帝爷爷。

最终,他狠狠地点了点头:“想!”

“那我先问你。”看着弟弟的反应,朱瞻垶笑了笑。

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私通外敌,而且还是主犯之一,甚至还做出了杀人灭口毁灭证据的举动,这种人该怎么判罪?”

“如果是这样……”朱瞻基谨慎的想了想,他知道事情不会太简单。

“夷三族是最基本的,至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判罚,还得看这个人有没有其他的罪行。”

“若是……”朱瞻垶的嘴角翘了起来。

“这个人,姓朱呢?”

第218章:被鹰叼了眼的赵王 本来朱瞻垶就是想带着弟弟下来长长见识,让他知道倭寇海患的危害有多大,再让他学习一下怎么面对下面的地方官员。

但朱瞻垶也没曾想过,自己这么一下来,还揪出来了一条大鱼。

只不过,这条鱼是池子里的,而非是海里的。

浙江离应天府的距离并不远,在将王承泽一家人斩首示众后,朱瞻垶就将两万的五军营将士留在了嘉兴府协助赈灾,而他则是带着弟弟以及剩下的将士,押解着那些倭寇返回了应天府。

回到应天府,朱瞻基第一时间就朝着春和宫奔去,而朱瞻垶则是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现在,他再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是去找老爷子,而朱瞻基还是停留在去找老爹的那个阶段。

当然了,这里面没有谁对谁错,找谁都是可以的,只是两个人的思想不太一样。

“爷爷……”进了乾清宫,朱瞻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龙椅上,有些身心疲惫的老爷子。

“回来啦?”老爷子抬了抬眼皮,有些有气无力的。

“嗯。”朱瞻垶走到了老爷子的身后,帮着老爷子按着肩膀。

“爷爷,您别生气了,所谓勾结倭寇并非是三叔的本意,他是被人给拉下去的。”

没错,王承泽的上线,也就是王承泽在朝中的人就是赵王朱高燧,不过这里面却有些说法。

首先,赵王并非是王承泽真正意义上的上线,因为两个人的根本目的是不一样的。

王承泽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大明皇室,或者应该说朱棣这一支儿的朱家人,朱高燧也是这一支儿的人,就算是他再怎么有想法,也不会帮着王承泽去做这种事儿。

朱高燧的本意是利用王承泽,让朱瞻垶提出来的一条鞭法、考成法和替补法展现出“恶果”。

浙江算是天子脚下,既不像应天府那样被盯得很紧,距离也不是太远,在发生问题之后能够第一时间传到应天府。

这样一来,既能够恶心一下朱高炽父子俩,还能让事态的变化不超出掌控。

但事到如今,事态的变化还是超出了他掌控的范围之内的。

朱高燧早就计划好了,想要达成这个目的,那就得找一个既清廉又不喜欢考成法替补法这些措施的人,但问题在于,清廉的官员都不在意这些。

考成法和替补法真正限制的是那些贪官和蠹虫,对清廉勤政的官员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就导致了朱高燧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遭遇了阻碍,他找过周新,也找过别的官员,但不是不同意就是不符合他的要求。

最后,他找到了王承泽。

王承泽的官儿不大,但清廉勤政,又“讨厌”考成法和替补法,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这下子,前半生在陪着老爷子算计建文,现在又在算计朱高炽父子的赵王朱高燧,也遭了别人的算计。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终日打鹰,却被鹰叼了眼。

这很符合赵王如今的境地。

事实上这也不怪朱高燧蠢,实在是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人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就能够豁出去身家性命的?甚至是连妻小都被带上去了。

要知道,所谓的救命之恩虽然在表面上说无以为报,但实际上也就那样,真正能够做到视救命之恩比天还大的人真的寥寥无几,毕竟这个世界是现实的。

尤其是在官场上。

朱高燧千算万算,没算到王承泽愿意为了东南海商郑氏当年的恩情赌上一切,甚至是私通倭寇。

这样一来,朱高燧算是被王承泽算计进去了,骑虎难下。

反水?人家王承泽手里捏着你的把柄呢!

虽然说私通倭寇是王承泽做出来的,你也不知道,但问题在于谁信呢?

这要是一说出来,谁还在意你是不是想私通倭寇?谁还在意你是不是被王承泽裹挟的?谁还在意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继续?也不行啊!

要知道,咱们的赵王虽然比较操蛋,但实际上人家也没做过什么祸害大明王朝的事情……

呃,也不对,他贪过军饷。

不过这是两码事儿,人家虽然做过坏事儿,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那就是人家还姓朱,不会为了私利去让外人介入。

所以,咱们的赵王爷没办法就一直拖着,拖到了今天。

“爷爷知道。”朱棣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大孙子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你三叔虽然有些小心眼子,但胆子却没多大,他没那个胆子做出私通外敌的事情出来。”

“而且,你之所以能够那么快的收到锦衣卫送过去的情报还是因为你三叔。”

“在你带着柳升他们出发之后,你三叔就亲自进了宫,把这事儿跟爷爷说过了,爷爷也是哪个时候才派人下去查的,不然的话你也不会那么快就拿到王承泽的过往。”

“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害怕那些倭寇在王承泽的里应外合之下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嗯,孙儿知道。”朱瞻垶点头应着,但心里却很不屑的啐了一口。

担心自己的安危?别逗了!他赵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就这次的剿匪行动,是个明眼人就知道那些倭寇不会有什么作为,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三叔这么做完全就是给老爷子卖了个乖,刷了刷好感度罢了!

他啊,的确是不敢让自己死在嘉兴府,但估计如果出点儿别的事情的话他还是很乐意的。

不过想归想,朱瞻垶口头上也只能答应着,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三叔,是老爷子的儿子。

“垶儿,爷爷听说你把那些倭寇给带回来了?是准备做什么?”

看着大孙子好像不再介意他三叔的所作所为,朱棣的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始转移起了话题。

对于这件事,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了,不会再有更好的结果了。

是人都会有几分脾气,哪怕是小孩子,朱棣也不想让自家大孙子不高兴。

说到底,大孙子才是自己择定的继承人,而不是那个三儿子。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那朱棣肯定还是会选择大孙子的,只不过如非情势所逼朱棣是不会做这样的选择题的,而且他也不会被人所逼。

“那些倭寇不通汉话,你带回来似乎没什么作用吧?还是说想让他们去奴儿干都司出苦力?”

抛开自己那乱七八糟的思绪,朱棣看着大孙子一脸的认真。

在北征中,大孙子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杀伐果断的,不管是筑京观还是在对朵颜三卫时的强硬都是这样,但这次大孙子却留手了,朱棣很不理解。

“这些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不死不活的还浪费我们的粮食,孙儿才不会留着他们呢。”说到那些倭寇,朱瞻垶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怒气。

他在那些倭寇的住处发现了很多的东西,有在当地百姓处劫掠而来的粮食、财物,也有一些工匠人家的造物,这是技术方面的,这些都算是正常。

别的不说,朱瞻垶曾经们心自问过,如果是自己去侵略或者是劫掠别人,那么首选肯定也是拿财物粮食以及科技方面的东西,但那里还有别的东西,也正是那些东西让朱瞻垶很是生气。

女人的衣物。

在那些倭奴暂时驻扎的地方,朱瞻垶没看到任何女人,不管是汉人还是倭人都没看到过女人,但女人的衣物不是凭空而来的。

而且那衣物的样式也不像是倭人那边的风格。

那这女人的衣物是从何而来就显而易见了。

“不留?那你带回来做什么?”朱棣奇怪的看着大孙子。

他知道,自家这个大孙子不是个无的放失的人,更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肯定不会做这种蠢事儿。

“孙儿打算带着这些倭奴去找一下倭国的使臣!”朱瞻垶看着南面,眼神有神阴沉。

“虽然倭国扔处于内乱之中,来朝贡的人并不能代表整个倭国,但说到底,来侵扰我们大明沿海、劫掠我大明百姓的还是倭人。”

“孙儿打算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人,如果管不好,那孙儿不介意帮他们管管。”

“再者说来,孙儿可是听说过,这倭人可不把朝贡当成是对我们大明的臣服,他们是奔着咱们大明对从属国的赏赐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把朝贡当成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

“这样一来,孙儿觉得他们倭人对我们大明恐怕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就算是有,那也是畏惧我们大明的强大,而非是作为一个从属国来对待大明这个宗主国的。”

“每年倭寇侵扰我大明沿海都会带来大量的损失,尤其是浙江一代,因为是在天子脚下,不管是发展还是人口都要远远多于山东那边,这也是为什么倭寇竹简将侵扰的目光放在了浙江沿海。”

“所以,孙儿觉得这次抓到的倭奴,怕是也有可能会有跟这次来大明朝贡的倭国使臣同一派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瞻垶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寒意,是个人都能感受得出来。

“垶儿……”朱棣看着大孙子,有些愣神,亦或者应该说是迟疑。

“你,是不是在这次剿灭倭奴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

朱棣是了解大孙子的,以前的大孙子虽然对敌人比较狠,但对自己人却从来都不会这样。

就算是偶尔也有,那也是对贪官之类的人。

但是这次……

第219章:杀鸡儆猴 “爷爷……”朱瞻垶沉默了一小会儿,但还是从袖兜中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件肚兜,只不过已经很是残破了。

别被永乐盛世的名头给震住了,这会儿的大名百姓其实过得真的很一般,再加上这两年连续对草原和安南动手,所以百姓的生活也就那样。

能穿得起肚兜的,而且还颇有点儿精美意思的这种,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子。

而这件肚兜却出现在了倭奴栖身的地方。

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老爷子已经很久不让锦衣卫盯着朱瞻垶了,那些从锦衣卫调到腾骧卫的人也渐渐的成了真正的腾骧卫,除了那一身本事,其他的方面都和锦衣卫没啥关系了。

所以对于这次征讨倭寇的行动,老爷子也只是知道个大概的来龙去脉以及结果,具体发生了什么、发现了什么这种事儿老爷子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没在朱瞻垶身边埋钉子,或者说他已经把以前的那些给撤掉了。

现在,看到了这件残破的肚兜,朱棣哪里还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垶儿,是不是感觉很残酷?”朱棣的声音变得沉稳且带着些许威严。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放眼天下,我们大明可以说是第一强盛的天朝上国了,但却依然无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民间有一句话,说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件事就是如此。”

“你是皇太孙,是大明的储君,你要有身为一个储君的觉悟,你得知道这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是不管你强大到了什么地步都会出现的。”

“再者说了,你我爷孙,再加上太祖高皇帝他老人家毕生所努力的,不就是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吗?”

对于这件事,朱棣很是重视。

他知道,大孙子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就算是知道那也不过是从书本中得来或者是道听途说的,可这样得来的感受终究是比不上亲眼所见所带来的那种冲击感。

更何况,大孙子这次只是发现了残破的肚兜,从而推论出来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迟早有一日,这种事情会活生生的发生在大孙子面前,如果不提前给他打好基础做好心理准备,那以后可怎么办?

作为人,总是要有会心软的时候的,但是作为帝王不行。

“孙儿知道。”朱瞻垶沉默良久,才有些音哑地开口。

“我们大明的疆土太过辽阔,总是会有觊觎的,而只要有这种人,那我们大明的百姓就迟早会受到伤害。”

“这,也是孙儿将那些倭奴活着带回来的原因。”

说到这里,朱瞻垶的脸上浮现起了坚毅之色,同时还带着些许的煞气。

“孙儿要将这些倭奴带到那些倭国使臣的面前,让他们要么为此时作出补偿,要么孙儿就当着所有使臣,所有大明百姓的面杀了他们!”

“让他们知道,我们大明不是那种强大如勐虎,被只鸟啄了一下屁股也不在意的人。”

“只要是伤害到我们了,哪怕只是一根汗毛,他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爷爷!”说到这里,朱瞻垶勐地扬起了头,坚定的看着朱棣。

“孙儿想跟您要两个人。”

“要人?要谁?”朱棣有些懵,他没跟得上大孙子的思维。

“要两个刽子手!”朱瞻垶的眼皮微垂,语气森然。

“两个……会剥皮实草的刽子手!”

……

另一边,春和宫。

“瞻基这是怎么了?”太子妃一脸担忧的从自己二儿子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朱高炽悠悠然的喝着茶,一脸的不在意。

“这次垶儿带着他去做的可是剿灭倭寇!虽然我听说这次垶儿没有杀人,而是将那些倭寇都给抓回来了,但倭寇过境,能做出来什么事情想来你也是清楚的。”

“这孩子啊,估计是见了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甚至是从未想过的场面,所以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甭管他!”

朱高炽摆了摆手,一点儿都不担心,让人看了觉得这人就没个当爹的样子和觉悟。

“嘿!”果然,太子妃不乐意了。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瞻基虽然不是嫡长子,但也是和瞻垶一起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前前后后也不过差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你竟然区别对待!”

“我怎么就区别对待了?”朱高炽很是无奈的放下茶杯。

“我这是为他好啊,又不是害他!”

“他是我朱高炽的儿子,如无意外,那他以后就是我们大明的藩王,是要治理一方百姓的,要是他就这点儿能耐,那还做什么藩王?”

“再说了,你也说瞻垶比他也就早出生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怎么瞻垶就能不受影响呢?不仅如此,还在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老爷子那里汇报去了。”

“瞻垶那能一样吗!?”太子妃又不乐意了。

要说女人吧,实在是让人没法理解,之前朱高炽说朱瞻基还差点儿不行,她就说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而且还是双胞胎。

现在朱高炽说双胞胎了,她又说俩人不一样。

朱高炽也很是无奈。

“瞻垶虽然只比瞻基早出生半柱香的时间,但他好歹也是跑过军营的,还跟着老爷子北伐过,瞻基怎么可能跟瞻垶比?”

“那你说怎么办!?”朱高炽也是知道这样争论下去就不会有个结果,索性双手一摊,直接躺平。

爷不争了!

“这次倭患不过只有不到三百人,你觉得瞻垶为什么要亲自前去?又为什么要带上百倍于倭寇人数的士兵?又为什么一定要带瞻基去?”

“你觉得他带瞻基是去玩儿的吗?”

朱高炽这么一说,太子妃顿时不说话了。

其实太子妃不是胡搅蛮缠,也不是不懂,相反的,她什么都懂,而且她其实远比一般人要更懂。

但女人嘛,有时候明明知道,但还是要再三强调。

她只不过是要一个心安罢了。

“您二位又在吵什么呢?”两口子正吵吵着呢,朱瞻垶一脸奇怪的从门外进来。

此刻的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看上去跟平常一般无二。

如无必要,朱瞻垶是不会将外面的事情带回家里来的,更不会把那些不好的情绪带回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娘其实很敏感,自己家又比较特殊,往往更容易让人有那种感觉。

“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娘让小厨房给你弄点儿吃的?”一看大儿子回来了,太子妃顿时没有跟朱高炽吵吵的心思了。

“不用了娘,我不饿。”朱瞻垶摇了摇头,他回来可不是为了吃饭的。

“不饿也不行,你这个时候回来的,一看就知道是一大早就开始赶路的,就算是吃了也吃不好!”

太子妃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一个母亲的唠叨。

“娘让小厨房去做点儿东西,你放心,很快的,娘知道你今天要回来,一早就让人把汤给炖上了,一会儿就好。”

“你弟弟回来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吃饭不说,连句话都没有,你带点儿过去,跟你弟弟一起吃。”

“别了,娘。”朱瞻垶摇了摇头。

“我还得带瞻基出去一趟,您也别忙活了,估计回来他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了。”

“老爷子说什么了!?”朱高炽很是敏感的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监国这么多年不是白干的,朱高炽一听就知道朱瞻垶还有大动作,而且既有可能是要沾血的。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说这种话?

“没,爷爷没说啥。”朱瞻垶对着胖老爹笑了笑,让他宽心。

“这事儿解决的比较圆满,虽然有些意外,但总归是没传出去,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那件事儿爷爷说他会解决好的,我带瞻基出去是想做别的事情。”

“您要去吗?要不……一起去看看?”

……

朱高炽有些懵,他只是从大儿子的语气中感觉到事情怕是要带上血腥味儿,但没想到最终还把自己给带进来了。

良久,朱高炽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上的褶子。

“一起去吧。”

太子妃看了看自己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嘴唇微张,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皇宫外,乌蛮驿。

大明有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部门,礼部不算,那是个统称,因为礼部并不是专门负责接待外国使臣的。

在礼部之下,有一个叫做会同馆的地方,这里就是专门负责接待外国使臣的地方,而会同馆之下又有一个乌蛮驿。

这里是供他国使臣下榻的地方。

朱铭和刘正打头警戒,朱高炽父子三人跟在后面,再后面则是腾骧卫押解着此次生擒的二百多倭奴,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乌蛮驿。

这里已经不输于皇城的范围了,而是应天城内,大街上的百姓们都不约而同的伸出头,好奇的张望着。

太子爷不用说,百姓们早就知道他长啥样了,毕竟那个体型怕是别人想装都装不出来。

朱瞻垶则是在这两年内被人熟知的,不过这里说的是他的相貌,而非是他的名声。

看看朱瞻垶,再看看他旁边跟他长得有九分相像的男孩子,所有人心里都多少有了点儿数。

“大明皇太子、皇长孙驾到!”

朱铭来到乌蛮驿的门口,中气十足的喊了起来。

朱瞻基:……

小爷不配拥有名号?

第 222章:杀伐果断的皇太孙! 听着朱铭的喊声,乌蛮驿中的人多少有些慌乱。

他们没想到这又是太子又是太孙的,目标竟然是朝着他们这里来的。

乌蛮驿的官员原本还在阁楼上张望呢,好奇是什么事儿让太子爷和皇太孙一起出来了,还声势浩大地带着这么多的腾骧卫。

没曾想,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来了。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孙殿下,见过皇孙殿下!”

乌蛮驿一众官员打头,率先跑出来对着朱高炽父子三人行礼,而后面的使臣们也都跟了出来。

言语不通、礼仪不一样,所以使臣们行礼的方式都多少有些不太一样,不过绝大多数的使臣还是选择入乡随俗,随着乌蛮驿的官员行大明的礼仪。

“倭国的使臣呢?”朱瞻垶站出来一步,走到了他老子的前面。

如果是按照一般情况来说的话,这无疑是很失礼的一种举动,但在大明,这已经见怪不怪了。

上到老爷子朱棣,中间的汉王赵王,下到夏原吉这种比较特殊的官员,谁没有跟太子殿下掰扯过?

当然了,老爷子和汉王赵王除外,其他的官员也只敢在就事论事的时候跟朱高炽掰扯掰扯,别的时候是不敢的。

真当太子爷没有脾气的?

就算太子爷没脾气,你当皇上他老人家也没脾气的吗?

“回殿下,他们三个是倭国的使臣。”乌蛮驿的驿长从地上起身,指了指后面人群中的三个人。

这驿长指的是谁实际上朱瞻垶也没有看得清,不过这个不用担心,因为乌蛮驿作为大明安排各国使臣下榻的地方,自然是缺不了各种翻译的。

但是,这倭国还真不一样。

朝鲜和倭国,这两个是大明从属国中不太一样的国家,因为他们的文化礼仪基本上都是传承自中原。

朝鲜就不必说了,都不用考究史料,朱瞻垶就能将新罗和大唐的事情如数家珍,毕竟他可是没少读过史书的。

至于倭国,这个有记载最早的记录要追朔到位面之子汉光武帝刘秀的时候。

这么多年,这两国懂得汉语的人数要远远多于大明其他的从属国,其中朝鲜的尤其多,因为朝鲜和中原的交流要比倭国更多。

“吾等见过皇太孙殿下。”其中的一个倭国使臣明显是领头的,带着头给朱瞻垶再次行礼。

“这些人,认识吗?”朱瞻垶招了招手,刘正等人立刻将在嘉兴府俘虏的倭奴带了上来。

朱瞻垶一直在紧盯着那名倭国使臣,因为他想要知道这些侵扰大明沿海的倭寇到底是倭国哪一方的人。

不出他所料,在这些倭奴被带上来的时候,这倭国使臣的脸色有了些许的变化。

只是可惜,那倭国使臣的反应并非是朱瞻垶想要的,因为那人在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的意思。

看起来,这些倭奴应该是这倭国使臣的敌对阵营。

要知道,倭国虽然结束了属于他们的南北朝之战,但实际上他们内部的情况仍未稳定下来。

倭国是在洪武二十五年的时候结束了他们的南北朝战争,后小松天皇成为唯一的天皇,但倭国的内政局势并未就此安定。

幕府。

这个词可能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也就是倭国的大将军体系,说白了天皇就是个纯纯的傀儡,真正把持朝政,行使天皇权利的是幕府的大将军。

具体可以参照中原王朝的权臣、外戚等把持朝政,比如曹家和司马家。

就在永乐六年的时候,这一代的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满去世,其子足利义持继承了他大将军的位子,但这个大将军的位子并不稳固。

因为足利义持虽然是年长,但却是庶子,他还有个弟弟叫做足利义嗣,比他更受他父亲的宠爱,甚至他父亲在死之前曾经让天皇支持他的弟弟。

这也就是倭国国内现在的情况。

天皇与足利义嗣为一派,而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持为一派,表面平和,实际上明争暗斗却从未停止过。

这对大明的朝贡一直都被倭国视作是有利可图的机会,天皇与足利义嗣一方和足利义持一方谁都不愿意放弃。

换句话来说,如果他们谁能得到大明的支持,让大明出兵相助,那就会成为真正的统治者,表面和内层双层意义上的统治者。

从这个使臣的反应上来看,这批倭奴显然是天皇和足利义嗣的人,可能是因为足利义持把持朝政导致他们没有实权,继而导致他们实力的衰弱,最后让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大明的身上。

这可不是朱瞻垶希望看到的。

而后,这倭国使臣的反应也证明了朱瞻垶的猜想。

“禀殿下,这些人并非是我们足利义持大将军的人,而是我们大将军的弟弟足利义嗣的人。”

那名使臣心下暗喜,但也有些害怕,害怕朱瞻垶拿他撒气。

“殿下有所不知,我们的幕府大将军乃是顺位继承的,而足利义嗣一直觊觎大将军之位,一直都在蠢蠢欲动。”

“我们足利义持大将军也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毕竟是手足之情,再加上足利义嗣并没有在明面上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而且还有天皇的袒护,因此足利义持大将军也是没有办法。”

“此番这些人应该是足利义嗣想要积蓄实力,但却又没有机会,所以才会剑走偏锋,冒犯了大明天威。”

这名使臣也算是尽心了,竭尽全力的想要给足利义持开脱,并且还想着顺便把罪名扣到后小松天皇以及足利义嗣的头上,不过事实也的确就是这样。

但是!

朱瞻垶可不管那么多。

“哦?照你这么说……”朱瞻垶突然笑了起来,给人一种很是和煦的感觉,彷佛是如沐春风一般。

“你们的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持是受害者,是被你们的天皇以及意图篡夺大将军之位的足利义嗣所陷害的?”

“殿下明鉴!”

那名倭国使臣心下狂喜,但还是很好的掩饰住了,只是有些许的表情流露,很细微。

“那么,我告诉你。”朱瞻垶微笑着,但周围所有能听懂汉语的人却都同时感觉心下一激灵。

“我,不,管!”

朱瞻垶拂袖转身,指着那些被押解着的倭奴,一脸怒意的看着那个使臣。

“你跟我说你们的大将军是被陷害的?那从太祖高皇帝那里得了国王封号的是不是你们的前任大将军?后来又在建文那里以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的是不是你们?”

“怎么,得了国王的封号,但却不想承担国王应该承担的责任?”

“束缚不住自己的国民,却怪在了自己的政敌头上?你们的幕府大将军是怎么做的!?”

“如果处理不了,那也很简单。”

朱瞻垶看着已经被下得跪伏在地的倭国使臣,语气森然地说着。

“如果你们没有那个本事,那,我们大明索性也就收回给你们的封号好了,同时也停止对你们的支持。”

“本太孙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去,记得告诉你们的大将军,处理好这件事情,补偿我大明子民的损失。”

“若是他处理不了也没关系,找一个能处理得了的人来,亦或者……”

“等着我大明大兵压境吧!”

说完,朱瞻垶转过身,偏着头说道:“大明会安排人护送你到朝鲜,届时你自行返回吧。”

“告诉你们的大将军,考虑到路途遥远,我给他半年的时间。”

“若是不给大明子民一个说法……”

朱瞻垶顿了顿,扬起右手。

刘正等腾骧瞬间肃然,抽出腰间钢刀,勐然砍下!

二百多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瞬间浸染了应天大街。

“哕……”

一时之间,干呕之声不绝于耳,不知道多少围观的百姓在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后直接吐了一地。

百姓们也没想到,他们就想着看个热闹,却没想到看见了如此刺激的场面。

那倭国使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住地磕头称是,连朱瞻垶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真提气啊……”

“就该这样啊……”

“太孙英明神武,对这群畏威而不怀德的倭奴就得这样干……”

渐渐地,百姓们反应了过来,开始窃窃私语着,而绝大部分的人都对朱瞻垶的举动表示支持。

原因无他,感同身受而已。

外敌入侵,这是谁都不想要遭遇的事情,因为一旦遇上,对于他们来说结果极有可能是家破人亡的。

现在遇到了一个这么强势的储君,这让百姓们似乎是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打仗,他们的确是不喜欢,但他们更不喜欢被敌人欺负,因为相较之下,打仗对他们带来的伤害要更小一些。

渐渐地,百姓们的情绪激动了起来,甚至还有丢鞋子和臭袜子的。

一时之间,各国使臣们四散而逃,谁也不想被湖上一脸的臭袜子,而乌蛮驿的驿长和驿卒就难受了。

他们是乌蛮驿的人,他们的责任让他们不得不护送着这些个使臣们离开,哪怕是人人喊打的倭国使臣。

哪怕是他们也想给那倭国使臣来两巴掌。

随着使臣们离开,百姓们也渐渐地散去,没过多久,一群身着锦衣卫服装的人出现,开始清扫现场。

事情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但这事情却开始慢慢的传开了。

不只是在大明百姓之间传开了,也在使臣之间。

所谓朝贡,其实就是礼尚往来,从属国给大明上供一些东西,然后大明再上次一些财物,这种关系之所以能够维系,一是因为大明强大,而是因为大明也有赏赐。

可今天,朱瞻垶的做法让这些使臣们对大明的印象产生了变化。

第223章:恩威并施 回到春和宫之后,朱高炽和朱瞻基都保持着沉默。

对于朱瞻垶这个儿子/大哥,他们其实一直都很了解,在对待外敌这方面自然也是知道的。

毕竟,在北征的时候朱瞻垶可是第一个站出来高呼“杀敌寇,筑京观,扬汉威”的人,这大明皇太孙对敌人的狠辣通过这件事就可以做到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但要说真的亲眼所见,朱高炽和朱瞻基都是第一次。

二百来号人,就这么死在了乌蛮驿的门口,大街上那血就跟小溪似的流淌。

好不夸张地说,这乌蛮驿门口的血腥味没个三五天怕是散不了了。

“哦?回来了?”太子妃从后院走了过来,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爷仨儿不由得有些奇怪。

“你们这是怎么了?吃亏了?不对吧?这天底下还有能让你们爷仨儿吃亏的人?你们去的也不是乾清宫啊?”

“你啊,问你的好儿子吧。”朱高炽喝了口茶,有些沉闷的回答道。

“嗯?垶儿你说。”太子妃闻言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然而,她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朱瞻垶只是耸了耸肩,露出了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然后就安静的坐着喝茶。

“瞻基,你说!”大儿子有自己的见地了,不好忽悠了,太子妃就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子。

“呃……”朱瞻基有些头疼。

按照以往,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他爹朱高炽顶着,再不济也有他大哥朱瞻垶顶着,而他一直都在努力追赶他大哥的脚步,要知道他大哥可是在十岁之前就把该看的重点书籍都看了个七七八八了。

所以,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读书,这种事儿也几乎不会到他这里。

这冷不丁的来一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毕竟,虽然今天在乌蛮驿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从情理还是私人角度来说都是好事,但却也不是能拿出来大肆炫耀的事情啊。

这要说出去,人家指不定会以为这太子一家是什么嗜杀成性的人呢。

“吞吞吐吐的,你们到底是去做什么了?”朱瞻基越是不说,太子妃就越是奇怪,越是逼问。

“这个……”朱瞻基看了看自家老爹,又看了看自家大哥,在看到两人都没有阻止的意思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了。

“今天……”

用最简短的语言,朱瞻基把几天的事情给解释了一边。

这下子好了,太子妃也不说话了。

“嘶~”良久,太子妃好像是才刚反应过来似的抽了一口凉气。

“垶儿,你这个……是不是有点儿……”

太子妃连着想了两个说法,但都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的担心很简单,也很肤浅,那就是自家男人和儿子的安危,然后就是地位。

在北征的时候筑京观就已经不是啥好事儿了,因为当时虽然是绝大多数人都赞成,天下百姓也高呼解气,但这坏名声是实打实的留下来了。

就算是以后的史书用春秋笔法记载,那也逃不过筑京观这个事实。

在太子妃看来,自家这大儿子本身就有些杀伐过重了,回来之后还连着整顿官场,让不知道多少官员丧了命抄了家,现在又整出这事儿来……

太子妃都已经不敢算了,因为她发现就这两年,直接或间接因为她这大儿子而死的人就已经超过十万余了。

阿鲁台部就近十万,再加上那些被抄家的官员,现在还有这些倭奴……

连想都不用想,以后大明王朝对待倭寇的方法都会参照今天。

别被抓到,抓到肯定就是死!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有什么?”朱瞻垶双手一摊,一脸很是无辜的样子。

“这些人在掳掠我们大明百姓的时候可没少造杀孽,儿子觉得今天的做法就已经够仁慈的了,毕竟只是诛杀了祸首罢了。”

“要真是按照儿子的想法,那咱大明朝就直接开着郑和的宝船队出发,带人大兵压境直逼倭国,搅他个天翻地覆!”

“喏!”

朱瞻垶说着就从袖兜里将那个在嘉兴府捡来的肚兜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有时候,事实的冲击力远远要比言语更加容易让人感受到。

太子夫妇和朱瞻基看着桌子上那有些残破的肚兜,都不说话了。

有些事情他们真的不知道吗?也不见得。

“行了,这事儿垶儿做得对。”良久,太子有些沉闷的开口。

他还是觉得儿子做得有些过,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啥毛病。

他现在是属于明白道理,但这和他自幼接受的教育以及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相冲突,一时之间有些转换不过来。

“我也没说儿子做错了啊……”太子妃都囔了两声,然后没再说话,转身离开去给这父子三人准备茶点去了。

“你们俩说吧。”太子爷也不伺候了,直接起身离开。

对于他来说,在知道了大儿子做的没错的前提下,也就没有那个必要去纠结了。

再纠结,那只能给自己找不自在罢了。

“说说吧,看你憋半天了。”看着父母先后离开,朱瞻垶也开了口。

自打从乌蛮驿离开,朱瞻垶就发现自己这个弟弟有一肚子的想法,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开口。

要知道,他们今天可是浩浩荡荡的从午门侧门出的宫,乌蛮驿不远,所以这中途也没有坐马车。

一路上全都是人,就因为这个朱瞻基才没开口。

“哥……”朱瞻基看着自家大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自家大哥这是在教导自己,别说在皇室了,这就算是放在一般的家庭里都是比较难得的。

皇室子弟争权利,寻常家庭争家产,都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情况。

“哥,毕竟是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儿上,你这么的……果断,是不是有点儿……”

朱瞻垶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而且就这他好像还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好,赶紧地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对,只是这样一来你就不害怕引起别国使臣惧怕的情绪吗?”

“有道是以讹传讹,这要真传起来,怕是咱大明在海外的名声就臭了……”

或许是因为朱瞻垶的介入,朱瞻基跟老爷子朱棣的接触并不是很多,反倒是跟太子爷朱高炽的接触要更多一些。

除了平日里的正常生活,这两年他就连读书都是在文华殿的,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也都是朱高炽给解答,这就使得他难免地更像朱高炽一些。

连在对待这些问题上也是一样。

只不过,朱高炽在朱瞻垶的介入之下已经有所改善了,最起码在面对今天这样的情况时能够很好且很快的开解自己。

若是以前的朱高炽,而非是现在这个融合了公羊学思想的太子爷,那怕是朱瞻垶又少不了得被一顿数落了。

看着面前有些不解,也有些怯懦的弟弟,朱瞻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历史上的宣德皇帝在童年时期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但他也知道,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介入,导致自家弟弟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这哪里还有宣德皇帝的半点儿风范?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一直以来,朱瞻垶都是站在一定程度上的上帝视角去看问题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惯性。

在他的心里,在性格方面需要改善的是他的太子老爹朱高炽,而这个弟弟,历史上的宣德皇帝他却没有放在心上。

而因为他的介入,这个弟弟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这是他不曾想到过的。

“瞻基,有个词叫做恩威并施,你得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想到这里,朱瞻垶准备把自家弟弟给引导到正轨上来。

“所谓恩,就是我们大明视他们为从属国,在他们遇到问题,比如濒临灭国这种危险的时候,我们或是会派使臣过去制止他们对手的行动,亦或者是直接派兵过去相助。”

“比如郑和这次下西洋就解决了满剌加国的燃眉之急,让暹罗不敢再骚扰满剌加国。”

“这是恩,但威也是同样重要的。”

“为什么我们大明东南沿海的倭患连年发生,就是因为我们大明做到了恩,但并没有做到威,最起码在倭国这上面没有做到。”

“他们把朝贡当做是有利可图的事情,还派人侵扰我们大明的沿海,完全是把我们大明当做了冤大头。”

“除了倭国之外,郑和此次带回来的锡兰山国国王亚烈苦奈儿也是如此。”

“威,不是口头上说说,口头上说的只会被人当做是耳旁风,因为不只是这些人,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只有让他们真正见识到我们大明的果决和实力,他们才会真心的奉我们为天朝上国,最起码在实力的威压之下是这样,而不是一面尊奉我们为天朝上国,一面贴在我们身上喝血吃肉。”

朱瞻垶的表情很是严肃,他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一丝的柔和,因为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这个问题必须要端正,不然的话以后只会出问题。

第225章:三叔听劝 朱瞻垶看着他的哥哥,神色之中多少带着一点儿迷茫。

有些事情在有些人看起来其实就是一层很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但在有些人的眼中却并不是这样。

朱瞻基现在就是这样。

不是说朱瞻基就是笨,恰恰相反,他很聪明,之所以没搞清楚这问题只是单纯的因为他的经历较少,也没有实质性的例子。

在如今这个阶段,大明在威服海外这方面做得很好,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大明真的是处在万国之上,所有的番邦蛮夷都会臣服。

殊不知,真心臣服的其实并没有多少。

就以今年的万国来朝来说吧,真正诚心的是真的没几个,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奔着朝贡之后的赏赐来的,少部分人是被郑和带出去的军队实力给吓到了才选择臣服。

比如暹罗、满剌加以及锡兰山国。

当然了,这并不是针对大明,而是说历朝历代的万国来朝都差不多是这样。

隋朝隋炀帝在万国来朝这一项上的支出就很大,甚至每到万国来朝的时候长安城内外方圆十里都会挂上红布彩灯,消耗大小可见一斑。

唐朝虽然有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但在对待朝贡这种问题上也都是一样的。

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每年只是朝贡,但宗主国却没有任何的赏赐,那谁还会干这种出钱出力还没啥好处的事情呢?

虽然说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被宗主国一脚踹翻,但总是会有人选择要钱不要命,挑战一下宗主国权威的。

“回头我让人去爷爷那里取一些倭国内况的情报,你好好的看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朱瞻垶站了起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一脸的语重心长。

他知道,这种事情还是让事实说话比较好。

他从老爷子那里看到的情报中显示,倭国每年都会有大小船只近百艘离开海岸奔向海洋,虽然不能说这些全都是来侵扰大明沿海的,但问题在于,这离港的船只是各地都有的。

也就是说有属于后小松天皇和足利义嗣的人,也有倭国现如今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满的人。

结合历史上在不久的将来发生的争贡之役,朱瞻垶不觉得这些人出海都是为了打鱼的。

鬼特么才信!

而且,朝鲜每年也会收到倭国的骚扰,而且其程度要远甚于大明现如今所遭受的。

朱瞻垶把弟弟丢在了正厅里,离开了春和宫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但与此同时,在屏风后面的大胖子也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有些事情,朱瞻垶这个做哥哥的要比朱高炽这个做父亲的更称职。

……

乾清宫。

朱瞻垶还没到乾清宫门口呢,就看见小鼻涕远远地对着他就开始摇头。

意思很简单,老爷子现在正接见人呢。

“进去汇报一下。”朱瞻垶努了努下巴,示意小鼻涕进去禀告。

别看他平日里仗着朱棣的宠爱而每个正形,但那也都是在私下里的,是没有外人在场的,如果有外人在场的话,朱瞻垶还是一个好太孙的。

最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

别的不说,如果不管啥时候都没个正形的话,老爷子和胖老爹会怎么教育他暂且不说,他自己费尽心力对外界树立起的那杀伐果断的形象不就毁了吗?

朱瞻垶从来不喜欢做无用功,也不喜欢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没一会儿,小鼻涕低着头走了出来。

“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朱瞻垶点了点头,跨步走进了乾清宫。

在进来之前他还在好奇老爷子到底是在见谁,但进来之后他就乐了。

他的好三叔朱高燧此时此刻正跪在老爷子的面前,被老爷子训得跟个三孙子似的。

“三叔,起来吧。”

如果说这世间有谁能够当着盛怒的朱棣做出与其相悖的事情而不受到惩罚,那可能就只有朱瞻垶了。

当然了,就算是朱瞻垶仗着有老爷子的宠溺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做的,这点逼数他还是有的。

朱高燧看了看正搀着自己胳膊的大侄子,又偷偷地瞄了一眼老爷子,见老爷子转头喝茶去了才默默地顺着朱瞻垶的劲儿站了起来。

“三叔,其实咱们都是一家人,最起码都是姓朱的,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说呢?”

朱瞻垶将他的好三叔扶了起来,然后走到了老爷子的身边,给老爷子按着肩膀。

“侄儿知道您是觉得您为大明打拼了大半辈子,不想就这么去做一个了无事事混吃等死的藩王,但我与我爹可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啊。”

老爷子斜着眼瞄了一下自己的三儿子,又看了看大孙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孙子这话说的的确是漂亮,但就连他也是不信的。

这个天底下,皇位就只有一个,能坐上去的人也只有一个,对于朱高燧来说,如果不是坐上皇位,那他就还是个藩王,结果没什么差别。

别说是他了,这话说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是不信的。

“之前侄儿就与二叔他说过,在侄儿看来,这天下首先得是汉家的,其次得是朱家的,最后咱们再关上门去决定到底是谁的。”

朱瞻垶不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的好三叔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在意。

“这样吧,为表心意,侄儿给您一条如,您看如何?”

朱瞻垶这话让老爷子和朱高燧同时抬起了头。

“爷爷,那份海图还在吗?”朱瞻垶低头看向了老爷子。

“小鼻涕!”

“奴婢在。”

老爷子从来都不是个废话的人,直接让小鼻涕去把那张海图给取了出来。

“这张海图,三叔您可能是第一次见,但在这之前,爷爷是见过的,除此之外马宝也是见过的,并且他手里也是有着与这个一模一样的一份海图。”

朱瞻垶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小鼻涕拿过来的海图,放在桌面上打开。

“这张图是侄儿画的,您可以怀疑这张图的真假,但侄儿可以告诉您,马宝下一次下西洋的路线就会照着这张图上画的走,而且也是经过爷爷同意的。”

朱高燧之前还真的在怀疑这张海图的真实性,因为在他看来这张图实在是太大了,而图上的大明又是那么的小。

但现在却容不得他怀疑了。

因为老爷子没有开口反驳。

“实际上,这是侄儿准备在之后才给您的规划,但现在眼看着您就要等不及了,只好先拿出来。”

朱瞻垶从笔架上取下了一直毛笔,舔了舔笔,看向朱高燧。

“其实侄儿是很不希望您去的,最起码在十年之内不希望,因为不出三年,我们大明与瓦剌的矛盾就会激化,到时候免不了一战。”

“您一直都是爷爷的左膀右臂,侄儿不希望在那个时候缺了您。”

“所以,您若是还想留在大明,那侄儿是双手欢迎的,您若是想要去侄儿给您准备的地方,侄儿也不反对。”

朱高燧没有说话,但脸上却浮现起了笑意。

那并不是欣慰的笑容,也不是高兴的笑容,而是冷笑,是带着嘲讽的冷笑。

很明显,他是不相信这个大侄子说的话的。

“这样吧。”朱瞻垶微微一笑,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三叔在想些什么。

“明年,马宝会在下西洋,您可以派人随着船队出发,去看看那里是不是与侄儿说的相符,然后再决定去不去。”

“届时,侄儿会单独出资,为您的人建造几艘船,亦或者您让人造也可以,到时候找侄儿拿钱。”

“您可以让您的人乘坐着这些单独的船,跟在宝船队的后面,等到马宝返航的时候会再去接应。”

“至于侄儿所说之言的真实性,侄儿可以让爷爷做担保,亦或者您跟侄儿去太庙,让侄儿对着主家的列祖列宗起誓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朱高燧不由得看了看自家大侄子,又看了看老爷子。

起誓,朱瞻垶单单是将老爷子抬出来这一点就足够让朱高燧相信的了。

一直以来,他大哥朱高炽的太子之位虽然屹立不倒,但老爷子对他和他二哥两人还是没得说的。

最起码,这么多年他们俩一直都没就藩去,不是吗?

的确,这里面是有想让他们随军出站的原因在,但若不是老爷子疼他们俩的话,就凭着他们贪军饷、吃空饷的事情就足以让他们去就藩去了。

可老爷子没有,这就证明老爷子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

有这一点在,朱高燧就相信了。

在他看来,他大侄子说的话可以说是漏洞百出,甚至这次说的话里还有一种相当明显的想要根除后患的意思,可当朱瞻垶将老爷子搬出来的时候,这些话的可信度就最少增加了七成。

“去看看吧……”突然,老爷子轻叹出声。

“垶儿的这张海图是真是假暂且不说,但最起码在马宝所途径的那些地方是没问题的。”

“在马宝远洋的路线上,说垶儿绘制的和马宝所绘制的一模一样丝毫不为过。”

“若是你不满意,到时候爹再让马宝接你回来……”

一个爹的自称,让这乾清宫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第226章:羊毛贸易所衍生出来的斗争 “垶儿,你要答应爷爷……”

看着自己的三儿子离开,朱棣的声音渐渐放低,其中还有着那么一丝的无奈,以及……

恳求。

“放心吧爷爷。”朱瞻垶给老爷子按着肩膀,他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

“孙儿别的不敢保证,但只要二叔三叔他们不逼孙儿到最后一步,孙儿的手上就绝对不会沾上朱家人的血。”

老爷子戎马一生,心中的挂念也就那么点儿东西,再结合今天的情况,朱瞻垶不用想也知道老爷子是在想什么。

对于这件事,他还是有信心的。

他二叔现在正在奴儿干都司,虽然还不能说二叔以后就绝对没有问题了,但最起码现在是好的。

三叔也好说,今天都当着老爷子地面儿上吧事情都摊开了说了,朱瞻垶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更何况,朱瞻垶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对于他这两个叔叔,好感实在是谈不上,不反目成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有一天,他们就是不想好好的过日子,那朱瞻垶也不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给老爷子的保证也只是保证而已,老爷子也只是被心中的梦魇给纠缠到多少有些魔怔了的地步,害怕他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后代子孙的身上。

但如果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毕竟,当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有你的保证,爷爷这心就放回肚子里了。”朱棣老怀大慰的笑了笑,拍了拍大孙子的手。

“你三叔啊,其实没有什么太大本事,他就是想得太多。”

“而且啊,他胆子不大,所以一直都是在背地里搞一些小手段,从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就像这次,他其实并不是要私通倭奴,他在跟王承泽联合给你和你爹下绊子的时候也不知道王承泽是这么一个人。”

“后来骑虎难下了,也就不敢乱说了,只能自己憋着。”

“实际上他也没想着要祸害咱们老朱家的基业,你不要误会他。”

“爷爷,孙儿知道的。”朱瞻垶笑着让老爷子宽心。

他知道老爷子在担心什么,也知道这会儿老爷子其实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帮着赵王脱离罪名了,但他并不在意。

早在他得知王承泽的来龙去脉之后,也就是他返回应天的那一天,他在出发之前就收到了锦衣卫的第二份密报。

上面的事情比较复杂,写的都是自己这个好三叔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不过整体概括下来还是比较简单的。

说白了就一句话:大事儿没有,小动作不少。

而且因为朱瞻垶在北征之事上的表现,他三叔这么多年在武将阵营所经营起来的人脉多少有些分崩离析的意思。

因为对武事的坚定以及建造忠烈祠的事情,再加上朱瞻垶年轻,而且还是正统继承人,所以很多原本汉王赵王阵营里的武将都开始慢慢的倒向这边。

哪怕朱瞻垶还没有正式的接触他们。

对于朱瞻垶来说,现在缺少的不过是个契机而已,只要在合适的时间他再建议老爷子打一次仗,那么这种情势就会慢慢的成为定局。

这也是赵王着急的原因了,不然的话他是不会跟王承泽这种既清廉又底层的官员合作的,更别说被这种小官员要挟了。

所以,朱瞻垶倒还真不担心。

老爷子还能活好些年,只要老爷子活着那他的好二叔好三叔就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是等到老爷子薨逝,那时候也不会有多少人支持汉王赵王来反朱高炽这一脉。

太子爷注重文臣,皇太孙注重武将,这就算是补缺了。

“对了爷爷,孙儿跟您说件事儿。”想到这里,朱瞻垶绕到了老爷子面前,一脸正经的说道。

“孙儿想明年北巡一趟。”

“北巡?”朱棣有些奇怪,也有些不解。

“是去顺天?还是去草原?”

“都去。”

“不行!”

朱棣直接拒绝,没有任何的犹豫。

“去顺天的话没问题,毕竟这还是在长城之内,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爷爷也可以派人跟着你,但草原不行。”

“虽然现在草原已经是咱们大明朝的疆域了,藩王也过去就藩了,但说到底并不是朝廷直接掌控的。”

“虽然朝廷派过去辅助藩王治理草原的官员每个月都会定时将各个藩王以及周边外族的情况发到应天来,但那毕竟和关内还是不一样的。”

“现在藩王们有自己的地方了,也列爵临民食禄治事了,难保他们就不会有别的心思!”

“爷爷,您放心吧。”朱瞻垶笑着宽慰老爷子。

他知道,老爷子这是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因为现如今大明的藩王和以前的藩王可不一样了。

“其实您也知道,藩王并没有脱离朝廷的掌控,在他们的治下,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朝廷派过去辅助他们的,是为了保证他们不被瓦剌和奴儿干都司各部劫掠。”

“朝廷每半年都会更换这些官员,您也知道那种藩王和官员联合瞒而不报的情况并不会出现。”

“而且,孙儿是有理由的。”

“嗯……”朱棣皱起了眉头,显然还是有些不太愿意。

“你先说说看,爷爷再决定答不答应。”

“行。”朱瞻垶笑眯眯的坐到了老爷子的身边,开始解释了起来。

“您看啊,咱们虽然是让藩王去就藩去的,但毕竟一直以来草原在咱们汉民的眼中都不是啥好地方。”

“虽然咱们将原本很多的条条框框都放开了,藩王们也是自愿去就藩的,但还是会有人说咱们皇家心性薄凉,坐上了皇位就把藩王们给流放了。”

“孙儿这次去,既能够切实的看一下藩王的发展,看看他们有没有瞒报的情况发生,也能有很好的破除这种所谓流放的说法。”

“另外,眼下马上入秋,草原比中原冷的更早,这就要开始入冬了,咱们今年大力发展的羊毛也该见到实效了。”

“羊毛衣服比较捂,就只有冬天才会穿,所以今年冬天就是见证成效的时候,等到明年,有了今年冬天的发展托底,羊毛的生意势必会迎来再次的发展。”

“与此同时,咱们一直都在注意着的另一个计划也就得开始了。”

“垶儿是说……”老爷子心中一动,眉毛一挑。

“瓦剌?”

“没错!”朱瞻垶狠狠地点了点头。

“羊毛衣服爷爷您是试穿过的,效果怎么样您是最清楚的人,等今天冬天羊毛衣服的优点彰显出来,明年的羊毛生意势必会迎来一个质的飞跃。”

“这种飞跃也会影响到羊毛的产地草原,而瓦剌离咱们大明藩王的封地可不远,就算是想瞒都瞒不住。”

“等到那个时候,马哈木这种上层的统治者或许不会有什么,但百姓们肯定就会着急了。”

“你还要去瓦剌?”老爷子的关注点跟朱瞻垶并不在一个频道,此时的老爷子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悦。

“藩王那里爷爷都不想让你去,你还想去瓦剌?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爷爷,孙儿没想着要去瓦剌……”朱瞻垶哭笑不得的解释着。

“孙儿或许不见得有多出色,但在北征一事中孙儿率先带头筑京观,这种事情在瓦剌肯定是传开了的。”

“相比于我爹那种更倾向于励精图治的君主,孙儿认为像我这种杀伐之气重一些的要更受瓦剌的忌惮,他们也更想着除掉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儿又怎么会去瓦剌送死呢?”

“那你就是在藩王的封地上转一转?”听了朱瞻垶的解释后老爷子才放下了心,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嗯,孙儿是这么打算的。”朱瞻垶点了点头,连说带比划地给老爷子解释着。

“您看啊,这藩王们虽然是去草原就藩去了,但实际上藩王们治下的百姓还是原本鞑靼的那些平民百姓甚至是奴隶,这种民族的隔阂是很难消失的。”

“对比于以前,现在的藩王们可以说是初尝权力的味道,难免会有做得过了的地方,想谷王这种脾性比较急躁的更是容易犯这样的错误。”

“可能相比于之前鞑靼的统治,那些牧民甚至是奴隶都已经习惯了,但咱们想的可不是只有这样而已。”

“咱们要把草原的牧民同化成大明的子民,让他们体会到大明所带给他们的生活,或许到不了富裕的程度,但肯定要比鞑靼强。”

“这样一来,草原的根儿才算是绝了,以后才不会出现蒙元后裔复辟的情况,我们也可以真正意义上的安心。”

“孙儿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朱棣看着自己的大孙子,多少有些愣神。

打从北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孙子未来必然会一飞冲天,但却从未想过大孙子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大孙子所说的这些朱棣都曾经想到了,也为此考虑过,但他真的没想到大孙子也想到了,并且已经有了一套初具雏形的计划。

这让朱棣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些震惊,因为朱瞻垶才十三岁!

“好,爷爷同意了。”思及至此,朱棣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应该适当地放开一些,不能将大孙子保护的太过严密了。

“不过有一点,爷爷会派一些将领带个几万的将士们跟着你去,同时你在出长城的时候也得抽调一些士兵同去,综合起来你最少要带十万人。”

“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说什么,爷爷到时候会以巡视边关,杜绝外族掠边的名义让这些人住嘴的。”

第227章:回来了,都回来了 得了老爷子的首肯,朱瞻垶很是相当的高兴,哼着小曲儿就回了春和宫。

皇太孙的生活的确是很优渥,但问题在于自由的受限性实在是太大了。

这里并不是说老爷子或者他的太子老爹限制了他的自由,相反,历史上有没有比朱瞻垶更自由的正统继承人不知道,但他绝对算是皇室里最自由的人之一了,而且还是正经皇储的那种。

只不过,皇太孙的身份在带来了权利和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不便。

现在,不说整个应天府,但皇宫周边方圆三十里的地方怕是没有不认识朱瞻垶的了。

这个认识说的不是知不知道大明的皇长孙是谁,而是说在见到的时候就能够认出来,毕竟画像这个东西和真人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在经过美术加工之后,画的和真人是不是一个人还真不好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瞻垶想要出宫虽然没问题,但想要出宫玩儿就基本不可能了,就连以前最常做的出宫找好吃的吃都不行了。

这段时间可是把他给憋得不轻,虽然这北巡的事情还得等到明年,但好歹有了个盼头不是吗?

“回来了?洗漱一下准备吃饭。”太子爷正坐在正厅看书呢,看见大儿子回来之后抬眼瞥了一下,然后就低头继续看书了。

“知道了。”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兜里掏出来了两封奏折,甩给了自家弟弟。

“喏,好好看看。”

“啊?”朱瞻基有些懵。

这是朱瞻垶从老爷子那里拿回来的,是这些年大明得到的和倭国相关的情报。

东西不多,通篇也不过千字左右,但里面说的事儿可不算是少。

上到倭国上层政权的斗争,下到民间百姓的生活以及农耕情况,甚至就连出海打渔或者劫掠他国都有不少的记载。

简略,不代表东西就少。

“这个给你。”朱高炽只是看了一眼奏折的封面,没有发表意见,反而是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大儿子。

“这是啥?”朱瞻垶有些纳闷儿。

自家人肯定是用不着这个的,而且这信封上的字迹很是娟秀,明显是出自女人之手。

“这是你院子里那些个陪床的写下的,要发回朝鲜的,你不在她们就让人递给我了,让我审查一下后再发出去。”

朱高炽开口解释了一下,然后就又低头看书了。

大明虽然很好,但女人的地位还是没有被抬高,像李明珠李明心这种番邦的贡女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是皇室的公主,那时不时地兴许还能溜出宫玩玩儿,只是次数不能太多更不能像朱瞻垶这么频繁,但像李明珠这种贡女那真的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也就比太监宫女好一点儿吧。

当然了,如果是特别受宠的话除外。

而且由于她们是番邦进贡而来的,所以大明皇室其实对她们的防范是很严的,就像今天这样,连寄回去的家书都要经过审查才行。

朱瞻垶耸了耸肩,将每封信都抽出来大概的扫了一下,然后才装回去,递给了朱铭。

这信要上皇室专用的火漆,不然的话没人敢帮着送。

“我打算明年替爷爷北巡,巡视顺天的建造以及草原各地的民生,刚才在乾清宫已经跟爷爷说过了,爷爷也同意了。”

朱瞻垶坐了下来,很是平静的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

“北巡?”朱高炽不出意外的皱起了眉头。

“你爷爷答应了?”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老爹的反应。

他也就是害怕老爹直接开口拒绝所以才先去找老爷子的,相较之下,其实还是老爷子更好说服。

虽然这大明太子爷平日里没啥威严,存在感也不高,但那都是人家不显山不露水,真要是轴起来的话朱瞻垶也不敢多说话。

而且给人家当了十三年的儿子,朱瞻垶很是清楚自家老爹在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不会听你解释的,虽然这种情况极少极少,但的确是有过。

到目前为止,朱瞻垶也只遇到过一次,那就是在建文旧臣的事情上。

曾经太子爷想让老爷子赦免建文旧臣的眷属,理所当然的被老爷子给拒绝了,当时的朱瞻垶想宽慰一下自家老爹,但却被一顿乱喷给吓走了。

也是自那时候起朱瞻垶才知道,自家老爹不是没脾气,只是脾气比较好,等闲不会发作罢了。

“既然你能说服你爷爷,那就证明你有足够的理由和万全的布置。”朱高炽放下书本,平静的看着大儿子,语气平淡。

很明显,他这是等大儿子给他一个解释。

“这个啊,其实就是藩王们今年已经剪了一批羊毛……”

朱瞻垶事无巨细的将他说服老爷子的理由又给老爹解释了一遍,然后看着老爹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爷那微微放松的眉毛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理由。

“嗯,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儿,而且等闲人去还不行,如果不是你我父子二人中的一个,那怕是压不住那些藩王的。”

在大事上朱高炽向来都是能拎得清的,自然是不会跟儿子唱反调。

“除了咱们父子二人,也就老爷子才有这个效果,但老爷子肯定不能随便离开应天,你去倒是合理。”

“不过你要记得听你爷爷的话,别人可以忽视,但瓦剌不行,而且宁王你也得多关注一下。”

对于当年被老爷子连坑带骗给带上船的宁王,不管是老爷子还是朱高炽都很重视,甚至是很忌惮。

一直以来,他们父子二人都把这事儿当做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对宁王的警惕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这个我知道,而且爷爷也叮嘱过我了。”朱瞻垶松了一口气,赶紧给老爹解释。

“虽然是明年的事情,但初定是要在应天带一万人护送我到顺天,然后在顺天抽调三万人,在边关抽调五万人,再加上随行的腾骧卫也差不多十万人了。”

“这个数字差不多了,就算是藩王们的卫所进行过扩充,但也不过四个卫所而已,再加上装备的差距,就算是他们联合起来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再不济,我想回到长城关内还是没问题的。”

在老爷子靖难之后,天下藩王们的护卫都被老爷子找各种借口一削再削,从原定的五千六百人一直削到了三千人上下,而且每个藩王就只能保留一个卫所。

后来为来藩王移封草原的事情虽然又恢复了五千六百人的编制,而且也给藩王的卫所数量翻了倍,但每个藩王也就只有一万一千两百人的护卫罢了,再加上私自招募的,再怎么多也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

说到底,移封之后的藩王虽然有了封地也有了卫所,可还是大明朝的藩王,是要接受大明朝管辖的。

同样的,在他们遇到侵略的时候也是由朝廷出面处理,给他们两个卫所的数量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罢了,再不济也能保着他们跑出来。

明面上一个藩王只不过一万多人的兵力,而朱瞻垶要带的可是十万兵力,就十万这个数字来说就已经能够发动一场战争了。

而且还是一场不小的战争,因为这里面还没算上民夫的数量,如果算上的话最少得十五万人。

如果是平时,那不管是朱棣还是朱高炽都是不可能会同意的,但现在朱瞻垶和以前不同了,他是皇太孙,而且接连为国献策且都颇有成效,这自然是不同了。

再说了,这巡边也是为了大明朝的安定,那瓦剌明面上是跟大明哥俩儿好,但实际上是个什么样子谁不知道?

朱瞻垶这次走一趟,既能够稳固今年才开始的羊毛贸易,又能震慑瓦剌以及鞑靼本雅失里的残余部众,还能让藩王们收收心,于情于理都是没毛病的。

“十万人,有些多了……”朱高炽本能的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了。

“不过此行又要震慑瓦剌还要巡视边关,更得注意那些鞑靼的旧民有没有谋逆之意,倒也算是合理。”

“出门在外,自己要多加注意一些,如无意外的话你爷爷应该是会让柳升陪你去,他的儿子在你的腾骧卫里,所以他还是信得过的,你得多听听他的意见。”

“儿子知道了。”朱瞻垶乖乖的点头,在这种事情上他从来都不会去跟老爹唱反调,因为他知道老爹这是为他好。

“行了,别说这些了,那都是明年的事情了,先吃饭吧。”见爷俩儿谈完了,太子妃才走了进来,挥手让在院子里等着的宫女开始上菜。

她知道很多的事情,甚至就连大明的政事方面她都知道一些,虽然不是很多,但知道就是知道。

可作为大明的太子妃,张氏最起码称得上是一句称职。

不会插手政事,只是在自家男人累的时候予以宽慰,就算是儿子在政事方面的事情有任何作为或者是想法她也都不会过问,因为这是规矩。

“亲禀殿下,属下有事情禀告。”

一家子人刚拿起筷子,朱铭的声音就从外面响了起来。

“进来。”朱高炽放下筷子,平静的喊道。

在吃饭的时候遇到事情,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在监国的时候没少遇到过。

“小人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孙殿下。”

“禀殿下,腾骧右卫已经返回,已经于应天码头下了船,同时汉王也回来了,正在进宫的路上。”

第227章:久违的二叔带来的变故 汉王,这个两个字虽然从未在朱高炽父子的生活中消失,但真正被提及的次数已经很少很少了。

因为汉王去奴儿干都司已经有段时间了。

“二叔?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朱瞻垶皱起了眉头。

相比于今天才刚刚跟老爷子说完的三叔朱高燧,他还是更加忌惮这个二叔。

三叔虽然比较阴,但胆子却没多大,历史上也就爆过两次种而已。

第一次是联合汉王给太子爷下套,虽然让太子爷暂时失去了监国的权利甚至有些被打压的迹象,但没过多久这事儿就过去了。

第二次是永乐二十一年老爷子病重的时候,他让人偷摸给老爷子下毒并且意图篡改遗诏,但却被发现了。

有人说这下毒和篡改遗诏的事情是护卫指挥孟贤等人做的,但朱瞻垶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太子爷和汉王都不是什么善茬儿,而且赵王是软柿子吗?

下毒谋害皇帝,然后篡改遗诏谋利赵王为傀儡皇帝,从而把持朝政大权,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事情,一准儿完蛋!

所以朱瞻垶还是更加倾向于那是他的三叔爆了种才做出来的。

相较之下,他的二叔就要难处理多了。

想要处理三叔,那只要提防好并且加以限制就行了,但二叔不同,在去年之前,他是真真的想要造反的。

不能提前动手,因为那会留下恶名,但又不能慢人一步,因为那会陷入被动之中,这才是最难处理的。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朱铭没办法回答朱瞻垶的问题。

这不是他能够接触到的范围,而且此次他能够得到汉王返京的消息也不过是凑巧而已,若不是腾骧右卫的柳溥提前发来消息然后朱铭去确认,也不会凑巧遇到返回应天府的汉王。

如果不是腾骧右卫的话,来向朱瞻垶汇报这个消息的应该是腾骧前卫的刘正。

“行了,我知道了。”朱瞻垶摆了摆手。

“小人告退。”朱铭起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吃饭吧,想这些没用。”朱瞻垶给老爹使了个眼色。

“二叔才刚回来,再怎么着也得让他去给爷爷行礼才是,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吃完饭再说吧。”

“再说了,我觉得爷爷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过问。”

“嗯,吃饭吧。”朱高炽也点了点头。

作为大明的太子爷,跟自家的两个弟弟明里暗里的斗了这么多年,朱高炽的反应也是相当快的。

自从北征之后,他这个太子的位置可以说是稳固到了不能再稳固了,别说是汉王和赵王联手了,就算是再来俩也不一定能够撼动他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

咳咳……儿子的地位也是地位嘛……

虽然坐稳太子之位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儿子的缘故,但朱高炽却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平庸的话老爷子也是不可能立他为太子而且这么多年都没动过了。

若他真的什么本事都没有,那他的儿子朱瞻垶也根本就不会进入到老爷子的视线里,更不会有机会随军北征了。

只不过,这次他们父子二人都猜错了,因为事情的发展和他们想的并不一样。

乾清宫里。

汉王一下船就直奔皇宫,进了皇宫就直接朝着乾清宫而去,一点回家的意思都没有。

顺带提一句,汉王的确是去奴儿干都司了,但汉王妃和汉王的儿子们没有去,这是朱瞻垶提议的。

说到底,名声这个东西朱瞻垶虽然不重视,但还真不能没有,尤其是在血亲这方面,他不能做得太过了,这对他未来的影响不好。

正是因为这样,朱瞻垶才提议让汉王之子朱瞻圻等人留在应天府,不需要去那奴儿干都司这种苦寒之地。

“爹。”一进乾清宫,朱高煦就跪伏在地,给朱棣见礼。

然而,迎接他的却并不是久违的父子亲情。

“你怎么回来了?”朱棣皱着眉头,显然是对自家二儿子不打一声招呼就回来感到很是不满。

如果朱瞻垶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站出来圆场。

人家好歹也是您的儿子,去了奴儿干都司这么久,这才刚回来你就不给人家好脸色看,这有些不太合适。

再者说了,这极有可能让汉王的心里有所不满,继而激化本就已经存在的矛盾。

不过这汉王好像是在奴儿干都司经历了一场蜕变,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满,而是好声好气很有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爹,儿子这次回来是事出有因的,您听窝慢慢说,不过在此之前您可得先把瞻垶给叫过来,儿子这次去奴儿干都司是他提议的,各方面的建议和注意事项也是他告诉儿子的,他理应在场。”

“另外,奴儿干都司的局势和咱们之前了解的有所差别,儿子觉得咱们可能需要听一下瞻垶的建议。”

汉王的话让朱棣皱起了眉头。

变故?

