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第1章 巧遇当年人 阳溪市人民医院住院部,肿瘤科,也就是癌症病房。 卞丽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7年前她从这个医院退休,一辈子服侍病人的人,现在作为病人被人服侍。 她现在是一个普通病人,她作为一名护士退休,之前没什么特权现在更没有。 其实她还不如普通病人。她的床头没有鲜花没有水果,没有人来探望她。因为她没有家人,无丈夫无子女,孑然一身。 她对自己的癌病的态度也是顺其自然,能活就活着,不能活就归去,虽然她只有62岁,并不算老。一切都是天意,和命运——她从来这么就是这么想的。她对自己能活这么多年已经满意了。 退休那年体检,查出肺部2厘米结节,虽是早期,但位置不好,中央性的,非常靠近肺门,手术难做,且不易根除。真是作孽。果然,手术一年后就复发了,那个位置是不能再做手术了,好在有新药出来了,叫靶向药,说是针对病毒精准打击,不像化疗伤及无辜。卞丽萍吃的这个靶向药叫易瑞沙,一吃就有效,肿瘤遏止住了,就是有点副作用,拉肚子,后来可能适应了,没什么副作用了,好如常人。但三年后耐药了,药效没了,肿瘤又长了,好在第二代靶向药又被欧美人开发出来了,卞丽萍吃的是阿法替尼,很贵,开始不能全报,后来报一半。一半也要每个月四千元。这个钱换命也是非常值。好景又不长,两年下来又耐药,第三代靶向药如期而至,卞丽萍吃奥希替尼,但巨贵,全自己负担,要一万五一个月。 吃吧,退休工资不够的话就用一生的积蓄,再不够就卖唯一的一套房子,反正不要留给后人。她没有后人。 吃了一年奥希替尼又可以医保报销一半了,所以钱不是问题了。问题在于再耐药的话,第四代还没影子呢。最近她觉得气喘没力气,怀疑没药效了,一查,肿瘤并没进展。是炎症吧,住院观察治疗。 所以一眼望下去还死不了。 可前几天病房里新来一个病人,与她差不多年纪,是胰腺癌,卞丽萍知道这个病,到有症状就治不好了,一般只能存活一年。这个病人肚子疼、恶心呕吐好长时间了,人也消瘦了,由于年初起的新冠疫情又拖了几个月才来医院检查,估计半年也活不了。卞丽萍颇为其揪心。按理,她这个过去的护士现在的癌症患者,对于各种恶病见怪不怪;何况自己也是不久人世的人了,还为别人的生死上心吗,不幸灾乐祸倒也罢了,但却生出关心怜悯之心,多么蹊跷。 这是因为,这个病人对于卞丽萍不是一般人。 这个病人叫王桂珍。34年了,卞丽萍已经不认识她,当她不经意间看到邻床床尾的牌子上写的这个名字,她大吃一惊。 王桂珍! 这个名字34年来一直铭记在心。现在相见,不能不触动她的内心,甚至引起震撼。34年,以为永不会相见,这个女人却鬼使神差地来到她身边。 真是作孽。 这个叫王桂珍的女人不可能记得她。34年前,她在医院产子,卞丽萍护理,就这么一点交集。但这短短的六天交集里,卞丽萍对她犯下滔天大孽:她调换了她的儿子! 可这个当年的产妇至今浑然不知,所以她根本不认识卞丽萍了。这件事除了卞丽萍自己没有其他人知道。只有天知道。是的,天知道,否则怎么会34年后,她又来到她身边?这分明是讨债来了。 卞丽萍也曾想:莫非同名同姓?叫王桂珍的名字多了。细看她牌子上的年纪,写的是57岁,对路。再与她攀谈,问她有家里人来服侍不,王桂珍说有个儿子,问多大,说34岁。这就基本能确定了。问孩子爸呢,王桂珍说前走了十几年了。 这是苦命的一家人——但卞丽萍认为比不上自己苦命。王桂珍对她说,自己丈夫十几年前胃癌走的,病情严重时正是儿子高考那年,想瞒没瞒住,儿子就没心思念书,整天上网查治疗方案,问医生,求医生,陪他爸去上海看病。亲友都说这儿子懂道理,孝顺。王桂珍说他们做父母的对不起孩子,儿子高考受影响了。本来是重点班尖子生,学校前五名的成绩,清华北大的料子,可只考取普通一本。大学毕业回家当律师,说要在母亲身边。 卞丽萍就想,不是亲生的都这么孝顺——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天意。自己岂不是顺应天意做了好事。 只是苦了这个儿子。他本生在富裕人家的。 可要是在富裕人家,说不定他是浪荡子。 卞丽萍就很想见到王桂珍的这个儿子。当天晚上,她见到了。 第2章 当年杰作 卞丽萍关心王桂珍的儿子,那是被自己改变其命运的“杰作”。 当晚王桂珍儿子来了。34岁,长相看上去年轻些,像30出头,但他说话动作老练,像成熟男子。中等偏高的个子,西装革履,像个律师样。对人都热情,对其母亲更是和颜悦色,不厌其烦地安慰说服母亲要好好看病。 他似乎在努力打消母亲的顾虑,让她放心,说自己一切都好,家庭好,收入高,看病的钱不在话下。说爸那个时候家里经济差医疗也没现在发达,现在什么病都能治,一定要好好治,能治好的。 卞丽萍心想你不会不懂吧,胰腺癌可是癌症里的绝症,你妈都到这个程度了,不可能治好,也就活一年半年。 王桂珍自己明白的,说别治了,这个病看不好的,白花钱。说你们需要钱,还要生孩子的,现在培养个孩子可花钱的。 儿子说,别怕钱不够,我一年几十上百万的,不缺钱。 儿子虽然说话声音轻,但邻床卞丽萍的耳朵竖得直,听到了。这个儿子还蛮有出息的。 王桂珍说话也轻,病人嘛,没力气。她说,看病真的不要花大钱,超过10万我坚决不看。这病不会根治,看好了也活得不开心,要人服侍,不习惯,自己也痛苦。你还是别为我操心,爸妈一辈子没给你什么,对不住你。 儿子说,妈你别这样说,你们是尽你们所能了,给我生命,给我的比给你们自己的还多,多少不说,你们的这份心我是知道的。我现在是有条件了,所以要回报你。 王桂珍还是说,不值得。想想这些钱用在我身上我心疼。我现在只要你们好,快生个孩子。 儿子说就是,你好好养病,指望你抱孙子呢。 母子俩其乐融融。儿子来了,母亲精神特别好,否则她白天躺着不动,护工拉她起来走走。晚上她老是痛得睡不着。 卞丽萍病情轻,常出病房转转。在走廊里慢走,看到王桂珍儿子在医生办公室找医生商量,她假装在门口看墙上的宣传栏,心思在他们的谈话上。他们在商量免疫治疗。卞丽萍当然知道免疫疗法,自己第三代靶向药耐药的话也考虑免疫疗法。不过那要到上海,要上百万费用的。 依卞丽萍的医学知识,免疫疗法对白血病肺癌有好疗效,胰腺癌也能?听王桂珍儿子对医生说,不管效果如何坚持要做。 听他们谈话结束,卞丽萍打开手机上网查,网上说免疫疗法也能治胰腺癌,效果不如白血病肺癌。看来这个儿子是想尽一切办法为母亲看病,是个好儿子。 于是卞丽萍更加确定当年自己替王桂珍换来这个儿子是好事。谈什么“报应”?亲儿子最多也就这样,更多的亲儿子还做不到这样。有孝心也要有出息有经济实力,这个儿子全有了,岂不是王桂珍之福?如果生命早逝,那是她的命。 这样想着,卞丽琴觉得这是老天安排,让她与王桂珍再次相见我,报告她当年的“杰作”,如今“功德”圆满。不必为当年事内疚,甚至负罪。 于是她安心睡觉。 可第二天,卞丽琴发现全然不是那回事。 第二天晚上,儿子又来,跟了个女的,像是他老婆。这女的与儿子差不多年纪,进门只是淡笑,没叫“妈”,所以卞丽琴不能确定是不是王桂珍媳妇。但应该就是媳妇,因为她淡笑后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听母子说话,有时还看看手机。只有媳妇才会这样,因为如果是探病的亲友肯定要有热情的态度。看看这女子衣着亮丽,估计是与一副农妇样子的婆婆有隔阂吧,或许是性格就是这样。卞丽萍出病房走走,也是让他们一家人说话。 走到护士站,她没跟护士打招呼。已经没有当年的同事了,一个都不认识,谁也不认识谁,卞丽萍的印记已经完全从这个医院抹去。她只是当年这个医院的护士,算什么?况且还不是在这个科。 卞丽萍转到电梯处的厅堂,又到厅堂边上的楼梯口,坐在那儿的椅子上。 听到王桂珍儿子的声音。他们到电梯门前了。 王桂珍儿子说:“你能不能态度好点,热情点。虽然是做做样子,也应该到位吧?” 他妻子说:“怎么没到位,我天生就这样子。” “你那样子,还不如不来。” “不来就不来,是你要我来的好不?” “那你是不履行承诺了,我对你的财产承诺也可以不算数。” “原来你是找茬不想履行协议呀!别以为你是律师,我也懂,白纸黑字,你必须履行。我已经给你宽限了!财产就一间房子,给我不过分吧?我嫁给你这么多年过过好日子吗?你不是有投资的三百万吗?马上能翻几倍吧?全归你好不?” “投资款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遍了,情况不好,至少现在不好,收不回。” “那是你的事,你要投的。你相信你那个同学,连我都觉得不靠谱。” “好了,既然离婚了,投资也由我一人承担了,还说什么?好的,尽快履行吧,你也不用来医院了!” 电梯门开了,他们进去了。 卞丽萍惊讶王桂珍儿子究然有这么一出! 第3章 出手帮助 原以为自己当年的作孽是今天王桂珍的福气,没想到她儿子——调换来的儿子,正陷于危机之中。 原来儿子是在骗母亲,骗她自己经济好,家庭好,其实已经离婚,离婚的原因很可能是投资失败,钱收不回来了。 可怜的儿子。 可他仍然竭力帮娘看病。多好的儿子。 于是卞丽萍不淡定了。看来老天不是来报平安的,是说事来了。否则怎么王桂珍又来到她身边、并让她听到其儿子与儿媳的谈话呢? 她还是有罪孽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晚上卞丽萍睡不着了。王桂珍的护工听到王桂珍的哼哼,起来问她怎么样,她说疼。又说还好。护工说帮你塞止痛片吧。就往王桂珍肛门里塞丸子。 想到半夜,卞丽萍想到一个办法。 可怜的王桂珍。儿子执意要救你,又没钱,我来帮你们。你们不知道,你儿子的亲爸可有钱了,是个大老板,我让你儿子去认吧,你没意见吧。 原来,卞丽萍知道王桂珍儿子亲生父母的情况。她也一直记着那个产妇的名字:解菊青。多少年前,卞丽萍上网搜索过“解菊青”这个名字,显示好多信息,缩小到“阳溪解菊青”,就少多了,显示解菊青是阳溪一家电线电缆企业的股东,企业在离阳溪市区二十里路的一个乡镇,在卞丽萍的记忆里当年解菊青就是从这个乡镇来市人民医院产子的。之后卞丽萍关心这个企业,知道最大股东叫尤茂昆,是解菊青的丈夫。还一个股东叫尤凯,应该是尤茂昆和解菊青的儿子,其实就是王桂珍的亲生子,现在幸运地生活在富贵人家了。 卞丽萍有时会在新闻里看到这家企业的新闻,前年有报道说,这家企业做慈善捐了500万。可见有钱,帮他们的亲儿子不成问题。关键是要让王桂珍的儿子去认。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是天意。 是天意,是老天安排卞丽萍牵线搭桥让他们认亲。这应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老话。 可以对王桂珍明说吗?不能。换儿子的事可是天翻地覆的事,还不弄得她不得安生,公安也要来抓她。就说是当年无意掉换的?可也不对,无意掉换的应该一直不知道呀,怎么现在会说起呢?跟她说实情,说是当年自己落难,儿子3岁夭折,丈夫出走离婚,心情不好,失心疯一时糊涂做出这事,那人家也不会原谅呀。 那只能不说,让这事一直蒙在鼓里、话烂在心里?说还是要说的,不让他们知道是谁说的就是。万一公安破案了,那也是我的命,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几年了。 想到这里,卞丽萍决定以写匿名信的方式告诉他们换子的事。 打定了主意,一大早,看王桂珍精神好了的些——不知道是止痛药作用还是白天痛觉轻些,就跟王桂珍说话。 她对她说你儿子优秀,你生出这么个好儿子是福气。 这个话题是能让王桂珍开心的。她立即起了笑容,说儿子的优秀之处,把高中时儿子孝顺父亲影响了高考不然在北京念北大清华又说了一遍。 卞丽萍耐着性子听。王桂珍也有新的说,说儿子律师做得好,还能做生意投资,跟同学做科学发明呢。 卞丽萍知道这是她媳妇嘴里说的向同学的投资。心想出事了。 王桂珍又说儿媳漂亮,城里的,可喜欢她儿子了。卞丽萍心想他们离婚了。 听了一会儿,卞丽萍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什么律师事务所的,我有官司可以请他。 王桂珍说好呀,他官司都是赢的。儿子叫李坤兴,律师所的名字叫宏什么的。 王桂珍想不起所名,卞丽萍问在哪里,王桂珍说在城南一座好高的大楼里。卞丽萍说了城南几个有名的写字楼,王桂珍说她搞不清。 毕竟王桂珍是农村老妇,也就只能问出这些了。相对王桂珍,卞丽萍是有文化的聪明人,她百度“李坤兴律师”,出来了好多条目。查到了,李坤兴的所叫江苏弘义律师事务所,所在的写字楼的名字也查到了。 这样可以寄信了。当然不能手写,得打印。卞丽萍明明是在做好事,却做贼心虚似的,回家在电脑上打了“弘扬正义张三李四王五乾坤安好?五洲四海父母子女菊花盛开……”一段莫名其妙的文字,拷上u盘去街上店里打印了出来。 回家一剪贴,意思就出来了。连信封上文字也是打印的。她想起小时候wg时,有人写反动标语从报纸上剪字拼贴。 她趁夜里人少,用围巾遮了脸,把信悄悄地投进了邮政局门前的邮筒。 第4章 奇怪来信 第二天,李坤兴收到了这封信。 那天下午,他开车来到律所。他开的是60万的算是比较豪华的车,律师嘛,要门面,否则客户看不上的。 内勤送来了这封信。 这是封奇怪的信。现在很少有人寄平信了,挂号信也少,都是快递。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花8毛钱写匿名信举报或别的什么?而且信封上的字是打印的,第一感觉来路不正,不是好消息。甚至可能有危险,有炸弹,或毒药什么的。律师的这点警惕还是要的。律师的工作造成当事人利益的此消彼长,是“损人利己”,有时大到几百万上千万,近乎生死系之的利益,何况与人争讼不光是利益还有一口气,所以败诉的,无论是自己的当事人还是对方当事人,生出报复伤害之心是司空见惯的。杀律师杀法官的都有。 所以,信拆不拆? 李坤兴办公室不大,但是单人独处——必须的,律师工作涉人隐私。李坤兴走到窗前,把信放到窗玻璃上,对着阳光一照,发现里面就是一张纸。 拆开吧,注意些便是。他把信放在地上,拿来小刀,脚踩着信,小刀沿封口处割开信封,再用刀伸进去刀尖把信纸戳了出来。摊开纸也是用刀。看到两行文字。 也是打印的文字,是一个个字剪裁了,拼贴上去的,上面写的是: 李坤兴你好,你的亲生父母叫尤茂昆解菊青。父母企业叫五洲化工。希望你们团聚。 李坤兴感到莫名其妙,谁寄来的,开玩笑吗?今天是2020年4月9日,愚人节早过了呀。是新的骗术?可骗什么呢? 刚离婚的妻子捉弄他?也没这个必要呀。 五洲电缆他是知道的,本市不小的企业,做律师能不知道?他知道这个企业已经好几年了,好像高中时就听说过,是家老企业。企业的老板也知道的,叫尤茂昆。我是他的亲儿子?呵呵,有这等好事。 李坤兴自嘲式的一笑。不管好事坏事,先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怎么没一点概念呢?从小没听说过自己有亲父母、养父母什么的。他努力回忆。他记性好,二三岁的事都能记起,可想不起来有领养这方面的事。反正打从有记忆起就与现在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了。是不记事的时候领来的? 又怎么会与尤茂昆、解菊青有关系? 是谁在跟他开玩笑,或出于其它什么目的——也不对,这样的玩笑有意思吗?连亲生父母也说到了,算有鼻子有眼了。对了,去问问尤茂昆解菊青不就是了。至于妈,先不合适问她。当然,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会把亲生父母和现在的母亲全认下——如果亲生父母认他的话。也许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或者是其私生子。 他上网查,五洲电缆有企业网站,公司介绍里说是集电线电缆生产、销售、研发于一体的企业,是中国民营企业500强,不光是制造传统电线电缆,还有高端的,特高压输电线路,技术全国领先。 相关网页里也看到不少消息,其中有一条慈善捐款仪式,一下子捐500万的。 然后在一则新闻里看到有尤茂昆的照片。尤茂昆中等偏高一点的身材,要比自己矮些,但脸大身体粗壮。细细看了,别说,自己与尤茂昆真有几分像,当然不是酷似的那种。反正与亡故的父亲相比,相似度要高得多。此时,他从小就觉得的与父母长得不像的敏感又从心中泛起。又想自己的血型,是a型,父母的不知道,亡父已无从知道,母亲的,什么时候验医院抽血时带验下血型,说不定能说明问题。 网上没有找到解菊青的照片,要是像她,那大致能说明问题了。一般规律,儿子像娘女儿像爸。 李坤兴开启律师的尽职调查模式。他去市场监督管理局查五洲电缆的企业登记资料。先看机读档案,就是外档,记载尤茂昆是法定代表人,注册资本2亿元,还有住所地,注册资本变更等。这些太基本了,信息不够,趁做律师的方便,李坤兴出示律师证和律所的介绍信,拿到一大本书式资料,即内档。细细地看。 企业的股东里,尤茂昆占大股,50%。解菊青占10%,还有一个叫尤凯,占了20%之多。这尤凯是什么人?应该是尤茂昆的亲属吧,是儿子的可能性很大。三人占了80%了,余下20%由四个小股东各5%。再看股东身份信息。尤茂昆60年出生的,解菊青63年的,与自己父母年龄差不多。看到尤凯的出生日,他大吃一惊。 什么情况?1986年12月1日,与自己出生同一天! 这无疑是重大信息,以律师的职业敏感,这是个重要证据。它能引起丰富想象,或能把它嵌入将来的证据链中将成为重要的一环。 尤凯究竟是什么人?按照中国家族企业股东的通常特点,他应该是尤茂昆解菊青的儿子,至少是与尤茂昆很亲近的人,否则不会年纪不大就拥有偌大企业的20%的股份。 如果是他们的儿子,怎么与自己同日出生,难道是一对双胞胎分开了? 原来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如果不是双胞胎,那尤凯与自己同日出生只是巧合?联系那封神秘的信,巧合的可能性就小了。 里面大有文章! 李坤兴感到很兴奋。比接到任何一只大案、发现任何重大线索都兴奋。因为这是攸关自己身世和命运的大事。 这不是关系到自己代理的官司的输赢,而是自己就是当事人,关系到自己人生的输赢。 当下要确定这个尤凯是不是尤茂昆解菊青的儿子。 他决定去见尤茂昆解菊青。他行事的风格,不喜欢犹豫扭捏,喜欢快刀斩乱麻。当然,下刀前要好好谋划,要有庖丁解牛的技艺。去见大老板说自己是你儿子是冒失之举,如何让人觉得不唐突是要好好想想的。不管最后自己是不是他们的儿子,总要给他们一个好印象。举措不当,他们会当你是傻子。 他们肯定不会喜欢一个傻儿子。 第5章 去见生父 李坤兴心情迫切,似乎某种力量在招引。他回到办公室,忙完重要的和紧急的事务,就开始筹划去见“生父母”。 如何行动,思考了一会,决定先写信,不是匿名,不能打印,必须手写。他有一手好字呢。他在律师事务所的信笺上写。 “尊敬的尤总,请原谅我这不揣冒昧的来信。 我叫李坤兴,阳溪李渎人,今年34岁,现在职业是江苏弘义律师所的律师。我出生于1986年12月1日,与尤凯同年同月同日生——絮我不知尤凯与您有没有关系。因前几日我收到一封匿名信(内容复印附上),说我是您与解菊青阿姨的亲子,后来我去工商局查档,发现我与尤凯同日出生,觉得似乎事有蹊跷——当然也许是巧合,是我多想了。尽管如此,我枉自多事,冒昧写信,如有打扰,敬请原宥。” 他已经复印好了那封匿名信,还把自己的律师证、身份证也复印了,全要作为附件寄上。这既是证明事实的需要,也是尊重对方。 他接着写道: “尤总,我本不该以这看似荒唐的、无厘头的匿名信相扰,您执掌偌大企业日理万机对这种无聊玩笑不值一哂。我也本想付之一笑,但又想,谁与我开这种玩笑?什么目的?等等。趁做律师的方便,去查资料,发现我与尤凯同日出生,许是巧合,但联系到那封匿名信,似乎内有玄机——可能是我历事尚浅不识闹剧。于是生出求证之心,不敢造次登门,惟以一札相扰,如果您觉得有必要见面详谈,随时电召,小辈甚是感激。如觉得没必要,则我不复烦扰。” 写完,李坤兴自己也得意。高中时他可是文理皆优,语文总是考高分的,作文尤其好。大学也然。 当然没忘记写上他的手机号。然后让内勤走邮政快递寄出了。 他感到尤茂昆收信后应该会见他了解这事的。如果不,则自己慢慢调查这件事。 果然第二天就有电话来,不过不是尤茂昆,而是自称是五洲电缆的行政人员,是尤总派他来,想接他去见尤总。李坤兴说不麻烦来接,我自己开车去。那人说您别来,我已经到阳溪你的律师事务所了,只是不知道您现在有空不?说话甚是礼貌。李坤兴正好有时间,就说可以。那人又说想去您办公室可不?似乎话里有话。李坤兴有点数了。是要核实他的律师身份吧。5分钟后来电话里的人就来到办公室,也是30多岁男士,自称小张。李坤兴是多么聪明的人,他对来人开玩笑说,我们没见过,你不要接错人,看我的身份证吧。那人眼睛细看李坤兴递上的身份证,口里说谢谢李律师,欢迎光临我们公司,现在就去如何? 李坤兴说好。此时是下午三点多,他开车跟着来人的奥迪a4,半小时不到就到了五洲电缆所在的乡镇,叫宫林镇。右转到镇东边的工业区,这儿多电线电缆企业。电线电缆制造是该镇的特色产业、支柱产业,在全国很有声誉。李坤兴知道五洲电缆牛的,造了20多层高的大楼,大楼上高悬“五洲电缆”四个大字,来往车辆举目即见。他曾经无数次经过这里,经过这座大厦,今天他要进去。 工厂门楼也气派,门卫见到来车称“张主任好”。张主任则说后车是客人。门卫向李坤兴敬了个礼。 车子进厂区,开了几百米,李坤兴被张主任带到这座23层的大楼里,董事长办公室在15楼。 走进可以开舞会的大办公室,可以当床的大办公台后面坐着董事长尤茂昆,他站起身说欢迎,然后请李坤兴坐到可以当红木收藏的十二件套红木沙发上。张主任就出去了,一老一少相互打量,可能是父子的两个人就这么相逢了。 尤茂昆微笑着打量着李坤兴,脸上呈现不同于见常人的意味。李坤兴也想细细打量尤茂昆,看看能否从他的形象上破解自己的身世之谜,只是不好意思一直盯着,觉得不礼貌,就注视别处,眼光巡睃豪华的办公室。 但李坤兴的心里,已经记下尤茂昆的印象。仅这一眼,他觉得他们像父子。 尤茂昆呢,在不加掩饰的细细打量之后,脸上那种眼前人虽是初见却似熟人的意味更加浓厚,层层堆积在他60岁的起了皱纹的脸上。他倒是直截了当,说:“李律师,你说了那个事,我自然要细看你,觉得还有点名堂。跟我有几分像,跟我家老解更像。看来要做个鉴定的。” 李坤兴笑笑说:“我也有感觉。好在现在科学发达,一鉴定就出来了。” 尤茂昆要李坤兴再说说事情经过。” 李坤兴就把那天——三天前,怎么收到封奇怪的信,又怎么想的,怎么做的,说了一遍。 尤茂昆说不管是恶作剧还是做好事,先鉴定再说,反正不会损失什么。现在只当没这回事,但要重视这件事。 李坤兴似有领会,说:“对的尤总,我想先不声张,毕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听鉴定。对了,先看血型能否对上,我a型。” 尤茂昆说:“我a型,你解阿姨也是a型。” 血型对得上的。尤茂昆忽然心里一热:这个优秀的帅小伙子可能是我的儿子! 但尤凯的血型也是a型呀。 第6章 父子交流 这时尤茂昆和李坤兴的心里,都已经认为双方是父子关系的概率很大,都有点迫不及待地要去作亲子鉴定。 可是,与尤凯同日出生是怎么回事?对了,还不知道尤凯与尤茂昆什么关系。 李坤兴就问:“尤总,尤凯与您有什么关系吗?” 尤茂昆说:“是我儿子。我也奇怪的,怎么与你同日出生?” 尤茂昆心里想,如果尤凯与李坤兴都是他和解菊青的儿子,那解菊青生的是双胞胎?分娩时尤茂昆正忙事业,到遥远北方出差,三天后才回阳溪见到宝贝儿子。可妻子如果生的是双胞胎,她自己应该知道,医院又不会偷婴儿,她也不会擅自送人。 而且,李坤兴与尤凯的长相根本不像双胞胎。 李坤兴当然心里也十分纳闷,怎么会事呢?他与尤凯是同天从解菊青肚子出来的双胞胎吗?怎么到现在的父母家了? 尤茂昆问,你是在哪个医院出生的? 李坤兴说是阳溪人民医院。 尤茂昆又问,你父母怎么样? 李坤兴说:“我爸叫李根大,去世16年了,在我高三时,胃癌。我妈叫王桂珍。”他没说母亲生胰腺癌住院的事。 他忽然想:我要是与现在父母没血缘关系,那基因说不定会好些,在得癌病上。 李坤兴又说他们一家一直生活在太湖边的李渎村。 尤茂昆又问:“你从小生活还好吧,做律师了,读书不错吧,高三你爸生病去世,对你高考要影响了。” 李坤兴一一回答。他说从小生活还可以,一般农民家庭,母亲在家务家,父亲外出接泥瓦工活,贴补家用。父母对他很好,从没说起有生父母,待他与亲生的没两样。 高三时父亲生病并去世影响他高考的事,他也想说,这是事实,不然他真的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学;不过他不会像母亲那样主动对人说,现在尤总问起,他便说,高三那年爸生病,胃癌晚期,但年纪不大才42岁,做儿子的伤心,心里不甘心,都说没用了,但我觉得要全力以赴看。他们叫我别管安心学习,我哪能安心下来,去问医生,自己去书店图书馆找资料看怎么治,那时网络不发达只能找书面资料。还坚持要陪父亲去上海看病。心里想,就是看不好,也要陪他最后一程。后来还是没用,高考前十几天去世了。 尤茂昆赞扬说,做得不错。又说现在这样的儿子不多。不后悔吧?高考怎么样? 李坤兴说,多少影响发挥的。原来总在年级前十名里,高考才全市八十几名。 尤茂昆心想也不错了,比尤凯强多了。问李坤兴上的哪个高中,李坤兴说省阳中。 尤茂昆清楚这些,因为有个同年儿子的关系。尤凯读的是阳溪一中,不如省阳中,就这样也是花钱的。大学尤凯只考上本二分数,花钱50万做了个一本学校的校董,上了一本学校。当然在学历上尤茂昆也不是太看重,要有能力。尤凯是自以为是,能力一塌糊涂,大学毕业回公司上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经被父亲剥夺一切位置和权力,结果与父亲大闹,要断绝关系,像得了精神病发疯。 各家有难念的经,还不能跟人说,苦在心里。如今,天赐福音,真儿子来了。 当然一切等待证实。 眼前这个年轻人,各方面看起来是优秀的。当然,也有待验证。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公司招到一个人,听其谈吐不错,初接触以为人才,满怀希望,结果失望,根本不合适,只能走人。 于是尤茂昆不跟李坤兴拉家常了,像面试一样,问李坤兴的工作经历,事业情况,想从中看看他是不是接班人的料子。 他太心急了。但有收获,李坤兴的事业心、见解力让他感受到了。他内心泛起少有的激动。甚至想,不是儿子的话,尽管会非常可惜,但也可以考虑事业上用他。 他想回去跟妻子说这事。她肯定也想立即做鉴定。 谈了两个多小时,其间有好多电话进来,汇报请示之类的。李坤兴也有电话来,客户的,他起身到办公室另一头与人交谈。都是法言法语,尤茂昆便听。这也是考察嘛。 不觉间时间不早了,李坤兴说占用尤总好长时间了,要回去了。 尤茂昆看表,下午五点半了。春日白天渐长,天色不像冬天还很亮,但已到下班时间。他说,今天不留你了,来日方长,有缘分的话以后相处长着呢。 李坤兴点头,笑说希望如此。 第7章 生父告诉生母 李坤兴一走,尤茂昆不像往常在办公室思考工作——每天有想不完的事。以及明天、后天有做不完的工作。 而且这个时点,他的总经理该来,每天如此。 总经理是职业经理人,听尤凯的,猎头市场找来的,三年了,还算满意。能不满意?按尤凯的话,事无巨细,总经理都要向董事长汇报,大小事都由董事长定,总经理只是传声筒。尤凯说父亲不懂放权,不懂现代企业管理所有权和经营权分开,起初做父亲的认为儿子有道理,也许自己落伍了,任命儿子为总经理助理,结果这个总经理助理比总经理还权大,不向董事长汇报了,擅自决策,企业非但没有向好、向尤凯说的上市发展,还上下乱成一锅粥,变成一切听尤凯的,说好的现代企业管理的放权呢,尤凯成了过去的尤茂昆,成了新的“独裁者”,而其能力、威望远不如其父亲。旧的制度打破,新的制度不伦不类、朝令夕改,把企业当试验场,销售不断下滑,人才大量流失,终于在几个月前董事长收权,一切回到过去。儿子不服,回家不上班了。一副要与父亲断绝关系的样子,连两个月前的春节也不上门。尤茂昆大怒,要收回儿子的股权,妻子解菊青劝他,说儿子可能精神出了问题,原谅他。听媳妇说,尤凯整天在家里玩游戏,寒假里也不管两个儿子。解菊青去城里的别墅看儿子和两个孙子,看到一副气人场景:三人在空调间,房子乱得像猪圈,空气又闷又有烟味。儿子电脑打游戏,6岁和4岁的孙子一个看动画片一个在地上爬。两个孙子穿得薄薄的,虽是空调间也冷得小手冰冷。午饭过了,儿子吃了一桶方便面,孙子吃点零食。尤茂昆知道后大骂生了个不知像谁的儿子,说生出这样的儿子是他人生最大的失败。是老天不成全他,不让他事业和子孙都圆满。 如今,有个优秀的后生送上门来,说可能他的儿子。看起来还真像!天底下有这等好事?做梦一样。 梦想往往成真。他的一生,就是做梦,不断的圆梦。从穷小子到亿万富翁。 他迫切地想回去跟老婆说这事,看看从她那儿有什么信息能破解什么,然后去亲子鉴定。所以总经理杨进来了,照例拿出本子,一条条地汇报,他听完,简单交待几句,说有要事要去办。一刻钟就结束走人。 而且还有一个“照例”——下班前总有些中层来董事长办公室。这是五洲电缆的独有现象之一:中层干部在下班前到董事长办公室闲聊,当然主要是工作话题,然后去食堂弄口小酒,晚餐结束后多数情况下要去镇上ktv唱歌,有时去阳溪市里唱。唱歌时还要吃啤酒。 今天中层们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敲门没人应,高兴地扭头离开。电梯口碰到后到的人,告诉其说老大不在。大家相视一笑。胆大的说:今天自由了,不要陪他到夜里了——唱歌吃啤酒还不算,结束了往往要去吃夜宵再喝酒。 因为尤茂昆是个怕独处、要热闹的人。这应该是他成功的个性特质之一吧,喜欢轰轰烈烈的团队氛围,当然他要当领袖。 可今天,他要早早回家。 尤茂昆上了奔驰600往家开。他让司机下班了。家在镇子的另一头,那里是住宅新区,有一个别墅小区。他在阳溪城里还有两套独立别墅,一套给儿子了,另一套难得去住。尤凯在南京读书时在南京也买了房子。本来这么多房子是有钱人的浪费,可没天理,那些房子十几年里涨价五千万,一般中小民营企业老板十年也就赚这么点,好多老板还亏损倒闭了。这是老天眷顾尤茂昆的又一条财路。。 解菊青刚吃好晚饭,正要出去到公园广场上排练集体舞。她现在的生活就是打打麻将唱唱戏曲跳跳广场舞。她也是领袖,是戏曲社和老年舞蹈队的“董事长”,戏曲的场地、设备,集体舞蹈的统一服装,当仁不让地由她出资供应。她见丈夫少有地在这个时间回来了,招呼说:“回来啦,还没吃吧,只有这点剩菜了,我都要倒掉了,阿姨刚走,我让她回来烧。” 阿姨即保姆,家里随儿子称呼她。她每天白天来工作,不住这。 尤茂昆说不用了,我买卤菜了。在屋外门口,你去拿。尤茂昆在回家的路上买的,刚才搁门口柜子上了。 解菊青拿了过来,从塑料袋里取出两只白色食品盒子,打开,是丈夫爱吃的镇上一家卤菜店的牛肉和鸭掌。她说那我再去炒个蔬菜。 执腾腾的蔬菜端上饭桌。大红酸枝的红木圆台大到足以坐上十二人,可每天就是坐一、二个人。尤茂昆已经开吃了,还从餐厅酒柜里拿了瓶酒。茅台飞天,二千一瓶。 尤茂昆上了年纪后很少喝酒,除了应酬。他没酒瘾。今天不同寻常地喝了。解菊青也没多想,只是想,丈夫难得回家吃晚饭,自己就不去跳舞了,陪陪他,聊些家常。儿子的事不想聊,说了最近亲友的事,比如自己母亲认为可信的保健品公司出事了,老娘说没有投钱,不知真假。 解菊青边说,边自己倒点酒,只一两,说:“我来点两枝蜡烛,与老公共进晚餐。”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解菊青与尤茂昆一样是高中文化,大学没考上,但离分数线都不远。那是刚恢复高考时,很难考的,搁现在的录取率能进本一的。后来夫妻俩也都有学习力,所以文化、谈吐还可以。加上之后有事业有锻炼机会,素质、能力和自信心能不提高? 尤茂昆想,今天高兴,跟你来唱出戏。说:“你今天不出去唱戏了?你是不用去了,家里有好戏了,更精彩!” 解菊青奇怪,说家里有什么好戏,说来听听。 尤茂昆喝一口酒,吃一口菜,然后悠悠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十几年,我还没了解你。你外面居然有个儿子!” 解菊青一听,嘴里的酒和菜差点吐出来。心想你开什么玩笑,我还怀疑你外面有儿子呢!有的话就认回家,总不会比尤凯不堪吧?我这一辈子可是就你一个男人。“你没醉吧,拿我寻开心。” 尤茂昆仍然笃悠悠的,脸上并无怒意。解菊青心里有数了,他是逗她玩的。否则这么大的事他能淡定。丈夫是有脾气的人。 尤茂昆什么也没说,慢慢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说这就是你在外面的儿子,这么大了。 解菊青凑过来看了,失声叫道,真的很像,是谁呀? 第8章 两子?两难! 尤茂昆手机里李坤兴的照片,是他上网搜到李坤兴的律师事务所网站,上面有律师介绍,有李坤兴的照片,他截图了。是李坤兴穿着律师袍的标准像,看起来帅气又成熟威严。 关键是面孔确实像解菊青。 解菊青在惊奇之后,立即平静了。这有什么稀奇,天下相像的人不要太多,外国人看中国人还都一个面孔呢。尤茂昆说这人她儿子,根本就是玩笑,因为她自己知道,这一生中又没跟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而且,尤茂昆是知道她是处女跟她结婚的,他是她的破处人;再,如果是婚后与别的男人生儿子,他能不知道?所以就是个玩笑。 可解菊青想丈夫不是个无聊人,正经事都忙不过来,怎么能做如此无聊事。也许是今天正好看到个人像她,随便说一、二句而已。她倒有一些家常要跟他唠呢,就说起她哥的事。哥几个月前生病了,今天确诊是膀胱癌。 尤茂昆是要把他的话题进行下去的,听妻子说她哥生病这个大事,不得不听下去并问几句。唏嘘几句人老易病,就回到前面的话题,说:“刚才的事,你跟我说,怎么回事?” 解菊青说:“刚才什么事呀?”她确实不知道丈夫说什么事。 尤茂根说:“你在外面的儿子。” 解菊青说:“你瞎七搭八,哪有什么外面的儿子。 解菊青奇怪丈夫怎么一直开这个无聊玩笑,其中一定有什么事。她就说:“你说照片上的人?为什么说是我儿子?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认吗?你在外面有了儿子,带回家好了,我认,别在外面吃苦。”她笑。 尤茂昆说:“是你生的我当然认。” 解菊青说:“我就生了尤凯,你不知道?跟你之前是良家女,你不知道?之后也是喔。” 尤茂昆说:“我没说外面的儿子是你跟别人生的。” 解菊青说:“更是酒话了,跟你生的,没在家在外面?尤凯之外,我跟你有儿子生在外面?” 尤茂昆说:“现在的情况是,就有这个可能!” 解菊青不由脸生疑云。她要理下思路。她与尤茂昆在外面还有个儿子?而她这辈子就只生过尤凯这么一个儿子——生尤凯三年之后打过胎不算吧,打这个胎是她与尤茂昆一辈子的后悔,后悔没生下,任罚算了。既然她这辈子只生育过一次,外面又有个儿子,那家里的尤凯呢?难道尤凯不是她生的外面的才是? 尤茂昆见妻子百思不得其解,不想再绕了,就把今天约见李坤兴、前几日李坤兴来信,等等,原原本本说了。 原来是这样。听完之后解菊青脸上疑云消散,可现凝重之色。她说:“阿昆,可能他真是我们的儿子,医院里掉换了!” “明天就去做亲子鉴定!”不等尤茂昆说话,解菊青坚决地说。尤茂昆知道,妻子在大事上很果断的。当年的事业她果断支持他、帮衬他,最近十年才放下企业享清福的。 尤茂昆又一次感到妻子的聪明和果断。他也想到可能医院掉换,但很久才想到。可也许是解菊青身为当事人知道些什么,就问:“你怎么这么肯定是医院掉换了,当时有什么情况吗?” 解菊青说不是,只是感觉。说她以前看到过医院掉错婴孩的新闻,就想自己儿子是不是也会。小时候看到尤凯长得不像父母,性格更不像,就怀疑过。可想养这么大了,不是儿子也是儿子了。在血型上,他与尤茂昆都是a型,尤凯的小时候没去验,长大后问过他,他说是a型。血型上是没疑问的。 现在却有可能掉换了。要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被错换到别人家,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总不会有自家好吧? 现在从丈夫嘴里知道这个可能是她儿子的律师,家境确实大不如她家,高中还遭受父亡之痛,好在聪明有出息。他结婚了吗?有孩子吗?“孙子”还是“孙女”? 她这样连连问尤茂昆。 可丈夫说还不知道,没问这个。 解菊青笑说你一定是考察“儿子”的素质了,看看能否做你接班人。 知夫莫若妻。尤茂昆一笑承认。 解菊青说:“真是呢,要是真的优秀,又真是我们的儿子,天大的好事,但你更要嫌弃尤凯了。也不要吧,他也是我们儿子。” 尤茂昆说:“当然,我能这样小器?除非他要与我断绝关系。我倒要更对他好,别让他多心。又不是没条件,儿子多多益善。” 解菊青说就是。不过她说,要是真的来一位真儿子,尤凯不知会怎么想,他现在精神不好,上个月请上海医生下来看了,医生说,有精神分裂倾向,有点妄想症。之前就说我们不当他亲儿子,难道他有直觉? 尤茂昆说,我们尽到责任,不要说李律师可能是我们的儿子,就是不是,尤凯又废了,也没办法。有些事情就是天意。 解菊青还是尽快做鉴定。要是是儿子的话,商量怎么跟尤凯说,或者暂时不说? 尤茂昆说到时看结果再说吧。 第9章 鉴定结果出来了 尤茂昆解菊青夫妇和李坤兴,三人都很迫切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有血缘关系不,第二天尤茂昆就联系李坤兴,说明天把亲子鉴定办了如何。 李坤兴当然同意。 尤茂昆说,你们律师应该接触过亲子鉴定的吧,我看有些官司,老是有需要亲子鉴定。李坤兴说正是,我接到过这样的官司,男方怀疑女方生出的孩子不是他的,就要鉴定。亲子鉴定有两种,一种是司法鉴定,有正式委托手续,请有资质的法院认可的机构鉴定,出来的结果可以作为法律依据。一种是个人的、不公开的,出来的结果不具备法律效力,只是当事人自己知道情况而已。 其实,李坤兴自己没有代理过亲子鉴定官司,而是所里另一位律师的官司,不过他了解这桩官司基本案情,律师会交流案子。现在自己身处当事人地位,就做了些功课,所以对亲子鉴定全面了解了。简单说,dna是每个人的生物物质,dna由染色体构成,每个人体细胞23对46个,每对各半来自父母。分别比对假设父、假设母和孩子的染色体,就能统计出亲权指数和平均排父率,也就能确定他们的生物学上的关系。这些科学原理他没有在电话里跟他的“假设父”说,只是说了有两种鉴定类型。 尤茂昆说能做司法鉴定最好,能做不?李坤兴说这要法院或公安委托,我们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只能个人鉴定。尤茂昆说那也好,什么快就先做什么,请你联系一个权威机构,立即做。李坤兴说,权威的机构,远点上海,近点无锡,都有,都能做。尤茂昆说那就无锡,方便些。你联系了告诉我。 李坤兴就电话联系了所里那位律师委托过的那家鉴定机构。情况一一问明。于是知悉:样本,口腔粘膜、小血皆可;费用,3000元,能做到21个位点,很准确了;时间,结果三个工作日出来,加急的话6小时内,加急费用3000元;样本送达方式,可以邮寄,可以上门,上门的话看路途,阳溪这边大约2000元。 李坤兴就向尤茂昆电话汇报。尤茂昆当即拍板,就明天做,请他们上门。李坤兴便向鉴定所先打去一半4000元。没有跟尤茂昆说他打钱的事,尤茂昆也没问。也许尤茂昆眼里8000元也好4000元也罢,等于几元钱一样。李坤兴当然不会提。现在确实用不着提钱。 次日上午9时,鉴定所的人先到律所,采了李坤兴的手指血。像护士一样的年轻女子有点奇怪地问李坤兴,你是律师?大概是看到办公室只李坤兴一人,怎么不见当事人,难道是律师自己要验?李坤兴说,我就是当事人呀。复印了身份证给她,然后手指采血,很快就好了,鉴定所的人再去二十里路外的尤茂昆家。 李坤兴没有陪去,告诉她很近,导航到什么地方,别墅幢号。采样人按照手机地图定位自行开车前往,到了尤茂昆的别墅。核实身份,尤茂昆作为鉴定申请人签字。然后采小血,总共十分钟就好了。 解菊青问什么时候有结果,我们加急了。来人说加急的话,快的话下午一上班就有,反正今天下班前一定会出结果。 某种程度上,这个下午是决定三人命运的时刻。 下午一点半多,尤茂昆接到鉴定所的电话。尤茂昆屏声静气地听,心跳都快了。他很少如此不淡定。可见这是大事。 “尤先生,你委托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先说结论,支持尤茂昆、解菊青与李坤兴生物学上的遗传关系……” “喔,喔,谢谢,谢谢!”尤茂昆似在梦中。电话里的声音详细解释说,有16个位点匹配,能够确认,报告邮寄过来……他已经不能专心听。“谢谢,我想再确认,报告结论是,尤茂昆和解菊青是李坤兴的父母对吗?” “是的。有血缘关系,是生物学上的父亲母亲。就是说能证明是父子和母子关系。但我们要说明的是,这次你们的鉴定是不能作为法律依据的,如果要法律效力,需司法委托。你们这个叫个人委托。” 这个尤茂昆听李坤兴说过。“司法鉴定的话,结论不会变吧?”说完,他自己也觉得问得幼稚。但他必须问,这么重要的是,值得多问,直至万无一失。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说一切不变,只是多道申请程序,正式些,当事人必须到鉴定所来办理。 这时后悔没办正式委托。可李坤兴说要公检法委托的。“不要公安检察或法院委托,自己可以办吗?” 回答说自己也可以。 尤茂昆放下手机,有中一千万大奖的感觉——不,一千万算什么,一千亿的感觉也没有如此美好,多少钱也买不来如此强烈的幸运和幸福的感觉。尤茂昆觉得这几天的美梦成真——他的人生里那么多次成就了壮丽的大梦、美梦,今天又是一个无比重大、无比美好的梦想成真。 他要跪下来,叩谢上苍。 他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锁上门。他真的跪了下来,双手合掌高举过头,对苍天叩拜。 他想起当年得子的感觉。那时他出差在外地,很远,用街上公共电话联系厂里——86年哪有手机,bb呼机也还没有。单位人说,他有儿子了,昨天生的,家人让厂里联系告诉你。那时,他幸福得要哭。 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 可他的儿子尤凯,34多年里不断让他失望。 如今,李坤兴才是他真正的儿子。 对了,得赶快告诉李坤兴,还有妻子。 他打电话给李坤兴,可打不通。 他于是要给妻子打电话。又想,发信息吧,因为信息可以说这样肉麻的话:“亲爱的老婆,我们又有一个儿子啦!报告出来了!” 然后再打他的“新儿子”。还是打不通。 手机里“咚”、“咚”地连续报有微信信息。一定是老婆。 果然。一连串的表情,笑脸,开心,大拇指,鲜花……能用的好表情全用上了。然后意犹未尽,直接上语音。 “老公,好老公,太开心了!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开心!” 要是年轻时,这样的心情和态度会让他赶回去抱起她立即做亲热事。现在不了,她快60了。只是激起美好的回忆。 美好的感觉。 老婆撒娇说,“老公,你要你回来,陪我说说话。太开心,有好多话要说。” 像是小夫妻初得贵子。正好尤茂昆也想回家,就立即动身了。 第10章 告诉李坤兴 尤茂昆在回家路上没忘记继续打电话给李坤兴,仍然没通。尤茂昆奇怪,不会有什么事吧?他不关心鉴定结果吗?也许是手机没电什么的。 尤茂昆到了家,解菊青高兴地迎候,跑上去展开双臂,尤茂昆抱起了她。已经多少年没碰她抱她了?当年的她身材修长,拥入怀中如小鸟依人,抱起能离地转圈。现在双双发福,好身材不再。 然而他们像小年轻一样庆祝有了儿子。 阿姨已经让解菊青支走。大别墅里只有两个人,两个幸福到极点的人。 解菊青说:“你快说说,儿子是真的吧,不会再搞错?” 尤茂昆说:“测了23对,有16个符合,99.99%的可能,就是最高了,没有100%的。”他一知半解地说,反正妻子也不懂,反正结论是确定的。 哪知解菊青是懂的。“这就肯定了!我看到电视里认亲节目,都是99.99%,没有100%的,肯定错不了了,长得又像我们,血型又对,错不了。唯一的是,是他叫的鉴定的人,鉴定的人会不会……” 尤茂昆懂她的意思。像过去做事业,关键时候,遇到大事情大难关,大喜大悲时她总能理性提醒,仿佛她有直觉似的。这次的提醒也让他思考。当时要是自己定鉴定机构就好了。不过也没事,他要是骗子,骗得了初一,还有十五,他不是说还有司法鉴定嘛,下次做我来联系。话说回来,几天后鉴定证书寄来,能有假?趁个机会去无锡鉴定所核实下。哪有联合正式鉴定机构作假的?我们太多疑了,对不起亲儿子——但是,这事太大了,不万无一失不行。 尤茂昆把他的想法跟妻子说了。 解菊青说老公别怪我多疑,这事应该不会错的。 尤茂昆说多个人提醒总是好的,哪怕多余。 这样一来夫妻双方倒冷静下来,虽然还是被一团浓浓的幸福气团包围。 解菊青说,我还没见到这个儿子呢,赶快让他来,看看到底有多像。 尤茂昆说一直打他电话但不通——联想刚才妻子的话,似乎真的有疑。立即再打,还是不通。算算时间有两个小时了,有点奇怪。 解菊青也觉得奇怪,但说这个倒正常,可能手机没电什么的。她跟尤茂昆商量,鉴定结论有了,下一步怎么办,跟尤凯说吗? 他们觉得说的话,会不会刺激他?他现在处在发病期。不说的话,以后会更说不清,这疑神疑鬼的宝贝儿子,难对付。 何况还有,如果真是调换,那李坤兴现在生病的母亲是尤凯的生母,不让这对母子知道,是否妥当? 尤凯的亲妈,胰腺癌可能活不长了,应该尽快告诉她吧? 还有,对外宣布不?要办什么认亲仪式不,要给李坤兴什么样的见面礼,股权要分他吗?尤凯会肯吗? 这时候尤茂昆的手机响了。他一看,笑了,解菊青猜是李坤兴来电话了。 果然。李坤兴在电话里说:“尤总,我在无锡中院开庭,刚结束看到的。开庭不能开机,信号也屏蔽的。” 怪不得!尤茂昆说:“我要告诉你,结果出来了,你是我儿子!” “啊……”李坤兴惊讶得说不出话。他此时体会到什么叫“突如其来”、“百感交集”、“一时语塞”。他是从审判庭出来打的电话,他走到墙边,扶了把墙,好像不然会倒下似的。 尤茂昆没听见电话里李坤兴有回答,猜是李坤兴听到消息后也有点懵。这是正常反应,自己刚才也有体会。他稍等会儿,说:“我们是父子了!” 李坤兴已经平静,说:“我虽然想到这事可能性大,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了还是,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我感到,很高兴,找到生父母怎么能不高兴。谁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尤茂昆说:“我和解阿姨,你妈,也非常高兴。她都哭了,想早点见到你。你忙完了吗?能马上赶到我家吗?” “我在无锡,两个小时后能到。” 尤茂昆说:“你在无锡,方便拐一趟去拿报告吗?刚才只是电话通知。” 李坤兴说好。 尤茂昆说原谅我,儿子,我心里有小九九的,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在无锡。 只半个小时,有固定电话打进来,说是鉴定所,跟尤茂昆说不是委托人本人不能拿报告。尤茂昆说好,那邮寄过来吧。他存储了这个固定电话号码,将来一并核实是不是鉴定所的电话。 解菊青一笑。她知道丈夫的鬼把戏。 解菊青很激动,一小时后,她要见到儿子了。 