……

春和宫。

朱高炽一家子还在吃饭,毕竟吃饭这种事情不是随便扒拉两口就完事儿的,而从他们收到汉王返京的消息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也一刻钟有余。

“殿下。”因为有老爷子的口谕在,小鼻涕直接进了春和宫,不过他也是很有数的人。

只是进了春和宫,但却并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在院子里等着。

“怎么,父皇有旨意?”听到声音的朱高炽让人将小鼻涕给叫了进来。

“禀殿下,汉王回来了,说是有奴儿干都司方面的事情,需要太孙殿下前去。”

朱高炽闻言看向了自家大儿子。

“知道了,我洗漱一下,这就过去。”朱瞻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自家老爹点了点头。

但其实他心里也犯嘀咕。

他在刚听到自家二叔返回应天府的消息时心里也曾犯过嘀咕,也想过自己这个好二叔是不是醒过味儿来了,觉得是被自己给流放了,所以才跑了回来。

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这样,反而极有可能是奴儿干都司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了自己这个好二叔不能通过旁人甚至是书信的方式来传递。

因此朱瞻垶并没有耽搁,草草的洗漱了一下后就直奔乾清宫。

“爷爷,二叔。”

朱瞻垶一进门就先给两位长辈见了礼,然后才走到了前面。

“你二叔说奴儿干都司那边生了一些变故,觉得要听一下你的看法,所以才叫你过来。”

朱棣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朱瞻垶坐下,然后看向了二儿子。

“说吧。”

“是。”汉王点了点头,这才开口。

“首先,在奴儿干都司那边开垦出来的土地已经初步成功了,第一季的粮食也生产出来了,虽然是有些仓促,甚至是还未熟透,但成果喜人。”

汉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老爷子,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喊来了小鼻涕。

很快,小鼻涕就出去拿了一个长条形的包裹进来。

“这是奴儿干都司那边出产的,也就是在瞻垶所说的黑土地上耕种出来的粮食,父皇您过目。”

汉王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裹打开,里面包着的是好几株稻子,稻穗膨大,看起来很是喜人。

“这……”老爷子脸上浮现出了震惊之色,同时飞快的起身,一把抢过了汉王手中的稻子。

因为奴儿干都司那边天气寒冷,所以稻子的生长周期要更长一些,不过这样一来所积蓄的营养物质就更多了,所以稻穗要比平时老爷子看见的稻穗更加膨大一些。

当然了,这肯定不只是一方面的缘故。

现在的奴儿干都司才刚开发,虽然同样是黑土地,但肥沃程度却是后世那已经耕种了几十年的土地所无法比拟的。

要知道,后世都已经开始施行退耕还林的计划了,因为黑土的行程是很漫长也很难的一个过程,而后世的大规模和机械化的耕种让黑土地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消耗着。

除此之外,黑土地的肥力是寻常土地哪怕是施肥也比不上的,这也是原因之一。

“好哇,好哇……”老爷子轻轻地抚摸着那饱满的稻穗,很是激动。

作为皇帝,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对于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朱瞻垶还是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二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稻子应该还没到收获的时候吧?”

虽然以前的朱瞻垶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生代,但却也是下过地的,哪怕只是做一些辅助工作,但也是有过相关见识的。

他虽然不是三省人,但却也知道这稻子显然是没到成熟期,这个是最基本的。

“嗯,的确是还没有,按照经验的话这几天前后应该就要开始收割了,不过在奴儿干都司种出来的稻子长得要比应天府周边的更慢,推迟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汉王看向自己的大侄子,眼神清明地解释着,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我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奴儿干都司那边出现了变故……”

“不对,变故应该还算不上,只能说是有这么一个苗头或者是隐患吧。”

“这得从奴儿干都司的开垦开始说起,而真正的原因就是这些稻子。”

第228章:谁还没有点儿野心了? “原本在我刚到奴儿干都司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那些部族对朝廷的态度也很好,所以最开始的开荒都是很顺利的事情。”

朱高煦直接从头开始说起,但朱棣和朱瞻垶却没有丝毫的不耐。

这些事儿他们虽然都知道,但都是从书信上得来的。

从汉王去了奴儿干都司之后,那边开荒所带来的大量木材都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了顺天府,支援顺天府那边的建设。

朱棣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批木材,但每一批都是有统计的,每次汉王和顺天府那边传回来的奏报他都会亲自批阅,哪怕是朱高炽之前帮他处理政务的时候也是如此。

至于朱瞻垶,他虽然没有特意去关注过,但每个月的奏报到达应天的时候,老爷子都会忍不住让他过去一起高兴一下。

原因无他,老爷子实在是穷怕了。

建设以及迁都顺天本就是他顶着满朝文武的反对而做出来的决定,甚至就连朱高炽这个太子也是反对的,原因就是消耗颇大。

事实证明也的确是这样,皇宫的建造显然跟平民百姓盖个房子是不一样的,木材和石料是两个大头,每一笔的花费都不小。

但随着汉王去开发奴儿干都司,建设顺天的工作和财政状况最起码在木料这方面得到了极大地缓解。

奴儿干都司那边都是几十年上百年的大木头,每一棵树都是真正的栋梁之材。

尝到了甜头的老爷子底气就自然而然的更足了,也就更关注那边的事情了。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奴儿干都司各部都很支持朝廷的开荒计划,虽然这里面也有工钱和赏赐的缘故,但他们也的确是帮了不少的忙。”

汉王不知道老爷子的内心想法,只是见老爷子和朱瞻垶没说话,他就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随着开荒计划的推进,尤其是当这批稻子的耕种以及长成,奴儿干都司各部就有些小动作了。”

“他们开始进入深山,在黑水(黑龙江)的其他支流开始偷偷的私自开垦,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这次开发奴儿干都司后输入中原的不只是有木材,还有人参等山珍。”

“但后来,我发现来往于奴儿干都司的商人都会带一些粮食跟奴儿干都司各部的人交换。”

“粮食?”朱瞻垶敏锐的点出了问题。

“若是粮食,那二叔应该不至于如此敏感吧?若是侄儿猜得不错,怕不是谷子吧?”

粮食和谷子,这两样东西看起来是一样的,但实则差别大了去了!

粮食是用来吃的,而在给稻谷脱壳的时候总是会不免的伤到种子的胚芽,这样一来种子就发不了芽了,就只能用来吃。

但谷子不一样,谷子是带壳的,是可以用来耕种的。

“没错。”汉王直接点头承认。

按理来说他是此次奴儿干都司开发计划的直接执行人,发生了这种事情,而且还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这是他这个直接执行人的失职,但汉王却没有任何逃避的意思,直接承认了下来。

“二叔您不必过于忧心。”朱瞻垶开口,而让老爷子和朱高煦没想到的是朱瞻垶这一开口就是宽慰的话,而不是借机找事儿。

“这种事情是难免的,而且奴儿干都司那边的部族这么多年向来都是以渔猎维生,换了其他人也不一定就能想到这一茬。”

“再者说了,随着那边的开发以及木材山珍的缘故,商人的频繁往来也是正常的,这样一来奴儿干都司各部平时吃不到的粮食就成了紧俏的货物,这属于正常交易。”

“最后,这奴儿干都司现如今已经入冬了,想要耕种是不可能了,我们还有挽回的时间和机会。”

对于大侄子的宽慰和说辞,朱高煦多少有些惊讶,但再怎么说人家这也是说好话,他也是朝着大侄子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老爷子反应则是要明显得多。

一直以来,朱瞻垶表现得都很强势,尤其是在对外这一块,甚至还隐隐压过了作为他叔叔的朱高煦和朱高燧一头。

朱棣一直都很担心朱瞻垶这样的性格会不会让朱家再蒙受一次当年的血腥往事,哪怕是朱瞻垶对着朱棣保证过也是一样,朱棣还是会担心。

作为当年的亲历者,朱棣很清楚有些时候不管是谁都是身不由己的。

而现在,看着大孙子的表现,朱棣老怀大慰。

“二叔,您继续。”朱瞻垶此刻已经完全忽略了老爷子,眉头紧皱地想着奴儿干都司的事情。

该不会是……

朱瞻垶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他还是由衷的希望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去发展。

“嗯。”朱高煦点了点头,看了老爷子一眼,然后才继续说了起来。

“本来这也没什么,就算是那些部族私自种稻谷也是小事儿,毕竟他们一向都很渴望粮食,如今在清楚的知道他们那边也可以耕种,而且收成还如此之好的情况下自然是会忍不住的。”

“本来我也没有太过在意,想着他们再怎么私自行动,等以后朝廷的开荒计划推进,他们开垦出来的荒地迟早还是会被归纳到朝廷的名下。”

“但是,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我不得不警惕了起来,这也是我回来的真正原因了。”

“奴儿干都司各部都有人在偷偷地收购武器装备,而向他们兜售这些的正是来往于奴儿干都司的商人们!”

……

乾清宫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中,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被打破了。

“砰!”朱棣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怒意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

“好大的狗胆啊!他们是想要做什么!?”

面对盛怒的老爷子,朱瞻垶和朱高煦都没有开口说话。

但其实不管是老爷子还是他们二人都明白,这奴儿干都司各部显然是已经有了脱离大明的心思了。

这奴儿干都司虽然在名义上是归属于大明的,但实际上大明对奴儿干都司的掌控力一直都不强,因为在朱瞻垶提出开荒计划之前,奴儿干都司在所有人的眼中都还是蛮荒之地。

因此,奴儿干都司各部就好像是之前的朵颜三卫一样,名义上归属于大明,但实际上一直都是自己管自己,除了每年要缴纳赋税之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而且,他们缴纳赋税的同时朝廷还会给他们一些补贴,有衣物布料也有粮食,不然的话他们早就跳反了。

本来也没什么,不管是朝廷还是奴儿干都司各部一直都相安无事,因为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好事,是共赢。

但现在,情势不一样了。

奴儿干都司可以耕种,且收成并不比中原甚至是江南差,再加上朱棣做主弄了一批羊毛衣物送去了奴儿干都司,算是彰显朝廷的仁义,顺便炫耀一下朝廷的战果。

这样一来,原本没想过的火花碰撞而出。

能耕种,不远处的草原还有羊毛这种能做成衣服的好东西,再加上他们祖上也曾经是立过国的,而且还是压着赵宋锤的金国。

这下子,奴儿干都司各部的那些上位者心里都动起了小心思。

往前扒一扒,谁祖上还没有个显赫的时代了?都是一方霸主的后裔,谁还没有点儿野心了?

“爷爷,这事儿要处理了,而且得趁着现在苗头初起尽快处理,不然的话就不好收拾了。”

朱瞻垶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言语之中透露出了一股森然之意。

比起老爷子和他的好二叔,朱瞻垶要更加清楚那边的部族。

之前就有过“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虽然朱瞻垶对此表示不屑一顾,但那也得建立在他们得不到足够的资源为前提下。

“对了,二叔。”说到这里,朱瞻垶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您说那边的部族有异动,是绝大部分的部族都这样,还是某一个地方的是这样?”

这件事情很重要,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后续的计划。

“建州和海西一代的部族有这样的异动,至于黑水那边很少。”

朱高煦在这方面的洞察力比较弱,但却也只是相对而言,现如今朱瞻垶这么一说他也醒过味儿来了。

女真其实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被分成了三部分: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

其中建立了清朝的就是建州女真,而野人女真,也被称为东海女真的相对来说就比较安分一些。

“爷爷!”听了自己那好二叔的解释,朱瞻垶瞬间就头脑清明了。

“我们可以通过招抚的方式来稳定民心,东海女真就是一个很好的对象,而对于那些帮助商人销赃的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咱们可以直接发难!”

“是他们先不守规矩的,我们就算是发难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而且相较于东海女真,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更好解决!”

“建州女真是三个建州卫中唯一一个百姓集中度极高的部族,而且与朝鲜直接接壤,我们可以让作为从属国的朝鲜出兵策应,一举拿下!”

“同时让那些守规矩的东海女真南迁一部分,打散分到中原各地,以示我们大明的恩情!”

第229章:汉王的心意? 虽然很不喜欢女真,但朱瞻垶却从未轻视过女真。

的确,历史上成化年间建州女真被大明和朝鲜的联合军给打得不要不要的,但这并不代表女真的战斗力就低了,哪怕是在明时期。

而且,历史上大明和朝鲜的联合征讨并没有彻底解决女真的问题,反倒是让仇恨这颗种子深深地植入了女真人的心中,这也可以勉强算是后来满清建立的一个导火索吧。

说到女真,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渔猎民族。

起初的女真的确是不咋样,就连明代永宁寺的石碑上都有过类似的记录。

其地不生五谷,不产布帛,畜养惟狗或以捕鱼为业,食肉而衣皮。

但这并不完整。

女真说是渔猎民族,但他们也拥有这个时代最为重要的一种战略物资:马。

鄂伦春马是种花家为数不多的名马,虽然名气并不是很大,但那也只是因为其在赛马方面并不出色而已。

其他的马种朱瞻垶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鄂伦春马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在极寒地区生活的马种。

后世的种花家已经没有多少鄂伦春马了,为数不多的纯血鄂伦春马就集中在鄂温克族人的那边,但这最起码证明了奴儿干都司那边的确是有崛起的可能性的。

再说了,金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女真并非都是渔猎民族,建州女真很受中原以及朝鲜的耕种生活影响,是建州三卫中最有潜力的一个部族。

历史上的成化犁厅也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发生的。

“这样吧,爷爷。”想到这里,朱瞻垶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有时候,有些事情并非是必须自己动手的。

“孙儿回去就让后院里的那些个朝鲜贡女给她们家乡写信,同时您再以朝廷的名义敕书一封,咱们双管齐下。”

“让朝鲜那边出人出力,帮着咱们解决女真的问题,同时也让他们把某些不太好的恶名给扛下来,怎么样?”

“嗯?”老爷子轻咦一声,随即朝着大孙子投去了探寻的目光。

“你……是有别的想法吧?”

“爷爷可跟你说,你是咱们大明的皇太孙,可不能被某个女子给迷惑了心神,一切都要以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为重,可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惹出祸端。”

“漂亮的女子天底下有的是,你就算是喜欢也不必入迷,爷爷可以给你找别的,也肯定有更好的!”

“不是……”朱瞻垶哭笑不得地开口解释。

他只是想借着自己后院那几个女人的便利关系让朝鲜帮着干点儿脏活儿累活儿罢了,但没想到老爷子理解岔了。

“孙儿不是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而是在想正事儿呢!”

“您想啊,自唐朝的黑水靺鞨之后,这奴儿干都司那边的部族是不是一直在觊觎我们中原?就比如让赵宋受了泼天大辱的金国。”

“这其实就证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现在他们归附于我们大明,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权宜之策罢了,等到他们的实力再次壮大,也就是他们再次南下掠夺的时候了。”

“而随着黑土地的开发,虽然那边的气候无法改变,但那边会越来越富足这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不处理好的话那就等于是在给女真积累资本。”

“虽然咱们的大明律很是严格,现如今又有了考成法和替补法的加持,但那边毕竟是天高皇帝远的,出现问题是肯定的。”

“所以孙儿认为,若是不处理好,女真的再次崛起就不是说说而已的事情了,因此咱们一定要一次性解决好这个问题。”

“可就孙儿能想到的办法,只有那一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瞻垶的语气已经压了下来,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

朱棣和朱高煦再次想到了一年前北征的时候,在那飞云壑外,朱瞻垶朝着朱棣跪地高呼“屠贼寇、筑京观、扬汉威”的时候。

想到这里,朱棣轻叹一口气。

虽然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矫情,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想要彻底杜绝一个外族崛起的机会,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灭族。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灭族只是名义上的,毕竟像女人也是可以留下来的,这自然就会让女真血脉继续流传于世,只不过那之后留着女真血脉的人思想就不一样了。

“父皇,儿臣觉得可行。”朱高煦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朱棣。

“瞻垶说得对,赵宋的例子就在我们眼前,我们不能轻视任何敌人,尤其是曾经践踏中原王朝的女真人。”

“如果不采用瞻垶的办法,那儿臣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若是您担心让朝鲜那边来做有些不妥当,那儿臣可以领命前去,并且保证在处理好那边的问题之后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这下子,朱棣和朱瞻垶都被惊到了。

汉王这番话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由他来背黑锅。

朝鲜是大明的从属国,而且也急需大明的帮助和承认,让朝鲜去扛这个黑锅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朝鲜虽然是大明的从属国,但毕竟是外人。

现在大明和朝鲜的关系好到没什么,但若是有朝一日双方的关系恶化,那这事儿就很有可能被抖搂出来,到时候还是会让大明让老朱家的脸上沾上一片血。

“二叔,不必如此。”朱瞻垶看着他的好二叔,微微摇了摇头。

对于自家的好二叔能够这么说,朱瞻垶还是有几分感动的,但也算不上是特别感动。

首先,这是不是他二叔在奴儿干都司受了苦之后暂时的隐忍还不能确定,其次就是这也不是最稳妥的。

虽然同是朱家人,但若真是反目成仇了,那怕是还比不上有些外族呢。

不过说归说,朱瞻垶觉得以自己这个二叔之前那愣头青的性格,这话大概率是代表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的,虽然可能也有别的想法,但这也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最起码,在朱瞻垶看来,自己这个二叔的问题要远远比三叔更好处理。

“二叔,女真帮助商人走私在前,而且如果孙儿所料不差,在这次稻谷收获之后他们肯定也会想尽办法私藏一部分,作为他们自己用的稻种。”

“这样一来,两罪并罚……”

“唉!”朱高煦猛地一拍桌子,把朱瞻垶给下了一跳。

“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我应该在稻谷收割完之后再回来的!”

汉王此时是真的后悔不迭,他被建州女真偷偷地收购武器装备的消息给弄急眼了,只觉得这样下去会成为一个大问题,所以就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应天府禀告。

但却完全忘了稻谷这一茬儿!

“没事儿,不用在意这个。”老爷子看着自己二儿子的反应,心下还是很欣慰的。

“瞻垶说得对,他们出资购买商人走私的武器装备就已经是犯了大罪,更何况这稻谷他们藏不藏的都无所谓,因为他们一定会藏。”

“我们只需要给出这么一个由头就行了,反正若是真打起来了,那一定能搜得到,到时候就能够圆回来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应该要怎么处理那些女真人,要处理到什么地步。”

当老爷子把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就连朱瞻垶也沉默了。

虽然他曾经想过无数遍,但当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说到底,后世种花家五十六支花里是有满族这一枝的。

如果是外族,是黑人,是犹t人,那他可以在经历短暂的内心纠结之后痛下杀手,但对于满族,他还是有些迟疑。

哪怕他知道,后世的满足和现如今的女真并不能一概而论,但这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儿,不是那么容易就跨过去的。

“算了。”朱棣看出了自家大孙子的迟疑,虽然有些不甚满意,但却也觉得能够接受。

“垶儿你回去让你院儿里的女人写封家书,爷爷这边也给那边发一道旨,到时候咱们大明和那边同时出兵,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到时候,愿意归附大明的就让他们拖家带口的来中原,打散之后分配到各地去,若是不愿意的那就没办法了。”

“是。”朱瞻垶心下松了一口气,赶忙对着老爷子低头称是。

“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事儿不能耽搁,让你院儿里的那些个女人赶紧写信吧。”

老爷子说着摆了摆手,开始赶人了。

“我也跟你过去吧。”汉王看向了自家大侄子,眼神中有着一点儿别的意思。

“我才刚从奴儿干都司回来,还没去跟大哥请安呢。”

“那,一起?”朱瞻垶站到一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走吧。”汉王点了点头,然后和朱瞻垶一起对老爷子行礼告退,慢慢的退出了这乾清宫。

看着自家二儿子和大孙子离开,朱棣缓缓地靠在了龙床上。

“还是太年轻了,心不够硬,这种时候怎么能心软?”

“罢了,罢了,终究是孩子,是需要成长的,既然你下不了这个狠心,那还是爷爷来吧……”

“孩子啊,你的路还长着呢……”

第230章:给二叔画大饼 “怎么样,你二叔我不在应天的这段时间,你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吧?”

出了乾清宫,朱高煦就开始了唠叨模式,跟自家大侄子拉起了加长。

之前因为老爷子的心软,再加上朱瞻垶的说情,所以最后他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奴儿干都司,什么家眷儿女一个都没带,就带了点儿伺候的人。

但下人终究是下人,朱高煦不可能对他们袒露心声,也不可能跟他们聊天儿。

所以,这一回来,他还真觉得有点儿寂寞难耐想找人唠唠的想法。

“还好。”朱瞻垶从自家二叔的语气中多少感受到了一点儿别的意思,因此也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就是宰了两只鸡给猴儿看,除此之外也没做什么。”

“哦?你说的是倭寇那事儿?”朱高煦挑了挑眉头,脸上带着点儿羡慕之色。

“那事儿你做得好,其实之前我也想过去跟老爷子请命,带兵扫荡倭寇,但那些倭奴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在一个地方干一票之后就立马换个地方。”

“这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想要追着那些倭寇跑还是不太现实,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就没了下文儿了,没想到让你捡了个便宜。”

“哦?二叔也知道这事儿?”朱瞻垶多少有些意外。

要知道,这事儿才发生可没多久,这么快就传到了奴儿干都司这就有点儿不太正常了。

“你想多了。”朱高煦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在想什么,开口就笑了起来。

“你二叔我可不是让人特意传信儿的,而是在到顺天的时候听那些沿途的百姓们说的,他们还说你这个皇太孙这次杀伐果断,很是提气呢。”

“哪里,二叔过誉了,实在是那些倭寇做得太过分了。”朱瞻垶闻言也是笑了笑。

若是在顺天听到的,那就不是很奇怪了。

因为运河的关系,所以南北之间的消息传递还是很快的,当然仅限于运河沿岸这一线,因为这运河也是繁忙的商路。

在有运河这样的条件下,消息若是传得快,基本上三五天就能从应天传到顺天,如果遇上什么朝廷特派的队伍,那消息还能传得更快。

汉王此次是从奴儿干都司回来的,在到了顺天之后肯定会改水路,因此知道这事儿也不是很奇怪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倭寇从太祖爷的时候就开始侵扰我们大明的沿海,并且屡禁不绝,这就说明了这个问题的难度。”

朱高煦看着不远处的春和宫,开口夸赞起了大侄子。

“虽然此等做法有些煞气过重,但不得不说是个好办法,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那些倭寇收敛一些。”

“不过想要杜绝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财帛动人心,总是有不要命的。”

“这个二叔就不用担心了,因为咱们大明朝有朝一日肯定会对他们下手的。”

朱瞻垶笑了笑,毫不避讳的把之前的打算说了出来。

“腾骧左卫您应该在奴儿干都司的时候接触过了,不过您不知道的是他们可不是只在奴儿干都司活动。”

从建立腾骧四卫开始,朱瞻垶就初步决定了他们各自的第一个任务。

像腾骧右卫之前不是去交趾那边搅风搅雨了么,腾骧左卫也有着自己的任务,那就是随着汉王一起去奴儿干都司。

不管是奴儿干都司的开发还是情报的刺探,汉王这段时间都没少跟腾骧左卫接触。

“腾骧左卫?你的那个护卫的确是不错,不过你安排他们去哪儿了?”说到这里,汉王也是有些奇怪。

腾骧左卫是朱瞻垶的直属护卫,虽然他在奴儿干都司的时候经常跟他们对接,甚至是没少依托他们去办事儿,但有一点他一直都很奇怪。

那就是相较于出发的时候,腾骧左卫少了一部分人,虽然不多,但朱高煦很有印象。

“他们啊,去了朝鲜,然后在朝鲜宗室的帮助下分成了两支队伍,一支去了倭国,一支去了比海东女真更北的地方。”

“哦?”朱高煦的语气挑高。

“看来,你是在倭国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咯?”

“那是肯定的。”朱瞻垶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春和宫,同时还让人准备茶水以及通知他的胖老爹。

“石见银山二叔您应该知道吧?就算不清楚,那也应该听说过,毕竟咱们大明的白银有很多都是从那边流入的,倭国用白银换走了我们大量的货物以及永乐通宝。”

“这个肯定是知道的。”朱高煦点了点头,随着朱瞻垶一起坐在了院子里的凉亭下。

“这些年你二叔我虽然没怎么跟使臣打过招呼,但这些东西如果我不知道,那我也就不配做汉王了。”

“石见银山现在仍在源源不断的出产白银、黄铜等各种矿产,巅峰产量能达到每年百万两之巨,这个您觉得爷爷会不会有兴趣?”

朱瞻垶一边笑着招手,让自己的贴身太监小糊涂过来端茶送水,一边给自己的二叔解释着。

“这还不止,腾骧左卫还在倭国发现了另一座矿产,其储藏量并不亚于石见银山,并且里面还是有黄金矿。”

“石见银山从开采到现在刚好一百年,而另一座矿产的藏量并不亚于石见银山,这得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不说爷爷,二叔您就不动心?”

“动心,不可能不动心!”朱高煦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言语之中有些激动。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有足够的实力相匹配,这本就是一种罪过,更不用说倭国还连年掠夺我大明沿海,从太祖爷的洪武朝一直持续到了我们永乐一朝,他们要为这几十年的掠夺付出代价!”

“这肯定的,不过却不是现在。”朱瞻垶笑着给自家二叔泼了一盆凉水。

“女真不解决,瓦剌不解决,那就是一直悬在我们大明头上的两把刀,在解决这两把刀之前,咱们肯定不能随便乱动的。”

“二叔您也不想咱们正兴高采烈的才倭国挖着白银呢,后背却被瓦剌和女真攮了一刀吧?”

“这倒是……”朱高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哟!这不是二弟嘛?”一道声音打破了朱瞻垶和他二叔之间的氛围,让整个院子里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二弟你说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哥哥好去看你啊!”

朱胖胖大步流星的走了上来,就连怀里的白毛阁大学士都被丢在了一边。

“啧啧,有些瘦了,看来在奴儿干都司的确是受苦了。”

“行了,大哥,咱们啊,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朱高煦看着和往日里一样的大哥,心下有些复杂。

如果是以前,那他肯定会跟自己的这个好大哥寒暄一番,然后装模作样的你心疼我我心疼你的,最后两人一起吐着唾沫离开。

但是如今,他却突然没有了这种兴趣。

“嗯?”朱高炽看着自己这个二弟,突然有些懵,转头看向了自家大儿子。

“你二叔这是怎么了?在奴儿干都司冻傻了?”

“也不对啊,就算是奴儿干都司这会儿也不冷啊,不应该啊……”

“行了行了!”朱瞻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脑门儿,然后推搡着自家老爹朝一边去。

“您呐,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去将您的公羊学发扬光大吧,要是实在没事儿干,那就去帮着爷爷处理处理奏折。”

“我和二叔还有话要谈,您还是一边儿去吧!”

看着自家大哥而大侄子,汉王突然有些脸上挂不住的感觉。

“我和你爹……以前真的是这样吗?”看着回来的大侄子,朱高煦一脸不自信地问道。

“您说呢?”朱瞻垶挑了挑眉,脸上满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呃……咱们还是说别的把!”朱高煦很是果断的选择跳开这个话题。

原因无他,现在的他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和大哥有些太逗比了,真的是太丢人了,没眼看。

“行啊,说点儿啥?”朱瞻垶挥手屏退了下人,亲自上手给他的好二叔倒了一杯茶。

“说说你三叔吧。”朱高煦接过了大侄子递过来的茶,单刀直入。

……

一时之间,朱瞻垶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其实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个二叔自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太正常,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突然之间开窍了,也不执迷于皇位的争抢了,反而是事事都照着道理的方向去走,这让朱瞻垶一时之间有些不太适应,也分不清自家二叔这是装的还是真的。

“三叔啊……我给安排了个地方,大约是两到三年后过去,也算是安排好了。”

良久之后,朱瞻垶才有些复杂地开口说道。

“哦?那这么说,是不是我也有要去的地方?”朱高煦顿了顿放下了茶杯,一脸平静的看着大侄子。

“奴儿干都司吗?”

“不是。”朱瞻垶这次没有犹豫,很是直接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二叔我连奴儿干都司都去不得了吗?”朱高炽转头看向了春和宫的门口,满脸都是自嘲的笑意。

“二叔,您多虑了。”朱瞻垶微微的叹了口气。

“还记得我们去巡视黄河开封段决堤的时候吗?那时候我就跟您说过,我需要您的帮助。”

第231章:画的饼也能很好吃 “帮助?”朱高煦低头笑笑,笑容中满是自嘲之意。 “之前在开封那会儿,你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确是信了三分,但现在……” “在你这句话里,我听不出来半分可信的意思。” “这又是为何?”朱瞻垶愣了一下,有些懵。 他不知道自家二叔为什么会说出这话来,按理来说随着黑土地开发的初步试验成功,自家二叔应该更相信他才是。 怎么,这事情就朝着反方向发展了? “你想岔了。”朱高煦摆了摆手,看着自家大侄子的表情他哪里还能不知道大侄子在想什么? “之前的你说这话,我信是因为那时候的你还太过稚嫩,之所以势能压人更多的还是因为你爹给你铺好的路,而不是你自身的能力过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从考成法到替补法,到奴儿干都司的开发,再到你处理倭寇时的坚决果断以及杀伐狠辣,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你已经越来越成熟了。”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现在老爷子退位,你爹也退居幕后做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你也可以将大明治理得很好。” “二叔这话就过了。”朱瞻垶完全没想到这个之前跟自己一点儿都不对头的二叔现在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这让他有点儿措手不及的意思。 “替补法和考成法虽然是好法子,但却太伤官员的心,虽然清正廉明的官员并不会在意这些,但咱们大明的官员大多还是有些私心的。” “作为大明的皇太孙,我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就是事实,是没有办法否认的。” “现如今,我在官员之中的威信并不怎么样,更多的还是凭借着考成法和替补法所带来的威慑,是威服,而不是让他们信服。” “不,你自谦了。”朱高煦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朱瞻垶从自家二叔的这声叹息中听出来了……萧索? “考成法和替补法的确是会让官员对你心生不满,但他们却也不敢随便开口抱怨,因为忠烈祠和忠魂祠,你在表面上的形象是坚不可摧的。” “其次,上次恩科是你爹带着你主持的,虽然你只是个从属,但你二叔我也知道,那一批新科进士都对你很是神往,几乎没有人不想着能入你门下成为客卿。” “相比之下,他们对你爹的热情就要小很多,这都是你通过这两年的努力得来的。” “不需要多了,五年,再来五年,你就可以在百官之中站稳脚跟。” “只需要两次常科,朝廷中那些蠹虫就会被替换个差不多,那些不会被替换掉的也不会太过在意你的举动,因为那些老油条们知道你作为皇储,是不会把事情做绝的。” “到那个时候,你的地位就真的稳了,而且还是在老爷子、官员以及百姓三个方面的稳固。” “在这一点上,不管是你爹还是我,亦或是你三叔都不及你,因为我们三人都只是在某一个方面有所建树罢了。” “但你,是全方面的,而你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罢了。” “看看你的年龄,十三岁,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但我和你爹就不一样了,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原来,二叔是因为这个才发出如此感叹的吗?”朱瞻垶笑了笑,泼掉了他二叔杯中的剩茶,拿起小泥炉上的茶壶重新添了一杯。 “那二叔,我可以告诉您,您想得太过简单了。” 说着,朱瞻垶挥了挥手,周围等着侍候的宫女内侍全都低头离开,就连朱铭这种贴身侍卫都离开了。 “哦?”朱高煦看着朱铭等人的动作,嘴角浮现起了意思笑容。 “看来,你有很大的计划。” “我问一句,老爷子知道吗?” “这是肯定的。”朱瞻垶回答得毫不犹豫。 “当某件事情大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那是谁都兜不住的,唯有找爷爷才行。” “另外,侄儿也不在乎透露给二叔您一点儿消息,那就是这件事情连我爹都不清楚。” “这样吗?”朱高煦端起茶杯浅呷一口,言语之中的平静带着些许的疑惑。 “你爹都不知道,但你却要告诉我,这就是你说的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 “没错。”朱瞻垶点了点头。 时机已经成熟了,有些事情他不需要再自己扛着了,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最起码有些他已经定好的当事人也是时候得知道了。 有了老爷子的承诺,郑和与王景弘等人明年就会出发,今天回来但却被汉王导致没机会进宫找朱瞻垶汇报的腾骧右卫也很快就会投入训练,在郑和指导下的远洋知识和操作的训练。 一年的时间,郑和的任务是将使臣送回各自的国家,同时确定好苏伊士运河的事情,若是还有时间的话就去南美溜达一圈,给朱瞻垶最重要的目的上个保险。 王景弘则是要去往北美,勘探好那边的情况最后南下南美,抱着与郑和同样的目的,作为第二道保险。 而腾骧右卫则是最重要的执行人,不管是郑和还是王景弘都是在为他们兜底。 腾骧右卫的任务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为了取回红薯、土豆和玉米三种粮食。 待到他们归来之日,也就是后年的时候,大明对世界的探索就已经可以说是初有成效了,到那个时候也就是汉王该出发的日子了。 听着大侄子的解释,朱高煦已经陷入了深深地震惊之中。 他本以为朱瞻垶的目的就是巩固好他与他爹的皇储身份,同时解决好安南、瓦剌以及奴儿干都司,但他却没有想到,朱瞻垶竟然把目标放的这么大! 那可是海外啊! 自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开始,大明就算是初步认识世界了,但哪怕雄心壮志如朱棣也没有升起过让大明的国土扩张到海外的地步。 朱瞻垶却敢这么想,并且付诸行动。 “你等会儿!”朱高煦只觉得自己有些缓不过来了,急忙让大侄子停下来。 “咱们先不说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在大明的东方有那么大的一块土地,但你确定就能够占下来吗?” “自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开始,我们大明就接触到了暹罗等几十个国家,但你爷爷却也从未升起过出兵的想法,因为他知道那都距离大明太远,就算打下来也是无用。” “他们都是外族,无法有效的统治,复辟是早晚的事情。” “照你说的,好几个大明那么大的土地的确是很吸引人,但你怎么保证后续的统治和治理?” “这,就是我需要二叔您帮助的原因。”朱瞻垶看着朱高煦,眼神之中满是郑重。 “那些方外之地的人都还处在很原始的生活中,他们不会筑城墙,不会锻造铁器,就算是会也是很粗陋的那种,最重要的是他们连最基本的耕种、纺织等都很落后。” “别说与我们大明相比了,就算是建州三卫都比他们强很多,不是一星半点的很多。” “以二叔您的能力来说,若是给你一支骑兵,荡平那里应该不是问题吧?” “如果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的确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朱高煦捏着下巴低头沉思。 “可这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同样是人,有差别我可以理解,但怎么会这么大?” “这个侄儿就不清楚了。”朱瞻垶笑笑,他并不打算解释这个问题。 “事情的真与假,等到后年不就清楚了?” “爷爷从来都不是莽撞之辈,他虽然因为我这两年体现出来的才能所以宠我,但却也不会那大明的未来冒险。” “爷爷其实也在等,在等一个确切的消息,只有等那个消息被证实是真的,那我们大明才会开始行动。” “不过二叔您也不需要过早的担心,以为这最快最快也是后年的事情,甚至还会被推迟,那种无限制的推迟。” “您在领兵打仗方面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我们大明在彻底解决瓦剌、建州三卫以及倭患的前提下才能够开始对外扩张,不然的话只会让我们大明陷入虚弱之中。” “到那个时候,瓦剌这个我们现在还不放在眼里的敌人就会成为我大明的生死大敌,甚至就连建州三卫的威胁性都要上升好几个程度。” “这倒是……”朱高煦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在文政方面并不出色,不然的话大明风华那电视剧里也就不会出现他监国后如此惨淡的一幕了,但大明的汉王爷在武事方面是没有人会质疑的。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就算是头猪也能看出三分局势来。 汉王爷显然是比猪强多了。 “不对!”朱高煦突然回过神来了。 “你从去年北征回来之后就开始鼓捣羊毛的事情,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为了解决草原的事情,后续的藩王移封草原以及对瓦剌的计划也让我深信不疑。”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啊……” 说着,朱高煦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大侄子。 “被您看出来了。”朱瞻垶丝毫不慌,端起茶杯,脸上满是平静。 第232章:得把该做的做好了 “也不能说是我把眼光放得很远,只不过羊毛的事情算是事半功倍之策,我只是先看到了羊毛,然后才想起来这么多功效的。”

朱瞻垶笑着给他的二叔解惑。

事实证明,二叔并不蠢笨,他只是反应慢而已,这不羊毛的事情他就反应过来了吗?

羊毛的事情看似是为了移封草原以及对瓦剌的问题进行铺垫,但实际上还承担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攒钱。

郑和明年就会再次出发,远洋是需要钱的,就算是这次远洋在朱瞻垶的建议上增添了对外贸易的选项,但想要见到回头钱儿那也得是回来之后的事情。

而在朱瞻垶的计划之中,在郑和回来之前大明最少要解决掉建州三卫或者瓦剌这其中一个。

存钱,是为了下一次打仗做准备,大明前两年为了迁都顺天、编撰永乐大典以及北征的事情耗费了太多太多的钱财,这让大明的财政有些无力为继。

朱瞻垶拿出羊毛显然就是为了这个,也是为了能在下一次大明出兵的时候更加顺利。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朱高煦正色了起来,很是严肃的看着自家大侄子。

这两年,他本就因为大侄子的出色以及老爷子的偏心慢慢的放下了争储之心,现在又被大侄子这么一通讲解,让他心里燃起了火焰。

开拓海外,别说唐宗宋祖了,就算是秦皇汉武都没有如此成就。

若是成功了,那史书上势必会留下属于他朱高煦那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不比争储刺激多了?

而且还不用承担骂名!

想想看,就连唐太宗李世民那么出色的人,在百年之后也深陷当年玄武门之事的旋涡,朱高煦可不觉得自己比李世民还要出色。

“我的想法是,从建州三卫入手。”朱瞻垶并不知道自家二叔的心理活动如此之多,只是回答着他二叔的疑惑。

“相较于瓦剌,建州三卫最起码在名义上还是我大明的领土,解决起来相对比较简单,而且还有朝鲜这个从属国在一旁策应,到时候应该能以雷霆之势荡平那些怀有异心的人。”

“等到解决之后,我们就可以安心的发展奴儿干都司的黑土地了。”

“在黑土地上耕种的效果二叔您也看到了,相信您也不会怀疑,那边的黑土地每年都能够给我们大明提供大量的粮食。”

“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去动瓦剌就很简单了,因为那时候我们的实力就会有空前的提升,最起码战线过长导致补给困难的问题对于我们来说就不再是问题了。”

“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就算是耗也能耗死瓦剌。”

“不错。”朱高煦点头认同了大侄子的想法。

“勉强够吃和粮草充盈完全是两码事,而且到时候我们大明的军心也会空前的稳固,也会带来战斗力上的提升。”

“毕竟,现在对于我们大明来说,草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鸡肋了,而是可以放牧的,那都是钱。”

“有这个兜底,将士们想来会更加的上心,毕竟到那个时候缴获又会多一种,他们能够分到的赏赐也会更多。”

在之前北征的时候朱瞻垶就了解过,在打了胜仗之后将领们一般都会放任手下的士兵去搜刮一些战利品,这个算是一个潜规则了。

羊毛对于将士们来说没有多大的将士,而且因为体积过大也会造成携带上的困难,但这并不代表着羊毛对将士们就没有用处了。

在班师回朝之后,朝廷一般都会根据此战的战果给将士们一些赏赐,这些赏赐通常都会是战利品的一部分,一般都是三成。

这些钱会在后半份儿军饷里一起发放,若是士兵战死,那就会提升抚恤。

所以,这对于将士们来说也是一种诱惑。

“不止这样。”对于自家二叔的乐观,朱瞻垶觉得还不够。

“之前我就说过,羊毛对于瓦剌来说是一道催命符,因为羊毛的收益很高,只要我们在和瓦剌的互市中开放羊毛的交易,那就会催动瓦剌人养更多的羊。”

“草场都是有限的,羊多了那马自然就少了,而且羊在牧草不够的时候还会吃草根,这会断了瓦剌的根。”

“等到我们对瓦剌发起攻势的时候,瓦剌不一定会削弱到无力反击的地步,但相较于现在,实力肯定会降低不少。”

“呼~”听了大侄子的解释,朱高煦突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现在我突然发现,不用跟你做敌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不然的话怕是被你卖了都还不知道呢。”

“不至于不至于……”朱瞻垶摆了摆手,尴尬地笑了笑。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他可不想接着。

“行了。”朱高煦摆摆手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似乎,能让这个大侄子尴尬一下他很高兴。

“那些事情都是你跟你爹的事情,跟我这个莽夫没有什么关系,如果需要打仗杀人,那你可以让人去找我,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找我的好。”

“做不做的好倒是两说,主要是别给你们添乱子了,那就不好了。”

“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先去见了老爷子又来了你这里,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你二婶儿和弟弟还在等着我呢。”

说罢,朱高煦摇头晃脑地离开了,都没给朱瞻垶一个说再见的机会。

嘶~

朱瞻垶看着自己这个二叔离开的背影,心下有种怪异的感觉翻涌上来。

自己这个二叔,怎么感觉去了一趟奴儿干都司性子怎么就变了呢?

被夺舍了?

“想什么呢?”

“卧槽!”

朱瞻垶正看着春和宫大门的方向想着事儿呢,猛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直接跳了起来。

“不是,爹,您走路都不带声儿的?”回过头看着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老爹,朱瞻垶抚着胸口显然是还没缓得过来。

“什么叫我走路没声儿?”朱高炽很是不高兴。

“你爹我可是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的,压根儿就没有躲着你的意思,是你看着你二叔的背影入了神才没听到的。”

“这样啊……”朱瞻垶也没有辩驳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在想事儿。

“你还没说呢,你刚才想什么呢?怎么看着你二叔的背影出神了?”朱高炽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

自北征回来之后,他就感觉自家大儿子很二弟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自家二弟好像没有像当初那么敌视自己的大儿子了。

现如今自家二弟才刚从奴儿干都司回来,先去拜见老爷子这没啥好说的,这是规矩,但在拜见完老爷子之后竟然没回家,而是来自己这春和宫了。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这二弟还不是来见自己这个大哥的,而是来见他的大侄子、自己的大儿子的。

“没啥。”朱瞻垶微微摇头,他可不知道自家胖老爹的内心活动这么丰富。

“只是觉得二叔好像是变了,尤其是这次去了奴儿干都司之后,整体都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也这么觉得?”朱高炽看向了春和宫的大门,这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

“在上次北征的时候,二叔立功心切的样子我还记得,而且每次我立功他都不太高兴,还有点儿心急的意思,但现在却全都看不到了。”

……

朱高炽这才知道自己这大儿子跟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虽然他们的想法多少有些一致。

“行了,别想这个了。”朱高炽拍醒了自家大儿子,指了指春和宫的大门方向。

“柳溥他们可是早就回来了,但是之前你被你爷爷叫去了乾清宫,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你二叔,所以柳溥他们就一直在等着。”

“现在你二叔都走了,你也该见见他们了吧?毕竟也是在安南立下大功的人。”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将杯中的剩茶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朝着春和宫外走去。

腾骧右卫可是有不少人的,不太好在春和宫里见他们,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在春和宫外见他们方便多了。

出了春和宫一转,朱瞻垶就看到柳溥等人在东华门门口不远处等着。

朱瞻垶没有说话,伸手招了招,一直在注意着春和宫的柳溥直接就发现了,带着腾骧右卫的众人们小跑着过来了。

“属下见过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腾骧右卫一众人一同单膝跪地,给朱瞻垶见礼,声音之大,多少还有点儿雄壮的意思。

“免了,起来吧。”朱瞻垶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这次在安南的任务你们完成得很不错,甚至比我预期之中的还要好上不少。”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后续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做,当然了,赏赐也不会少你们的。”

“你们才刚回来,舟车劳顿的,放你们一旬假回家探亲,赏赐我会让人送到你们的家中。”

“一旬之后,柳溥你再来找我,我会给你们布置新的任务。”

“是!”

第233章:大难临头 应天府江宁县。

一座熟悉的大宅院内再次人满为患,完全不复平日里的萧瑟。

“刘家的人呢?还没来吗?”一名老者轻轻地扣了扣桌面,让稍显喧嚣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刘家?呵呵,老爷子您还是别等了。”人群之中,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坐到了老者的面前。

“这刘明正怕是不会来了,老爷子您还是赶快开始吧,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嗯?怎么回事?”老者眉头一皱,颇有一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是久居人上所养成的气势。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刘家可能是背叛了我们。”中年男子平淡的语气之中有着些许的愤怒。

“七日之前,刘家的商铺就陆陆续续的关门歇业,当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但今日来赴宴之前听人说,刘家在南北一线的活动都停止了。”

“想来,可能是我们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不过这也是必然的,毕竟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汉王都从奴儿干都司跑回来了,刘家就算是一家子蠢蛋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毕竟,咱们虽然没跟他们合作那个,但奴儿干都司那边的山珍他们吃下的部分可不老少。”

“看来,他们是想退出了?”老者的双眼微微眯起,透出真真阴鸷的光芒,语气森然。

“老爷子这话你说得就不对了,人家刘家可是说过,他们虽是商贾,也做过喝民血的事情,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

中年男人嘴角翘起,一阵阵的阴阳怪气。

“人家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跟我们这些没有底线的商贾同流合污,人家可是心怀天下的呢。”

“以前是咱们瞒着他们,让他们给咱们打掩护,现在事情败露了,人家可不得跑吗?”

“行了!”老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喝止了中年男人的阴阳怪气。

“不来就不来吧,我们先开始。”

“现在,汉王突然返回应天府,不说没有看着那批稻子收获,就连最简单的行李都没有收拾,想来是我们向女真人兜售武器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这是砍头的大事儿,诸位都想想办法吧。”

老者的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里都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

商贾,自古以来就没什么地位,是九流之中的下三流,坐拥财富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也是他们铤而走险的原因。

自北伐回来之后,朱瞻垶先是拿出来了一条鞭法和考成法,虽然其根本目的是针对官员,但同样也让他们这些商人很是难受。

一条鞭法倒还好说,而且这真要说起来的话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儿。

一条鞭法的核心是把各种乱七八糟的赋税都整合到一起,按照田亩征收银两,这样一来,朝廷的收税工作就大大简化了,提高了办事儿的效率。

但同样的,百姓们手中其实并没有多少的银钱,绝大多数都是粮食、棉麻等基本的作物,这就给了商人和官员可乘之机。

在一条鞭法的实行下,商人们联合官员大肆打压物价,百姓们虽然苦不堪言,但为了缴纳赋税,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些商人们给出的那极低的价格。

一条鞭法虽然是朱瞻垶北征回来就提出来的,但因为其准备工作的繁琐,因此真正实行也不过半年左右而已。

但就是这半年,让这些商人们赚到了巨额的钱财。

后来,随着考成法和替补法的推行,官员们逐渐收敛,这些商人们也停下了扩张的脚步。

可是这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当初为了占地盘,这些商人们都给了各州县的地方官大量的好处,这就让商人们达到了垄断的目的,因为基本上是一片地方就只有一家商人。

现在商人们虽然不敢乱动了,但商人们的布局已经完成了,地盘也都占好了,以后的收入就是源源不断的。

不过商人之所以为商人,其中有一点可能不是所有商人都有,但却也占绝大多数。

那就是贪婪。

对立的代表就是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和未到场的刘家,这两方就是鲜明的对比。

这些商人们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钱财,他们的家产已经足够丰厚了,现在钱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权!

但替补法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也让商人们在想要达到以前同样的成果之前要付出双倍甚至是多倍的努力。

本来吧,要说给钱这事儿对商人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但问题是朱棣这次启用了大量的新科进士作为各州县地方官员的替补。

这些愣头青正是满怀理想的时候,难搞得很。

这一来二去的,商人在没有建树的情况下开始看向了别的地方。

这,就是他们和女真勾搭上的来龙去脉了。

“都没有办法吗?”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场景,但老者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失望。

是的,走到如今这一步,就连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抗朝廷?别闹了,如果是以前的话还没什么,但现在的他们哪有这个资本?

他们前些年费尽心力拉拢过来的官员现在倒台的倒台,畏缩的畏缩,根本就没有人敢堂而皇之的支持他们,更别说还在这种向外族走私武器的前提下了。

认罪?这有什么用?

别说大明了,就算是放在赵宋,也不会有人会容忍他们这种私通外敌走私武器的商人,除了死之外还有什么结果?

“办法?您还要什么办法?”中年男人一脸不满的开口。

“其实按照我的想法,大家就赶紧收拾收拾金银细软跑路吧,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今日我也是不会来的。”

“朱棣是吃肉的,不是吃屎的,他的那个孙子比他还要狠辣,上来就是替补法和考成法,废了我们多年积攒下来的努力。”

“再说了,前些天在应天府死的那些倭寇你们就没听说过吗?我反正是听说了,咱们大明的皇太孙殿下那叫一个狠辣果决啊,直接在乌蛮驿的门口就开斩了。”

“那一地的血,听说三天都没有人愿意走那里,稍微靠近一点儿就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儿!”

“要真落在这么一对祖孙手里,我们还能有个好儿?”

士气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很多时候都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就好比现在。

在中年男人这一番话出口之后,院子里的众人几乎以能够感觉到的速度低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他们虽然是商贾,但官员也没少接触,对这方面也是有所了解的,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如今的情况。

“行了,别说气话了。”老者喝了一口茶,淡淡的开口。

收拾细软跑路?还不至于。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世间虽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通过努力来化解,但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可以的。

最起码,他们现在面对的事情是可以的。

“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是按照以前的老法子来吧。”中年男人发泄完了,似乎也消了气,平静地开口说道。

“都各自回家,找几个旁支儿的子弟给足了好处,让他们出来顶罪,至于给什么好处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就不商议了。”

“嗯,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老者点了点头。

“这事儿弄不好是要诛九族的,但咱们这几家联合在一起的能量也不小,他朱棣要是真的想诛九族,那牵扯就太大了,想来他也是不敢。”

“咱们都做好准备,顶罪的人血脉越淡薄越偏越好,尽量不要牵连到各自的主要力量。”

“另外,让他们的口风都紧一点儿,别到时候把自己家里的人都给扯进去了,到时候再把大家伙儿都给拉下水。”

“话都放在这儿了,要真是出事儿了大家能帮的都会帮,不会视而不见,所以若是真的出了纰漏,诸位也不要想着能拖一个算一个。”

“留点儿力量,说不定还能给咱们保个子侄血脉啥的。”

“最后,回去都好好查查刘家的动向,那个刘明正向来都是轻浮不羁,弄不好他还真会在背后捅我们一刀。”

“哼!这还用查!?”中年男人不满地开口,似乎是对刘家的意见很大。

“行了,这个时候就别耍脾气了,万一刘家真的是提前发现了不对准备规避风险的话,那我们真发难就不好了。”

老者开口,将中年男人的话给堵了回去。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家要真的想在背后捅我们一刀,他们的下场也不见得就会好到哪里去。”

“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也是留给我们最后的准备时间,咱们不要自己先乱了。”

“说不定,以后咱们这些人都得指望刘家帮忙呢!”

大院里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人来人往之中,这个一年都不见得会热闹几天的大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可能今日到场的人谁都不会想到,最后的结果就如同那老者说的一样。

一语成谶也不过如此。

第234章:各自飞 春和宫,朱瞻垶自己的小院子里。

“怎么不在家多呆两天?”看着面前的柳溥,朱瞻垶有些惊讶。

他们自交趾回来之后,朱瞻垶就给他们放了三天的假期,毕竟去交趾也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中虽然有孤儿,但绝大多数还都是有家人的。

可柳溥只过了三天就来找朱瞻垶报道了,而且还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据他所说,三大营的训练场都快被这些腾骧右卫的人给占了。

本来占场子这种事儿吧是很惹人厌的,军中的争斗并不少,除了战时的功劳之外,平日里的训练也是争斗的根源。

毕竟,他们是靠这个吃饭的,不训练以后上战场能力不行咋整?

不过争归争,军队里的这群莽夫虽然莽,但从来都不会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往往都是各自退一步。

今儿个你们来,明儿个轮到我们。

大家都是靠军功吃饭晋升的,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

但腾骧卫的出现让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

腾骧卫中有一部分是老爷子从锦衣卫中抽调的,但大部分的人还是按照朱瞻垶给的标准去挑选的,而挑选的主要人群就是三大营将士们家中的子侄。

都是沾亲带故的,而且腾骧右卫这次还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谁都愿意让一步,毕竟说不定下一次战争的时候人家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了。

“嘿嘿,忙惯了,闲不住。”面对朱瞻垶的疑问,柳溥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交趾那边光装山货贩子了,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时间,而且就算是有时间也不敢随便训练,生怕被那些人发现什么端倪而坏了殿下的计划。”

“现在回来了,大家都觉得虽然身体还是强壮的,但往日里的功夫却落下了不少,所以都想着赶紧练回来。”

“而且……”

“而且什么?”朱瞻垶本来正听着呢,柳溥的停顿让他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而且我爹说了,没事儿赶紧回去训练,在家像是个游手好闲吃白食儿的混子似的……”

柳溥说着话时满脸的不好意思,似乎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啊?”这个原因是朱瞻垶没想到的,不过很快他就朗声笑了起来。

这个场景他可太熟悉了,在前世他上大学放假回家时就是这个样子的,前三天父母还稀罕稀罕你,但等这个稀罕劲儿过了那就是各种嫌弃了。

除此之外,他今世也没少遇到过这种情况。

当初他往军营里跑就是这样的,去了老爹不愿意,在家呆着老爹又嫌弃。

“行了行了,是我考虑不周了。”朱瞻垶笑着摆了摆手,让柳溥微微放松了下来。

“那右卫的兄弟们回来多少了?都在三大营那边呆着吗?是在那里住下了还是单纯的在那里训练?”

“回殿下,除了少数几个家离得比较远的还没回来之外,其他的人都回来了,不过并没有在三大营那边住,兄弟们都是在家吃饭睡觉,白天去三大营的场地训练。”

“行,那你就去招呼他们开始训练吧,就在三大营那边,回头我去跟爷爷报备一下,省得别闹出什么乱子。”

朱瞻垶点了点头,对于腾骧右卫的自律,他还是很满意的。

“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把以前的本事连回来,不过也不用练到以前的程度,因为时间还有。”

“一个月,给你们做恢复训练,到时候再来找我,我会安排你们进行下一项训练。”

“等到明年,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

“如果成功了,那我保证以后你们不管走在哪里都能骄傲的仰起头,哪怕是面对内阁大学士也是一样的!”

“是!”柳溥神色一正,单膝跪地对着朱瞻垶行礼。

“行了,别弄这些有的没的了,回去整合大家去训练吧,别光被好处迷了眼,往往越大的好处就代表人物越艰巨。”

说完,朱瞻垶摆了摆手,让柳溥离开了。

南美那边毒虫猛兽遍布,朱瞻垶并不知道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带回了红薯的过程是不是很艰巨,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松。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虽然倭国那边有大量的金银矿产,但若是单纯的把这些金银抢回来那也是无用的,这并不是经济基础,而是经济泡沫,是货币贬值。

没有相匹配的基础,金银再多也是无用,只会让金银更加的不值钱,到时候金银的价格怕是还不如永乐通宝呢。

当然了,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毕竟金银铜三种矿产的比例在那里摆着呢,如果真的把石见银山和佐渡金山抢来后的确是会造成货币贬值,但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殿下。”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朱瞻垶的思绪,他转头一看,是朱铭。

“怎么了?”朱瞻垶招了招手,示意朱铭过来。

“禀殿下,有人在宫门口求见。”朱铭走上前,先是对着朱瞻垶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汇报道。

“宫门口?是宫外的人?”朱瞻垶有些奇怪。

自北征回来之后,想要通过见他从而跟他搭上关系的人并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官员,而且还是达到了一定阶层的官员,文臣比如杨荣、金幼孜这种,武将比如郑亨、柳升这种。

其他人不是不想,而是他们自己心里有数,知道以他们的能力还打不上朱瞻垶这艘大船。

而且就算是杨荣金幼孜等人也都是在上早朝亦或是进宫有事务的情况下才会顺便来拜访一下他,基本上不会闲来无事就来他这里串门儿。

所以,宫外有人找他,这还真是第一次。

“是的殿下,是宫外的人,名为刘明正,是一名商人。”朱铭低着头,很是敬业的回答着朱瞻垶的问题。

“哦?商人?这倒是挺有意思的。”朱瞻垶顿时来了兴趣。

商贾在这个时代的地位不必多说,寻常的官员都不敢来叨扰朱瞻垶,更别说是官员了,所以一时之间朱瞻垶还真是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相应的拜帖,朱瞻垶可不会随意见人的,更别说还是一个商人了,而这个拜帖可以是身份的证明,也可以是任何东西。

“那人交给了小人一本账目,说是殿下您看了就知道了。”

朱铭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册,低着头递到了朱瞻垶的面前。

朱瞻垶接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翻看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这名商人是凭着什么敢到宫门口求见,而且还是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这位皇太孙。

“嗯?”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朱瞻垶顿时皱起了眉头。

“朱铭,将人带进来。”朱瞻垶啪的一声合上了账册,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

“另外,让人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尾巴,如果有,一律拿下,送到诏狱去,记住点名要让纪纲亲自审问!”

“是!”

朱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不是他该问的。

他要做的就是忠实地执行朱瞻垶的命令。

“这有意思了……”看着手边的账册,朱瞻垶的脸上浮现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春和宫算是在皇宫的中段,在宫里的主要建筑中,除了社稷坛和太庙之外,也就文华殿和武英殿的位置比春和宫更靠南,除此之外还有个奉天门。

不过奉天门是御门听政之所,等闲时候是进不去的,而且刘明正是在东华门求见的,因此他很快就被带到了朱瞻垶的面前。

“草民拜见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一见到朱瞻垶,刘明正立马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坐。”朱瞻垶神色平淡,右手虚抬,示意刘明正坐下。

对于刘明正的第一感官,朱瞻垶只能说一般,他之前没听说过此人,了解谈不上,只能说说第一感觉,只不过这个并没有什么参考作用。

“罪民戴罪之身,不敢在皇太孙面前妄为。”刘明正并没有随着朱瞻垶的话就坐下来,甚至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依然跪在地上。

“哦?”朱瞻垶的眉头一挑,语气略显轻浮。

“戴罪之身?我可没收到什么消息说堂堂鲁商刘家的人被定了罪,而且还是号称刘家下一代家主的你。”

刘明正,鲁商刘家家主刘成的嫡长子,天赋算不上是特别出色,但也远超常人以及他的一众弟弟,是刘家基本上既定的下一任家主的人选。

“回殿下,尚未定罪,并不代表就无罪。”刘明正跪在地上,言语之间很是平静,丝毫没有戴罪的感觉。

“罪民呈递上来的账册想来殿下也看过了,汉王也已经于三日之前返回应天府,想来奴儿干都司发生的事情殿下都已知晓。”

“不瞒殿下,我刘家虽然并未参与到贩卖武器的罪行之中,但却也是遭人蒙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人打了掩护。”

“鲁、豫、冀、浙、徽等各地共计十六家商号联合,以帮助朝廷运送木材的理由深入奴儿干都司,并趁机向奴儿干都司各部兜售武器。”

“其金额光是罪民所了解的就超过百万两!”

刘明正跪伏在地,以头抢地,语气坚定。

朱瞻垶没想到,这件让他屡次想了好几个对策的事情,竟然是从敌方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身上暴露出了突破口。

第235章:语言的陷阱 大明对商人的利用可以说是到达了一个层次了。

不管在什么朝代,只要是封建社会,只要生产力还没提起来,商贾的地位就永远都抬不起来,他们就没有机会把目光瞄向社会地位甚至是权利,基本上只能一心提升他们的财富量。

大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先是拿出了盐引这个东西,让商人们帮着大明运送武器辎重,但大明对商人的利用却远不止于此。

基本上只要是朝廷需要的东西,几乎有三成甚至是一半都交给了商人,而朝廷也不需要付什么运费,只要给盐引就好了。

而像为了建造顺天去运送木材、石材等任务这些不属于战略物资,和战争不挂钩的事情大明基本上都交给了商人负责。

这也是这十几家商贾有机可趁的原因了,不然的话他们也没机会向建州三卫兜售武器装备。

“你得知道,状告这种事情是需要证据的,你的那个账本只是你自己的记录,而照你所说的,你又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只是在无意之间帮他们打了掩护。”

朱瞻垶看着跪在地上的刘明正,还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东西。

“若是有确凿的证据,那一切都好说,我就可以直接拍板定你们无罪,顶多就是以后多帮朝廷运几趟东西就行了,但若是没有……”

说到这里,朱瞻垶的语气陡然低沉了下来。

明明才十三岁的年纪,但却给刘明正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诬告,而且还是鲁、豫、冀、浙、徽等地共计十六家商号,我们大明朝的商贾虽然地位低下,但却也不是随便就能够诬陷的。”

“这十六家商号最少牵涉上到山东下到广西等一线沿海地区的商业繁荣,若你真的是诬告,那谁也保不住你!”

如果只是一家两家的商人,那都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儿,甚至都不用跟老爷子汇报,朱瞻垶完全就可以自己带着腾骧卫去抄了,最后还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说句难听的,就算是他们没罪,朱瞻垶只要硬给他们扣一个也就完了,到最后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

十六家商号,生意遍布整个大明朝的沿海一带,影响力很大,如果真的是诬告,那影响到的可不仅仅是商人和官员,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中原自古就重农抑商,但不代表商业就不重要了。

虽然朱瞻垶也知道这刘明正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但他却不能这么武断地下定论。

“回殿下!有!”刘明正抬起头,语气铿锵。

“泰州万寿镇新江口码头仓库,那里就是他们堆放货物的地方!”

“今日他们发出请帖,请所有人到江宁县聚首,为的就是商议此次售卖武器的事情,所以如果殿下在明天之前让人去查,就算不能直接查到那些武器,也可以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即便是万寿镇新江口码头仓库找不到,辽东都司辽河入海口的内湾码头仓库也一定会有!”

见刘明正说得如此坚定,再加上朱瞻垶本就对那十几家商号有所怀疑,这事儿在朱瞻垶心里也就算是有谱儿了。

正如刘明正说的,就算这个时候去已经有些晚了,但不可能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朱铭!”朱瞻垶把目光从刘明正的身上挪开,伸手召过了朱铭。

从袖兜中掏出了一块金色的牌子,朱瞻垶什么都没说,直接就丢给了朱铭,而朱铭也什么都没问,直接带着牌子就退下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牌子。

“好了,现在说说你为什么要告发他们吧。”看着朱铭离开,朱瞻垶收回了目光,好整以暇地看向了刘明正。

“你与他们一样都是商贾,而且你也在奴儿干都司的开发中成为了帮助朝廷运送木材到顺天的商人。”

“虽然朝廷是没有任何标准的找了一些商人,但以你们的习惯来说,如果不是一个利益集合体的话他们是不会让一个外人来分这一杯羹的。”

“况且如果事情真如你说的那样他们在向建州卫的各部兜售武器,而且还让你参与到了朝廷对木材的运输中,那就说明你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应该是合作关系吧?最起码以前也是。”

“是什么让你决定脱离他们?又是什么让你决定告发他们?如果说这次你退出的原因是他们做得太过了,那是不是你以前还跟他们做过什么别的不太过的事情?”