第11章 母子相见 解菊青坐卧不安,一会儿照镜子,儿子会不会嫌她老?自己年轻的样子他没见到,一下子认了个老娘——年轻时她不是大美人也是比一般人像样的;一会儿去找衣服,穿什么衣服见儿子呢?衣帽间里衣服太多,陈列铺排着堪比服装店,而且是高档服装店。她大略算过,她这个衣帽间,衣服的购置价上百万。还不算保险箱里的珠宝,它们上千万的。 钱多得用不完,如今来了个新儿子帮她花钱。 她挑了件家居薄袄,真丝缎面,纯手工货,特别是那绣花,机器纺不出来。红色的,喜庆,式样又是居家随和的。照照镜子,满意的。虽然上了年纪,但钱堆出了一个发型精致、面容精妆、衣饰高档的有点贵妇气质的半老徐娘。 她还对丈夫说,保险箱里的一只钻戒,等见到媳妇即李坤兴的妻子时送给她。2克拉的,十年前花30万买的。 至于给新儿子的礼物,他们刚才商量是一只手表,家里有劳力士、江诗丹顿,都是准备送人的礼物。两只表都是20几万,让李坤兴挑,他们估计他挑江诗丹顿,劳力士太土豪,或者客气,都不要。 他们还商量,要给新儿子一百万现金的见面礼。尤茂昆刚才让会计送来了一张支票。估计李坤兴更不会要。这是他们的心意,儿子不要的话以后来日方长。当然,最多金钱代替不了亲情。亲情才是无价的;但是,不能因为亲情无价就看低有价财物的作用,它们是相互促进的嘛。 这边,李坤兴急急地往回赶。照尤茂昆发来的微信地点打开导航,57分钟能到。李坤兴来开庭坐的是当事人单位的车。一路上,李坤兴不能跟他们说刚认了个亲生父母,只能平抑心情,与当事人——企业的副总说案子的事。这是一只上诉案,对方一审败诉后上诉的,李坤兴说今天开庭没意外,对方的所谓新证据也不足以推翻原判决。但话不能说满,又说了不利的方面,说虽然有八成把握,但如果那两成被法官看重——这部分有法官的自由心证和裁量权,就难说了。副总粗通法律,也经历过类似案子,他与以前的比较,说之前的赢得轻松,言下之意似乎怀疑李律师的代理能力。李坤兴便深入浅出地说明两只诉讼看似同样实质有重要节点不同,说得副总认同了。车里人说话就不多了,司机是只开车不说话的。但不能冷场,一般人概念中,律师是外向的,能说会道,李坤兴自认为自己性格中性偏外向,在庭审后他本不爱说话,要在脑子里复盘,思考相关延伸法律问题,但不能冷场,律师不说话是大忌,装酷更是笑话,因此他没有让车内长期没人说话,便问问企业其它情况,提点法律建议。毕竟这个企业给他一年8万元顾问费的。 这样,他就没工夫想接下来的与亲父母会面的人生大事。 一个小时后到达,李坤兴对副总道别。他说的是到一个企业董事长家里去,有法律事务。律师当然要借机抬高自己。 李坤兴站在别墅前,见大院子的铜栅栏门半开,就走了进去。太阳已经西斜,阳光照射在蓝幽幽的大幅的别墅落地窗玻璃上,反射李坤兴身上,背后的斜阳也照着他,他如同舞台剧的中心人物。也许这昭示着他即将登上新的人生舞台。 他打电话给尤茂昆,说已经在家大门口了。然后慢慢走到别墅的精铜大门前。 开门的是尤茂昆。他一把李坤兴拉进门,什么也没说,拥抱他。 李坤兴自然体会到其中的意味。一老一少,两个七尺男人,泪流满面。男儿之泪,此时不弹何时弹? 解菊青在边上看着,不打扰他们作为父子的第一次相逢。而她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34年了!眼泪不经召唤、不容抑制,如决堤江水滚滚流出。 只是,她还是能强制自己不要太激烈太失态,所以虽然啜泣有声但低沉有节。 34年了,襁褓之中被隐形之手分离,如今又被神秘之人密告得以回归,亲儿已经长得比丈夫还要高。丈夫也有一米七五的。亲儿活脱一副丈夫年轻时的身材。 泪水模糊也要看看儿子的脸。她看到李坤兴的下巴搁在亲父的肩膀上,那张脸,分明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她再无法控制自己了,上去抱住亲儿子,重重地哭,轻轻地喊:“儿子,你总算回来了!” 女人当然比男人哭得放肆,但也不能过久过烈。她以前没少看电视里一档叫“等着你”的寻亲节目,这几天更是网上搜寻,无比的代入感,擦掉了多少纸巾。她向往自己亲历那种场面,但不想像有些母亲那样哭得呼天抢地,没完没了。何况儿子是律师,不能让他觉得亲娘没文化。自己不但有钱,还是个知性女人。 电视里,久别相认的亲人是要主持人说“别太激动坐到位置上慢慢聊”,然后将他们搀扶到座位上的。这时尤茂昆出来当主持人角色。他抽出身子,说,我们团圆了,太好了,坐下多聊聊。 第12章 探究原委 三人坐到大客厅沙发上。。 李坤兴无暇感叹空间的宽敞,无暇欣赏装饰的豪华,像经历了一场千万标的诉讼大案,听到了最终的生效判决。终于胜利了! 而现在他是当事人,这不是代理人可以比拟的。鉴定结果如同判决结果,三个当事人被这个结果左右着命运,内心难免翻江倒海。 因此说好坐下来好好聊聊,却三人都不说话。相互看着,笑着,有点傻样。无论是见多识广地位尊崇的亿万富翁夫妇还是能说会道的年轻才俊,都傻乎乎地笑。 而他们又不觉得这个样子不妥和丢人。他们有了天生的一家人的感觉。一家人就是顺其自然,听从内心,想咋就咋,完全放开,轻松愉快。真是神奇,有血缘关系的直系亲一下子产生了应该有的感觉。 然后才有说不完的话。还有家人间的亲昵动作。解菊青抚摸李坤兴的头,和脸。问儿子:“你像我呢,真帅!你觉得像我不?”说是问,脸上已是骄傲。 李坤兴点头,说:“我也觉得像的。那天尤——尤总就说我像你。” 他赶紧补充说:“请你们原谅,我一时不会改口称呼。” 尤茂昆说:“没关系,理解,慢慢来。你又跑不了了!” 解菊青也说:“就是,正常的,反正你是我儿子,跑不了了!”已经松开的手又紧紧抓住了李坤兴的手,身子还往儿子身上靠。 解菊青又说:“儿子,都怪我,生你时没看住你。”刚才笑逐颜开的,立即变阴,又掉眼泪。 李坤兴说:“这不能怪你,不是你的错。我妈也不知道——我想她跟你们一样不知道这事的。” 尤茂昆说:“这事是奇怪——现在先不管它,回家就好。要是一辈子不知道的话算什么事。天地良心,老天有眼,你回家了。不瞒你们说,下午听到鉴定结果,我在办公室跪下朝天磕头了。我让你妈,之前是你的解阿姨,要她去圆觉寺还愿,一定要去!” 解菊青说:“嗯肯定去。还要谢你妈,听老尤说的你家情况,你总算落在好人家的。你没吃苦吧?” 李坤兴说:“是的没吃苦。他们视我为亲生,如同己出。当然估计他们也不知道,就是知道的话也会对我好,他们很善良。虽然家境一般,但从小到大没吃什么苦。” 解菊青说:“我知道你从小懂事,孝顺。还是吃了苦的,不是怪你父母,你那边爸爸在你高中时生病,高三去世,你为你爸看病小小年纪就承担那么多,不容易,还影响高考了,不然更不得了。现在还非常优秀喔。” 尤茂昆说:“这个嘛,一个是好基因,二是那边父母教育得好。”语带得意。 于是就再问些那边父母的事,以及李坤兴的经历。生父母特别想知道这些。 尤茂昆想到一件事,问李坤兴:“鉴定的事要告诉你妈的吧?” 李坤兴说:“我还没想好。因为,不瞒你们说,她得的是胰腺癌,很难治。” 尤茂昆和解菊都呈现惊讶和同情的表情。尤茂昆说:“也是不幸。好好治病,经济上不用考虑,有我们。” 解菊青说:“就是,我们光嘴上说要谢人家,也要有行动。” 李坤兴说:“谢谢你们,不过才那个……就,不好意思,再说吧。总是主要还是要靠我这个儿子的。” 尤茂昆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也是天意。凡事不绝对,儿子丢了是大伤心事,找到了团圆了,有两家亲人,也是弥补,是喜事。” “我可不要这种喜事。”解菊青对李坤兴解释说,“我不是说不要你妈。” 李坤兴说:“我懂你们的意思,我都同意。” 解菊青终于想起重要的事没问:“儿子你成家了吧?” 李坤兴说:“这个,一家人不怕丢脸。我上个月刚离婚。” 生父母没说什么。解菊青又问:“有孩子吗?” 李坤兴说:“还没来得及考虑生孩子,就离了。双方都没什么原则问题,就是合不来了。年轻人的通病吧。” 尤茂昆说:“就是,年轻人嘛,正常。儿子优秀,再找一个。” 解菊青说:“嗯,还要给我们生孙子呢!” 尤茂昆心里也是这句话,但假意想说妻子太性急,可看到李坤兴点头了,他们俱大喜。 解菊青更是得寸进尺,说:“儿子多生几个,我会好好看好的。” 说话间天色变暗,别墅拉上窗帘,几乎所有的灯都开启,明亮艳丽,如同人之心情。既然到晚饭点上,三人就围坐于饭桌,丰富的菜肴,有外面买的熟食,有请人送的食材,大龙虾,海参,都已经请人清洗好,连配料都一并送来,只等解菊青下锅烧熟。她厨艺还是可以的。 尤茂昆当然要开酒庆祝。十年陈的茅台,李坤兴舍不得他开。尤茂昆说:“今天什么日子?一辈子要记住今天的!” 与李坤兴举杯庆祝。然后把厨房的解菊青叫来三人同饮。 其乐融融地闲聊。聊着聊着,说到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三人都想不通怎么会掉换的,又是什么人写信告知的。 李坤兴吃了近半斤酒,有些兴奋了。说我只有三两的量,解菊青说那别喝了,多吃伤身。李坤兴说:“我作为当事人,又是一个法律人,来分析这桩无头案。现在能确定的事实是:我是你们的儿子,证据是鉴定报告。第二个事实是我与尤凯同一天出生——这个以身份证为证据,不会有错吧?” 解菊青说:“没错,86年12月1日,上午7时,我确定。” 李坤兴说:“我应该也能确定。我妈说过,我是86年12月1日,三点钟的时候生的。” 解菊青说:“那你是尤凯的哥。” 李坤兴点头。可尤茂昆说:“不对,尤凯是你哥。你才是她7点生的。”指着解菊青。 解菊青和李坤兴笑说是的。尤茂昆虽然吃了半年白酒,脑子清醒得很。 李坤兴接着说:“第三个能确定的事实是我与尤凯都是在阳溪人民医院出生的。那么尤凯是不是我妈生的?我想也让他们做个亲子鉴定。” 尤茂昆和解菊青当然要连连点头。 李坤兴继续推理:“如果尤凯是我妈所生,那么就是我们两家抱错孩子了;如果不是,那就牵涉到第三家。对了,给我看看尤凯的照片。” 解菊青手机里有尤凯的照片,李坤兴看了,说与妈还有点像。听口气不是很像。 李坤兴说:“不管牵涉两家三家或更多,现在最大概率是在医院抱错了。所以我会先攻这个方向,调查当年医院妇产科情况。我会破这个案子的。” 他的生父母说,我们相信你,儿子。 第13章 尤凯来了 尤茂昆真的是太高兴了,本来就年轻时锻炼出了酒量,尽管上年纪后约束自己少喝,但今天特殊,不觉间半斤下肚。他听李坤兴说只有三两的量,不知是其谦虚不?但今天这个日子太特殊了,得放开劝酒。虽然这个儿子与妻子一样关心他,说少喝点。 尤茂昆把瓶里剩下的一两酒倒给李坤兴,让解菊青再去开酒。李坤兴说不要开了,不能喝了,要分点给尤茂昆。尤茂昆坚持要再开一瓶,李坤兴说:“爸,别开了,我们今后有的是喝酒的时候,但不要多喝,就是弄点气氛,象征下就行,毕竟酒多喝伤身子,就是喝喝聊聊……” 这边尤茂昆听了,已是泪水肆淌,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他说:“儿子,我听到了,刚才你喊我爸了呢,这是我后半生最幸福的一天。谢谢你儿子,听你的!” 解菊青也流泪。尤茂昆说:“儿子,再叫声你妈,我们喝团圆酒好吗?” 李坤兴已经喝酒喝出了气氛,何况感情也是真的,喊爹叫妈就顺理成章了。他站起身,说我敬你们。先走到尤茂昆面前,说:“爸,儿子敬你,愿此生常伴你左右,不再分离。祝你身体健康,事业兴旺。”自己干了一点,尤茂昆却全干了。 李坤兴然后走到解菊青面前,说:“妈,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要说说我的感觉。我对你的印象非常好,我真荣幸有你这样一位亲妈。您的谈吐举止,您的真情,率真又优雅。这不是故意美言,我也见过太多的企业家,大老板,还有他们的家属,夫人,像你们这样素质的很少。敬你,祝妈身体好,心情好,天天开心,事事如意!” 解菊青笑脸如花,一朵快要枯萎却得雨露滋润又得以绽放的鲜花。她说:“儿子你才优秀呢!” 尤茂昆说:“那当然,基因在那的!” 尤茂昆已经去开酒了,说:“今天这么高兴这么重大的日子,一瓶肯定不够。儿子说来日方长,对的,但还是要开,每人少倒点,团圆酒!” 好几千元一瓶的酒,李坤兴这时没有不舍得,今天喝多少也值。他从尤茂昆手里拿过酒瓶替父母倒酒,一人倒了一两。自己也倒了,然后坐下。 尤茂昆举杯,说:“庆祝我们34年后重逢,一家人天生是一家人。今朝的团圆,是今生的圆满。谢苍天厚爱,幸福满满。我们今后更要有感激和敬畏之心,做人做事走正道,利国利民创事业。新儿子的回归,我想一定能如虎添翼,五洲企业后继有人!为美好的今天,和更好的未来,干杯!” 三人一饮而尽。 解菊青拿来几件东西,放在餐桌上,说:“儿子,这是爸妈的见面礼。” 先拿出钻戒,说将来给媳妇的。尤茂昆说,2克拉,10年前30万买的。 李坤兴说不能要,太贵重了。再说现在还没媳妇,不要。 解菊青又打开一只精致的盒子,一块手表,说给你的。 李坤兴认得这是江诗丹顿,豪华表,现在腕上的是2万的欧米茄。他说:“你们看,我有表的,不用了。 可生父母说,那是他们的心意,手表必须收下,钻戒可以先放这。 李坤兴只得收下。那知生母又拿出一张支票,说这个也收下,补偿我们34年的过失。 李坤兴一看,好家伙,一百万元!连忙说,不行不行,怎么可以。你们有什么过失,没有。我绝对不能要。心意我已经明白。 尤茂昆说:“当然,钱代替不了亲情,可能还俗气。但金钱也是一种价值和态度,你收了,我们安心,高兴。我们放心你,你又不会乱用,年轻人嘛,创事业,过生活,都要钱的。比如你现在开什么车?律师起码要一百万以上的,接业务需要嘛。手表也是。西装要几万的,衣服要高档的,这才像样嘛。拿去。” 李坤兴说不行,把支票放在餐桌上。 解菊青说:“拿吧,不要说我们有条件,就是没条件也要尽量多给。你那边父母不也这样。父母都这样的。别不好意思,等你将来好了,再支持下一代。我只有一个要求,多生儿子,我想最好给个姓尤的。”她想让你改姓尤,可能不大现实,除非尤凯改姓李。 让李坤兴生个儿子认祖归宗,其实是尤茂昆最想的。 李坤兴说这个嘛,一切皆有可能,不过是将来的事,现在可不能要这么多钱。 解菊青说一家人了,别推辞了。 这里听到门铃声。解菊青走到门口视频,回头放低声音说:“是尤凯来了!” 也是有些奇怪,这小子连过年也不来,大逆不道,这时来干吗? 难道他察觉了这里发生的事? 既然来了,总要面对,尤茂昆说你去开门。 可尤凯的指纹是录入这个家大门的指纹锁的,所以,门铃响过,他就拉开了大门。 解菊青说儿子来了,两人一起来到餐桌。 尤茂昆坐着看尤凯,表情不喜不怒。李坤兴则站了起来。 两个儿子碰面了。 第14章 原谅尤凯是病人 尤凯没有叫爸,只看父亲一眼,注意力就在陌生人上。李坤兴也看他,只是不晓得说什么,以微笑应对。 李坤兴见尤凯比他矮,大约10厘米或不到些。他故去的父亲才166,而尤茂昆有1米75的样子。至于尤凯的脸,由于设想成自己母亲的亲子,看上去与母亲有几分像。如果说是掉换的,从脸上说得过去。 解菊青问尤凯吃了没有,坐下来一起吃。尤凯不回答吃没吃,看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说:“好饭菜,好心情。” 尤凯说这话时眼光扫了一下他父亲,并竖起大拇指。 尤茂昆看不惯儿子的举手投足,更不要听他说话,觉得做作、弱智。小时候他说话不多,也听大人话,大人怪他胆子小不自信。成年后直到大学毕业变自信了,可父亲总觉得儿子的自信是装出来的,心底里还是不行。儿子学的是经济管理,时不时冒出一些经济名词,父亲也不知儿子学业的深浅。儿子毕业后不到自家企业,说不能在老子的光环下,要到外面闯。父亲依他——这正合他的意,因为儿子一副不知天高地厚踌躇满志说五洲应该怎样怎样的样子,觉得他太嫩不靠谱,到五洲电缆的话还不知怎么容他。自个到外面独立闯能够看出他有没有真本事。在外面5年,换了6个单位,一事无成,全怪单位,不总结自己。6年前28岁时结婚了,对象解菊青朋友介绍的,女方也是阳溪人,样子和素质还行。解菊青和亲家都劝尤凯回阳溪自家企业工作,于是到了五洲电缆。尤凯说要承包外地一个销售点,尤茂昆说你去给人当个副手吧,就到500公里外的一个城市做销售副经理。几年下来,反响不错,这个销售点业绩优异,从第三冲到第一。那位经理总是称赞副经理的尤凯能力强有头脑。尤茂昆都有点信了,以为自己看错了。自己错了也高兴呀,因为是自己儿子呀。其实,那是这位经理的溢美之词,骗老总,哄尤凯,表面上看重尤凯,听他的意见,比如自己有了决策,引导尤凯说出来,然后大加称赞,于是实行——尤凯还以为真是他想到的,至少是共同想到的。于是尤凯觉得自己有底气了,要做企业领导,下面人特别是那位经理也都举荐尤凯做总经理助理,做吧,儿子出息了,有人气了。殊不知这一切是假的。暗里公司已经被尤凯搞得一团糟,尤茂昆蒙在鼓里——五洲确实不是现代企业管理,完全是人治,人治就没真实情况汇报给你。那位经理过去利用尤凯的身份多要资源大搞特权,尤凯成了他的枪,搞得销售部门怨声载道人心不稳;现在利用尤凯的总经理助理身份更是肆无忌惮,而总经理的个性,能对尤茂昆唯唯诺诺,也不能拿尤凯怎么样。于是整个企业怨声载道了,产值和销售直线下滑。尤茂昆终于发现问题,革了尤凯职。尤凯还不服气,说尤茂昆听信小人庸人的离间计,他是在大刀阔斧的改革,得罪了小人。还说改革有阵痛,效果出来要有时间。说父亲又要回到你那种事必躬亲的原始管理。 尤茂昆也承认自己搞企业累,也想放权给得力的人,问题是没那样的人。于是又回到过去,总经理是董事长的传声筒长手臂而已。 年前尤凯总是找尤茂昆理论,说那些弯弯理。尤茂昆不想与他争论,不见他。一次上家来理论,说还是让他到外地去做销售经理。尤茂昆根本不相信他,看他的精神状态都有问题,搞砸了销售是小事,再失败了他的心理承受不了,怕真要发疯。不得同意他就三天两头来纠缠,尤茂昆说你就到五洲或任何一个企业上个普通班,不要奢望自己能干出什么大事业。尤凯就说五洲不要我吗,自家企业不要,行,我去人家的,去竞争对手,我也不回家里了,与你断绝关系。 他说到做到,过年也不来拜年。 尤凯在家整天打游戏,寒假里不管两个儿子的生活和学习。妻子说他,两人就吵。妻子应该是说了刺激他的话,他疯了一样,打人,砸东西。夜里不睡,说听到声响,有人在别墅屋顶上,要入室杀他,还说是他老子派来的,因为他不是他的亲儿子,是他妈的私生子,又说是捡来的。整天胡话。解菊青和亲家都觉得问题有点严重,要看精神科,又不能明说,就同亲家一起到上海,自己花300元挂专家号,跟专家说儿子的情况,请专家来阳溪。花了两万元,车子上海来回接送,到尤凯家里看病,以看胃病名义。专家是精神分裂症,前期。 所以,尤茂昆只能接受儿子的这种状态,不能跟病人计较。何况解菊青说,这病跟尤凯从小受到父母的过高期望的压力有关。 再说,尤凯又不是自己亲生的。现在同桌坐的后生,那才是亲子,那谈吐,那能力,包括长相气质,不是尤凯能比,犯得着为别人的种郁结吗? 最重要的是,毕竟是34年了,纵然尤茂昆铁石心肠,也不能断了亲情。虽然这个过年儿子不来,他一个人欲哭无泪,心想我尤茂昆一生事业成功,想不到栽在儿子上。 现在,李坤兴的出现,连这个人生遗憾也弥补了。 因此有一千理由要和颜悦色地面对尤凯这个养子。 于是尤茂昆收起内心的不满和脸上的冷淡,微笑说:“是好饭菜,你终于来了,坐下来跟老子弄口酒。” 解菊青已经拿来碗筷。尤凯坐下说:“吃过了,不吃了。再说现在疫情,有别人,不敢吃。” 从听到尤凯来,李坤兴已有离开之心,听尤凯这么一说,心里虽觉突兀,但也并不奇怪,因为尤凯进来的几句话已经让他领略了此君说话的风格。尤凯竟然是这样的人。当然,到底怎样的人,还不能下结论。还是离开吧。他说:“是应该用公筷的,我也想,起疫情之后,中国人应该培养这种好习惯。我已经吃饭吃好,就回去了。” 尤茂昆说:“你不能开车了,我让人送你。” 解菊青说,我来打小虎电话。小虎是董事长的专职司机。 电话里她还对小虎说你吃酒了没有,吃酒就不要送。 尤凯又在一旁伸大拇指,说想得周到。 只等司机来。一家四口坐着,话不投机,只待女主人热场。解菊青对尤凯说:“刚从城里家里来的?儿子们呢?” 尤凯说:“不从城里家哪里还有家?儿子跟陈澜回娘家了。” 还真难与这个儿子对话,除了他莫名其妙的回冲你,想聊话题也不能说,比如你精神好吗,还疑神疑鬼病?在家生活有规律吗?打算工作吗? 解菊青就说些孙子的事,说这个礼拜天去看孙子,想他们的。 尤凯说你去就去,别带垃圾食品,你那天买的巧克力,三无产品。 解菊青解释说,那天带孙子逛万达,到一个巧克力店铺,孙子要吃,店家说是纯手工,进口原料,58元50克。不是三无产品,有厂家的。 尤凯说,你们不懂不要乱买,巧克力的可可脂,有代可可脂做的,对人体有伤害。不是贵就好,营销技巧你们不懂,有意抬高价格,你又无法检验。 解菊青说喔懂了。 小虎总算来了,电话进来说在门口。解菊青让他到车库开车到院子门口。李坤兴起身告辞。给他的东西,钻戒手表支票,统统剩在餐桌上。 尤茂昆站起,说我不送了。解菊青送。尤凯并不起身,只是看客人。 解菊青把李坤兴送出门,说你酒没事吧,回家发个信息。多个儿子多了份牵挂。又叮嘱小虎送到家,安顿好。 目送大奔离开,心里的甜蜜,抵消了屋里儿子给她的心烦。 第15章 尤凯要一个亿! 屋里,尤茂昆依然忍受着儿子的腔调和语言。 “不好意思,我来扫你的兴了。连客人也走了。我没办法,我知道你不要我来,我来有事的。” 尤茂昆说:“你是我儿子,能不要你来?即使你过年不来,现在仍欢迎你来。” 尤凯说:“那真要谢老爸宽宏大量。” 尤茂昆想我还真宽宏大量了。你总算晓得是我儿子了,虽然是这种口气称我。可你是养子,你还不知道吧?——这些现在都不好说。 “有什么事你说吧。”尤茂昆问。 “哎老爸,除了说事就不能谈点别的吗?” “当然可以,一家人嘛。” “你不问问我的病?” “什么病?” “多了,胃病,心病,疑心病。医生说了,让我好好休养,不要多想事,但我正当青春年少,总不能天天在家呆着吧?我也能做事的。除了在五洲,你是把我看煞了。” “也不是看煞,只是觉得你能力不出众,世上有多少人能力出众?大多是平常人。做平常人,拥有平常心,过平常日子,也幸福的。” 尤凯拍手,说老爸说得好。这时解菊青正好进来。本来怕父子吵架的,没想到儿子高兴得拍手——当然,是不是真的高兴不知道。 尤凯说:“可你原来不是这样。哪一次开会你不是要员工有企图有野心有魄力,要像军人一样,不想当将军不是好士兵。总是要大家改变,我都听你的改变了,你又这样说了。你从小对我不是这样说的吧。” 尤茂昆说:“现在想通了,人是天生的,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企图心。社会就是这样的,二八定律。”这样的观点在第一次与李坤兴交流时,李坤兴说到的,当然之前尤茂昆也听到过,以前不认可,现在相信了。 尤凯说:“不能吧,你也能改变,只有别人改变才对。我从小听你的,改变了,你又说不要改变。” “从小对你那样要求没错,现在也没错。接受现实,与时俱进。” “你早说嘛,我现在改不回去了呀。” 尤茂昆心想你拉到吧。他不想多说废话,再问儿子有什么事。 “好,老爸是爽快人我,我也直说。我也想创业。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不是要证明给你们看。我无所谓。” 尤茂昆不知道尤凯是要创业呢,还是无所谓。 解菊青说话了:“就是,小凯,不要说创业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经济不好,你爸能守住事业就不错了,你要创业,难的,再说你身体……” “不准再说我的身体,就是你们害的!一会儿要争气,出头,一会儿又说这个,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晚了,我只能证明自己,离了你们我也行。你们必须同意,因为你们之前这么要求我的,现在后悔了吗,怕给我钱吗?别不当我人,你们不同意,我过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给你们看!” 解菊青也急了:“不是说不让你创业,你再等等,过几年……” “不行,等到老死吗?” 尤茂昆说:“创业也不是不行,但你妈说的也要考虑。现在国家经济不好,不是十几年前,更不是我年轻时候,那时候到处都是机遇,我抓住了,有事业了,现在难。现在叫我做也做不成功。经济有运营周期,一代代的知识也不断更新,产业新旧代替越来越快,儿子,你是没遇上时代好机遇,所以安心点吧,别想证明自己了。你已经不错了,现在谁都难,你虽然不错,但毕竟不是千里挑一的。我也不是,我顶多算百里挑一,现在百里挑一的都没用,竞争太激烈。” 尤凯说:“你是千里挑一,不要太谦虚,我一直崇拜你的。我嘛,顶多百里挑一,可说不定试试就试成了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似乎心情好了,他摇头晃脑着说,“至于机遇,我不否认现在是比你那时难得多,但机遇还是有的,机遇靠人捕捉。经济周期,我比你们懂。像炒股,熊市就没机会?牛市赚钱谁不会,算什么本事,要潜伏,找股,做左侧交易。” 尤茂昆和解菊青都想你的事业不是炒股吧?肯定不行。炒股有几人能赚?虽然2015年他们赚了300万,但之前之后是亏的,摊摊是平的。尤茂昆说:“先问问做什么?”他想起尤凯年前跟他吵架时说五洲不要我,我到竞争对手那里去。 尤凯还是没直接回答。“这要根据资金情况,我还要充分认证,不打无准备仗。说资金吧,你们能给我多少?” 尤茂昆说:“我们的意见还是这几年不适合投资。你一定要,小试试,不要超过一百万。” 解菊青说:“小凯,听爸妈的,别去烦了,过几年再说。” 尤凯说:“一百万?堂堂尤总就值一百万,一百万的……的……口气,器量?” 这不但不像儿子说的话,也不像人话。但尤茂昆依然不予计较。 尤茂昆说:“现在企业难,家里也不比往年,拿不出多少钱。” 尤凯说:“这个我考虑了,不要一下子给我,先给一半。” 尤茂昆说那你说说要多少。 尤凯说,一个亿。 第16章 不是亲儿,可以收回股权吗? 听尤凯要说一个亿,他的父母差点坐不稳从红木椅子上跌落。 老夫妻相互看看,不相信眼前的儿子说出的话。 尤凯却显得自然。他早就注意到餐桌上的几样东西,他先把合着的支票翻过来一看,嗬,一百万。 解菊青说:“往来款,买铜材的。” 尤凯又打开钻戒盒,还有手表。“这个呢,想贿赂这小子吗?” 做父母不能说今天亲儿子来认亲的事,还没想好跟这个养子说不说与怎么说。这是伤脑筋的事。眼下这个养子开口要一个亿,又是伤脑筋的事。 这两件伤脑筋的事都先不去提,一个亿的事迂回拒绝掉。尤茂昆说:“电线电缆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已经很薄,给销售的比例倒越来越高,更没什么利润。高压电线这块利润好些,竞争也很激烈,但会做的厂家越来越多,光阳溪今年就多出三家,加以前有七八家,全国好几百家的,接工程多难,业务员的业务费要先给,工程款还难收,三角债又开始了,企业现在难得很,能度过危机不还不知道。” 尤凯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所以我说一个亿,不是一下子要,先一半。” 好家伙,一半也有5000万的。 尤凯说:“既然企业这么难,不如别做了,趁现在还有资产,有钱,分了,大家过好日子。” 尤茂昆恨不得上去搧他大嘴巴。什么混帐话,要把老子辛辛苦苦一生的事业从你手里葬送掉吗?你这个败家子。 尤茂昆终于忍无可忍,但也没发火,只是语气重些:“这是你爸妈一辈子的事业,你轻易就分家熄火?要分一个亿,说话没下巴,怎么开得了口?” 尤凯说:“我不是凭空白要,也不是借,我是分我的股份。” “什么意思?” “我退股,我算过,20%值一个亿的。” 尤茂昆心里对家底是永远有数,但也永远没准数,只能大概知道,固定资产如土地厂房设备加原材料和流动资金、应收款,减去银行贷款、应付款,十个亿应该差不多,所以20%股权大约二个亿,似乎要一个亿不多,但问题是你小子凭什么拿一个亿,当初的股权只写在你名头上,还是个靠我养活的大学生,你实际没出一分钱。工作后也没有一分贡献。真是岂有此理。即使是你该得的,现在企业怎么抽得出,给你一个亿企业得死。5000万也不行。 当初就不应该写上他的名字,最多10%。那时解菊青说,反正最终总是儿子的,还少些遗产税,儿子有了身份将来还好找人。如今来麻烦了。尤茂昆不由得看了妻子一眼。 解菊青知道尤茂昆怪她了。这事做错了。 解菊青说:“小凯,你这样说过分了,你觉股份是你的吗?那时你才多大,刚上大学。因为是一家人才这样写的,不能当真。只要我们活着,股份就不会分,企业就要做下去。给你的钱又不少,你缺钱吗?别墅是你的名字,值1500万,结婚时给的和花掉的不少于1000万,现在企业有难,你要共度难关才是,你这样做让爸妈很伤心!快点别讲这种话了!” 尤凯没有作罢,说:“活着不分?那是遗产喽,都是我的,那早点晚点不是一样嘛,省得心烦。分了不是好日子嘛。我年轻,要创业。你们不给钱,不支持,要我卖别墅吗?那我就破家了,陈澜现在还跟我闹呢,说缺钱。” 陈澜这么说尤凯,尤茂昆和解菊青不大相信。一则如果缺钱,向公公婆婆要就是,二则她知道尤凯精神有问题,不会因缺钱闹吧。如果真这样说尤凯,估计也有原因的。但现在管不了他们夫妻的事,要阻断儿子的一个亿的非分之想。尤茂昆说: “请你收回这个心思。几层意思,一,刚才你妈说了,当时只不过是用你的名字,一种对儿子的爱的表示,也是为了你的身价,但只是名义上的,便你找好对象,再就是遗产税的因素。总之从写股权的那天起,就不存在分的意思。二,刚才我说了,五洲正在困难时期,正遇到难关,但不是没有希望,要到分崩离析的地步。困难虽大,大家尤其是亲人团结一心共同克服,这不光是为家庭,也是为社会。我们现在做事业,要有百年千年的雄心,要代代传承,要为社会创造价值,不是仅仅为自己的小我。你作为儿子,应该了解我这个境界,尤家人都要有这个境界。第三,你想想你自己,对企业有多少贡献,要这么多,良心不痛吗?” 尤昆说:“呵呵,又作报告了。我料到的。关键时候,果然。你说那么多我同意不同意没用,我请法律作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20%股份,怎么不是我的了?” 尤茂昆说:“我们说的那些事实你都不考虑吗?法律不考虑事实情况,法律会支持你?抛开法律,你不讲一点亲情,一点良心,在社会上怎么做人?你这样做,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给你20%的股权的时候,你是个在上大学的学生,完全是建立在亲生儿子的基础上。”说到这,尤茂昆看了一眼解菊青,“这20%的前提是亲儿子和亲情,这个没有了,20%就不存在了。你现在有亲情吗?你心中有34年养育你的的父母吗?想想你的所作所为,你过年都不来,今天进门没喊一声爸,我心痛,过年你不来,我心滴血。今天你来了,可是却说这事!” 这个年尤茂昆很悲哀是事实。彼时,他有与儿子断绝关系之心,只是后来听说他脑子有病才不予计较。 现在知道尤凯是养子,亲生儿子又胜他百倍,就不在乎这个养子了——既然他如此对待父母, 并且心里一直在想:他不是我的亲子,而当初给20%股权是建立在亲子关系上的,所以没法律上应该可以收回的!年头上尤凯不来看父母,他就有收回股权之心,现在更是如此,而且有了不是亲子的理由! 第17章 尤凯竟然抢支票 尤茂昆收回尤凯的股权,或减少一半,给一半亲儿李坤兴,这样总是可以的吧? 但法律能否支持,他没把握。行行有专攻、有门道,他只是粗通法律。经历过好多官司,有的官司看起来稳赢,结果输了;有的认为会败的,倒赢了。法律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吧。能问李坤兴吗?好像不能,他是个中人,法律上好像叫利害关系人。先自己网上查,再问企业的法律顾问。 五洲有法律顾问,每年给8万,有官司还要再出代理费。尤茂昆考虑以后由亲儿子做。 如果法律不支持,妈的,这不讲道理,是医院弄错的,亲子不能分一半养子的财产?——这是假设是医院的责任,那么就打医院官司,再造社会舆论,施加压力——这个当然要慎用,毕竟政府会不高兴的。凡事留转圜的余地,是尤茂昆一生之心得。 其实只要尤凯不过分,给他一半股,再给几百万、上千万创业,是可以的,问题是他这种状态怎么创业,给钱就是害他。所以还是只能好言相劝。尤茂昆惯用的做人思想工作的技巧,是推一把,再拉一把。即上句骂,下句哄。 尤茂昆思虑的时候,听到尤凯说:“反正我怎么做你们都不会满意,你们就把该给我的给我,别管我的事。我不是没良心,是你们逼的。我会有让你们看到的一天的。” 尤茂昆语重心长地说:“小凯,你总是我儿子,虽然我们相互不满意,总是一家人,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能不对你好?以前好,现在和将来都是为你好。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正常相处。人与人会有矛盾,我们还会有代沟,我与你相处方式也有错误。我脾气不好,倾听不够,关心不够,理解不够,这些地方我要认错。你呢,当然也有错。今天提出要这么多钱,就不应该。但我理解你有点赌气,不是真心话,是情绪。我刚才的反应也过急,要理解你。这事不要提了。我们回到以前,别想什么创业,先把家庭这个事业弄好,家和万事兴。今后,我和你妈就要老了,再一起商量后代接班。事业要代代传承,怎么能分家歇火。谈都不要谈,这是我的底线。我一生的心血。当然,今后靠你们年轻人。你们都要提高能力,才能挑起重担。” 解菊青能听出尤茂昆为什么说“你们”不说“你”。不是还有一个亲儿子吗,那个才有希望。 尤凯应该是被打动了。刚才一直满弦紧的辩论和斗争状态,现在表情松弛,还有点领悟得道似的激动。“你以为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与你们好好相处?这样我好过?知道我是什么日子?我是想来,但你说的,你有脾气,你会赶我,我为什么要来?今天我想好了,你赶我,我就打官司,拿到钱去创业。除非你改了你的脾气,否则我不想与你相处。你能保证你能改吗?” 这是多么弱智的问题,简直匪夷所思令人哭笑不得。但尤茂昆说:“我会的。我说到做到。我们都要改。” “你看你看,你还是放不掉我!”尤凯并不领情,反而既生气又自负地看着母亲说。 解菊青说:“你不要说创业的事了,先一家开开心心过。有多少人家有我们家的条件?现在虽然企业难,生活的钱足够的。越是企业困难,越是要有好心情。家里不能乱。小凯,你爸从来不自我批评的,今天都向你认错了,你回家来谁会赶你?小凯,一家人总是一家人,别多想,过年没来,现在来了,来,向爸敬口酒。” 解菊青拿了杯子倒了点酒,说:“就当是过年拜年。” 可尤凯说,我不喝酒,对身体不好。 他这样父母肯定不满,特别有刚才亲儿李坤兴喝酒聊天的比较。但见怪不怪,并不计较。 解菊青说:“不喝就不喝,心意有就行。你呢先养病,什么也别想,会呢,做点家务,管管孩子,别让陈澜一个人辛苦。” 于是解菊青又问两个孙子呢? 尤凯说,不是说让陈澜带回娘家了嘛,有几天了。 解菊青问为什么,尤凯说吵架了,陈澜还要离婚的。 这个儿子真是多事。问为什么闹离婚。 尤凯说,还不是嫌他没工作,你们嫌弃我,她也会的。 他们了解这个儿媳。儿媳长相和能力并不出众,但嫌弃尤凯还是有资格的,何况尤凯可能得了精神病。但这个问题与亲家谈过,只要尤凯做事不过分,病不发展,积极治病,这个家不会破。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也是重要因素。可现在闹离婚了,尤凯又有什么事了吧? 父母逼问之下,尤凯说打赏了点钱,给网上主播。 问多少,说十来万。 果然来事了!父母不大相信只有十来万,问到底多少,儿子说几十万。不说具体数字。 父母气极。在家百事不问打游戏就算了,还被骗钱,数额不小。 尤茂昆说:“想想你做的事,家庭能安稳吗,我们能放心给你钱吗?” 可尤凯总有理由,如不相信他、不让他工作、上网是为了了解直播这个新行业,等等。 尤凯非但给自己找理由,还拿起桌子上的支票说,退股的钱不给我,这个总可以给我吧。 解菊青一把抢过支票,说不行,厂里等用的。 尤凯瞬间又变回生气、发怒的状态,竟然站起来回抢。他一只手抓住解菊青捏着支票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掰开。 尤茂昆已经气得两腿打颤,火得七窍生烟。但他瞬间就镇定了,对解菊青说:“菊青你松开,让他拿!” 他也是怕母子间暴力升级不可收拾。 第18章 在尤凯家 解菊青的手松开了,尤凯抓起支票,说,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 尤凯说完就往外走。像是得胜回朝,也想败军仓皇逃窜。 尤茂昆和解菊青相对无言。解菊青发抖,又一次哭了。这次当然与见到李坤兴的哭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这当然很让父母伤心。解菊青说:“阿昆,快点认那个儿子,让亲儿子回家吧。” 尤茂昆说:“不要这个儿子了吗?尤凯。” 解菊青说:“也不是不要,只能要。让他亲妈认去?亲妈会要他?自己都病了。尤凯就是个废物,还害人,不知道今后会闹出什么事。” 解菊青又说:“我恨医院,为什么调换我的这孩子!” 尤茂昆倒是冷静,说怎么调换了现在还不清楚。“尤凯不管是不是废物,反正是个活物,一个精神不正常有攻击倾向的活物。只能把他看成病人,看成自己的儿子。今后是有点难,多爱点,是放纵他;冷落他,他要发作,不定干出什么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他有病,就说心理病吧。” 他们便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找尤凯说明,与亲家商量,向上海医生咨询——来一次付他近两万的,自然很热情地接电话,不厌其烦地答疑。 医生说要立即送治了。 他们决定明天去尤凯家找他,做工作去看病。 那张支票也要要来,不能给他,给他还不是白糟。要不到就立即让会计挂失。 这一天真是多事,有亲儿子回归的喜事,有养子上门取闹的烦事。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丢下一切工作和事情,驱车前往尤凯家。 他们给尤凯的别墅在阳溪市区的城东新区,这儿环境非常好,近临秀丽湖泊,远望逶迤群山。阳溪的山并不高,都在六百米之下,但在水乡泽国的长三角低海拔平原已然难能可贵。这儿是阳溪最适宜居住的地方,房价连年飞涨,这个地段的房价一直高居全市第一。在这个地段的优质小区里拥有一套独立别墅,是极少人能够实现的人生目标。以前每每到此,都有骄傲心态,可今天到此,徒有悲哀。如解菊青所说,有这样条件的人天下有几家?拥有了却不好好过,还心情不好弄出精神病,还不如边上普通小区里那些一百多平房子里的人家过得开心。 老夫妻在院子外按门铃,迟迟无动静。才上午8点,对于尤凯来说还是睡觉时间。打他电话,好久才接。说爸妈到门口了,有急事,让尤凯开门。10分钟不开门,要不是儿子,大老板的老夫妻哪受得了。只有年轻时跑供销,在北方的冷冬里,守在国营企业供应科长的门口几个小时,冷得手脚僵硬浑身像冰坨。这也是为了感动那些对事业有用的尊者、贵人。现在早就不要这样了,要感动儿子这个小祖宗么? 终于院子里别墅的大门开启了,先小启,探出一个人头,望外打探。见是父母两人,便开足大门走出。 尤凯手里竟然提着一根木棍。看清是父母,便把木棍放大门口屋檐下的立柜上。穿过院子开院门,嘴里问来干吗。 看到尤凯提了个棍子,尤茂昆心想怎么如此行为异常?还是有什么情况发生过?便问:“小凯怎么啦,发生过什么情况吗,这么警惕。” 尤凯说:“防坏人。你们不是从小就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进了屋,豪华而清新的装饰的居室倒不凌乱,请钟点工收拾了。尤凯的模样是凌乱的,从头发到扣错扣子的睡衣。解菊青说:“还没吃早饭吧,我来弄点。”母爱便本能地泛滥。从冰箱拿出牛奶,鸡蛋。想起小时候,天天这样,不免心酸。 解菊青在厨房煎鸡蛋时,客厅这边尤茂昆说话了: “小凯,我们一早赶过来,是不放心你。今天我们敞开心扉,说心里话。有什么心结都打开。我们家不能这样下去,看你昨天跟娘的狠劲,简直太不像话,就是大逆不道,有这样做儿子的吗?但是今天我们来不是指责你的,虽然向你明确说你这种行为我们不能容忍。昨天我们想你一定有了什么问题,否则不会这样。这不正常。这样下去很危险,对家里每个人都不好。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既然是一家人,没有什么难题不能解决,因为我们有爱心,亲人的爱心。”很少说这种肉麻话——其实并不肉麻,难道作为亲人他们不爱吗?中国父母比西方父母更爱子女,付出和投入多得多,还要管到成年之后,却不好意思说这个“爱”字,真是奇怪。“小凯,你能感觉到父母的爱吗?我们过去和现在都有许多不好的地方。特别是年轻时,那时我们也才你现在这么大,年轻不懂教育孩子,你要理解和原谅。” 又是一通自我批评。尤茂昆这两天作的自我批评,比一生的还多。 该转话锋切正题了。 “我们也理解你现在状态,是有些不正常。谁都有这样的时候,谁没有心理问题。我年轻时也有,创业不顺,刚自己开厂电缆卖不出去,好不容易打开销路,又因为质量出了人命事故,赔偿不是一点点,刚赚点钱赔光,心情不会好,发脾气,那时还打过你,与你妈闹离婚,动静一点不比你现在小。” 尤茂昆与闹过离婚是真的,但不是因为企业的那次难关,是外面有女人了。事故和赔偿是真的,但那么没严重。 “相信你会原谅我们的,那时我们也是为了事业,为了家,为了后代不过我们那样的穷日子。我们是爱你的,对你付出不少,小时候多少功夫,我少点,妈妈,爷爷奶奶,外婆外公,花了多少功夫。长大后为你成家,给你不少吧?少说有两千万了的。妈妈说的,日子不要太开心,你要多想想开心事。我那个时候,心理有问题的时候,心情苦闷,失眠,什么事都觉得没劲,浑身生病似的,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有朋友建议我去咨询心理。结果灵的,几次一交流,再吃点药,就好了。” 说自己得病看心理医生吃药都是编的。 “当时的观念,认为心理咨询就是精神有问题,其实国外很平常。谁都有心理问题,而且越发达的国家越文明的种群越是有,所以也是一种富贵病,发达病。而且伟人中比例比常人高。思想和感情丰富嘛。你看动物没有吧?只有高级动物才有那么多心理问题。” 尤茂昆长篇大论的时候,解菊青已经端上牛奶鸡蛋和麦片。尤凯边吃边听。听到要他去心理咨询,他说我不去。 对于儿子的拒绝老子有备而来。 “你不去的话,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会解决,你要的东西,创业啦,资金啦,都不会解决。当然,也不是你去咨询看病了就立即解决,但不去就没有可能解决。再说,你现在不工作,在家玩游戏,给主播钱,闯祸了,与陈澜闹了,也要解决,我们能帮你做工作,看看能让她回心转意不,前提是你要改变。你听我的,去咨询医生,去看病,再到五洲上班,我要成立一个企划部,为企业长远规划,你去那儿。” 为了儿子,尤茂昆真的打算成立这样一个部门。管它有用没用。 尤凯放下碗筷,冷笑道:“我不去,你们是当我送精神病,送那里关起来。” 尤茂昆说:“社会上是有这样的事,把没有精神问题的亲人送去精神病院。但我们可能这样做吗?你又不要住院,每天还在家里的。” 尤凯说:“我怎么相信,出了这个门就是你说了算!” 解菊青说:“小凯,你不要疑心病重,爸妈保证不会害你,怎么会有这种心?你是我们的儿子,怎么可能害你?“ 没想到尤凯说:“我不是你们的儿子。” 尤茂昆和解菊青很是惊讶。 难道他知道了? 第19章 到亲家母家 听到尤凯说自己不是的他们的儿子,夫妻俩惊讶之余,当然要想:难道他也知道了?这两天的不正常反应与这个有关? 要是他知道了,是李坤兴告诉他的?或者是他也收到匿名信了? 尤茂昆想得更多:尤凯连要分他一半股给李坤兴也知道了吗,所以要一个亿转股? 猜也没用,还是先问清楚。就问尤凯何出此言。 尤凯不回答,说你们自己清楚的,不要问我。 这更让他们觉得尤凯已经知道了。 还是要问清楚。应该会从这个智商不高的儿子嘴里套出什么的吧。 解菊青说:“我们不清楚呀,只知道你就是我们的儿子,你怀疑你是领来的吗?绝对不是。你想想不是从小就在家里吗?你记事前也是。你就是我从医院生了抱回家的,怎么不是亲儿子?”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你们生的!” 尤茂昆说:“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34年了,还不跟亲生一样,有区别吗?再说根本就是瞎想!” “就算我瞎想吧,要我相信你们,你们要写东西。” “写什么?” “写股份是我的,再写……写我没病——没有精神病。” 尤茂昆说:“股份就是你的,工商登记的,就是有法律效力了,写不写一样。至于毛病,你没病,有病没病,不要写,写出来难听的。” 尤凯说:“股份我知道,我问过律师,我现在不是要你们承认法律效力,是叫承诺,签承诺书,承诺法律。” 尤茂昆想,承认与承诺有什么区别?法律就是法律,承认不承认都是法律。你这儿子什么脑子? 但尤凯一定要他们签承诺书。 尤茂昆说,那我们签了,你也要配合,答应先去看病——有没有病听医生的,没有病再好,有的话也没什么奇怪,看病就是,都是为你好,为全家好。 尤凯点头同意。 让尤凯拿来纸笔,尤茂昆就写: 鉴于尤凯是我们的养大的亲儿子,父母给他的20%的五洲电线电缆有限公司的股份是真实有效的。 承诺人尤茂昆。 不要说有点法律知识的人,就是有点文化的人,也会看出其中端倪。解菊青看出了,觉得这样写可以,因为前提是“亲儿子”。尤凯却没看出玄机。但他摆出一副审查的样子,看了说:“鉴于”要改成“由于”,最后加“不得反悔”。并且要求解菊青也签字。 果然是傻。 尤茂昆和解菊青一一照办。 尤茂昆趁机上力:“行了吧,儿子,都依你了。要相信父母。接下来百事别想,好好看病,好了到五洲上班。父母一天天老了,就要退居二线了,要你们下一代接班了。先弄好身体,多加磨练,别急,身体是一切的前提。” 解菊青说:“就是不想着事业、工作,也是好日子。少玩游戏,更不要打赏,出去旅游,看书学习,做有益的事。” 尤凯说:“过去不是这样要求的。” 尤茂昆说:“过去认识太偏,现在知道幸福不光是事业,和有钱。心态最要紧。现在我们教育孙子,也不要太急太严。” 尤凯说:“那你们要去跟陈澜说。” 尤茂昆和解菊青知道儿媳待子比较严,要求学这学那,有点逼他们,拔苗助长。两个孙子天资一般,甚至有点弱,所以尤茂昆和解菊青认为不要期望值太高。现在尤茂昆相信人的天性起主要作用,就像自己天生的胆子大,有企图心,悟性也高,所以成功了。员工中,那些出息的也都是这样的天性,反观有几个亲属的孩子,再怎么激励、教育也没成材。人是很难改变的。 两个孙子一般,希望李坤兴能生出具有好基因的孩子。 解菊青说:“我们就要去陈澜爸妈家,帮你说话,做工作,让陈澜回家。” 尤凯说,无所谓,随她。 解菊青批评儿子,说不能这样,如果自己错就要承认,要改。再说男的姿态要高点。 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了,最后他们敲定,这几天里就去上海。 解菊青没忘了要支票。尤凯犹豫,说没钱用,尤茂昆和解菊青说会给你钱,但不会这么多,并且花得要有名堂。转尤凯给5万拿到了支票。 从尤凯家出来,尤茂昆和解菊青心里觉得有下落些,毕竟局势控制住了,只是怕尤凯反复。还想着尤凯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等见到李坤兴,可以问问他。 他们都很信任李坤兴这个亲儿。 