朱瞻垶这话说得多少有些伤人,因为这里面多多少少有点儿过河拆桥的意思。

人家刚把那十六家商号的货物藏匿点告诉你了,你回头就开始追究人家的责任,甚至还打算翻以前的旧账。

但一码归一码,朱瞻垶从来都不会把事情给搞混了。

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责罚,这个没什么需要争辩的。

“回殿下,我们刘家是鲁商的一员,而鲁商这个团体是在我们大明朝建立之前就存在的。”

刘明正稍稍地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语言。

“之前鲁商也做过不少的事情,但危害中原汉人的事情却是没有做过的,因为元人统治下的汉人过的是个什么样的生活谁都知道。”

“自大明朝建立之后,因为太祖高皇帝将商税定得很低,所以我们也得到了发展的机会,族中财富以一个相当快的速度积累了起来。”

“不过殿下也知道,我们商贾虽然有大量的财富,但却不能够参加科举,也不能出仕,不管是立下多大的功劳也是一样。”

“不瞒殿下,之前殿下遇刺的那回,晋商就曾经让人找过我们,但当时他们并没有说要行刺殿下,只是说想要从瓦剌走私一批货物,不过被我们拒绝了。”

“后来就传出了殿下遇刺的消息,我们这才知道那些晋商做了什么。”

“不敢说所有鲁商,但我们刘家虽然是商贾,也做过一些喝民血的事情,但却也从来都不敢做出危害大明朝的事情来啊!”

“从五胡乱华到那些蒙元入关,在外族统治下的汉人过得有多凄惨谁都知道,所以我们也是一直都恪守这最后的底线。”

听着刘明正那在慷慨激昂的同时有深表痛心的话,朱瞻垶都快睡着了。

他不是歧视商人,但这个时代的商人是个什么鬼样子他还真不是不清楚。

这可跟后世的和谐社会不同,商人这些财主是真的会吃人的。

当然了,也有义商的存在,只不过那就跟清官和贪官的比例一样,少如凤毛麟角。

所以,综合起来看的话,刘明正说他们有最后的底线这事儿朱瞻垶暂且还多少信一些,但其他的就全都是废话了。

“照这么说来,之前晋商私通瓦剌行刺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

朱瞻垶的表情毫无变化,平静地开口说着之前他遇刺的事情。

“如果按照你说的,那就不应该只有你们一家收到了晋商的邀请,其他的十六家不能说全部,但也有人收到了吧?他们就没有参与的吗?”

“殿下有所不知。”刘明正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开口解释。

“当初收到晋商邀请的并不只有我们,还有之前跟晋商被一并处理的东南海商。”

“我们几家都觉得走私这事儿不好,所以就没有同意,但东南海商同意了,不过最后都被皇上派锦衣卫一锅端了。”

“哦?这样吗?”朱瞻垶嘴角翘起,声调微微上扬。

仅仅只是这一点点的小变化,就让刘明正肝颤不已。

“照你这么说,那你们这十几家人不都应该是抵制走私的吗?怎么现在又跟建州三卫的各部纠缠在了一起?而且走私的还是武器这种东西?”

……

刘明正还是有些慌了。

他在来见朱瞻垶之前就打算把他们刘家给完整的择出来,但没想到朱瞻垶的步步紧逼让他只能仓促地想辙,最后一步一步地落入了朱瞻垶的陷阱里。

的确,他隐瞒了,而且瞒得还不少。

当初收到晋商邀请的并不是东南海商,因为东南海商的主要注意力都在沿海,他们跟倭寇的联系比较密切,对瓦剌则是不感兴趣。

而在晋商覆灭之后,他们这共计十七家商贾虽然都幸存了下来,可这不代表着这十七家里就没有人参与到当初的事情中去。

刘明正不想说,因为一旦说了,他最少也是个知情不报的罪过,甚至还有可能是包庇。

但现在……

“说吧,趁现在还可以挽回。”朱瞻垶收回了目光,靠在椅背上双眼微眯。

“我知道你们商人有着自己的规矩,倘若你如实说,且真的没有参与到那件事情中去,我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刘家一条活路。”

“当然了,犯错就是犯错,不可能不受惩罚,不过惩罚的力度就得看你的坦白程度了。”

“而且不妨告诉你,不管你坦不坦白,事后我都是会让锦衣卫去调查一番的。”

“做决定的是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朱瞻垶就彻底闭上了双眼,不再看刘明正。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真的挺想把这刘家也给一锅端了的,因为他从刘明正的言语之中多少能够感受到,如果刘明正坦白的话,刘家肯定得受到点儿牵连。

知情不报和包庇这两个肯定是跑不了的,如果家族中再有两个糊涂蛋跟晋商勾搭上了,那事情就更大了。

但是,目前还不行。

第236章:循序渐进,封住大明的漏洞 本来吧,按照商人在大明朝的社会地位,这刘家一起端了也就端了,虽然有过河拆桥之嫌,但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毕竟这刘家肯定是犯错了的,就算是按照最轻的知情不报也足够治罪的了。

而且他们知情的还是走私甚至是行刺皇储的大事,真端了刘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更没人敢说什么。

但朱瞻垶却不打算这么做。

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商人也有商人的作用。

因为之前的事情,晋商和东南海商基本上都绝根儿了,他们留下来的缺口也被其他的豪商给取代,一些小商人虽然也因此得到了发展的机会,但他们也只能从豪商遗留下来的那些不起眼的利益上慢慢发展。

太慢。

经过这次的建州三卫事件,朱瞻垶估计这刘明正所说的十六家豪商是一个都不跑不了,到时候大明的商业就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本来晋商和东南海商被灭了还没啥,毕竟大明的商税低,商人是既多又有钱,很快就会有人补上,但如果这十六家也没了,那就不一样了。

留下来的缺口有多大暂且不说,最重要的是会让商人们畏缩起来,一些小商人甚至会因此而放弃经商也说不定。

毕竟,从这两年的风向来看,经商好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动不动就被抄家灭族的,而且一下还不是一个两个,都是类似于晋商和东南海商这种商业联盟。

所以,朱瞻垶得留下来一个作为标榜的,同时他也需要一个听话且好用的情报来源。

要说情报工作,锦衣卫无疑是最好用的,腾骧卫这段时间的成长也不小,要是派出去的话虽然不及锦衣卫,但肯定也不会太差。

按理来说,朱瞻垶是不需要商人来传递情报的,但朱瞻垶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在未来的两年,大明会极度的缺人,这个缺人说的不是人口,而是有能力的人。

腾骧右卫很快就要跟着郑和与王景弘学习远洋海航相关的事情了,在学完之后也会跟着郑和的船队一起出发,前去南美寻找土豆红薯以及玉米这三样朱瞻垶计划中最重要的东西。

腾骧左卫看似空下来了,但朱瞻垶也没打算让他们闲着。

虽然他们不用学习航海相关的知识,但他们同样也得出海,只不过和腾骧右卫不一样,他们并不是主导者。

朱瞻垶之前给他的三叔画了个大饼,为了安他三叔的心,他得让人带着他三叔的人前去考察,而腾骧左卫自然是最合适的了。

他们会跟着郑和的船队出发,在到达爪哇之后跟船队分开,前往目前还是荒芜之地的澳洲。

澳洲地方很大,但能够利用的地方却不是很多,大自流盆地是和放牧但不适合耕种,真正适合耕种的也就只有东部沿海那一块。

这么一块鸡肋,给三叔正合适,虽然三叔不像二叔似的,既听劝又能改正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瞻垶就真的没什么人可用了,因为郑和与王景弘远洋最少还得带走五万人,但瓦剌跟女真那边还得防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商人也就成了最好用的情报渠道了,因为他们往往能够更快更深地渗入到当地去。

当然了,前提是他们得听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瞻垶没说话,刘明正也满头大汗地在思考着,一直等到了杯中茶都已经凉透,刘明正才有了动静。

“禀……禀殿下,罪民愿意……愿意坦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是耗尽了刘明正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以跪伏之礼掩盖着他的无力。

“说吧。”朱瞻垶睁开眼,泼掉了杯中已经凉透了的茶,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语气平淡。

“禀殿下,我们刘家的确没有参与到晋商和东南海商所行之事中,但在其他十六家中有王、张、林、钱四家参与了,因为他们与晋商中的裴、李、魏三家有姻亲关系。”

“此后我们虽然早殿下遇刺一步得知了消息,但奈何在时间上已经来不及通知了,只能是将此事给隐藏起来。”

“但罪民可以跟殿下保证,刘家上下从家主到奴仆,没有任何一人参与到当初的事情中去!”

“哦?”朱瞻垶多少有些诧异。

原本他以为就算是这次跟建州三卫的事情刘家没有参与,之前晋商勾结瓦拉行刺的事情刘家也多多少少有点儿牵连,不然的话刘明正不至于如此紧张。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虽然刘明正也有说谎的可能,但朱瞻垶觉得这种几率不是很大,毕竟锦衣卫威名在外,谁听了不得抖三抖?

但说归说,朱瞻垶也不会这么简单地就相信了。

啪。

朱瞻垶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刘正从门口走了过来。

“刘正,派人去跟纪纲交接一下,让他们注意一下这件事情。”

“另外……”

朱瞻垶说着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刘明正。

“为了证明你们的清白,出几个嫡系子弟你们不介意吧?”

“但凭殿下吩咐!”刘明正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朱瞻垶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想要让朱瞻垶相信他们是清白的那就得有足够的证据,而不是他的一面之词。

什么是足够的证据呢?想来锦衣卫的审问也算是一种。

这就是为什么朱瞻垶要的是刘家的嫡系子弟,因为旁系子弟接触的事情太少了,很可能就算是审问也不会审出什么来。

但同样的,以锦衣卫的手段,这被推出来的刘家嫡系子弟也算是废了。

死不了,但也好不了。

“很好。”朱瞻垶不由得对刘明正刮目相看。

有眼力,有决断力,也有魄力,这已经算是很可以了,朱瞻垶相信,如果给他时间给他资源,这刘家势必会成为商贾之中顶尖的存在。

朱瞻垶摆了摆手,让刘正离开了,继而盯着面前的刘明正。

“锦衣卫会跟着你一起回去,如果最后得到的结果跟你说的别无二致,那么你们刘家就算是逃过一劫了。”

“不过正所谓犯错了就得惩罚,到时候你们刘家要负担起奴儿干都司与顺天之间的运输工作,并且朝廷并不会给与你们相应的盐引作为报酬。”

“也就是说,这是你们的恕罪方法,并不是给你们赚取盐引的。”

“除此之外,建州三卫那边你们也得时刻注意,成为朝廷的一枚钉子,如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上报朝廷,若是晚了,那就是办事不利之罪。”

“当然了,我这个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如果你们做得好,自然也是会有奖赏的。”

“以后但凡是关系到商业方面的事情,朝廷都可以优先让你们来,虽然不会有任何金钱上的好处,但这对于你们来说也应该足够了。”

“谢殿下。”刘明正跪在地上的身体隐隐有些颤抖,但这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商人在大明朝的地位可以说是降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他们就连在接触官员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只能是找那些家境不好或者贪心不足的官员接触,更别说是朝廷了。

现在,他们俨然有成为官商的前景,这怎么能让刘明正不激动?

基本上,只要他们刘家以后不犯错,靠着朝廷的余荫也可以飞速的壮大!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社会地位!

虽然仍是商人,虽然仍不能出仕,但毕竟是背靠朝廷的官商,社会地位不是寻常的商贾所能够比拟的!

总结下来的话就是说,哪怕是他们刘家以后规规矩矩的不做任何擦边的事情,不喝民血不从事灰色产业,也足以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峰!

“另外,喝民血是什么情况跟我说说吧。”大饼画完了,朱瞻垶又打算从刘明正的嘴里抠点儿东西出来了。

“回殿下,其实这事儿并不是我们几家,就连一些小商人也都在做。”有了大饼在前面引诱着,刘明正这次痛快多了。

“自殿下上谏陛下实行一条鞭法之后,各地商人就找到了机会,联合各州县的地方官垄断了各地的民间交易。”

“百姓们没钱,但又要缴纳赋税,最后就只能把粮食以及像棉麻等其他作物以低价卖给我们换取银钱。”

“虽然后来考成法和替补法的实施让官员们收敛了起来不敢随便乱动,但商人们却早就占好了地盘,格局都已经形成了,只需要时不时地以不起眼的方式给各地官员点好处就是了。”

似乎是被朱瞻垶所画的那名为官商的大饼所吸引,刘明正不再留恋别的利益,很是痛快地说了出来。

“嗯……这样吗?”朱瞻垶手捏下巴,若有所思。

其实一条鞭法的弊端他一直都清楚,比起雍正的摊丁入亩法来说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但当初他还是坚定地向老爷子推荐了一条鞭法。

原因无他,步子不能迈太大,容易扯着蛋。

想象一下,替补法、考成法再加上摊丁入亩,这三条法令一经推行,这天下的官员十中得有八九得下来,到时候大明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地步。

虽然也有正在观政的士子,但那肯定是不够的。

除此之外,还会掀起官员们的反抗,虽然朱瞻垶并不怕,但这种反抗对民生的影响是很大的。

因此,朱瞻垶也只能是先推行考成法和替补法,让官员们有危机感,同时推行有机可趁的一条鞭法,暂时安抚住官员。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条鞭法的弊端暴露的太早了,已经影响到百姓了,而且影响的面积还不小。

似乎,进一步的法令也该推行了。

第237章:到了纪纲该显现出作用的时候了 简单的跟刘明正谈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下民间现在的情况后,朱瞻垶就让刘明正回去了。

阶级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不管是谁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来,不可能做到一步到位。

今天从刘明正的口中得到了民间的一部分真实情况,朱瞻垶也从而得出了到了该施行摊丁入亩的时候了,所以这也就够了。

摊丁入亩跟替补法一样,虽然不能全面的解决贪污、垄断的问题,但却也能让十之八九的蠹虫从大明消失或者是收起贪婪的爪子。

和上次施行一条鞭法一样,目前就只能实行到这一步了,再远了的话就可能引起矛盾的激化了。

让人把刘明正送出了宫,朱瞻垶第一时间就跑到了乾清宫。

这次他没有搭理在门口直给他使眼色的小鼻涕,而是直接冲进了乾清宫,在杨荣、金幼孜等人诧异的目光中站到了老爷子的身后。

“有事儿?”老爷子抬手示意杨荣等人暂停,偏过头来看向了大孙子。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解释。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朱棣将手中的奏折合上,转头看向了杨荣等人。

“奏折留下,朕会抓紧看完,其他的事情等到明日早朝的时候再说吧。”

“微臣告退。”杨荣等人能走到内阁成员这一步,过人的眼力见儿是最基本的技能。

在这种时候,他们又怎么会不知趣儿的还留在这里?

看着杨荣等人离开,朱棣又招手示意宫女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撤了下去,然后才拉着大孙子到了旁边的龙床上。

“说吧,什么事儿让你火急火燎的?”

“爷爷,建州三卫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偌大的一个乾清宫里就剩下了他们爷孙二人,朱瞻垶自然也就不会再拘着了。

“方才鲁商刘家家主的嫡长子找到了孙儿,告诉了孙儿参与到给建州三卫部族走私武器的商人们,同时呈递上来了一本账册。”

“孙儿觉得,可信度还算是挺高的,咱们可以趁机动手了。”

朱瞻垶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兜中掏出了刘明正撑地上来的账册交给了老爷子。

“嗯……一百余万两,不是很多,不过也就是时间问题了。”老爷子翻看着账册,抚须沉思。

“如果不加以限制,那怕是用不了明年,这个数额就会再翻上个三两番。”

“怕是不止。”朱瞻垶微微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那刘明正告诉了孙儿那几家商人堆放货物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泰州万寿镇新江口码头仓库,一个是辽东都司辽河入海口的内湾码头仓库。”

“这两个地方一个是在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是运输的关键节点,一旦出事儿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转移。”

“而另一个是在入海口,我们大明有片板不可下海的祖训,所以等闲不会有人去那种地方查探,就算是有,他们也可以及时撤离。”

“另外,孙儿觉得既然他们选择了辽东都司辽河入海口的地方,那就证明这些人极有可能使用了海运的方式。”

片板不可下海,这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章留下来的祖训,不过他老人家可不是为了禁止海运而下的这条禁令,而是因为倭寇。

明朝的倭患直到今日都没能解决,洪武朝是大明初立,百废待兴,再加上还有北方草原的虎视眈眈,大明是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处理倭寇。

因此,朱元章才下了片板不可下海的禁令,想要以此来降低损失。

不过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儿。

就以现在来说,如果可以使用海运的话,那么那些商人不说完全没有机会向建州三卫走私武器,但也可以减少将近一半左右。

以海运的思路,从奴儿干都司那边砍伐下来的木材可以沿着黑龙江直接入海,然后一路南下进入渤海湾,最后直达顺天。

这条路线省时省力,还能够减少商人跟建州三卫各部的接触,从而减少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祖训就是祖训,在有合适的理由之前就只能遵守。

“嗯,的确是得让人去看看了。”朱棣点了点头,也认为事不宜迟。

“那个人说过是具体的那几家向建州三卫的部族走私武器吗?”

“说了。”朱瞻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小张纸。

“鲁、豫、浙、冀、徽等共计十六家商号,鲁商刘家据说是没有参与进去,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拿来打掩护了,孙儿已经让刘正去查了。”

“没什么必要了。”出乎朱瞻垶的预料,老爷子直接摇了摇头。

“在这种情况下他敢进宫找你,而且还透露出了如此详细的过程以及结果,那就证明他们要么就是真的没有参与进去,如同他说的那样被人拿来挡枪了,要么就是已经处理好了,在确定不会被发现什么之后才来找你的。”

“刘正此次过去应该只能得到一个结果,那就是鲁商刘家真的没有参与进去。”

“与其让刘正去查,倒不如在拿下了那十六家商贾之后再进行审问,相比之下那十六家的口供可信度要高多了。”

在朱棣看来,大孙子还是有点儿稚嫩了,在这件事上有些欠考虑。

如果是他,那就回让人先把鲁商刘家给控制起来,然后同时让人去控制其余的十六家,最后在得到了那十六家的口供之后再去判断鲁商刘家到底要不要留。

正所谓囚徒思想,有时候只要一丁点儿的压力就能够得到很大的收获,甚至是在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的收获。

“爷爷,其实我想的是……”朱瞻垶也没有错愕,直接向老爷子解释了他的意图。

“如果这十六家都倒了,那大明的商业就可以说是收到了相当强烈的冲击了,甚至一个弄不好就会让大明的商业凋零。”

“毕竟,从之前的考成法开始,虽然我们针对的是官员,但咱大明朝官商勾结的不在少数,很多商人都受到了重创,更别说晋商和东南海商那回事了。”

“现在再加上十六家,而且还都是一等一的大户,全都没了的话容易让那些小商人为之迟疑,毕竟这种场景对于商人来说有点儿过于风声鹤唳了。”

“孙儿想的是先留着刘家,让他们做一个标杆,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在建州卫给咱们当眼睛。”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这些商人可不好控制。”朱棣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说出了这个方法的弊端。

“商贾重利轻义,别说是你了,就算是爷爷也没有办法保证让他们完全听话,这个法子短时间之内好用,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这人世间啊,没有贪欲的人还是少,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实力的增强导致贪欲的增强。”

“没关系啊,孙儿也没打算要留他们太久。”朱瞻垶嘿嘿一笑,像是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反正就是用来安抚商人的,等以后商人们安定下来了再说不就完了?”

“嗯?”朱棣这下子是真的被惊讶到了。

抓住手边的一切条件,压榨其价值,等到没有价值之后再果断抛弃,这已经算不上是一般的手段了,最起码对于朱瞻垶这个年龄来说算是比较难能可贵的了。

“也罢,那爷爷就帮你解决了吧。”想了想,朱棣给出了一个答桉。

“啊?爷爷您来?”朱瞻垶有些懵。

“嗯,养了纪纲这么久,他总得做出一些贡献的,不然的话爷爷岂不是白养他了?”

“再说了,锦衣卫的改制近在眼前,没了纪纲也更简单一些。”

“嘶~”朱瞻垶倒抽一口凉气。

他已经知道了老爷子是个什么意思。

从拱卫司到进车都尉府,再到仪鸾司、锦衣卫,这个机构的掌舵人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想想主持发动胡惟庸桉的毛骧,想想主持发动蓝玉桉的蒋瓛,再想想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毛骧在胡惟庸桉后被杀,平息了朝野内外的不满;蒋瓛在蓝玉桉之后被杀,让军中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然后再想想老爷子刚刚说到的纪纲以及作用……

嘶~

老爷子这是打算让纪纲出去给那些个犯事儿的商人们全都宰了,然后再把纪纲宰了,消除剩下那些商人心中的后顾之忧啊!

不过想想也是,历代的锦衣卫指挥使好像都是干脏活儿累活儿的,最后干完了再发挥一下自己最后的余热,为大明王朝贡献最后一丝……

咳咳,光是想的朱瞻垶都不忍心想下去了。

“那您是打算这次之后就直接整改锦衣卫?让锦衣卫像孙儿当初说的那样,把职能都给分开,让三个人统管?”

想明白了的朱瞻垶没有再继续往下想,而是转头看向了老爷子。

之前他就好奇,自己提出的这套整改方桉按理来说是很不错的,最起码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锦衣卫指挥使在遇到庸弱的君主时权力过大甚至是独揽超纲,但老爷子却迟迟没有开始动手整改。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嗯,这纪纲毕竟都养了这么长时间了,草草的浪费了有些可惜,现在正是时候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朱瞻垶看着老爷子下笔如飞的样子,心中茅塞顿开。

果然是这样,老爷子就等纪纲这枚棋子用尽了他的能力之后再动手呢。

第238章:雷厉风行 “不用想太多。”朱棣一边低着头写着,一边跟朱瞻垶说着。

“你之前也说了,这锦衣卫的指挥使权利过大,不过也只有在君主庸弱无能的时候才会使其壮大,但现在显然不是那样。”

“最起码,你爷爷我在的时候这纪纲还不敢乱动,而你爹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庸弱,但内心实则缜密得很,是决然不会让锦衣卫这柄利刃出现噬主的情况的。”

“再看看你,你比爷爷差不了多少,甚至爷爷在你这个年纪还没有你出色呢,要说这纪纲就算是在你爹面前能翻得起风浪来也不可能在你面前搞七搞八的。”

“既然我们老朱家三代之内无忧,爷爷又何必着急动手?白白损失了一把好刀。”

“也是。”朱瞻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纪纲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发挥最后的余热,也算是值了,毕竟他也算是为我们大明王朝稳定了局面了。”

这话说起来多少有些不太要脸,你把脏活儿累活儿都甩给人家,最后还要拿人家的脑袋平息别人的怨气,给了人家一口好大的锅不说还美其名曰这是好事儿。

太不要脸了!

不过也没办法,朱瞻垶知道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不然的话他永远都只是一个理论家,不可能成为老爷子这样的实干家。

“你能想明白就好。”朱棣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一脸欣慰地看着大孙子。

“行了,想来这事儿也让你没少着急,爷爷都安排好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一会儿还有人要过来,爷爷就不留你吃饭了,等这事儿解决了咱爷孙俩儿再好好的吃点儿好的。”

“那爷爷,孙儿就回去了。”朱瞻垶见状了然地站起了身,向老爷子行礼告退。

既然要让纪纲背锅,那肯定是不能让纪纲跳反这种事情发生,这种事情除了老爷子之外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从纪纲的角度上来说,这个时候太子爷可以在场,但皇太孙还不够分量。

哪怕是眼下朱瞻垶这个皇太孙的风头要远盛与朱高炽这个太子爷,甚至有稳压一头的趋势,但要让纪纲好好的背锅,那老爷子就指定得许诺他点儿好处。

比如保住他的家人之类的,在这种情况下朱高炽这个太子爷显然是对纪纲来说更重要的,毕竟朱棣是今天,朱高炽是明天,而朱瞻垶是未来。

要是当下都管不了,那还谈个屁的未来?

事情有了着落,朱瞻垶的心里也放松了不少,熘熘达达地就回到了春和宫。

“回来了?”才一进门,朱瞻垶就被自家老子吓了一跳。

“不是啊,爹。”朱瞻垶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老爹,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惊季。

“您以后能不能别在门口儿堵我?我又不是不回家,您在这儿堵着不是纯吓人吗?”

“人吓人吓死人啊喂!”

“这大白天的,又没有鬼,你害怕什么?”朱高炽不咸不澹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很是平静。

“再说了,你要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儿的话你害怕什么?”

“这和亏心事儿有些关系吗?啊呸!儿子就没做亏心事儿!”朱瞻垶有点儿被带偏了。

“不是,咱们回归正题,您在这儿堵我干嘛啊?”

“去你爷爷那儿了?”朱高炽心里有疙瘩,也没心思跟大儿子扯澹,所以就顺坡下来了。

“对啊,鲁商刘家的人来找我这事儿您应该知道的吧?毕竟我又没让朱铭和刘正避着您。”

朱瞻垶很不在意地坐了下来,言语之间都尽显放松的态度。

“那看你这个样子,你爷爷都做好准备了?”

“对啊。”

“那就行。”朱高炽点了点头,然后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就完了?”朱瞻垶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老爹。

合着在门口堵我就为了这事儿?您着什么急呢?我还能不告诉您是咋的?

朱瞻垶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他老爹的心中已经全然变了,变得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而是皇太孙,大明王朝真真正正的皇太孙,不管是身份还是能力双重意义上的。

从之前最开始对帖木儿帝国的谋划时朱瞻垶是瞒着他老爹的,直到后来才坦白,后来更有郑和与王景弘的事情,而且直到现在还没坦白。

这让朱高炽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儿子长大了,不跟自己亲近了诶……

嗯?好像儿子本来就不咋跟他亲近……

“对了。”朱高炽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才突然转过头来。

“你爷爷给朝鲜的敕旨已经发到文华殿了,你让你院子里的那些个女人们都抓点儿紧,把信写好了交给我,我好让人发出去。”

“知道了。”朱瞻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封信已经不是家书了,而是为了联合朝鲜这个从属国围堵甚至是剿灭建州卫的事情,是正事儿。

眼下商人的事情马上就要处理了,如果不抓紧把建州三卫的事情一并处理了,那么商人的事情就会让建州三卫的人打草惊蛇。

虽然现在的女真实力还很弱,毕竟成化年间的那场灾难他们都抵御不了,但朱瞻垶向来都将斩草除根奉为上策。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听起来没什么可怕的,但若是这溅的是他的血,那朱瞻垶就不喜欢了。

……

锦衣卫,尤其是永乐年间的锦衣卫,在办事效率上还是没得说的。

当天夜里,本来因为宵禁而紧闭的玄武门突然打开了侧门,两名身着锦衣卫服饰的人策马奔出。

在宫中骑马,虽然已经到玄武门这里了,但宫里就是宫里,是不可能允许骑马的,除了朱棣这个皇帝。

宫门守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远去的纪纲和那名没见过的锦衣卫,谁都知道发生大事儿了。

鲁、豫、浙、冀、徽五个地方,浙江最近,河北最远,但锦衣卫办事,尽管放心!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浙江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等地很多的地方发生了近乎完全相同的一幕。

激烈的马蹄声响起,让周围人家都好奇的打开窗子观望了起来,但在看到马背上那身着锦衣卫服侍手持钢刀的身影,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然后迅速的关上了窗户。

辰时过半,大街上仍旧空无一人,锦衣卫们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锦衣卫们围成圈,押解这大量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的那种,胯间的钢刀还有鲜血滴沥而落。

“禀告!”突然,一名锦衣卫跑了上来,在那个明显是小官儿的人耳边说了几句。

“你、你、你!各自带三十人去追,中途不要联络地方官员,尽量做到一次完成!”

“是!”

人数本来就不算很多的锦衣卫再次被分出去了一些,而剩下的人则是押解着那些男女老少朝着码头的方向前进。

被押解的人群之中,有几个男子面露绝望。

浙江还只是个开胃菜,后续在下一个比较近的安徽再到最北面的河北,几乎沿海的每个地方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最后被羁押起来押解进京的人数超过了三万人。

十五日之后,春和宫,朱瞻垶自己的小院子里。

“殿下!”刘正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朱瞻垶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

“嗯?”朱瞻垶皱起了眉头。

“从锦衣卫那边听来的?你现在是腾骧卫了,虽然爷爷可能不介意,但还是得讲究点儿规矩,以后不要再跟锦衣卫那边有非公务或者超过私人关系的联系。”

“回殿下,小人没有。”刘正并不惊慌,低着头开始解释。

“这消息是刘明正派人给您带来的口信儿,并非是小人自作主张向锦衣卫打听的。”

“嗯,那就行。”朱瞻垶点了点头,对于刘正,他其实还是相信的。

刘正不愧是锦衣卫出身的人,能力很强,也守规矩,最起码在成为腾骧卫之后的这段时间内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而且还帮着朱瞻垶处理了不少的问题。

“对了,鲁商刘家那边的人问出什么来了吗?”朱瞻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在锦衣卫出发之后,刘正也跟着刘明正去了山东,并且保证了刘明正自出宫之后到山东的这段时间内没有跟他们家族的人有任何联系。

再之后,刘明正才在鲁商刘家提审了八个嫡系子弟。

今天这是刘正刚回来。

“回殿下,问出来了一点儿东西,但意义不大。”刘正弓着腰汇报着。

“鲁商刘家中有几个纨绔子弟跟晋商以及晋商的姻亲王、张、林、钱四家中的嫡系或旁系子弟有些联系,不过那也仅限于平日里的吃喝玩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小人随着从这些人口中问出来的一路调查,甚至还去了锦衣卫让其帮忙,但都没有查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些人似乎只是纨绔子弟而已。”

“嗯,知道了。”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闭起双眼不在说话。

其实鲁商刘家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清楚鲁商刘家不可能涉及到那些太过分的事情。

比如之前晋商勾结瓦拉行刺的事情。

如果真有这种事儿,那鲁商刘家也不会脱离他们的联盟反水来找他了,那样的话还不如负隅顽抗呢。

再说了,朱瞻垶本来就打算是利用一下鲁商刘家,如果他们日后还算是听话,那就给拴上一条绳子好好的养着。

但如果不听话……

解释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窒息的力量,他在大口的吸气,可用上鼻子、口腔一起工作,依旧吸不到一口氧气。

缺氧的痛苦折磨,实在是可怕,这种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恐惧,一点点看到阴间风景的感觉,在几分钟内摧毁了这个在凡尘打滚,历经生死男人的意志。

“咳咳!”喉咙干凅,无法发声,男人只能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清夜,手掌拍着地板求饶。

清夜收回灵力封锁。

男人如获新生,贪婪的呼吸着氧气,一身大汗的瘫倒在地板。缓了好一会,才跪在清夜面前:“鬼神大人饶命呐,鄙人不是有意要抢夺观音挂画的,这幅画像是一位官员委托我找的,鄙人绝对无意冒犯鬼神大人。”

这……就是鬼神的力量吗?只是一个眼神,只是一个眼神,就令我毫无反抗之力。男人眼神撇向了藏在桌子下的冲锋枪,他在思考,枪是否能打死这个鬼神。

脑海中出现了一把喷火的枪,飕飕的子弹射在鬼神脸上,然后被一粒粒弹开的画面,男人打着摆子,跪的更低了。

“哦?说来听听!”

一副挂画竟然牵涉了黑白两道,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想活的。可又一想,难道这挂画还有什么不凡的来历?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清夜拿起挂画仔细看了看,观音挂画上蕴藏着点点如星光般的微小斑点,是天地间的‘灵’。若是有什么不同,他能发现的也就这一点不同了,至于画上的观音像,根本不具备法力。

这东西若是500年前,大概也就是某个村民拿来镇宅的东西吧!

社长开始讲起了事情的缘由,声音低沉,生怕有人听见,如此谨慎,看来他对那个雇主非常忌惮。

“这幅挂画是首相先生让我找的,多方打听,才得知是在日暮神社……”

听到第一句,清夜便是眉头大皱。不过是一副有些年月的挂画,竟然会引得这个国家掌权者的觊觎,如果处理不好,后患无穷呐。

社长还在呜呜的解释,求饶,但他已经没兴趣听下去了:“青柚,给他脑子里留点东西,不要让他乱说话。”

“好的,少爷!”青柚是即将达到大妖怪级别的三尾狐妖,极擅长迷惑凡人、操纵灵魂的妖术。只见她手中团扇轻舞,妖力打入男人脑中,社长蹬腿抽搐着,不省人事。

走出庄园,清夜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心情却是铺上了一层阴霾,此事他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但想报仇不能用蛮力,得动脑子。

难道他还能提剑冲入首相府,把首相砍了?

“少爷,你打算怎么办?是回去召集群妖?还是就这么算了?”青柚不懂人类为何会执着于一些没有什么用的字画之类的东西,如果喜欢,去那些大户人家拿就是了,谁敢说个‘不’字。

“就这么算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青柚你去帮我办件事。”他已经有了打算,既然蛮力不行,那就让这群凡人看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请少爷吩咐!”青柚躬身道。

“去一趟首相府,给首相先生拖个梦,告诉他日暮神社是九尾狐的神祠,胆敢骚扰这里,不详就会降临!”

青柚疑惑的看了眼,领命离开,越过高楼大厦,如一团云雾般出现在首相府之上,灵魂化作青烟流入了首相脑中。

正在休憩的首相惊恐的翻身而起,睁大了眼睛,大口呼气,伸手在头上一抹,汗如流水淌着。

“原来是做噩梦了?”端起侧边的酒杯,一口饮下,借着醉意再次睡去。

清夜没来得及和家人见面,再次回了战国时代,御神木枝丫的通道只能使用一次,使用过后有1个月的恢复期。他本意是和家人呆到晚上就回去,一直用灵力维持着通道。可现在不得不赞叹自己先见之明,留了后路。

出了食骨之井,清夜和犬夜叉打了声招呼,接着御空而起在空中打出信号召唤部下。群妖本是在附近修行,听到召唤,或飞空而来掀起滚滚妖云,或奔走如飞尘土飞扬,不过片刻,清夜身前已经半跪着数百的妖怪,其中以豹猫一族为最。

“群妖听令,命你们在太阳下山之前,将附近群山中的鬼物全部抓来,我有大用,去吧——”

群妖虽不解其意,但各个摩拳擦掌兴奋的扑往群山之中,原地只留下了沉稳的冬岚,她疑惑的问道:“领主大人,是有什么行动吗?”大规模搜捕鬼物,似是招兵买马要和某个大妖怪开战的节奏。

“这次的行动比较特殊,不能伤人性命,我要带你们去到另一边的世界,让凡人们好好瞧瞧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清夜邪魅笑着,眼中还有一丝冷光。

群妖动作很快,在太阳下山之前,驱使着捕获的鬼物们,驾驭着妖云聚集在清夜身前,天空惊现滚滚黑云,这可把村子的村民吓得够呛,枫婆婆循着妖气找到了清夜这里,惊骇于他的手段。

问道:“清夜,你聚集这么多鬼物是要做什么?”她看到清夜的妖怪们,抓着阴森森的青鬼,巨大的赤鬼,搞怪的黄鬼,全部加起来足有数百只,豹猫四天王还擒住了只凶勐的独角鬼王。

“枫婆婆放心,我是要带他们去我那边,等事情完结,一个不漏全部放回来。”简单解释了句,他拿起个贴着符咒的瓶子,将鬼群收入其中暂时封印。

接着收回群妖,跃入了食骨之井。只留下二脸懵逼的犬夜叉和枫婆婆。

枫婆婆不放心,这么多的鬼物、妖怪,若是清夜有什么坏心,驭使着手下妖怪和数百鬼物,足以毁灭一座人类城市。

“犬夜叉,你去看看吧,清夜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他真的要大开杀戒,你和戈薇一定要阻止他!”犬夜叉点头,跳入了食骨之井。

清夜出了食骨之井,直奔富士山下。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春祭’,民众和官员都会来富士山下祭神,活动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清夜放出群妖,对他们道:“不要浪费妖力,这个地方妖力恢复极慢,冬岚你带着群妖隐藏起来,等明日入夜华灯初上,布下阵法遮挡此地。

届时我要你们掀起百鬼夜行,群妖乱舞,好教那些凡人知道,这个是世界可不是什么人类至上。神,可看着他们呢!”

清晨春祭开始,春祭祭祀的主要是五谷神等庇佑农业发展的神灵,清夜站在远处看着富态的首相和官员们对着一堆泥塑参拜,心中只有冷笑。

这些泥塑上半点真灵都无,做的再是华丽,也不会有神灵响应。

直至入夜,大型集会开始,这才是春祭最为欢乐的时候,即便是繁忙的官员没们,今日也有有假期享受难得的节日氛围。

也就在这时,数万的民众突然惊恐的发现,本是月明星稀的天空,飘来一阵不同以往的紫色云团,接着大片的浓雾升起,几乎失去了方向感。

没有信号,没有灯光,恐惧在众人心中蔓延,谈笑自若的首相,也被保镖们护在身后,他的脑海中恍然间浮现起昨日的那个梦。

滴咕了句:“不详?”话音未落,空气里翻涌起呜咽的冷风,天空的云团拉扯,彻底遮挡了银月,从地面看去,天空似是升起了一轮紫月,邪异而妖魅。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惊呼着大喊。

“天上出现了一座城市?”

“是海市辰楼吗?”

“快看城里还有人在动!”

嘈杂的声音里,竟然还有兴奋的意味,但下一刻,人群哑然,因为他们终于看清了天空的城市里,那街道上走着的到底是什么。

“那……那……是妖怪吗?”

“是……天邪鬼啊,赤鬼,青鬼,黄鬼……”

半空的城市越发的真实,而且还缓缓降落在了地面的街道上,与之重合了。

众人也是在这一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城中之物。一个个害怕的捂住口鼻,不敢出声,不敢呼吸。今日所见,已经让众人开始怀疑人生。

大街上,天邪鬼群吹吹打打,巨大的独角鬼王拉着车架,其上端坐一身紫色毛皮大衣的女子,背后九条巨大的尾巴,在车架后舞的虎虎生风。

半空中飘过巨大的蛟龙,一只好似飞机一般大的猫头鹰打着雷,还有一头大黑熊,有十几层楼高的样子,那两只眼睛就像是悬在空中的灯笼。

首相惊恐的看着那巨大的九尾狐妖,牙齿上下磕碰,上下颚松松垮垮的无法闭拢:“玉……藻……前?不详?”两腿打颤,差点跪倒在地,幸好他扶住了身边的柱子。

他终于信了,昨天那不是普通的梦,是预警,是征兆啊!正是因为他没有重视,才会出现今晚这一幕,不得不信这是在警告他。

那个日暮神社,竟然真的是神祠?

且不提首相被吓得两腿发软,人群在最开始的惊恐后,见街上出现的妖怪和鬼物似乎都不会伤害人类,过了最开始的恐惧,一个个评头论足起来。

“这是百鬼夜行吧?”

“为什么春祭会出现百鬼夜行?”

“一定是那群官员祭祀的时候,没有诚意,所以惹怒了神灵,才会降下百鬼夜行警告他们。”

有人悄悄的道:“不过,老先生你看那个车架上大的美女是不是就是那个玉藻前?”身旁的老头,揪住少年的衣领,怒骂道:“要叫九尾狐大人,臭小鬼!”

犬夜叉背着戈薇,循着清夜的气味,直到这时才找到了这里。然后两人就见到了清夜准备的大场面,在春祭场上,掀起了百鬼夜行,那空中巨大的蛟龙上,坐着的就是她的老哥,还向他们挥了挥手。

“这……是特别节目吗?”戈薇想不明白,清夜是在做什么,抓了群山之鬼,就是为了这一幕?

不得不说,在现代出现百鬼夜行,真是太震撼了。

第239章:官商的皮 时隔一旬,刘明正再次来到了皇宫,不过跟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

上次他是自己要来的,但这次他是被朱瞻垶派人叫来的。

“殿下,人带来了。”

朱铭带着刘明正走进了朱瞻垶的小院子,在朱瞻垶的面前低着头等着朱瞻垶开口。

“坐。”朱瞻垶没有抬头,仍旧是看着手里的书信,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刘明正唯唯诺诺地坐到了朱瞻垶的面前,而朱铭则是低着头退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明正只知道自己是如坐针毡,快十月的天气明明已经不似之前那般闷热了,但他额头上的汗水仍旧是止不住地滑落。

“不必紧张。”在刘明正的如坐针毡中,朱瞻垶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书信。

“还不错,你们刘家不像是那几家一样没有底线,最起码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大明的事情来。”

“你们去建州的人准备好了没有?”

“回殿下,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殿下开口,我们就会立即奔赴奴儿干都司,为大明运送木材。”听着朱瞻垶的问题,刘明正忙不迭地开口说道。

“只不过我们刘家没有办法抽出来太多的人,殿下您也知道,人都是要吃饭的,如果全都抽调了的话我们刘家怕是就无以为继了。”

“短时间内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顺天的建造并不是一天两天甚至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所以……”

“没事儿。”朱瞻垶摆了摆手。

“尽力就好,我也没想着把你们刘家逼上绝路,毕竟你们也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

“既然是没有,那么你们作为大明的子民,我自然也不会逼着你们去死。”

“谢殿下理解。”刘明正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给朱瞻垶见礼。

朱瞻垶摆了摆手,示意刘明正坐下来。

他这倒不是托词,也不是为了稳住刘家才这么说的,他是真的对这事儿不是很在意。

他从未想过要将运输木材石料的活儿全都交给刘家,首先刘家没有那个实力,再者说来盐引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大明的盐还得流通,若是这种活儿都被刘家包揽还不给盐引,那么大明境内盐的流通就会受到影响,到时候盐价就会被抬高。

盐作为粮食之外唯一一种人类生存的刚需,这种货物毫无疑问是不能出什么岔子的。

“好了,当初你们知情不报的事情现在也已经给了你们惩罚了,现在该谈谈奖励的事情了。”

朱瞻垶以一种平澹的语气,拉开了刘明正今天最希望,也最担心的话题。

“你们这次举报另外十六家商号的不法行为,虽然是在朝廷已经有所察觉的情况下,但毫无疑问,你们的话让朝廷少走了很多的弯路。”

“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答应你们的就会给你们,回去让人准备一下吧。”

“以后,草原上羊毛以及牲畜的运输就交给你们了,利润不会很多,但也是有得赚的,想来也算是个肥差了。”

“谢殿下!”刘明正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跪地给朱瞻垶行礼。

这可是一块不小的蛋糕了。

今年开春,草原上的羊毛就源源不断的进入中原,而眼下这两个月已经算是到了秋天了,羊毛织造的衣服在这个时间点开始了属于它们的舞台。

因为知道羊毛不可能满足整个大明的需求,再加上朝廷为了鼓励更多的人放弃种植桑麻棉改种粮食,所以羊毛衣物的价格并不是很高。

不能跟丝绸比,但是比丝绸是要便宜的,整体价格和木棉布差不多,也多少能贵一些。

算是比较亲民了,大部分的人都是能买得起的。

在这种情况下,刘明正哪里还看不出来这羊毛的潜力?

以后草原上的羊毛还会源源不断的进入中原,虽然他们不能插手羊毛生意,但光是给朝廷运输就是个好差事了。

贵在长久。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朱瞻垶其实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康慨。

“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刘家有没有那个胆子去做,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放开羊毛成衣的销售,将其转给你们一半。”

朱瞻垶将自己的腰牌摘了下来,放在手里把玩着,带着些许诱惑地看着刘明正。

“殿下请说!”刘明正看着朱瞻垶手中的腰牌,眼珠子都要瞪直了。

他很清楚这块小小的牌子代表着什么。

“草原上除了我们大明的藩王,还有瓦剌也出产羊毛,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动作,但那也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

朱瞻垶将腰牌放在了刘明正面前,让刘明正很是意动。

“最迟也就今年过年,瓦剌他们来朝贡的时候肯定会说起这件事情,毕竟我们大明在羊毛身上得到了什么他们都是看着的,而且他们在草原,远比我们更需要羊毛衣服。”

“到时候,朝廷会顺势将羊毛交易也放入互市之中,开放大明和瓦剌的羊毛交易。”

“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瓦剌算是除了藩王之外唯一的一个还能在羊毛这块蛋糕上咬一口的势力了,因为他们算是大明现在真正意义上的与外通商的势力。

其他的国家也有,但极少极少。

羊毛这东西朱瞻垶是准备当做一把刀来用的,但这刀也不能明晃晃地拔出来,只能是等着瓦剌被刀鞘上的蜜糖所吸引的时候他再半推半就地拿出来,这才会有最大的效果。

而且,现在瓦剌的百姓已经开始偷偷地增加羊群的数量了,这就相当于是货物堆积了,他们才是真正着急的那一个。

让草原荒芜的根已经埋下去了,现在要做的自然就是瓦解瓦剌高层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了,让瓦剌的百姓们不再信服他们的统治者。

“我们刘家愿意!”没有多少犹豫,刘明正仅仅只是想了一下可行度和利润率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那好,这个给你。”朱瞻垶将桌上的腰牌往刘明正的方向推了一下。

“瓦剌虽然现在跟我们大明是一片和睦,但里面的暗潮有多么汹涌想必你也能看得出来,所以这算是给你的一个保障。”

“如果你们的车队出现被劫或者是被瓦剌人吃拿卡要的情况,那么你就可以带着我的腰牌去申请边军的保护。”

“你们为我卖命,我自然会保你们平安。”

“另外,羊毛成衣的销售会放开一半给你们,朝廷会以成本价给你们,但你们要记得,价格不可以超过朝廷,不过可以放低。”

“最后,记得每年按时缴纳商税。”

“小人谨记。”刘明正小心地将朱瞻垶的腰牌收了起来,谨慎地回答着。

“行了,你回去吧。”朱瞻垶摆了摆手,开始赶人了。

“羊毛生意持续的时间会很长,不过利润会原来越低,你们安生地帮朝廷运送羊毛,等再过段时间我会再给你们点儿别的生意。”

“最后,记得以后不要跟那些不好的事情有沾染,不然的话你们得到的要远比你举报的那十六家要更多!”

“是!”刘明正低着头弓着腰,慢慢的退出了朱瞻垶的小院儿。

“刘正。”看着刘明正离开,朱瞻垶开口喊来了刘正。

“去前卫调集几个人,安插到从应天到草原一线的驿站中去,如果刘家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

钱这个东西没人不喜欢,朱棣这个皇帝喜欢,刘明正这个商人也喜欢。

但现在刘明正,或者应该说整个鲁商刘家最注重的却不是钱,而是身份。

钱,他们不缺,虽然无偿地给朝廷运送木材石料会让他们损失很大的一笔钱,但比起朱瞻垶给的好处,这些已经不值一提了。

他们刘家虽然还是商贾,但却也是别人要高看一眼的商贾。

刘家的动作很快,在朱瞻垶召见刘明正之后的第三天,刘家的人就到了朝廷的户部,在开具了户部的证明之后,刘家正式开始出售羊毛衣物。

似乎是为了表示诚意,刘家把价格定得比朝廷的还要低,而且但凡是朝廷在的地方,他们一律不会在当地出售羊毛衣,把市场都退让给了朝廷。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傻子,因为就算是有,你也基本上见不到,所以不要把别人当傻子,没有人是傻子。

尤其是当这个人走到了与你几乎完全相同的高度时。

鲁商刘家也开始出售羊毛布和羊毛衣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引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很多人跑去举报,说刘家私自与草原互市,贩卖羊毛衣物。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刘家没那个胆子,也不可能这么做,因为羊毛纺织的技术截至目前为止还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刘家就算是与草原有联系,那么卖的也是羊毛而不是成品。

这些人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确切的消息罢了。

朝廷很快就给出了官方回应,甚至直言刘家售卖羊毛制品的行为是经过皇太孙授权的。

官方回应一出,商人这个圈子算是真正的地震了。

谁都知道,自今天开始,刘家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刘家了。

第240章:进阶的决策 十月初三,例行早朝。

朱瞻垶站在老爷子的右侧,百无聊赖的神游天外,这种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不要以为早朝是什么高大上的事情,实际上早操上谈论的事情很少有真正的军国大事,就比如对安南、对女真的决策其实都不是在早朝上决定的。

反应速度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明朝跟像汉朝、唐朝这些朝代不同,明朝真的是皇家的一言堂。

在汉朝做皇帝要考虑宰相,在唐朝做皇帝要考虑世家,所以这些朝代的皇帝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擎制很多,但大明就不太一样了。

大明基本上不需要考虑这些,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民望了。

“皇上,臣要弹劾太孙殿下!”

突然,一道声音的响起把朱瞻垶拉了回来,他有些迷茫地看着下面站出来的官员,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醒过味儿来。

小爷被弹劾了?

“奏。”朱棣也来了兴趣,挥手就让那人继续说下去。

“禀皇上,最近民间出现了私人售卖羊毛制品的情况,而且还是太孙殿下亲自允诺的。”

陈谔也丝毫不惧,毕竟他就是以这个出名的,而且这也是言官该做的事情。

“微臣认为,以前是商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朝廷把持羊毛制品生意倒是无碍,但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将其放开,那朝廷还留有一半的话就有与民争利之嫌。”

“是以,微臣建议,将剩下的那一半羊毛制品生意也下放!”

“垶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见陈谔说完了,朱棣才将目光转向了大孙子。

“回皇爷爷,孙臣认为这陈谔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书生,做事根本就不经思考!”

人家都已经真刀真枪地亮出来了,朱瞻垶自然也不会怂。

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对上陈谔了,之前就有一次。

“殿下,您贵为国储,这么说一个大臣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一听朱瞻垶这么说,而且还是丝毫不留情面地骂他,陈谔也稳不住了。

“那好,将羊毛生意放开之后的问题你要怎么解决?”一看陈谔上了套,朱瞻垶立马就前逼一步。

“从晋商私通瓦剌、东南海商私通倭寇到前不久才发生的十六家商贾向建州三卫的部族兜售武器装备,这大明天下的商人主干几乎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瓦剌比我们更加需要这种更轻薄、更保暖的衣服,这种东西一旦大规模的流出去,那么就会间接性地增加瓦剌士兵的战斗力。”

“不知道你是能保证这羊毛衣服绝对不外流?还是能保证那些商人不会再像晋商私通瓦剌、东南海商私通倭寇以及那十六家商贾私通女真那样?”

朱瞻垶的话可谓是毫不避让,直接指向了最没有办法用言语却解释的一个问题:信任。

不论是晋商、东南海商还是才不久前被查抄的十六家商贾,他们都是大商人,而且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就是商人中的顶层存在。

但就是这样的存在,却几乎全军覆没,都出现了私通外敌的情况。

这谁敢保证剩下的商人就不会私通外敌?陈谔敢保证吗?他不敢!因为他要是真这么说了,那么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那些商人的手中。

“可既然如此,殿下您又为何要放给鲁商刘家?”没有办法辩驳朱瞻垶的话,陈谔就准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因为这是我比较之后的结果。”朱瞻垶一点儿都不慌,似乎是早就想到了陈谔会这么问。

“这鲁商刘家原本跟此次查抄的十六家商贾同属一个利益集团,但他们却在面对生意伙伴走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找到本殿下举报,并且为了恕罪,他们负担了从奴儿干都司到顺天的建材运输工作。”

“相比于其他的商人,本殿下认为这鲁商刘家无疑是更加值得信任一些。”

“再者说来,本殿下已经让人在从应天到顺天,甚至是到草原的各个驿站以及运输线路中的停靠点布控,只要鲁商刘家动了歪心思,那么朝廷就会第一时间知晓。”

“那这种布置就不能适用于其他的商人吗?”陈谔双眼一亮,认为找到了朱瞻垶的矛盾点。

“皇爷爷,我觉得要不就让这陈谔回家吧。”朱瞻垶并没有直接回答陈谔的问题,而是转头看着老爷子,很是认真地说道。

“这种人,不顾事实情况,只知道一味地上谏,这对朝廷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浪费时间,并且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咳咳……”

下面的百官中响起了一阵咳嗽声,是汉王没忍住,被唾沫呛到了。

“你还是说给他听听吧,省的他还不服气。”朱棣摇了摇头,显然是很失望。

他原本是因为陈谔的性子够轴,所以才让陈谔做了言官,因为当时他认为只有这种人才能够无所畏惧地上谏,而不是像别的官员那样畏畏缩缩的。

事实证明,他当时考虑的并没错,这陈谔的确是什么都敢说。

就说现在的朱瞻垶,但凡是个人都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甚至是皇帝,没见汉王都服软了,赵王也在家闭门不出了吗?

但是陈谔就是敢弹劾!

只不过,朱棣现在也才发现这种人的弊端。

的确,跟大孙子说的一样,既没啥用还浪费时间,而且还有一点大孙子没说出来,那就是太闹心了。

“是。”得了老爷子的话,朱瞻垶转头看向了下面的陈谔。

“首先,没有人能够保证其他商人会不会私通外敌,在这件事上鲁商刘家无疑是更值得信任一些。”

“其次,想要监控这些商人就要加派很多的人手,因为这天下商路多了去了,去不同的地方走的路都是不一样的,不像监控鲁商刘家,只要监视他们常走的路径就可以了,一旦偏离,那查就行了。”

“最后,加派人手也就意味着有更多的粮食和银两的消耗,毕竟就算是给朝廷做事也都是有俸禄拿的,这些无端增加的支出,难不成由你来负担吗?”

朱瞻垶如同连珠炮一般,喷得陈谔抬不起头。

在如今的朝堂上,钱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大杀器。

自北征之后,朝廷以雷厉风行的手段采取了一项又一项针对贪官的措施,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头?那不是找死吗?

再说了,陈谔也真的没多少钱。

言官通常都是比较清贫的,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实权,也就导致没人拉拢他们。

当然了,也不是没人拉拢言官,言官在大明的特殊性也是很有用的,因为他们能够做到左右朝堂的风向。

只是陈谔太轴了,没有人敢拉拢他,因为害怕被他反咬一口。

听了朱瞻垶的回答,陈谔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闹了笑话了,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好了,陈谔罚俸一月,以儆效尤。”朱棣开口给陈谔解了围。

陈谔虽然比较烦人,但还是有用的,因为有这样的言官在能够解决很多的问题。

比如有些官员手中的权利太大,等闲人不敢随便开口,但陈谔这种人就不会有这个顾虑。

“是。”陈谔赶紧顺着台阶下。

“臣以后定当注意,不会再犯此类错误!”

“好了,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吧。”闹剧看完了,朱棣也没啥心情了,挥手示意要退朝。

“皇爷爷,孙臣有本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朱瞻垶站了出来,叫住了要起身离开的朱棣。

“哦?垶儿你有本要奏?”朱棣刚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来。

“是。”朱瞻垶很是正式地从老爷子的右侧走到了正中间。

“禀皇爷爷,孙臣之前在鲁商刘家的人告发其余十六家商贾走私武器的时候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孙臣觉得咱们要重视起来。”

“说。”朱棣很是了解大孙子,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开口那定然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禀皇爷爷,一条鞭法的施行极大地方便了朝廷的税收工作,但现如今已经被那些蠹虫找到了空子。”

“据孙臣了解,在现如今已经施行了一条鞭法的浙江等地都出现了商人霸市的情况。”

“他们与当地官员勾结,压低物价,让为了缴税要把粮食等东西换成钱财的普通百姓以比平时更低的价格贱卖给他们,然后他们再回馈给当地官员。”

“这是孙臣考虑地不周到,所以这两天孙臣又想出来了一个办法,还请皇爷爷以及文武百官指正。”

“快说!”原本朱棣听着朱瞻垶说的那些情况正有些生气,但一听大孙子有新办法了,朱棣的眼珠子顿时就瞪圆了。

之前大孙子所提出的办法告诉他,大孙子的想法可能很不一般。

“禀皇爷爷,孙臣觉得之前的一条鞭法缺漏太大,忘了百姓的手中其实是没有多少银子的,民间的百姓有很多的东西都是选择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来获得,只有去商号买东西的时候才会用到钱。”

“因此,孙臣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税收跟土地挂钩!”

“跟土地挂钩?”朱棣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不理解。

大明的收税整体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那就是田赋、丁赋和商税。

田赋就是土地税,丁赋就是人头税,商税就不用说了。

因此,朱棣才不明白自家大孙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大明已经有土地税了。

“没错,此法名为摊丁入地!”朱瞻垶抬起头,语气铿锵有力。

第241章:摊丁入亩 “所谓摊丁入地,就是取消丁口税,将其整合到土地税之中去!”

“这样一来,那些被摊派缴纳丁口税多的人家,一定是那些占有田亩多的人家;那些被摊派缴纳丁税少的人家,也一定是占有田亩少的人家。”

“如此这般,不仅有一条鞭法那样简化税收工作的效果,还能够杜绝官商勾结,祸害百姓的可能。”

“唯一麻烦的一点就是得查清楚大明上下的土地数量,甚至不排除要派人重新去丈量的可能。”

朱瞻垶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但这也还是简化之后的内容。

雍正的摊丁入亩很好用,不仅能够解决以前的税收难题,还额外起到了一个减轻真正穷苦人家支出的效果,是属于真正的一举两得。

不对,是一举多得,解决田赋问题、解决奸商问题、解决贪官问题以及缓解百姓穷苦的问题。

不过这些好处都是对于大明统治者以及穷苦百姓的,对于官员和商人这种人可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有。

若是为官清廉、为商有底线的人来说还没什么,这两种人不是没有做过就是不屑为之,真正影响到的都是吃拿卡要的官员和垄断压价的商人。

“好!”在朝堂的一片寂静之中,朱棣突然的暴喝声有些吓人的感觉。

“推广!必须要推广!这既能够解决那些商人喝民血的问题,还能够帮扶真正穷苦的百姓,让他们过得更好,这种好法子一定要推广!”

“夏原吉!”

“微臣在!”夏原吉立马就站了出来。

“你是户部尚书,这事儿牵扯到田赋和丁赋的问题,就交给你执行了!”

朱棣雷厉风行,直接开始下达了命令。

“朕命你即刻开始准备,让户部的人通知下达各州县的官员,统计当地的田亩数量,不得有误!”

“另外,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微臣在!”纪纲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锦衣卫自即日起立刻派人下达各州县,杜绝出现谎报、瞒报的情况,协助户部清点好整个大明的田亩数量!”

“是!”

“相信,有了此法之后,我大明朝……”朱棣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走到了朱瞻垶的身边,拉着他一起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

“日渐昌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三呼万岁。

只是,这些人中有多少人是诚心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

退朝之后,乾清宫。

“你小子给爷爷老实交代,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么个好法子的?”一退朝,朱棣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大孙子问了起来。

“别跟爷爷说你是临时想到的,爷爷不信!”

“有一点儿,但也不全是。”四下没有外人,朱瞻垶也就没有了顾虑。

“之前给爷爷推荐一条鞭法的时候孙儿就想过一条鞭法的弊端,只不过没有想得那么仔细,是鲁商刘家的刘明正跟孙儿说起那些商人喝民血的时候才提点了孙儿。”

“那时候孙儿就在想,明明我们大明朝的赋税并不算高,再加上之前提升商税的时候还降低了农税,怎么咱们大明百姓的日子就好不起来呢?”

“这么一想,再结合刘明正说的商人联合官员喝民血的事情,孙儿就想到,为什么不能让那些有钱人多缴税,让真正穷苦的百姓少缴税呢?”

“只有这样,才能在保证我们大明朝税收的基础上还解决百姓们的困苦情况,因此孙儿就想到了土地。”

“土地这东西虽然是百姓的命根子,但其实大都是被富商和官员们给收走了,尤其是在遇到天灾的时候,很多的百姓为了活下去就不得不变卖土地。”

“因此,孙儿就把主意打到了土地上。”

“好!好!好!”朱棣连道三声好,完了还用力地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

“有了这个法子,我们大明的基础就算是稳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民变了!”

“就算是遇到天灾人祸,咱们大明的百姓也有个指望,就不会在灾害的影响下变成流民,甚至是民变!”

“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想让爷爷怎么赏赐你?你直说无妨!只要你说,爷爷就给!”

眼下的朱棣心情大好,对朱瞻垶颇有一种予取予求的意思。

只不过,站在一旁的朱高炽则是心下捏了一把冷汗。

老爷子这话说得可有些大了,同时他又害怕自家大儿子真说出来什么过分的要求,到时候惹得老爷子不高兴那就不好了。

然后,朱瞻垶接下来的话让他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真的?那孙儿可就说了啊!?”朱瞻垶看着老爷子两眼放光。

“君无戏言!”朱棣大手一挥,很是霸气。

朱高炽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停地滴咕着,生怕自家大儿子胃口大了,那就要完犊子了。

要是真来一句要他三叔的命,那老爷子肯定当场就翻脸!

不过朱瞻垶显然是不会这么说的,毕竟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

“那爷爷,解决建州问题的时候孙儿要去,而且还是亲自带兵去!”

朱瞻垶并没有像朱高炽担心的那样说出来什么太过耸人听闻的话,但这句话的冲击力对朱棣和朱高炽这对父子来说依然不小。

朱瞻垶对于朱高炽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于私来说,朱瞻垶是他的嫡长子,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封建时代本就重视嫡长子,朱高炽也不例外。

于公来说,朱高炽的太子之位虽然一直都很稳固,但在朱瞻垶大放异彩之前老爷子的态度还是很暧昧的,毕竟就连朝野之中都有老爷子随时可能易储的想法,由此可见当时的情况是如何的了。

后来是随着朱瞻垶的大放异彩,他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才日渐稳固,直到现在这种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会被废的情况。

对于朱棣呢,朱瞻垶就更重要了。

朱棣雄心壮志,一心想要完成他爹朱元章没能完成的伟业,这样他在百年之后才有脸去见他爹,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他除了要开疆拓土外还要励精图治,更重要的是还得让大明王朝持续下去。

那一个王朝的延续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毫无疑问,这个问题的答桉就是继承人。

因此,朱棣是真的不想让朱瞻垶出任何的一点意外,哪怕只是受伤……不对,是擦破点儿皮都不愿意!

虽然现在的女真早就不复赵宋时金国的那般强势,但毕竟血脉还在,底子也就还在,依然是不可小觑的。

真要说的话,这女真人被逼到绝路上的殊死一搏也不是一点儿没有伤到朱瞻垶的可能。

兔子急了还咬认呢,之前瓦剌不就买通了晋商,袭杀朱瞻垶吗?

因此,说到这个问题时,朱棣是一百个不愿意。

他可以同意大孙子北巡,那是因为北巡去的也是大明的疆域,虽然是才刚打下来的,但藩王们现在比以前富裕多了,而且还是在财富积累的初期,基本上是没什么想法的。

但建州不一样。

那边虽然名义上是大明的疆域,但实际上奴儿干都司各部一直都是自己管自己,不由大明官员管辖,现在他们又心生反意,那就跟敌国没什么两样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他们名义上还是属于大明的。

“这个不好,能不能换一个?”想来想去,朱棣还是觉得不能答应大孙子这个要求。

“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奴儿干都司那边会变得非常的冷,就算是咱们大明的将士也会有些受不了,你说你一个皇太孙去做什么?”