接下来的安排是去走亲家。昨天晚上电话联系了,亲家母说,正要找他们呢,尤凯又闹了,陈澜昨天回家了。 陈澜父母已经退休在家,只等前来。昨晚说大概上午十点到,九点半就电话说一刻钟后到。亲家也住在阳溪市区,开车十多分钟到了。亲家的120平房子5年前买的,在尤凯和陈澜结婚后一年,靠了尤家的资金支持,因为结婚时给彩礼580万的。凭两亲家的财力,陆父是乡镇普通职工,陆母是农民,还有个普通的儿子,在五洲电缆工作,一年就五万多工资,给儿子结婚在城里买了房子,经济已经透支,哪能钱自己再在城里买房?无疑是利益于这桩亲事。580万彩礼,亲家对陈澜婚事的付出只有百万。 这正常,因为580万本来就是给陆家的。因为陆母对别墅不加陈澜的名字有微词,这钱作为补偿。 大奔开进小区,到达房子楼下,见到亲家公已经占了一个车位在等候。其实还有几个车位的,白天上班小区车位多有空闲。亲家公就是这么厚道可爱,亲家母难讲话些。 亲家公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憨厚透彻的笑。解菊青先出来与其打招呼,尤茂昆熄火下车,亲家公上前握手。亲家公应该觉得迎接一位驾驶着奔驰600前来的客人蛮有面子的吧。 上电梯进了家,亲家母在客厅起身,一个小孙子扑上来喊“奶奶”。老大上幼儿园,小孙子没到年龄。 这个小孙子,是没放开二胎时生的,但已经比较松了,准备交罚款,结果不要了,用几万元打点。 解菊青放下礼物,撒手抱孙子。礼物是茶叶、羊毛衫,都很高级。 普通住宅不比别墅豪华气派,但整洁温暖窝心。这也蛮好。就像十多万车的家用轿车与一百万的相比,也能满足基本功能。有与没有是本质区别,好与次是量级区别——它们有本质区别。 尤茂昆作为大老板,从不居高临下,倒是解菊青有点拿腔拿调。她说是她也不想这样,但不那样镇不住亲家母。 见面便寒暄,今天天气好好明天预报有雨什么的。接着说正事,得由尤茂昆先说。 “今天来,为小凯和小澜的事。听说小两口闹别扭了。本来大人不要插手下小辈的事,但我想出于爱心,出于能帮就帮,帮他们解决问题,看看我们做大辈的能帮到他们不,帮他们过这个坎。” 一般这种事都是亲家母接茬,今天当然也是。“亲家公,这个坎有点难过去的,能过去再好,不能的话……这取决尤凯的,他做事越来越不像话了。” 上来就给下马威。管你是什么大老板,我是你媳妇的妈,与你平级。媳妇也不是你的部下,是你不争气儿子的“领导”。而我是你媳妇的“领导”。 亲家母接着数落:“就说这个年头,我说怎么今年两家不聚了,女儿说是尤凯与家里闹僵了,他还有点像个小孩子。是我让他们去拜年的,说趁过年改善关系,这才是聪明人。他们去了没有?” 解菊青说:“尤凯给我电话拜年了。陆澜和两个小孙子来拜年了。” 亲家母说:“尤凯还是没去?不像话。” 解菊青说:“昨天他回家来了,今天刚刚我们去了他家,有事与亲家母商量。” 亲家母说:“是尤凯的事吧?是要商量怎么办的,我也要找你们。现在他做事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们知道他网上给人钱吗?” 解菊青说知道一点,尤凯昨天说网上给人打赏,我们骂了他,是不像话。打游戏已经不务正业,还打赏。 亲家母问打赏多少? 解菊青说问了,小几十万,太不像话。 亲家母说,五十多万! 尤茂昆和解菊青又被惊讶到了。 第20章 敲定尤凯治疗方案 听说尤凯打赏了五十多万,尤茂昆和解菊芬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吓。 解菊芬说怎么会这么多? 亲家母说我开始也不信,女儿说有这么多。她从尤凯的手机里看到打款记录。尤凯不让她看,抢手机,两人打起来了。 亲家公说:“照理不能看他的手机,但他做那么大的事女儿才看的。” 亲家母看了丈夫一眼,有嫌他多嘴之意。她自己接着说:“尤凯也太过分了吧?我问女儿,尤凯是不是与这个女人有关系?否则非亲非故,给这么多钱?” 大家便分析,都说不懂主播是何方神圣,那么大魅力,能让尤凯短短三个多月给她五十多万。亲家母还提出是不是诈骗?尤茂昆说,再了解下,看看到底怎么打款的。解菊芬认为网上虚拟世界,被骗了,不大可能与这个主播有关系。亲家母说但愿如此,不过打这么多款已经是天大的事了。 亲家母又数落尤凯的其它不是。简直罄竹难书。沉迷游戏不管孩子一带而过,因为是陈年老谈了;说尤凯不工作,整天在家,大男人不务正业,这样下去怎么行?这样怎么给两个孩子做榜样? 尤茂昆点头同意,说不工作是个问题,人要有事情做。说他已经有安排,让尤凯到五洲策划部门上班。之前的岗位不合适他。但现在当务之急是他的心态,说严重点,状态不大正常,才做出这么多荒唐事。要看医生。宜早不要迟。 这时候亲家母重重咳嗽一声,似乎要引起大家注意:她有重要话要说了。大家领会,静了下来。她未说话先重重叹气。 “唉!——我这个女儿,想想替她伤心的。姑娘家总想嫁个好人家,嫁给好男人。没想到男人……是……脑子有病!”她低头摇头,叹气,表情很是悲戚。“这日子怎么过?年纪轻轻,日子才开头,一眼望下去没希望。谁能保证尤凯的病能好?谁又能保证他的病不发展?今后可怎么办?还带两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年纪轻轻的……”说着,她哭了。不完全是装的。 亲家公打圆场:“别急,会解决的,尤总不是说看医生。趁早,趁现在不严重。” 亲家母冲他:“你知道个屁,你不懂我的话吗?谁能保证他的病能治好?他不是文的,还是武的,你女儿以后性命还不晓得能不能保!” 尤茂昆和解菊芬不知道这夫妻俩是不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合的。 尤茂昆和解菊芬知道亲家母说“文”的、“武”的,是指文疯子、武疯子。 尤茂昆和解菊芬是理解亲家母的,都是父母亲。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 亲家母似乎找到机会,借呛丈夫以发泄。“你还说不严重,小澜不是你女儿?尤凯发作起来六亲不认,儿子也打。现在是打人摔东西,家里的大理石墙破了,以后就要找人了。整天拎根木棍,不晓得哪天一棍子下去,人要送命的。” 亲家公说:“也是,虽说现在不是打陈澜,说有坏人来,要害他——还胡说,说……说他不是你们亲儿子,说你派人要杀他,收他的股份。”亲家公看着尤茂昆说的。 亲家母对丈夫说这话满意,说:“他总是瞎想,怎么不是亲儿子呢,你们就他一个儿子是吧?他疑神疑鬼,三天两头换门锁密码,弄得陆澜不能回家,指纹也没用。白天,不是玩游戏就是睡觉,晚上整夜不睡,说屋顶有人。这日子怎么过?” 解菊芬安慰说:“亲家母别急,事情是有点严重的,我们就是来商量解决的。我想尤凯能看好的,从感情和医治两方面下手。我和老尤想的是,总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样不放弃,更要有爱心,当然不是同意他的所作所为。他是我们的亲人,就当是他遇到难关,我们一起来帮他解决。” 亲家母说:“我们当然也跟你一样想,问题是我们好的愿望能不能达到。我想问,尤凯亲眷里有这种病吗?你们当然没有,隔代呢,其他亲眷呢?” 尤茂昆和解菊芬想尤凯根本不是我们生的!当然,他们亲戚里也没有一个有精神病。尤凯那呢?他的生父是胃癌,不是精神病呀。 尤茂昆和解菊芬都说没有,再远的亲戚也没有。 亲家母说这就奇怪了。 然后她又对解菊芬轻声说了什么,解菊芬脸色又一紧。 尤茂昆在边上隐约听到不同房什么的,问解菊芬,解菊芬说:“儿子他们分房好久了。” 亲家母说:“这种事,说不重要,也重要的,有了会促进感情,一直没有,感情能有多好?” 尤茂昆点头同意,说:“这可能也与病有关,缺乏兴趣了。所以当务之急是看病。” 尤茂昆想:真不是我的种。我现在还必须有呢。 尤茂昆觉得要谈此行的主要目的了。他说:“尤凯的问题确实严重了,但我认为像医生判断的,还是早期。相信会看好。要立即看病,刻不容缓。我先说说想法。首先要批评他,不能容忍他的这些行为,太不像话了,要一一指出,这是原则,不能因为心理有病就让他不懂得是非。另一条重要原则是,是要考虑他是病人,对精神上有压力、自己不能解压的人,要以爱心帮助他解压,具体怎么做,听医生的,我不但会让医生给小凯看病,也会让医生、专家跟我们交流,教我们如何与小凯相处。我想相处方式固然重要,但离不开一个前提,就是爱心,爱他。这段日子小澜受委屈了,我们作为尤凯的家长,要向他安慰甚至歉意,希望大家面对不开心的局面,心态好点,首先我们不能心态垮掉,共度难关,相信会好的。” 亲家母问了些具体方案,知道尤凯能正视自己的病,同意去上海看,面容和缓言语轻松了。但她提出一个要求: “两亲家,我有一个想法你们看可以不,我不是一定要的。就是他们的别墅,能不能加上陈澜的名字,或者加上两个儿子的名字。我的想法,一个是尤凯一个人的名字的话,不定哪天让他抵了卖了。再一个,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给家里人一个保障。” 这个问题尤茂昆和解菊芬昨天还真商量到,想到的是加孙子名字。如果要加陈澜名字,则须签订协议,写明如离婚则作废。房子在尤凯一人名下确实有危险。 于是尤茂昆假装稍微考虑下,然后爽快地说:“没问题。写陈澜还是他们儿子的名字再定,写孙子的名字,天经地义。写陈澜的名字,作为妻子也是应当的,如果要加,可能要加个限制条款,亲家母能理解吗?” 亲家母也爽快:“不就是离婚就不算吗?可以。” 尤茂昆和解菊芬说那好,抓紧办了,我们做尤凯工作,要他配合的。 别墅加名字的事估计是两亲家的重要收获,所以他们都有点高兴,笑说吃饭时间了,要请尤茂昆和解菊芬上饭店。尤茂昆和解菊芬说应该我们请,赔不是。就去了阳溪的高档饭店。解菊芬说叫上小澜,就打她电话,陈澜说上班,中午抽不开身。 第21章 给养母30万治病钱 尤茂昆和解菊芬与亲家共进午餐结束,双方分手回家。尤茂昆说,现在我们去无锡拿鉴定报告如何? 解菊芬说当然好呀,我也急着要的。 开车到无锡司法鉴定所正好到下午上班时间。鉴定所地处闹市,独门独院,两人先看清了牌子,明明白白是“司法鉴定所”,与网上的照片一样。网站说这家司法鉴定所是司法局批准成立、司法部备案的鉴定机构,具有出具司法效力鉴定报告的独立法人。李坤兴说这家是权威机构。现在到实地一看,像那么回事。放心了。这样的单位不可能造假。 找到联系人,正是那天去阳溪采样的年轻女子。她很客气地接待,还能叫出“尤总”。尤茂昆签字拿报告。那女子说:“尤总,跟你说明下,之前也说过的,你这个报告属于私人鉴定,只对你们当事人有意义。亲子鉴定有两种,还有一种叫司法鉴定,司法鉴定有法律效力,比如上户口、办出国护照、法庭证据等。你现在鉴定结果出来了,你们有父子母子血缘关系,要出个司法鉴定报告吗?那个才是正式的。要的话,方便的,交些钱,趁你们在现场,做个手续,就是身份登记、拍照、录像,改天再让另外一名,就是你们儿子过来,就可以了。等你们儿子来了,就出司法鉴定报告。” 尤茂昆和解菊芬一听,觉得好。既然是自己儿子了,弄个正式报告当然好。就说可以,也不问多少钱。解菊芬想问——要是其它类似情况,她一定会问,有钱也不能随便让人宰,这回不问了。这等大事好事,多付几个钱算什么。那女子就领他们到一个房间做手续,其实就是身份确认、申请鉴定的确认,又做了采血,都录像了。尤茂昆说怎么又要采血,那女子说要再做一遍的。尤茂昆和解菊芬知道了,与原来的鉴定完全不搭界,是重新来一次,照司法鉴定的程序走一遍。想必是那女子看见他们鉴定结果有亲子关系就营销了。 他们想,这样拉生意也无可厚非;而且,说明人家正规,不用原来的鉴定来混。 然后缴钱,竟然比原来的贵了近一倍,问为什么,说司法鉴定收费高。标准都贴在墙上,特价局的核准书也有。果然都在墙上挂着。 两人高高兴兴地回来。解菊芬说:“嗯,那个儿子让人难过、不开心,这个儿子就让人高兴!”尤茂昆说:“哇塞,儿子肯定是我们的了!我想大喊,我找到亲儿子了!” 解菊芬觉得,亲生儿子找到后,丈夫老是表现出年轻人的状态。自己也是。昨晚,在一年不做房事之后,他们成功地做了。 解菊芬说要谢谢那个写信的人,否则到现在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儿子,永远不知道。 她又说,不过,那个人说不定就是罪魁祸首。 尤茂昆说就是,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是个谜。尤凯到底知道不? 这就更想与李坤兴见面。见面肯定有说不完的话。还要让他到这儿来再做鉴定申请手续。 才昨晚与他分别的,尤茂昆和解菊芬都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竟然产生一种近乎热恋的感觉。这样相比当然不恰当,与恋人性质完全不同,是久别重逢的父子、母子;但那种想念的程度不输当年他与她热恋的时候。 不知道李坤兴是什么感觉。 解菊芬说,我来打儿子电话,告诉他我们来无锡拿到报告了。 在电话里说,解菊芬开口就是“儿子”——叫得很自然,“我和你爸来无锡拿到报告了,真开心。这儿的人说既然我们是父子母子关系,就出个正式报告,叫司法鉴定报告。” 李坤兴电话里说,那好的,可是能出吗?那个要重新走程序的吧? 果然是内行。解菊芬说是的,我们做了,签字拍照摄像,又抽了点血,要请你最近也来的,带身份证。 李坤兴说没问题,我后天正好要去无锡的。来得及吗? 解菊芬说来得及的。 他们感到,与这个儿子通话,由内而外的舒坦。 解菊芬说:“儿子,爸妈想你了,好多话要说,你空了家里来。你工作忙,趁空。” 李坤兴说,没事,今天晚上能过去。 解菊芬说好呀,欢迎儿子回家! 又补充,来吃晚饭! 李坤兴说好的,晚上见。 解菊芬放下手机说,哇塞,我太开心了!谢谢老天!双手朝天作揖。 尤茂昆笑着说,小心电话还没挂。 解菊芬回家,尤茂昆到厂里。他一到下班时间就想回家,以前可不是,家只是夜宿的地方。他要谈工作,要热闹,所以下班与公司的人在一起。现在不了,杨进来汇报工作,交待一番,就回家。杨进和中层们想:老大怎么啦,天天下班回家? 家里又准备了一桌好菜,保姆烧的,剩两个热菜解菊芬亲自烧,让保姆回家去了。还有好多水果,尽是高级的、贵的。李坤兴一来,统统端上来招待,李坤兴说,不行,要吃胖了。 解菊芬说:“不会,你看我们,都不怎么胖。” 尤茂昆长得结实,解菊芬只是稍胖。 亲生父母拿出鉴定证书给李坤兴看,说这个东西是法宝,是证明,儿子跑不了了。还说是世上最值钱的东西,比多少钱都值钱。 解菊芬又拿出手表、支票。李坤兴说手表我拿了,谢谢爸妈,可支票不能要。 解菊芬说一家人客气什么,你需要用钱的,特别是你妈看病。 有许多话要说,许多事要问,但得先问儿子养母的病。这是素质,也是长辈的示范。 李坤兴说已经安排了,下周去上海,我姨妈,我妈的妹妹陪去。 尤茂昆和解菊芬都说那要钱的,我们总得表示,所以你收下支票。 李坤兴还是不肯,说那就借10万吧。 尤茂昆和解菊芬说怎么能说借,现在就打20万给你。对了,儿子的微信到现在都没有加。 三人加了微信,解菊芬弄了个群,又向李坤兴要银行卡帐号,要到了就打了30万。 李坤兴说怎么30万了,太多了! 尤茂昆说不多,应该。 李坤兴说真是太感谢了。那支票请你们收起,不要再说给我了! 解菊芬说,好好,以后再说。 第22章 线索指向卞丽萍 尤茂昆一点没有责怪解菊芬擅自作主多打了10万,反而认为这是应该的,就是看在养母教育出了李坤兴这点上也值。虽然主要还是李坤兴的天性——他们给的基因吧。 尤茂昆说,给你妈好好看病,不留遗憾。 李坤兴起身,对父母鞠躬,说代表那边母亲谢谢爸妈。他眼里有点泪光。太好了,解决了燃眉之急,现在他正缺钱。 可以说别的事了。一家人边吃边聊。 一家人无拘无束,三人都很享受这样的气氛。可不是,久违了,这样的家庭气氛。李坤兴是父丧母病,尤茂昆和解菊青是与儿子失和,如今这三人,亲父母和亲儿子,找到了家的感觉。多好。 但尤凯也是他们的儿子,总要善待。解菊芬不得不说。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家尤凯,最近有病。她把尤凯有精神分裂倾向(说了些他的症状表现)和今天到尤凯家和亲家母家的情况大致说给李坤兴听。 她并且问,李律师你那边家族里有生这样的病的人吗? 李坤兴说,叫我坤兴吧,家里这么叫我。然后他略沉思,脸上现凝重之色。“你问对了,我有个舅舅,原来好好的,也健谈,几年前精神不正常了,总说有人要害他,现在每天吃药,看到人很迟钝的样子,也不说话了。但发作起来打人。” 尤茂昆和解菊芬听了,既释然又担心。释然的是尤凯是遗传基因不是他们的家庭环境和教育;担心的是,家族遗传,是不是这病难以看好? 李坤兴说,治疗是对的,要早。医生说我那个舅舅看病迟了,早点正确面对,病人和家庭成员都照医生的科学方式相处,关键还有吃药,会控制住的。这种病心理占很大因素,心理也与缺乏某种元素有关,有很大的器质性成分,需要药物干预。 尤茂昆和解菊芬想眼前这个儿子了不起,聪明,样样懂。心里就更欣喜。 尤茂昆说正是,我们也这样考虑,去上海找权威医生看。 李坤兴话题一转,说:“刚才解阿姨……妈说他可能知道自己不是你们亲生的?难道也收到信了?” 尤茂昆说:“我也想这样想过,但又觉得不会,我们问他,套不出答案。如果是收到信,他多少会透露的,他没这么深的城府。” 李坤兴说:“这个估计以后会知道的。先管我们这边,谁写的信,我有重大线索!” 尤茂昆和解菊芬一听,连连说真的吗,太好了。水落石出,其它就迎刃而解。 李坤兴说,事关我自己的大事,作为律师嘛,当然要拿出律师尽职调查的劲头和水准,弄它个水落石出。真让我接近破案了。 尤茂昆说你快说来听,解菊芬竖起大拇指说儿子真行。 且听儿子说。 “我的思路是这样的。上次我们分析,这事大概率发生在医院,因为出院之后两个母亲已经能认得和看住自己的儿子了。既然大概率在医院,那匿名信就是来自医院方或关联方。医院是公家,是单位,不大可能写匿名信,再说34年了,医院换几批领导了,不要说已经不知道当年事,就是知道也要瞒住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现在的领导故意要与当年的领导过不去,所以也有可能,但概率低。所以我重点调查当年的医生或护士,大概率是他们中的人私下写匿名信的。写信的人应该是知情人,甚至是肇事者。至于动机,知情人可能是出于公义心,肇事者可能是良心发现。” 生父母觉得儿子分析得有道理。不亏为律师,分析和表达都挺棒。 “知情人或肇事者是当时妇产科的医生或护士。算年龄,当时20到40多吧,34年,现在54到70多,差不多都退休了。我要想办法得到这些人的名单,哪怕一个或几个人,再扩大,直到找出知情人。但要这个名单,如果司法机关,公检法,调查容易,律师不行。公检法取证医院会无条件配合,律师医院警惕的,怕打他们医疗官司什么的。所以我只能略施小计。我编了个善意谎言,到医院去说。说我是在这个医院出生的,86年,当时母亲难产,我是脚先出,很危险,但医生责任心和技术都很好,但还是婴儿受伤了,奄奄一息,小命难保。医生和护士全力救治,24小时守护婴孩,几次死过去又救回。我母亲不但耗尽体力但大出血,有个护士毫不犹豫献血。我爸碰巧又胃病发作,大出血,自己也住院了,没亲友照顾,护士们对我妈特别好,尤其是那位献血的护士……不好意思,不多说了,反正编了个故事。我说我现在做了律师,工作很好,要感谢医院那些当年的医生和护士。说我妈现在正在这里住院,胰腺癌晚期,她一直念叨当年医生护士的好,说记得医生姓王,献血的护士叫张什么芳,一定要我找到她们表示感谢,否则死不瞑目。” 李坤兴说王呀,什么芳,都是随口编的。尤茂昆和解菊芬就笑,心想律师出于职业需要吧,都会忽悠人的。 李坤兴似乎看出他们的心理,自嘲说,说没办法,我一般不骗人的。解菊芬说,这没什么,自己都让医院调了! 李坤兴接着说:“接待我的是办公室副主任,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士。我递上律师名片,她态度可以。她说这种事在医院很正常,事隔那么久,人很难找。接着她问我法律问题,一个房产问题。我来劲了,不厌其烦地回答,还说以后有问题尽管咨询,就当是我对医院的感恩。说了有半个小时,大家成熟人一般了。我又提出要找当年的恩人,又顺口编,说出院时护士看到我家困难,硬塞给我妈100元,所以我无论如何要找到她,想请你给我86年时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名单。她想了想说,退委会有,我去弄弄看。我说过两天再来。昨天我去了,她说有是有了,但不能分清谁是什么科室的,只是总的退休名单,200多人的,姓王的,带丽的多了。我说名单给我,我给我妈,让她回忆。她说名单在电脑里,她拍了手机照片,可以给我看,不肯转给我,说这个是别人隐私,照例看都不让我看。” 解菊芬问:“你看到了吗?” 李坤兴说:“我只能看她的手机相片。我对她说200多个名字,又不知道是不是妇产科,没用,你帮我缩小范围。她说我也不清楚什么科室退休的,你把姓王的叫什么芳的抄下来问你妈吧。我想这样没用的,但抄就抄吧,随便抄,抄它几十个,有了名单,反正是医院的,再从中突破。我就飞快地抄了上百个名字。回来后,看看有没熟悉的人,没有。就上网查,查到几个人网上有他们消息的,都是其它科的主任医生的新闻,没联系方式。我又想到一个办法,找我妈的主治医生,给他看名单,问他有熟悉的不,他向我介绍了一名几年前退休的医生,也是肿瘤科的,我带礼物登门拜访,给他看名单,问有产科的不。他说知道几位。我再去找产科医生,是位老太,我又把故事说了一遍,请她回忆86年时的医生和护士。功夫不负有心人,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回忆出了十几个产科医生和护士的名单,其中一个名字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说到这里,李坤兴停顿。 尤茂昆和解菊青急等下文。 “我想在哪见过这个名字,想起了,我妈同病房的病人,床尾牌子上写的,卞丽萍。如果这个病人就是阳溪人民医院退休的护士,那就有戏!” 解菊青说有道理,尤茂昆点头。 第23章 生父母见到养母 李坤兴说:“这个病人,牌子上写肺部肿瘤,记得是62岁。62年减34,28岁,当时28岁。她与我妈邻床,有条件知道我的名字和事务所,所以写信了。” 尤茂昆说:“转了个大弯,就在身边。但也就是儿子你,能挖出来。不然谁会想到。你得到退休人员名册是关键,用了高招。来,开酒!爸佩服你!” 李坤兴说谢谢爸。 不经意间他们自然地以爸和儿子相称。 解菊芬说:“那她为什么写信呢?” 李坤兴说:“这就是我前面说的,可能是知情者出于好心,也可能就是她调错的。当然,还有不少问题想不通:她怎么34年还记得我妈?怎么知道我的生父母是你们、对你们的情况也了解?她如果知道,为什么34年里一直不告诉我们,早一点告诉不是没事吗?” 尤茂昆说:“是的,你要说是医院的事故吧,什么人能让这种事隐瞒着不说,让它酿成大错——简直是犯罪。这有罪吧?” 李坤兴说:“这是肯定的。如果说调错是责任事故,那么故意隐瞒就是犯罪了。” 他们一起分析,怎么也想不通。这应该是早就知道的调错婴儿的事故,为什么一直不说?现在又以这种方式说? 这个卞丽萍在其中是什么角色? 如果匿名信是她写的,那么她能就能知道一切。 三人都觉得要找卞丽萍问。李坤兴建议一起三人一起去,尤茂昆和解菊芬说好。 明天白天都比较忙,约好晚上去医院。 尤茂昆和解菊芬以什么身份见李坤兴的养母?商量下来,还是暂时不说。尤茂昆说,儿子,这牵扯到尤凯的病,他那儿对这件事不晓得知道不,我们相认了他会有什么反应,等这几天好好想想怎么办。本来想大张旗鼓隆重地认你的,让你认祖归宗,我们得到一个好儿子——当然,你原有的家庭一点不会受影响,你就是两个家,但现在,暂时还不能声张。 李坤兴说我理解,也是这样想的。 尤茂昆说,就跟你妈说我是你朋友吧,忘掉交。打官司交上的。 