“再说了,金国的事情你也知道,他们生性悍勐,再加上熟悉地形,你也年轻,万一走错一步,他们就可能对你的安全产生威胁。”

“爷爷知道你是想磨砺自己,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储君,但机会有的是,而且等以后瓦剌那边到时候了爷爷就会御驾亲征,到时候爷爷亲自带着你去,手把手的教你!”

“至于建州……还是算了吧,垶儿你换个别的。”

老爷子是苦口婆心不怕麻烦的给朱瞻垶一顿分析,但是又不能直接甩脸子,就差不讲理得反悔了。

一旁的朱高炽见状也不再沉默了,加入到了老爷子的阵营里。

“你爷爷说的有道理的,垶儿你之前才跟着你爷爷北征,还是偷跑去的。”

“就算是你爷爷现在再说御驾亲征的事情都得遭到那些文官的反对,更别说你这个皇太孙了。”

“是啊是啊!”朱棣狠狠地点着头,很少见地跟自己的太子站在了一个阵营上。

甚至,为了劝大孙子回心转意,朱棣就连大儿子说的是什么都不顾了,只要是劝大孙子别去建州,那他就赞同。

要是放在以前,他指定得跟自己大儿子掰扯掰扯,什么叫老子御驾亲征会遭到满朝文官的反对?

呃……反对是没错,但老爷子肯定能说服他们!

不过现在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劝大孙子回心转意比较重要。

“啊……”朱瞻垶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还挺想像历史上的成化皇帝明宪宗朱见深那样给建州来一次成化犁庭的,不过看这个样子怕是机会不大了。

建州不是草原,老爷子肯定不会亲自去,这就跟上次不一样了,上次是朱棣有意放水,再加上他也希望大孙子朝着这方面发展,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现在嘛……

第242章:政策影响民心 “那行吧……”见真的没有希望,朱瞻垶也就没有再强求。

这算是有利有弊吧。

他的大放异彩让自家老爹的太子之位愈发稳固,但同时也让老爷子更加重视他了,这也就导致以前很多他可以去做的事情,现在却都不能做了,或者或多或少的受到了限制。

不过再怎么说,老爷子说的都是事实,而且也都是为了他好,他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再说了,就如同老爷子说的那样,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命就只有一条,朱瞻垶可不想不明不白的丢了。

朱棣和朱高炽见朱瞻垶松口了,心下也是大松一口气。

“那垶儿你想要什么,跟爷爷说,爷爷尽量满足你!”大孙子好不容易松口了,朱棣赶紧趁热打铁。

不过这次他可不敢放言大孙子要什么给什么了,而是很谨慎地用了“尽量”这个词。

这大孙子万一再说个什么亲征交趾之类的,那他这个爷爷兼皇帝的脸还往哪儿搁?

“孙儿没啥想要的了。”朱瞻垶想了想,然后微微摇头。

“现如今孙儿真的不缺什么,爷爷您连您的腰牌都给我了,现在我基本上是上哪儿都没人拦着,想要什么也都能弄到,所以就没啥想要的了。”

朱瞻垶说的金牌是朱棣给的,不过却不是直接给他的。

之前为了让大孙子安心,朱棣悄么声的把自己的腰牌给了大儿子,让大儿子转交给了大孙子。

之前刘明正来宫里求见朱瞻垶并且举报了那十六家商贾的时候,朱瞻垶给刘正的正是这块金牌。

也只有这块牌子才能让朱瞻垶先斩后奏,提前一步派人去抄了那些商贾的家。

所以说,现在的朱瞻垶真的是什么都不缺。

钱,这个不用说,他作为皇太孙怎么可能缺钱?如果非要说缺,那也是在公事上。

比如他想修水泥路,但这个时代的条件导致这事儿基本上办不成,因为成本要比后世搞出好多好多倍。

运输和采石子都是很大的开销,就算是提了商税之后的大明朝也是受不了的。

而且就算是真的要修,那他也会首选铁路,不过铁路更费钱。

动辄成千上万吨甚至是几十万上百万吨的铁,还得弄成合乎规格的,想想都觉得费人费力还费钱。

“真就没有啥想要的了?”朱棣也觉得有些尴尬。

北征之前的朱瞻垶有点儿闷葫芦的意思,虽然在十到十二岁这之间对武事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但毕竟还没有崭露头角,所以朱棣并不是很重视。

现在的朱瞻垶可以说是越来越出色,这就让朱棣对他越来越放心,从而导致朱棣对他也越来越宽松了。

基本上只要不是什么特别那啥的事儿,朱棣都不会说什么的,没见朱棣把原来在朱瞻垶身边的人都撤了吗?

现在,朱瞻垶真的是哪儿都能去,啥都能干,也什么都不缺,在这一点上他老子都不如他。

最起码,老爷子的私库朱瞻垶能进得去,而且还可以随便儿拿,但朱高炽就不行。

他连进都进不去。

“没什么了,您多让人注意建州那边儿就好了,黑土地的开发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如果不处理好,那么那些女真人迟早会像赵宋时期的金国一样的。”

朱瞻垶摇了摇头,他倒是有想要的,但都不能说,最起码不能放到现在来说。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让老爷子重视女真那边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爷爷知道。”朱棣摆了摆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很上心。

“赵宋皇室遭受的那些屈辱,爷爷虽然不准备为他们报仇,但也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在我们朱家子孙的身上。”

“对了,你也别在那儿干站着了!”朱棣说着突然转向了自己的大儿子,语气恶劣。

“你回去看看垶儿现在还缺什么,回头让人告诉我,我好给垶儿准备!”

……

朱高炽一脸无语的看着老爷子,心下很是无奈。

你跟你的大孙子聊的好好儿的,cue我干嘛?

还我去看看,你那大孙子自从有了自己的后院之后我都很少去他的那个小院子好吧?就算是去也都是趁你大孙子在的时候在院子里坐坐,从来都不进房门!

让我去看?我能看出来个啥?

但是想归想,朱高炽可不敢这么说,只能是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行了,早朝耽搁那么长时间,都饿了吧?咱们吃饭去!”朱棣说着站了起来,拉着大孙子的手就朝着用膳的饭桌那边去。

“小鼻涕!让尚食局的人赶紧布菜!”

“是!”小鼻涕赶紧低头称是,然后小跑着出了乾清宫。

……

就在祖孙三人正在吃饭休息的时候,皇宫外已经闹开了。

朱瞻垶推荐朝廷施行摊丁入亩这事儿是在朝堂之上公然讲出来的,而不是在私下里跟老爷子商量的,所以这消息传得很快。

基本上这边早朝刚退,消息就随着退朝的官员以皇宫为中心,朝着整个应天府扩散而去。

这下子,哭的哭笑的笑,众生百态尽显无疑。

对于皇宫脚下的百姓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他们的赋税多少会多一些,但也很有限,因为他们家中就算是有田地,那也不会超过大明摊丁入亩后的多少,真正难受的是那些豪商和官员。

土地是深扎在汉人心中的根,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土地仍然是农村人心中最为重要的东西,而在这个封建时代,土地的地位要远远高于后世。

基本上不管是豪商还是官员,在手里有钱的时候都会选择收购土地,一来是因为这个时代土地算是一种战略资源了,毕竟是和粮食挂钩的。

二来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有了土地就意味着有了一分稳定的收入,佃户的佃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们可以坐在家里收钱。

但是现在,在摊丁入亩的政策下,土地俨然有一种成为负担的倾向。

这么说其实有点儿过,但也算是比较现实的。

收购土地,这是一项长远的投资,是属于回报少但很长久的那种,而且在你需要应急的时候也可以出手,虽然不是很稳定,但相对来说已经足够稳定了。

说有点儿过是因为朝廷虽然要推行摊丁入亩的政策,但税收毕竟只能是税收,收税的方式改了,但收税的比例并没有改。

简单地说就是那些拥有很多土地的人虽然缴纳的赋税更多了,但一亩地要缴纳多少税是死的,就算是他们要平摊那些名下没有土地的人索要缴纳的赋税,但他们仍旧有得赚。

只是赚得没以前那么多了。

这样一来,土地的价值就稍显鸡肋了,资金回流的时间变得更长、回报也变得更慢了,这种情况下的土地对于那些人来说就真的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但是出手是不可能出手的。

一来是在可见的未来中,对于豪商官员来说土地的收益虽然少了,但仍旧是有,二来也是因为就算是你想要出手,怕是也卖不出高价。

在这样的政策下,想必很多人都想着出手,因为手中留着过多的土地就好像是资金被套牢了一样,遇到什么急事儿想回笼都有些困难,最起码不像以前短时间之内就能卖出去。

在政策这种大环境下,土地的价格肯定会被压低的,因为真正想买土地的绝大多数都是农户,而他们都是没有钱的那部分人。

但对于农户来说,那真的就是普天同庆了。

“要我说啊,咱们大明的皇太孙真的是上天派来的,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好法子?”

田间地头上,休息的百姓们已经忍不住谈论起来了。

“是啊,这都多少了?又是考成法又是替补法,现在又来了个什么摊……摊……摊什么来着?”

“摊丁入地!”

“对对对,摊丁入地!”

“这每一项都是在针对那些个贪官污吏和豪商富商,阻止他们继续祸害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这摊丁入地更不得了,直接就等于是给我们减赋税了!”

“要我说啊,这以后的日子啊,有盼头咯!”

“就是啊,这样一来咱们的压力就能减轻很多了,回头我得让我家那小子赶紧跟儿媳妇儿再生一个,现在也不怕养不起了!”

“就是就是!以前害怕养不起都不敢生,现在没有人头税了,生就完了!除了多张嘴吃饭还有什么?”

“多张嘴吃饭?根本就不至于!现在咱们这一年少交的赋税虽然不够养一个孩子的,但也能轻松很多了!”

“如果说以前生孩子那是多一份税还多一张嘴吃饭,那现在生孩子是既没税,还只有半张嘴吃饭!”

“这里里外外差的可不少呢!”

“对对对!这皇太孙真的是我们的救星啊!”突然间,一个老农站了起来,扛着镢头像是要离开一样。

“诶,老张头,你干嘛去啊?”

“我啊?上城里看看买块好料子,给太孙做个长生牌去。”

长生牌,是为恩人祈求福寿的牌子,长生牌不是灵牌,而是为活人立的牌位,目的就是感其恩德,为他祈福求寿。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我也去!”

“我也去……”

一时之间,原本繁忙的田间地头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只有田地里还未完全恢复原样的庄稼证明着刚才有人来过。

第243章:大圣人皇太孙 鸡鸣寺内。

老和尚姚广孝正敲着木鱼,但他的心里却并不安宁。

这两年大明不仅是官场和商场上的不安宁,还有别的地方也不安宁。

比如,寺院和道观。

在朱瞻垶的见一下,姚广孝作为推动人,配合着朝廷的力量,开始让大明上下的寺院和道观进行考试,考的就是佛经道经。

姚广孝虽然是和尚,但却也不算是和尚,因为他其实精通佛道儒三家的经义,说集大成于一身可能有些夸张,但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在考试这件事上,他特意亲自进宫却求见了朱瞻垶,在朱瞻垶的见一下由他亲自执笔,为佛道两门都准备了十份试题。

一来,这可以避免有人在考完了之后把试题透露给他人,从而导致考试这个方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二来也能够极大地减少人手的压力。

既然下定决心要剃掉腐肉,那么就不可能徇私舞弊,就只能让信得过的人去监考,去批卷,而这样的人并没有多少。

别说是姚广孝了,就连朱棣这个皇帝都做不到让大明上下的寺院道观同时考试,他都找不出来那么多确定不会徇私舞弊的人出来。

所以,姚广孝只能慢慢来,十份试卷看起来不多,但交替使用也算是够用了。

在前前后后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里,基本上只要是在人口聚集地附近的寺庙、道观都考了试,就算是有遗漏,那也是属于地角比较偏僻的地方,后续也会慢慢的落实到位。

简单的来说就是闹市区附近的寺庙道观更容易滋生腐肉,因为这种地角好,有赚头,地角偏僻的那些也不是没有赚头,因为这个时代的寺庙经常会成为旅人客商的歇脚地,也是有赚头的。

因此,考试这件事还得持续下去,使其发展成为一个常态。

但是,姚广孝的心却静不下来,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所剔下来的腐肉多到了他自己都没想到。

早在朱瞻垶给出建议之前他就知道,不管是寺庙还是道观都有阴影存在,只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不到两年,被勒令还俗的僧人道士就多达六万多人,其中还有近三万人因罪被关了起来,等待审判。

这还不算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光是因罪被砍头的僧人道士就超过了万人!

但凡是能到这个地步的,那就证明已经达到了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强占他人财产的地步,甚至还有的人沾上了人命!

这还有三万多人在等待审判呢,那勒令还俗的六万多人中还有一些小贪的,因为罪过不大就没有惩罚的。

不是不想惩罚,实在是因为罪行太轻,重罚不够,轻罚的话多是重徭役,但却又不离开当地的短期徭役,能做的没多少。

“外面怎么了?”敲着木鱼想要沉静下来的姚广孝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外面的嘈杂声就显得愈发刺耳。

“主持,今天来了很多的香客,是往日的好几番。”一个小和尚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给姚广孝解释着。

“好几番?怎么会这样?”哪怕是向来波澜不惊古井无波的姚广孝,在这个时候也很是奇怪。

“听说是朝廷颁布了新的法令,是给百姓们谋福祉的,百姓们深感其恩,来给菩萨上香,为皇太孙殿下祈福求寿的。”

“皇太孙殿下?”姚广孝少见的愣了一下。

“似的,听香客们说是皇太孙殿下提出的法令,皇上采纳了。”

姚广孝闻言不再说话,眯起了眼睛开始掐算。

然而,他很快就放弃了。

算命这事儿在他看来本就不是什么靠谱的事情,当初他所谓的给朱家算命也不过是从朱家几代人的性格、行为等方面来推断的,最后再加上一点心有所感。

从内心来说,姚广孝更相信人定胜天,就好像当年他帮助朱棣起兵造反一样。

而现在,他掐起了手指,但却不知道从何算起。

从北征的时候开始到现在都快两年了,而朱瞻垶在这两年的时间内不断地蜕变,不管是在文政还是武事方面都是这样,成长的速度让人心惊。

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如今在姚广孝的眼中,朱瞻垶好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不知道他的性格,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事情,根本就无从算起。

良久之后,他放下了手,偏头看向门外的天空,口中喃喃着。

“大明,真的要昌盛起来了……”

而此时的主角朱瞻垶正在后悔不迭中。

“唉,亏了亏了……”瘫坐在椅子上,朱瞻垶不停地感叹着。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朱高炽瞥了自己大儿子一眼。

“就那么点事儿,你爷爷早就有准备了,还用得着等你去提醒?”

“郑和与王景弘两只船队,同时还要护送他国使臣回国,怎么算这还得多造很多的船出来,你爷爷又不傻,肯定早就有准备了。”

“有准备归有准备,但户部还能掏的出来银子吗?”哪怕是有了老爹的开解,朱瞻垶仍然是有些闷闷不乐。

他在回来之后才想起来造船的事情,这次比起历史上郑和的第四次下西洋不仅多了王景弘这支船队,还得多一支腾骧右卫的,多一支腾骧左卫的。

右卫直奔南美,左卫带着赵王的人去澳洲考察,一个前期可以跟着王景弘走,一个前期可以跟着郑和走,但到最后都是得分开的,所以都得额外准备。

虽然王景弘、腾骧左卫和右卫这三支不需要很大的福船,但因为人数的问题,再加上他们极有可能要运回来一些东西,所以还是得不少准备的。

这就不少钱了。

虽然因为治理贪腐以及那些豪商的原因让国库多了一大笔来自于抄家的收入,但这也不够用。

建着顺天府、编撰着永乐大典,还下西洋、招待各国使臣,这些都是费钱的大事儿,都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打发得了的。

更别说还有战争这码事儿了,要知道大明这两年可没少动,又是漠北又是安南的,现在还准备对建州动手,想想就知道得不少的开支。

大明的财政本来就处于赤字的尴尬境地中,不管是羊毛还是抄家的收益都只是止渴,并不是储备。

虽然都是用来喝的,但差距可大了去了。

“不是,你小子是不是连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儿都忘了?”朱高炽闻言收起手中的书,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自家大儿子。

“我做过什么了?”朱瞻垶被自家老爹说得有些懵。

“你知道大明今年多了多少收入吗?”朱高炽看着大儿子,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都是因为他才开始实行并落实的,但到最后不知道的却是他这个发起人。

这算什么事儿!?

“最近吗?也没做什么啊?”朱瞻垶还没有调好频道,还有些懵,说的话自然就是驴唇不对马嘴了。

“不是,你这又是考成法又是替补法的,现在又是摊丁入地,给朝廷带来了多少好处你不知道吗?”朱高炽是真的给气笑了。

“知道啊!”朱瞻垶这会儿才缓过神来。

“不就是抄了一批官员和豪商的家嘛,但那些钱虽然多,却都是拿来补漏子的,能剩下多少?”

“你是不是睡傻了?”朱高炽伸手探了探大儿子额头的温度,确认没问题之后才一把推开。

“你让腾骧右卫去安南离间当地酋长和百姓的关系用的是什么做切入点?是山货啊!虽然价格比外界低,但那个价格本来就低的过分,所以就算是抬了一点也能赚很多的!”

“光是在这一份上,户部好像就入账了超过三百万两!”

“其次还有奴儿干都司,那边的开发也带来了很多的东西。”

“建造顺天用的木料都是比较大的,但开垦这种事情不可能是砍大留小,而且那些木材虽然用来建造顺天不合规模,但在民间也是很好的木材了。”

“这也是一份收入!”

“除了木材还有山货,奴儿干都司那边的人参和灵芝这种好东西,随着奴儿干都司的开发,不仅灵芝人参卖了很多钱,还有熊胆、鹿茸和貂皮都是钱!”

“算上提升的商税,户部今年的收入已经超过前几年总和的四番还不止!”

“这还没算抄家那部分的!”

“这么多吗!?”朱瞻垶曾的一下就坐直了身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老爹。

“废话!你没见你爹我这段时间都清闲了不少吗?因为很多事情在有钱了之后就不需要烦恼了,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

朱高炽白了一眼自家大儿子,又拿起了书本。

“那不行!我得找爷爷去!”朱瞻垶说完立刻窜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若是两年前甚至是一年前,那朱高炽肯定会拦着,但现在他知道没有那个必要了。

老爷子现在巴不得能给他这个大孙子点儿好东西,再加上这本来也是为了公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重新端起了书本,朱高炽的心思却不在书上,想想他才得知的那个计划,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小子,想的真大啊……”

乾清宫。

“爷爷!爷爷……”朱瞻垶直接就冲进了乾清宫,不过在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后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老和尚也来啦?见过老和尚。”

“哟!我们的大圣人来啦?快来快来!”朱棣一看大孙子来了,赶紧招起了手。

“大圣人?什么大圣人?”朱瞻垶一脸懵逼。

第244章:老和尚你啥时候成舔狗了? “哟,咱们的大圣人还蒙在鼓里呢。”老爷子朝着老和尚笑了笑,然后拉着朱瞻垶坐了下来。 “其实这也不怪你,就连爷爷都是才知道的,而且还是老和尚来告诉爷爷的。” “到底啥事儿啊?我怎么就成了大圣人了?”朱瞻垶感觉有些瘆得慌。 在封建时代,圣人这两个字是不能随便说的,也不能随便扣到别人头上,更不能随便接下来。 总得来说,不管是别人扣的还是你自己接的这个名号,你都得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才干、品德等一系列的闪光点。 圣人在人们心中是完美的,就好像隋唐的时候,圣人都已经被神化了,是不能质疑的那种,你要是质疑那就是你不对。 所以说啊,这要是有人给你扣上了圣人这个大帽子,那你基本上就可以认为他是在捧杀你了,而你要是接下了圣人这个头衔,那你就是在找死了。 因为宋儒的关系,明朝时期这种情况多少好了一些,不过圣人这个头衔依旧不是随便谁都能玩儿的起的,所以朱瞻垶才会觉得瘆得慌。 嗯?总有刁民想害……本太孙! “你啊你,怕什么?”朱棣好笑地拍了一下大孙子的脑门儿。 “你在朝堂上提出来的‘摊丁入地’的法子已经传开了,虽然现在还只是在应天府范围内,但已经有不少的百姓开始自发的去寺庙帮你祈福求寿了。” “这还不止,就这一会儿,市面上的好料子价格涨了不少,很多的百姓都去买木料,说是要给你弄个长生牌,天天给你祈福呢!” …… (* ̄︿ ̄) 朱瞻垶就这么看着老爷子,满脸都是无语。 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这和之前说的那两种情况都不一样,是好事儿。 他是皇太孙,为国献策那是本分的事情,现在造福到了百姓的身上,那百姓自然就会说他的好,而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什么,毕竟皇太孙的身份在那摆着呢。 在稳固税收的前提下有效的降低贫苦百姓的压力,虽然现在这还不是实事儿,但以老爷子的急性子来说,没多久就的落实下去。 到时候,就算百姓们自发的给朱瞻垶带上了圣人的高帽子,又有谁敢反对? 什么?你反对?你行你上啊! “得得得,这事儿有啥好说的?”朱瞻垶摆了摆手,没有不好意思,但也没有任何沾沾自喜。 “百姓们就是这样,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这可以说是真情流露,但百姓的这种真情也很短暂,说没就没了。” “您看着,要是孙儿犯个什么小错误的话那还没什么,但要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那这点儿声望很快就没了。” “所以孙儿就没当个事儿,这种事情遵从本心就好了,太过在意反倒是会成为一种负累。” …… 朱棣一脸惊讶的看着大孙子,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姚广孝,似乎是在问老和尚你有没有这个觉悟。 “殿下大才。”姚广孝微微欠身,一开口就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这人世间,能够看透名利二字的人少之又少,殿下出生于皇家,虽然出生的时候不是太平年代,但成长的环境也算是太平了,这就使得殿下天生对利没什么感觉。” “现在,殿下又勘破了名之一字,可以说就如今殿下已经比天底下绝大部分的人都要强了。” “别别别!”朱瞻垶赶紧摆手,甚至还躲到了老爷子的身后。 “这什么夸奖太过了,什么名利二字,这人世间怕是除了老和尚你之外没几个人能勘破这名利二字,我也是一样。” “而且我今天来还真就是为了这名利二字来的。” “哦?”朱棣挑了挑眉,一脸好笑的看了看大孙子,又看了看姚广孝。 似乎在说老和尚你不行啊,前脚说完后脚就被推翻,还是被当事人亲自推翻的,尴尬不? 然而,姚广孝一点儿都不慌,很是平静地开口说道:“若是老和尚没猜错,殿下不是为了自己来的吧?” “呃……”朱瞻垶语塞,但还是承认了。 “勉强可以这么说吧。” “不是为自己?垶儿你可是又有了什么好法子?”朱棣立马兴奋了起来。 你们要是说这个,那我可不困了噢! “啥法子?”朱瞻垶一脸懵。 “孙儿没想到什么法子啊,就是因为腾骧卫中的左右两卫都会在年后随着郑和王景弘他们出海,所以孙儿来跟爷爷说一声,让市舶司赶紧放一放,给弄两条好船啊!” …… 姚广孝很是平静的看着朱棣,而朱棣则是满脸的尴尬。 虽然姚广孝什么都没说,但在朱棣的眼中这就是最有力的嘲讽。 “去去去!”朱棣摆了摆手,把大孙子推到一边,是一点好气儿都没有。 “就这么点儿事还让你追到鸡鸣寺来?爷爷早就准备好了,从你计划定下来的那时候就决定了,前后三天的时间都没到,爷爷的圣旨就到市舶司了。” “你这会儿才想起来,要真等着你,那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别说明年开年出发了,年终都不一定能走得了!” “那就行。”朱瞻垶翻了个身,转到了老爷子和老和尚面前的桌子旁边,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 有船就行,别的朱瞻垶并不在意。 而且老爷子的说法也太夸张了,什么开年就出发,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明的远洋技术虽然是同时代最强的,船也是同时代最好的,但还是在风力帆船的这个阶层,想要出发那就得等着风来。 郑和要下西洋,那就得朝着西南方向走,这得借助东南季风才行,而东南季风的季节是在二月份开始的,这已经是最早的了,不能更早。 至于王景弘要往东北方向走,那就得借助西南季风,这是夏季季风的主要特点,所以王景弘他们得等到近六月份的时候才能出发。 这事儿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包括朱瞻垶在内。 他的思维还是受后世的影响很大,后世的出行根本就不怎么在乎风向这个问题,所以他就习惯性的给忽略了。 后来还是柳溥他们去找郑和培训后才知道的,回来见朱瞻垶的时候顺口说了出来,朱瞻垶才知道的。 原本他还准备让郑和王景弘等人一起在三四月份的时候出发,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可能,不过好在也不影响。 郑和船队的事情多,又要接送使臣,还要护送腾骧左卫和赵王的人去澳洲,里外里要耽误不少的时间,更别说还有个更重要的帖木儿帝国在那里摆着了。 想要砸开欧洲的大门,砸开欧洲人的藏宝库,那就一定要把苏伊士运河的问题解决好,不然的话以后还得再弄,太耽误事儿! “殿下这种性情,当世难寻。”就在三个人都各自喝着茶冷场了的时候,老和尚姚广孝先开了口。 “老和尚虽然没多少才能,但看人这事儿还是比较准的。” “殿下生于富贵之家,本就对利益二字没什么感觉,后来殿下在北征战场上大放异彩,老和尚还以为您是为了名,但现在看来是老和尚想错了。” “您的确是为了明,但这个明,是大明的明。” 朱棣一脸诧异的看着姚广孝。 这种评价已经很高了,可能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对别人有过此类的评价,但那也得是看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从老和尚的嘴里说出来,这事儿可太难得了。 “老和尚你今儿个是咋了?”朱瞻垶手里还拿着茶杯呢,差点儿没给吓得哆嗦撒了。 “以前也没觉得你是个舔狗啊?怎么现在这么能舔呢?” “舔狗?啥意思?”朱棣和姚广孝同时懵了。 “呃……没啥,没啥……”朱瞻垶这才回过味儿来,尴尬地笑了笑。 “就是我记得吧,老和尚你以前好像也不这样啊?今儿个是怎么了?” “要说百姓们的拥戴虽然很重要,但实际上也不至于让你这样吧?爷爷当年还收到过百姓们送的万民伞呢,咋没见你拍爷爷的马屁?” “我虽然是个皇太孙,但你这样也有些过了吧?” 朱瞻垶这话说得多少有些难听,但朱棣和姚广孝都没有在意,因为他们的关系本就不一般。 要是没有姚广孝,朱棣靖难能不能成功还两说呢。 “老和尚并没有任何拍马屁的意思,而是实事求是的说。”当着朱棣的面儿,评论着朱瞻垶的话,姚广孝没有任何的不自在。 “其实就方才殿下说的那些话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若是换作常人怕是已经高兴到得意忘形了,但在殿下的眼中这就跟吃饭一样平常。” “这种心态是极为难得的,老和尚说句实话,怕是连皇上他也没有这等心态。” 这话就算是给个傻子听也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但姚广孝就这么说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朱棣也没生气。 这么多年的老伙计了,谁还不了解谁? 况且,朱棣在知道应天府百姓给大孙子立长生牌这事儿后还羡慕过呢。 这要真发生在他身上,说不定还真不如他大孙子稳重呢。 第245章:姚广孝、朱棣联合课堂开课啦 “嗯……怎么说呢?”朱瞻垶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很难得,毕竟纵观历史各朝各代,好像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不是很多,不管是百姓、官员、皇室还是皇帝。” “但我真的没有多大的感觉。” “我是大明的皇太孙,是国储,难道为民谋福、稳固大明江山这种事情不是我本应该做的吗?” “就算是抛开身份不谈,作为朱家子孙,哪怕我以后只是个藩王,那不也一样要以这些为己任,并且奋斗终生的吗?” 朱瞻垶的一席话,说蒙了两个年过百半的人。 道理都是很简单的道理,谁都懂,但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最起码,朱瞻垶这么一说,就跟之前的汉王和赵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种差距,像极了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己家的孩子那种差距。 “看来,老道多年前所卜的那一卦真的要应验了。”姚广孝看了看自己的老伙计,长叹一声。 “卜卦?老和尚你还卜卦?”朱瞻垶的兴致突然就上来了。 “殿下,卜卦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准确,绝大多数人口中的卜卦只不过是行骗的手段罢了,就算是真的有人略懂一二,那也只是通过你的出身、脾性和性格来揣测而已。” “一个人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那看看他父母的性格,再看看他生平所遇到的那些人,基本上就能得出来个大概了。” “所谓沟通鬼神的卜卦,那都是不存在的。” 明明自己也是会卜卦的人,而且当年也是因为一个卦象而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但现在的姚广孝却极力劝解朱瞻垶不要相信此道。 完全就是自相矛盾。 “我知道啊,我就是有些好奇罢了。”朱瞻垶见老和尚说的那么着急那么坚定,也就没有多问。 在朱瞻垶看来,想一想自己的前世今生,鬼神之说可能真的存在,但即便如此,他也认为那是99.99%的人都接触不到的。 要是有人能接触到,不需要多了,后世种花家十四亿人,只要有哥几万人接触过,那就会对国家甚至是对世界格局产生极大地变化。 但是仔细想想,后世不一样还是在攀科技树?要真有鬼神之说,那还攀个屁! 因此,关于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儿,朱瞻垶更多的还是愿意以什么黑洞、量子领域之类的方面去理解,而非是鬼神之说。 “老和尚说得对,没事儿别去了解这些,他虽然自己也算卦,但他也说了,那就是求个心安,并不会作为他行事的标准和方向。” 见大孙子失去了兴趣,朱棣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有些害怕。 历史上相信鬼神之说甚至寻仙问道炼丹吃药的皇帝不在少数,哪怕是秦始皇、汉武帝和唐太宗这种级别的人都干过这种事儿。 他害怕自家大孙子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到时候走上了弯路,他再去哪儿找一个这么出色的继承人? 有了现在的朱瞻垶打底儿,朱棣在继承人这个选项上是真的谁也看不上了。 别说汉王和赵王了,他现在连自己的大儿子都看不上了! 没兴趣就好,求仙问药那种事情,既耽误正事儿,还损害身体,不喜欢就是最好的。 “话说回来了,老和尚你算的卦是什么啊?”就在朱棣刚刚把心放回肚子里的时候,朱瞻垶的一句话又让他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没什么。”姚广孝摇了摇头,避而不答。 他算的那事儿虽然是好事儿,但也不是随便就能说的,尤其是当着朱瞻垶这个皇太孙的面儿说。 怎么说?说我之前算到你跟你的两个叔叔会自相残杀? 先不说朱瞻垶会怎么想,就说人家朱棣还在眼前呢,他能由着你这么说的吗? 看了看老和尚,又看了看面色有些变化的老爷子,朱瞻垶撇了撇嘴,没有再问。 实际上,他大概也能猜出来是什么事情了。 看着俩老人精的样子肯定不是啥好事儿,那老朱家到了高字辈和瞻字辈的还能有啥不好的事儿?不就那点儿破事儿吗? “对了爷爷。”眼见着气氛又沉静了下来,朱瞻垶就赶紧扯开话题。 “建州那边您打算怎么办?这敕旨您也发了,孙儿也让那些个宗室女写信送回去了,不管那边作何打算,咱们总是得有点儿准备的吧?” “别的不说,最起码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他们私自买卖武器,这已经是无可赦免的大罪了。” “先等等。”朱棣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给了安心的眼神。 “动,我们肯定是要动的,不过这得看朝鲜那边配合不配合,如果他们不配合,那我们就还得面对朝鲜的问题。” “到时候朝鲜这个从属国还够不够乖暂且两说,就说我们对建州的打算就得全部推到重来,太费时间。” “若是我们动得太早就容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到时候就不仅费时间还费钱费粮食了。” “那若是朝鲜愿意按照我们的意思去做呢?”朱瞻垶的语气已经有些着急了。 现在朝鲜对大明是不是心存反意他不知道,或许应该说除了朝鲜那边的人外没人知道,但他知道,最起码现在朝鲜是不会明着违抗大明的命令的。 一是因为朝鲜现在基本上就相当于是大明的一个州县了,像文化等一切都是照着大明来的,完全就是个大明的翻版。 二也是因为发生在成化年间的成化犁庭时朝鲜就是出了大力气的,如果没有朝鲜的帮助,成化犁庭怕是也就没了。 再说了,朝鲜现在正遭受着倭寇的侵扰,而随着大明的强硬,他们的这种困扰会越来越重,因为那些倭寇在不敢来大明劫掠的时候自然就会换个目标。 看看周围,除了朝鲜之外还有谁? 南洋太远,北边太冷,不是入不敷出就是没啥好抢的,就只能抢朝鲜了。 朝鲜还指望大明在倭寇的侵扰之下雷霆震怒,顺带帮他们也解决一下倭寇之患呢。 “若是朝鲜那边给了确定的回信儿,那柳升、郑亨、陈懋和李彬四人就会率军出发,在汇合边军之后就前往建州。” “先联系宁王,然后再跟朝鲜以夹击之势剿灭那些乱臣贼子!” 朱棣的布置算不上是多详细,因为就好像那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争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可以远程指挥的,不然的话赵宋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朱棣只是给出了大体的规划,选好了主将,让他们去与宁王和朝鲜这两拨人汇合,一起夹击。 至于战场上的变动那就不是朱棣能说得了算了,那得看将领们的随机应变能力。 “孙儿还是觉得有些慢了。”朱瞻垶对老爷子的计划多少有些不太认同。 别的没啥问题,就是太拖了。 “眼下都九月份了,马上进入十月,建州那边已经开始冷了,等将士们赶到那不得十一月了?到时候就算是有最新的羊毛衣,那将士们怕是也不会有多好受。” “那也没办法。”朱棣很是坚决,在这方面他不会轻易地被大孙子给说动。 因为信任这个问题一直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大问题,更别说国与国之间了。 如果朝鲜不做出正面回应,那朱棣是肯定不会动的,因为一旦他动了,朝鲜又不支持明朝,甚至是反过来支持女真,那被动的就是大明了。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他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行了,别担心了。”朱棣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示意让其放宽心。 “咱们大明的将士不是泥捏的,而且也不是没有在冰天雪地里打过仗,虽然有些难,但一旦出兵,那就会以三方联合的碾压之势扫荡建州。” “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就不会有意外,但是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还是很小很小的。” “再说了,有了你的羊毛衣,咱们大明将士在保暖这方面比之从前又好了很多,没问题的。” “唉,只是这样一来又得徒增很多的伤员。”朱瞻垶虽然也明白这个理儿,但还是忍不住叹气。 他很清楚东北那边的气温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损伤。 冻伤那都是轻的,朱瞻垶估计等这场仗打完,大明得多出来不少残疾的士兵,因为在那种气温之下,手指和脚趾这样比较纤细的肢体很容易被冻得坏死的。 “既然是行军打仗,那就肯定会有伤亡,妇人之仁不可有啊。” 朱棣拍着大孙子的后背,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他很清楚,以大孙子这个年纪、这个经历、这个心性来说,心软是很正常的,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那就多少会对在这种情况下遭受苦难的人表达同情之心。 但不管是为将还是为帝,都不能有这种妇人之仁。 同情心要有,但要清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要收起来。 若是做不到,那别说是继承皇位了,朱瞻垶连个将军都做不了。 “这个孙儿知道,只是如果咱们早一点儿发觉,那明明可以避免这些的。”朱瞻垶还是忍不住叹气。 但同时,心里也是真的发狠了。 如果没有那些商人和女真人,这一切就都不会有了。 看着大孙子的表情变化,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对外这方面朱棣还是放心的,毕竟阔滦海子边上的那座京观依旧还伫立在那里呢。 第246章:皇太孙的秘密任务 在隔了大半个月之后,朝鲜那边终于是传来了回信儿。 明初的朝鲜是真的没啥好说的,是那种完全把明朝当做主心骨,就连统治者的册封都是要请示明朝的,不然的话就会被认为是不正统。 在这种内部环境之下,朝鲜哪里还会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你们的家书。”朱瞻垶走近自己的小院子,将几封书信放在了桌子上。 上面有名字,是朝鲜的宗室和那几家望族送回来的家书,是给他小院子里那些女人们的。 “谢殿下。”李明珠现在俨然有成为这些个朝鲜贡女中大姐大的趋势,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是她打头的。 不过这跟势力和地位啥的没什么关系,朝鲜宗室和那些望族其实是均势,说不好哪边优哪边劣,之所以造就这种情况的是朱瞻垶,而不是朝鲜那边。 朱瞻垶本来就很少临幸她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瞻垶去李明珠姐妹俩那边的次数相对来说还比其他人多,这种格局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 她们虽然是有出身的女人,在来大明之前也被家族嘱咐要尽可能的压制宗室,让大明皇室倒向她们家族这边,但说到底她们还是女人。 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并不高,更别说她们还是朝鲜的贡女,以后顶多是个嫔。 她们也是要为自己的后半生努力的。 “过阵子大明要出兵,和你们朝鲜共同镇压建州叛乱,到时候双方会有些接触,要不要我让人给你们带点儿什么回去?” “或者让那边给你们带点儿东西过来?” 虽然朱瞻垶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很少跟这些女人那啥,但他还是关心她们的,最起码不会拔掉无情。 “可以吗?”李明珠还没说话,她的妹妹李明心就已经双眼放光了。 “明心!”李明珠立刻呵斥了妹妹一声。 “殿下请恕罪,明心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妾身会好好教育她的。” “无妨。”朱瞻垶摆了摆手。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战战兢兢的家庭氛围,不管是前世今生,他所感受到的家庭氛围都是比较轻松的。 别看他爹是大明的太子爷,但家庭氛围还真跟一般皇室不太一样。 别的朝代的皇室,太子妃能那样跟太子说话吗? “明心你想要什么?回头我让柳升帮你带个话就行了,不过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送过来,毕竟战争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被姐姐呵斥了一声,现在李明心哪怕是看着朱瞻垶很好说话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没事儿,你不用管你姐姐。”朱瞻垶好笑地把李明心拉到一边,让她离她姐姐远了一点。 “殿下,妾身想吃泡菜了。”李明心转了个身,用朱瞻垶的身体挡住了姐姐的目光,可怜巴巴地对着朱瞻垶说道。 “泡菜?宫里应该也有吧?”朱瞻垶有些奇怪。 这泡菜是发源自川蜀那边的,在唐朝的时候随着薛仁贵传入朝鲜半岛的。 本就是本土食物,再加上这里还是皇宫,这么可能吃不到? 就算是没有,只要开个口就会有人去弄的。 “味道不一样……”李明心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是想家的味道了,而不是想泡菜。 见朱瞻垶还是不理解,李明心小声地解释了一下。 听了李明心长篇大论式的解释,朱瞻垶才弄明白了李明心说的是什么。 泡菜发源自川蜀地区的确是没错,不过从唐朝到现在也好些年了,朝鲜那边的泡菜也有了些许改变。 最开始的泡菜是用蕨菜、竹笋、茄子、黄瓜和白萝卜等蔬菜加上盐、醋、酒糟和大酱等调料制作的,这也是川蜀泡菜传到朝鲜时候的样子。 后来因为朝鲜三面环海,据说是薛仁贵在泡菜里面加入了鱼虾蟹和海带等海产品,而且在明前后的这段时间,白菜也成了泡菜的主要原料。 加入海产品这种办法是薛仁贵首创,再加上川蜀地区也不靠海,所以在这段辣椒还没有传入的时期,朝鲜那边的泡菜和中原的还真不一样。 当然了,朱瞻垶对薛仁贵首创这种说法是抱着存疑态度的,毕竟人家好歹是个大将军,而且还是名将,闲着没事儿去鼓捣这个?闹呢? 虽然也不能排除他真的闲的冒泡。 “行,我记下了。”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李明珠四女。 “你们呢?” 李明珠向来都是最懂规矩的,直接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需要的,而其他三个望族之女也都表示自己不需要。 她们和李明心不一样,李明心好歹还有个姐姐照应着,所以脾性还没有完全成熟起来,但她们不行。 朱瞻垶见状不由得微微摇头。 这些人太过拘谨了,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太舒服,这也算是他很少过去的原因之一吧。 “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柳升该来了。” “妾身告退。” 看着五女离开的背影,朱瞻垶还真是有些无奈。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太生硬了。 “殿下。” 在五女离开之后,朱铭也走了进来。 “柳升到了。” “让他进来吧。”朱瞻垶摆手示意,然后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前。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多少有些凉了,不过算不上冷,再加上早早地就有人给院子里的石桌石凳铺了垫子,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末将拜见殿下,殿下福寿安康。”柳升在朱铭的身后亦步亦趋,进来之后就直接给朱瞻垶见礼。 “坐吧。”朱瞻垶摆了摆手,然后伸手给柳升倒了一杯茶。 柳升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然后有些局促地坐着。 “朝鲜那边已经有回信儿了,如果按照之前爷爷跟我说的,大军用不了几天就会开拔,你、郑亨、陈懋和李彬四人会是此行镇压叛乱的将领。” “不过你得记住一点,建州在宁王的封地上,你们此行要先去跟宁王汇合,然后再去跟朝鲜那边的人汇合,不要搞出事情来。” “末将明白!”柳升的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其实现在消息还没传开,因为直到现在也就只有那天在鸡鸣寺时的老爷子、姚广孝和朱瞻垶知道。 现在得知自己将会是此次征讨叛贼的将领之一,而武将又是靠着军功晋升的,柳升怎么可能不兴奋? “你先别急着高兴,此行有个任务,你得给我办好了。”朱瞻垶的眉头微微皱起,让院子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压抑。 “此行讨伐的叛逆是女真,而女真和草原是中原这么久的历史中唯二入侵过中原,并且极大地侮辱过汉人的两个民族。” “虽然你是武将,但金国和赵宋以及元人统治中原的时候汉人又多么惨,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你能爬到现在这个高度,想来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哪怕是真的立场不同,但也依旧是不能做的。” “而我,要你去做的就是这件事!” 看着朱瞻垶皱起的眉头,感受着那让他感觉有些压抑的语气,柳升的心下有些骇然。 他不是傻子,朱瞻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他怎么能不知道朱瞻垶想让他做什么? 这可是亡族灭种啊,是要被写入史书的,而且改都改不掉! “末将明白!” 可就算是知道,但柳升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他知道,今天这话不是皇上跟皇太孙说过的,也是皇太孙自己的意思,而以皇太孙如今的受宠程度,就算是事情真发生了,那皇上也绝对不会说什么的。 再说了,武将的性格大多都比较暴躁,而朱棣这个皇帝也算是武将出身了,毕竟是自幼就跟着中山王徐达厮混在军中的人。 在对外这件事情上,而且还是对外族,尤其是曾经欺晦过汉人的外族,绝大多数武将都会抱着能杀就杀的想法。 所谓的影响以及天下人的看法,那都是文臣操心的事情,他们武将从来不操心。 可说是这么说,但真的能做吗?要是真的做了,这次北伐的四个将领有几个能够保全?作为协助的一方,宁王他会不会…… 等等! 柳升心下有些发冷。 “不要想太多。”就在这时,朱瞻垶开口打断了柳升的思绪,也赶跑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事情的确是要做,但不是你们做,而是让我们的盟军去做。” “盟军?”柳升有些迷茫,但隐隐也有些许的明了。 “您是说……” “我早就让人通知了朝鲜那边,他们会负责做那些脏活儿累活儿,你们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把敌人赶过去就好了。” “末将明白!” 这下子,柳升的声音中底气足了不少。 如果朱瞻垶让他去做,他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会去做的,但做完之后他基本上也就到头儿了。 这种事儿没人会喜欢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朱瞻垶看着柳升的变化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倒是不在乎那些狗屁看法,至于身后名他就更不在乎了,但他不能不注意影响。 再怎么说,到时候死的人里也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这会让百姓们产生恐慌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明朝,朱瞻垶都不能这么做。 至于朝鲜那边就无所谓了。 第247章:以鲜血为引 应天府,上新河口。 按理来说,出征这事情对于这两年的应天府百姓来说并不陌生,但今日的出征还是有大量的百姓。 原因无他,今日的出征,不太一样。 今日的出征,没有朱棣这个皇帝,没有朱高炽这个皇太孙,有的就只是朱瞻垶这个皇太孙以及朱高煦这个汉王。 在应天府脚下,皇帝和太子都在宫中,送别出征将士这种事情却不来,这还是大明朝建国以来的第一次。 也是朱瞻垶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站上主位。 身穿九章冕服,头戴九旒五色九珠冠冕,朱瞻垶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点将台上,高高的俯视着下面的众将士们。 这是百姓们眼中朱瞻垶第一次以如此正式的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而这也是他第二次穿这身冕服。 要说上一次,那还得追溯到他被册立皇太孙的时候。 “殿下,时辰到了。”小糊涂悄么声地溜到了点将台下,小声地提醒着朱瞻垶。 “击鼓!”朱瞻垶沉声开口。 正处在变声期的他声音有些尴尬,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感觉。 这两年多的时间,朱瞻垶已经和当初偷着钻进箱子想跟着去北征的毛孩子完全不一样了,身上已经有了难言的气息。 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 咚!咚!咚! 沉闷但却震慑人心的军鼓声响起,下面的众将士仿佛是早就排练好的一般缓步向两边挪动,给中间让开了一条路。 若是往日,那么这条路就是负责点将的人要走的,但今天不同。 今日朱瞻垶身上穿的是最为正式的冕服,不像北征时在草原誓师那样穿的铠甲,是不可能下去给众将士们勉励训话的。 但是今天有个特别节目。 在路被让开之后,一群身着腾骧卫服装的人迅速从后面走了上来,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带着一个人,填补了将士们让开的那个空缺。 “建州叛逆作乱!勾结商贾!走私武器!图谋不轨!”站在点将台上,朱瞻垶的声音微微显得有些庄严的感觉。 “今日,我大明出兵平叛!吾以私通外敌之人的鲜血为诸君送行!” “望诸君,得胜归来!” 随着朱瞻垶的话音落下,腾骧卫整齐划一的抽出了腰间的胯刀,在他们带来的那些人膝间踢了一脚,强行让其跪下。 手起,刀落。 超过三百人的行刑,让地面上瞬间就浸染了猩红的颜色。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哪怕是出征将士也是一样,他们只是收到通知,在出征当日要看前面的将领行动,并不知道还有这个特殊的节目。 知道的人除了朱瞻垶和老爷子之外,也就只有柳升等四个将领了。 不过,这种独特的方式却极大地激发了将士们心中的血性。 “殿下威武!”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将士们也跟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码头上殿下威武四个字响彻天际。 百姓们原本还有些害怕,鲜血这种东西往往很能震慑人心,但今日则是不一样。 慢慢的,百姓也跟了进来。 所有人中,也就只有那些别国的使臣们被震慑到了。 他们留在大明本来是想着好好的感受一下大明的繁华,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值得带回去的东西。 今日,正好遇到了天朝上国讨伐叛逆,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他们自然也不会落下。 却不曾想,却看到了这样震慑人心的一幕。 再回想起那日在乌蛮驿外鲜血横流的街道,所有的使臣们都不寒而栗。 看来,大明并非他们看到的那般和善,当你要反对大明并且做了损害到大明的事情时,大明的雷霆之怒会让任何人都承担不起。 “出发!” 朱瞻垶猛地一挥手,沉喝一声,三万多人的军队井然有序地动了起来,开始登船。 三万人,这个数字并不多,但却也不少了,因为这只是大明从三大营中抽调的人,他们更多的还是负责运送火器,主力人马中有一部分是山东的备倭军,还有一部分是边军。 加在一起,算上民夫,此战大明一共派出人马十五万。 若是对草原,这也就刚刚好,但对建州来说,这已经有点儿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了。 别忘了,宁王和朝鲜那边还要出人的。 一直等到大部分将士们都登船了,朱瞻垶才从点将台上走了下来。 “你今日这个保留节目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朱高煦看着自己的大侄子,语气中有着几分严肃,但也有几分玩味。 “煞费苦心?那倒不至于?”朱瞻垶摇了摇头,带动着九旒五色九珠冠冕上的珠子一顿叮当乱响。 “这些人本就被宣判了死罪,与其让他们被押到刑场上行刑,倒不如物尽其用,也能壮壮大军的威势。” “哦?”朱高煦挑起了眉毛,眼神不经意地朝着使臣的方向瞥了瞥。 “怕是……不止如此吧?” “那二叔您是高看他们了。”朱瞻垶随着自家二叔的眼神看了过去,然后发出了一阵轻笑。 “那些人中,能够让我们大明真正重视的也就一个帖木儿帝国了,其他的使臣不是一隅小国就是在其他大国的威压之下苟延残喘,靠着我们大明的介入才求得一片栖身之地。” “对他们,真的用不着这样煞费苦心的,不值得。” “再说了,对他们的警示我早就已经做过了,当日在乌蛮驿外的鲜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警告。” 感受着朱瞻垶的自信以及对其他国家的不屑,朱高煦有些愣神,脚下的动作都慢了两拍。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界好像真的小了。 自己的大侄子已经放眼看向大明之外了,他在大侄子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不清不楚但却真实存在的一种自信。 他感觉在大侄子的眼中,安南和草原已经是大明的囊中之物了。 不像他,依旧是把征服安南和草原当做是最终目标。 “二叔?”许久没听到声音,朱瞻垶有些奇怪地偏头看了看。 “没事儿。”朱高煦快走两步,跟了上来。 “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二叔好像真的在你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自信,感觉你似乎是有对别的地方也有打算。” “那是自然。”虽然随行的人很多,但朱瞻垶毫不在意地说了出来。 “从属国毕竟只是从属国,比起我们大明内部出现问题,这些从属国出现问题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只要是我们大明衰弱了,那他们就必定会出现问题。” “说到底,这些从属国不过是见我们大明强大才臣服的,并非是真心实意的认为他们就是大明的从属国。” “可是,一个王朝的衰弱是必然的吧?”朱高煦突然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强如秦、大如汉、盛如唐,最后都无可避免的走向了衰亡,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保证统治者中就不出现昏庸之辈。” “你要怎么保证呢?” “我也不能保证。”朱瞻垶丝毫不觉得丢人,直接就承认了。 “但我能降低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朱高煦没有接话,而是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在听到朱瞻垶的这句话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因为历朝历代基本上都是因为这个问题而走向衰亡的,哪怕是有某个朝代在末期出现了明君,但依旧无法力挽狂澜。 当一个王朝从上到下都烂透了,那唯有刮骨疗毒浴火重生方能重新强盛,但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官员、贵族、世族还是其他的方方面面都基本上烂透了。 靠着一个人,不可能的。 所以朱高煦想不到任何的可能。 “二叔不用猜了,侄儿直接告诉您如何?”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朱瞻垶笑着说道。 “比如,一国,多君,如何?” 扔下这句话,扔下了一脸震惊和不解的二叔,也留下了一群胆战心惊的内侍,朱瞻垶直接上了马车。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一国,这君,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君。 …… 回到春和宫,朱瞻垶第一时间就让人给自己脱掉了那一身的冕服。 太鸡儿难受了! “你今天都做了什么了?”换完衣服刚出来,迎接朱瞻垶的就是胖老爹的诘问。 “您怎么了?”朱瞻垶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老爹。 “不就杀了几个人吗?何况那些人也早就被定了通敌叛国的死罪,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下,您不至于吧?” “我不是说这个!”朱高炽一脸严肃地拨开了大儿子想要探他额头的手。 “你前脚刚回来,你爷爷就派人过来了,说是让你换完衣服立刻就去乾清宫见他!”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爷爷这段时间对你已经很宽松了,你爹我身边还有你爷爷的人呢,但你却没有。” “现在你爷爷如此着急,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儿或者是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了!” “这个啊……”朱瞻垶的眉毛上挑,嘴角也泛起了微笑。 他心中有数了。 虽然老爷子没在自己身边安排人,但今天他跟二叔说的那些话可是有很多人都听到了的,内侍、宫女以及锦衣卫,总是有人会去跟老爷子禀报的。 老爷子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儿。 “没事儿,您放心吧,我早有准备的。”想明白了之后,朱瞻垶摆了摆手,让自家老爹放宽心。 说完就直接朝着春和宫外走去,留下朱高炽一人一脸担忧地站在院子里。 第248章:朱棣的伤痛,二重击 “爷爷。” 和门口胆战心惊的小鼻涕不一样,朱瞻垶是相当正常地走进了乾清宫。 小鼻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知道皇上他老人家突然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作为朱棣的贴身太监小鼻涕却是相当清楚的,如果他这都不懂,那估计早就凉了。 但朱瞻垶不一样,他知道里面的绝大部分甚至是所有原因。 “来了?”和平日里的慈祥和蔼不一样,今天的朱棣很是严肃。 “坐。” “爷爷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朱瞻垶依言坐下,但表情却依旧是嬉皮笑脸的。 “你今天都跟你二叔说什么了?” 若是往日,朱棣什么都不会说,甚至还会随着大孙子的话顺下来跟他聊一会儿,但今天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 “就因为这个?”朱瞻垶笑了,然后站起来走到老爷子身后,讨好地给老爷子按着肩膀。 “这个还不够!?”朱棣的语气相当不善。 正所谓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朱棣这两年把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的这个大孙子身上,朱瞻垶早就成为他心中真正定下来的继承人人选了。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汉王和赵王再敢乱蹦哒,而且还超过了父子之情的一个耐受点,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大孙子扫平障碍。 像之前,赵王也只是敢在去安南执行任务的腾骧卫身上动动手脚,丝毫不敢触及朱瞻垶本身,那就是因为他对老爷子的了解足够透彻。 至于汉王…… 在赵王看来,自家二哥那是投敌投得早,不是他有什么先见之明。 但是现在,朱瞻垶却公然对着朱高煦说出了一国多君的所谓构思,这让朱棣瞬间就有一种这么多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的感觉。 自己累死累活的教导,还想着帮大孙子扫平障碍,但他却想着怎么跟人平分天下? 这怎么可能! 没见当年的宁王都没能走到那一步吗? 作为一个父亲和祖父,朱棣对大孙子这种平分家产的想法感到很感动,因为这是为了全家的安宁着想。 但作为皇帝,他很不认同大孙子的想法。 “爷爷,您别生气啊,听孙儿慢慢的解释行吗?”朱瞻垶并不害怕,也不着急。 “您看,孙儿之前的想法都如实地跟您说过了,没有隐瞒对吗?” “嗯。”朱棣出了个声,但却是从鼻孔里出来的,显然是心情还没能平复下来。 “那您说,大洋的彼岸,那么大的土地,但却被一群连武器都不会造的蛮夷给占领了,是不是暴殄天物?” “嗯……”朱棣的声音已经平缓下来了。 “那您说,孙儿让二叔过去,带着咱们中华传承千年的文化教导他们,让他们学会耕作、放牧甚至是读书写字,这是不是大功德?” “嗯……嗯?”朱棣的声音已经开始透露出自我怀疑了,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大孙子的想法。 “那您说,那么大的土地总是得找个人统治吧?您能做到吗?” 朱瞻垶终于是把最终的目的说出来了。 之前他一直都在犹豫,虽然他早就把开发美洲的想法跟老爷子说过了,但从来都没敢直接跟老爷子说要让汉王过去。 那种地方,虽然能耕种、能放牧也能织造,但是以现在人的眼界来看,这无异于是流放。 想想看,朱瞻垶提议把藩王移封到草原上,哪怕是遵循了太祖高皇帝“藩王靖边,为国屏障”的祖训,但依旧还是有人会觉得这是在害怕别的藩王像他们朱老四这一支儿的人靖国难,是彻底把藩王流放到不毛之地去。 后来还是有了羊毛的买卖才让这种想法被打消了,毕竟有了羊毛再加上羊肉,这草原也算是长出金子来了。 除了不能耕作之外,草原就剩下冷这一个坏处了。 但是现在呢? 让一个藩王,而且还是当今皇帝的嫡子去那种野人生活的地方,在人们的眼中这可能是比流放奴儿干都司还要狠的刑罚了。 所以,朱瞻垶才一直拖着没说,因为他害怕老爷子多想,觉得他已经在开始剔除隐患了,甚至不顾血脉亲情。 这可是大忌! 现在,他挖了个坑,老爷子跳进来了,他再顺理成章地把这些都说出来,一切都能好很多。 虽然这汉王和赵王出去之后也是要在名义上把那边归为大明的国土,他们也依旧是藩王,只是和现在草原的藩王一样有着自己的封地而已,但却好太多了。 那边天高皇帝远的,说是藩王,实际上就是皇帝了,只是没有那个名正言顺罢了。 这就是典型的窝窝头,虽然不如白面馍馍好看,但却也顶饿,甚至还是加了糖的玉米红薯甜窝窝,更好吃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朱棣实际上已经信了,但却还是想得到大孙子一个确定的答复。 “当然了。”朱瞻垶这会儿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您看啊,那边的土地那么大,如果咱们大明拿下来,不仅对那些蛮夷有着教化之功,还能让那边成为我们大明的粮仓。” “如果再有人胆敢侵犯我大明,到时候二叔乘着福船而来,虽然慢了一点儿,但却也是一份极强的助力。” “再加上那边源源不断地给我们供给粮食,我们大明还怕谁?还至于北征打到一半就不得不因为运输的问题班师回朝吗?” “别说鞑靼和朵颜三卫了,就连瓦剌也能直接解决了!” “将士们不愁后路也不愁吃的,还有谁能与我大明雄军一战?” 朱瞻垶这么一说,朱棣现在是真的肯定再加上确定了。 同时,还有几分感动。 对于自家这个情况,朱棣是不可能不知情的,也是不可能不担心的。 他自己就是造反起家,而且还是造的他侄子的反,而他侄子当年也是皇太孙后来继位的,这就让朱棣的心是七上八下的,总是觉得自家的儿子和孙子也会像当年的自己和建文一样。 但现在,大孙子的想法以及做法都在极大程度上抚慰了他那本就受过伤的心。 “是爷爷多想了……”朱棣有些感叹地拉着大孙子坐下。 “你是自家人,也知道当年其实是怎么回事儿,所以爷爷也担心那件事情会重演,更担心在有过前车之鉴后,你会更早的进行防备。” “但是现在,你证明了爷爷错的,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哈哈……”说到这里,朱棣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 “错了好哇,错了好哇……” “爷爷……”看老爷子这个样子,朱瞻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 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他还是很理解老爷子的担忧。 自家老爹和二叔三叔之间的争斗不仅仅是像表面上那样伤害到了老爷子,还有另外一个层次的伤害。 当年,老爷子造了他侄子的反,这就让他已经很没有脸下去见他爹太祖高皇帝了。 现在,自家儿子和孙子也面临着这样的情况,这就让老爷子的感觉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把自己带入到了他爹朱元璋的身上,想到了当自己百年之后下去见他老人家时,他老人家知道是自己儿子造了孙子的反,那得是多大的伤害啊! 所以说,这件事情对老爷子来说其实是双重打击,也是双倍的伤害。 “您呐,就放心吧。”想到这里,朱瞻垶也不由得开始安慰起了老爷子。 “那边虽然比较荒凉,但就跟奴儿干都司那边一样,只要开发出来就会成为极好的地方,而且那边的南方跟应天府这边差不了多少,二叔不会受罪的。” “三叔也是一样,他去的地方虽然没有二叔的那么好,但却也比草原上那一众藩王好得多了。” “就连瞻基的未来我都想好了,如果帖木儿帝国我们能够顺利的拿下来,那就让瞻基过去,毕竟就算我们拿下了帖木儿帝国也很难治理,得找个合适的人过去。” “要是拿不下来,那二叔的南边、三叔的东边还有块地,就让他过去,差不了多少的。” “或许孙儿不能跟您保证为我们大明开创多么光明的前景,但有一件事孙儿可以保证,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孙儿的手上绝对不会沾上朱家人的血。” 这话,朱瞻垶算是发自肺腑了,因为他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当然了,他也说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真要是有人非要逼着他出手,那他也不可能一退再退。 最起码,他不会说什么“勿伤朕之王叔”的话来。 建文的例子摆在眼前,如果不吸取点儿教训,那就是在是太蠢了。 “好,好,好……”朱棣老泪横流地摸着大孙子的脑袋,满脸尽是感动。 在有了这么一个出色的继承人之后,朱棣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因为他从自己大孙子的表现上看到了大明的未来会远远比他缔造的永乐一朝要更加光明。 直到现在,他仍然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大孙子铺路,让他以后的脚步能够更轻快。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血亲相残真的就是朱棣为数不多还一直挂在心上的事情了。 在现在的他听起来,大孙子的话犹如天籁。 真好啊…… 第249章:双管齐下 乾清宫的谈心对朱棣的心情影响很大,这让他轻松了不少,但对朱瞻垶的影响却没有多大。 他跟老爷子说的那些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虽然更多的还是为了安慰老爷子才选择那样计划的,但这里面也有他真实的想法在里面的。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早有准备,所以朱瞻垶是很平静的。 在柳升、郑亨、陈懋和李彬四人带兵出发前往建州之后,朱瞻垶也给老爷子提出了另外的一个建议,并且得到了老爷子的同意。 那就是对安南动手。 安南和草原一样一直都是大明的一块心病,虽然安南没有像草原那样屡次入侵中原,但再怎么说也是大明一直羁縻的一块地方,能够收复是最好的。 前面铺了那么久的路,再不动手就晚了,那就等于是在给别人准备的机会。 好在直到现在,大明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安南。 自从永乐四年,陈天平在大明的护送下回国却被杀之后,大明就开始征讨安南,到了第二年就将交趾再次收归大明的版图之中。 要知道,自唐朝之后交趾就独立了,而明朝是在唐朝灭亡的四百年后才再次收归中原的版图。 从永乐四年打到永乐五年,张辅于永乐六年回到京师接受封赏,但张辅刚走不久,交趾那边又叛乱,朱棣心疼张辅所以让沐晟率兵征讨,但沐晟却在生厥江战败。 永乐七年,张辅再次披挂出征交趾,直至今日未归。 事实上,历史上不是这样的。 历史上的张辅在永乐八年再次逼得陈季扩投降之后就返回了应天府,但现在因为朱瞻垶提出来对交趾的策略,张辅直至今日仍然驻扎在交趾。 所以,大明现在是真的想动就动,连朝发夕至都不用,直接就动手。 除了要两头作战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不好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的话,肯定会有很多的文官反对这件事,一是因为两头作战并且战线拉得还这么长,更别说还是因为一个打了五年都没能打下来的交趾了。 二也是因为消耗的问题。 打仗这件事从来都是最大的窟窿,如果用后世的说法,那战争这两个字就相当于是碎钞机,只要一开打,那就会源源不断地粉碎着钞票。 但是现在,这些文官还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有人补贴了一部分。 不得不佩服鲁商刘家的决心,他们在征讨建州叛逆的大军出发之后就给朝廷捐献了二十万石的粮食,而在知道大明还要同步对交趾动手之后又捐献了十万石。 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鲁商刘家起的带头作用,还是刘家说动了其他的商人,亦或者是其他商人闻到了发展壮大的气息,反正也有不少的商人陆陆续续地给朝廷捐粮食。 而且明军的运输想来都有最少三分之一多则一半交给商人运输,因为商人就是靠着这个赚取盐引。 但这次,商人们却不要盐引了,白干!还甘之如饴!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朱瞻垶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刘明正做的决定,再不济也是他出的主意,只是他那个当家主的爹同意了而已。 哪怕是对刘明正了解不多,但朱瞻垶还是很看好这个人,认为他的前途无可限量。 “你是真的挺有手段的,竟然能让商人让出利益来供养朝廷的军队,啧啧……” 春和宫的书房里,朱高炽对着自家的大儿子发出了感叹声。 这是一种惊讶,也是一种无力。 惊讶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家大儿子能够做到这种地步,毕竟商人重利而轻义是千百年来人们对商人的印象,而商人似乎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虽然也有不少的爱国商人,但和那些重利轻义的相比还是太少了。 无力则是因为这件事情是他的儿子做到的,而并非是他。 想想自己监国这么多年,除了得到了文官集团的友谊之外,好像再没有别的建树了。 但自家大儿子却做到了! “您想多了,那不是我的手段。”虽然是夸赞,但朱瞻垶却丝毫没有想着要就这么恬不知耻地接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谁做的,但我很确定这不是我要求他们的,也不是我对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完全是他们自发的。” “在我看来,出这个主意的人极有可能是那日进宫来的刘明正。” “这个人,该放弃的时候会放弃,虽然也会不舍,但他却知道在明明概要放弃时却不撒手的人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这个人,心思太多、太杂也太缜密,如果用得好了那就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快刀,甚至能够左右朝廷的决定。” “但若是用得不好了,或者是他有别的想法了,那么……” 朱瞻垶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寒意,让朱高炽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事儿是儿子经手的,再加上他的上面还有老爷子,所以他倒是没有插手,也没有过多地了解这件事儿。 不过现在看来,儿子处理得挺好,而且考虑得也很周到,就连对方的性格都考虑进去了。 虽然这是必须要做到的,但这对于朱瞻垶这个年纪来说确实是非常的难得。 人的水平的确是有高有低,高的也的确是比低的好,但那也得看情况。 你不能拿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去跟三十岁的人相比,这没有可比性,孩子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俗话不是说了么,莫欺少年穷。 虽然有些不大对味儿,但也是比较合适的了。 “建州那边呢?你是怎么跟你爷爷说的?”见大儿子早有准备,朱高炽也就不用提点了,转而把话题带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很简单,该杀的杀,该发去充苦役的就去充苦役,该带回来的就带回来。” 朱瞻垶波澜不惊地翻动着自己手中的史书,那是一本后唐书,里面有关于黑水靺鞨的一些记载。 “那些意图谋逆的上层人肯定是留不得的,这算不上是什么大功劳,最起码比不上爷爷御驾亲征的那一次,所以我就建议爷爷不要留了,直接在建州处理了就好了。” “剩下的人中那些壮年若是有比较明确的反明心里也要处理掉,毕竟赵宋的例子放在眼前,我们不得不防。” “至于那些对大明比较友好的壮年和孩子也得去奴儿干都司砍树挖地,若是他们能够顺利地活下来,并且这个过程中从没有表现出大明的不满,那么大明也会接纳他们。” “滥杀无辜这个名头可不好,如果他们真的对大明没有恨意,那么就不妨打散到大明各地,这样一来既不怕他们再次联合起来反明,也不会落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至于女人就要带回来了。” “上次北征的时候带回来了很多鞑靼的女人,但那些人实在是太浪费了,竟然卖给了秦淮河畔的花船,哪怕是多出来的也都被卖到各地去了。” “想想我大明还有那么多的单身汉,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所以你想着分给那些未婚或者是丧偶的大明将士?”朱高炽直接用一句话说明白了大儿子的意思。 “没错。”朱瞻垶点了点头。 “当然了,这还得看她们自己的意愿,两厢情愿的事情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她们不愿意,那也会被打散到各地,要是还不愿意……” “那就只能证明她们不想在大明的统治下生活了。” 话说得很隐晦,不过朱高炽却很明白。 说白了,就是推动两个民族的融合,时间长了血脉就淡了,再加上在教育之下,不用多了,两到三代人之后就不会有太多浓烈的情绪了。 在这个时代,三代人也不过是三十来年的时间,而已。 不过说是这么说的,朱瞻垶可不是这么做的,因为他早就给柳升下过命令了,到时候要杀的人会远远地超过他这次说的数量。 只不过,并不是只有他自己想到这里了。 乾清宫。 “八百里加急,送到陈懋的手中去。” 朱棣拿着一封上了火漆的信,交给了他的贴身太监小鼻涕。 “是。”小鼻涕双手托着信封,动作虽然不大,但却以极快的速度退出了乾清宫。 “大孙子终究还是年轻啊,有些狠辣的事情还做不来,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才十三岁……” “再说了,他那个面团性子的爹可做不来这种事,那不就是留给我这个老头子的吗……” 站在乾清宫的门口,朱棣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嘴里喃喃着。 现如今的朱棣已经满心都是希望了,在他的心中,更加辽阔的疆土、更加多的人口以及更加和谐的君民关系都近在咫尺。 他,马上就要达到,甚至是超越他爹朱元璋所留下来的成就了。 为此,也为了大孙子的未来,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这种杀伐过重甚至是有些伤天害理的举动。 不过这没什么,朱棣想得很开。 大孙子说过了,黄沙掩千古,功过后人说! 有些事情就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后世肯定会有人说他残暴,但他相信也会有人说他是个英明的君主! 第250章:目的相同,手段不同 历史上,不管是哪个朝代都多多少少的回沾上一点儿前朝的余荫。 比如汉朝,虽然是制度不一样,但汉朝也多少沾了一点儿秦朝的好处,不然的话就算是刘邦可以大一统,但也得费相当大的功夫。 再比如唐朝,不管后世的说法是怎么样的,但李渊的确是隋朝的国公,而且唐朝整体上也是承袭隋朝的制度的,最起码初期是这样。 明朝也是,大运河就是一个很好的便利,虽然明朝也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去修缮疏浚,但整体的结构都是以前留下来的。 有宋朝开辟的,有唐朝开辟的,也有隋朝甚至是东汉时期的。 大运河虽然极大的促进了商业的发展,但究其根本,这大运河开凿和修缮疏浚的最初目的还是为了战争。 大明就是这样,在大运河的便利下,柳升等人仅仅只用了一旬时间就赶到了顺天府。 如果人再少点,那还能更快,大部队的集结和休整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在到达顺天府后转陆路,然后带着朱棣的凭证去边军调集兵马,马不停蹄的朝着建州奔去。 正如朱瞻垶所说的,奴儿干都司的冬天非常的冷,最好还是要加快进度。 “陈懋,你怎么了?”四个将领围坐一团,烤着火,吃着晚饭,柳升看着陈懋问了起来。 他们都是将门子弟,平日私下里也是比较熟悉的,所以说起话来都很自然很放松。 “没什么……”陈懋轻叹一声,没有说明。 但他的话、他的语气以及他的表情无一不是在说我真实的想法并不是这样的。 “拉倒吧,我们认识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吗?” 对于陈懋的回答柳升显得很是不屑。 “我年纪本就比你大一点,在加上我们的出身以及平时的交集,你觉得你是不是在扯谎我看不出来?” “就是,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啊,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想想办法呢。”林彬也开始给柳升帮腔。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这是皇上给的任务。”陈懋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 杀平民这种事情哪怕是他们武将也是不喜欢干的,虽然他们很需要军功,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干过,但也不是没有那种有底线的人。 陈懋就是这样的人。 “皇上给的任务?那又怎么了?”柳升很是不屑,但却并不是对朱棣的不屑。 他是针对陈懋的。 “这次平叛,皇上点了我们四个人一起统兵,这是一种训练,也是对宁王的一个态度。” “皇上给你的任务是要你自己完成的吗?还是说最终要我们四个人,或者是带领着将士们一起去完成?” “这……”陈懋犹豫了。 朱棣给他的任务的确不是要让他自己去完成,而且就那个任务来说,他自己去完成也不现实。 不说必须要有他们四个人以及带领的将士们一同完成,但还是需要绝大部分的将士共同努力的。 “这不就完了!”柳升撇起的嘴角好像是在嘲讽陈懋一般。 “实话跟你说,太孙殿下也给了我任务,最终也需要我们一起去完成……” 说完,柳升谨慎地抬头看了起来,随后招了招手,让一个随行士兵把周围的人驱赶了一下。 有些事情虽然迟早还被暴露出来,但在未暴露出来之前,保密就是他们的责任。 “那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们了……”陈懋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在看到周围的士兵们都离开之后,他也是选择了开口坦白。 “皇上对此次建州叛乱很是不满,在我们从应天府开拔之后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皇上送来的八百里加急。” 柳升三人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严肃了起来。 八百里加急,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了。 古代的消息传递有很多,但如果是与朝廷相关的,而且是紧急的消息,那一般会有三个等级。 这三个等级被统称为马上飞递,具体被分为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虽然是皇帝给的任务,但再怎么说战争也还未开始,他们就算是赶到建州也得花上个一个月起步,用八百里加急似乎有些过。 但这也是朱棣的一种警告,让他们重视的警告。 “皇上说了,此战之后,我们必须要做到建州再无女真!” 陈懋有些低沉的话让郑亨和林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柳升却没有。 “柳升?你怎么了?”陈懋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带着些许呆愣的柳升。 “咱们俩的任务……”柳升这才回过神来,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开口。 “不是完全一样,但也差不多。” “这……”陈懋三人都傻了眼。 如果说朱棣下了这个任务那属于正常范畴之内,那朱瞻垶下达的这个任务就有些狠辣了。 同样的任务,这就是差距。 朱棣是皇帝,而且征战多年,再加上有赵宋的例子摆在前面,这次又是建州女真率先图谋不轨的,而且还是在朝廷已经开始开发奴儿干都司之后的事情,朱棣作为皇帝下达这么个命令虽然令人意外,但也没有那么的意外。 但朱瞻垶不同,他才十三岁!才打过一场仗!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就这么下达了一个灭族的命令,这是在是让人感到胆寒。 “你们别误会,殿下给我的任务虽然和皇上的差不多,但也有些出入。”柳升哪里会不知道陈懋等人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开口为朱瞻垶解释了起来。 “殿下虽然也主张覆灭女真,但还是告诫我在对那些反对大明统治的女真人才要果决干脆,那些不反对,或者是愿意被大明统治的女真人,殿下打算让他们去充苦役,开垦奴儿干都司。” “除此之外还有女人,殿下要求我将所有的女真女人都带回去,有家有室并且明确表示愿意接受大明统治的除外,这些要跟着一起去充苦役,剩下的则是带回去,给尚未婚配的将士们结对。” 柳升简短的解释,但却完全能够让陈懋等人理解清楚。 凭心而论,他们更加推崇朱瞻垶的方法,因为这样的方法虽然会有些隐患,但还是有些人情味儿的。 不杀绝,那就是有隐患,这个毋庸置疑。 但只是女人,而且还是在给大明士兵配对的情况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个,这个问题也不是他们四人要去思考的,真正需要他们去思考的是接下来敢怎么做。 一个皇上,一个皇太孙,一个是现在的皇帝,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储君,要听谁的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但是,那是皇太孙啊!皇上对皇太孙的宠溺谁看不出来? “这怎么办?”陈懋看了看柳升,又看了看林彬二人,有些麻爪。 两个人给到他们的任务虽然目的基本相同,但中间的差别也是不小,对他们来说这点儿差别就足够砍头抄家的了。 “这样吧……”柳升沉思良久,抬起头看向了陈懋。 “等到了大宁,我们见过了宁王之后,你讲这个情况夹在例行汇报中给皇上送回去,看看皇上会做什么反应。” “那你呢?太孙那边怎么办?”陈懋立刻反问道。 “不一样。”柳升摇了摇头。 “太孙的命令虽然重要,也的确是要保密,但在身份上,太孙和皇上还是没得比的。” “你是皇上给你指派的任务,在完成任务之前总结情况是正常的,但我是太孙指派的,是不能去探究皇上给了你什么任务的。” “这是逾越,你们应该也明白。” “就这样吧。”郑亨也点头同意了柳升的说法。 “皇上毕竟是皇上,就算是最终皇上让我们坚定地执行他所给出的任务而放弃太孙的任务,那么回去之后柳升对太孙也有个交代。” “但若是反过来的话,回去之后你怕是没有办法跟皇上交代的。” 听了郑亨的话,其他三人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的确,朱瞻垶的确是皇太孙,也的确很受皇上的看重,但皇太孙毕竟只是皇太孙,跟皇帝是没法比的。 再者说来,在柳升他们看来,等他们将消息传递回去,皇上也未必不会同意太孙的做法。 首先,太孙的做法虽然会留下一些隐患,但太孙已经给出了最大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那就将其打散,分散到全国各地。 其次,太孙的做法会更有人情味一些。 无差别的屠杀,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这会让大明的百姓们产生些许的惶恐,更重要的是会对其他国家的百姓也产生影响。 比如瓦剌。 等这个消息传开了,以后大明征讨瓦剌的时候他们的百姓还愿意归降大明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柳升他们看来皇上大概率会采用皇太孙的意见。 这无关什么正确不正确的结果,因为在他们,甚至是在整个朝廷的文武百官看来,皇上对皇太孙的宠溺几乎是不可能产生什么反转性的变化的。 一是宠溺,二是皇太孙这两年提出的建议都有见地也有效果,二者相加,还有疑问吗? 第251章:太子爷急眼了 相比于建州,交趾的问题就顺利多了。 因为朱瞻垶对交趾那边的渗透建议,再加上腾骧右卫的派出,所以自上次朱棣命张辅征讨交趾之后,大明在交趾的兵力就一直都没有撤回。 虽然中间因为朱棣的御驾亲征而被抽走了一些,但这并不影响什么,而且在时候也被慢慢的补足了。 这就在命令明明是同时发出的情况下,交趾那边动的却更快一些。 因为相较于张辅这边,柳升那边要从应天府出发,通过大运河到达顺天,然后再去边关凭借朱棣的手令调集边关驻军,再然后去跟宁王汇合,最后才去建州。 而且到了建州之后还不能立马开战,先不说在这种对内战争时往往要先派使者去交涉一下,尽可能争取在不动刀兵的情况下解决问题,就说大明此次要跟朝鲜联合,这就得先沟通。 但交趾就不一样了。 交趾这边的驻军一直都在,身为此战将领的张辅也一直都在交趾,而比起柳升他们大军行进来说,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在速度上无疑是更快的。 “英国公,我们该怎么办?”沐晟看着正在远眺洮江的张辅,轻声开口问道。 自从上次他兵败之后,在交趾的一切行动他都是以张辅马首是瞻的,除了偶尔会发表一些看法之外,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听张辅的调动。 人在屋檐下,再加上自己也的确是吃了败仗,沐晟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心理。 “沐晟啊,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了。”听到沐晟的声音,张辅收回了眺望洮江的目光。 “这次,我们可能真的要立下大功了。” 听着张辅的话,沐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他和张辅一样,自上次被派来征讨交趾之后就没有返回,一直都驻扎在这里,腾骧右卫之前做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后来,腾骧右卫因为收到了朱瞻垶的命令要返回应天府,在临走之前,任务被交给了朱棣调过来的锦衣卫,张辅和沐晟也因此得知了交趾更多的变化。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大半个安南的百姓们都在等着大明一统安南,等待着大明让他们过上腾骧右卫柳溥等人给他们形容的生活。 就目前已知并且确定没有任何疑义的情报来说,交趾在腾骧右卫的介入之下,大半交趾的百姓都在腾骧右卫的努力之下起身反抗,在这里面被杀死的酋长、旧朝士绅超过千人。 由此可见,交趾这边是有多复杂。 而张辅话里的意思沐晟也很清楚,因为他也知道,现在基本上只要他们出兵,那接近大半的交趾百姓都会夹道欢迎他们的到来,然后心甘情愿地接受大明的统治。 除了太靠南那边腾骧卫和后来接手的锦衣卫因为时间不够以及地理位置的原因没有渗透之外,安南几乎全部都被渗透了。 根本就没什么难度! “沐晟,明日你就带上你之前的兵马以及船只,顺着咱们面前的洮江出发,然后转道琅勃拉河直达万象,我们里应外合,同时发力,先接收那些腾骧卫和锦衣卫已经处理好的地方。” “这是没什么难度的,根据腾骧卫和锦衣卫的回报,那边的百姓们应该都不会反抗,应该能够很快完成。”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不是我们掉以轻心的理由,在这种情况若是还失败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是!”沐晟点头称是。 “等我们将这些腾骧卫和锦衣卫已经解决好的地方全都接收,我就会向陛下上书,请朝廷派人来接收并且着手治理这些地方,然后我们再会和,一起向南推进。” “到那个时候,陈季扩就真的没有立锥之地了……” 说完,张辅转头看向了洮江。 他并不是在看洮江,而是在看洮江的南岸,在看对面的土地。 打打停停,陈季扩等人起兵反叛然后投降,再反叛,再投降…… 自永乐四年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里,张辅几乎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这里。 原本,他以为在这里的地理环境和人心的双重作用下,朝廷想要统治安南还要等上好些年,甚至还不一定会有结果…… 但现在,他是真的看到了曙光! …… 应天府,乾清宫。 自柳升他们带兵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旬的时间了,而今天的朱棣才刚起床,小鼻涕就禀告说有一封来自于大宁的八百里加急。 朱棣心下思量:大宁,那他们应该是已经跟宁王汇合了,但应该还没有抵达建州,也没有跟朝鲜那边的人交涉过。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思及至此,朱棣草草洗漱了一番,然后就直接屏退众人,拿起了那个信封上封着特殊制式火漆的书信。 站在门口的小鼻涕有些担忧,这大军才刚出发,就来了八百里加急,他虽然是个太监,但这么多年了,在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懂得一些常人不懂的事情。 他有些担心,担心皇上情绪失控,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多少会有些危险。 然而,他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过了得有一刻钟的时间,小鼻涕终于听到了朱棣的声音:“小鼻涕,进来!” “诶!”小鼻涕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地走进了乾清宫。 “拿去,让人封上火漆,送到陈懋的手中。” “是!” 接过了朱棣手中的信纸,小鼻涕快步地退了出去。 看?他没这个胆子,哪怕是此刻这封信连个信封都没有,他随便一瞄就能看个大概。 他虽然是个太监,但这些年来多少也是认得一些字的,但他没这个胆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春和宫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完全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什么!?你怎么敢下这样的命令!?”朱高炽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家大儿子,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自北征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大儿子发火儿,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表情。 导致朱高炽有这番情绪的,正是陈懋的那封八百里加急。 朱高炽是皇太子,而且还是监过国的太子,哪怕是现如今老爷子就在宫中,他每日也要帮着老爷子分担不少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前线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禀奏,他这个皇太子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不仅知道,朱棣这么早就能得到消息还是他让人直接在乾清宫外守着,等老爷子一醒来就立马禀告的。 本来这样子还不足以导致朱高炽对大儿子发火儿,这事儿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在早饭的饭桌上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大儿子回了一句。 原话是这样的。 朱高炽:今儿个天微微亮的时候就收到了陈懋的八百里加急,也不知道是不是建州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说宁王不愿意配合朝廷的行动。 朱瞻垶:陈懋的八百里加急?从哪儿发的? 朱高炽:从大宁。 朱瞻垶:哦,那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儿,想来应该是即将到主战场了,柳升把我给他的命令跟陈懋等人说过了,陈懋才用八百里加急寻求爷爷的看法。 朱高炽:你给的命令?什么命令? 朱瞻垶:没啥大事儿,就是让那些不想服从大明统治的女真人赶到朝鲜那边去,让朝鲜的人当一次刀,直接把那些人都给宰了。 哦对了,之前明珠她们给家里写信的时候我顺便让她们说了,朝鲜那边也答应了。 朱高炽:什么!? 然后就这样,朱高炽就急眼了。 “您别急啊。”相比于自家老子的激动,朱瞻垶倒是一脸的平静。 “建州那边是迟早要解决的,赵宋的前车之鉴就摆在我们的面前,而且现在他们也有了要反的意思,那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朱高炽看着周围的下人,挥手屏退之后才开口说道。 “什么恶果?”朱瞻垶很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残暴的名声?这个我不在乎,而且我都说过了,事情会交到朝鲜那边来解决,他们也都同意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就算到时候百姓们会有微词,那也不会太多,朝鲜会帮我们背下来这件事的。” “这就完了?”朱高炽看着大儿子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就感觉心里那火一冒一冒的。 “你以为朝鲜就值得信任?让他们帮忙也是要给甜头的,不然他们迟早也会反!” “到时候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也都会被抖搂出来,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被认为是罪魁祸首!” “我知道啊。”朱瞻垶的表情仍旧没变,一点儿也不着急。 “甜头的事情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那就等咱们大明腾出手来解决倭患的时候顺便也帮他们解决了。” “而且我把话也都放那儿了,倭患这个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咱们大明能帮他们的也就是暂时让倭寇不敢出海,具体的要看我们大明要做到哪一步。” “是单纯的在短时间内解决倭患,还是让那些倭寇以后再也生不起出海的心思,一有这样的心思时就会感到肝胆俱裂!” “你……”直到这时,朱高炽才多少明白了大儿子的想法,带着震惊的目光看着一脸波澜不惊的大儿子。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 第252章:爱新觉罗·孟特穆 杀戮,或许这不是个好词儿,但这也是要分时候的。 “末将见过宁王。” 看着走上来的宁王,柳升等四人一起下马见礼。 “都安排好了吗?”宁王骑着马,看着面前的婆猪江,面色阴沉。 这次他其实本不用亲自来的,他作为大明的藩王,在朝廷只派出了四个主将,而且还不是张辅级别的主将时,他这个藩王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来带兵,但他还是来了。 大宁,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所统辖的北方草原中最好的一块地方,虽然比不上阔滦海子和捕鱼儿海,但那边的事情也比较多。 那边靠近瓦剌,虽然现在的瓦剌没那个胆子来侵犯已经是大明地盘的草原,但还是要经常交际的。 所以,宁王多少还是有些感恩的,在这里,他虽然是个藩王,但实际上和土皇帝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果想当个逍遥王爷,那完全是没问题的。 因此,这次宁王亲自带兵出来了,但他没想到,他一出来就遭遇了滑铁卢。 女真人在面前的婆猪江设下了埋伏,让明军损失过万。 而对方,只有三千人。 “回宁王,已经准备好了,朝鲜方面也在推进,预计明日即可虎儿文卫!” 柳升是此次的主要将领之一,也是在这个战场上朱瞻垶的代表人,所以很多事情基本都是他来主导的,哪怕是朱棣委派的陈懋都会经常让步。 原因无他,在给应天府送去了那封汇报之后的第四天,陈懋就收到了朱棣送回来的密信。 里面就一句话:以陈懋为中心,践行太孙之计。 当时陈懋就将那封密信给柳升等三人看过了,随后就被丢进了火堆里,四个人心中都有了数了。 很明显,不管是认同还是鼓励,皇上都准备施行太孙的计划,并且还会在事后把联合从属国滥杀的恶名给抗下来。 “很好。”宁王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入夜之后,本王会亲自带人前往兀拉山城,你们四人转移至察剌秃山卫,届时联合抵达虎儿文卫的朝鲜军,一起三方夹击!” “若无意外,我们渡过这婆猪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届时再压向建州卫,将那群蛮夷驱赶至鸭绿江!” 说到这里,宁王的脸上泛起了几分阴狠。 他是真的怒了。 本来这次出来只是跟自己的那个四哥表示一下,表达一下您的安排弟弟我很满意,过得也很快活,对您也没有怨言了,您不用担心。 结果,初战就遭遇落败,这让宁王有些接受不了。 要知道,当初还是燕王的永乐大帝在靖国难的时候还是靠着他的帮助呢,现在他却虎落平阳,被女真这只狗给咬了? 这怎么行? “末将自当全力而为!明日日暮之前,必定抵达察剌秃山卫!” 柳升一看,这特么好事儿啊!立马和陈懋等三人应了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他们看来,宁王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现在宁王对女真人发了狠,这岂不是代表着女真人的未来极有可能是由宁王动手? 这样一来既不用安抚朝鲜,又不担心太孙殿下背上恶名,还能让皇上也不受到影响。 柳升等四人此时此刻心中就只有一句话:宁王牛逼! 宁王见柳升等人答应得如此坚决,不由得点了点头表示称赞,然后扯了一下马缰,掉头离开。 不久之后,明军中冲出了一骑,迅速朝着北方的辉发城方向而去。 给朝鲜传递消息,面前的婆猪江就是一道天堑,能够行得通的就只有三条路。 第一,想西南方向而去,走到婆猪江和鸭绿江交汇的地方,那里没有女真人,可以从那里渡河。 不过走这条路线的问题在于绕远。 朝鲜即将推进到的虎儿文卫在察剌秃山卫的东方,在宁王要去的兀拉山城的西北方,而兀拉山城还在察剌秃山卫的南方。 也就是说,这条路线需要饶进朝鲜境内,然后横穿朝鲜和大明的边地,再向北而行进入白头山,才能抵达虎儿文卫。 第二条路就是向后,朝着辽东都司方向前进。 在辽东都司,有大明的战船停靠,经船抵达朝鲜,再重复与第一条相同的路线。 这两条路线看似很远,但实际上却是相对来说比较近的。 而柳升等人,选了个最远的,但却是最便利的。 从婆猪江畔到察剌秃山卫,转道辉发城,再从辉发城进入灰扒江,借用水路直达虎儿文卫。 日暮之后,整个明军营地燃起篝火,营帐也悄然不动,整个明军营地一片寂静,偶尔能够看到有几个人影闪过,似乎是正在巡逻的哨兵。 见到这一幕,远在婆猪江对岸的女真人心无波澜,一如既往地巡视着。 然而,早在天黑之前,明军的众将士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向西北方向靠拢,那边有营地也有树林,能够挡住河对岸女真人的视线。 女真人不像柳升有千里眼,只凭借肉眼根本没有办法很好的观察。 在现在这个阶段,望远镜可是个稀罕东西,整个明军这边也只有柳升有,还是朱瞻垶借给他的。 因此,明军在女真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只留下了几百人马作为迷惑,大军实则是趁夜出发,朝着察剌秃山卫前进。 与此同时,大明的南方,张辅的行动也初见效果了。 因为腾骧卫和锦衣卫的努力,所以张辅和柳升的行动异常的顺利,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清化至景县一线以北的区域全部收复。 说到这里,张辅都有些羞愧。 因为说是收复,但实际上他基本上什么都没做,只要身着明军铠甲的将领带着队伍进入,就会有山民们的夹道欢迎,甚至还有不少山民给他们送粮食。 所以,名义上说是收复,其实就是去捡功劳的,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百姓们都在等着他们来。 这也是为什么仅仅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张辅就能够收复这么大的一块区域,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在赶路! 但说归说,张辅还是很好的约束住了将士们没有拿那些山民的东西。 因为这事儿是朱瞻垶建议,朱棣亲自执笔,在给张辅的密信中三令五申着重强调的! 历史上的安南为和迟迟不能收复?一是因为当地的土豪士绅百般阻挠甚至是欺瞒百姓,让百姓们对大明产生了恶感,自发的抵制明军,也抵制大明的统治。 二是因为这里的祸首陈季扩、简定等人一直都没有伏诛,这也是导致安南这边降而复叛的原因。 最后还有一点,那就是明军的所作所为。 历史上,张辅在安南带兵打了九年! 这九年,不仅朝廷犯了,百姓烦了,就连士兵们也烦了。 久久不能归乡,吃得有很一般,这就让明军经常去抢当地百姓的东西,这就加剧了明军在安南百姓心中的恶名。 第一个问题在朱瞻垶的指挥下,在腾骧卫的努力下,已经有大半的安南百姓得知了真实的情况。 第二个问题现在正在解决,张辅已经得到了朱棣的命令,此战对于陈季扩那些首恶们根本就不接受投降,唯有一死。 因此,朱瞻垶才着重地跟老爷子强调了军纪军风的这个问题。 眼下,大明在安南已经打了五年了,这个时间不短了,将士们的情绪肯定会有些不耐,所以一定要约束好了。 就在张辅带着人跋山涉水、沐晟带着人乘风破浪之时,建州的战争已经开打了。 疑兵之计终究只是疑兵之计,就算是能骗得过女真人也绝对不能骗太久的。 第二天天一亮,女真人就发现对岸的明军营地空了。 一瞬间,女真的营地内就乱了起来,他们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向东或者向北逃窜。 他们不知道明军的去向是何方,但他们很清楚,能让明军做出这么大动作的原因肯定是明军找到了突破婆猪江的办法,不然的话不可能连夜行军。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明军此次行动的原因了。 婆猪江和鸭绿江虽然最终汇流到了一起,但却也形成了一个夹角,这个夹角也就是女真人的倚仗。 向西向北可抵御明军,向南可抵御朝鲜,向东可撤退。 但是,朝鲜军绕过了鸭绿江的中下游,从上游的白头山进入,一路挺进到了虎儿文卫,截断了女真人的退路。 