解菊芬说,就明说是五洲的老总尤茂昆,我在边上看那个护士的反应。 第二天晚上有个饭局,五洲请税务局的人,尤茂昆领衔出席。少不了喝酒,税务干部们随意,有两个会喝酒、喜欢热闹的,他免不了要劝酒,自己不能少喝。好在有酒量。他们这一代,有酒量,或至少敢于奋不顾身地喝趴下,是事业成功的必备因素。不知当今这代需要这样不?餐毕让司机开车送到医院,解菊芬同行。 李坤兴已经在医院了,附在母亲耳边说,我有一个老板朋友,五洲电缆的老总,听说你病了,要来看你。虽然他年纪可以做我爸,但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打官司帮过他的。 生父母与养母相见了,事隔34年。当年两位产妇不过是同在一个医院生产,彼此都可能没见过,出院就更无关系;现在,对方成了自己产婴的养母。 只是,王桂珍还不知道这一切。 肇事者卞丽萍躺在边上,听到李坤兴的介绍大为震惊。 李坤兴介绍说:“妈,这位是尤总,五洲电缆的老总,和他爱人。五洲电缆,阳溪大企业。” 当年20多岁的年轻产妇现在是罹患不治之症的60多岁的奄奄一息的老妇。王桂珍从被子里伸出瘦骨嶙峋手,摇着招呼。 尤茂昆说:“阿嫂你别动,安心养病,你儿子是孝子,会帮你看。关键是你儿子有孝心还有实力,经济上不成问题。老嫂子你儿子跟你说了没有,我是他忘年交,我大小是个老板,与坤兴关系可不是一般,像亲儿子一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看病经费上我不会让他为难。” 王桂珍以病人的慢而低的声音说:“坤兴跟我说了,真是要谢谢你,你是大好人,坤兴有福气认识你。怎么能让你为我出钱,不作兴的。坤兴是好儿子,优秀,要不是他爸生病耽搁,他在北京做科学家的。” 她又说起儿子高考那年她丈夫生病儿子一定要陪去上海看病的事。 尤茂昆和解菊青很要听。自己亲儿子的事嘛。 不好意思让病人多说话,解菊青说:“你要有信心,为了优秀儿子也要好好看病。”转脸对李坤兴说:“这是小意思,需要时尽管开口,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的。”拿出红包递上。 李坤兴不知道有红包这一环节,想想也正常,就收下,说谢谢。一捏,红包不一般,很厚重,起码有五千。 探病者稍说了一会话就离开。出病房门三人轻声交流。 解菊芬说:“太能肯定了。我一直观察卞丽萍,听到是尤茂昆,眼睛立即向老尤扫过来,不是一般的看,绝对是盯着看,又要掩饰,假装拿床边柜子上的东西,眼睛一直瞄着老尤。如果与她没有关系的人,不会这么关心你。” 尤茂昆:“你倒观察仔细,会是那个怀疑人偷斧子的故事不,越看越像。那么我们去找她来问问看吧。” 李坤兴说:“我先带你们到办公室边上的一个会议室,我再去把她约来。” 第24章 卞丽萍说是同事干的 李坤兴返回病房,对母亲说你休息吧,上海一定要去,否则我会不安心的。我下周送你去,安排好了就回来,请姨妈照料你。再考虑请个护工。 王桂珍说算了吧,别去了。李坤兴说都讲了,不要变卦。 王桂珍说:“那就去检查一下,如果不行,告诉我,我不怕死,看不好,千万别花冤枉钱。儿子有心我已经高兴了。” 王桂珍又说,某某某,癌症,花100万,没用,还是死了。谁谁谁,也是胰腺癌,花了好多钱,也没用。我也不会好,不如回来吃中药,死马当活马医。 李坤兴说知道了,你先要有信心,休息吧。 李坤兴从母亲病床边站起,目光投向邻床,卞丽萍果然躲闪他的目光——刚才分明是在看他的。李坤兴走到她床边,说:“阿姨,我妈说你是好人,对她有很多照料。谢谢你。过几天我妈就要到上海去看病了。我也祝你早日康复。现在肺上面的病办法多的,你一定会康复。比如免疫治疗很有效果。” 卞丽萍说是的,你还蛮懂的。 李坤兴说由于娘的病他也通晓了一些知识。 卞丽萍当然不比李坤兴少癌症防治知识,特别是她也关注免疫治疗,就讲了这方面的知识。 她并且关心今后王桂珍的免疫治疗效果,李坤兴说那阿姨我们加个微信吧,我妈上海治疗情况及时告诉你。听你讲得蛮专业的,以后多请教交流。 以前也与卞丽萍交流过,但从没像今天话多,讲了有10分钟了吧,李坤兴心想火候到了,该亮出意思了。他灵机一动,有了请她去会议室的由头——之前设计的由头没这个好。 于是李坤兴说:“阿姨,看你这么专业,像医生一样,我妈的病,想请教你。”放低声音说,“能麻烦你出来说话吗?”看了下另一边病床上的自己的娘。 卞丽萍能够领会,讨论危重病人的病,最好避开病人。 李坤兴就把带到了会议室。 卞丽萍一看到会议室的尤茂昆和解菊青,本来轻松的脸容瞬间变得僵硬,身子也停在门口不动了。 李坤兴说阿姨过来坐,这两位是我至亲,我妈的治疗方案他们也关心,一起商量。 卞丽萍只得坐下。 尤茂昆解菊青弄不清李坤兴的意思:怎么是商量他妈的治疗方案?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借口呗。儿子多么聪明。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对卞丽萍和善地笑笑。 此时李坤兴反正也不给尤茂昆和解菊青说话机会,自己一个劲地在说,在带节奏。“阿姨,我了解到你退休前是这个医院的护士,怪不得这么懂医学。对了,你是什么科的?” 尤茂昆和解菊青一听,话题上路了。 卞丽萍一听,刚刚有些松弛的脸又紧上了,说:“我是护士,不是医生,不懂多少医学。” 李坤兴问:“毕竟在医院的环境里,阿姨看上去又聪明好学,听你谈吐很懂的。是肿瘤科吗?” 卞丽萍说:“不是,” 李坤兴追问:“那是什么科呢?” 卞丽萍说:“与肿瘤科不搭界的,自己生病了,老话讲久病成医。你妈的病,我是瞎说说的,要听医生的。我还是走吧。”说完便起身。 李坤兴说:“阿姨你别走!请你来,一是请教我妈的治病,听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还有一件重要事,你无论如何要帮忙。” 卞丽萍没坐下,但也没动身离开。 李坤兴说:“请阿姨坐下听我说。很重要的一件事。跟你说吧,这位尤总,还有他的夫人,与我不是一般的关系!可在几天前,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由于一个人,一个不想暴露身份的人,做了一件好事,让我们联系上了。我们去做了鉴定,确定有至亲关系。不管什么原因,要感谢这位写信人。这事与这个医院妇产科有关系,我其实知道阿姨是妇产科的。好事做到底,告诉我们怎么回事。” 卞丽萍坐下了,但是说:“我不清爽你说的什么,我在医院时没听到这种事。” 李坤兴说:“这是好事呀,终于知道身世了,认亲了,太感谢那个写信的好人了。”说完看了他的生父。 轮到尤茂昆发挥了,生父也是有口才的。 “是的这位老妹子,作为他的父亲我现在很高兴。这是好事,迟到的幸福,非常幸福。从这个意义上说要感谢写信人。写信人无非两种可能,一是知情者,义无反顾做了桩好事,功德无量,讲多少感激的话、给多少表示感谢的钱财都不足以表达我们的心情。第二种可能是经手人,疏忽造成这样大的错误,但看在她弥补错误的结果上,可以不追究。毕竟结果是圆满的,我得到一个优秀的亲儿子,家里还有一个感情深厚的好儿子,是双重幸福。我看待事物从来看积极的方面。但不追究不等于不追求真相,否则对两个儿子没有交待。真的要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话,我们有亲子鉴定的依据,儿子是律师,我做企业的也有社会资源,这事不难弄出水落石出。不过我们暂时不想那样,不想满城风雨被人谈论消遣。不想跟你绕圈子了,我们分析,絮我直言,你写信的可能性很大,请问是你吗?” 卞丽萍沉思。 然后说:“不是我。” 尤茂昆问:“哪是谁?” 卞丽萍说:“是我同事。她不想让人知道。” 第25章 细说换子 卞丽萍终于承认了! 但不是她,而是她的同事。 尤茂昆问:“事情的经过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卞丽萍说同事不让她说。她已经说得太多了。 尤茂昆说你应该理解,事关我们切身这么大的事,当然要知道真相。 李坤兴说:“我插一句,有句名言,叫可以原谅,但不能不追究真相。”其实那句话叫“可以原谅但不能忘记”。 尤茂昆说:“是的。请老妹子设身处地想,落到自己头上,能不去问事情经过吗?对自己被换的孩子都交待不过去。所以,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这是人之常情。不管以什么方式,现在我们希望以和平方式。你可以把我们的意思跟你那位同事说,我想她会理解的。我们只是想,好事做到底,既然写信了,就把全部情况告诉我们吧,省得我们花大功夫去查。你就说我们不得真相是不会罢休的。” 卞丽萍说:“可你刚才说既然结果那么好,就不追究了。” 尤茂昆说:“追究什么,追究到什么程度是相对的。我现在至少要追究真相。” 卞丽萍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大家算了。” 解菊青觉得要说话了:“大家都是母亲,怎么会就此算了?我是要追究的,放不下这口气,但家里听男人的,老公孩子,肚量大,说可以不追究,反正结果是开心的,但是如果连真相也不给我们,那我们自己寻找,先向公安报案。公检法我们都有人,我亲儿子还是律师,不愁这事没说法。” 卞丽萍嘴硬:“那你们去报案好了,反正我那个同事也生病了,活不长了!” 这又是一个信息。会这么巧,也得癌症了?而且无形之中还透露一个信息:这事与那个同事有关,具体说她有责任,否则怎么说这样的话。 尤茂昆说:“她有病也是我们可以考虑原谅的理由,但前提是不要隐瞒。” 卞丽萍又沉默,片刻之后说:“我知道的不多,大概知道吧。我那个同事那年遇到不顺,倒霉了,3岁儿子死了,到湖边玩,她没看好,掉湖死了。够伤心的。她丈夫不原谅她,丈夫是当兵转业到阳溪的,自己暗地办调动回老家了,不打招呼就离开了,留下条子说要离婚。她心情不好,心思不定,帮婴儿洗澡时分不清了,不是故意掉换的。” 李坤兴问:“只是分不清,那怎么后来能肯定调换了?” 卞丽萍说:“那天她到医院来看我,无意间看到你妈床头名字,就想起了当年事。因为她当时分不清,有50%可能是换了。就记下了产妇的名字,看看将来什么情况,再告诉。你的名字也记下的,一直关注的。”她看了解菊青说。 这样说似乎说得通。 李坤兴问:“怎么看到我妈,就知道我是掉换的?” 卞丽萍说:“她问我你妈有儿子不,我说有。她问年龄,主要问长得像你妈吗,我说不大像。她一直问,我就把你网上的照片给她看,你们律师事务所网站上的。她看了,就跟我说了可能调换的事。” 凭照片能肯定掉换,让人有点怀疑。 “我骂她当时就应该讲,分不清可以验血型。她说她当时糊涂,年轻,心情不好,还在争取丈夫回心转意,怕医院处理,更不要她了。” 李坤兴问:“信谁写的,她还是你?” 卞丽萍说:“她写的。她要我问你妈你的名字和单位。” 李坤兴敏锐抓住一个矛盾点。“那么说之前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和单位,怎么翻出我网上的照片?” 卞丽萍说:“原来听你妈说到你的名字,还有你高考那年给你父亲看病的事。”算是圆上了,但有些勉强。 李坤兴要求见那个人,说毕竟你不是经手人,情况要问她。 卞丽萍说她不想见你们。 李坤兴没说什么,尤茂昆也没说什么。他们都不想强求,因为如果真见了,知道了具体情况,那么有个似乎存在的承诺,即对事情的不再追究,那还不如自己去了解,比如拿鉴定书去找医院。而且,真实的,恐怕要到法庭上才能全面知道。 尤茂昆就说话了,说今天谢谢你,虽然没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也祝你身体早日康复。 卞丽萍就起身走了。 三个交流看法。一致意见:换子的情形是可信的,是护士手里调换了。 这样,医院是有责任的。李坤兴说,护士代表医院,她的行为是法人行为,由医院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解菊青问这么长时间了,能追究吗? 李坤兴说,诉讼时效是自知道侵权后一年。 李坤兴又说,护士涉嫌犯罪,由于过失放任结果发生,当时完全可以弥补的,所以是间接故意。34年不报情况,情节严重。刚才我没对卞丽萍说,怕吓了她们,打草惊蛇。 解菊青又忍不住要表扬儿子。 事情是大致明白了,然而跟李母和尤凯说不说,还没想好。尤茂昆和解菊青想先落实另一件事,想请李坤兴到五洲工作,把股权、领导权交给他。从最近的接触看,他行! 第26章 李母上海治病 对于生父母的邀请,李坤兴说,也想到他们的企业去工作,谢谢你们的信任。但说他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要是去,从普通员工做起。 解菊青说,哪能让儿子做普通员工,儿子绝对是人才。 尤茂昆也说,当然,儿子绝对人才。你就是在社会上也是顶呱呱的律师。你就是不是我儿子,我也要重用你。 李坤兴说谢谢信任,但我没干过企业,心里没数。 尤茂昆说,你基本素质在哪,一来就会上路。反正将来要你接班。是要个适应过程。我有一个想法。 李坤兴说,你说。 尤茂昆说,你将来肯定要全面掌舵,之前是要先了解企业,熟悉行业。你尽快来吧,先不暴露身份,两个原因,一是刚才说了不知道与你妈和我家尤凯说不说、怎么说,等考虑好了再说;二是一事两便,你不暴露身份可以了解真实的企业情况。 李坤兴说,可以的。 尤茂昆接着说,你下周就来方便吗?我想你先以公司法务身份到公司上班。你现在一年多少收入,我给你,只会多不会少。 李坤兴说五十万左右。 尤茂昆说那给你一年六十万。 李坤兴说,这么多,怕无功受禄。 尤茂昆说,不光做法务,企业管理方面也请你出力,我还要带你出去走上下游企业,到科研单位去熟悉。 李坤兴想了想说:“可以。到五洲工作,感觉不同,主人翁意识更强。我有信心,会努力的。谢谢给我这个平台,没有理由不做好。只是还是想说明下,现实情况是复杂多变的,如果我不能胜任,你们尽管说出来,不要勉强,现在企业管理,是要请职业经理人的,家族企业任用亲人会有弊端,所以接班人的问题还早,以后再说。好吗?” 尤茂昆点头。 李坤兴说:“我这儿,我在律所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合伙人,相当于股东,二是工作人员。合伙人是资合性质,退出合伙的话要清算,我不知道不在所里工作的话要不要退伙,法律上是不需要的,但没有前例。离职就方便了。我想是不是这样,我两头兼顾,不退合伙也不离职,暂时这样,在两头上班,各半时间。律师本来就是自由班,各自为战,自己挣钱,挣不到钱所里一分不给,还要公摊费用。当然合伙人可以剥削聘用律师的收入。五洲可以作为我的顾问单位,我名正言顺可以一半时间在五洲上班,顾问费比一般顾问单位要多些,一年30万就可以了,是要交给所里,开发票的,一开票就是15%的税,所以不要给我60万。” 解菊青说,还是给60万,余下的30万给你。 李坤兴说好的,太感谢了,但还是要看我的作用,值不值。到五洲后,其他法律业务会少接,精力主要在五洲上,将来顺利的话全部转过来。 尤茂昆说这样很好。 几天后,李坤兴送母亲到上海,一家全国一流肿瘤医院。既然是全国一流,患者就遍及全国各地,医院像集市一样热闹。之前联系过专家,先在网上花200元挂了专家号,上午赶到,满满的人排队候诊,到下午才轮到。专家看了,说住院吧,暂时没床位,拿号等待,就是先自己外面住,前期检查可以去住院部,等有人出院腾出床位就入院治疗——这叫挂床。李坤兴安排母亲他的姨妈在医院附近旅馆住下,到医院办理入院手续——这些老年人都不会。 第二天检查身体指标抽血时,李坤兴让医院验下血型。 王桂珍和其妹妹都让李坤兴回去,要工作的。李坤兴说过两天,电脑带来的,不影响工作。 李坤兴不能立即走,要找到医生咨询,送礼,联络感情。医生三人一组,一位年长的专家,像风度翩翩的大学男教授;主要工作由年轻些的是主治医师做,再由一名刚出道的助理医生当下手,老中青三结合。李坤兴找到主治医生,40多岁,女的,给了三份阳溪产的好茶,并3000元红包,医生不肯收红包。礼物收,红包不收。李坤兴就把带来的价值六千的化妆品送给了她。 主治医师就很客气了,解说病情讲解方案。李坤兴本来就有所了解,现在更全面了。 免疫治疗是通过调动和增强自身机体免疫能力,进而抑制或杀死肿瘤。在人体内每天都有可能会产生出癌细胞,但与此同时,人体还存在另外一个守护者——免疫细胞,后者会不断监视“异常细胞”的产生,其中也包括癌细胞,一旦体内患有癌细胞产生的时候,免疫细胞就会找到并杀死癌细胞。 但癌细胞会伪装逃过免疫细胞的杀伤,这时就需要人工干预。有两种方法,主动和被动。主动免疫治疗说白点就是我们生活中常说的打“疫苗”,通过接种肿瘤相关疫苗激发机体的肿瘤特异性反应,进而达到消除肿瘤的目的。被动免疫治疗是指在体外进行制备具有对抗肿瘤作用的抗体或效应细胞,后再体内注射治疗。 主治医师强调,胰腺癌恶性程度很高,人称“癌王”,术后复发率及转移率高,故预后极差。免疫治疗不能保证效果。 并且还有一个前提,要先做基因检测,看看有没有靶点。 李坤兴说理解,多谢费心。 方案谈好后,叮嘱姨妈怎么做,李坤兴就先回来了。已经在上海4天了。 第27章 遇见江小涓 差不多时间,尤凯也到上海看病了。 解菊青和陈澜陪去的。尤凯在父母做工作后,上丈母娘家向陈澜道歉,再是别墅加了两个孩子的名字,陈澜回心转意了,回家住了。丈母娘同住,既照顾两个孩子,也是监督尤凯不再犯事。 他们与上海医生通话,医生交待了家人相处的方式方法,最核心最重要的是家人给予爱心。家人做得好了,尤凯的情绪好多。 就跟尤凯明说了,上次来看胃病的那个张医生,其实是精神科医生。尤凯能接受了——他发现享受病人待遇有时也不错。 所以到上海见到医生,尤凯神情正常,还主动叫“张医师”。 张医生让家属到另一个房间,由助理与其交流,病人由交给他。助理问尤凯的情况,陈澜说整天不出去,房间也锁门,不跟人说话,自言自语,不知说什么;情绪不稳,无由发火;晚上不睡,说屋顶有人,身边常备木棍…… 张医生则对尤凯单独询问,进行病况评估。 之后,张医生把病人和家属召在一起,说:“病人有精神分裂倾向,既要重视又不要太上心。重视是趁早医治,从医疗和心理两个方面,我这儿主要是医疗。不要太在意是这个病近半预后良好,就是说会好的。今天观察下来,我对尤凯完全有信心,没事,积极治疗,快的话要不了半年就会好,完全的恢复。尤凯,你的家人,你太太,你妈,非常爱你,生长在这样的环境应该很幸福的,所以首先要有好的心态。当然,从医学科学上讲,你的身体体质容易产生消极情绪,容易偏执,应当药物干预,补充你体内不足的元素。都是成熟的药物,没什么副作用,放心。” 大家听了放心多了。 医生单独对家属说:“尤凯的精神分裂属于前期,但也接近中期了,但能看好的,要有信心。在类型上他不属于轻症,不是单纯性的,单纯性的近神经衰弱而已,他有点偏执型,有妄想,幻觉,所以一定要药物治疗。药物治疗是基础,你们的心理社会支持治疗也很重要。” 不用住院,配了药回来吃,多巴胺什么的。 这个儿子暂时安顿好了,关心亲生儿子的安排。在亲生父母催促之下,李坤兴到五洲上班了,依照那天讲好的方案,30万法律服务顾问费汇到律所帐上了。 在五洲大厦的行政楼层,设立了法务部,单独一间办公室。 在五洲中层会议上,董事长尤茂昆介绍李律师。 “由于公司法律事务增多,并且企业长期发展需要法律的支持和指引,企业管理也要法制化,所以公司设立法务部,由弘义律师事务所的李坤兴律师担任我公司专职法务。目前他只是半个五洲人,一半时间在我公司上班一半在律所,发展方向是全部转过来。因为李律师不光是法律人才,是个全面人才,企业发展,企业规划和具体实施,李律师将全面参与,逐渐成为行政中坚,成为全面的五洲人。” 十几个中层干部鼓掌欢迎。 李坤兴发言,讲了几层意思,一是感谢尤董事长的信任,二是对五洲的发展历史表示敬仰,三是能来五洲与全体同仁共续五洲辉煌、共创五洲伟业感到荣幸。同时表示责任重大,初来乍到如蹒跚学步,希望大家帮助。 于是开始工作。 事情还真多,对企业的规章制度、各种合同进行全面审理,重新审核员工手册,而审核修改又不能纸上谈兵,要根据实际运营情况,所以免不了到各个部门调查。这样也好,既认识了人又掌握了情况。 李坤兴还发现一项工作要做:与员工特别是关键岗位人员签订保密和竞业限制条款。这是他到每个顾问单位首先要过问的事项之一,五洲竟然在这方面是空白。应当立即弥补。 还有一项当务之急是整理企业应收应付款,然后拿出相应举措,如发律师函,完善证据,提起诉讼,等等。 财务总监接待了企业法务。李坤兴对财务总监有所了解,他叫张海荣,是企业元老,明年就60岁了,按说企业55岁就得退休,但他退休不退位,尤茂昆对李坤兴说明年无论如何得让他退休回家,让副手苏怡欣上,苏会计是会计师,业务水平高,沟通能力也强。张海荣的知识陈旧了,学习能力又不强,只是社交能力可以,与税务部门关系不错——其实主要还是靠企业的公关经费。他霸着位置不让年轻人上是不为企业着想。他还是五洲小股东,有5%的股权。 在财务总监办公室,等李坤兴走到面前,张海荣才从办公桌后面起身与之握手,脸上只是微微的笑意,更多的是打量陌生人的眼色,眼光有警觉、有不屑、有自负、有防卫,李坤兴觉得很少有人有这样复杂的眼光及神情。原以为善于公关交际的财务总监会笑容可掬的。但他很快想通了:自己不是税务干部,是企业的新员工,面对的是企业的元老。 于是李坤兴说:“久仰张总,小辈来五洲工作,离不开您的关心指导。” 简短一句,也有点不卑不亢。意思说到即可,不需多言,更不能满脸堆笑的自轻自贱。 张海荣脸上的笑意却丰满了,说哪里,你是李大律师,今后你多包涵。 李坤兴说,张部客气,我是小律师。到了五洲,我是普通员工,不以律师身份,是企业法务,你叫我小李就行,就算叫律师,千万把“大”字去年,否则我会惭愧的。 张海荣笑说,恭敬不如从命,叫你李律师。 李坤兴先主动简单地说了自己的情况,哪里人,哪儿上学,哪个律所,等。这个本不是今天见面的议程,但初次见面,主动介绍自己是对对方的尊重。 这当然也赚得了对方的好感。张总监的态度不但好而且亲热了,有一见如故之状,这有点超越工作关系,让李坤兴觉得有拉拢他进入小圈子的感觉——尤茂昆说他们有小圈子的。 李坤兴感到张海荣是精明而俗气。当然只是初步印象。 然后就见到江小涓,感觉大不一样了。 在李坤兴主动转到今天的谈话主题后,张总监简单说了企业应收应付款情况,是个总概念,然后说具体由江小涓会计跟你对接。 江会计就来了,李坤兴的眼睛亮了。 第28章 心生情愫 有人敲门,被允许后进入财务总监办公室。 说一朵艳丽的花飘然而至,这不准确。虽然江小涓是美丽的,但这是接受工作安排的场合,并且江小涓穿一身蓝色工作服,衣着并不花俏,普通的收腰西装——好身材倒是能显现。 但分明有一朵娇艳的鲜花,落在李坤兴的心头。 张总监介绍说,这是李律师,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专职法务;这是江小涓江会计。然后对江小涓说:“小江我昨天说的情况,应收应付帐目,跟法务对接,你负责把来往帐交待清楚,怎么做听李律师的,好好配合。” 江小涓嫣然一笑,说好的张总。 这项工作安排在法务办公室。两人可以单独相处!当然,只是工作。 李坤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江小涓带了资料过来。他想,怎么啦,看到个小美女就不能自持?自己也有34年的人生了,美女也见多了,没这样过啊;这个时候,还是刚入职五洲要好好表现的时候。被念什么咒了吗,这可不行。她是特别漂亮吗?好像也不是。也许是刚才第一眼没细看才觉得漂亮罢了。 再,是自己空窗期吧,要是仍然背负着婚姻,看到美女就淡然许多,因为有妇之夫的心头有道下意识的闸门,现在开闸了,反应就不同了。 想多了吧,对人家有多少了解?人家也许是抱上小孩的人了。才来工作几天,就分心,这算什么? 门开着,江小涓在门口停了下,算是入门礼节。