女真人见势不妙,想要向南撤退,越过鸭绿江和婆猪江交汇之处,进入朝鲜。 不得不说女真人的首领爱新觉罗·孟特穆,又名猛哥帖木儿也的确是一代枭雄。 一般在这个时候,绝大部分人想的都是破釜沉舟,因为有婆猪江和鸭绿江这两道天堑在,女真就等于是被夹在了一个口袋里,不破釜沉舟一战,基本上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可能了。 但猛哥帖木儿却不一样,他就要越过鸭绿江,再入庆源! 这一举动的确是属于反其道而行之,超出了绝大部分人的预料,但等女真人跟着他们的首领猛哥帖木儿来到他们预定的地点时却傻了眼。 原本应该在婆猪江对面的明军营帐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了婆猪江,明晃晃地伫立在他们千斤的路上。 这,正是宁王的护卫司。 第253章:遭遇背刺的一代枭雄 猛哥帖木儿这次的反其道而行之的计策的确堪称是神来一笔,但唯一的缺憾就在于他遇到了宁王。 宁王真的是想做点儿什么,但却被婆猪江畔的猛哥帖木儿给了当头一棒。 其实宁王也没想到猛哥帖木儿会选择兵行险着,他其实就是单纯的想要把女真给围起来。 占据东北方向虎儿文卫的朝鲜军,占据西北方向察剌秃山卫的柳升等人,再加上占据兀拉山城宁王自己,大明和朝鲜的联军不仅是把女真给包到了一个口袋里,还将其逼到了鸭绿江畔。 这完全都是无意之间达成的。 如果女真按兵不动,那么朝鲜军会占据虎儿文卫,宁王会占据兀拉山城,柳升等人却不能对女真造成什么钳制。 要知道,察剌秃山卫虽然是在女真的西北方,但却依然在婆猪江对面,再加上超出了火炮的射程,所以柳升还真就没法打到女真。 可问题在于,在得知明军消失了之后,猛哥帖木儿直觉地率军撤退,抛弃了原本的驻地,给了柳升等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下子,女真是真的西南面的宁王没防住,东北方向的朝鲜军没防住,原本防得最简单的西北方向的柳升等人也趁虚而入,渡过了婆猪江。 不过有一点让猛哥帖木儿很意外,那就是宁王那边已经发现他了,但却没有动作。 这怎么办? 猛哥帖木儿第一次感觉束手无策。 “要不,我们向南走?赌一把?”就在这时,猛哥帖木儿手下的一员猛将释家奴开口说道。 要说这释家奴和猛哥帖木儿其实是有点儿渊源的。 猛哥帖木儿的发迹要归功于一个人,这个人名为阿哈出。 阿哈出这个人算是女真的世家了,元朝时期女真这边就有元朝设立的胡里改万户所,而阿哈出的先辈就在这里担任万户,而后来阿哈出也承袭了这个职位。 后来在朱棣登基之后,于永乐元年任命阿哈出为建州卫指挥使,并且赐汉名李思诚,成为了女真部族著名的领袖之一。 阿哈出所在的女真一系跟猛哥帖木儿所在的一系是世代联姻的,在永乐四年的时候,猛哥帖木儿也是由于阿哈出的举荐,成为了明朝建州卫都指挥使。 而释家奴则是阿哈出的儿子,还娶了猛哥帖木儿的妹妹为妻,因此这猛哥帖木儿是释家奴的大舅子。 “向南?”猛哥帖木儿皱起了眉头,有些拿捏不定。 “先不说我们能不能越过鸭绿江,就算是可以也不可能长时间的在朝鲜停留。” “别忘了,今夏我们对庆源的入侵让朝鲜很是不满,这也是为什么朝鲜在接到明朝的敕旨之后就立刻动兵与明朝围剿我们,他们可是恨我们入骨呢。” “一旦出了岔子,那我们就是深入敌后还被困住了,到时候就真的有死无生了。” 现在的建州女真基本上可以说是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了,抓住了这一条线,那就活,一旦错了,那就死,而且还是带着全族一起去死。 一个来势汹汹的宁王,加上因为走私武器而愤怒不已的明军,再加上积怨已久的朝鲜,猛哥帖木儿实在是想不到如果自己失败的话能有什么好结果。 “哎呀你看,我们都走到这个距离了,但宁王的军队还没有动静。”释家奴并没有放弃,反而还在极力游说猛哥帖木儿。 “想想看,昨天晚上我们的人还看到宁王出现在了明军的营地,跟明军的那四个将领交谈了一番,今日的情况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他们制定下来的计划。” “再想想看,今天一早我们就发现明军的大营空了,只剩下了几百个迷惑我们的哨兵,等我们决定撤退发现朝鲜抄了我们的后路时,明军也出现了。” “这就说明,不管是宁王的军队还是朝廷的军队都是连夜行军的,不管是士兵还是战马都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 “我觉得,眼下这宁王明明看到我们了还按兵不动,为的就是给他的士兵们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除此之外还想等着他们的援军到来。” “如果我们这时候再不果断一点,等朝鲜和朝廷的军队合围,那我们真的就只能跳江,听天由命了。” 释家奴的一番分析可以说是相当的到位,不仅把昨夜和今早的情况结合了起来,还把建州女真这一支儿的未来命运给着重强调了一下,可以说是逼着猛哥帖木儿做决定了。 事实上,从表面上来看猛哥帖木儿似乎也真的没有退路了。 就算中原那些文人再怎么阻止,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战争的地步了,就算是他们投降,自己这个首恶也是绝对跑不了的,不然的话无法平息在这个时节还来奴儿干都司奋战的将士们胸中的怒火。 所以,别人或许还能活,但他不拼一下的话就真的只有死。 “干了!”猛哥帖木儿最终还是心动了,猛地一跺脚,怒喝出声。 “随我出击!砍翻那群软弱的明军!富庶的中原指日可待!” “每杀一人,奖励皮裘一件!斩杀有职位者,奖励奴隶百人!斩杀宁王者,加官进爵!” “冲啊!” 猛哥帖木儿是个调动情绪的好手,女真人在建州久了,再加上他们的先祖金国是见识到中原的美好的,因此谁也不愿意蜗居在这冰天雪地里。 再加上之前他们曾在婆猪江阻击过明军一次,虽然是依靠了婆猪江这道天堑,但他们还是以三千挡七万,并且还灭了一万,达成了以少胜多的成就。 现如今,在重伤以及所谓的“经验”加成下,猛哥帖木儿手下的士兵们个个都是气势高昂,像极了一支强盛之师。 然而,大明的军队真的就如同猛哥帖木儿说的那么不堪一击吗?就真的如同在婆猪江畔那么蠢笨吗? 这个,谁也说不好,毕竟打仗这件事主要看的是统帅,其次是装备,最后才是士兵的个人能力。 胯下骑着最耐寒的鄂伦春马,猛哥帖木儿一马当先,率领这他手下的士兵们向前冲锋,但直到现在仍旧平静的宁王军营地让他心有不安。 但他的士兵们可想不了那么多,见宁王阵地那边真的毫无动静,他们还以为明军是被婆猪江那一战给吓破了胆子,顿时气势更足了。 只是,等他们冲锋到了一个距离的时候,宁王所率军队那边的营地突然发生了变动。 最靠外的营帐突然像是被抽掉了主梁一般整齐地倒下,露出了后面穿戴整齐的宁王护卫司士兵。 仅仅这一个变动就让猛哥帖木儿亡魂大冒。 “撤退!撤退!”猛哥帖木儿竭尽全力地喊着,声嘶力竭。 原因无他,一门门火炮的炮口黑黝黝的,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对准了他们。 “火炮!火炮!撤退!”猛哥帖木儿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冲锋之势已成,怎么可能说停下就停下的? 前段若是停下了,那么后半段听不到命令的士兵就会直接将前段冲散,甚至是踩踏致死。 事到如今,猛哥帖木儿已经绝望了,他自见到宁王阵地的变动之后心中就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宁王的护卫司却拥有火炮?朱棣这么放心的吗?竟然会将火炮放手给藩王?他就不怕那些藩王学着他再来一次靖国难吗? 然而,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回应他的就只有火炮发射那震耳欲聋的声音。 不过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火炮发射的声音终于是震到了猛哥帖木儿队伍后半段的人,早在婆猪江畔就听过火炮声音的他们一下子就知道这是什么。 这下子,原本没能停下来的冲锋反倒是停下来了,只不过也遭受到了明军火炮的炮轰。 “撤退!撤退!”猛哥帖木儿见状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从开始跟商人购买武器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从未想过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 “撤退!向岸边撤退!明军的火炮动不了!我们还有机……呃!咳咳!” 正在努力指挥队伍的猛哥帖木儿嘴角突然留下了鲜血,随后他满脸不可置信地转过了头。 “对不起了,大舅子。”释家奴抽出了直刺入猛哥帖木儿背后心口处的匕首。 “眼下,我们大势已去了,如果再继续跟着你的话,就算是能够活下来那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还要时时遭受朝鲜和朝廷的围剿。” “你呢,我大舅子没错,但你也知道,我不只有大舅子,还有一个姐夫。” “这个姐夫名叫朱棣……” 猛哥帖木儿一脸悔恨,但他的力气已经随着鲜血的涌出而慢慢消失,最后只能含恨跌下马来。 是的没错,释家奴的父亲阿哈出不只有一个女儿,也不只有一个女婿。 阿哈出有一个女儿嫁给了朱棣,而且还是朱棣的第三位妃子,甚至比河间王张玉的女儿、英国公张辅的妹妹昭懿贵妃张氏更早嫁给了朱棣。 所以,朱棣还真的是释家奴的姐夫。 第254章:捷报连传 轰!轰! 火炮的射击并没有因为女真那边的异变就停下来,因为宁王这边不管是谁都没能发现女真那边的情况,哪怕是宁王。 在这个时候,玻璃真的是稀罕东西,从朱棣把单筒望远镜当宝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这玩意儿并没有普及化。 就说柳升手中那个还是朱瞻垶在看到朱棣手中的那个其制作的,而且也没有制作多少。 就一个,还单纯是为了玩儿,至于后面的量产,他还没太过着急。 这东西,你越早造出来,外流的可能性就越大,望远镜这个东西对这个时代战争的影响是很大的。 宁王并没有望远镜,所以并没有发现猛哥帖木儿被他的妹夫释家奴刺杀的一幕,不过火炮的射击还是很快就停止了。 火炮是需要装填时间的,而宁王本是没有火炮的,正如猛哥帖木儿所疑惑的那样,朱棣不可能把火炮放给藩王,之所以宁王有是因为这都是柳升带过来的。 是神机营的火炮。 在火炮装填的间隙,一窝蜂火箭的方阵立刻填补了上来,挡在了火炮的前面,为火炮的装填争取时间。 “放!”宁王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女真人,没有任何的怜悯之情。 他宁王大小是个藩王,带兵能力虽然不及朱棣这个哥哥,但也是在朱元璋子孙之中排的上号的,但这次却折辱在了女真的手里。 虽然那一战是女真依靠着婆猪江的地势之利,再加上当时他们一直都是追着女真打,一直把女真从坊州城赶到了这里,所以就多少有些放松了警惕。 轻敌,这两个字对于宁王来说有些算不上,但也的确是如此。 不仅是宁王,柳升等人也没想到女真在扩张到坊州城的情况下,竟然还在近二百里之外的婆猪江做了圈套。 在这样的情况下,宁王和柳升才吃了亏。 眼下轮到他痛打落水狗了,宁王又怎么会心慈手软。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冒着一窝蜂火箭的箭矢,骑着马冲了出来,远远地就将一个东西抛了出来,然后瞬间就滚落在地,避免被一窝蜂火箭射到。 “去拿过来看看。”宁王看了看那个趴在地上抱着头的身影,再看看地上那个被丢出来的东西,对着偏将说道。 “是!” 偏将很快就冲了过去,小心地躲避着一窝蜂火箭的箭矢,将那个东西给捡了回来。 事实上,没等那东西到眼前,宁王就大概的猜出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一块布包裹起来的类似球形的物体,还在不停地滴落着红色的液体。 结合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只要不傻就能猜得出来。 宁王看着偏将拿过来的东西,甚至都没有让人打开,就直接举起了手,示意神机营的将士们停止进攻。 “投降!我们投降!首恶猛哥帖木儿已经伏诛!我们投降!” 远远地躲在后面的释家奴一看攻击停止了,就看尽冲出来高声喊道。 “我是释家奴,我姐姐是恭和穆顺贤妃李氏!” …… 哪怕是宁王,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有一刹那的愣神。 自家四哥的妃子他认识的不多,但出身是什么地方的大体知道一些,像出身女真这种外族的他自然是更有印象了。 在移封草原之前,宁王还特意让人去调查了一番,因为他的封地很靠近建州,他不像跟自家四哥的亲戚产生什么冲突。 只不过没想到,这冲突到底还是产生了,而且还是在战场上。 “释家奴?”宁王招了招手,让人去将释家奴带了过来,同时也让将士们上前去控制那些放弃抵抗的女真人。 “对对对!我是释家奴!我姐姐是恭和穆顺贤妃李氏!” 一看宁王让人停止了进宫,释家奴似乎是看到了曙光,忙不迭的把自己最大的关系给说了出来。 “有认识的吗?”宁王朝着自己手下的将士们看去。 然而,宁王早在移封草原之前很久就去就藩了,名下的护卫司基本上都是最近这一年多扩充的,以前的老人也都不是应天府附近的,哪里知道这么多? 再说了,就算是应天府那边的人,这些将士又有几人能够接触到宗室外戚的? “暂且收押吧,等柳升他们过来看看,如果还不能确定的话就让人送回应天府。” 宁王见自家手下的将士一个接一个的摇头,旋即做下了决定。 到底是自家四个的小舅子,就算是参与了叛乱其罪当诛,那也轮不到他这个宁王来审判,他也更没有裁定刑罚的权利。 “好好好!”释家奴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在他看来,这就算是成功了。 的确,一般情况下,释家奴这种外戚就算是犯罪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审判的,必须要送回应天府,而在送回应天府之前除了限制他的自由,其他的都必须得小心。 比如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得注意他不能染病了,不然的话押送的将士也会有麻烦。 简而言之,他谋逆那是他的事情,审判是皇上的事情,你们得以伺候外戚的心态好好的伺候这个人,最起码得让这个人不流血不得病地到达应天府。 这就是释家奴想要的,而且他也没有想太多。 在这种心态下,释家奴很是放松地让明军给自己带上了枷锁甚至是脚镣,脸上还一派放松的表情。 “好了,把剩下的人也押上,我们去跟柳升和朝鲜军会和。” 宁王见战斗基本结束了,女真人在猛哥帖木儿身死、释家奴投降之后也基本都放弃了抵抗,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抗争的心思了。 当然了,还有不少的明白人知道他们就算是投降,结局基本上也是注定的,因此想要殊死一搏,但下场可想而知。 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明知道赖活着也活不了多久,但还是有不少人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不可能的点上。 相比于建州这边,远在安南的张辅就顺利很多了。 得益于腾骧卫的铺垫,张辅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阻挠,不仅前期收服那些已经被腾骧卫渗透过的地方没有什么困难,就连在那些腾骧卫还没来得及渗透的地方也是一路畅通。 原因无他,本地人出力。 在腾骧卫的努力下,那些被渗透过的地方都很期待大明的统治,甚至不止一次地求见张辅,询问朝廷什么时候能够派官员下来接管事务。 但这种事情嘛,一般都是战争结束之后,军队打扫完战场,清理掉绝大多数的不安定因素之后,朝廷才会派人来接手并治理。 没见之前的建州、交趾都是自行治理吗?就是因为朱棣知道,这种战争留下来的不安定因素过多,派过来的官员就算是不客死他乡也会被架空。 没什么用,还白白浪费人才。 一听这话,安南当地的百姓着急了。 我们期待了这么久,甚至连自己的酋长都宰了,你们跟我说这个? 不过着急归着急,他们也能理解张辅的说法,毕竟之前交趾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比他们还清楚。 凭心而论,他们虽然不是明官,但也能理解朝廷的做法。 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就坐不住了,自发地开始组织人手,陪着张辅南征,劝降南边各地的百姓。 张辅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当即就拍板同意了。 张辅不是没想过这些人是别有他心,但他并不害怕。 首先,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个部落就出一两个人,而交趾之前的土豪士绅为了封锁消息,基本上是不会让自己治下的山民与外界有过多接触的,哪怕是别的部落的人。 其次,这些人就算是加起来也就两百来人,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少,对明军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最后,从这些人所表现出来的急切以及表情和微动作上,张辅没有看出来这些人是别有他心的。 如果一个人是属于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种情况,那多多少少的会有一些不自在,在表情和动作上多少会有一点点的表现。 就算有一些人能够掩饰得很好,但这二百多人全都是这样就有些离谱了。 所以,明军出征的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就是由当地人打前锋,帮他们游说其他部落的百姓。 当然了,这不可能百分百成功的,先不说会不会有部落反感外来者,就说这法子用的次数多了,其他部落的酋长也会升起警惕之心,尤其是陈季扩这种人。 所以,这种法子也只是在收复了十几个小部落之后就没有用了,但这已经足够了。 要知道,这一大片可不全都是明朝的疆域,也不全是交趾布政司,这里还有一个国家,名字叫做暹罗。 陈季扩等谋逆头目的生存地已经被压缩到了无限小的范围内,很快就要被迫跟明军正面交锋了。 “让那些百姓都撤回来吧,安排人送他们回各自的部落,并且一定要保证一个一个的安全送到。” 张辅看着那些在篝火旁热烈交谈的百姓们,心下有些感慨。 他在安南呆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多年征战的他深知这种军民一心的现状来得有多么不容易,所以他一再叮嘱,要把这些人全都安全送回家。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 第255章:哟呵!来活儿了! 应天府,皇宫内,乾清宫。 “呼~”朱棣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靠在龙床上闭目养神。 站在一旁的小鼻涕见状赶忙走过去,想要帮朱棣按摩放松一下,但却被朱棣伸手挡住了。 “去把太子和太孙叫过来,就说是来陪老头子我用午膳。” “是。” 小鼻涕停下了手上想要给朱棣按摩的动作,低着头退了下去。 乾清宫里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安静,但此时此刻的春和宫就不一样了。 “不是,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狠辣!?”朱高炽看着自家大儿子,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算什么狠辣?”朱瞻垶看着自家老爹,一脸的迷茫。 “不就是宰两个外族人吗?而且还是意图谋逆的外族人,交趾这么多年收不回来不就是因为陈季扩这群人总是降而复叛吗?” “见大明强势并且意思坚定的要收复交趾,他们就放下身段向大明请降,在交趾继续做他们安逸的土皇帝,等大明的军队撤走了他们就再次反叛,做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您就没看见?” “这次陈季扩就算是再次投降,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虽然我们可以驻军在交趾,但不可能长时间且大量的驻军,这个消耗很大的,您之前不是很在意钱的问题吗?”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朱高炽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子。 “就算是这陈季扩会再次降而复叛,那我们也不能动手杀他,因为他是投降的,这要是杀了,以后我们大明的脸往哪儿搁?” “给普天下所有人留下一个杀降的名声吗!?” “那您说怎么办?”朱瞻垶双手一摊,一副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让交趾这么持续下去?让朝廷每年都在交趾的问题上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让我大明的将士一次又一次的奔赴交趾?让不知道多少士兵战死沙场?” “还是说……放弃交趾?” 朱瞻垶的一席话直接把自家老爹给说哑火了。 是啊,怎么办? 杀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虽然不能称得上是一劳永逸,但交趾那边想要再起势一个如同陈季扩一样的人最起码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杀降的名声可不好听,甚至会直接影响到大明以后的对外战争。 有了杀降的这个名头在,以后就不能以仁德服人了,大明以后的对外战争所遭受的抵抗会远远强于现在。 毕竟你都杀降了,谁还敢随便向你投降? 不杀?那连年征战的人力物力又该怎么解决? 大明朝自永乐四年开始对交趾用兵,打了一年又一年,现在都永乐九年了,交趾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如果不是朱瞻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策反百姓,那交趾现在估计还乱着呢。 放弃交趾?那就更不行了! 大明祖训第一条:失土者斩。 朱高炽一下子懵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似乎还是大儿子说的方法更加可靠一些。 “你说你,明明没有理儿还非要跟儿子掰扯。”太子妃端着茶壶茶杯走了过来,开始念叨了起来。 “依我看啊,咱儿子说的就没错,我一个女流之辈都知道陈季扩这种人是不可能安心的依附于咱们大明朝的,这种人不杀留着做什么?” “那你知道这杀降的名声会给咱们大明朝带来多大的影响吗?”朱高炽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子妃。 这娘俩儿一个鼻孔出气的,没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 “那又能怎么样?名声还能比钱好,比人命好吗?”太子妃一边摆弄着茶壶,一边不咸不淡地说着。 “这么多年,咱们大明朝在交趾死了多少人你这个当太子的不知道?你总不能说你不在乎吧?” “还有,这陈季扩降而复叛都几次了?两次?三次?” “这样的人,我觉得就算是杀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别人也不是瞎子,陈季扩这两年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 “谁能忍得了一个没事儿咬你两口,你揍他他就卖乖装可怜的狗?” “诶!”朱瞻垶双手一拍,哈哈地笑了起来。 “还是我娘通透!” ??? 朱高炽又一次蒙圈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啊? 笃笃笃。 轻缓地敲门声响起,让厅内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过去。 “太子爷,小的也不是故意要听您说话的,只是咱们要不先停一下?皇上召您和太孙殿下去乾清宫用膳呢。” 小鼻涕见太子一家人转头看了过来,低下了头开始说着。 “嗯?”朱高炽和朱瞻垶这对父子俩同时转头看向了对方。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跟我爹换身衣服,马上就过去。” “诶,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小鼻涕躬身行礼,快速地退出了春和宫。 “你说你爷爷找我们爷俩儿做什么?”小鼻涕一走,朱高炽就看向了大儿子。 “这我哪儿知道?”朱瞻垶站了起来,双手一摊。 “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又没有在爷爷身边插钉子,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想来也没别的事情了,不是建州就是安南呗,就这个时间这个情况,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好像也是……” …… 老爷子传召,朱高炽父子俩还是很重视的,换了一身常服之后就去了乾清宫。 “爷爷,我跟我爹过来啦!”跟安静守规矩的老爹不一样,朱瞻垶进这乾清宫就跟回自己的小院儿没什么区别。 “来了?”朱棣看着率先进门的大孙子咧嘴笑了起来。 “快坐,尚食局马上就要传菜了。” “诶。”朱瞻垶直接就跑到老爷子的右边坐了下来。 至于朱高炽,虽然老爷子没跟他说话,但他还是先给老爷子捡了个礼,然后才坐到了老爷子的左边。 朱高炽父子俩坐下来之后,尚食局的人也开始传菜了,这不是凑巧就是老爷子一早就吩咐好的。 “快快快,快吃,这可是草原上新下来的羊肉,爷爷特意让尚食局挑了头小羊,嫩着呢。” 朱棣上来就给大孙子夹菜,至于大儿子则被他扔到了一边。 不过朱高炽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闷头吃了起来。 若是以前的话他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毕竟老爷子的情绪变幻无常的,指不定啥时候就敲打敲打你,但现在朱高炽已经习惯了。 他知道,只要自家大儿子在,那老爷子估计是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情绪的。 再说了,因为老爷子对尚食局的吩咐,他这都快半年了,一旬也只能吃两次肉,其余的时间全都是以素食为主,就算是有点肉味儿那也是尚食局用豆腐做的,根本就不是真肉! 半年啊,朱高炽都快疯了! 虽然说他的体重在这半年内有了显著的改善,但他本身运动就少,这减下来的肉全靠着调整饮食,你说他过的那得是什么日子? “垶儿啊,方才爷爷听小鼻涕说,他去找你跟你爹过来用膳的时候听到你跟你爹在吵吵?吵吵什么呢?” 朱棣给大孙子夹着菜,自己也吃着,还抽空腾出嘴问着。 “哦,那个啊,没啥。”这小羊肉的确是嫩,朱瞻垶也是吃得不亦乐乎。 “就是交趾陈季扩的事情呗。” “哦?”老爷子的眼珠子转了转,但却没有说什么。 “这不张辅最近取得的进展不小么,我跟我爹就在无意间说起了这件事儿,然后就说到了陈季扩。” “我说这陈季扩这次估计还得投降,等咱们大明的军队撤走之后还得反叛,我爹说差不离儿,我跟我爹说要不就让张辅直接把陈季扩宰了得了,一了百了。” “然后我跟我爹就吵吵起来了。” 其实按理来说那根本就不算是吵吵,急眼的都是朱高炽,朱瞻垶只是在一边受着,就算是反驳的时候他的语气也都是很平和的,毕竟他面对的是他老子。 但眼下老爷子都说是吵吵了,那就只能是吵吵了。 “唔……有道理。”朱棣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赞同了大孙子的意见。 “这陈季扩不是一次两次的反叛了,每次都是这样,爷爷早就想杀了他了,但他每次都是投降,杀了他就得留下杀降的名声,这个不太好听。” 朱高炽本来是想开口说两句的,但听老爷子说完之后他也就安静了下来。 但是,老爷子转头就说起了另一件事,改变了朱高炽的看法。 “不过啊,这次估计是想杀都杀不了了。”朱棣微微摇头,让后伸手示意了一下,让小鼻涕把书案上的一封密信拿了过来。 正是在交趾征战的英国公张辅送来的。 “张辅取得的进展不小,都把陈季扩逼到暹罗附近了,不过这次陈季扩没有投降,而是进入了暹罗。”朱棣一边说着一边把密信递给了大孙子。 “去了暹罗?”朱瞻垶放下筷子,接过老爷子递过来的信看了起来。 “他是想寻求暹罗的庇护?不太可能吧?这暹罗好歹在名义上也是咱们大明的从属国啊。”朱高炽有些不太理解地开口说道。 “哟呵!这回可有活儿干了!”朱瞻垶在看完了密信之后发出了一声怪叫。 这陈季扩还真就是打算着让暹罗庇护他,而且暹罗还真敢做! 暹罗之所以这么勇,那就得说到另一件事了。 ------题外话------ 临时通知,这周的加更取消。 扑街作者要去追妹子去了,要是失败了就回来给大家加更,要是成了,以后固定每周来两次万字爆发! 所以,大家有什么招儿给支一下? 第256章:脑瘫多?不,是总有不信邪的 要说暹罗这事儿吧,如果往前推两年的话就没了,但这两年正好,甚至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如果让朱瞻垶说的话,那就是这一切就好像是剧本一样。 说起暹罗,那有一个人就是说啥都绕不开的,这个人就是郑和。 在郑和第三次,也就是今年归来的这次远洋之旅中做了一件事,奉朱棣的命令招敕满剌加,赐给当地酋长双台银印,冠带袍服,树碑并建立满剌加国。 这满剌加原本是暹罗的属地,大明这么一搞,暹罗自然是不敢在明面上和大明对着干,自那之后就没有再骚扰满剌加了。 这对于满剌加国来说那是毫无疑问的好事儿,但对于暹罗来说那就是丢了一块地。 这事儿孰对孰错朱瞻垶不好说,毕竟满剌加曾经是暹罗的属地…… 这就很交趾和奴儿干都司对大明来说差不多。 不过事已至此,朱瞻垶就算是说老爷子这事儿干的不地道也没用,因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暹罗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大明怀恨在心,在看到大明和陈季扩的事情后动了歪心思。 当然了,暹罗是肯定不敢跟大明对着干的,最起码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密信上说,暹罗那边对于陈季扩逃入自己国内一事并不知情,并且声称在得到了张辅送去的书信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搜寻了,只是暹罗地势复杂,山林众多,短时间之内怕是难有成效。 不过有一点,张辅在密信中特意提到,不管是他还是沐晟所率领的明军都没有发现暹罗有动的迹象。 “看来暹罗还是对我们大明插手他们与满剌加之间的事情有所不满,不然的话不可能包庇陈季扩。” 朱瞻垶随手将密信丢给了自家老爹,然后又拿起了筷子。 “不满?不会吧?”朱高炽接过密信看了一眼,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暹罗也说了他们派人了,再加上那边密林遍布,经常会遇到瘴气毒虫什么的,短时间之内没有收获也是正常的。” “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太对了,也是暹罗希望我们这么想的。” “嗯?此话何解?”朱高炽收起了密信,带着半分不解和半分明悟地看着自家大儿子。 “这么说吧。”朱瞻垶咽下了嘴里的羊肉,放下了筷子。 “现在在明面上是咱们大明的势大,他们暹罗势弱没错吧?毕竟他们要向我们大明朝贡的。” “嗯,没错。”朱高炽点了点头,心中的明悟又多了半分。 “那照您看,这从属国在面对宗主国的要求时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全力配合了!”朱高炽回答地毫不犹豫。 “那不就结了?”朱瞻垶又拿起了筷子。 “按理说这暹罗就算是没有收获也得在我们大明的面前表示一下,比如派个人去跟张辅接洽一下,或者是跟张辅他们一起。” “要说陈季扩的逃跑路线,张辅和沐晟应该是最清楚的了,毕竟是直接交战的双方统帅。” “但暹罗却直接回复他们已经着手开始搜查了,只是还没发现,不仅没跟张辅接洽一下,就连动静都没让张辅看到。” “这是从属国对宗主国的态度吗?” “就算他们不认这个,那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情势不由人吧?就算是为了他们跟我们之间的差距,他们也得低个头,让我们看看他们的诚意吧?” “但别说诚意了,他们连头都没低,比糊弄还糊弄。” 听大儿子这么一说,朱高炽也抓住了心头的那一丝明悟。 是啊,这不符合常理。 以大明跟暹罗之间的差距,这暹罗最少也得上赶着表现一下,但现在俨然是连糊弄都懒得糊弄。 就算是暹罗这次没有帮助陈季扩,那也能说明暹罗不服大明这个宗主国,甚至是根本就没认过。 “分析的不错,有条有理的。” 朱棣方才一直在听大儿子和大孙子说,没有插嘴,这会儿看大儿子被说服了才开口。 “这暹罗之前就对周边小国的态度很强硬,今年又因为满剌加的事情被我们大明强行干预,心有不满也算是正常。” “这暹罗真的会这么跟我们对着干吗?”朱高炽还是有些怀疑。 “就算是普通人也应该清楚力量的差别,暹罗他们这么做无异于独狼跟猛虎争雄……” “也不对,他们连狼都算不上,真的敢?那是一个一国之君会做出来的决定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吗?”朱瞻垶很奇怪地看着自家老爹。 “一个人的认知取决于他的所见所闻,暹罗又没有亲眼见过我们大明,虽然从郑和的船队也能看出来一二,但夜郎自大的故事您不知道?” “不对吧?我记得小时候您还跟我讲过这个故事呢。” “呃……”朱高炽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郎自大这故事他的确是跟大儿子讲过,不仅是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他也给讲过,但这不是一回事。 在朱高炽看来,这夜郎自大的故事主要还是教育意义,的确是有人会犯自大的毛病,但那也有个限度不是? 就跟螳臂当车一样,你见过? “这傻子啊可能不多见,但这不信邪的人可有的是。”毕竟给人当了十三年儿子了,朱瞻垶哪还不知道老爹在想什么? “就好像朵颜三卫一样,他们不也一直觉得我们大明不再是当初那个大明了吗?一直把我们当傻子逗着玩儿,在互市中捞好处不说还要到大宁城下放牧。” “结果呢?还不是被一座京观给打醒了?” 朱瞻垶这话一说出来,朱高炽顿时就通透了。 是啊,当初的朵颜三卫不也是一样吗?难道朵颜三卫能当得第一个傻子,就不会有人当第二个? “嗯,这事儿我跟垶儿的看法一样。”朱棣也开口声援自己的大孙子。 “在爷爷看来,这暹罗应该是看我们大明之前才出兵瓦剌,郑和船队回京又爷爷又给了众多使臣那么多赏赐,觉得我们大明快没钱了。” “除此之外,交趾也是一个原因。”朱瞻垶也开口,给老爷子的话补充了一条。 “从永乐四年到今年的永乐九年,我们大明跟陈季扩等人打了五年。” “五年没拿下一个交趾,虽然暹罗不见得看不出我们大明的忧虑,但用了五年没稳固一个交趾,估计就是这个原因让他们轻视了我们大明。” 听大儿子这么一说,朱高炽就更尴尬了,因为他就是之前主张不杀降的那批人之一。 现在,因为这么个事儿引起了连锁反应,朱高炽怎么能不尴尬? 不过老爷子可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而是一脸慈爱地看向了大孙子。 “垶儿有什么办法没有?” 朱棣就没办法吗?那纯属扯淡,永乐大帝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没办法,这话你听听就完了,可千万别信。 毕竟永乐大帝别的不会,打还不会吗? 只不过相较于直截了当的解决问题,朱棣现在更喜欢培养自己的继承人。 什么?你说太子?那还是算了吧…… “办法就一个,那就是打。”朱瞻垶的回答也没让朱棣失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虽然暹罗是从属国,但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无疑是目中无人,没把我们大明放在眼里。” “现在各国使臣可都在应天府呢,这事儿要是不处理好,我们大明天朝上国的面子也就没了,还拿什么威服海外?” 朱高炽闻言想要开口,但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大儿子说得对,各国使臣都在应天府呢,这种事情就算是大明这边可以封锁,暹罗那边是封锁不了的。 他们在应天府不会得知,但不代表着他们回国之后不会得知,到时候大明的面子丢得更狠。 这一仗是要打的,不仅要打,还得打得坚决,打得彻底! 就在朱高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硬气一回的时候,朱瞻垶的一句话差点没让他闪到腰。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暹罗的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很罕见的,朱瞻垶谨慎了起来。 “之前张辅跟陈季扩交战的时候听说陈季扩有象兵,而且就是从暹罗学来的,这个要重视。” 象兵就是大象骑兵,这个兵种比较少见,因为大象一般都在赤道这条线附近,再加上体型过大不好驯服,因此组织一支象兵队伍的投入要远远高于普通骑兵。 而且象兵不常见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发达的文明很少有靠近赤道的,这也是原因之一了。 后世在川蜀地区也发现过大象的化石,但那都是以前全球气温高的时候留下的,明朝永乐年间就已经逼近小冰河期了,川蜀哪有大象? 当然了,你要是非说猛犸象不在赤道附近生活我也没辙。 “象兵,这个爷爷也听说过。”朱棣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了回忆的神色。 “这东西要是冲起来的话速度可能不是很快,但冲阵能力很强,再加上骑兵在那边的地形上不好施展,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个其实也不难……”听了老爷子的话,朱瞻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这笑容,让朱棣看了心喜,让朱高炽看了心惊。 第256章:干他!往死里干! 朱瞻垶对历史的了解不是很多,基本上仅限于各个朝代的大事件或者名人这种。 不过有一点,关于各个朝代的史书他基本上都看过了,虽然看得不是很仔细,具体记下来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但他的确是看过了。 他还真不记得历史上哪个朝代有跟象兵交手的记录,好像也就大明现在的英国公张辅了吧?而且还没怎么拼杀,就属于那种交兵即还的那种。 “大象这东西吧,体型很大,冲杀起来破坏力也很强,不过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朱瞻垶指了指自家老爹手中的密信,脸上一副看这个的表情。 “你是说……”朱高炽还没缓过来,但朱棣已经想到了。 “没错,我记得张辅前两年在跟陈季扩交战的时候好像是遇到过一次象兵,虽然我不知道陈季扩的象兵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我知道当初张辅是得胜而归的。” “张辅是用计的。”朱高炽这会儿也清楚了,开口补充道。 “当初张辅让人在布上花了狻猊,披在马上结阵冲锋,再辅以神机营的火器,吓走了大象。” 狻猊,就是狮子。 “还用这招?是不是有些老套了?”朱棣有些迟疑。 他是带过兵的人,他自己代入了一下,如果是发现了自己麾下的军队有了弱点,那么他一定会尽力消除这个弱点,最不济也不会在敌人针对的时候使用。 计都用老了,再用就不太合适了,很难起到当初那样拔群的效果。 “不是,爷爷您想错了。”朱瞻垶摇了摇头,伸手拿过了自家老爹手中的密信。 “这就跟咱们和鞑靼交战一样,哪怕是鞑靼的骑兵经过针对性的训练,在遇到我们大明火器所发出来的声音时还是会不免的慌乱。” “我们大明现在哪次打仗能不带上神机营?到时候只要让将士们注意一点,在遇到象兵的时候就直接切换到神机营那边就行,什么时候象兵被吓跑了,骑兵和步兵什么时候接管战场。” “就算是火铳威力不足,火炮的准头不够,但一窝蜂火箭还是好用的吧?那玩意儿对绝对有用!” 朱瞻垶说得信誓旦旦的,一点都没有留余地。 不管是野生动物还是经过驯养的动物,对高分贝和火光这两种东西都是带着刻在基因里的惧怕,这不是通过训练就能够客服的。 就好像后世的警犬一样,都经过那么多代的繁育了,择选了各种优秀的基因,在训练之前还是会怕火。 朱瞻垶就不相信那暹罗能把大象训练到后世警犬的那个程度。 “是个好法子。”朱棣点了点头,但很快就给大孙子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垶儿你要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安南那边多山林,在那种地方神机营不仅在进攻方面受限,就连挺进都是个问题。” “怕是到时候一窝蜂火箭一架发射一百五十支火箭,得有一多半被树给拦下来了。” “那就烧!”朱瞻垶很是坚定果决地给出了一个朱棣和朱高炽都没能想到的方法。 “动物怕火是天性,象兵就算是经过训练也不可能做到不怕火,到时候直接放火烧他们!” 朱棣看着坚定的大孙子微微点了点头,但朱高炽却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大明朝当今的皇上和太子,好像大部分时候都是意见相悖的。 不过朱棣虽然认同朱瞻垶的办法,但在朱棣的心中这也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才会用的法子,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朱瞻垶还是年轻,还是太冲动,而朱棣则要老辣很多,他考虑到的方方面面也远胜于朱瞻垶那年轻的思想。 “行了,吃完了吧?吃完了就回去吧。”在知道了自己那大孙子的态度之后,朱棣也开始赶人了。 从朱高炽父子俩到达开始算起,这也过了半个多时辰了,时间也不短了。 “那我跟我爹就先回去了啊。”跟规规矩矩的老爹不一样,朱瞻垶伸手抓了个点心才站了起来。 这半个多时辰光顾着说了,都没怎么吃东西。 虽然朱瞻垶吃的是三个人中最多的,但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也正常。 “你以后要注意点儿。”刚出乾清宫,朱高炽就忍不住在大儿子的耳边唠叨了起来。 “你爷爷一开始就是想打的,他知道暹罗不怀好意,但你不能一直在后面拱火,虽然这件事是一定会朝着你想的那个方向去发展的,但你却不能这么做。” “爹,您不是看了公羊学的书吗?还都整理修订好了,怎么还这样瞻前顾后的啊?” 朱瞻垶有些不理解。 之前被自己洗脑之后,朱瞻垶发现自家老子有了些许变化,在以前很多都会保持保守意见的事情上,现在自家老子都会持以较为激进的心态,朱瞻垶认为这是好事儿。 历史上的老爹虽然留下的名声很好,但还是有不少为人诟病的地方的,哪怕是他那个仁宗的庙号也没能保得住这一点。 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庸弱。 本来朱瞻垶觉得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没想到今日自家老子又故态复萌了。 “你真以为你爹我看不出来?”朱高炽翻了个白眼,给了自家儿子一个脑瓜崩。 “就暹罗那点儿想法,你爹我都已经不稀罕玩儿了,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但是事情是一方面,态度也是一方面。” “终归结底,朝廷还是文臣当道的,不管是内阁大学士还是地方的小县令都是文臣,这两年武将的势头很猛,这对于咱们老朱家来说是好事儿,这能够让他们互相制衡,但你却不能表现出来。” “相较于武将,文臣计较的东西要更多一些,因为武将就只要战功而已,所以你不能在明面上太过于支持武将。” “就像咱们大明朝这两年,你爷爷主张对外,这给了武将崛起的好机会,而你爹我则是主张内政治国,这给了文臣机会。” “这样一来,你爷爷带着武将开疆拓土,我带着文臣智利内政,双方都得到了好处,但却又都憋着一股劲儿要跟对方比较比较。” 朱瞻垶还是第一次在自家老子的口中听到这些话,这都是以前他不曾听过的。 的确,不管历史上怎么敬重像卫青和霍去病这样的神将,但在治理国家上还是文臣出的主要力量,虽然也不乏有李靖这种文武双全的儒将,但那毕竟是少数。 说句不好听的,真正能让一个王朝强大起来的还是文臣,而武将只是强盛的王朝手中握着的钢刀。 不管是经济、民生还是内务,这都要靠着文臣来解决的。 当然了,这不是说武将就天生不如文臣,这两者完全就是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这个我知道啊。”朱瞻垶虽然有些惊讶,但也算不上是特别惊讶。 毕竟是给人家当了十三年的儿子,自家老子是个什么性格他还是清楚的,只是在自家老爹说明之前没有那么的清楚罢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的洗脑发生了作用,自家老爹已经变了一个人,不过现在看来自家老爹只是思考的方式变了,而且还是属于综合了以前以及公羊学的那种合流变化,而不是单纯的变得激进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嘛,郑和远洋带回来了这么多的使臣,怎么算也得等明年开春才走。” “他们都是咱们大明从属国的使臣,而暹罗表面上也是咱们大明的从属国,如果在这件事儿上咱们大明不表明一下态度,那以后那些从属国闹起来还得了?” “就好像北征的时候,爷爷不还是留下了不少的鞑靼人吗?虽然他们现在都在做苦役,但毕竟是活下来了不是?” 当初在攻破飞云壑之后,明军俘虏了不少阿鲁台部的人,这里面有士兵也有平民,有壮年也有老弱病残。 如果是按照蒙元筑京观的规矩,那能达到马腿高的孩子都是要被杀掉的,但阿鲁台部却留下来了不少。 这里面有朱棣不想做得太过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在迁就朱瞻垶这个大孙子。 在朱棣看来,大孙子能够说出筑京观这种话就已经够了,培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总是要给点儿缓冲的,如果操之过急的话反而可能会出现相反的效果。 “知道你还说?”朱高炽是真的没想到自家大儿子也想到了这个层次,但这样一来他反而更加疑惑了。 明明想到了,但却没有理会,这又是为什么? “您不会认为郑和明年远洋就是单纯的为了送使臣回国吧?”朱瞻垶笑了笑,这事儿自家老子不知道,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 “我知道不是,但不知道你跟你爷爷在谋划什么。”朱高炽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就实话实说了。 “这个您别管,您就说对于暹罗在陈季扩这件事上的表现,咱们大明该不该干他!?”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肯定是要打的。”朱高炽没想到大儿子又把话题给饶了回来。 “不仅要打,还得打个结果出来,而且必须是暹罗求饶都没有用的结果。” 在这件事上的朱高炽还是很坚定的。 虽然他之前一直都在充当缓冲,但立场还是明确的。 就是要干!不仅要干!还得狠狠地干! 第257章:清官难断家务事 有些事情哪怕就是必须要做,那也得欲拒还迎一番,同时在王朝内部也得有一个拉扯的人,这就是朱高炽的想法。 这就好像一辆双驾的马车,你不能让其中的一匹马无限制的强壮,这样那匹瘦弱的马就会慢慢的跟不上脚步,最后会直接导致马车的侧翻。 一直以来,朱高炽就是充当着这样的一个角色,让朱棣不要在武事上下太多的精力和金钱。 但这并不就代表着朱高炽要放弃武事,要打压武将。 朱瞻垶明白了自家老爹要教给他的道理,也就没有再跟老爹顶,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一直都是欠缺的。 他亲近武将,跟文臣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也就内阁的那几个还偶尔能够遇到,也时常能够见到他们在来找朱高炽商议事情的时候顺便来给他请个安,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文武平衡,这是做皇帝,也是做储君的一门必修课,朱瞻垶在这方面做得不够好。 但在这件事情上吧,其实是跟人的性格有关系的,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控制得住的。 这很快就得到了体现,只不过事情的过程和结局是所有人,包括朱瞻垶自己也没想得到的。 在婆猪江战役打响之后的半个月,陈懋带着此次北征士兵的三成,也就是三万余人,回到了应天府。 他的任务是押送战俘,这战俘里面就有释家奴。 释家奴是个很特殊的人,因为恭和穆顺贤妃这层关系,在建州的时候不管是柳升陈懋等人还是宁王,都不敢随便处置这个特殊的战俘,因此就只能让陈懋押送回京。 宁王是藩王,而且还是已经就藩了的藩王,无故是不能进京的,释家奴的这个理由不够。 宁王是个懂事的人,虽然他这一支儿的后人有人造反过,但宁王不是他的后人,而且作为靖难事件中的重要角色之一,宁王懂的事情远比寻常人要多得多。 在陈懋返回的这一天,皇宫中没有任何的异样,一切如常,但应天府码头就不一样了。 无数的百姓聚集在码头外,看着自家军队取得的又一战果。 因为这是属于平叛,跟征讨外敌不一样,所以也就没有太庙献俘这一环节,甚至连庆祝都没有。 在战争结束之后的庆祝一般都有一个特定的缓解,那就是处决敌方的重要将领或者是高层人士,但这次陈懋带回来的俘虏中除了释家奴之外并没有这样的角色。 这,跟朱棣和朱瞻垶给出的秘密任务有关。 需要处理的人早在鸭绿江畔就被处理掉了,带回来的就只有象征着战功的耳朵,而此次陈懋带回来的俘虏大都是寻常百姓,虽然也有一些女真士兵,但那些基本上都是属于可以安置的。 之前朱瞻垶就说过,对大明报以恨意的就地处理,不管大小;对大明感官与正常人一样,或者是向往大明统治的人可以带回,打散到各地;女人全部带回。 这次陈懋带回来的就是那些可以带回来的人。 皇宫,乾清宫。 朱棣看着面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小舅子,一脸的无奈。 这释家奴真的不是乱攀关系,因为此时此刻,恭和穆顺贤妃李氏就站在一旁,抹着眼泪欲言又止。 显然,她是想给自己这个弟弟求求情,但她在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这么多年,听也能学会一些的。 她很清楚自家弟弟犯下的是什么样的过错。 朱瞻垶站在一旁,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自己应该叫三奶奶的女人,再看看下面跪着的释家奴,也是一脸的无奈。 不仅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家人也难断家务事,更别说他还是个晚辈。 过了好一会儿,乾清宫中的气氛沉闷得让人感觉压抑,朱瞻垶终于是受不了了。 他伸手召过了不远处的纪纲,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后,纪纲就带着释家奴离开了,去往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 李妃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垶儿,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呢?”朱棣靠在椅背上,一脸的疲惫。 这不是他在考验朱瞻垶,而是真的在询问。 对于自己这个小舅子,朱棣不是没有处理的办法,只是这办法相对来说并不是很好。 这也不奇怪,这种谋逆的事情在带上了那种亲戚关系的时候就是最难处理的,不管怎么处理都不会很好。 想要稳住官员和百姓,那就得处理掉释家奴这个毫无疑问的带头人,但若是处理掉了,对李妃又不太好。 李妃的父亲阿哈出已经病逝,不然的话猛哥帖木儿也不可能成为建州女真一系的头领。 父亲死了,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凡察,一个嫁给了把儿逊,都是此次建州谋逆的重要人物之一,直接就死在了婆猪江畔的建州卫里。 也就是说,现在李妃的亲人也就剩释家奴一个了。 “按理来说……”朱瞻垶沉吟许久,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这事儿躲不过去的。 “不管怎么说,释家奴都是此次建州谋逆的重要人物之一,虽然他在最后袭杀了猛哥帖木儿,带领着建州女真投了降,但建州女真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想被我们大明统治。” “也就是说,最后还是宁王跟柳升、陈懋等人用武力拿下了建州女真一系,释家奴的作用很大,但也没有那么大。” “虽然我们可以用释家奴击杀贼首的名义从轻处理,但那么多的将士都看到了,朝鲜那边也看到了,瞒是瞒不住的。” 听朱瞻垶说到这里,朱棣脸上明显的流露出了一丝丝的疲惫,而李妃的脸上则是写满了焦急。 不过朱瞻垶的话还没说完。 “不过还是那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朱瞻垶看了看老爷子,最终还是决定要偏向老爷子一点。 “在凡察、把儿孙等贼首全部伏诛的前提下,释家奴击杀贼首猛哥帖木儿一事也算是大功了,想保下一命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他以后就不会像朵颜三卫那些部族的首领一样还有个爵位或者是勋职之类的,只能是个普通人,最多念在外戚的情分上给他个闲散官员做一做,让他不至于饿死。” “但是以后他就得收敛一些了。” 与其说朱瞻垶这话是说给老爷子听的,倒不如说是给李妃听的。 这释家奴真算起来的话应该是蒙元那边留下来的万元户,因为他的父亲阿哈出就是元朝那会儿的万元户,虽然在明朝建立之后也另行册封了,但汉人对他的那种不喜却是没变过的。 现在释家奴又跟着猛哥帖木儿谋逆,能保下一命真的就已经是最好最好的结果了,如果他以后再不收敛,甚至是凭借着外戚的名头恣意妄为的话…… 结果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好了,辛苦你了。”朱棣这会儿才睁开眼睛,带着些许感慨之色看着自己的大孙子。 “这么早就把你叫来,饭都没吃吧?赶紧回去用膳吧,爷爷让人通知尚食局给你另做一份儿。” “那爷爷您别太着急了,这事儿不难的。”朱瞻垶一见老爷子没留他吃饭而是开始赶人,就知道老爷子是有事儿要处理了,自然是不会多留的。 “孙儿就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朱棣点了点头。 朱瞻垶缓步退出了乾清宫,让乾清宫里就剩下了朱棣和李妃两人。 后续乾清宫发生了什么他是不知道的,因为他就只有被老爷子在身边安插人的可能,是完全没可能在老爷子身边安插人的。 “回来了?”刚回到春和宫,朱瞻垶就看到了自家老子坐在庭院里烤着火炉看着书。 “这马上就要腊月了,您也不嫌冷。”朱瞻垶本想直接去吃饭的,但想了想,还是走到老爹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爷爷挺苦恼的吧?”朱高炽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拿下炭火炉上的水壶,给大儿子倒了一杯热水。 “还行,不算是很苦恼。”朱瞻垶嘶哈地了一口热水,感受着那一股热气从口中滑向食道,最终要胃部弥散开来的感觉。 “不算是很苦恼?是你给支招儿了?”朱高炽闻言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 “你爷爷向来是个果决的人,也从来都不会缺主意,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在亲情这一点上往往会更加踟蹰无奈,这是靖难之后留下的一个根儿。” “这释家奴虽然是外戚,李妃也算不上是得宠,但毕竟是带了一层亲戚关系,手上要沾亲戚的血,这就难免会让你爷爷想到靖难时候的事情。” “现在你说你爷爷不算是很苦恼,除了你给支招儿之外我想不出来其他的。” “说说吧,你给支了啥招?” 朱瞻垶闻言翘了翘眉毛。 自家胖老爹在这方面当真不是盖的,不管是对事态还是人心的把控都不是寻常人所能及的,可能这就是这么多年,自己那个二叔三叔都斗不过自家老爹的原因吧。 “没什么,就是让爷爷留释家奴一命,但不能给任何爵位和勋职,最多给个闲散小官让其不至于饿死就行,除此之外也就没别的了。” “嗯,还行,不算太过分,也能安得住人心。”朱高炽闻言不禁点了点头。 他原本是担心自己这个大儿子没有分寸,但现在看来所做的决策还是不错的。 第258章:纪纲的宿命末路 在释家奴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虽然这样子会让百姓和官员们有些不满,但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这种不满的情绪很快就被冲走了。 原因在于朝廷所做的一些事情。 在一般人,尤其是男人的眼中,封建朝代都多多少少的带着点儿美好,原因很多,但其中一个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因素。 那就是在很多人眼中,封建朝代是可以三妻四妾的。 实际上,封建朝代的妻妾制度一般都是一妻多妾制度,详细一点的话应该说是妻、滕、妾制度。 妻,这个不用多说。 滕,没有妻的地位高,但滕一般都是妻的血脉亲人,是随着妻一起嫁入夫家的妻之宗族,一般来说有妻的亲姊妹,或者是异母庶女以及堂姐妹等等。 滕其实就是侧妻,跟满清时的侧福晋比较相似,是帮助妻稳固在夫家地位的。 一般来说,妻如果因故去世或者是没有子嗣,那么滕是可以被扶正为妻的。 至于妾其实就是卖身为奴的女子,是要签订类似卖身契那种文书的,相较于侍女来说,妾其实就是高级奴仆而已。 妾的主要工作就是陪着自家男人做床上那点事儿,为家族添丁进子,而且就算是这样也还有被卖掉的可能。 还有一点就是,就算是能伺候夫家到终老,妾也是不可能被扶正的,除非男人可以为了妾放弃脸面和名声,同时还会被定罪。 在妻妾这点儿事情上,明朝跟其他的朝代多多少少的有一些不同,或者说每个朝代都有所不同。 在明朝时期,贞节牌坊这个东西有些被过度重视了,本来这贞节牌坊是给那些恪守妇道的女人的一种表彰,是奖励,但到了明朝却演变成了有点儿强行要求的意思。 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下,很多丧夫的女子都不会选择再嫁,再嫁虽然不会违反大明律,但会被别人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因此,这就导致了明朝虽然是封建朝代,但是单身汉的比例相当之高。 如果是放在别的朝代,那些丧夫的女子在再嫁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太过讲究,这也能让很多家境不是很好的男子讨上媳妇儿,但在明朝,你家境不好可能就真的要单身了。 哪怕这是封建朝代。 而这次,朝廷在平叛女真之后带回来了超过两万的女真女子,这里面有那种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但更多的还是丧夫的女子。 还有一小部分是男人参与了谋逆,但她们本身是不反感大明的统治的,所以就被带了回来,不过这也跟丧夫没有区别了,因为那些反对大明统治的都没了,就剩下一只右耳被当做军功给带回了应天府。 在朱瞻垶的建议下,这些被带回来的女真女子被“分派”给了军中的那些单身汉做妻,而且还是比较人性化的那种。 即类似于后世的相亲,只不过这些女真女子作为俘虏基本都不会有意见,被挑到了就会乖乖的跟着走。 这件事情一经传开,百姓们瞬间就进入了情绪,开始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旁边村的李二牛,他爹在太祖高皇帝的时候死在了塞外,他大哥在九年前的时候也死在了灵璧,就剩他一根独苗了。” “不过这小子也是命好,凭着一身蛮力混进了五军营,这次跟着陈懋将军押送战俘回来,作为建州平叛的将士,他可是挑了个黄花大闺女呢!” 有人开口,那就有人跟着,瞬间就有人加入了讨论。 “谁说不是呢,以前谁想过上战场还有这等好事儿?我家里穷,而且还就一根独苗,以前我总是庆幸,庆幸这样就不用让儿子上战场了。” “但是现在想想,我怎么就觉得有些亏了呢?” “那你也得受着咯。”旁边瞬间就有人幸灾乐祸。 “虽然不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但咱们大明明文规定了是不会抽调家中长子上战场的,等到抽调长子上战场的时候那怕是也就没有这种好事儿了。” “所以啊,你还是踏踏实实的种地,平日里多干点儿活,争取早点儿给你儿子讨个媳妇儿吧!” “唉……” 像这样的场景可谓是比比皆是。 虽然经过了洪武一朝三十多年的休养生息,但百姓们该穷还是穷,因为就算是没有外敌的侵扰,也还是会有贪官的存在。 没看明太祖朱元璋杀了多少贪官吗?光是剥皮实草的就不少!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大明百姓之间对朝廷以及当兵的看法正在被悄然改变的,这连他们自己都没发现。 终归结底,还是讨不起媳妇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种几代单传的有这样的情况,家里好几个儿子的更是如此。 男人的脑子里能装下多少事儿呢?总结下来无非就是权、财和色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百姓们的情绪空前高涨,甚至在朝廷没有发布征兵令的时候就开始打听怎么样能去参军了。 然而,这事儿是朝廷主导的,他们再怎么打听也没用。 皇宫,春和宫。 “还是你小子鬼点子多。”朱高炽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一脸的感叹。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变通竟然会带来这么大的改变,要知道,民心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有时候就算是你尽心竭力地为百姓谋福祉,百姓们也不一定就领你的情。 历代王朝的更迭说白了就是到最后制度腐朽、官员糜烂,最终导致的民变,所以历朝历代都对民心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极为重视。 现在,看到大儿子只不过是用了一点小小的变通就得到了这么大的改变,朱高炽在欣慰的同时也有一些尴尬。 大明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也抄了不少官员的家,但不管是俘虏还是被抄家来的女子大都进了教坊司,放不下的也都被卖到了青楼,百姓们根本就捞不到。 哪怕是不嫌弃那些女子们的经历。 这么多年就没人想到过吗?对于这个问题朱高炽并不清楚,但他很清楚的是他自己没有想到,但却被他儿子想到并且付诸实践了。 “什么叫鬼点子?我那叫为将士、为百姓考虑。”朱瞻垶依然捧着手中的那本新唐书,在看的同时回着他老子的话。 “之前北征的时候我去伤兵营呆过一阵子,最开始的时候那些伤兵还是有些拘谨的,后来时间长了也慢慢的好了不少。” “大明百姓,甚至是将士们都讨不起媳妇儿的事情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听说的,那个时候我就有过这个想法,但奈何北征回来之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带回来的草原女子不是进了教坊司就是被卖到青楼了。” “明明那么多人讨不起媳妇儿,但这些富余的资源还是被官僚和商人们享受了,在没有价值之后还会被弃如敝履,这就是极大地浪费。” “像现在这样分配给大明的将士甚至是百姓,她们不仅能为我们大明子民生儿育女,未来也会有个好归宿。” “就算是再怎么差,那也总比在教坊司和青楼好吧?” “好好好,是爹说错了。”朱高炽见自己就说了这么一句,儿子就洋洋洒洒地说了那么一大通,笑着开始认错。 “不是鬼点子,是锦囊妙计,是你的聪明才智,行了吧?” “嗯哼!”朱瞻垶挑了挑眉,得意的继续看起了手中的新唐书。 “瞻基,这个你得跟你哥多学学,他脑子就会变通,你以后也会用得到的。” 朱高炽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教育一下自己的二儿子。 跟自己不一样,朱高炽并不担心自家儿子也会跟自己兄弟一样争抢那个位置,因为大儿子的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了,这就跟当年老爷子也无意跟懿文太子朱标争抢一样。 在那种悬殊的差距之下虽然也会有人螳臂当车,但那种人是极少极少的,再加上自家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朱高炽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而且,朱高炽对二儿子的教育一直都是以藩王为最终目的的,而不是储君。 “嗯,我知道了。”朱瞻基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点儿奇怪以及崇拜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大哥。 “瞻基,别听爹的。”朱瞻垶的一句话让朱高炽这个老爹僵住了,也让朱瞻基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同样的主意不一定就能用在别的地方,这得参考各种情况,就好像此次的事情一样,如果不是平叛抓来的俘虏,那这法子也用不上。” “再说了,咱们杀了这么多的女真人,以后这些俘虏会不会安生还两说,这都是事情。” “对了!”听着大儿子的话,朱高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甚至都让他忘了回怼自己大儿子了。 “你知不知道,纪纲的锦衣卫指挥使职位被撤掉了。” “嗯?”这次朱瞻垶的语气是真的有了波动,是跟刚才和老爹以及弟弟说话的那种语气完全不同的。 “被撤了?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对于纪纲被撤职这件事朱瞻垶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自己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这不正常。 第259章:纪纲最后的作用 纪纲被撤只是第一步,真正等待着他的是死亡的宿命。 朱瞻垶早就知道不管是谁,只要是坐过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的人,下场绝大多数都不怎么好。 也有几个平安退休的,但那都得不到重用,退休之后的生活咋样也不好说。 比如历史上在纪纲之后接替锦衣卫指挥使的塞哈智。 平安退休这四个字是这辈子都和纪纲挂不上钩的,早在朱棣用他诛杀建文旧臣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的下场不会好了,而纪纲也知道这个结果。 现如今,除了诛杀建文旧臣之外,纪纲还背上了一个“滥杀”商贾的罪名。 这是不是滥杀可能还有待争议,毕竟朱棣虽然年纪不小了,糊涂事儿也不是没干过,但也不是干的每件事都是糊涂事儿的,不然怎么能称永乐大帝? 最起码,在诛杀商贾这件事情上不是。 私通外敌还走私武器,这种商人不杀留着干嘛?祸国殃民吗? “啧啧,这纪纲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思及至此,朱瞻垶带着几分感慨地摇了摇头。 纪纲这个人的结果是注定的,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嗝屁,这多少让朱瞻垶感觉有些惋惜。 纪纲这个人的觉悟还是有的,用起来也很好用,而且也没到历史上他“指鹿为马”的时候,所以现在死多少有些可惜。 等他死后,下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塞哈智就没有那么好用了。 “死得其所是没错,不过你爷爷也算是大度了,放了他儿子一条生路,这比起毛骧和蒋瓛的话已经算是极好的了。”朱高炽倒是古井无波的。 他是监过国的大明太子爷,这种事情他见得可能没有老爷子多,但也绝对是不少了,肯定比朱瞻垶这个小孩子多。 “哦?还能留个子嗣?那倒是挺不错的。”朱瞻垶有些意外。 历史上的纪纲是属于后期膨胀了,敢干谋逆的事情,所以最终的下场也是全家连坐,一个活口都没有,现在能留下个子嗣倒是好事儿。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纪纲才会如此平静的接受老爷子施加给他的命运。 “我去看看吧,顺便让给我办点事儿。”朱瞻垶想了想,站起身来。 “你去干吗?”朱高炽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大儿子。 “这事儿是你爷爷定下来的,没有更改的可能,你去了也是无用,再说你之前不是还对纪纲不怎么感冒吗?还提出过把锦衣卫的权利一分为三的建议。” “怎么,现在听到纪纲的结局,动了恻隐之心了?” “那倒不至于。”朱瞻垶摆了摆手,然后伸直手臂,让宫女帮他把身上的玉佩什么的解下来。 “对于纪纲这个人我的感觉比较一般,不过作为一把刀,他还是很好用的,而且我也没有想要改变的意图。” “他能有个儿子活下去,那就代表着他最起码暂时是稳定的,再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有事情要他去办。” “就算是有正经事他也是纪纲,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而你是皇太孙,不是皇帝,不合适。”朱高炽放下书本,说出的话让正在帮着朱瞻垶换衣服的宫女身形一颤。 “你爷爷的确是信任你也放纵你,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不能什么事情都肆无忌惮的。” “诶,这回您说对了,我就是为了爷爷。”朱瞻垶放下手,转身朝着自己的后院走去。 就算是自己家,他也不能在正厅换衣服不是? “您呐,是不是忘了释家奴这码子事儿了?这会儿事情不难解决的时候都已经让爷爷愁成这样了,这要是不敲打敲打,那释家奴以后再整点儿什么幺蛾子出来,爷爷还不得被他气死?” 说完,朱瞻垶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你担那些没有必要的心做什么?”儿子走了,媳妇儿来了,朱高炽看着走进来的太子妃,转头继续捧起了书本。 “他还太年轻,再加上这两年老爷子的宠溺,这很容易让他养成在行事时无所顾忌的习惯,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朱高炽看着手中的书本,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会儿就得拦着他点儿,要是真养成这个习惯就不好了。” “现在还好说,有我这个身形壮的在前面顶着,等以后我要是不在了,谁还能拉得住他?” “呸呸呸!说什么呢!?”听着自己男人这么说,太子妃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今年才三十三,老爷子都还壮实着呢,你就开始琢磨自己的身后事了?” “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嘛。”朱高炽摇头失笑。 “没事儿别乱说,这不是你叮嘱我的吗?”太子妃没好气地坐了下来,但还是给自己男人倒了一杯热茶。 “这不一样。”朱高炽摇了摇头,接过了太子妃递上来的茶杯。 “我说的那是宫里宫外的话,你说的这两个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儿。” “行了行了,我没兴趣去懂那么多东西。”太子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儿子也就前两年顽劣了一些,但他在顽劣的同时还是会读书,还是会钻军营让老爷子开心。” “再说了,自从北征回来之后,你看你那儿子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就他提出来的那几条建议,老爷子听了都得说好,你这对上不是最小的,对下不是最大的,有什么好说的?” 朱高炽闻言没有再开口。 他不是觉得自己老婆唠叨,也没觉得自己老婆短视,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这么个妇道人家能够看得清的。 在他的眼中,自家大儿子屁股下的那个位置看似是固若金汤,但那都是暂时的,是有他和老爷子给托着的。 换句话说,当皇上和当太孙是不一样的。 “爹,娘,我走了哈。”就在这短暂的平静中,朱瞻垶走了出来,身上已然换了一身常服。 “早去早回啊,娘让小厨房给你煲了药膳的,放太久了不好。” “得嘞,知道了。”朱瞻垶摆了摆手,拐了个弯儿朝着春和宫的东门而去。 朱高炽没有说话,只是径自看着手中的书本。 东华门门外中道设龙旗六,其执龙旗者并戎服。黄旗一居中,左前青旗一,右前赤旗一,左后黑旗一,右后白旗一,每旗执弓弩军士六人,服各随旗色。 明晃晃的皇太孙仪仗摆开,朱瞻垶出了东华门。 一般他是很少这么招摇过市的,不仅是因为这样的出行规格实在是太过庞大,也是因为太过繁琐。 但是今天他却让人摆了仪仗,打从他被册立皇太孙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最近的应天府有点儿龙蛇混杂的意思,外人太多,不仅有之前的使臣,还有最近从建州被送回来的人,虽然建州俘虏现在不是在大牢里就是在军营中被看押,但一同回来的还有建州那边的一些官员。 这些官员有没有被买通还不好说,朱瞻垶也不能确定,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阴沟里翻船总是最难受的事情。 “诶,这不是太子仪仗吗?以前没怎么见过太子出宫打仪仗啊?今儿个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特殊的仪仗一出宫就引起了热议。 “屁!什么太子仪仗!那是皇太孙的仪仗!” “皇太孙的?不对把?我虽然不太懂这些,但之前也是见过一次太子仪仗的,跟这个完全没有两样,按理来说太孙不该有这样的规模吧?” “你懂个屁!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乱说。”开口驳斥的人显然是有所了解的,洋洋得意地解释了起来。 “如果单纯从仪仗上来看,这是太子还是太孙的仪仗还不好说,但你看那些护卫的服饰,这是皇上为太孙设立的幼卫,腾骧卫所专有的服饰,别人仿不来的。” “如果你说皇家能仿制那我没话说,但你见过哪个爹仿制儿子的护卫的?” “那这仪仗是怎么回事儿?”第一个开口的人还是有些不懂。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不过也不怪你,这要不是家里有点儿关系啊,可能还真就不清楚。”这句话显然是挠到了后者的痒处了。 “我跟你说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还记得太孙殿下随圣上北征回来之后的事情吧?” “你说的是什么?是遇刺那回事儿还是什么?” “屁!是册封太孙!册封太孙的大典上,太孙殿下戴的就是相当于太子殿下的九旒五色九珠冠!穿的是五玄四纁九章服!那可是圣上让人送过去的!” “那岂不是说……” 街上的百姓们还在热闹地讨论着,但话题早就跑到了几百里开外,而朱瞻垶的车驾也早就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北镇抚司。 锦衣卫治下的这个地方不管是在百姓眼中还是在官员眼中都宛如地狱一般,因为这北镇抚司是跟诏狱直接挂钩的。 诏狱之威名,当真是能够做到止小儿夜啼。 没有让人通报,朱瞻垶就这么直接走进了北镇抚司。 “纪纲呢。” 坐在那个代表着锦衣卫指挥使位置上的庞瑛在听到声音后一脸迷茫的抬起了头,在看到活生生的朱瞻垶时才连滚带爬地下来给朱瞻垶见礼。 “微臣见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第260章:承诺和闹剧 “纪纲呢。”对于这个庞瑛,朱瞻垶没啥好感,所以也就没怎么搭理。 从老爷子那里他已经得知这庞瑛将会成为锦衣卫制度改革之后三把手中的第二把手,但即便是如此,朱瞻垶对这个人的感官也还是不会变的。 说到纪纲的时候就要说到一件事情,这事儿跟秦朝著名的宦官赵高做的那事儿有些相似。 指鹿为马。 历史上端午节有一个射柳的习俗,而纪纲的这件事儿就是在射柳这个习俗上面的,帮凶就是庞瑛。 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纪纲在射柳的时候故意射偏,然后让庞瑛将柳枝折断,作出自己射中了的模样,以此来看看王公大臣们的反应。 之所以说是指鹿为马是因为纪纲和庞瑛的确是按照计划的那么做了,而在场的王公大臣们都选择了装孙子,睁眼瞎,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真话的。 在历史上,这件事为纪纲的谋逆埋下了伏笔,给了他无与伦比的信心。 而庞瑛就是纪纲的马前卒。 因此,朱瞻垶对庞瑛的感官一般。 “回殿下,纪指……纪纲此刻就在下面。”庞瑛差点儿嘴瓢,但反应很快。 “下边儿?”朱瞻垶皱了皱眉头,然后跺了跺脚。 “没错。”庞瑛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答。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地下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诏狱。 纪纲被撤职一事朱瞻垶就不知道,因为他那会儿正忙着想建州的事情,再加上老爷子也没通知他,所以他才在自家老子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原本他以为纪纲只是被撤职,让他在家等死,然后用纪纲儿子这件事来安抚纪纲。 但没想到,纪纲已经被下狱了,而且还是诏狱。 “朱铭,拿钥匙,我们下去。”朱瞻垶开口吩咐了朱铭一句,然后径自朝着锦衣卫指挥使座位后面的那条路走去。 虽然没去过诏狱,但朱瞻垶也知道这诏狱怎么去。 “是!”朱铭应了一声,然后就走到了庞瑛的面前。 庞瑛这个人吧,当狗腿子是绝对没得说的,只要你势大,那你说的事情他肯定鞍前马后的给你办好,就好像历史上纪纲的“指鹿为马”一样。 但是这个人也就仅限于此了,这也是为什么老爷子在计划中纪纲死后的锦衣卫制度改革中让庞瑛做第二把手了,因为做第一把手他不行。 在纪纲的面前庞瑛都能够当个睁眼瞎甚至是狗腿子,在现如今如日中天的皇太孙朱瞻垶面前他就更没有什么额外的心思了。 乖乖的掏出了诏狱的钥匙,然后继续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拿了钥匙后,朱铭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朱瞻垶,为其打开了诏狱的一道又一道门。 “去纪纲那里。”朱瞻垶看着自己进来后就跪了一地的狱卒,感受着诏狱里那股难闻的气味,皱着眉头说道。 在诏狱里的狱卒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人,而且朱瞻垶身边的腾骧卫中也有从锦衣卫里出来的,所以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 朱瞻垶随着那个狱卒不经意一瞥的目光看了看,刘正。 看到朱瞻垶转头看过来,刘正也微微的点了点头。 有狱卒带路,朱瞻垶很快就来到了关押着纪纲的牢房面前。 “罪臣见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 朱瞻垶带着这么一大群人来到诏狱,动静不可谓不小,虽然是在诏狱的最里面,但纪纲还是听到了,并且一早就看向了这边。 朱瞻垶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 朱铭迅速上前,试了几下后就找到了对应的钥匙,在打开门之后就带着腾骧卫等人退到了远处。 “心有不甘吗?”朱瞻垶靠在牢房的木栅栏上,看着纪纲很是平静地说道。 除了穿着囚衣之外,纪纲此时毫无囚犯的样子。 衣着整洁,发髻整齐,精神头也还不错,给人一种他才刚刚被关进来没多久的感觉。 “回殿下,并没有。”似乎是因为死期将近,纪纲的心态也变得极为平稳。 “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而且圣上也跟罪臣说过了,准备也早就做好了,没什么不甘心的。”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极少有人能够坦然赴死,尤其是在身居高位之后。”看着一脸平静的纪纲,朱瞻垶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你虽然不是什么位极人臣,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你直接受爷爷的统辖,整个朝廷上下能够对你有限制的也就只有户部了。” “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似乎也算太过,你就这么甘心放弃?” “殿下哪里的话。”纪纲仍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就不存在,罪臣自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的余生将会为什么而努力,准备也是那个时候就做好的,没什么不甘心的。” 看到这样的纪纲,朱瞻垶心下突然有些复杂。 或许史书上记载的并不全都是真的,但对于历史上的纪纲,朱瞻垶还是相信史书的。 可能后面公布的罪状中像什么滥杀无辜、贪污索贿甚至是假传圣旨之类的都是假的,但指鹿为马那事儿大概率是真的。 想想历史上的纪纲,再看看面前的纪纲,朱瞻垶不由得感慨权利对一个人的腐蚀性是多么的大。 然而,朱瞻垶不知道的是其实是因为他的出现让纪纲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北征回来之后没多久,朱瞻垶就先后提出了一条鞭法、考成法和对锦衣卫改革的意见,而朱瞻垶的得宠也让纪纲认清了事实。 他纪纲就算是再怎么得皇帝的信任,再怎么位高权重,他依旧不姓朱,不可能达到他之前臆想中的未来。 自那之后纪纲就收了心,心甘情愿的成了一把真正的刀,一把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所求不多了,朱棣答应他的就已经是他心中所想最好的结果了。 当锦衣卫指挥使这几年,他的儿子过这最好的生活,受着除了朱家人之外最好的教育,在他死后儿子能够保全,物质生活虽然没了,但教育却是能够让他儿子受用一生的。 这,也就够了。 纪纲已经想得很通透了,但朱瞻垶仅仅只用了一句话就打破了他这种心境。 “想活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纪纲瞬间丢失了那种平淡的心境,猛地抬头直视着朱瞻垶,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但很快,纪纲的眼神就暗淡了下来。 如果再过个几年朱瞻垶再说这话他可能就信了,但现在…… “怎么,怀疑我做不到?”朱瞻垶微微一笑,向前几步,走到了牢房那唯一的小窗口之下。 这是个通风口,因为诏狱在地下,所以根本就见不到什么阳光照射进来,但相对来说能够有这么个通风口,在诏狱里就已经算是vip级别的待遇了。 “不敢。”纪纲低下了头,但却口是心非。 “为我做一件事,我可以保证你活着走出这诏狱,并且还能陪伴在你家人的身边,陪伴着你儿子长大、成家、生子,甚至是陪着你的孙子长大。” 感受着通风口里吹出来的微风,朱瞻垶的语气也似乎是变了一些。 “不过你也知道你的罪名以及你未来的处境,所以想让你脱罪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找个人顶替你,你未来也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最重要的是,爷爷那边你也可以放心。” 朱瞻垶最后的这句话可以为撬开了纪纲心中的最后一道防御。 生而为人,又有几个人不愿意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甚至是孙子。 纪纲也是人,虽然他曾经是心狠手辣的锦衣卫指挥使,但他依旧是人,有人的感情。 “想想吧。”就在纪纲准备开口的时候,朱瞻垶却丢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牢房。 纪纲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锦衣卫指挥使不是白做的,纪纲很了解所谓的上位者心理,虽然不可能全部了解,但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朱瞻垶走出牢房之后,朱铭就将钥匙交给了之前带路的狱卒,然后跟着朱瞻垶朝着诏狱出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殿下!您看看我!看看我!我是恭和穆顺贤妃的弟弟!” 这诏狱里虽然不是“座无虚席”,但关押的犯人也是极多的,尤其是在出现了商人私通女真走私武器之后有很多的地方官都被羁押了起来,所以在朱瞻垶来的这段时间,诏狱里是相当的吵闹。 没有人愿意甘心赴死,都想为活着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朱瞻垶不是聋子,他也听到了这道呼喊声,他原本不想搭理的,因为他一听这话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然而,这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殿下!殿下!我是您的舅公啊!” 这个人的呼喊声可以说是离谱之极,甚至让整个诏狱里囚犯的呼喊声都停了下来。 朱瞻垶停住了脚步,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哦?舅公?”朱瞻垶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就是这个小小的弧度让朱铭心中一惊。 熟悉朱瞻垶的朱铭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第261章:人生在世,要有数 说实话,朱瞻垶是真的烦透了这个释家奴。 的确,他跟朱家有着姻亲关系,但这所谓的姻亲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儿。 如果包括已经薨逝的仁孝文皇后徐氏,也就是朱瞻垶的奶奶在内,那么老爷子的后宫里林林总总的有妃子二十来个,但老爷子一生却仅仅只有四儿五女。 