李坤兴起身走上去迎接,“请进。” “李律师真客气。是不是律师都这样有风度。”江小涓的声音也很好听。 “不笑话我就好了,现在,律师在社会上的观感,人设,可不好。”李坤兴请江小涓坐在办公桌对面。 江小涓把资料放在桌上,接着对话,“怎么不好,律师不是一般人,多难考。” 李坤兴说:“我们的司法考试,你们的注册会计师考试,都算难考的。但我们没有你们形象好,虽然现在会计师事务所做假帐也出丑闻,但律师是公认的形象差。” “律师怎么形象差,好的呀。” “我讲几个国外流行的律师的笑话吧。出了交通事故,第一批来的救护车,第二批是交警,第三批一定是律师。” 江小涓听慬了,一双明眸眨巴几下,“这正常呀,律师就是替人打官司的呀!” “正是。职业特点,职业需要,努力找寻案源天经地义。但吃相总归有点难看,再说律师做的事情是损人利己,就那么一块标的,相互争夺,此消彼长,必有一方记恨。替坏人辩护,让坏人逃脱,全社会恨。再说个笑话,有个刚当上律师的,穿上律师袍,问师傅律师袍怎么没有口袋?师傅说,哪有律师把手放在自己口袋的,他们都把手伸到别人的口袋里的!” 江小涓笑了,见李坤兴注视她,便用手掩上嘴。 这回看得分明。额头明亮,鼻翼轻薄,唇沟性感,纤手粉嫩,皮肤幼滑。瓜子脸型,只是脸略微扁些。这在李坤兴心目中已是绝色。 遇到一个漂亮的人,而这种长相的类型又是自己喜欢的。因为有喜欢过这样的脸型和身材,但都是远望而不得,现在却近在身边。 想不到五洲有这样可人的女人。可是,还是那句话,对人家的其它了解吗?不是惹出事情! 好了,该说正事了。 江小涓打印好了表格,应收应付一目了然,再对应具体帐目和合同等资料。李坤兴认真翻看,不时提问。应付款部分比较快地过去了,重点是应收款,要注意时效,对方经营状态,查其信用,有无诉讼和失信,这些律师有自己的查询平台。最好还要了解到债务人有无对第三方的债权——欠债往往是三角债,等等。所以,律师工作是可粗可细,取决于律师的工作态度,也取决于客户付多少律师费。 江小涓看到李坤兴在她给的打印表上用写“发律师函”、“不安抗辩”、“诉讼保全”、“代位请求”,等等。字真漂亮。她没说话。暂时没她什么事。 这样了大约5分钟,李坤兴说:“这样,我再问几个不清楚的地方,你就回你办公室工作,有什么要了解的再问你。” 江小涓说:“好的李律师。” 李坤兴又问了两个问题后说,先到这,不影响你工作,先请回。 她起身走出几步,慢下来,停了。李坤兴用余光注意到了,但假装工作的样子没抬头,等她下一步行为。 她回头轻声而温柔地说:“李律师,我能去办公室拿本书再过来看吗,考会计师的。那儿人多,看不进书。” 温柔里带着娇羞呢,至少李坤兴这样觉得。 这当然可以,他一口答应。 可答应之后想,这不是假公济私么?我将来还要主持企业管理,规章制度自己都不执行。——这个不算吧,是看业务书,考职称。 为自己找借口吧?此时他觉得,企业环境远比比律所复杂。律所是各人松散结合,各自为战,互不关联,如一台台各自出去拉业务的机车,而企业,是许多人共同开动的一台大型机车。因此律师之间关系单纯,而企业有复杂的人事关系。张总监意欲拉拢他,而自己又似乎陷入办公室恋情——也许还是她的婚外恋。 所以要约束自己,适应新的工作环境,不能辜负亲生父母的期待。 江小涓又来了,关了办公室门,朝李坤兴笑笑,从工作服里拿出书,到窗子前的凳子上看。 李坤兴回以一笑,继续做自己的事。其间有意问一二个问题,以示江小涓在此是工作需要。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人都很认真做自己的事,没什么交流。然后好像课间休息,李坤兴起身伸臂扭腰,过去问江小涓看什么书。 这一问,开启了他们的交往。 第29章 辅导江小涓 江小涓见李坤兴问她看什么书,就合上书本,封面写着:经济法。 李坤兴不由感到惊且喜,她看法律书?这是遇到知音的节奏嘛,让人一见如故吗? “会计师也考这个?” “是呀,三门,还有财务管理,中级会计实务。这门经济法我感到难懂,比实务难懂。” “嗯,这个与财会是不同的逻辑体系吧,理解了其实不难。钻进去了还是蛮有味道的。” “我就是钻不进去,看得吃力。李律师,我刚才看你写,不安抗辩,财产保全,我这书里都有,我都一知半解的,记不住。” “这些概念理解了意思就容易记忆,不需要死记硬背的。哪里不懂,我说给你听。” 李坤兴的帮助欲和显摆心顿时上来了。对美女无抵抗力了。 李坤兴边说,边拿起书翻看目录。实际上就是法律中的民商事部分,加一个中国特色的国有企业法律制度。 李坤兴说:“民事商事,是基本经济活动,加一个中国特色的国有企业法律制度,这些法律知识很重要,物权啦,合同啦,生活中也用到。再进入到现代经济活动的商事,如企业的性质类型如何设立变更甚至破产,所有权和经营权归属,证券债券,这些知识作为会计师,是要掌握的。” 江小涓说:“我也知道,但我理解力差,看书慢。高中时,那些学霸看书可快了,我就是慢。其实后来我也懂的,就是慢。现在又是,时间只有四个月了,我觉得心里没数,特别是经济法。” 李坤兴说:“各人看书有习惯方法。一般来说,第一遍快看,宏观掌握体系,不求甚解,不要拘泥于局部知识,对局部知识大致懂了就行。第二遍再细看,掌握得细一点。第三遍再粗看,看看哪些要加强掌握。” 江小涓说你有经验,你一定是学霸。 李坤兴说也不是,并问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我毕竟学过的。 江小涓说:“我刚才看到你写字,天哪,写得快又好。你写的‘不安抗辩’,‘代位请求权’,刚才我翻书看了,正好结合公司的例子,有点懂了。” 李坤兴说:“这个方法好,结合企业实际。不安抗辩权是指,应当先履行债务的当事人有确切证据证明对方丧失或者可能丧失履行债务能力的,有权中止履行合同义务。为什么不安,因为你与别人订了民商事合同,并且约定你先履行,比如先发货,可发现别人丧失或者可能丧失履行债务能力,就是说你发货的话,别人不会照合同的约定付你货款,这就两难了吧,法律给你救济,就是帮助,让你可以依法通知对方,说我因为你的什么什么情况,不履行合同了。” “喔,懂了。哪怎么知道对方不会付货款什么的?” “问得好,你聪明的!书里肯定会告诉你,哪些情形达到不安抗辩的标准,比如对方经营情况恶化、已经被诉讼等。还一个关键,要有证据证明这些情形。” 江小涓说你这样一讲我懂了,记得了。 江小涓又问什么是代位请求权。李坤兴结合企业实例说,我们不是对金盈公司有一笔应收货款嘛,金盈公司是做电力工程的,听你刚才说你们催款时他们说他们的工程款一直收不到,那么,法律赋予我们代替金盈公司向其债务人追偿的权利。就是直接起诉这个相关的第三方。当然是有具体条件的,如必须合法债权、金盈公司怠于行使债权等。 此外,还可以考虑诉讼保全,这是另一个概念了。 李坤兴像老师一样耐心讲解,江小涓认真听,不时翻书、点头。 她确实收获许多。她说:“你有理论,有例子,你要是做老师,学生肯定容易懂。” 李坤兴说:“同你的会计专业科目一样吧,经济法也重实务重实例的,要学会用概念和理论分析案例。我毕竟做多年律师,有案例,所以可能讲起来好些。” “那你做我老师!”江小涓脱口而出。讲完脸一红,似觉唐突,补了一句,“开玩笑的。” “当真也可以呀!”李坤兴起了坏心。但有一点疑虑:她是独身吗?如果不是,就算了。他没这个闲工夫帮人。 江小涓说:“不敢当,我笨,你教不会。” 这是拒绝吗?也好,这事有戏没戏,早着呢,顺其自然吧。 但还是想试探。他说:“也是,最终还是要培养自学能力,这个终身受用,以后你还要考注册会计师的,是吧?” 江小涓说:“不敢想,那多难。你不是说律师和注册会计师都很难考嘛。先过了眼前再说。” 李坤兴觉得可以绕上去了。“怎么不可以,听你谈吐,聪明的,又有上进心,没什么不可能。除非,女孩子家,比男生事多,要成家,做家务,带孩子,这些你有吗?” “哼,我看上去这么大龄吗?”江小涓貌似生气。 那意思是没成家吧?好!心里这么想,嘴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你优秀的,各方面,形神俱佳,惊为天人。” 说完也觉得可能唐突,补充一句:“不好意思,说得有点冒失。律师也不总是会说话的。”竟然脸也有些红。 江小涓喃喃地说:“你还不会说话吗?” 李坤兴说:“祝你学习顺利考试成功。有需要我的真的可以帮你,很荣幸!” 说完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工作。 江小涓继续看书,没再问什么问题。 他们都有点分心。 第30章 约会江小涓 李坤兴和江小涓各自做事,快到下班,李坤兴觉得要到董事长——他的秘而不宣的生父的办公室去,聊聊再下班。便对江小涓说:“我要去趟尤总那,你可在这里继续看书。” 五洲大部分人叫董事长“尤总”,可能是老早以前还没有董事会时叫下来的习惯。 江小涓说:“那我回去了。谢谢李律师!” 李坤兴笑了,显出很开心的样子。“有什么可谢的,很愉快的一个下午。” 李坤兴与董事长聊了些工作,还有来到五洲感受——总是要说五洲好的地方,不足之处先放在心里。不久总经理杨进和几个中层来了,大家非正式地谈工作,李坤兴不大插上嘴,但能从中了解些企业情况。下班时间过了有半小时了,大家没有散的意思,李坤兴便告辞。 在李坤兴的概念里,企业高中层干部每天下班前碰个头聊聊是有好处的,但他不知道,五洲不是聊一会,而是聊到晚饭饭点,然后到食堂或出去喝酒,往往还要唱歌。每天的五到十人里,有人是经常性的,有几个是隔几天或一阵子插进去的(在外地回来的就属于这种),只有尤总是固定的,也只有尤总是乐此不疲的,其余人全是违心陪同,背后叫苦不迭。他们都想下班回去,去干自己的事。特别是外地回来几天,想与家里人团聚的。 而尤总没有自己的事,五洲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所以下了班也要呆在五洲,也要与五洲人在一起,虽然是无聊的喝酒和唱歌。要他回家才无聊呢。 几十年来,他一直是这样的生活方式,手下的人都得投其所好。不知他是否要求亲儿子也加入这种生活方式? 至少今天李坤兴回家了。 李坤兴回到阳溪城里的家。所谓的家,已经不是原先的180平的电梯房,而是60平的多层住宅,普通租屋。房子给了前妻,他分到的是300万的债权——投到同学那里的新科技项目,至今仍然是个无底洞似的,期望出成果的日子一再推迟。这是离婚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他是穷人一个,负翁一个。但他不怕,他一年收入50万的,而且律师越做长收入越高。非但如此,他的亲生父母,给30万母亲看病,解了燃眉之急;又给30万一年的顾问费,让他到五洲上班,期望他接班。他有信心继承家族事业,但是也担心不熟悉行业,不适应环境——入职如同婚姻,是要找个对头的人家的。当然至亲之间有天然的合作优势。 正当想谨言慎行、好好融入新单位,以期日后大展宏图之际,新单位的美女乱了他的心。 他再次细细分析这是怎么回事,还是首先想到:莫非是空窗期的缘故,其实江小涓并不怎么样,只是自己的情感和性生活正处在荒漠里,有条小涓溪流过而已。江湖之大,何择小溪?他志在远方的江湖,岂能驻足流连于小溪? 可离婚才半个月呀,大学毕业后告诫自己先立业方能立身,工作三年不思找对象,苦行僧一样。青春男儿的生理问题,主要靠看片子,偶尔也做点坏事。后来律师小成,实在憋不住了,找人结婚了。现在才半个月,怎么就不行了?以前引以为傲的毅力呢? 可是,今天的情感,不完全是男人之色性也,一定有爱情的成分,他能真切地体会到。何以见得?因为他觉得,要是江小涓同意跟他处朋友,但眼下要以学习为重,不会很快热恋,甚至保守到结婚才肯同床,他也同意,只要她对他的感情在就行,他愿意等,愿意等待越陈越醇的琼浆。这样的心态,无疑是爱情了。 这期间,他还可以陪她学习,帮助她学习。 他想象她是聪明的,但远不如他,这样她对他会有一些崇拜。这样的感觉最好。就像情侣身高差在15厘米,观感最佳。这样可以满足他些微的大男子主义。 不过他想,想多了吧,这也太扯了,才认识一天,接触几小时。别幼稚了,想工作吧。 于是想正事。几只案子要准备开庭。还要转型,看企业管理书。这些天看了一些,很有收获,不由进入这样一种情境:满腹经纶的他像羽扇纶巾的诸葛亮辅助生父成就经世大业——企业做到上市,成为行业翘楚,百世产业从此开启…… 是的,纵观古往今来,得人才者得天下,希望我李坤兴是人才,如韩信之于刘邦,刘伯温之于朱元章。你看三国,哪个诸侯王不是求才若渴,刘备自不待言,英才盖世若曹操也是如此。可几天观察下来,五洲没什么人才。下一步,我要为五洲网罗人才。企业管理的书里说,企业发展三大要素,首先是方向,其次是要有人,第三才是钱。方向确实最重要,方向不对路都是白走。五洲的方向一定是新兴产业,但要选择的多了,如高温超导、碳纤维、铝代铜、薄小工艺……方向让尤董事长定吧,我主要负责招到有用人才。 当然,这是初步设想,尚属纸上谈兵。 第二天到律所里去,拿资料,开庭。主任见到他,夸他厉害,30万一年的顾问费,所里律师从未有过。主任不知道他不久之后要离职了。 下午,他想去五洲了,很急切地想去。问自己为什么?一是,那儿有他新的事业,比律师更宏大的事业;二是,想见江小涓吧? 他认为自己没救了。 继续整理昨天的应收应付款,把江小涓叫来,问了个可问可不问的问题。以不经意的样子实则在细细看她,在心里评估:她的样貌确实是他喜欢的。因为,以前大学时一个邻班女同学,是这个类型,他有点暗恋,但没下手就被人占先;再是影视明星中,他喜欢的一个也是这种脸型和身材。所以他喜欢她,符合逻辑! 这次不能迟迟不下手。“下手”是为了了解她的内在方面。光外在可不行。如果内在也对路,还要看她对他敏感不,如双方中意那是上上签。如她对他不感冒,他还追求不?他认为追求来的婚姻不完美。 上一段感情,彼此也好感,条件也般配,就好上了,结婚了。虽然婚前闹过几次,又复合了。这次,不能将就,不是近乎刻骨铭心的爱就不发展下,若是恋爱中老是不愉快也绝不能结婚,婚后只会更放大分歧。 但不管怎样,要先了解她。不能错过机会。 于是,晚上,他想好了计划。就以辅导学习的名义约她——事实上也是辅导,明天是周六,问她休息不。五洲像所有企业一样,只休一天,不是周六就是周日,如果后天休,就约后天。 他们之间没有微信,李坤兴翻开五洲的通讯录,找到江小涓的电话号,发出第一条信息:“晚上好,冒昧打扰了。在看书吧?我是李坤兴,真是不好意思,相识几日,寤寐思服,心中有话,欲忍不能。唐突说出,如有冒犯敬请原谅,当我没说。” 没等多会江小涓就回复:“怎么这么客气,没关系的,你说吧,我受得住。”带一个羞涩的笑脸。 李坤兴问可以加微信吗,说话方便些。 他们立即就加上了微信。 李坤兴就上语音:“感谢有微信,这东西真好,不用当面说,不用看着你的脸说,虽然你的脸是那么漂亮,让人想看要看。因为我下面要说的话,当面说会很不好意思。所以就让我先对着手机说吧。如果你听到后,觉得好笑,觉得冒犯,你就一笑了之,别理我,别回复,当然骂我也可以。” 这不需要她回答,他接着说:“我要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俩才认识几天,交流也不算太多,你肯定会想我这人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也这样问过自己,这三天里我没少思量,结论是我没草率,是深思熟虑的,发自内心的。你哪些点戳到我心了呢?首先是你的外形,这是肯定的,第一感觉是你的漂亮,你的形态,然后看到你的聪明,你的好学上进。我非常愿意与你一起学习和进步。” 微信一次语音的60秒限制到了。他开始下一段语音。 “我这几天反复问自己的内心,是不是一念之想,单方面的想象?我也回顾了之前的情感感受,觉得这次真是很真切很强烈的。当然,我们还不够相互了解,我想与你接触,了解你,看看能不能发展。你现在要看书考试,即使同意交往,我也不会影响你学习。我有个想法,我们先在一起学习如何?用得着我的话我可以辅导你。明天休息吗?还是后天休息,休息日到我律师事务所看书如何?或者你定地方?” 他讲完了。 然后最后一段语音:“我暂时说完了,听候你的宣判。如属不当言论,你可不理我,或指出错误,我服判息诉。” 第31章 准恋爱模式 李坤兴邀请江小洁来他的律所,以看书学习的方式“约会”她。邀请信息发出去十分钟了,她没有回音。 算了,这事不了之了吧。这样也好,反正试过了,不后悔。可能她有男友了,也可能嫌我年龄大——对了,还没讲我刚离婚呢,我是个“二手货”! 可这时,江小涓来信息了。“当然可以呀,反正只是学习,你辅导,我求之不得呢。”附加调皮的表情。 这种回话内容要这么久?应该是长考之后,最后回避实质,将计就计,举重若轻,这个策略有智商。 不过,她也可能真的纯粹就是一起学习、让他辅导,得此便宜罢了。他还不了解她,也许她是心机女,在利用他,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往那个方向发展,但不放弃辅导机会。一切皆有可能。 要知道什么结果就要交往了再看。当然我还是要奔恋爱结婚的目的交往的,虽然目前以学习为重。那么,我是“二手货”,要不要现在告诉她? 可以不告诉,因为人家又不是与你交朋友谈恋爱的,只是学习嘛。可我是那个目的呀,如果她不能接受,不如趁早。再,以后讲,会被动,且有不诚实之嫌。 想到这里,他发了信息。 “嗯好的,很高兴与你共同学习。如你所言,反正只是一起学习,虽然我是有心的,但断不会忤逆你,更不会影响你学习考试。所以这是我今天要向你表达的两层意思,一是对你有心,二是无意强求。在你面前我当有自知之明,我还有一事要说,我有一个让你‘一票否决’的情况:我34岁了,有过一段婚姻,没小孩。” 没多久,她发了一个“喔”字。 约十钟后她又发信息:“反正就是一起学习,不搭界的。如果我们不可能谈朋友,你还愿意一起学习吗?” 李坤兴竟然有点莫名感动,他欣赏她的坦率。立即回:“当然,完全可以。” “那你不是吃亏了吗,为我浪费时间,图什么呢?” “我乐意帮人,尤其是帮你。帮人也是帮自己,这也是帮五洲。而且,就算是辅导你,也强化了我的学习,教学相长嘛。” “好的。律师就是会说。”又是调皮的表情。 “明天休息吗?上午就来如何?几点?你定。地点也可以听你的。” “8点半行不?到你律所蛮好的。” “ok,我发律所定位。明天见!” “明天见。” 这个晚上李坤兴有点小激动,虽然明知这种约会并不是谈恋爱。早上早早醒了,吃好早饭,8点一刻到所。星期六没人,但也常有律师来接待客户或工作。反正各人独立的办公室,不相干。 李坤兴先到甜品店买了小蛋糕,如果江小涓没吃早餐可以给她。办公室还有牛奶,咖啡,茶叶。这待遇,这殷勤,没有追求之心,没人能信吧? 江小涓准时到达。开车来的,今天休息日写字楼地面有车位。 不是着工作服的她,一身休闲春装,娇美如花,这模样更动人。但是,必须收心,毕竟只是来学习的。 享受着热情招遇,江小涓连说太不好意思了。说她早饭吃过了,李坤兴说那牛奶当饮料如何?并建议放咖啡。就这样给她泡了一杯。 饮料放在小长桌上。房间十多平,办公桌边上有一套桌椅,接待当事人用的。现在,他们相对而坐——呆会,辅导她学习,只有一本书,是要相拥而坐的吧? 李坤兴说,你先把经济法书给我,让我看一小时,你先看专业书。 这是昨晚讲好的,李坤兴要先熟悉教材。两人便安静地看书。 财会专业的经济法对于李坤兴来说当然浅显,他半小时就全部翻完,心中有数了。为了能讲解好,他做了“备课”笔记,想了许多生动的案例。 然后真的与江小涓并排而坐,共同面对一本书,辅导她。 他们开始不敢太靠近,随着讲课的深入,自然抵肩挨头了。他细细地刷过牙,还嚼过口香糖。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 他先总的说这门科目的内容,还是那天说的三大块。再说每块的概述,这样她有了个全面的掌握。毕竟她看过一遍,所以接受得很快。 然后,逐章节地讲解。用平常语言、大量例子,把理论都讲清了。并且,一对一的讲课,师生间有互动,一问一答之间,问题很快解决。 江小涓说:“这样真好,顶我看几天的看书效果。我不怕这门课了,听你上课,好多地方像听故事,不累。” 李坤兴:“谢谢肯定,让我有成就感。我的感觉也很好。” 到午餐时,江小涓说,请老师吃饭! 李坤兴说,你是客人呀,我请。 江小涓说,不行,得我请,一定,必须,都这么辛苦你了,本来就要感谢的。 李坤兴笑说都可以,去吧,吃什么?脑力劳动,要补充营养,不能太简单。 他们到大型商场的餐饮层,点了烤鱼。 虽不是恋人,但心里感觉暖暖的。真希望她也有这种美好的感觉。吃饭聊天,他先问考试的事,问初级什么时候过的,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她说了本二的财经专业,说学校名不见经传,让你见笑。 他笑着说,就冲你“名不见经传”这个形容词,我也不会笑你。你应该是普通大学的高材生。 她说你还是笑我。 他说,你这样正好,再优秀的话我都不敢请你呢,总不能让一个男的接受女的辅导吧? 哼,大男子主义。 算不上主义,只是一点小小倾向,东方人嘛。 就是。 他们愉快地边吃边谈。 第32章 互说恋爱史 江小涓也问起李坤兴上的什么学校。 李坤兴说华东政法大学 江小涓说厉害,怪不得这么优秀。 李坤兴说,大学应该还可以,但是,跟你说吧,我高中一直是省阳中的全年级前五名的水平,志在北大的。没考好,跟你一样。我有个原因,高三那年父亲生病,分心了,陪去上海看病,高考前两个月去世了,心理没调整过来。 江小涓那肯定呀,这么大的事。你不容易。 李坤兴说当时我很自责。我爸是胃癌,早点看的话,会看好的。他为了我,为了家,起早贪黑,从不休息,省吃俭用,累的,苦的,营养不够。经常胃出血,之前看过,胃溃疡,就一直当胃溃疡自己买药吃,也不去看,不做胃镜。我是后来知道的,我应该提醒的 江小涓说,是的,胃癌可以切除,你爸扩散转移了吧。那时你还小,注意力在读书上,不能怪你。 李坤兴说,这能算理由,但总归可惜,他才40出头,没享到一天福,想起就心痛。所以我大学毕业,没到外地,回阳溪工作了,想在母亲身边。我大四就过了司法考试,也没考法官,想做律师,挑战自己,多挣钱,让家里日子好过。 江小涓“嗯”了一声。然后轻声问,你这不是蛮好的嘛,怎么离婚了呢? 李坤兴一时沉默。 江小涓竟然说,你不用讲,我先猜:你这么优秀的人,喜新厌旧了,热度没了。嘻嘻。 李坤兴说,你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人吗?不过,我喜欢你的玩笑,幽默,热闹。哈哈。 然后他正经地说,我不是那种人的。你说我优秀,谢谢,勉强可算吧。越是优秀的人越懂得敬畏越会约束自己,我希望自己有这个意义上的优秀。说说我的恋爱史吧。我上大学,两年没从父亲去世的伤感里走出来,你知道大学谈恋爱的多了,我们学法的这样说,大一叫先占,大二叫拾得遗弃物,大三叫发现埋藏物,大四叫取得抛弃物。 江小涓娇笑连连。 我呢,连抛弃物也没缘分得到——是我不想早恋。毕业后工作,又一个四年,我心思只在工作上,认为此时我没时间没资格谈恋爱。七年前我27了才开始谈,两个,没成,没有要发展下去的感觉。第三个,29岁时,介绍的,感觉还可以,她与我同年,也是双方大人催了,结婚了。日子过得还好,主要是安稳的。谈恋爱是风花雪月,结婚后是油盐酱醋,平常生活,但有工作的激情、有未来的憧憬就好。我工作有成绩了,做到了合伙人,年收入从20万,到30,40,50万,是蛮好的。我发现大多同学结婚后都说没劲,后悔的居多,离婚的不少,我的想法不同,我想结婚成家是事业打拼有个港湾,我又不要那种不切实际的浪漫或像婚前那种自由但不成熟男人的生活。可是,我还是加入离婚大军了。主要是因为我有一笔300万的出借款迟迟收不回,是投给一个信任的同学的,海归,美国麻省理工的研究生,高中都是学霸,好友,世界领先的项目,生物科技,说三年会出成果,但三年到了,没出成果,还要追加投资。我没再投,可妻子要把投资款要回,说美国打压中国,根本不可能带回高科技,我不同意,一是这种时候不好意思撤资,二是相信同学会出成果。