但从数量上来看,九个孩子的确是不少了,但对于老爷子这个皇帝,而且还是拥有二十几个妃子的皇帝来说,九个孩子并不算是多,甚至还有点儿少。 这还没完呢,这二十来个妃子中除了仁孝文皇后徐氏外,给老爷子诞下子嗣的也就只有两人而已。 幼年早夭的四皇子朱高燨以及常宁公主这两人的生母,而且这两人的生母是谁朱瞻垶都不清楚,宫中从来不谈论,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若是人还活着的话朱瞻垶还可能通过走动来了解,但朱高燨幼年早夭,常宁公主也于永乐六年去世。 除了这两人之外,老爷子剩下的三儿四女都是仁孝文皇后徐氏诞下的。 也就是说,别看老爷子宫中那么多妃子,但没几个为他延续血脉的,这其中是因为什么朱瞻垶不清楚,但也多多少少有点儿猜测。 在老爷子的妃子中,异族占了大多数,其中朝鲜的尤其多,还有就是像恭和穆顺贤妃李氏那样的少数部族的,倒是汉人妃子没几个。 血脉,朱瞻垶觉得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因此,朱瞻垶在面对释家奴这个人的时候是真的没多少感觉,也没有那种束手束脚的想法。 作为大明征讨建州叛逆的俘虏,而且还是其中当之无愧的领头级人物,要说释家奴是被胁迫的那朱瞻垶是打死都不信。 这个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而不是像凡察那些领头人一样葬身在鸭绿江畔,除了跟朱家的这点儿关系之外还有个他够小人的因素在里面。 临阵倒戈捅队友刀子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这种人朱瞻垶是不想跟他沾上半点儿关系的,如果不是考虑老爷子的话朱瞻垶就敢直接让朱铭在这诏狱里把他给做了。 “殿下!殿下!”看着朱瞻垶走过来,释家奴明显兴奋了不少,更加卖力地嚎叫了起来。 朱瞻垶缓步走到了关押着释家奴的地牢门口,静静的看着释家奴,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 这释家奴你说他懂规矩吧,他敢在锦衣卫的诏狱里大喊大叫,甚至还敢直接说自己是朱瞻垶的舅公,可你要说他不懂规矩吧,他还知道君是君臣是臣,知道称呼朱瞻垶为殿下。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他在呼喊出舅公这两个字的时候,朱瞻垶本就嫌恶他的心里更加重了几分。 “释家奴是吧。”朱瞻垶看着与自己隔着木栅栏相视的释家奴,突然微笑了起来。 “是,是是!”释家奴在一开始看到朱瞻垶的表情时心里还有些突突,但现在见朱瞻垶笑着开口,他也狂喜了起来。 似乎,他已经看到自己走出这诏狱的场面了。 “你要记住,你之前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这是考虑爷爷的感受,但有一点……” 朱瞻垶脸上的表情突然转冷,一点征兆都没有。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尤其是在这锦衣卫的诏狱里,要是说错了什么话,那你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朱瞻垶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僵硬的释家奴呆呆地站在牢房里。 “让人传信给柳升,叫他把那边的事情给我查清楚了,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丝毫不顾及地牢内的释家奴会不会听到自己所说的,朱瞻垶就这么一边朝着诏狱外走,一边给刘正下着命令。 “告诉他,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找宁王和朝鲜那边帮忙,但若是办事不力或者是有所隐瞒,那他就不用回来了!” “是!”刘正连忙低头应声,同时心里也有些感慨。 这释家奴多少是缺点儿什么,你说你找谁求情不好,偏偏找皇太孙求情,还搬出舅公这个身份来,那不是找死么? 虽说恭和穆顺贤妃并没有给圣上诞下龙子龙孙,但在宫里,一个妃子就代表着一脉势力。 你一个恭和穆顺贤妃后面的亲戚,跟仁孝文皇后的子孙求情?那不是找死么!? 别说是皇太孙了,你要真是敢在当庭广众之下这么说,那怕是太子、汉王和赵王都得联合起来弄你! 与此同时,乾清宫。 “知道了,你下去吧。”朱棣听完了锦衣卫的汇报,闭着眼说道。 “是。”这个并不在锦衣卫体制内,但却真实存在的锦衣卫低头退下。 他今天来是跟朱棣汇报朱瞻垶去锦衣卫诏狱一事的。 虽然朱棣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朱瞻垶的身边安排人了,但今天朱瞻垶可是大张旗鼓地坐着太孙车驾,摆着仪仗去了北镇抚司,想不知道也难。 虽然这人知道朱瞻垶既然敢大张旗鼓地去就不怕老爷子知道,但他作为不受锦衣卫指挥使而是直接受老爷子管辖的人,有消息还是得汇报的。 “小鼻涕。”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闭着眼睛沉思的朱棣突然开口。 “奴婢在。”听到朱棣的声音,小鼻涕连忙从乾清宫门口小跑了进来。 “你去东华门那等着,等太孙回来就让他来朕这里。” “是。” 短暂的声响沉寂下去,乾清宫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安排都安排好了,只不过朱瞻垶却并没有在离开诏狱之后就直接回宫,而是朝着上新河口的方向去了。 水泥厂已经建成很长时间了,产出的水泥也已经堆满了上新河口那边建造的仓库,虽然也一直在往浙江那边运去建造阻拦倭寇船只的堤坝,但还是产能大于消耗。 在海里建造堤坝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你得先让人围一个范围,用铁板、土石坝等建造成一个能够防止水渗入的区域,然后才能用水泥建造堤坝。 简单来说,就是速度太慢,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了水泥窑的产能过剩。 “先放一放吧,给大家放个假,留一些人值守就好了,等过了年我再让人去弄。” 看着已经堆满了整个仓库的水泥,朱瞻垶心里有了个法子,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是。”水泥窑这边的负责人是从锦衣卫调来的,但自从他来到这边之后就没有听过朱棣的命令。 这么说不太准确,应该说自从他调过来之后朱棣就没有给他下过命令,唯一的命令还是在调来之前。 一切以皇太孙的话为第一。 视察完了水泥窑这边,朱瞻垶也就没有再拖沓,直接回了宫。 不出意外的,朱瞻垶就直接被老爷子提前安排好的人给引到了乾清宫。 “回来了?”朱棣看着大孙子进来,手中的奏折也放了下来。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坐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咋啦爷爷,除了什么事儿,还得让人到门口等我?”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垶儿你是要留下纪纲吗?爷爷记得你对纪纲没什么好印象的,怎么现在动了恻隐之心?” 朱棣并没有觉得大孙子做的不对,在他看来,只有搞清楚大孙子想要做什么才能说做的对不对。 只要给出正当且足够的理由,纪纲这个必死之人也不是不能留下来。 毕竟,这天底下虽然不一定能找出来跟纪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找个体型相仿的人还是不难的。 “纪纲的经验挺丰富的,就这么杀了有些可惜了,孙儿想让他干点活儿。” 朱瞻垶也没有隐瞒,因为这事儿就算是他想瞒也瞒不过老爷子的。 “朱铭。”朱瞻垶说着把等在乾清宫门口的朱铭给叫了进来。 “去我书房,把后面书架上第三排第六个格子中的第三到第七封信给拿过来。” “是。”朱铭低头称是,然后迅速地退了出去。 “怎么,有说法吗?”朱棣有些不太明白地开口问起了大孙子。 这一年来他很关注朱瞻垶这个大孙子,但关注和监视是两码事,有很多事情都是朱瞻垶自己做的,而且还是通过腾骧卫,朱棣也没有拦着。 作为大明朝的皇帝,就算是大孙子闯祸了,那朱棣也有信心给处理好。 在朱棣看来,生而为人就没有不犯错的,有时候犯错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因为比起口口相传的经验来说,有时候切身体会一下往往会让教育的效果更加明显。 正是因为打着这个注意,朱棣才对大孙子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放养。 当然了,朱瞻垶要是真搞出来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事儿,那朱棣会早在事情发生之前就给处理好的。 毕竟,关注和监视虽然不一样,但也只是不对等,还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的。 “您可能不知道,孙儿之前搞了一点儿东西出来,现在在看到纪纲之后就有了一些想法。” 看着朱铭离开,朱瞻垶跟老爷子解释了起来。 “纪纲这个人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是他最合适的,所以孙儿想暂且用一下。” “反正您要的只是纪纲这个名字不是?” 第262章:谋算倭国 在看了朱铭拿过来的书信之后,朱棣陷入了沉思之中。 书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总得来说这五封信都是在说的一件事情,只不过细化到了这件大事下面的很多小事。 这件大事是指朱瞻垶让人修建防寇堤坝的事情。 这事儿朱棣知道,而且还是在朱瞻垶一开始动手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当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反倒是以一种看孩子玩儿的心态在看待这件事。 水泥这个东西朱棣虽然不了解,但毕竟还是在皇宫脚下制造出来的,这都快一年了,朱棣就算是不了解也了解了。 在朱棣的心里,这水泥就跟黄泥是一样的,能够用来建造,但也正因为此他才没有对大孙子所做的事情上心。 因为在他看来,在海里建造堤坝这种事儿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水泥都没法干透,这怎么建? 但出乎他的意料,朱瞻垶不仅让人建出来的,而且效果拔群。 “你这个堤坝是怎么建成的?”朱棣放下手中的信,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很简单啊。”朱瞻垶呵呵一笑,他就知道老爷子得问这个。 “就让人趁着退朝的时候用铁板围一个圈,然后用土石方堆砌起来,这样就能防水了,在圈子里面建就可以了。” “那地基呢?”朱棣还是有些不明白。 “让人深挖海底,然后用长石条做地基,有这个地基在,上面就用水泥建造就好了,而且有了长石条打底,淹水的问题也就解决了,上面用人工就能排水。” “原来如此……”朱棣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那这信里说的那件事……” 朱棣现在说的是信里说的大事之下的小事:疑似有人故意拖延施工的进度。 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来说,在海里建造堤坝是个大工程,但虽然慢,也不至于快一年了才造了那么点。 也就堪堪能够让长江入海口附近防御倭寇。 这就要提到一件事了,那就是在施工的过程中,曾经有过三次土石方无故坍塌导致海水灌入地基的事情。 如果是在台风、暴雨或者是大潮的时候发生这种事倒也无可厚非,但这三次都是排除了天气这种不可抗力因素的,完全就是无缘无故的突然坍塌了。 不过因为是在海里,而且海水灌入之后踪迹难寻,最终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孙儿是觉得有人在故意拖延,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咱们大明朝还是有人在跟倭寇有四下通信的行为,除此之外孙儿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面对老爷子,朱瞻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直接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朱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因为大孙子的缘故,所以他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关注,再加上东南海商早就在清理晋商的时候被顺便清理了,所以就算是没有朱瞻垶,朱棣估计也很长时间不会注意这个。 朱瞻垶也算是在无意间引起了这件事,也发现了里面的不对之处。 “所以你要留下纪纲是因为这事儿?”朱棣本来是在想倭寇的事情的,但突然想到了大孙子要留下纪纲这件事,就联想到一起了。 “不是。”朱瞻垶摇头否认。 “孙儿要纪纲是想让他去奴儿干都司。” “奴儿干都司那边之所以会叛乱,除了女真人贼心不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朝鲜停了庆原的贸易市场,这让女真突然就有很多的物资被断掉了。” “孙儿之所以要纪纲是想让他去建州那边,同时打算以孙儿的个人名义写信,让朝鲜那边重开庆原贸市,毕竟以后建州那边就基本上没什么女真人了,剩下的都是去开发黑水的汉人。” “让朝鲜重开庆原贸市,一来能够促进我们大明和朝鲜的关系,而来也能让我们免去向建州那边输送物资这一消耗,反正建州那边出产的虎皮、鹿茸和山货也应该足够支付的了。” “让纪纲去经商?”朱棣虽然觉得大孙子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觉得想不明白。 纪纲一个特务头子,你让他去经商?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吗? “不是的,纪纲是要延续他在锦衣卫指挥使上的工作,而非是经商。” 见老爷子想岔了,朱瞻垶赶忙开口解释。 “虽然之前孙儿的杀鸡儆猴之举让倭寇这段时间收敛不少,甚至从未来犯过浙江一代,但这并不代表着以后倭寇就不会来了。” “垶儿是想……”朱棣这下子想通了。 “嗯。”朱瞻垶点头确认了老爷子的想法。 “朝鲜和倭国的关系很紧张,而我们大明虽然屡次遭到倭寇的侵扰,但倭国那边在明面上和海寇撇得很干净,不过也正是因为此我们才有机会。” “在明面上,倭国还是我们大明的从属国,我们大明的正使他们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所以你就想让他到倭国去?一面用经商的名义,一面用大明正使的名义,实际上却是行锦衣卫的职责?” 朱棣这才明白了自家大孙子那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对啊,这不是挺好的嘛,正好也能探探倭国的石见银山和佐渡金山的位置。” 朱瞻垶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从正色切换到了笑嘻嘻的。 要知道,朱瞻垶一直都对倭国的那两个矿垂涎三尺,不止一次的想要给搞过来。 别看朝廷现在在奏折等官方文件上对银钱的统计用的都是白银,但实际市面上流通的还都是铜钱。 至于宝钞…… 呃,不说也罢。 现在西方还没有发展起来,所以清朝甚至是清朝中后期外部白银以及银元大量涌入的情况还没有发生,现在的白银是很值钱的,不像明朝时期那样已经成了铜钱一样的常规货币。 各种原因的加持之下,导致朱瞻垶对倭国的那两个矿是更加垂涎。 不过他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最起码朱棣就不是这么想的。 朱棣没有他大孙子想得远,他对倭国的那两个矿虽然也很眼馋,但还是比较冷静的,因为他还是很清楚要弄到那两个矿的代价。 要打仗,还得是跨海打仗。 不过朱棣也确实是支持大孙子这么做,不是为了白银,而是为了大明的安稳。 正如朱瞻垶所说的那样,倭寇侵扰大明沿海的事情虽然是暂时停止了,但却不会永远这么停止下去,等时间长了,那些倭寇忘记了疼痛后还是会卷土重来的。 朱棣想要的是大明沿海的安稳。 “法子是个好法子,不过你得清楚,在商这件事上爷爷给不了你太大的帮助,更别说还是横跨朝鲜和日本通商。” 到了这里,朱棣突然想考验一下大孙子了。 “这个没问题!”朱瞻垶很是兴奋,似乎毫不在意老爷子没有办法给他太多的援助。 “我就没想过要跟倭国上下通商,我要做的就是倭国那些官员贵族的生意,通商这码事并不一定非要跟平民通商。” “跟平民通商是为了安稳,倭寇侵扰我大明沿海多年,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的内部安稳下来?所以孙儿要做的就是那些又贵又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生意!” “比如说……建州那边的东西?”朱棣挑了挑眉,瞬间就了解了大孙子的想法。 “没错!”朱瞻垶猛地一拍手。 “倭国虽然只是个一隅小国,但因为受我们中原文化熏陶多年,在文化和医术等领域也基本上都是承袭我们中原的。” “他们那边地方小物产少,药材这种东西就成为了紧俏的货物,尤其是那些名贵药材。” “贩卖这些东西不仅不会滋养倭国的国力,反而会从他们那里获得大量的银钱,再加上他们本土的白银产量过多,这一来二去的,我们获得的回报远远要比想的多。” 倭国的币制其实是相当混乱的,而且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在大明,一两黄金能兑换九两多近十两白银,但在倭国,一两黄金却只能换到五两的白银。 因此,从永乐年间开始,不管是倭国的使臣还是商人,在来到大明转一圈后都会选择把带来的钱换成永乐通宝带回去,虽然其中也会夹杂一些白银,但那单纯的是因为永乐通宝太多太重了,不方便运输。 从永乐一朝开始,大明的永乐通宝称霸了倭国钱币接近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是什么概念,意思就是咱的永乐大帝噶了之后的一百多年后,倭国还在用他老人家还在时铸造的钱币,而且他们连自己仿制的都不喜欢,就要用大明过去的、真正的永乐通宝。 永乐通宝的影响力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呢?举个例子来说,不管了不了解倭国的历史,织田信长这个人有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织田信长出声的时候已经是十六世纪了,那时候永乐大帝已经噶了一百多年,而织田信长长大成人之后,他的军旗、甲胄上都大量的用到了永乐通宝的图案。 包括织田信孝、黑田孝高、水野胜成等人都把永乐通宝的图案用在了将旗甚至是家徽上用了永乐通宝的图案! 你说倭国的币制得乱成啥样? 第263章:经济的重要性 纪纲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朱瞻垶不清楚,但最起码现在是被他给保下来了。 老爷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算是默认了大孙子的做法:在纪纲行刑的当日,虽然刑场周围人山人海,但“纪纲”仍旧是披头散发的被押了上去。 刽子手手起刀落,很是利落。 锦衣卫替“纪纲”收了尸体,然后这场特殊的行刑就算是结束了。 也有人发现了一丝问题,那就是从头到尾纪纲的家人都没有出现,就连守尸这种活儿都是锦衣卫干的,但却没有人想太多。 锦衣卫指挥使是直属于皇帝命令以及管辖的人,除了皇帝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定他的罪,而且再加上锦衣卫指挥使向来都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家人为了避免招致仇家报复而躲避也算是正常。 其实这也就是所谓的想当然,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此事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了。 别的不说,就说自家男人和父亲要死了,作为妻子和孩子的能不出来送最后一程吗? 就算是不出来见一面,那守尸这种事情总是要做的吧?哪怕是委派给别人呢,再怎么也轮不到锦衣卫。 不过想归想,再怎么说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也有人看出了些许端倪,但却选择闭口不言。 能够救下纪纲,而且还是当今皇上亲自宣判的锦衣卫指挥使,那就证明在背地里的那个人能量极大,不管这个人是谁,有一点那是毋庸置疑的。 这人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招惹得起的,哪怕是皇亲国戚。 所以纪纲这事儿也算是顺利的翻篇了,没有人去追查追问,而在“纪纲”被行刑之后的第七天,上新河口的水泥窑里来了一群人。 “东西都收拾好了,那位给您的命令和盘缠也都放在包袱里了,还请收好。” 刘正站在码头上,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语气有些微妙。 “那位说过了,自今日起你的名字叫做纪明,至于你的妻子和孩子,若是不回大明的话也不用注意什么,朝鲜那边那位已经打点好了。” “若是一切顺利,在事成之日,或者是五年之后,朝鲜会派人去倭国接你们,继而再转交给大明。” “草民谨记。”被叮嘱的男人低头拱手,看了看身边的妻儿,对着刘正点了点头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船。 自今日起,他的命运之路可以说是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而这个方向的结局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他不知道,刘正不知道,宫里的那两位也不知道。 与此同时,春和宫内。 “你就这么把他给要下来了?”朱高炽看着自家大儿子,一脸的惊诧。 纪纲需不需要死这件事不是一定的,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在明面上纪纲是必须要死的。 至于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那就无所谓了,不管是老爷子还是那些商人,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名头罢了,事实真正是个什么样子也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知道。 “不然呢?”朱瞻垶躺在躺椅上烤着火,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而且还是湿冷的那种,这让他有些受不住。 “这是一把好刀,就这么回炉重造重新锻打有些浪费了,倒不如让他发挥最后的作用。” 朱高炽见状摇了摇头,但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虽然没觉得大儿子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如果换做是他的话,那么他是绝对不会跟老爷子去提起这件事的,哪怕是口风都不会露一点点。 好用的刀有的是,纪纲那种级别的不说比比皆是,但最起码老爷子那部分没给世人看过的锦衣卫里有的是。 所以这纪纲虽然说是人才,但实际上也就那样,并非是不可或缺的一把刀。 再说了,生而为人贵在有数,朱高炽很清楚如果是自己去跟老爷子说这件事的话,那可能刚开口就被老爷子给赶回来了。 这世间,他不能开这个口,他的两个弟弟也不行,唯独只有自己这个大儿子能做得到,这源自于老爷子对大孙子的溺爱。 为了大孙子的成长,老爷子基本上是没什么不能做的,这个尺度较之常人的话要大很多很多。 “那你接下来就打算是按照你计划的来了?”想到这里,朱高炽不由得看向了大儿子。 他想要谈谈大儿子的口风。 “计划是有,但您别想多了,想要开展这个计划最起码也是三年起步的,在这三年之内纪纲是不会随便乱动的。” 朱瞻垶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火炉的温度让他有些困乏。 “我的目标是倭国的矿,说白了就是银子,但是这钱啊有时候也是会扎手的,不管是正规途径得来的还是抢来的都是一样。” “扎手?”朱高炽有些没跟得上大儿子的思维。 “瞻基。”朱瞻垶没有回答自家老子的问题,而是招了招手,把自己的弟弟叫了过来。 “啊?”朱瞻基还有些迷茫,他正在消化前阵子自家大哥教给他的那些东西,没太注意自家老爹和大哥在说什么。 “你给爹解释一下这个问题,就是那天我跟你说过的宝钞的问题。” 也不管自家弟弟有没有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朱瞻垶甩下一句话就不管了。 反正没差。 “哦。”朱瞻基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自家老爹的面前。 “我哥跟我说,咱大明的宝钞暂时是挽不回信誉的,最起码按照现在的这个方式是不行的,如果想要挽回宝钞的信誉那就得全部推翻,重来。” “这什么跟什么?”朱高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整个人都是傻的。 “我问您,宝钞是钱吗?”朱瞻垶闻言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有些费力地稳住了身形。 “当然是!”朱高炽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张口就答。 “那我再问您,为什么我大明的宝钞没有什么人愿意用?明明宝钞更加轻便,也能当做钱使用。” “这……”这下子朱高炽哑巴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宝钞并非是明朝首创的,但凡不是九漏鱼就知道整个中原也是整个世界最早的纸币是北宋的交子,后来元朝也沿用了这一点,有了独属于他们的交钞。 明朝算是第三个沿用纸币的朝代,也就是宝钞了。 但明朝的宝钞跟北宋的交子、元朝的交钞都不一样,因为明朝的宝钞除了最开始发行的那段时间之外就没什么人愿意用。 别看永乐年间只能说是明初,但在纸币的这方面已经跟宋朝末年的时候有些相像了。 用两个字来形容:崩溃。 朱元璋他老人家的确是中原历史上得位最正的皇帝,可有一点也是确定的,那就是他老人家是放牛娃出身。 放过牛、讨过饭、当过和尚造过反,他老人家前半生的经历跟书这个字就没什么关系。 因此,朱元璋就有了一个算不上是缺点的缺点:宝钞的发行和使用。 朱元璋到底是贫农出身,再加上那时候王朝初立正是缺钱的时候,朱元璋就开始疯狂印制宝钞,让宝钞在人们心中的份量大大的降低。 反观元朝基本上都是有多少铜钱、白银和黄金的储备就印制多少的交钞,基本上不怎么会过量印制,这就保证了交钞的公信力。 说白了,大明现在用的宝钞就跟后世的津巴布韦币差不多了。 “这白银啊,就跟宝钞是一样的。”朱瞻垶见自家老爹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了,也就开始细致地解释了起来。 “如果白银增多,但像粮食、桑麻、羊毛等货物却没有增多,那么白银的结果就跟宝钞是一样的,到最后都是不值钱的。” “钱这个东西得有与之相匹配的根基,咱大明的物产是有限的,过多的银钱会让交易量剧增,最后就会导致钱越来越不值钱。”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朱瞻垶的话算是捅在了朱高炽的点上,让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他虽然不知道大儿子是怎么跟老爷子说的,也不知道大儿子是怎么谋划的,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大儿子肯定不会放过倭国的那些白银。 如此一来,大儿子刚才说的那种钱货不对等的情况就是一定要解决的,不然的话大量的白银涌入对大明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了。 朱高炽很清楚自家大儿子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他开始谋划了,那就证明有了解决的办法。 “很简单啊,就是增设能够成为货物的种类。”朱瞻垶招了招手,将自家弟弟手里的册子拿了过来。 那是他给自家弟弟写的,用来辅助学习的。 “您看这个。”朱瞻垶翻开了册子,指着上面的一幅图画说道。 “羊毛在去年之前是没有价值的,或者应该说只能是用来做皮袄,而且还是草原人喜欢的,我们汉人并不喜欢皮袄的那股子腥臊味儿。” “但现在,羊毛的利用让草原有了盼头,我们大明也多出来了一种新的货物,那就是以前从来都不曾被当做过货物的羊毛。” “货物的买卖需要钱,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了一个空缺,我们可以把这个空缺的位置给补上。” 听着大儿子的解释,朱高炽了然地点了点头。 的确,因为羊毛贸易的关系,大明的物价已经有些跌落的迹象了,因为更多的商人喜欢羊毛这个新贵,这就导致其他货物的交易量减少了。 交易量减少了,那价格自然就会被压低。 “第二个办法。”朱瞻垶合上了册子递给了一旁的弟弟。 “提高现有物产的量。” 第264章:暗度陈仓 “提高产量?” 这四个字并不难理解,但还是让朱高炽愣住了。 让他愣住的原因不是他不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够做到。 “这个您就别管了。”朱瞻垶并没有跟自家老爹说太多,因为这事儿现在还只有极少数人清楚。 “只能说等上个一年半载,最多两年的,您就知道了,现在儿子不太好说,因为截至目前为止,除了出力气办事儿的之外也就我跟爷爷知道。” “那算了。”朱高炽很是直接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兴趣。 “所以啊,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倭国那边也只能放着而已,因此我让纪纲去也只是做铺垫,是为了让以后计划的实施更加顺利,并非是立刻就要开始。” 见自家老爹没有追问,朱瞻垶也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以您的经验也不难看出,不论是增加货物的种类还是产量,这都会让我们大明进入到一个被称作是繁荣的时期。” 朱高炽闻言点了点头。 这话是没错的。 现在能跟钱挂钩的货物都有什么? 牛羊等牲畜、桑麻棉以及羊毛等织物、山珍草药等山货、木材石材等建材,以及最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粮食。 在这些东西里面,除了木材石材等建筑材料之外,其他几样物产的增多都会让大明的内况越来越好,尤其是粮食。 粮食的增多会让大明更有底气,在对外战争的时候不需要再过多的顾虑补给的问题,也能促进大明的人口基数增长。 这不是繁荣是什么? “所以说啊。”见自家老爹理解自己的意思,朱瞻垶也把最后的答案给说了出来。 “等到那个时候,咱大明其实就时在前进了,就需要钱的补充了,到时候不管是白银的流入还是挽回宝钞的信誉都是可行的。” “所以……”这次开口的不是朱高炽,而是朱瞻基。 “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大明现在其实就是穷,不是别的,是吧?” …… 朱高炽和朱瞻垶都多少带着点儿无语地看着朱瞻基,但却又没有办法反驳。 理儿不是这么个理儿,但这么说的话也没什么毛病。 “是穷,但并非是字面意思上的穷。”朱瞻垶笑着给自家弟弟解惑。 “咱们大明现在虽然尚未到达顶峰,但却已经在朝着顶峰的方向走了,而这个顶峰基本上是恒定的,是历朝历代能够到达的最高高度。” “比如文景之治时期的‘库有不食之粟,架有朽贯之钱’,又比如开皇之治、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这些,我们大明就算是做得再好,最多也只是略微超越,绝对不会太多。” “因为土地是有数的,粮食的产量是有数的,能够养育的百信是有数的,这就形成了一个既定的框架。” “而我们大明在到达了充满整个框架的时候,也就是衰弱的时候了。” “盛极必衰,就是这个道理。” 纵观历代王朝,其实都是一个从建立到兴盛再到衰败的过程,虽然有少数的王朝能够做到中兴,但最后还是会衰败的。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就是生产力不提高,人口的提高也都是有个上限的,再怎么高也就那样了。 为什么明末清初还能实现人口大爆发,靠的不就是红薯的高产量吗?没有红薯的话别说是明朝了,就连清朝人口能不能上亿还两说呢。 随着朱瞻垶的话音落下,朱高炽和朱瞻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这些道理他们不是不懂,相反,作为皇室,而且还是嫡系,他们最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他们一直都不愿意去面对。 作为皇室的嫡系,谁还没想过超越前人,创造一个前无古人的记录呢? “殿下。” 就在这时,朱铭出现在了门口,或许应该说他一直都在门口,只是之前不曾出声也不曾显露过身形。 “怎么了?”朱瞻垶将手中的册子还给了弟弟,看着门口的朱铭问道。 “回殿下,总管太监来了。”朱铭说着让开了位置。 总管太监其实就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也就是小鼻涕。 “小人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孙殿下,见过皇孙殿下。”小鼻涕一进来就对着朱高炽三父子挨个行礼。 “怎么,有什么事儿?”朱高炽摆了摆手,让小鼻涕免礼。 虽然他知道这小鼻涕大概率不是来找自己的,但自己毕竟是这春和宫里最大的人,总不能让大儿子开口吧? 虽然老爷子差小鼻涕来找大儿子的次数的确是比找他这个太子多得多。 “回太子殿下,皇上让小人送来一封奏疏,说是英国公自安南送来的,让您与太孙殿下过目。” 小鼻涕说着就从袖兜里掏出来了一封奏折。 这话说的还是含蓄了,朱高炽很清楚老爷子大概率是要把这折子给大儿子看的,而不是给他这个太子。 要真是给他看的那又何必让小鼻涕来?直接丢给六部就好了,反正他每日都要考察六部的工作。 朱瞻垶看了看老爹,在得到了老爹的首肯之后就直接拿过来看了起来。 “有点意思……”朱瞻垶挑了挑眉,然后随手将看完的奏折递给了自家老爹。 “嗯……”朱高炽看着奏折里的内容皱起了眉头。 没人开口,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有着些许诡异的安静。 “殿下……”小鼻涕一看这不行啊,只能是先开口了。 “皇上那边还等着小人回复呢……” “这个简单!”朱瞻垶蹭的坐直了身体,从自家老爹手中捞过了那份奏折,然后直接丢入了旁边的火炉之中。 !!! 无论是朱高炽、朱瞻基还是小鼻涕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朱瞻垶。 就算是太孙,那也没有堂而皇之地将皇上拿过来要你给个答复的奏折丢进火里的吧? “回去回复吧。”朱瞻垶拍了拍手,然后又躺在了躺椅上。 “是……” 小鼻涕有些迷茫,但能够做到总管太监这个位置上就证明了他也是有些天赋的,最起码眼力见儿和理解能力还是有的。 这,就已经是朱瞻垶给的回复了。 “你这回复……”朱高炽看着自家大儿子,一脸的苦笑。 “实在是有些耍流氓了,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暹罗还能不知道吗?你这么做与掩耳盗铃又有何异?” “那又怎么样?”朱瞻垶一脸的不在意。 “就算是他们知道这事儿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也得给我咽下去!” “自己作的死,等到我大明的雷霆天威到了才知道悔过是不是有些晚了?想凭着悔过就安然无恙的渡过?这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他们了?” 朱瞻垶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的不屑夹杂着愤怒。 奏折上的内容很简单,而且这其实应该说是一封捷报,而非奏折。 在安南的张辅和沐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不仅彻底收复了那陈季扩自立的土地,还以捉拿逃跑的陈季扩为名,一路杀进了暹罗的领地。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暹罗能不知道吗?因为陈季扩就是他们藏起来的! 他们原本想让大明吃个哑巴亏,想着大明最后会为了所谓的天朝上国的名头和面子而不会对他们动手,到时候他们再资助陈季扩,让他继续在安南搅风搅雨,以报大明插手他们与满剌加之间的仇。 但没想到,此次大明的态度远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因为打不过大明,所以暹罗才选择把陈季扩藏起来恶心大明,但眼看着大明是不打不目的不罢休,暹罗也怂了。 之前暹罗就对大明声称他们在竭尽全力帮助大明寻找陈季扩,现在眼看着事情不对,他们就把陈季扩送了出来,说是找到了。 张辅也是老油子了,陈季扩的人他带走了,但却并没有撤兵,而是说要审问一下,确定是不是陈季扩再说。 然后,这奏疏就送到京城来了。 “你这样行事有些过于霸道了,让其他的从属国怎么看我们?”现在的朱高炽虽然是赞同杀陈季扩立威,但还是觉得自家大儿子的决定有些过了。 朱瞻垶这不仅是要杀陈季扩立威,还要揍一顿暹罗来给其他的从属国立威。 “这有什么?”朱瞻垶满脸的不屑。 “暹罗在打什么主意您又不是不清楚,怎么,就能他们恶心我们,就不能我们反击了?” “再说了,这陈季扩我们又没见到,谁知道他抓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种屡次降而复叛的人搞个金蝉脱壳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就算是事情传开了又怎么样?暹罗的所作所为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 “再说了,我们大明说没找到,那就是没找到!” 朱高炽看着一脸强硬的大儿子,神色有些恍然。 他似乎从大儿子的身上看到了……老爷子的影子。 与此同时,皇宫中另一边的乾清宫。 因为朱瞻垶的“回复”实在是让小鼻涕惴惴不安,哪怕是他也多少明白朱瞻垶的意思,但还是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乾清宫给朱棣汇报。 “哈哈哈!”朱棣听着小鼻涕的汇报放声大笑。 “好!好!好哇!” 第265章:来吧来吧,放马过来 朱棣在看到了自家那个大孙子的坚决之后也做好了决断,或者应该说他早就做好决断了,只是想看看大孙子的反应。 现在,大孙子的反应让他很满意,命令也就自然而然的送了出去。 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送往安南。 虽然这事儿在外人看起来跟朱瞻垶没啥关系,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 在命令发往安南的第三天,有一个人来到了春和宫。 杨荣。 “殿下,虽然这件事情外界并不知晓与您的关系,但您还是要以仁慈为本才是,此举过于狠辣了,很容易招致人心涣散的结果。” 看着面前捧着新唐书的朱瞻垶,杨荣苦口婆心的劝着。 说是自觉身负大任也好,说他自我感觉良好也罢,反正杨荣现在把朱瞻垶的变化全都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所谓的变化就是从北征时在阔滦海子请立京观的时候开始,直到现在。 杨荣可以说是亲眼看着朱瞻垶在“偏激”的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现在已经到了公然颠倒黑白的地步,这让他觉得是自己没有重视,没有在皇太孙的这种想法刚刚萌芽之时就及时遏制。 从草原的筑京观到现在的意图直接将暹罗搞死的举动,杨荣是真的有些害怕,害怕朱瞻垶这个皇太孙在未来会变成比朱棣还要好战的皇帝。 “怎么,杨大学士今日很闲吗?”朱瞻垶被杨荣骚扰的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连书中的内容都看不进去了,索性就放了下来。 “怎么,跟瓦剌的互市引不起杨大学士的重视?还是说杨大学士作为内阁成员已经闲到了这种地步。” “若是你真的闲,我可以跟爷爷说说,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 “殿下……”看着朱瞻垶的样子,听着朱瞻垶的话,感受着朱瞻垶的语气,杨荣心头一阵苦涩。 一个不消停的永乐大帝就已经够让他们这群文臣伤脑筋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小的,虽然说现在朱瞻垶还年轻,但那股子劲头实在是跟现在的永乐大帝没什么两样。 “杨荣。”朱瞻垶看着杨荣还准备开口,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 “照你说,暹罗那边应该怎么解决?” “接受暹罗的献俘?将陈季扩带回来之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下去?” “那他们藐视我大明天威又该怎么办?忽视吗?这让其他的从属国怎么看?以后他们再对我们大明阳奉阴违又要怎么解决?” “还是说,你要担负起这个责任?” 朱瞻垶是发现了,对付这群文臣你就得给他们扣大帽子,因为这些文臣经常会用大道理来压你,如果你不压住他,那就会被反压制。 就好像今天的杨荣一样。 朱瞻垶知道杨荣是为了所谓的名声,但在朱瞻垶看来那都是老旧的思想了,对付这群畏威而不怀德的蛮夷仁慈是起不到作用的,只有把他们打疼了也打服了才行。 看看历朝历代的那些外敌,哪个不是在中原强盛的时候低三下四的,等中原衰弱的时候他们撕咬得比谁都狠! “这……”面对朱瞻垶的诘问,杨荣心下苦涩。 他能解决个屁!因为在他的想法中这种情况就不应该存在! 杨荣的想法跟太子朱高炽,或者应该说跟之前的朱高炽想法有些相似。 以仁治国,把国治好了,番邦蛮夷也就心悦诚服了,如果没有达到这个结果,那就是他们做得还不够好,还需努力。 也就是说,在这种思想下,这些外敌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你做的不够好,没有用仁慈感动他们。 这也就是他跟朱瞻垶没法沟通的点。 朱瞻垶就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的诞生,要知道孔子他老人家也不是这么想的啊,人家可以一部“抡语”走天下的人,怎么到了这群人的手里就变了个样? “回去吧,今日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看着哑口无言的杨荣,朱瞻垶拿起桌上的新唐书继续看了起来。 “再者说了,大明朝做决定的那个人还轮不到我这个皇太孙,我上面有还是太子的我爹,有是皇帝的爷爷,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就是表达了一下我的看法,最终的决定并不是我做的,你找我也没用,改变不了这件事情的结局。” 说完,朱瞻垶就转了个身背对着杨荣,很明显是在赶人了。 “微臣告退。”杨荣叹了口气,但还是站起身来行礼告退了。 朱瞻垶说的很是轻松,但若是杨荣能够说服朱棣,那还来找他这个皇太孙做什么? 无非就是见老的不好解决,想从朱瞻垶这个得宠的孙子身上开始入手,但却没想到别说是说服朱瞻垶了,他自己都差点被朱瞻垶给说服。 要是那些从属国真的对大明阳奉阴违,他能有什么办法? 无非就是建议朝廷派个使臣过去义正严词地指责一番,如果不好使的话再让朝廷派人过去警告一番,要是还不好使的话就让武将去打。 说到底,他们这些文臣从始至终就是个动嘴皮子的,说服不了朱瞻垶这个已经做下了决定且坚定无比的人。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朱瞻垶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但还没把书上的内容看进去,门口方向就再次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来闲的人不只是那群内阁大学士,二叔也很是闲得慌啊。”朱瞻垶再次放下了书本,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朱高煦。 “这话说的没错,这整个大明上下怕是就你二叔我最闲了。”朱高煦也没在意朱瞻垶的话里是不是带刺儿,直接就坐了下来。 小糊涂立马上前给朱高煦斟茶,然后就远远地退到了门口附近。 这叔侄俩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不管这叔侄俩说什么都不是他应该听的。 “怎么,听说你闷头干了件大事儿,虽然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但看杨荣的样子这事儿可不小啊。” 朱高煦也不管茶里有没有东西,直接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虽然我跟杨荣不熟,但这么多年了,他是个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看他那个样子,你应该是做了什么跟他的看法相悖的事情。” “怎么,你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脉,你这么做就不担心以后他们不帮你?” 自从去过奴儿干都司之后,朱高煦在心里对他大哥父子俩的看法已经改变了很多,最起码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一来是因为奴儿干都司的开发已经证实了是切实可行的,二来也是因为老爷子现在还健在。 有老爷子这个定海神针在,他朱高煦就算是再怎么能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哪怕是联合他那个三弟一起。 没见他的好三弟现在还在家里闭门思过吗?就连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权利都被拿掉了,到现在也没恢复。 “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是爷爷心里早就有想法了,而我的想法只是跟爷爷有些不谋而合,这杨荣见说服不了爷爷,就想着来我这里试试看看。” 朱瞻垶也没有在意之前他和杨荣的对话被自己的好二叔给听了过去,十分大方的直接说了出来。 “杨荣这些人的想法我知道,无非就是害怕咱们大明朝再出现一个跟爷爷一样喜欢打仗甚至是好大喜功的皇帝,这样一来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儿。” “二叔您得不到那些人的支持不就是因为这点儿关系吗?这您还不清楚?”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没话可说了。”朱高煦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大侄子话里带刺儿。 “不过有一说一,你的做法是真的很提气,你二叔我看那些人早就不爽了,只不过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替二叔我出了这口气。” “诶诶诶,二叔您这话可就说岔了。”朱瞻垶挑了挑眉头,语气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 “我这才刚跟杨荣说过,咱们这大明朝还轮不到我这个皇太孙做主,我上面有我爹,我爹上面有爷爷,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我这个毛头小子。” “只不过我的想法跟爷爷的想法不谋而合了,最后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说得对,是二叔我说错了。”很少见的,朱高煦竟然在朱瞻垶的面前服了软,而且还是在这种没有真正交锋的前提下。 这让朱瞻垶多少有些奇怪,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不过啊,你二叔我今儿个可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而且在来到你这里之前我也不清楚那件事儿,我今儿个来可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添麻烦?”朱瞻垶有些不明所以。 “没错。”朱高煦点了点头,从袖兜里抽出来了一封信。 这封信上封有火漆,但火漆的章很一般,算不上是密信,只能说是很一般的信息往来的信件。 不过里面装的是什么消息,那就说不太好了。 朱瞻垶也没有矫情,反正信封上的火漆已经有被打开的痕迹了,证明他的好二叔早就看过了,所以他也就直接打开了。 “就这?”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朱瞻垶嗤然一笑。 第266章:最近两年大明的正菜 “你二叔来做什么的?”朱高煦前脚刚走,朱高炽后脚就来到了大儿子的小院。 这春和宫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东宫,这春和宫里发生的事情朱高炽虽然不能全都掌握,但除了某些特殊人群之外的消息他还是能够掌控的。 这个特殊人群指的是老爷子直属的锦衣卫,至于其他人的话就算不上了。 连一般的锦衣卫都不行。 “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二叔来的目的跟您是一样的。”朱瞻垶伸手指了指自家老爹手里的奏折。 “您是为了瓦剌的事情来的吧?” “你二叔也是?”朱高炽愣了愣,然后抬起了手。 “嗯。”朱瞻垶伸手招了招,小糊涂走上来给太子爷倒了杯茶,然后又退到了一旁。 “再怎么说今年二叔还是掌管着奴儿干都司的,虽然只是负责开发方面的事情,但奴儿干都司各部一直都是我们大明需要防着的问题,所以二叔的消息不可能滞涩的。” “他是收到了谷王那边的消息,而谷王则是借用了帮顺天运送木材的商人来运送今年冬天要送进关内的羊肉,这一来二去的二叔也就知道了。” 朱瞻垶说完就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至于他老子带来的那封奏折他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无非就是跟他二叔来的目的一样,瓦剌这次入京朝贡带来了大量的牲畜,无论是在牛羊还是战马方面都远超常年的规格。 俗话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瓦剌也是一样,因为他们已经将此行的目的堂而皇之的摆在了人们的面前。 羊毛,他们此次入京朝贡的队伍带了大量的羊毛。 从朱瞻垶开发出羊毛的另一作用之后,瓦剌就一直想分得一杯羹,但奈何大明才刚打下了鞑靼的旧地并且将其收入囊中,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这蛋糕就暂时没他们的份儿了。 现在一年的时间都过去了,移封草原的藩王们都尝到了羊毛的甜头,这就让瓦剌坐不住了。 入京朝贡是个好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弃。 “你是怎么想的。”朱高炽看着一脸波澜不惊的大儿子,心下有些好奇。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不如儿子,只是在羊毛这件事上一直都是朱瞻垶在主导,就连老爷子也只不过是在听了朱瞻垶的意见之后就直接实施了,没有额外添加什么别的想法。 再加上大儿子这两年的表现,朱高炽觉得自家大儿子的肚子里肯定还有货,只不过暂时没有抖搂出来。 “我的想法?”朱瞻垶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一脸正经地看着自家老爹。 “爹,作为儿子我劝您一句,最好是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杨荣他们说再多也是一样的。” 朱瞻垶用这种语气对着朱高炽这个爹说话,这无疑是有些不太好,但朱高炽却没有太在意。 “你有计划了?”这就是朱高炽不在意儿子语气的理由,他觉得自家儿子已经做好计划了。 “嗯。”朱瞻垶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那本新唐书。 “我打算跟爷爷商量一下,让他拒绝这次瓦剌使臣带来的羊毛。” “为什么?”朱高炽直接就被搞蒙了。 要说别的问题他可能不太清楚,但若是说起大明的内政,那怕是大明上下都没有人比他这个太子更清楚了,哪怕是老爷子永乐大帝也是一样。 像现在老爷子明明就在宫里,但很多的公事他还是委派给朱高炽这个太子,这既是偷懒的行为,也是对朱高炽的一种鼓励。 因此,朱高炽很是清楚大明现在的情况。 羊毛是个好东西,羊毛制品也在今年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波澜,但随着羊毛的风靡所带来的就是市场的渴求。 虽然大明是收下了鞑靼的旧地,也安排藩王们去草原养羊去了,但毕竟是刚刚经历过战火不久,牲畜的损失比较大,再加上大明在对鞑靼的战争中也缴获了不少的牲畜,这就使得草原上的牲畜量有些少。 简单的来说就是羊毛供不应求了。 从开始确定羊毛政策开始到现在,大明就一直都没有接受过瓦剌的羊毛,最起码到目前还没有官方的接受过,有没有商人走私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个可能虽然有,但却不大,因为羊毛纺织都是宫里人在做,技术也都被封锁起来了,只有鲁商刘家有经销权而已。 在确定羊毛政策的第一年也就是去年,大明自己都没有搞起来,因为当时的季节已经不合适了,在那个时候剪毛的话会让羊过不了冬。 瓦剌之所以能忍到现在也就是这个原因了。 在这种大明内部需要,瓦剌也很着急的情况下,朱高炽觉得是时候来搞一下瓦剌了,但大儿子的意思他却搞不明白。 “其实很简单,我的目的是让瓦剌在根基上受损,但现在的瓦剌还远远不到那个时候。” 看着自家老爹拿走了自己手中的书,朱瞻垶有些无奈地坐直了身体。 “养羊的弊端这事儿我已经跟您解释过了,但这才是第一年而已,瓦剌却羊,咱们大明更缺,所以他们就算是扩大养殖的规模也扩大不了多少。” “再说了,若是收购他们的羊毛,那就代表着羊毛市场将会一步步地迈向饱和的方向,这虽然是好事儿,但对于移封草原上的藩王来说就不是了,因为他们的收入会减少。” “最后,马哈木也不是傻子,这次他们带来的羊毛肯定是今年开春剪下来的,他不可能做杀鸡取卵的事情。” “经过一年的贮藏,再加上草原上的环境,这批羊毛里的杂物肯定要远远多于常规的羊毛,这会给我们增加额外的负担。” “这是理由,但也是切实的情况。” “所以你就想继续吊着他们?”朱高炽这下子明白了。 或许应该说他一直都知道大儿子的想法,无非就是吊着瓦剌,让瓦剌的底层百姓对他们的统治者产生不满,继而动摇瓦剌的根基。 毕竟,瓦剌虽然表面上和大明是一家亲的模样,但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很多人都清楚,这两年瓦剌对大明做过什么也不是什么秘密。 最起码,瓦剌人是有不少都知道的。 只不过朱高炽一直觉得瓦剌这两年在表面上和大明的关系很好,而且这次还把羊毛给带来了,觉得不太好再找理由推辞了。 但现在他明白了,自家大儿子是准备给瓦剌来一次釜底抽薪啊! 不仅用羊毛的计策让瓦剌人多养羊少养马,沙漠化他们的草场,还得打压他们手中出来的羊毛价格。 你们这次运送来的羊毛里面杂物太多,给我们大明的纺织工作带来了额外的困难,压一下价格很合理吧? 那既然价格都压了,明年再用这个价格来收也没问题吧? 有问题?有问题也没办法啊,我们大明的草原上还有那么多的藩王呢,都是血脉至亲,我们总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感受吧? 这一来二去的,不仅让瓦剌的草场退化,还引发了瓦剌底层和上层之间的矛盾,甚至还从中赚到了钱。 “嘶~”朱高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家大儿子竟然想的这么远。 也这么……毒! 今天算是朱瞻垶这个小院子接客比较多的一天,但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谈话的内容却没什么知道。 知道的都是该知道的,也有不该知道的,但那都是不会随便乱说的,而且他们也不见得就知道。 相比于宫中的安静,应天府就要热闹很多了。 今年一年大明算是取得了巨大的进展,先是稳定了草原,然后暂时解决了浙江沿海倭寇侵扰的问题,然后平了建州的叛乱,交趾那边的解决似乎也是近在眼前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对于百姓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摊丁入亩法的推行。 税收这个问题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一个王朝的税收都是有固定的征收时间的,其他的时间也没有闲着,都是要负责统计工作的,所以这摊丁入亩法虽然已经提出来的,也开始推行了,但也只是在应天府附近推行的。 因为在朱瞻垶提出摊丁入亩法的时候已经到了征税的时间了,想要临时更改的话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如此,也让百姓们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百姓们本来就高兴,再加上已经临近年关了,这种气氛就更显热闹和美好了。 在这种万家祥和期待更好的日子时,有一群人出现在了应天府,而且和这种气氛格格不入,但却更好的推动了这种气氛的高涨。 柳升等人回来了。 建州那边的问题处理的差不多了,该杀的都杀了,剩下的不是关在牢里就是在服苦役,只有少数比较向往大明的被分到了大明各地。 这次因为临近年关,奴儿干都司的天气愈发的寒冷,眼见着那些服苦役的人再继续下去的话怕是挺不过去,所以柳升就奉命带着这些人回来了。 当然了,这不是说苦役的事情就过去了,冬天不能在奴儿干都司干活儿,但还能在别的地方干活儿。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柳升这些人的回来正好撞上了瓦剌使臣入京。 第267章: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草原人的畏威而不怀德朱瞻垶早就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这次瓦剌使臣的入京还是让他感觉三观被刷新了。 永乐初年,大明为了针对鞑靼,所以对瓦剌才去了开放互市等一系列的策略,让大明和瓦剌的关系进入了短暂的甜蜜期,在这个期间内双方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但随着时间长了,也因为鞑靼没了,瓦剌就开始想要跳反了。 之前谷王就曾经三次上书朝廷说瓦剌人越界放牧,但奈何瓦剌人只是顺着肯特汗山一带偷摸的来,也没能抓到什么人证,所以最后就有些不了了之了。 大明遣使去跟瓦剌交涉,而瓦剌也很给面子,说以后一定会好好约束瓦剌子民,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草原人有个特性,这个特性曾经在朵颜三卫之中的两个首领的身上体现过,这两个人就是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 之前因为朵颜三卫靖难有功的原因,也因为朱棣要树立一个良好形象的原因,大明对朵颜三卫极为地优待,以至于让喃不花和海撒男答奚错误的认为朱棣是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庸主。 现在,瓦剌也有了这种感觉,不过他们和朵颜三卫还是不一样的。 在近乎所有大明人的眼中,这两年大明的发展可谓是蒸蒸日上,不仅有了更加完善的法令,还有了羊毛和安南、奴儿干都司等地的山货贸易,但这些在瓦剌的眼中都被视而不见了。 不是他们看不见,而是这种贸易对于国家的稳定来说是很有作用,但对于提升一个国家的战斗力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一个国家在战斗力方面最直观的体现是什么?在瓦剌人眼中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答案也很简单。 辎重的运输以及粮食的储备。 大明在辎重运输这一块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善,还是在沿用之前的体系,而粮食的储备在这两年稍有增长,这主要是因为朝廷大量处理贪官和商贾,可以说是从贪官的口中和商贾的家中得来的。 再加上因为羊毛的关系,中原有少许原本被用于种植桑麻棉等经济作物的土地被改成了种植粮食。 这两者就是大明这两年在粮食方面做出的改善,但对于一场战争来说还不够。 就是因为这个,瓦剌人觉得大明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大明才刚刚打完鞑靼又去跟建州女真和安南的陈季扩干仗,这都是消耗不小的事情。 原本这些瓦剌使臣是一脸嘚瑟地来到应天府的,在他们眼中此次的羊毛互市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大明不同意的话他们甚至还敢旁敲侧击的威胁。 毕竟,在他们看来,大明如果再想发动一次横跨南北的战争那是很难的,就算是朱棣敢打,给大明带来的消耗也得让他慎重一下。 可当他们在看到从建州返回的大明将士时,所有的瓦剌人都选择了噤声。 此番柳升他们带回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也就不到万人,但瓦剌人能够从这近万俘虏的脸上看出来他们都遭遇了什么。 虽不瘦弱,但这些人的脸上都充斥着疲惫和麻木的神情,从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多少能够看出来他们这段时间都遭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 除此之外,后面的马车上都拉着一个个由麻绳编织的袋子,虽然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从外表上流露出来的信息也能够猜到。 袋子上有脏污,而且不少,同时空气中还充斥着石灰和腥臭的味道,哪怕是在应天府冬天的气候下也能够闻得一清二楚。 耳朵,明军用来记录军功的耳朵。 看着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明军,再看看那些麻木丧气的俘虏,鼻子里闻着被石灰处理过的腥臭气息,所有瓦剌使臣都心生退意。 就连瓦剌马哈木汗的儿子脱欢(脱懽)也是如此。 “明军这是杀了多少人?”一直等到柳升等人走了过去,瓦剌的队伍中才有人带着些许紧张地开口。 “从那些袋子上来看,应该最少得有两三万人吧?” “两三万?建州女真的有生力量也就四五万吧?这么说来那建州女真岂不是被杀的杀、被抓的抓?” 瓦剌的队伍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都明白,明军变了,大明的朝廷也变了,变得不再是之前那个即便是打仗也会留一线的明军,而是如今这个上下都沾满了血腥之气的钢铁雄师。 “走吧……”良久之后,作为此次进贡指挥的脱欢才缓缓开口。 现在,他已经拿捏不准了,完全不复出发时那般的意气风发。 皇宫,春和宫。 “回来了?”朱瞻垶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柳升,语气平淡。 “回殿下,末将不负殿下所托,已经将建州那边全部处理好了!”柳升跪在地上,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不错。”朱瞻垶微微点头。 柳升他们回京已经有一会儿了,但这会儿才过来,不过朱瞻垶并没有在意。 柳升毕竟是大明的将领,在班师回朝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得去找老爷子汇报,而从时间上来看自己这里显然是第二站,这已经足够了。 “将士们有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想到这里,朱瞻垶看向了柳升,问出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回殿下,有,但很少,而且很快就消失了。”柳升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回答着。 此次建州平叛不同于往日大明发动的那些战争,这次建州平叛在最后的战果统计时是被压缩过了的。 简而言之,柳升等人取得的战果其实远远比现在明面上摆着的要多,要大。 这个差异是怎么产生的呢?答案在两个地方。 一个地方是正面战场,也就是鸭绿江和婆猪江交汇的主战场,第二个地方则是大明之前建立的建州卫。 早在出发之前朱瞻垶就给柳升下达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命令,那就是对于这些建州女真,只有那些真心愿意接受大明统治的才能活下来,其他的一律要就地处死。 所以,鸭绿江畔和建州卫这两个地方埋葬了不少的女真人,一个是建州女真有生力量的埋葬之地,另一个是建州那些没能上战场的老弱病残的埋骨之地。 这种事情显然是不能够大肆宣扬的,不管是杀俘还是杀弱那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的话很容易产生一些不好的舆论,这对于朱瞻垶的未来会产生一定的阻碍。 武将和百姓一般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毕竟这种做法是真的解气,但在文官的眼中这就无异于倒行逆施之举了。 虽然朱瞻垶很不喜欢那群文官,但该注意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的,不是说他成为了皇太孙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杀俘杀弱这事儿不能宣扬出去,那就只能就地掩埋,虽然出力的是朝鲜那边,但明军和朱瞻垶还是得躲着,因此那些人头就不能被计入战功了。 武将和士兵这辈子晋升的路线基本上也就是靠战功了,虽然也有什么护卫啊、救驾有功之类的,但那种都是很少很少的。 眼下战功没了,将士们当然会有意见。 不过好在柳升和陈懋等人脑子转得快,也会做人,很快就安抚好了将士们。 柳升他们用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朱瞻垶这个皇太孙如此的强硬,那就代表着以后他们并不会缺仗打。 跟着这样的一个储君、未来的皇帝,他们这些武将还怕什么? “嗯,做的不错。”朱瞻垶在听了柳升的汇报之后不由得点头称赞。 柳升他们的脑子转的确实快,这件事情这么处理就是最好的了。 “回头让将士们把嘴管严点儿,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能大肆宣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另外让将士们放心,咱们以后还有的是仗要打,现在英国公正在征讨安南,以后咱们还得打瓦剌,关西七卫也得收回来,让将士们暂且先忍住了。” “军功嘛,只要有出力的决心,那以后有的是。” “是!”柳升闻言一喜,但并没有流露在表情上。 “好了,出征这么久,早点儿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吧,我让人给市舶司传个信儿,让他们给柳溥放两天假,你们一家人也好好的聚一聚。” “以后啊,这机会可能就不多了啊……” “谢殿下!”柳升拱手行礼,随后才站起来,缓缓地退出了小院子。 朱瞻垶看着柳升退出了院子,然后缓缓地靠在了躺椅上。 “唉……”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瞻垶突然轻叹出声。 “麻蛋,之前光顾着爽了,这下子好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宁王这么个人伫立在草原上,估计这事儿是藏不住的。” “想想那些文臣的上谏……” 想到这里,朱瞻垶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老实说,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杀建奴的确是很爽,尤其是被满清奉为先祖的安新觉罗·孟特穆也在此战中被宰了,而且还是被他们自己人给宰了,这点就很舒服。 但之前的朱瞻垶光顾着爽了,没考虑到后面要面对什么。 “不行了,这毛病以后得改改……” 看着天空,朱瞻垶喃喃自语着。 第268章:真理只在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瓦剌使臣来得有些早,因为在他们来的时候距离除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而按照惯例,朝廷一般会在除夕夜大宴百官和使臣。 不过这也不代表着这半个月的时间就是安生的。 柳升回来之后的第三天,朱瞻垶被朱棣给叫到了乾清宫。 本来朱瞻垶只以为老爷子是想问问他建州平叛的事情,因为柳升已经跟他说了陈懋收到的那条命令,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到达乾清宫的时候这里面已经有人了。 以黄淮、杨荣和金幼孜等人为首的文渊阁大学士,也就是所谓的内阁成员。 朱瞻垶心里一咯噔,直觉告诉他今天这局儿怕是不太好,但是他都已经来了,那就没有什么退路了。 只不过,事情跟他想象的还不一样,今天他并不是主角。 “垶儿来了?过来坐。”朱瞻垶才刚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被朱棣给拉了过去。 “微臣见过太孙殿下,殿下福寿安康。”黄淮等人在听到朱棣的话后才知道是朱瞻垶来了,赶忙转身给朱瞻垶见礼。 “免了。”朱瞻垶摆了摆手,然后顺着老爷子的目光坐到了边上。 “垶儿,这羊毛纺织的技术是你想出来的,包括让藩王移封草原为国屏障的同时也为大明缓解织造方面的压力也是你提出来的,因此今天有件事情你也得给个看法了。” 朱棣看着大孙子坐下也没犹豫,有外人在场也没有过多的流露出宠溺之情,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 不过这倒是让朱瞻垶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在看到黄淮等人的时候还以为今天这是为了暹罗或者是建州那边的事情呢,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不是最好。 “爷爷能详细的说一下吗?您就给了这么个题目,连个详细的介绍都没有,孙儿不知道从何说起啊。” 朱瞻垶定了定神,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黄淮等人,这才开口问了起来。 “是羊毛的贸易出什么问题了吗?藩王不满羊毛的价格?还是百姓们觉得有什么不妥?” “回殿下,都不是。”黄淮在朱棣的眼神示意中站了出来,给朱瞻垶解释了起来。 “先前瓦剌的顺宁王马哈木派遣其子带领着使节团来到应天府,为的正是今年的朝贡一事,不过他们此行带来了大量的羊毛,请求我们大明开放和他们之间的羊毛交易。” “不知道殿下觉得如何?” 这黄淮多少有些鸡贼,在给朱瞻垶介绍情况的时候耍了个小心眼,并没有直接告诉朱瞻垶冲突的来源,也没有说朱棣和他们的意见建议分别是什么。 朱瞻垶微微一下,他也看出了黄淮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想让朝廷同意瓦剌的请求,以此来暂时安抚住瓦剌,但又不想他被老爷子的想法给诱导才这么说的。 毕竟,今天叫他来,而且还是在这么个场景下,那显然就是有意见上的冲突,而朱瞻垶一眼就看出来黄淮是倾向于同意瓦剌请求的,那老爷子的想法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这跟朱瞻垶没啥关系,因为他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的建议是……”朱瞻垶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黄淮等人,然后才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拒绝!” “为什么!?”黄淮顿时有些着急了,以至于在仪态和礼仪上都逾越了。 “微臣失礼了,请皇上和殿下见谅。” 黄淮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先是跟朱棣请了个罪,然后就急不可待地看向了朱瞻垶。 “殿下,开放跟瓦剌的羊毛交易能够很好的安抚瓦剌,甚至足以给我们大明换来几十年的边境祥和,这有何不好?” “理由有三。”朱瞻垶站了起来,伸出了三根手指。 “第一,羊毛的贸易和织造品的出售不过在一年而已,也就是说我们大明才刚刚踩出来了一条路,实际上并不稳固。” “现在羊毛的价格尚可,移封草原的藩王们心里也有底,这才换来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一旦瓦剌的羊毛进入大明,那势必会导致价格下降,让藩王们的收入降低。” “在草原上不能耕种,放牧就是唯一的收入,这会让藩王们心有微词。” “第二,瓦剌的羊毛,最起码这批羊毛不能要。” “草原的气候诸位都知道,若是这批羊毛是今日才剪下来的,那剪毛的羊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瓦剌显然是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 “因此,这批羊毛一定是在草原刚开春的时候剪下来的,在放了近一年后看我们大明还不开通羊毛的交易,他们才借着此次朝贡的机会带来应天府的。” “草原的天气诸位应该也知道,这一年多的储藏,再加上草原还是游牧,羊毛里就会不可避免地充斥着各种杂物,这会让我们的负担加重。” “这种既降低了羊毛价格导致藩王收入降低,还给我们徒增工作量的事情不值得做。” “第三,诸位不会以为瓦剌就此安分下来,以后想要本本分分的和我们大明互通贸易吧?” “瓦剌跟我们大明开放互市唯一的目的就是我们中原的粮食,历史告诉我们草原是不可能安分下来的,强如汉唐都没能压得住他们复辟,我不想给瓦剌的强大送去一批又一批的粮食。” “爷爷,我说完了。”说完,朱瞻垶对着老爷子微微欠身,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朱瞻垶早就知道瓦剌会借着此次朝贡的机会请求在互市中开放羊毛的交易,因此这些理由是他早就想好了的,在说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磕磕绊绊。 一气呵成。 在朱棣看来,大孙子说的这三条很有道理,而且可以说是每一条都说到了点子上。 藩王的利益是一定要保障的,不然的话移封草原的藩王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早晚会出事儿,在这点上黄淮他们不敢说什么。 第二点看起来没什么,但今年也不过是真正开启羊毛织造和售卖的第一年,价格高一些正常,以后肯定会越来越低的。 在这种事情上朝廷可以不赚钱,因为可以抱着个为民谋福的名头去做,但却一定不能赔钱。 要真是赔钱了,等以后羊毛的生意越做越大,大明有几个国库能拿出来赔的? 最最重要的就是第三点了。 普天之下,不管是皇帝、太子、太孙、官员还是百姓,没有一个人敢为瓦剌的安分做担保,因为谁也不敢说瓦剌以后还会不会重新撕咬大明的边境。 秦时有蒙恬北伐匈奴,汉时有卫青霍去病漠北之战、有陈汤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唐时有李靖北击突厥生俘颉利可汗,但赵宋不还是被那些草原人给打得抬不起头? 什么?你说这都是武力威服而不是以仁感化?你当唐太宗李世民天可汗的称号是假的? “可是这……”黄淮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在他的心中,以互市这种小事情就能够安抚瓦剌好几年甚至是好几十年,这无疑是非常赚的一笔买卖。 可他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朱瞻垶的三条理由。 藩王、经济和外敌,这每一个都是极为重要的问题,如果真的要朝廷开通互市,黄淮能保证的就只有在几年之内瓦剌的安分,其他的什么都不能保证。 他甚至不敢给瓦剌的安分定下一个年限,因为他也不知道瓦剌什么时候会坐反。 “诸位,应该改变一下旧思想了。”朱瞻垶看着欲言又止的黄淮,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说服黄淮。 “历史无数次的给我们证明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所以我们中原制造出来了刀剑以及火炮来抵御这些敌人。” “从秦到汉再到唐,虽然中原在战胜草原的同时并不能做到完全遏制其发展,但他们后来的所作所为还是向我们证明了这个道理。”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火炮的射击范围之内。” “我们大明的刀剑和火炮不是拿来吓唬人的,而是拿来抵御外敌的,是用来丈量我们大明疆域面积的。” “在贪官四起、奸商遍地的情况下,我们连自己人都不能尽信,你们却要让我去相信一个外夷?” “可是……这会让我们大明的负担加重,长此以往,必定是要出问题的呀……”黄淮说不出话来,杨荣站了出来。 “殿下您也是跟着陛下北征过的,打一场补给线如此之长的战争要消耗多少您不是不清楚,这会给朝廷、给百官也给百姓带来极大地负担啊!” “为什么一定要打?你们就打心底里认为瓦剌敢打我们大明?还是说我们大明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朱瞻垶平淡的语气在杨荣听来如同雷击。 “再说了,有了羊毛之后,我大明原本用于种植桑麻棉的土地空出了很多,早的在今年、晚的在明年也会种上粮食,奴儿干都司的开发也证明了是可行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大明还怕什么?” “等张辅收服交趾,我们大明还会再多一个稳定的产粮地,这还不够吗?” 第269章:皇太孙的鹰派教育 “诸位,旧思想要改变一下了。”朱瞻垶看着面露难色的文渊阁大学士们,语气并没有任何的激动,反而是满满的平静。 “瓦剌,不再是能够与我们大明相匹配的敌人了。” “我们大明近两年有新法令的加持,贪官虽然不至于完全消失,但却也可以极大地削减数量。” “同样的,在晋商和东南海商这一批吸取百姓和朝廷鲜血的蠹虫消失之后,大明的物价也能够得到平抑。” “在这样的内政下,在多了原本属于桑麻棉以及奴儿干都司的土地后,我们大明虽然仍旧不能随便发动像之前对鞑靼那样的战争,但却也不再瞻前顾后了。” “现在是瓦剌求着我们开通互市,求着我们收购他们的羊毛,是求着换我们大明的粮食,而不是我们大明害怕他们越过长城,害怕他们来侵略我们。” “我还记得在北征时杨荣和金幼孜两位大学士曾经就靖康之耻的问题跟我争辩过,说我们大明朝的儒生不再是赵宋时期那么软弱的儒生了,明儒和宋儒是不一样的。” “但现在,我看不到什么不同……” 如果说前面的话是朱瞻垶在驳斥黄淮的理论和想法,那么最后这句话就可以说是在拿巴掌咵咵抽黄淮的大嘴巴子了。 不对,不是黄淮,是整个大明的儒生。 但朱棣没有丝毫的着急。 虽然大孙子这种举动可以说是得罪了整个大明的儒生,但这却是他乐于见到的,因为作为皇帝的他很清楚,如果大孙子跟那个大儿子一样的话是压不住这些文官的。 文官要尊重,因为他们是朝廷治国的第一委派人,是充斥在整个大明上下各个阶层的人,但同样的,文官也要敲打,不然的话宋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文官把持朝政,还没有胆子,就只知道让人去议和、议和再议和。 “殿下,您这话就过了吧!”黄淮能忍得住被朱瞻垶这么怼,但金幼孜有些忍不住了。 “过了吗?”朱瞻垶面色不改,丝毫不惧。 “作为大明的皇太孙,我很希望儒生能够硬气起来,因为在我看来武将是大明的脊梁,文臣就是大明的支柱。” “但金大学士不觉得你们有些太过于畏缩了吗?” “我很理解你们想要在和瓦剌的互市中开放羊毛交易的想法,因为这是能用最小的代价换来和平的方式,但金大学士你也要知道,这种换来的和平也只不过是泡沫,一触即溃。” “从汉时的和亲到唐时的接纳,再到宋时的奉承,为了得到和平我们中原可以说是什么都用过了,但最后证明并没有效果。” “既然这样,我们又为什么要给敌人甜头尝呢?” “文臣是大明重要的组成部分,爷爷对士子的重视你们也看在眼里,在我看来,想要瓦解一个民族,那么只需要抽掉男人的脊梁和血性,丢掉女人的廉耻和善良。” “金国就是这么做的,牵羊礼不仅抽掉了男人的脊梁和血性,还让女性丢掉了廉耻,所以赵宋一蹶不振了。” “我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在我们大明的身上,所以在攻下阿鲁台部之后我向爷爷建议筑京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惧怕,才能让他们丢掉血性,才能让我们大明安生。” “如果注定有一方要受到伤害甚至是覆灭,那么我希望是敌人,而不是我们大明。” 说完,朱瞻垶朝着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说话这件事儿实在是太浪费口水了。 此时的黄淮等人已经被朱瞻垶给说麻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朱瞻垶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胡说八道的人,最起码在正经场合是不会的,所以他今天说的这一切不是引经据典就是像赵宋那样有前车之鉴,说得黄淮等人连反驳的想法都提不起来。 这些道理他们不懂吗?怎么可能。 相比于武将,文臣的想法要更复杂一点,在他们看来这天下的安稳虽然很重要,但也不是没有能够与之相比的存在。 比如他们的名声。 不能说这些文官以自己的名声为重、以天下为轻,只是他们在有办法安稳度日的时候往往都会选择这么做,因为这样做没什么风险,虽然会留下隐患,但却能够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 就以现在的瓦剌来举例,互市能够换取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瓦剌现在的实力算不上是强大,虽然也有一些实力,但还不足以跟大明相比。 如果真要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以现在的大明和瓦剌来说,在不考虑到将领、天气等这些不可抗力因素,只考虑实力的差距,那么胜者无疑会是大明。 但同样的,大明在打赢这一场仗后自己也会很伤,在还要编撰永乐大典、支持郑和下西洋的前提下,朝廷很可能会陷入一个不敢随便乱动的境地。 说得过分点儿,等那个时候,朝廷可能在发生天灾人祸之时连赈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 实际的情况加上名声所累,文官们的立场就不需要多说了,时间长了,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想法和行为,他们甚至都不会考虑大明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做到什么样的情况。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安南明年肯定能拿下来,甚至还能啃下原本暹罗的土地,而这边自古以来都是粮仓,一年三收的稻谷只有在少数地方能够做到,安南无疑就是。 奴儿干都司的开发也在进行中,虽然很慢,但却证明了是可行的,而且战争之后的俘虏也可以加快那边的开发。 因此,如果真打起来的话大明的情况或许不会太好,但也不会很糟糕。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冷场许久,朱棣终于是开口打了个圆场。 “回头朕让人将安南收服的各部落情况以及奴儿干都司那边开发的情况给你们送去,你们都好好看看,然后再想想太孙今日所说的,再给朕一个最终的决定。” “下去吧。” “臣等告退。”黄淮等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行礼告退。 虽然朱棣说的不是很多,但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朱棣的想法,这些话无疑证明了朱棣是向着朱瞻垶的。 事实上他们都不知道,也不了解这对祖孙其实早就对瓦剌的问题做好了打算。 “说的不错。”见人都走干净了,朱棣拉过大孙子一阵虎摸。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你这玩儿的挺好,而且压得最狠,给的枣儿也是最小的,反倒是让他们接受了。” “其实孙儿对黄淮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该走的人都走了,朱瞻垶也就不再拘着了。 “黄淮他们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思想有些僵化,如果再提前个两年,那他们的想法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现在不一样。” “他们虽然不知道郑和船队远洋的真正任务,也不知道我们大明未来将会拥有什么,但就安南和奴儿干都司的收复和开发就已经足够让我们大明有足够的底气了。” “互市的确是一个好法子,能够兵不血刃的暂时解决边境的问题,时间长了甚至还能够捏住瓦剌的命脉,但这都是不长久的。” “互市是权宜之策,无论是对瓦剌还是对我们大明都是,但同样的,我们大明在休养生息瓦剌也是一样的,孙儿不想错失良机。” “就像现在这样,我们的确是要开放互市,也要在互市的内容上加上一条羊毛的贸易,但却不能由着黄淮他们做决定,因为按照他们的想法那就真的只是互市了。” “可孙儿想要用瓦剌的血肉滋养我们大明!” 说到最后,朱瞻垶的表情都有些变了,语气也变得有些恶狠狠的感觉。 但这让朱棣很高兴,因为这样的大孙子正对他的脾气。 “所以,垶儿你是想先不同意跟瓦剌交易羊毛,然后趁机压价?” “对啊。”说到这里朱瞻垶就有些兴奋了。 “你看啊,因为这羊毛咱们大明连桑麻棉的种植都缩减了很多,为的就是保证移封草原的藩王有足够的收益,但瓦剌的加入无疑会让藩王的收益降低。” “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都还没吃饱呢,为什么要把饭分给别人呢?” “再说了,瓦剌这次带来的羊毛孙儿虽然没看,但正如孙儿之前说的,他们肯定是在开春的时候剪下来的,里面杂物肯定不会少了。” “这也是个正当的理由,毕竟优劣有别,咱们不可能给孬好货同样的价格吧?” “瓦剌因为看到了咱们大明在弄羊毛,所以早在去年他们就略微增加的羊群的数量,今年增加的就更多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同意。” “最后,咱们虽然会压羊毛的价格,但却也不会不给他们一条活路,最起码他们的收益是远胜从前的,这还不够吗?” 朱瞻垶越说越兴奋,脸上还有了一丝意气风发的感觉,这让朱棣多少有些感慨。 不愧是自己的孙子啊,这不仅要把别人卖了,还要让别人帮着数钱。 既让瓦剌毁了草场,还让他们的羊毛卖不上价格,最后瓦剌还得感恩戴德。 甚是可以! 第270章:除夕夜宴,正戏来了 临近除夕,但朱瞻垶的心情却很是烦躁。 他前生就很讨厌打小报告的人,现在就更讨厌了,因为在老爷子那里回来之后,黄淮就去自家胖老爹那里打了他的小报告。 也不对,因为那好像算不上是小报告,黄淮只是去跟太子爷探讨那件事儿去了,但这对朱瞻垶就不太友好了。 虽然没有被教育,但回来之后却被老爹给逮住了,就瓦剌的事情讨论了半个多时辰。 在朱瞻垶看来,瓦剌的问题其实没那么难,最起码现在没那么难。 现在瓦剌还是不太行,就算是历史上的瓦剌也是等到了明年,也就是永乐十年才敢去大明的边境嘚瑟嘚瑟,这还是在鞑靼灭亡之后大明没有驻军的情况下。 现在大明将藩王们连哄带骗的给搞到草原去了,这就让瓦剌很难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片丰美的草场被汉人拿来放牧。 打?别闹了,他们连侵扰都得偷偷摸摸的,别说打了。 现在瓦剌的实力根本就没法跟大明相比,哪怕是大明今年是既打建州又揍安南的,但瓦剌仍旧是不行。 再说了,跟瓦剌接壤的是谷王的封地,而谷王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 之前瓦剌就偷摸去谷王的封地上放牧,被发现后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物证或者被抓到个人证啥的,但谷王却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 自那之后,谷王每天都要派自己的护卫司去草场巡逻,只要遇到的不是自己人,那就是一个字:打! 谷王从来就不按套路出牌,打之前一个字儿也不说,直接就张弓搭箭,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在这样的情况下,瓦剌都不敢随便去骚扰谷王了,哪还敢跟大明正面叫板? 不过现在的朱瞻垶却没那么多想法,他现在就想着怎么逃避。 “不是啊爹,咱就说至于吗?这就是个晚宴,是爷爷他宴请百官顺带着让那些使臣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我们大明的文化和繁荣的,咱不至于还得穿冕服吧?” 朱瞻垶看着被宫女轻手轻脚抬上来的冕服,顿时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 “嘿!你这孩子!”朱高炽已经穿戴个差不多了,一听大儿子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也说了有使臣在,如果是以往的话也就罢了,毕竟瓦剌和朝鲜这些国家的使臣也来过不少次了,正不正式的不是那么重要,但这回不一样!” “去年郑和带回来了那么多的使臣,都是好几年来不了我们大明一趟的,咱们不得表现得正式一些?不然的话被他们轻视了怎么办?那丢的可是咱们大明的脸!” “而且除了这些之外,安南的沐晟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陈季扩,你爷爷说不定会趁着这个机会献俘太庙呢!” “您可拉倒吧!”朱瞻垶摆了摆手,示意那些抬着冕服的宫女先退下。 “郑和带回来的使臣第一次在咱们大明过年是没错,但他们都在咱们大明呆了大半年了,好的不好的他们早就知道个差不多了,现在做样子还有用吗?” “而且郑和回来的时候爷爷就宴请过那些使臣,那时候都是穿的常服,现在就要穿冕服?这不扯淡么!” “再说陈季扩,您说献俘太庙,这话您自己信吗?” “先不说陈季扩只能算是叛乱而不是外敌,够不上献俘太庙这件事的门槛,就算是他够了,那也得等明天祭祖的时候,也轮不到今儿这个除夕啊!” “爹……”一旁的朱瞻垶弱弱的举起了右手。 “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啊,今天只是除夕……”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了下来,父子三人面面相视。 “行了,别吵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女声的响起让父子三人同时坐直了身体。 “老爷子那边来人说了,老爷子马上就要过去了,你们爷仨儿也赶紧准备准备吧。” “至于冕服……还是算了吧,老爷子身边的那个太监总管说老爷子就是穿的常服。” 太子妃说完风风火火的就让宫女们把冕服抬了下去,让她们把常服拿上来。 在春和宫这一亩三分地儿,也就太子妃了。 “您看,爷爷都是穿的常服,您要是穿着冕服去那是怎么个事儿?难不成想就地登基啊。” 朱瞻垶见自家老爹被噎了,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去!说什么呢!”太子爷还没说话,太子妃就给了朱瞻垶一个脑瓜崩。 “什么话都敢说!这也就是在家里了!要是在外面你得被那些文官给参成什么样儿!?” “赶紧换衣服去!” “得嘞!”朱瞻垶如蒙大赦,直接跳起来跑向了自己的小院。 这除夕夜宴吧,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也就是个形势罢了,不管有没有使臣、有没有朝贡的国家,朝廷每年都是会举办的,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朱瞻垶不知道,但他知道最少唐朝时期就有。 那时候对春节还没那么重视,但皇帝也会在每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除夕晚上宴请百官。 因此,这晚宴对于官员们来说虽然很重要,可以结交朋友甚至是巴结上司,甚至不乏被皇帝看重而青云直上的可能,但对于皇室来说就是一个晚宴而已。 说白了就是彰显皇帝仁爱的,也就是为了装逼的。 因为要等老爹换常服,所以朱瞻垶也没有着急,就带着弟弟朱瞻垶和朱瞻墉慢慢的溜达着,一直等老爹到了才跟着进场。 老爷子是皇帝,所以来的早一些,毕竟皇帝没出来太子却先出来了这不是个事儿啊。 等着老爹进去了,朱瞻垶才带着弟弟们慢慢悠悠地进去了。 三位皇孙同时来的,这就能让人想得很多很多,更何况朱瞻垶的常服还是一袭衮龙袍,跟他两个弟弟的规制是不一样的。 无数的官员都对着朱瞻垶低头问好,有熟悉的文渊阁大学士,也有武将,更有六部的成员,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些他不怎么熟悉,甚至都没印象的官员。 这是来混脸熟来了。 朱瞻垶带着弟弟们对着行礼的官员们点头示意,但脚下却没有停下来,一直走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孙儿见过皇爷爷,皇爷爷圣躬金安。”朱瞻垶拱起双手,带着弟弟们给老爷子行礼。 “朕安。”朱棣摆了摆手。 “过来做。” “是。”朱瞻垶站直了身子,先带着弟弟们入席,把年幼的朱瞻墉给安排好之后才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有时候皇室宗亲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分析出很多的道理来,朱瞻垶这个皇太孙自然就要更甚之了。 仅仅只是带着弟弟入席这么一个举动就让下面的官员和使臣们窃窃私语了起来,这里面有称赞,也有规划。 称赞是在说朱瞻垶已经是皇太孙了,但却不骄不躁,对弟弟们极好,完全没有任何不和的气氛。 规划是在规划以后怎么接近朱瞻垶,这种看起来很美好的兄弟情似乎也是一个切入点。 “感觉怎么样?”朱棣无视了下面人的窃窃私语,指着下面的表演向大孙子问道。 “一般吧。”朱瞻垶微微摇了摇头。 “使臣们带来的人有限,所以这些舞姬和耍把戏的也带不了多少,很多都在之前宴请使臣的时候见过了,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你都看过了自然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不过这也是他们能拿出来最好的了,多看看也行,以后再想看就难了。” 朱棣没有在意大孙子的话是不是跟场合不太合,只是笑着安抚。 过了今天就是永乐十年了,快则三月,迟则六月,郑和就要带着这些使臣们再次下西洋了,将这些使臣们一一送回他们的国家。 虽然也会有一些舞姬什么的被留下来,但不会很多,想要再看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了,如果朱瞻垶开口的话这些舞姬和耍把戏的肯定就会留下来,那些使臣们巴不得能够跟朱瞻垶这个明显很受宠的皇太孙搞好关系,只不过朱瞻垶不会开这个口。 没什么必要,在他看来这些表演也就图个新鲜,真要是天天看的话也会腻,还不如去酒楼里听讲古(评书的前身),再不济去秦淮河上听听曲儿也是好的。 咳咳,这仅仅指的是耍把戏的,至于舞姬嘛…… 别误会,朱瞻垶不缺! “瓦剌脱欢见过大明大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一道声音打断了这一爷孙和睦的场景,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朕安。”朱棣的眉头微微跳了一下,但幅度很小,如果不是朱瞻垶离得近根本就看不出来。 “启禀大皇帝陛下,瓦剌今年如约朝贡,听闻大明正让移封草原的藩王收集羊毛,因此也带了一些过来,还希望大皇帝陛下过目,也为日后我们双方的和平友谊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朱瞻垶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脱欢这么直接。 草原汉子直爽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也是这样。 “你们费心了,大明的确是在收集羊毛,但也只是在初步试验罢了,还没有确定。” 朱棣看着下面的脱欢,脸部红心不跳的开始说起瞎话来。 第270章:言语之间的交锋 “陛下,我们听闻大明的羊毛收购已经很多了,那不正是在证明陛下所言的试验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吗?” 脱欢并没有放弃,这对于瓦剌来说是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只要羊毛交易达成,那么瓦剌积蓄资本的速度就能够远胜从前。 “纵观天下,能够放牧的地方虽然很多,但在羊毛的产量上绝对没有人能够跟如今的大明以及我们瓦剌相比。” “大明的藩王们迁居草原还没多久,容在下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在放牧这方面藩王们还没有完全了解透彻,还需要时间。” “因此,在下觉得陛下可以将羊毛的贸易纳入互市的范围之内,这不管是对大明还是对瓦剌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啊。” “请大皇帝陛下恩准!” 脱欢说完单膝跪地,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多多少少的带着点儿逼迫的意思了。 如果是平日,在奉天门的御门听政或者是乾清宫里的话说这些倒还没什么,但此时这种各国使臣都在场的情况下,在脱欢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的地步,老爷子再不同意似乎就有些不太好了。 脱欢说的很是冠冕堂皇,对于瓦剌的好处他只是提了一嘴,用的还是对大明和瓦剌双方都好的这种话,其他的都是在说此事对大明的好处。 虽然能成为使臣的人都没什么傻子,不是想不明白脱欢话里真正的意思,但那都是心里的活动。 在这种场合,心理活动归心理活动,面上的话那是另一码事。 “爷爷,不如孙儿来说两句吧?”见此状况,朱瞻垶站了起来。 不是他不相信老爷子,也不是他觉得这事儿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实在是因为这脱欢多多少少的还带着点儿自满的意思。 前些天柳升等人回来的场景对脱欢等人一些震慑,但在他心中的大趋势还是在那里摆着的。 在脱欢看来,柳升等人班师回朝的场面只是刷新了他对大明军队的印象,让他明白之前的自己有些过于轻视大明的军队了,但在他的心里,大局势仍未改变。 他还是认为大明在短时间之内无力再次发动一次北伐的战争。 “嗯,你来吧。”朱棣也没有犹豫,他正好能够借此事看看大孙子在这种场合的应变能力。 “羊毛的作用正是皇太孙在无意之间得到的,后续不管是试验的过程还是羊毛的贸易都是由皇太孙一人在操持,这件事问我这个皇帝到还不如问他了。” 老爷子给朱瞻垶站了个台,稍稍解释了一下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脱欢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心里在暗骂朱棣是个老滑头。 这羊毛贸易要是才刚刚开始的话也就算了,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可能不多,但这都一年多快两年了,虽然瓦剌的人不曾深入过中原,但来往互市的商人还是能够给他们带去很多消息的。 你去瓦剌转两圈儿,随便拽个人问问,谁不知道羊毛这事儿是户部尚书那个老扣儿给紧紧抓在手里的? 还皇太孙? “瓦剌想要在互市贸易中加入羊毛这一项的心情我们都能够理解,毕竟剪羊毛不伤羊,也不耽误卖羊肉,这就等于是一只羊两份甚至是更多份儿的收益。” 朱瞻垶不知道脱欢的心理活动,但他却多多少少的发现脱欢的面部表情有变化,虽然很细微。 “不过你们也要理解,这羊毛织造的布也有很大的限制,就连大明也在摸索之中。” “首先,我们大明疆域辽阔,并非是所有的百姓都需要羊毛布这种东西,再加上这东西出现的时间短,还算得上是个新鲜物件儿,所以价格仍然是比较高的。” “其次,这羊毛布的织造过程很是繁琐,现如今一整年的产量甚至都达不到我们的预期,哪怕是现在库房里还有着羊毛的存货没有处理完,因此是你们太过着急了。” “最后,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大明的藩王们才刚刚移封草原不久,你们也说了草原苦寒,除了放牧之外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我们自然是要给藩王们留点儿退路的。” “大明虽然是天朝上国,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因为一旦最后失败了,影响的方面也是非常多非常大的。” “另外,皇爷爷北征草原的时候我也随军出征了,也知道草原的气候是个什么样子,知道你们十分需要羊毛布这种御寒保暖性能极佳的东西,所以我们大明可以在互市中加入羊毛布这一项。” “怎么样,这样一来你们可以满足了吧?” 朱瞻垶说完看了看老爷子,老爷子不着痕迹地给大孙子竖了个大拇指。 这招围魏救赵用的非常好,不仅把脱欢的话锋给带跑偏了,还把问题的重心转移到了羊毛布这种成品上,而不是羊毛这种原料。 虽然一个是原料一个是成品,是属于同宗同源的东西,但对于大明和瓦剌双方来说这可差得多了。 羊毛是需要大明用钱,甚至是用粮食去和瓦剌交换的,而瓦剌则不需要付出什么,毕竟羊毛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就跟废物差不了多少的,制作羊皮袄的消耗实在是太少了。 当羊毛布就不一样了,那是需要瓦剌用牲畜去和大明交换的,对于大明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儿。 虽然保暖措施做好了也能够增加瓦剌军队的战斗力,但羊毛布这种东西和粮食是没得比的。 一个是软性需求,一个是刚性需求。 没有羊毛布他们还有羊皮袄,而且严格来说羊皮袄的保暖性能要比羊毛布更好,毕竟羊皮袄是带着羊皮的,但没有粮食的话那就不行了。 “多谢殿下好意,瓦剌感激不尽。”脱欢很是不满,但却又不能说什么。 虽然朱瞻垶有些不要脸,直接把中心问题给偷梁换柱了,但在明面上来说这对于瓦剌是件好事,哪怕是脱欢不情愿,甚至也知道朱瞻垶的狼子野心,但却还是不得不低头谢恩。 “殿下,在下也不瞒您,我们瓦剌还是希望大明能够把羊毛的交易放进互市的范围内。” 经过简单的交锋,脱欢知道朱瞻垶不是个省油的灯,最起码这手围魏救赵就不是一般人能玩儿的出来的,所以他索性也就直接单刀直入了。 “我们瓦剌地处草原,还有大量的荒漠,跟地大物博的大明根本就无法相比,所以我们的百姓过得也是十分艰苦。” “这羊毛相当于是凭空多出来的收益,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项收益,还是希望殿下能够秉承心怀天下的胸怀,救我们瓦剌百姓于水火之中。” 脱欢的这些话多少有些过分了。 一般来说,在商议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有两种情况,一个就是一方提出,另一方爽快的或者是半推半就的答应,然后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另一种情况就是一方提出,另一方顾左右而言他,那就代表着人家没有这个想法,你就暂时收敛收敛,等后续好好表现一下,或许这事儿还能成。 但脱欢现在多少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想要仗着场合的特殊就把这事儿给敲定下来,因为他知道在当着天下使臣的面上,朱棣不太好不答应,这是为了所谓天朝上国的威严。 同样的,如果在这种场合上答应下来了那就不好反悔了,不然的话大明的形象和口碑也就算是完了。 因此,朱瞻垶的好脸色也瞬间就没了。 “救你们瓦剌百姓于水火之中?”朱瞻垶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来到了脱欢的面前。 “你们的马哈木汗若是不能让你们瓦剌走向强大,不能让你们的百姓过上好日子那就早些换人吧,能力不行就不要占着位置不挪屁股。” “一个统治者,若是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就证明他是不合格的,这个时候他真正要思考的是怎么带领着百姓走向富足的生活,而不是把希望寄托于他人。” “我们大明虽然是天朝上国,但却也不会为一个统治者的失败而买单,哪怕是从属国也是一样。” “我们大明愿意帮助你们,也正是因为我们愿意帮助你们,所以才开通了互市,让你们用多余的东西来换取你们所需要的粮食、香料和布料等东西。” “但这种帮助不是没有底线的,我们不会为某个人的失败而托底。” 脱欢不客气,朱瞻垶就更不客气了,不仅不客气,甚至还直接开始给马哈木破脏水,把事情上升到了统治者能力的问题上。 这话多少有些不好,但你要是真想挑点儿毛病还不好挑。 正如朱瞻垶说的,一个国家的百姓若是过得不好那就是统治者的问题,是他的能力不够,而且大明也不是没有帮助他们,那不是开通了互市吗? 再说了,你们的祖先都能够强大到角逐天下,甚至还被冠以“惩戒天下”和“上帝之鞭”的称号,怎么到你们就不行了呢? 说白了不还是你们能力不够? 第271章:喝你们的血,你们还得感恩戴德 脱欢也被朱瞻垶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是说他爹马哈木汗没有能力是个庸主?还是说大明太过吝啬连这点儿忙都不帮? 说自家老爹不行?那肯定不能这么说,毕竟给自己抹黑的事情谁会去干?就算是会去干那也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抹黑了自己,朱瞻垶这个小狼崽子也不一定会松口。 说大明太过吝啬?那就更不行了,本来现在气氛就不好,如果再这么说那不是要把路都给堵死了? 他作为瓦剌马哈木汗的儿子,此次来到大明是为了促成羊毛交易的,而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殿下,并非是我们不愿,实在是近些年草原的气候太过恶劣了,以往冬天能够过冬的地方现如今都几乎呆不住了,我们的百姓每年都会有打量的牲畜被冻死。” 脱欢一看一条路不通,立马就开始卖惨了起来。 “若是往前推个几十上百年,我们瓦剌对于牧民来说也算是好地方了,虽然比较寒冷,但好歹是能够过得下去的。” “但近些年来草原的气候愈发恶劣,几乎每年都会降下雪灾,就算是不下雪也会极冷,冷得牲畜们都受不了。” “并非是我们不努力,也并非是我们不知足,实在是难以为继,这才来请求大明的帮助啊!” 事实证明,虎父虽然可能会有犬子,但这也只是少数情况,在足够的资源和教育下,老虎的孩子就算是再不济也会继承父辈的些许能力。 脱欢这人在行兵作战方面不知道怎么样,但在计谋方面多少还是有他爹马哈木的几分影子的。 在这种情况下,卖惨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因为现在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明好面子,当初的朵颜三卫也是想凭着这一点逃过一劫,现在脱欢也利用了这个点。 其次,现在诸国使臣全都在场,面对之前带着些许强硬和不屈的脱欢大明有的是理由可以拒绝,但面对哭惨的脱欢,大明却不好拒绝了。 如果你不能在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那么这么多的从属国又为什么要认你这个宗主国? 是,在朝贡这件事情上你们宗主国给的赏赐的确是要比我们从属国朝贡的数量和价值要多要高,但如果你们不能在我们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我们把这些东西存起来用来以后应对灾难不好吗? 就非得低声下气的过来朝拜你们? “唉,你要这么说的话……”朱瞻垶看着诉苦的脱欢,心下动了几分,转头看向了老爷子。 “皇爷爷,这瓦剌也是挺难的,而且这两年的天气的确是有些反常,要不……” “多下殿下恩典!”脱欢一见朱瞻垶有松口的迹象,大喜过望,连忙跪地叩拜,甚至还堵住了朱棣的话头,为的就是能够在朱棣反应过来之前把这件事儿给敲定下来。 只不过,在他看来朱瞻垶是因为年纪小才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这么一丝丝转瞬即逝的机会,实际上却是有意而为之的。 脱欢还是太年轻了,最起码在权谋争斗这方面还是差了一些,别说他爹马哈木了,就连朱瞻垶比他都绰绰有余。 如果他爹马哈木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拉住他,并且告诫他在买卖双方的价格谈妥之前一定不要轻易开口。 “唉,罢了罢了。”朱棣见状哪还不知道大孙子意思?当即就借坡下驴了。 “太孙年纪小,心太软,不过算了,就当是为他积福了。” “垶儿,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谢过皇爷爷。”朱瞻垶对着老爷子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看着下面的脱欢。 “脱欢是吧?” “正是。”脱欢忙不迭地给朱瞻垶见礼。 “这样吧,草原苦寒是事实,我之前跟皇爷爷随征鞑靼的时候虽然是春夏之际,但多少也能够感受到一些。” “念及你们鞑靼的百姓生活不易,我们大明倒是可以将这羊毛的贸易给添加到互市的内容中去,不过既然是交易,那就得有规矩。” “殿下请说!”眼见着事情似乎就要决定下来了,脱欢甚至都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 “首先,这羊毛的交易虽然是划进了互市的范围之内,但丑话说在前面,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知道。” 朱瞻垶见脱欢上套了,也就没有在犹豫,直接就开始收网。 “之前皇爷爷也说过了,这羊毛的事情其实还算是在试验之中,最后成功与否哪怕是我们大明也不能给个准确的话,若是以后失败了,我们大明也不会每年斥巨资去收购一些无用的羊毛。” “这个自然!”脱欢心下放松了几分,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 他知道朱棣的这个借口只是个借口,羊毛布这东西已经流入草原了,其保暖性能和轻便性他作为马哈木的儿子自然是体验过的,自然是知道这羊毛的未来定然不会是以失败而告终。 因此,这对于他们瓦剌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条件,只不过是大明的场面话罢了。 “其次,我们大明虽然答应你们将羊毛划入互市范围内,但却也是有数量和价格限制的。” 朱瞻垶和脱欢一样也没有在意第一个条件,后面的才是正戏。 “我们大明的藩王移封草原,而你也说了草原苦寒、地广人稀,近些年来气候还有些异常,因此我们首先得保证我们大明藩王的利益,过多的羊毛和想等的价格会导致我们大明藩王的利益受损。” “我觉得这应该不算是个问题,毕竟严格来说我们大明的藩王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如果我们对自己人都不好,估计你们也不会放心的。” 本来脱欢还想要努力一把,让朱瞻垶取消数量这个限制,因为这个限制无异于是直接卡死了瓦剌一方。 有数量限制,那就是大明直接把“我们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这句话给摆在台面上并且合理化了,以后他们就不可能借着这个理由来挑毛病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却代表着以后大明若是不高兴了随时可以用这个来威胁他们瓦剌。 按理说互市也是大明说了算的,但那不一样,互市是对双方都有好处,而且对瓦剌的好处相对来说还比较多一些,但这羊毛不一样。 大明不收,羊毛就得压着,这对于游牧的草原来说是一个负累,后期就只能连肉带毛的以肉价卖给大明,这不就是亏了吗? 但朱瞻垶的话却把脱欢给堵死了,因为人家说的没毛病啊! 一个人若是对自己人不好,那你还能指望他对外人好吗?而且这交易一旦促成,在生意方面他们也算是自己人了,这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坑到自己头上来?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脱欢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不得不点头答应。 “最后……”朱瞻垶见脱欢答应下来了,嘴角不由得上翘了几分,张口说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这羊毛的贸易虽然是被划入了互市之中,但却不能与互市其他的交易混为一谈,也就是说羊毛是羊毛,你们不能用羊毛作为钱币或者是相抵来换取大明的货物。” 朱瞻垶的最后这个条件看似平常,但却卡住了瓦剌真正的咽喉。 瓦剌之所以对羊毛这件事情这么热衷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项凭空而来的收益,马哈木虽然不是一眼就看到了大明在羊毛上布下的陷阱,但禁不住他日夜琢磨。 别的问题马哈木可能没看出来,但大明想要借着羊毛来压制草原上马匹数量这件事情马哈木看出来了,因为战马作为战略物资,是一个统治者相当敏感的点。 马哈木也不是吃素的,顿时就想着将计就计,反过来将大明一军。 对于瓦剌来说,互市这件事情是他们从大明那边获得粮食的通道,而对于大明来说,互市又何尝不是换取优良畜种的通道呢? 虽然有了原本鞑靼的草原和河套作为养马地,但谁也不能保证多代的繁衍之后马匹的能力会不会出现退化,所以保持优良的选种育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马哈木之所以像是完全没看出来陷阱一样的扩大瓦剌羊群的规模,就是因为他想要在以后的互市中用羊毛作为货币! 这样一来,他们就对大明形成了反向压制,让大明得不到优良的马种。 可朱瞻垶这么一搞,这个计划就算是废了。 什么?你们想堵死我们大明的路?可以啊,那就都别玩儿了!反正马种的劣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看看是你们挺得住还是我们挺得住! “怎么?你们还不满足吗?”朱瞻垶见脱欢久久没有开口谢恩,索性就直接将军,让脱欢无路可走。 “瓦剌脱欢,谢过大明大皇帝陛下,谢过皇太孙殿下。”脱欢心下苦涩,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谢恩。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事情是他们提出来的,大明也是本着“以仁为本”的想法来“帮助”他们的,眼下目的达成了,若是他还提条件,那就不是大明没有人性了,而是他们不知好歹了。 脱欢没有想到,这个他原本用来钳制朱棣不得不答应的特殊场合,此刻却成了他自己最大的绊脚石。 ------题外话------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最近沙滩音乐节,周末带妹子出去玩儿了,更新慢了…… 没有存稿,十二点不更新了,后天应该可以恢复正常十二点更新。 不好意思~~ 第271章:这脱欢,不太行啊…… 见羊毛的贸易被顺利的划入到了互市的范围之内,在场的黄淮等人都很是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之前朱瞻垶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的态度可是相当坚定的,就差直接说“大明与瓦剌不共戴天”这种话了,但现在朱瞻垶却答应了下来,而且脱欢还没费什么周折,这就让他们很奇怪。 殿下的恻隐之心动了?别闹了! 要是时间再往前推动个三两年,这话他们还可能相信,但自从北征回来之后朱瞻垶所做出来的一件又一件事情中,有哪个能看出来他有恻隐之心的? 改法令、杀贪官、杀奸商、灭倭寇,就连建州女真这种算是自己人的部分都让柳升给宰得差不多了,这特么哪里像是有一点点仁慈的样子? 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就只能拿之前的涨商税、降农税的事情来说一说了,但那也是一边拿刀剌着商人,一边给农户喂血喝。 这血,自然是商人的血。 对于黄淮等人的表情朱瞻垶不是没看到,只是他可以忽略掉了,因为这并不重要。 羊毛的互市本来就是计划中的,只不过之前他为了驳斥黄淮他们的观点、改变他们的想法,这才把话说得一点儿余地都没有,这跟羊毛贸易根本就不挂钩。 如果非要说挂钩,那也只能说就事论事。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因为在状况之外的黄淮等人所流露出的表情倒是给脱欢安了心。 瓦剌可以说是大明现在的唯一的敌人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仅大明很了解瓦剌,瓦剌也很了解大明。 最起码,黄淮这种文渊阁大学士他们还是知道的。 眼下连文渊阁大学士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那就说明这事儿的确是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只不过是朱瞻垶这个皇太孙年纪太小,动了恻隐之心,才让这宗交易达成了。 这么一想,脱欢的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这种效果是朱棣没想到的,也是黄淮等人没想到的,更是朱瞻垶也想不到的。 “好了。”朱棣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把话头给接了过来。 “太孙年纪小,听不得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既然开口了那就一定会照着做的,不会做出那种表里不一的行径出来。” “不过太孙也说过了,为了保障我们大明藩王的利益,你们的羊毛价格要由我们来决定,收购的数量亦是如此,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了,毕竟这羊毛算是凭空而来的收益,不影响你们卖羊肉。” “你们回去之后就跟你们的部族商量好,明年的互市正式加入羊毛这一项内容,不过还有一点太孙没有说……” 朱棣说着朝着乌蛮驿的方向遥遥的指了指。 “你们此次带来的这批羊毛我们大明是不会接收的,这批羊毛在你们手里囤积的时间过长了,里面的杂物太多,这对于我们大明来说是一种没有必要的负担。” 朱瞻垶之前提的那三点要求里并没有关系到这一批羊毛的,但朱棣可是记住了之前大孙子跟他和黄淮等人说的理由,这批羊毛的问题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眼下有坑瓦剌一手的机会,那朱棣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这么一搞,既能凸显出大明是在“自己都很困难”的情况下还出手援助瓦剌的那种仁义,也能让瓦剌的心里更好受一些,说不定还会生气什么感激之心。 当然了,朱棣对此并不报以期望,只要能坑瓦剌一手就算是成功了。 “可是陛下……”脱欢一听立马就急了,这羊毛虽然很轻,但架不住量大啊,占据的空间也不小,运输一趟也是很麻烦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运都运过来了,如果不卖给大明的话那怎么办? 运回去?别闹了!他们又不会纺织羊毛,运回去干嘛?烧火吗?那味儿得多大? “诶!”朱棣抬手把脱欢的话给堵了回去。 “羊毛的纺织本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然的话我们大明也不至于积存下来了大量的羊毛存货,你们这批羊毛杂物太多了,只会进一步的拖慢纺织的进度,太耽误事儿了。” “这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我们不可能因为嫌麻烦就丢了吧?但要是按照常规的羊毛来纺织又太费时间,到时候怕是还会影响到羊毛的贸易。” “毕竟,羊毛的存放也是需要地方的。” 朱棣很是清楚,羊毛贸易这件事情对瓦剌的好处是更大的,对大明的好处是跪在源远流长,但对于瓦剌来说却是立竿见影的,能够迅速的让瓦剌壮大起来。 哪怕是断了瓦剌想要用羊毛作为货币的后路也是一样的。 因此,朱棣是打定了主意要尽可能的压缩瓦剌那边得到的好处,这样一来会有三个好处。 第一个就是降低了大明这一方的支出,甚至还能盈利,毕竟原材料的价格越低,买卖的利润率就越高。 第二个就是能够拖延瓦剌壮大的时间,这个时间不需要太多,有个三五年甚至两三年就够了。 第三个就是能够激化矛盾。 说到底,不管是朱棣还是朱瞻垶,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最终目的都是让瓦剌狗急跳墙,给大明一个出兵覆灭瓦剌的借口。 明明是同样的羊毛,人家大明藩王的能够卖上更高更好的价格,但他们的就只能卖出白菜价,短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瓦剌那边肯定会有所不满的。 再加上瓦剌与谷王的封地直接接壤,谷王封地的样子势必会慢慢传入瓦剌,到时候这贫富差距一出来,他们的情绪肯定会更加激动。 到时候,这说不定就是一个埋得很好的一个伏笔了。 “可是陛下,这寒冬腊月的,羊毛的运输极为麻烦,我们这一来一回的……” 脱欢显然是不愿意的,虽然只是一批羊毛而已,但对于瓦剌来说也是一定要争取的。 不管是好羊毛还是劣羊毛,但对于瓦剌来说最终的目的都是粮食,现在能把这批羊毛卖给大明,那就代表着他们返回的时候就能带着粮食回去了。 虽然不多,但雪中送炭也不一定要煤山。 “殿下,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眼见着朱棣有些油盐不进的意思,脱欢再次把目光瞄向了朱瞻垶。 在他看来,羊毛的贸易是在朱瞻垶的“恻隐之心”下达成的,那朱瞻垶这个孩子显然是更好说话,卖卖惨说不定就成了。 坐在老爷子左手边的朱高炽不由得叹了口气,双眼微闭。 这脱欢,找谁不好,偏偏找了个最会吸血的。 “别看我,我不能答应你。”朱瞻垶看着脱欢那祈求的目光瞄向了自己,心下一喜,但表情上还是不露声色的。 “这羊毛纺布的方法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所以最了解这羊毛纺织过程的也是我,而你们这批羊毛的问题也是我提出来的。” “啊……”脱欢的双眼微微圆睁,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结果。 “我们大明才刚刚覆灭了图谋不轨的鞑靼不久,现在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这织造品虽然也算是刚需,但却也不是没有替代品的,所以我大明注定不会在这方面下太多的功夫。” “你们这批羊毛的质量太差,我们大明用于羊毛方面的人手本就不是很多,这会大大的增加我们的负担,真要是收了下来,那我们大明就得贴钱了。” “殿下!可是我们的部落正在等着我们带粮食回去过冬啊!”脱欢并不想就此放弃,甚至还觉得自己只要努努力,朱瞻垶这个心软的孩子就会答应下来。 “您不知道,今年草原冷的比以往更早,我们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早早地终止了放牧,这就让很多的牲畜都没有往年的肥硕。” “这……”朱瞻垶闻言迟疑了,带着些许的“动容”看向了老爷子。 “爷爷,要不……” 在外人看来,朱瞻垶这俨然就是心软了的表现,但唯独朱高炽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小狐狸。 这小崽子,戏演得真好啊,看他脸上那动容的表情,自己都差点儿信了! “陛下!陛下!”脱欢一见有门儿,赶紧趁热打铁。 “我们也知道此举实在是冒犯,但若不是我们草原遭逢此等天灾,我们亦不会如此为难大明的。” “大明不需要原价购买这批羊毛,只要给我们一些粮食能够让我们的部族顺利渡过这个冬天即可!” 朱高炽看着急切的脱欢,心下微微摇头。 啧啧,还是太急了。 “唉,罢了。”朱棣叹了口气,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出来。 “既然太孙都发话了,那就等休沐之后让你们的人去跟户部尚书交接吧。” “谢陛下!谢殿下!”脱欢忙不迭地叩首谢恩,那急切的样子似乎是生怕自己慢了一点儿朱棣就反悔了。 台阶之下,坐在下首的汉王朱高煦浅浅得喝了一口酒,微微的摇了摇头。 现在,他对自己这个大侄子是真的服了,因为他知道这种事儿是他做不来的,但他不是傻子,做不来不代表想不清楚。 这种场合,显然还是这种做法更加合适。 第274章:贪念所致 因为脱欢的关系,这场宴会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因为谁都知道大明的皇帝正在说正事儿,都很是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现在事情解决了,宴会再次恢复了最初的热闹。 “你可以啊。”趁着大侄子下来的功夫,朱高煦凑了上去。 那个台阶是他上不去的,因为他只是汉王,不是储君,所以就只能等着朱瞻垶下来。 “二叔过誉了,只不过是些入不得眼的小手段罢了。”朱瞻垶端着酒杯,跟自己的二叔轻轻地碰了一下。 今年他已经十四岁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成年了,平日里倒是无所谓,但这种场合是不可能不喝酒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基本上只是浅浅的抿一口,好在他那个皇太孙的身份在,没有人敢说什么。 喝酒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哪里还有人敢说什么不是? “想想北征回来的时候那群瓦剌人对我下的毒手,侄儿就忍不住的想让腾骧卫直接砍了他们,但没办法,不能这么做。” 浅浅的抿了一口酒,朱瞻垶就晃悠起了手中的酒杯,双眼微微眯起,把目光投向了瓦剌那边的脱欢等人。 此刻的脱欢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中了朱棣这对祖孙的计谋,正在高兴地跟手下的人喝酒庆祝呢。 在他们看来,达成了羊毛的贸易还把手里的这批羊毛给卖了出去,这就已经是成功了,浑然忘了他们当初明明还有更大的目的了。 “说的倒也是。”朱高煦顺着大侄子的目光看了过去,在看到正在庆祝的脱欢等人时也是会心一笑。 “以你那个性格,能忍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 “哦?侄儿是什么性格?”朱瞻垶并没有看着他的二叔,而是微微一笑,语气有些微妙。 “什么性格?”朱高煦也是笑了一声。 “睚眦必报的性格吧……” “唉,原来侄儿在二叔的心中就是这种形象,这有些伤了侄儿的心呢。”朱瞻垶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朱高煦又喝了一口酒,语气也变得有些玩味。 “这北征路上你前脚让人筑京观,杨、金两位大学士就劝你要仁慈,然后你后脚回到应天府就提出了一条鞭法和考成法。” “虽然这一条鞭法废除在即,但考成法对官员,尤其是对文官的钳制可不小,等于是拿刀子在后面逼着他们干活,让他们是苦不堪言。” “后来晋商联合瓦剌行刺于你,然后你抄了晋商和东南海商不说,还提出了涨商税、降农税的政策,同时配合你被刺一事,让那些商人是既掏了钱,还没混到任何的好处。” “甚至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最后你还借着建州的事情处理了一大批商人,直至让听话的鲁商刘家成为商人的领头羊。” “想想这些,二叔我实在是很难不认为你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朱高煦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朱瞻垶却丝毫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甚至还越来越盛。 “唉,二叔真的是误会侄儿了。”朱瞻垶微微摇头,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半分。 “您想想看,哪次不是他们先惹我的?再不济也是他们自己有问题,不然的话侄儿又怎么会针对他们呢?” 朱高煦听自家大侄子这么说,笑而不语。 有些事情,懂的都懂。 有些事情不能说得太过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道理很多,但往往绝大部分的道理都是一个人自己去领悟的,没有人会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喂到你嘴里。 朱高煦不需要朱瞻垶这个小辈这么做,而且他也懂这些。 就算是不懂,他也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对朱家人有好处的,他作为朱家人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后面你打算怎么办?”朱高煦端着酒杯,朝着瓦剌脱欢那边示意了一下。 这羊毛贸易是开了,但哪怕是朱高煦也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大明想要从根儿上让瓦剌衰弱,而瓦剌想要借此机会从大明抠点儿东西出来壮大自身。 目前双方是挺和睦的,可一旦是有点儿什么火花,那么就会立刻爆燃,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先这样拖着。”朱瞻垶放下了酒杯,酒的滋味不是很好,最起码他不喜欢。 “脱欢还不够资格在这个层次的斗争中玩耍,所以他才会这么简单的中了侄儿的套,但他爹马哈木可不是他,那个老狐狸肯定是能够看清楚侄儿的想法的。” “别说是马哈木了,就连我都能看出来。”朱高煦这话有点儿自嘲的意思,但他丝毫不介意,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看出来也是没用。”朱瞻垶笑了起来,有点儿志得意满的意思。 “别说是等他们回到瓦剌把事情的经过禀告给他们的马哈木汗了,就算是现在脱欢看出来了事情不对劲儿也是无用,因为事情已成定局了。” “这个天下不只是我们大明好面子,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好面子的,当着天下诸国使臣的面上,脱欢就算是知道被坑了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面子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是很重要的,草原部族在寻常人眼中看起来是最不在乎面子的民族,因为他们讲究的是切实的利益。 但事实上也并非如此。 任何事情都是要有度的,就好像之前的朵颜三卫,他们既有看不起明朝的意思,也有觉得天高皇帝远不怕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只是让人越界放牧,打秋风也是隐瞒了身份,不会明着来。 这就是所谓的面子,而瓦剌也依然看重面子,只是没有中原汉人那么的看重。 就好像之前瓦剌偷偷派人越界放牧,就算是谷王知道了最后也无疾而终,因为瓦剌没有留下证据,这也算是在乎面子的一种体现。 “可行吗?”朱高煦的语气有些飘摇。 “瓦剌是想要通过互市壮大自身的,但照你这么一通安排下来,瓦剌壮大的时间无疑是要延后很多,但我们大明的时间不多了。” 朱瞻垶的真正计划除了老爷子之外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朱高煦却恰好在这“没有多少人”的范围内,虽然他知道的很少。 但他最起码知道朱瞻垶的目光是放在了海外上,而不是区区一个瓦剌。 想要拓展海外,除了需要大量的钱财制造船只外,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等到那个时候大明跟瓦剌若是还是这种关系的话那可就不太好了。 换句话说,大明必须先解决瓦剌,而且最起码保证瓦剌在几十年的时间内不会复辟,然后才能放眼海外。 “机会有的是。”朱瞻垶的嘴角翘了起来,让旁边看着他的朱高煦心下一惊。 他看过朱瞻垶这个表情好多次了,之所以能够让他感到心惊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朱瞻垶每次露出这个表情都会有人倒霉。 “您也知道,侄儿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要废掉瓦剌赖以生存的草场,因为羊在饥饿的时候是会吃掉草根的,但还有一点您可能不知道,侄儿想要引发瓦剌的阶层矛盾。” “阶层矛盾?”朱高煦下意识的重复了一边大侄子的话。 “没错。”朱瞻垶点了点头,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水,酒水他实在是喝不来。 “瓦剌在去年就开始增加羊群的数量了,今年也增加了,明年依旧还会增加,因为他们知道在互市存续的情况下,大明肯定会同意羊毛的贸易,这也就是马哈木让他儿子来的原因。” “事情是肯定会成功的,区别无非就是得到利益的多少,马哈木就是想让他儿子来历练一下,可能只是没想到我会把他们逼得这么狠吧。” “等到羊毛的交易开始,这又限制数量又压低价格的交易无疑会让瓦剌那边感到不满,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定好的事情,没得改。” “羊毛的价格被压制,羊肉的价格也会随着羊群的增加而降低,到时候就是典型的付出多收获少,矛盾就会从这里开始。” “投入了大量的资本和精力,但收获却远远少于他们预期中的,这就如同火炮的导火索。” “然后呢?”朱高煦还是有些不明白,他在这方面的能力实在是有些欠缺。 “你说的阶级矛盾的确是很有用,但却也不是一两年内就能够起效的吧?今年郑和就要出发,那么明年你二叔我也要出发了,你的目标可不会给你这么多的时间。” “您别着急啊。”朱瞻垶呵呵一笑,丝毫没有他二叔那着急的样子。 “羊多了,但却卖不上价钱,牧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力的养肥自己的羊,但瓦剌的草场肯定不够,那么他们该何去何从呢?” “你是说……”朱高煦猛然顿悟,朱瞻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纯纯的傻子了。 “没错。”朱瞻垶点了点头,眼中泛起了阵阵带着寒意的目光。 “百姓们吃不饱,民变是最好的情况,但我觉得可能会有一定数量的牧民投靠我们大明,因为我们大明的羊毛和羊肉是不愁销路的,对比之下,哪怕是给藩王们进贡和给我们大明上交赋税也是划算的。” “到时候再配上那些越界放牧的事情,机会就来了。” 第275章:你们还真敢提? 朱高煦和朱瞻垶这叔侄二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因为这太子和汉王的关系不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眼下这种情况自然是很吸引眼球。 但关注归关注,却没人敢随便上来。 废话,一个太子,一个汉王,可以说是目前朱家最大的两股势力了,虽然近些年汉王有些失宠的意思,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触碰的。 不过毕竟是场合不对,朱瞻垶也没有跟自家二叔说太多。 他说出来的这些都可以说是阳谋,虽然现在的脱欢没有参透,但等到他回到瓦剌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爹之后,以马哈木这个人的能力那是肯定能猜出来的。 不过朱瞻垶并不害怕,眼前摆在瓦剌面前的路就只有一座独木桥,哪怕是朱瞻垶拿掉了部分的桥板,但瓦剌也不能不走这独木桥。 现如今明朝势大,瓦剌势微,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就算是马哈木不踩这个陷阱也无妨,理由这东西有的是,随便找找就遍地都是,比如之前的越界放牧就是。 说白了,还是拳头才是硬道理。 真正打断朱瞻垶说话的另有其人,而且也不是直接凑到朱高煦和朱瞻垶面前打断的,因为他想要对话的人是大明的皇帝。 “倭国使臣相原青叶见过大明大皇帝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朕安。”朱棣摆了摆手,走了个流程。 对他来说这没什么,但倭国使臣四个字让朱瞻垶竖起了耳朵,让一旁的朱高煦都对朱瞻垶的样子感到奇怪。 这两年来,能让自己这个大侄子上心的人可不多,瓦剌那边的人算一个,建州女真和交趾陈季扩也算,其他的好像还真没什么了。 “启禀大皇帝陛下,倭国一片赤诚之心,但奈何近些年来海上多风浪,让我们倭国商队损失惨重,现请求大皇帝陛下赏赐我们一座宁波周边的小岛,以作晾晒货物之用。” “另外,我们倭国的大将军足利义满表示,只要大皇帝陛下允诺我们一座小岛,我们就会在上面驻防,为大明护卫海疆,让大明海域永不再受野寇侵扰!” “哦?有意思?”朱棣还没说话,朱瞻垶这个皇太孙率先一步站了出来。 作为小辈儿,而且还是孙辈,在老爷子和自家老爹都没有开口的情况下就站出来,这无疑是很失礼的行为,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些了。 现如今在场的不是大明的官员就是别国的使臣,他们在大明呆的时间最短的也算是半年多快一年了,皇太孙有多么得宠谁不知道? “倭寇侵犯我们大明海疆,那是你们做的不够好,因为那些倭寇是你们的人,现在竟然跟我们大明讲起了条件?” 朱瞻垶一边说着一边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语气中还带着浓浓的嘲讽。 “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大明吗?不给你们小岛,你们就无法保证大明沿海以后的安宁?” “在下不敢。”相原青叶连忙叩首在地。 “只是足利义嗣也毕竟是我们倭国的望族,他派人来侵扰大明海疆也是在暗地里进行的,而且还有天皇的支持,我们大将军也是无可奈何。” “好,好,很好。”朱瞻垶突然笑了起来,还伸手鼓掌。 “在明知道是足利义嗣的人来犯我大明海疆的情况下你们仍旧无所作为,互相推诿责任不说,还想谋算我们大明的小岛。” “看来,上次在乌蛮驿那里流的血还不够,你回去之后你们的足利义满大将军也没有体会到我当初的意思。” “那好,你回去吧,自即日起,大明不再有倭国这个从属国,你们就等着大明的大兵压境吧!” “郑和!” “臣在!”随着朱瞻垶的一声怒喝,郑和立刻站了出来。 “你作为市舶司总监事、远洋宝船队指挥使,在远洋途中还解决了锡兰山国犯我大明天威一事,若是派你率领宝船队前往倭国作战,可有信心!?” “臣,定当不辱使命!”郑和也不知道朱瞻垶是在演戏还是就打算这么做,但在这种场合下,他是肯定不会驳了朱瞻垶的话的。 连半个不字都不会有。 “陛下!陛下!”相原青叶跪着向前挪动了少许,但很快就被台阶之下的锦衣卫给按在了地上。 在这种场合下,皇上没有开口,那么太孙的话就是命令,锦衣卫都是有数的人。 “嗯?怎么了?”朱棣双眼微睁,看着下面的相原青叶。 “太孙说的没有错啊,侵犯大明海疆的是你们倭国的人,你们也知道是谁派人这么做的,但这么多年了,你们却从未打算给我大明一个说法。” “既然你们不尊重大明这个宗主国,那么大明要你们这个从属国又有何用?” “现如今,你们不仅不悔过,还想着借此机会要走我们大明一个小岛,可笑,可笑!” “如果你不知道,那么朕可以告诉你,大明祖训第一条:失土者斩!” “回去告诉你们的大将军,准备迎接大明的怒火吧!” 说完,朱棣摆了摆手,锦衣卫很快就拖着仍在惨嚎着的相原青叶离开了宴会。 在这个情况下,相原青叶这个人肯定是不能在这里呆着了,锦衣卫的手脚很是利索。 “看什么?”朱棣看着下面不知道何时停下的乐师和舞姬。 “接着奏乐,接着舞!” …… 朱瞻垶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 咋了,老爷子这是被附体了? 乐师可没有朱瞻垶的那种想法,在朱棣开口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奏乐,而舞姬虽然心下惊颤,但仍旧是接着跳了起来。 随着场面逐渐热闹起来,在奏乐声中也开始掺杂起了窃窃私语声。 “看明白了没有?”朱瞻垶没有在意自家老爹的目光,径自坐到了自己同胞弟弟的身边。 “嗯,看明白了。”朱瞻基点了点头。 “之前哥你从爷爷那里拿来的奏报我都看过了,倭国现在其实就是处于一国二主的状态,明面上的统治者是天皇,但掌权者却是幕府大将军。” “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满不能明着灭掉天皇,所以只能架空他,但天皇又不甘心于此,这就是矛盾产生的点。” “还有呢?”虽然朱瞻基说的并不少,但朱瞻垶显然还是不满意的。 “还有?”朱瞻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还有就是他们双方虽然是明争暗斗不断,但实际上仍旧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努力,那就是执掌倭国以及让倭国强大,所以足利义满手执向我们大明朝贡的权利,以换取我们大明的赏赐。” “而天皇则是开始组建起了倭寇,侵扰我们大明以及从属国朝鲜的海疆,掠夺财物。” “但实际上,他们这么做都是将财物回流到了倭国,让倭国在一步步的壮大。” “嗯,不错。”朱瞻垶很是满意的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头。 “看来之前我去爷爷那里拿来的奏报你的确是看进去了。” “那哥你呢?”朱瞻基见自己得到了大哥的认可,紧接着就提出了他的疑问。 “你是真的要让郑和做将领,出兵倭国吗?其实无论是从经验还是从能力上来说都是柳升更合适吧?他不仅有抗击倭寇的经验,也有领兵作战的经验,都比郑和要强。” 朱瞻基很不理解这一点。 在远洋上,郑和的经验的确是更加丰富一些,这一点在率领船队去倭国的途中很占优势是没错,但郑和领兵打仗的能力不行。 也不是不行,郑和也是给老爷子牵过马的人,更别说在这次远洋归来的途中还带着宝船队的官兵灭了锡兰山国,生擒了锡兰山国的过往。 但在作战方面,郑和跟柳升比的话还是不太行的。 “怎么,是不是觉得你哥我行事霸道,所以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倭国一脚给踩得死死的?” 朱瞻垶笑着拍了拍弟弟的后脑勺,有意无意的转向了老爷子和老爹的方向。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咱们大明作为天朝上国,要做到恩威并施。” “方才我对那个倭国使臣用的是威服,告诉他们我们大明的天威不容侵犯,若是侵犯,那么面临着的将会是我们大明的怒火。” “但是同样的,我们也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可为,有些事情不可为,有些事情是想为却不能为,这都是有区别的。” “虽然你哥我也很想直接一步到位,让倭国再无机会侵犯我大明海疆,但这是不现实的,除非是行那灭国之事,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这就要说到恩了。” “作为天朝上国,我们得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足利义持让人带着他们的天皇和足利义嗣这两个主谋来向我们大明谢罪,那么我们大明自然是要放他们一马的。” 听着自家大哥的话,朱瞻基也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的思想本就倾向于他们老爹的方向,因此在理解起这个问题来并没有什么困难。 而另一边的朱棣和朱高炽听了之后也是微微点头。 恩威并施,在威服的情况下还不忘给留一条后路,堵住别人会乱说的嘴,这就证明朱瞻垶这个皇太孙又成长了。 第276章:余波 在瓦剌脱欢和倭国相原青叶的影响之下,除夕晚宴结束的有些草率。 不草率也不行,朱瞻垶在众人面前先是展现出了他这个皇太孙心软的一面,给了瓦剌“机会”,然后又展现出了强硬的一面,甚至都没给倭国使臣相原青叶一个回国禀告的机会。 朱瞻垶表现出了如此强势的态度,这就让后续很多想要上前搭话甚至是想要些好处的使臣都演戏旗鼓了,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准备的那些话会让朱瞻垶起到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这次的除夕晚宴对于那些人来说也是有收获的,最起码他们知道了大明朝的皇太孙是相当受宠的,甚至敢在皇帝没开口的情况下将事情盖棺定论,而皇帝竟然也没反对。 由此可见,朱瞻垶这个皇太孙在大明中占了多大的份量了。 除此之外,那些人还知道了一点,那就是朱瞻垶这个皇太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没见瓦剌脱欢卖惨就达到了目的,而倭国相原青叶夹枪带棒甚至是威胁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吗? 在他们心中,已经决定好了以后接触朱瞻垶的方式和理由。 至于事情中心的朱瞻垶却没有想那么多,回去之后他就早早地睡下了,第二天一大早又早早地起来了。 原因无他,今日是初一啊,是新一年的第一天,按照惯例,老爷子今天是会带着文武百官以及他们这些朱家子孙去社稷坛祭祀天地的,然后再去太庙给祖宗进香。 对于朱瞻垶来说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得代表朱家皇室给后面的忠烈祠进香。 这种如此正式的场合就是昨夜的晚宴所不能比拟的了,最起码朱瞻垶的弟弟朱瞻基和朱瞻墉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能参加的除了老爷子之外,也就只有作为储君的朱高炽和朱瞻垶了,除此之外还有已经有敕封的宗亲,比如汉王和赵王,然后再就是文武百官了。 一大早,朱瞻垶就有些朦朦胧胧的任由宫女操控着穿上了那叮当作响的冕服,在吃了点儿糕点垫肚子之后就跟着自家老爹朝着奉天门的方向而去了。 祭祀的过程比较繁琐,但算不上是麻烦,在老爷子祭过天地、给太庙进过香之后,朱瞻垶就代表朱家皇室给忠烈祠进了香,然后老爷子再一番长篇大论,今天唯一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新年,朝廷会罢朝五日,这也就是明朝时期的年假了。 “走啊瞻基,出去吃点儿?”宫里的东西朱瞻垶早就吃腻了,虽然尚食局每日都换着花样做,但有时候朱瞻垶还是觉得外面的东西好吃。 “你就一点儿不着急?”朱高炽看着很是放松的大儿子都给气笑了。 “你昨夜才用一番激烈的言辞把那个倭国使臣给打回了国,还放言说咱们大明要大兵压境,虽然是要给倭国一个机会,但你这样像话吗?” “这又怎么了?”朱瞻垶有些奇怪。 “这大过年的,朝廷都罢朝了,您还想在这个时候调兵遣将?” “再说了,就算是调兵那也得先让郑和他们去山东,然后调集山东的备倭军,从山东出发去联络朝鲜,最后再去倭国。” “您着急有用吗?” …… 朱高炽被大儿子给怼的无话可说。 其实他也知道,这大过年的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这个时代的船只是靠着风力作为动力的,季风不对,也不是出兵的时候。 再说了,大儿子真正的想法他是知道的,无非就是让倭国“统一”起来,让他们把明面上的统治者天皇交出来,这会让倭国丢个大人。 再然后哪怕是大儿子没说朱高炽也知道会是个什么过程,大抵就是等瓦剌解决之后,大明再翻翻旧账,找个机会对倭国动手。 不管是往些年足利义持这个大将军治理不力也好,还是倭国对大明的从属国朝鲜的侵犯也罢,总之理由是有的是的。 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让倭国丢人,然后在民众对足利义持这个没有底线的大将军失去信心之后,大明再动手。 “没事儿了?没事儿的话那我可走了?”朱瞻垶看着哑口无言的老爹,也知道是自己把老爹给说住了,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废话,那毕竟是他爹! “去吧去吧!”朱高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 “走吧。”朱瞻垶招了招手,带着自己的弟弟就出了春和宫,朝着东华门的方向而去。 因为是大年初一,再加上朱瞻垶平日里也很少摆仪仗,所以只是很简单的带着腾骧卫就出宫去了。 经历过初一的大祭之后,天已经逼近晌午了,昨夜除夕晚宴上所发生的的事情也都发酵个差不多了,最起码在这皇城脚下几乎是已经传遍了。 朱瞻垶一出宫,就引来了近乎所有人的目光,而百姓们则大都是带着和善且敬重的表情给朱瞻垶行礼,从表情和动作上看起来他们是心甘情愿的,并且甘之如饴。 来到了最常来的小店,朱瞻垶一进门老板就开始张罗了起来。 这家店早在去年秋末的时候就变了,不过变得是幕后的人,其他人都没有变化。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店也还是那个店,小二还是那个小二,但后面负责进货等一系列事情的人却变了,变成了锦衣卫。 也就是说这老板虽然没换,店也依旧没有换主人,但在有些事情上已经不是老板能够做主的了。 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为了朱瞻垶这个皇太孙的安全罢了。 “感觉怎么样?”看着浅尝一口后就变得有些欲罢不能的弟弟,朱瞻垶笑着开口问道。 “好吃!”朱瞻基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然后就开始埋头干饭。 其实好吃也不至于,这小店里的东西就算是再怎么好吃也肯定比不上宫里的尚食局做的,皇宫里用的人和东西不敢说是天底下最好的,但最起码也是顶尖的。 朱瞻基之所以觉得好吃无非就是因为早上只吃了一些点心,这一上午早就饿了,除此之外就是这宫外食物的特点了。 一般来说,这种小店的消费人群都是固定的,所以这里的食物讲究的是重油重盐,一来是能够饱腹,二来是盐多能让人有力气。 但在春和宫,已经快一年没怎么出现过重油重盐的食物了。 别忘了,老爷子可是给尚食局吩咐过的,为了太子爷的身体着想,春和宫的膳食都是以素食为主的,每隔一旬才会有一桌荤菜,给太子爷解馋的同时也能补补蛋白质和脂肪。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懂这些的,这都是朱瞻垶说的。 在这样的监管力度下,朱高炽的身形减得很快,一年最少掉了近五十斤,这还是因为后期的平台期导致效果不佳的原因,不然还会更多。 不过即便如此,朱高炽仍旧还是有些胖。 不似弟弟那般狼吞虎咽,朱瞻垶并不是很饿,所以只是慢条斯理的吃着,思绪则是已经跑到了大堂里。 经过一上午的发酵,昨夜的事情已经传开了,现在大堂里的食客虽然因为初一的缘故并不多,但绝大部分的人都在谈论昨晚的事情。 说的话很单调,无非就是很提气啊、颇具老爷子的微风啊之类赞赏的话。 “殿下。”过了好一会儿,朱铭上了二楼,站在了朱瞻垶的面前。 “人来了?”朱瞻垶微微转头,看着楼梯转角处。 朱铭是跟着朱瞻垶时间最长的人,已经到了很多事情不用说就明白的地步了,现在看朱瞻垶这个表情,他立刻就下到了一楼,把人带了上来。 周新。 “坐。”朱瞻垶笑着给周新示意。 在汉王回来之后,周新也于年前回来了,奴儿干都司的冬天实在是太冷,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像周新这种人才朱瞻垶可舍不得。 “谢殿下。”周新先是拱手见礼,然后才坐了下来。 朱瞻基的嘴角还带着些许油渍,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家大哥和刚刚坐下来的周新,他有些懵,不知道自家大哥是什么时候让人去把周新给叫过来的。 事实上,早在出宫之前朱瞻垶就让人去叫周新了。 “周新啊,奴儿干都司那边怎么样了?”朱瞻垶拍了拍自家弟弟的后背,示意他不用在意,然后就问起了周新。 “回殿下,一切正如殿下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着。”周新还是有些拘谨,虽然是坐下来了,但还是放不开。 “那些愿意接受教化的建州女真很听话,最起码在奴儿干都司做苦役的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异动,不过现在那边的土层都冻住了,暂时没有什么机会,所以他们的活儿并不重。” “想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正归服了还得看明年开春之后的事情,不过有一点,那就是黑水女真在建州女真被灭之后变得很是听话,也不敢随便乱伸手了。” “有效果就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朱瞻垶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安抚周新这个功臣。 “殿下过誉了。”周新有些慌乱。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臣的本分。” “行了,别说这些了,说说你吧。”朱瞻垶笑着把周新的手给按了下来。 “在去奴儿干都司之前你可没有什么子嗣,现在怎么样了?” 第277章:黄金搭档 “这……” 看着一脸八卦的朱瞻垶,周新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这子嗣的事情说到底还是私人的事情,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人会跟下属去谈论这个问题,除非是那种下属真的很有能力,上司也是真的很看重他的那种。 现在朱瞻垶这么一番话无疑是在告诉周新这一点。 不过这虽然是好事儿,但尴尬还是免不了的,尤其周新还比朱瞻垶的年纪要大很多,这就多多少少的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还好,还好……”周新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可得抓点儿紧了啊。”朱瞻垶伸手拍了拍周新的肩头。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的年纪虽然比我大,但我是因为还没有确定最后的太孙妃人选,在有嫡子之前搞出来个什么庶长子这事儿不太好,但你就不一样了。” “你以后要经常来往于奴儿干都司和应天府,这会极大地压缩你的时间,所以你还是要抓点儿紧才是。” “这样吧,回头我让人给你家里送点儿日常用品什么的,安一安你妻子的心,你也不必总是绷着一根弦,你的主要方向是奴儿干都司,这大冬天的也没什么事情,该放一放就放一放。” “别的不说,现在奴儿干都司也没什么事情,每天的汇报什么的有一个时辰还不看完了?” 历史上的周新可以说是个悲情人物,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清官,周新的下场实在是有些惨了。 现在因为自己的缘故,周新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这也是为什么朱瞻垶对周新这么上心的缘故了。 “劳烦殿下挂念了,臣必会谨记。”周新虽然尴尬,但也知道这是好事儿,也就低着头谢恩了。 至于朱瞻垶说的要送他的那些东西他倒是没有拒绝,因为朱瞻垶说只是些日常用品。 若是在他还在浙江任职的那个时候,那么他是定然不会接受的,但现在不同了,虽然说奴儿干都司的艰苦跟他这个官员没啥关系,但朱瞻垶让人送过去的东西周新也是没少用。 并非是周新贪图这点小便宜,只是那里实在是太落后了,有些事情根本就没办法开展。 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了。 “看来,你们聊得不错。” 正当气氛逐渐融洽的时候,一道声音的响起让周新呆愣了一会儿,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僵硬。 “二叔,快坐。”朱瞻垶挥了挥手,然后站起身,请自己的二叔入席。 朱高煦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走到了那最后一个空位上,在坐下之前还看了一眼周新。 在朱高煦坐下之后,朱瞻垶才示意自己的弟弟和周新也坐下。 “周新都被你叫来了,看来你是真的有事情啊,而不是单纯的请你二叔吃饭。” 坐下之后,朱高煦也没有太端架子,没有丝毫大明藩王的样子。 “二叔哪里的话,虽然的确是有些事情要说,但更多的还是带瞻基见识一下,他也不小了,免得以后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不知所措。” 朱瞻垶笑呵呵的给自家二叔倒酒,顺便还cue了一下自己的弟弟。 “还请二叔多多教导瞻基。”朱瞻基也站了起来,给他二叔行了个礼。 “别别别。”朱高煦赶忙摆了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样子。 “我可还都指望着你哥来给我发号施令呢,要说让我教导你那还是算了,这远不如让你哥直接教导你。” 朱高煦现在已经摆正了自己的态度,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 以前的他在武将阵营的声望比较高,太子在文臣方面比较受欢迎,总得来说双方还有拼一拼的能力,但现在这个局势可不是这样子了。 自北征之后,朱高煦就再也没有带过兵,朱瞻垶最少还带着人去浙江附近剿了一次倭寇,虽然人数很少,但朱瞻垶的做法让将士们感觉很是提气。 再说了,之前北征的时候朱高煦也没能压得住他这个大侄子,反而是被大侄子全方位碾压了。 先是俘虏马儿哈咱,然后斩杀哈儿达歹,最后还把阿鲁台部筑了京观,这都是武将们最向往也最期待的事情,但再看看他朱高煦,除了在飞云壑带人冲锋了一把之外就没有啥建树了。 就那次冲锋还是仰赖着朱瞻垶提出的火攻之策,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得跟阿鲁台部对峙到什么时候呢。 眼下这对父子俩,一个有文官支持,另一个武将们支持,可以说是齐活儿了,这基本上就没有他朱高煦什么事情了。 如果说甘心那肯定是不甘心的,但朱高煦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的不甘心,最起码自己这个大侄子为人还算是地道,没有落井下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二叔这话说的,侄儿可担待不起。”朱瞻垶听着自家二叔对自己的恭维,不由得笑了起来。 “侄儿还是太嫩了,跟您比起来还差得远,以后还需要您多多帮忙才是。” “别了。”朱高煦摆了摆手。 “你二叔我是个急躁的性子,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跟那些武将打成一片,所以啊,你就别把你爹常用的那一套带到我这里来了,我不习惯。” “至于瞻基的事情,用得着我的我自然是不会推脱,但你要说教他,我也不敢保证什么,你别做太大的期待就好了。” 朱瞻垶笑而不语,但却在桌下捅咕了一下弟弟的大腿。 “瞻基谢过二叔。”朱瞻基也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家大哥的意思,直接把这事儿给敲定了下来,没再给他们的二叔退路。 “好了好了,说了这么多,咱们也别绕圈子了,说点儿正事儿吧。” 朱瞻垶拉着自家弟弟坐下来,然后挥了挥手。 朱铭很快就动了起来,带着腾骧卫直接把这间小店给清场了。 有些话可以在这里说,因为那都是不怕人知道的,但有些话不行。 “周新,现在奴儿干都司正处于冬季,土层都冻上了,没有办法进一步的开发,而且这个时间基本上是要持续到六月甚至是更久的。” “按理说,你去年又是负责给朝廷推行新法令,又去奴儿干都司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朝廷应该让你休息一下的……” “殿下但说无妨,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周新拱起双手,面色严肃。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朱瞻垶要把什么事情交给他,但他从朱瞻垶的言语神色中多少也能看出来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儿,最起码也是很麻烦或者是很得罪人的事情。 不然的话朝廷里那么多的能人,完全不需要找他这么个芝麻大点儿的小官来处理。 “这事儿有些麻烦。”朱瞻垶的话证明了周新的猜想。 “摊丁入地之法已经在浙江等地实施了,过程是比较顺利的,所以朝廷会在今年开始进行整个大明范围内的推广,不过在推广之前有一件事情是需要确认的。” “摊丁入地,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大明上下的土地面积一定要清楚明白,不能存在任何的漏洞。” “之前朝廷已经派人去全国各地测量了,但不用说你也知道,只靠着一批人显然是不保险的。” “臣,明白!”虽然朱瞻垶给出的又是一桩得罪人的活儿,但周新却没有任何的介意或者是不满。 他本就是个刚正不阿的官员,不然的话那个“冷面寒铁”的称号也就冠不到他的头上了。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事儿虽然得罪人,但我也不会让你自己去做的。”看着周新有一股悍然赴死的感觉,朱瞻垶哭笑不得地解释了起来。 “除了你之外,我会跟爷爷奏请让耿通也随着你去,除此之外还会派遣一个将领带着一些将士前去,负责护卫你们的安全,这个人选暂时还没定,等我去跟爷爷商量一下再说。” “所以,你这次就是核对好各地上报的田地数量和实际的数量有没有差别就行了,收拾残局的事情不用你来。” “耿通?”周新还没说话,朱高煦就率先开口了,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表情。 “瞻垶你很会选人啊……” “二叔谬赞了。”朱瞻垶粲然一笑,笑容中多少带着点儿得意。 如果说历史上周新的死是永乐年间最让人痛惜的冤假错案,那么耿通基本上就可以称之为第二了。 耿通跟周新有些相像,两个人都是刚正不阿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不过周新是在审案这方面比较出彩,而耿通就牛逼多了。 耿通是在弹劾方面。 耿通的这个姓氏是真的没姓错,这个人是真的耿直,包括都御史陈瑛、御史袁纲等人他都弹劾过,他在弹劾这件事情上完全不看对方的权势,你要你干犯错,那我就敢弹劾你。 只不过可惜的是,历史上的耿通在结局上跟周新是一样的,都是被冤杀的。 周新是因为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原因,但耿通有些不太一样,耿通的死主要是因为太子和汉王的争斗,其次则是朱棣的疑心。 虽然自己是人家的孙子,但朱瞻垶还是觉得老爷子的疑心是相当重的,历史上耿通的死主要还得归咎在老爷子的疑心上。 第278章:风起 耿通的死说起来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当时正好是老爷子北巡顺天府去了,而当时的汉王正在预谋夺嫡,就在老爷子回来的时候诬告太子爷结党营私,因此老爷子就把太子爷定下的事情大都做了更改。 要说耿通这人也是耿直,诸如三杨这些人都不敢说什么,但他就敢上书说太子爷有很多事情处理的还是很好的,没有必要都改。 耿通的上书让老爷子一下子想到了汉王说太子爷结党营私的事情了,疑心一下子就上来了,然后这种子就埋下了。 后来,有人说耿通利用职务之便和权势以权谋私,这就直接让老爷子抓住了机会,把耿通给直接搞死了。 所以,耿通的死虽然是有他性格耿直、汉王栽赃等各方因素在里面,但最大的原因还是老爷子疑心太重所导致的。 不过眼下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又因为朱瞻垶的缘故使得老爷子对如今的太子爷还是比较放心的,所以耿通仍旧安稳地坐在他那个刑部给事的位置上。 “耿通这个人就和他的姓氏一样的耿直,你让他来和周新一起负责这件事,那可以说是强强联合了,绝对不会出现漏报、瞒报的情况。” 对于耿通,朱高煦也是了解的,不然的话他刚才也不会是那种表情。 “到时候再与军队配合,整个大明的土地就都能够搞清楚了,给‘摊丁入地法’的推行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大事可成啊!” “二叔过誉了。”朱瞻垶笑着摆了摆手,一副很是谦虚的样子。 “我跟文官的接触不是很多,了解的也不是很多,耿通这个人选可不是我定下来的,是我爹给我推荐的,后来我去跟爷爷商量的。” “先后搞了考成法和替补法,这天底下的文官有八成都不待见我呢,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去了解这些?” 这还真不是朱瞻垶的托词。 永乐年间虽然不像贞观年间长孙无忌、李靖、魏徵和房谋杜断等一系列百花齐放的能人聚集,但也是不少的,内阁七个大学士和一众武将也都是比较吸引眼球的,因此朱瞻垶对耿通的了解不是很多。 说白了,耿通和周新都是属于那种昙花一现的人才,都是有能力但却在刚刚出头不久就没了的。 周新好歹还有“冷面寒铁”和“活城隍”的名号在,朱瞻垶还能记得,但耿通这个人的知名度相对来说小的不是一点半点,就连史书上也没有多少记载。 能记住耿通的死因就已经是朱瞻垶不容易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信了,你爹的确是在这方面比较出彩,这大明朝的官员不说十成十,七七八八的他还是认得的。” 朱高煦这次没有反驳朱瞻垶的话,作为以前的对手,他是很了解自己的那个好大哥的。 “怎么样,二叔觉得这个安排如何?”虽然之前朱高煦已经做出了大事可成的评价,但朱瞻垶仍旧是再次问了一遍。 “在我看来,这已经可以算是万全之策了。”朱高煦给了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虽然朱高煦在这方面并不出彩,但作为正儿八经的朱家人,他再怎么不行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能够得到这么一个评价,属实是不低了。 “那就可以了,周新,这个给你。”朱瞻垶说着摆了摆手,让朱铭拿上来了一样东西。 “这是……”周新看着朱铭手中的小盒子,然后才在朱瞻垶的示意下打开了。 不开不要紧,这一开差点儿把周新吓得滚到桌子底下。 不是周新没见识,实在是因为这个小盒子里面的东西并非是寻常的东西。 一枚金牌,而且还不是代表着朱瞻垶这个皇太孙身份的令牌,而是代表着当今皇上朱棣的。 这正是之前朱棣让人送到朱高炽手中,让其转交给朱瞻垶的那枚令牌。 “收着吧。”看着周新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朱瞻垶开口让其安心。 “这个东西给你是为了让你好好办事的,是让你给大明朝出力的,而不是给你个人为了图方便的,相信这一点你是有数的。” “就好像你此行下去是为了监管那些测量土地的官员一样,也会有人注意你沿途的所作所为,所以你不必想太多。” 朱瞻垶把话说的很是公式化,但这反倒是让周新放心了不少。 大明上下的田亩数量就是摊丁入亩法的核心,所以朝廷是不会允许出现漏报瞒报的情况的,这才有了周新的任务。 同样的,周新的名声虽然好,但朝廷永远不会把担子放在一个人的肩上,因为这样是很容易出问题的,尤其还是这种干系甚大的事情。 别说是朱高煦和周新了,就连朱瞻基这个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事情的人都知道,等周新前脚下去,锦衣卫后脚就得跟着下去。 周新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珍而重之的将那个小盒子捧在胸口。 这可不是一般的盒子了,如果这个东西丢了,那他的脑袋也就基本上丢了。 “二叔,今儿个找您来是有点儿事情要跟您说,您不会介意吧?”说完了周新,朱瞻垶又将目光瞄向了自己的好二叔。 “说吧。”朱高煦表现得很是平淡,古井无波。 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最起码在他面前是这样的,不然的话不会随便找他出来。 因此,他早在出门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了。 “朱恒借我用一下呗,一年后还您。”朱瞻垶上来就放了个大招。 朱恒,虽然姓朱,但却并非是皇室宗亲,也不是朱高煦的儿子什么的,但他也有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朱高煦的贴身护卫。 最贴身的那种,朱恒对于朱高煦的意义与朱铭对于朱瞻垶是一样的。 基本上,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之前去奴儿干都司,朱恒都没有离开朱高煦半步,截至目前为止朱瞻垶只见过一次朱恒不在朱高煦的身边。 那还是建州女真联合商人走私武器的时候,当时朱高煦是让朱恒回来传信的。 因此,贴身侍卫除了保障安全之外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提高某些信息的真实性,一般当你看到朱恒来传递消息的时候那就代表着消息是绝对真实的,而且还是十万火急的那种。 但现在,朱瞻垶却跟朱高煦要朱恒这个人,虽然没有可比性,但这还真就跟朱瞻垶向朱高煦要朱瞻壑是差不多的。 朱瞻壑可是朱高煦的嫡长子。 “你小子,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啊。”朱高煦浅浅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上来就跟你二叔要贴身护卫,哪有你这么办事儿的?” “这不是无可奈何嘛。”朱瞻垶笑了笑,然后努努嘴朝着东方示意了一下。 “不仅是您啊,就连三叔那边我也得抽调一下的,不然的话到时候带来的消息对于您和三叔来说可信度不足啊。” 朱瞻垶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他作为皇太孙自然是知道贴身侍卫这种人的特殊性的,但这也恰恰是他这么做的理由。 他早就计划好了,让自家的二叔和三叔早早的出去“开疆拓土”,这样一来消息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辅证,这会更有利于计划的推进。 “看来,你说的事情不是一般的事情啊……”朱高煦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侄子。 “当然。”朱瞻垶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并且还给出了另外一颗定心丸。 “您可以跟爷爷去求证一下,侄儿保证您会得到相同的答案,但事情的具体计划请恕侄儿暂时不能说明。” 探索美洲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这是大明未来的一张王牌级别的牌,不仅在对付帖木儿帝国的时候要用到,在对付欧洲的时候也是要用到的。 现在的大明人多嘴杂,现在他们这些人在这里说话还可以被认为是皇室之间的争斗,毕竟汉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了,但若是别的消息被流露出去了那就不一样了。 “什么时候要?”朱高煦沉吟了一下,很快就给出了答复。 显然,他是同意了。 “这个不着急,侄儿就是跟您通个气儿。”朱瞻垶笑笑,他不会过早的把朱恒要过来,那样的话会让朱恒在朱高煦心中的可信度下降。 “现在,微风乍起,但却远远达不到推动长帆的时候,等到风的力量达到了足以推动长帆之时,也就是朱恒出发的日子。” 朱瞻垶的话很隐晦,但也可以说是很直白。 周新听不懂,因为他从始至终就不知道朱瞻垶谋划中的任何一丁点儿消息,但对于朱高煦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跟他的大哥朱高炽一样,都知道老爷子跟朱瞻垶在谋划一些什么,而且还需要用到郑和这个人,这样一来现在朱瞻垶说的这番话就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好了,我们也改回去了。”朱瞻垶看着窗外,给这场小小的聚会画上了一个句号。 朱高煦随着大侄子的目光向外看去,只见楼下的大街上一群人正井然有序的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进,他们身上的衣服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腾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