她几次提出要退钱,我就有点火,吵架就多了。偏偏这时我母亲又查出胰腺癌,我知道这个癌号称癌王,到有痛觉就看不好了,但现在有免疫疗法,虽然不像血癌肺癌那样有效,但也有有效的,我必须试,这要好几十甚至上百万,我虽然年入50,但已无多少积蓄,我就是借钱也要给母亲治病。她嘴上不说,态度对我冷淡了。其实这些应该是诱因,关键还是感情基础不深厚。我对她把话挑明,如果你不愿意承担可以不承担,她听懂了。后来是她积极要离,要财产。我满足她,300万债权归我,其余全归她,房子值400万的,家里的积蓄100多万她拿去70万。不过还好,同学还了我一百万,钱不成问题了。现实逼我努力,要多挣钱。 李坤兴不能对江小涓说尤董是他生父,生父母给看病钱,就编了同学还款一百万。 江小涓问,她知道同学还了一百万不要离? 李坤兴只能接着骗。说,同学从别的同学那知道我离婚,又知道我妈病,还了一百万。 江小涓说,你这么优秀,都离了,我都害怕结婚了。 李坤兴结婚是好事,我还是向往的。虽然我离婚了,但回想与她的婚姻,还是幸福多、开心多,如果再有个孩子,更会开心。当然前面说了多么的不足处,毕竟像电影和小说里的爱情可遇不可求,甚至可能现实里根本就没有。我想我会在下一段婚姻里好好总结,不能再失败。 江小涓说,你应该挽回的。 李坤兴说我也作过努力,但她比我坚决。我是被动的型的。 江小涓笑着说:“看不出,你是被动型的,我觉得你可主动了!” 李坤兴说:“你话中有话!没错。如果看对人了,不能丢失机会,要果断行动。出击要果断,交往要严肃,结婚要慎重,这是现在我想的原则。” “哼,你就当是试验品吧,先出击,试试不行就丢。” “也是,也不是。果断出击,给双方一个机会,但也不是所谓广撒鱼网,而是确实戳中内心了,像大学语文,诗经第一篇,关睢,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我就是那个样子,想了两个晚上,不行,放不下,发信息了。出击之后,要有真诚严肃的态度。把自己好的一面示人,也要坦率交待自己的问题和不足,不能发展的话早点告诉人家,不要耽误大家。至于定终身,更要慎重,我不能再有失败的婚姻。” 江小涓又笑:“你就怕耽误自己吧。” 李坤兴说:“是双方,彼此。我当然年纪更大,虽然你只有20岁,顶多21。”也是调皮地笑 “哼,你不止三十几!” 李坤兴一时没有领会,看到江小涓邪昧地笑,懂了。“你是说我老眼昏花吧?” “知道就好!” 这一抛一接,有趣,显智,两人就格外愉悦。 不知道她与别人有过此种情趣盎然的交流不?李坤兴问:“敢问妹子芳龄、经历,能否告知一二?” “三四也可。” 两人又禁不住要笑。 于是知道了。她27岁,五年前毕业后就到五洲工作,住公司宿舍,很宅,晚上看书,上网看电影、小说,谈过两段,都不长。 下午他们继续回所看书,相约下周再来。 这分明是谈恋爱的节奏。 第33章 生父有情人? 可是下周休息日,李坤兴不能约会江小涓了。 李坤兴很忙。第二天他去上海,母亲的基因检测结果,有k-ras基因突变,可以打疫苗,同时考虑被动免疫即培育体外抗体,双管齐下——李坤兴听起来好像医院拿他母亲做试验,但到这个程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化疗也不停止。总费用倒还好,一个疗程十几万,至少三个疗程——如果王桂珍有命做到三个疗程的话。 第二天周一就回来工作,律所和五洲两边跑。他发现生父有每天要见他、要与他长聊的意思,这占了他不少时间。因为他习惯带目的、有效率的聊,聊完就去干事。而尤董却让似乎每天要与他闲聊,话题多有与工作无关的,这可能是在全面考察他吧? 而且,他觉得尤董管得太细了,比如他发出去的律师函,办公室主任提醒他先给尤董过目。他不知道这是尤董的意思还是办公室主任的意思,而他的律师函是已经给总经理看过。 他在董事长那儿时,不时有下属来请求汇报工作,李坤兴发现董事长是个万事通,无论专业的产品制造上的问题,还是企业广告的文案、十几天后的团支部要举行的主题演讲,下属拿上来的方案都让董事长改得面目全非,一边改还一边指责下属的不当,下属唯唯诺诺,连连说改得好。下属离开后董事长向李坤兴说他的道理,还说下属总让他不满意,不成长,让他失望。李坤兴勉强点头,心里却不大认可。心想你改的,有的有道理,有的没道理,有的两可的,你改它干吗?还让下属独立不,让其成长不?学习里不是讲领导要容错吗?怎么到实际工作中就做不到了呢? 这为他在五洲工作埋下阴影。他觉得他最近看的企业管理书籍,书中说的好多问题恰恰是五洲存在的。也许是他认识肤浅吧。 到周四下班时,董事长告诉他,双休日一起外出考察。 这就不能按计划与江小涓一起学习了。周五中午,李坤兴在五洲食堂吃饭时,隔几桌看到江小涓,双方眼光一对视即移开,偷偷一笑。吃过饭各自回去休息,李坤兴发微信消息说,很遗憾,明后天跟尤董外出考察,不能见面学习了,我不想错过,改周一晚上行不? 江小涓回答:可以。谢谢你啦,这么忙,真不好意思。 李坤兴简单回复:哪里。跟一个微笑的红脸。 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六上午10点,驾驶员送两人到阳溪高铁站坐高铁,目的地是江西一座地级市,要在南昌换乘,总共5个小时。此行目的是考察一家当地电缆企业,看看能否收购兼并。是当地一个铜材供应商主动牵线介绍的,说当地这家电缆企业有亮点,能制造新能源电动汽车传导充电系统用电缆,即电动汽车与电源的充电连接线,这类产品的性能要求比一般电缆高,国内没几家能生产。有这等好事吗?介绍人说这家企业虽然有这项新技术,但没品牌影响力,没规模,不像五洲,他们想与五洲强强联合,收购他们也行。 下午3点多到达。换乘时他们在南昌高铁站吃了午饭,便直接到市里安顿下来。李坤兴自然成了行程吃住的操办者,也是手机上动动手指的事。事先与董事长的生父交流过,他吃住都不很讲究,住宿四星以上即可。李坤兴说最好有可游泳,尤茂昆说好。考察企业在城西郊区,李坤兴订了城西一家五星酒店,网上评价不错,才500多元一天。乘出租车两间到达酒店,觉得蛮好。订的是两间,各人一间,也是讲好的,相互睡觉不影响。都怕别人打呼噜。李坤兴同当事人出差也是,要是睡不好,怎么打官司。 这趟费用当然全由公司开销。 五点左右将由中间牵线人接去晚餐。安顿好之后,李坤兴到董事长房间,在同一楼层,相隔几间房间。李坤兴说你先休息下,我去游泳。尤茂昆说你去吧。 酒店游泳池不大,只25米,不对外,所以清静。李坤兴一口气游了10个来回。岸上一个房间还有健身器材,又去练了下肌肉。他忙,特别需要这种见缝插针的锻炼。 中间牵线人,就是当地的经营铜材销售的肖老板接他们到市里一家有些档次的饭店晚餐。肖总带来四个人,介绍说是公司的副总和朋友,尤茂昆介绍李坤兴是他侄子,做律师。肖总说律师好,这次可以来把关。 菜很丰盛,但也没特别高档的。客人也不期望多高档,因为一吃酒,多么上档次的菜也一个味。 吃完,肖总说去唱歌,好像他了解尤总的爱好。到一家规模不小的ktv,肖总听尤茂昆的,没给每人配“公主”。侄子在嘛,他懂的。他们就唱歌喝啤酒。 平生第一次听到生父唱歌。李坤兴是满怀期待的,因为他好奇生父为什么对唱歌几十年如一日的乐此不疲——听五洲人说的,他们不知李律师是尤总亲儿,说话多有不避。尤茂昆唱歌的天然优势是中气足,声音宏亮。感情投入拿捏得当,不麻木不仁也不演绎过度。激动时用颤音,这个俗而老套。 然后李坤兴唱。唱歌他不在行,但为了应酬时拿得出,他练过几首歌,是谓他的拿手节目。大家一听,热烈鼓掌。 刚到10点,尤董说休息吧,明天有工作。李坤兴遵尤董嘱,去抢在肖总前付钱。不多,总共750元。 回到酒店,各自休息。李坤兴想是不是要去尤董那道个晚安?听五洲人说他不到半夜不睡觉——所以他每天10点才上班,而且经常上午不去公司。去打个招呼吧,又怕他缠住聊到半夜。 还好,在尤董房间坐了10分钟,说说明天的事——其实已经商量过的。李坤兴说尤董休息,我回房间了。尤董说你休息好。 再次回到房间,李坤兴擦了把脸,准备打开电脑做些事。下意识摸口袋,手机不在。房间里找,没有。想到是拉在尤董房间了。 只能再去按门铃。 可一直没反应。 连按了一分钟,不见开门。应该是不在房间里。看时间,才11点——可也夜里11点了,他能到哪去?要不手机明天拿?也不是个事。怪自己马虎。但事已至此,只能联系他了。 到服务台用座机打尤董电话。尤董的号码数字整齐而李坤兴又记性好。电话里尤董说我出来走走的,马上回。 李坤兴从酒店大堂上电梯到尤董房间门口等,只一小会尤董到了,开了门手机果然在椅子座角上。李坤兴表示自己粗心了不好意思,尤董说没事。李坤兴就回自己房间。 李坤兴把手机闹铃放在次日7点50,因为9点肖总过来同去企业。第二天早上,他没到闹铃响就醒了。 就去二楼吃自助早餐。 他发现,自助餐厅里有一个女人,年轻貌美的女人,可能是尤总的情人! 第34章 收购谈判 五星级酒店的自助早餐是丰富的,李坤兴吃得饱饱的。早餐要吃好吃饱嘛。又去拿几块水果。 回到餐桌吃水果时,听到有人说话,疑似阳溪话。循声寻找,声音来自远处的餐桌,一个角落里,坐着一名女子,在打电话。 声音很低,一般人不会注意,但因为李坤兴觉得像是家乡话,所以敏感。 隐隐约约的,李坤兴想不大可能此处有人说家乡话吧,千里之外的江西,会有阳溪人? 他就注意听。是像,但仍不能确定。那女人背对他,只看到上半身,头发卷烫,衣着华丽。如果真是阳溪人,上去搭讪。因为这是五星酒店,这女人肯定非富即贵,是律师的潜在客户。在此碰到老乡是缘份,搭个话是自然不过的事。 就靠近去细听。听清了,确是阳溪话。 断断续续地听到: “我嘛,早餐都吃过了。早餐蛮好,还不来吃,大懒虫。” “你不是讲9点钟有事吗,怕你睡过嘛。” “我才不睡懒觉呢,来了就要玩,睡觉不是浪费了。今天来个一日游,落地组团的。你明天就要回去,不肯陪我多玩几天。” “好,我就要出去玩了。拜拜,晚上见。宝贝。” 如果不是那句“9点钟有事”,李坤兴会觉得她与阳溪的家人通话吧,可这个“9点钟有事”,打开了他的想象空间。 不禁细观女子。她不回头,看不到脸。李坤兴丢下几片香梨不吃,纸巾擦了嘴戴上口罩,疫情期间嘛。然后等待女子的动静。 女子起身了,他也起身。女子走出餐厅,他跟随。都到了电梯口,李坤兴装作不经意地看她。35岁左右,容貌姣好,中等身材,匀称有致。他看清了,退后一步,电梯门开,让女子先进电梯。 女子按了21楼。李坤兴按了16楼。他其实住15楼,临时想了这个小心机。 9点钟,肖总的车子来到酒店,开赴企业考察。企业规模是不大,搁阳溪是个中小电缆企业。老总先在会议室接待,老套的vcr企业介绍。内容都是虚的,只有数字是实在的。企业年销售只及五洲四分之一。 可他们说有是“镇企之宝”,核心技术。即电动汽车与电源的充电连接线。 尤茂昆作为业内人当然知道,这种电缆技术要求高,但也不是不能造,关键是要造好,好的才能供好车,次的只能供街头的两轮电瓶车。不能供特斯拉,也要能供国内品牌电动汽车才值得合作或购买。来前听介绍人肖总说,这家企业的这种电缆是供应国内知名品牌的电动汽车的,他要求证。 可是,企业老总说不能透露供应谁家,这是商业秘密。可以提供产品检验报告,证书。 尤茂昆说话斩钉截铁,很霸气。他说,肖总说你们的优势就是这个技术,你们也只有这个技术吧?我们五洲的优势用不着我多介绍了,这种连接线我们不是不能造,而是造不到全国一流,世界一流。我们有全国一流世界一流的技术,比如特高压电缆。还有风能电缆,太阳能电缆,都是国家高新技术认证,我们现在是追求锦上添花,你们是要拓展生存。所以说我们可以说是雪中送炭来了。当然合作总是共赢的,资本不追求利润是不道德的。我们的优势明摆着,你们要什么资料,证据也好,我们统统给,要充分让你们相信,我想你们也要对等。在你们没有让我们充分相信前,我想合作没有前提。我们真心赶来的,你们要什么资料,我们带来的立即给,在家里的也立马可以发来,直到你们信任。 相比尤茂昆,对方企业老总不但少气场,还不怎么会说话,说到技术倒头头是道,看来是个技术出身。 但光说没用。在尤茂昆坚决要求之下,对方企业答应提供能证明产品档次、等级的资料,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报出出售企业的价格。 李坤兴感受到尤茂昆作为企业家的自信和果敢,尤其是他的气场。 他们参观了车间。车间里尤茂昆看得细致,也问得细致。企业老总夸他懂行。 李坤兴提出要拿一段现场制造的电缆,企业老总没同意。 中午企业老总说到外面吃饭,尤茂昆说厂里吃便饭即可。企业老总说外面订好了。在一家地方风味的饭店吃了当地特色餐,喝了点红酒。 下午回到酒店,本可返程了,可依照尤董的计划是明天上午的高铁票。尤董说下午在酒店休息吧,李坤兴说好,我带电脑了,可以做些事。 回来路上,李坤兴夸尤董谈判高手,老辣,是他见到的最能谈判的老总。尤董笑笑接受,说都没有什么神奇,只有九寨沟是神奇的。 李坤兴想到,尤董说过,阳溪电缆一哥周俊成,见到他只有听他说话的份。可是这位周俊成,名气和事业比他大多了,他执掌阳溪最大的电缆企业,该企业一直在全国500强的前100名里,非五洲可比。周俊成是全国电视财经节目的常客,说事业说经历说理念,李坤兴觉得差强人意,是比不上尤董会说。但人家事业做得五洲没法比,李坤兴认为主要是周俊成会用人,把全国各地的能人招至麾下,比如刘备,就其本人气质能力而言,不是英雄,但连曹操这样的大英雄也说“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而比照之下,尤茂昆不认为周俊成是英雄,自己才是。 下午李坤兴又游了泳。做了好多事,包括明天晚上辅导江小涓经济法的“备课”——出发前到书店买了本经济法书。可见他是多么的用心。 虽然他想念江小涓,但不能联系她,因为他们不是情人。纵然两人心里已经认定情人关系。这是以学习之名“勾搭”上的副作用,惟其如此,与学习无关的话不好讲也。 晚餐,与尤董一起到酒店附近小饭店弄口便饭。连着几顿大吃大喝,恨不得吃口粥才舒服,只是粥不经饿。 晚餐后两人经过一个城中公园,进去坐坐,聊聊考察感受。尤董觉得没戏,说本不想出来,只是企业太想在新技术上突破了,目前拥有的几项技术都已经不再领先,三年之内没突破,企业没前途。挣钱不成问题,做大做强做不到。也不是企业不重视这个问题,前几年投入不少,但选的几个合作科研院校没出成果,也是运气不好。 企业发展,得天之助,天意很重要。尤董这样感叹。 他又说到历史上的刘邦项羽,唐宗宋祖,哪些个是“天成英雄”,是星宿;哪些个天命难违,天妒英杰。 李坤兴觉得生父说的野史居多,但道理还是有的。 8点左右他们回到酒店各自回房。李坤兴多了个心眼,注意门外的动静。大约8点一刻,听到关门声,就起身透过猫眼往外看,见走道上尤董走过。 估摸着他到电梯口了,便开房门,并不关上,因怕出声。然后出来,在走道上慢慢走,做出看手机的样子。接近电梯口的拐角了,更加慢慢下来,耳朵竖着听电梯动静。 电梯门开启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又听到门合上了。 他走到电梯口,注视着电梯门框上方的闪烁的数字。 17,18,19,20,21。 红色的数字定格在21楼。 虽然都只是间接证据,但已经能闭合成环。即法律上说的证据链。证明尤董与那个早餐时打电话的女子是情人关系。当然这还不是法律上足以认定的。 可需要法律认定吗?这事与我有关系吗?我们父子相认才几天。 我的生母,也睁一眼闭一眼吧? 他们都不是蠢人,他们有智慧建立他们的相处方式,我无需多管闲事。 所以今后,我不要再对这种事好奇。 李坤兴回到房间安心学习。其间有电话进来,娇滴滴问要按摩不,保你满意开心,请试试吧。 绝不能做这种事。为自己的自律,也为江小涓。 第35章 再次相会学习 终于可以回家了。 总算可以联系江小涓了了。在回程高铁上,李坤兴发信息,当然不能说内心深处的话,如想念你之类的,只能是像工作的同事,发知照性信息。信息发的是,我在高铁上了,下午到家,晚上按计划进行。 江小涓的回复倒是超越了一般同事关系。她发了个动态图像,一个可爱的卡通人鞠躬,跳动“谢谢老师”四个字。 李坤兴发“不客气”的动态图。 晚上江小涓准时到达律所。李坤兴在饮料之外,还准备了水果,让江小涓倍感温暖。 江小涓说你辛苦了,下午刚回来,就来辅导我。李坤兴说还好,这趟日程不算紧张。说游泳锻炼了两次。她说你游泳一定厉害吧,他说还行,在大学时用心学过,姿势还比较标准,一般速度一直游也不累,起到锻炼效果要快游,不休息游两千米没问题。她说真厉害,我算是会游,但游不快游不长,50米就累了。他说那是方法未得要领,动作,呼吸,以及配合,都有讲究。她说那马上夏天了,你教我。他说好啊,一起去。 阳溪得天独厚,山里有好多小湖,水清得见底,这个夏天,跟她一起去! 都讲好一起去游泳了,分明是恋人了。心照不宣,就隔一层纸捅破。 江小涓没问出差是什么事,她懂规矩,那是企业高层的事。李坤兴主动说了这两天是去考察一家企业,也就一两句。好了,开始上课。 “还像上次那样讲好吗?”李坤兴问。 “当然好,就这样讲,效果大大的。老师你明知故问,效果不好我会来吗?”江小涓又调皮了。 “效果不好,就把我否了,不来了,没其它缘分了。” 江小涓对李坤兴一个白眼,“哼,钻空子。不敢和律师说话了。” “得罪,罪过!看来下次我要想律师怎么说话,就反着说。好,开始学习。” 他拿出了书。 “你也有书?” “我前几天买的,省得一本书,不方便。” “哇,你太用心了吧。你对我太好了,不行,我想哭。” “这点事就让你激动成这个样子,不行,你得锻炼耐受力,不然以后我还怎么对你好,你会吃不消的!” 她笑得合不上嘴,粉拳一通袭击。 闹够了,开始上课。 由于这次准备充分,所以课讲得更加流畅,效率更高。这次讲的是合同法部分,案例很多。李坤兴还结合了去年会计师考试的考题讲解,江小涓有的能答对,有的还没有数,但她在一天天进步。李坤兴觉得她还是聪明的。 一次也不能讲太多;而且,李坤兴想多与她多约几次,就说今天就到这儿,你起身动动身体,边踱步边回想刚才学的内容,这样能巩固下来。这是我的经验。 江小涓说好,你的办法肯定灵。 他们起身走动,各自想事。 这样了十几分钟,李坤兴看时间是9点,不想这么早结束,也怕江小涓提出回去,就说:“我建议再看会儿书,你不是还带了专业书吗,都可以看。我为你服务,削苹果给你。” 江小涓说:“哎哟,那可不行。我帮你削才对。”就拿过苹果,说先去洗下。 李坤兴就不客气了,让江小涓削了苹果给他。 江小涓说:“我不能看书了,我想写五四演讲稿。只有一个礼拜了。你知道这个活动吗?你不算正式五洲人吧,所以不要参加。” 李坤兴说:“活动我知道,没通知我参加,因为我关系还没转过来,只是半个五洲人。” 李坤兴知道这个活动,五洲团总支组织的。团书记那天去向董事长汇报,李坤兴在场。是一场青年员工主题演讲活动,团书记他们定的题目是“五洲成就我青春”,尤董不满意,改成“少年的五洲青年的我”,说了一通道理,说五洲成立27年,但按照她的寿命应该只是少年,甚至是童年。我们人的自然寿命,有无数代的青春献给五洲,这样保证五洲这个少年的远大前程。团书记连连点头说好。团书记走后尤董意犹未尽地继续说他的道理,颇为自得,还说下属总是想得肤浅,好创意总是要他想到。但李坤兴觉得,他的道理也许对,但“少年的五洲青年的我”有些不伦不类。再要命的是,一切听你的,下属还怎么成长?而且,这样下来,下属想的是如何符合你的想法、标准,那他们的创造力呢? 这些想法当然不能跟江小涓说。他只是说:“你为难了,活动肯定要参加,还不能敷衍,你是财务科青年骨干嘛,复习又忙。这样吧,我能帮你吗,你想说什么,怎么写,告诉我,我来组织语言。不定让你满意,你再修改。” 她说:“真的可以吗,样样要你帮我,怎么好意思。” 他说:“咱们who跟who。” 李坤兴又说:“演讲要结合自身实际,不能讲空话。不是光有华丽辞藻,光有排比句什么的,形式没内容重要。所以,其实还是要你自己写的,你要提供内容,想说什么,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五洲说。要说心里话,没有你提供内容,我写不出。除非你对五洲没心里说,那就是编些空话大话而已,没意义的。你忙,我帮你组织文字而已。” 江小涓说,我懂你说的。 她想了下说:“这个我也想过。我想说的是,五洲成立27年,我正好与她同龄,当然五洲是百年千年企业,所以她正当少年。她的年轻有活力前途无量是要靠我们一代代的五洲人奉献青春才能得到的。再联系我自己,来五洲五年了,是五洲给我机会,让我成长,今后我要怎么怎么做,青春易逝,岁月如梭,努力当下,不负使命。” 最后16个字以夸张的朗诵状说出。 李坤兴说,基本可以,先切题,再联系自己。但是有点大路货,没特色,我来帮你想想,你先看书。 江小涓说好。 她又说:“我对五洲确实有感情,现在找工作不容易,要珍惜机会。收入也不错,比一般企业高。所以要不说些感恩的话?” 李坤兴点头。 她说:“我还想说,要向五洲的前辈学习,五洲有今天,全靠他们努力拼搏打下基础,他们的青春奉献给了五洲,现在,轮到我们了!” 最后一句又是夸张的表演的腔调。 李坤兴说,我有点数了,帮你组织语言。 江小涓做个清宫剧里宫女的动作,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身体一侧,并低头屈膝,嘴里念叨:“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第36章 五四演讲稿 江小涓看书,李坤兴在一旁写演讲稿。一个小时过去,李坤兴写好了。 又到“课间休息”,李坤兴说:“我写是写得差不多好了,就是不知行不,我来跟你说。” 江小涓道:“你说。” 李坤兴说:“咱们来个别致的,一上来就抓住人心,就是有点肉麻,你能演不,要豁出去才行。”李坤兴边说边笑。 江小涓问:“这么严重?有多肉麻?要演戏,我有点难。” 李坤兴说:“你刚才不是说五洲27年,你也正好27了,因此开头是这样的——”他以演讲的口吻读他写的稿子。 “五洲今年27岁了,我有幸与她同岁,然而五洲以她的蓬勃生机将有无限的活力和绵长的生命,百年不是梦想,只是起点,所以她现在只是个少年。而我是个青年了,并且青春已经过去大半,所以此时不抓紧更待何时。 有个人也是这样想并且对我说的,这个人就是我妈。她说,小洁,青春一眨眼就过了,赶紧找人结婚成家。让我结婚成家是她后半辈子的使命,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何曾不想有一个的家,家是温馨的港湾,是生活的安乐窝,是工作能量的补给站,是家族衍生、团聚的联欢场。人伦之乐莫大天此,故谓之天伦之乐也。 在我们这代青年看来,步入青春年华,寻找爱情组建家庭,是我们作为人的天赋权利,是自然不过的事。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幸福的时代,前辈为我们创造了优良的生活环境。可我们眼光稍微往前看一下,我们会觉得我们这一代实在是非常幸运。 拥有一个舒适的家,在人类历史上大多时候是奢求。战乱频仍,生活窘迫,即使和平年代,婚姻也不是年轻人自己能作主的。 当然今天我不是来谈婚论嫁的,我要说的是,拥有一个幸福的家,过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就不说得太远,就说一百年前,国家积弱,外寇入侵,战火连绵,生活颠沛流离,哪有里一个安稳的家?再说到五十年前,国家贫穷,物资匮乏,就是建立了家,也是家徒四壁,哪里有我们想要的生活? 所以只有今天,我们才能自由地幸福地谈婚论嫁,组建家庭。 所以有句话说‘没有国哪有家’,我现在觉得是实实在在的道理。 富裕发达的国,需要有一个个发达的大大小小的经济体。特别是我们民营企业,在我们国家,民营企业是经济最活跃、就业人数最多、创新能力最强、上缴税收最多的经济体。 我们五洲,是她们中间的一员。我为此骄傲。” 读到这里,李坤兴停顿,看江小涓。 江小涓笑开了花,“真有你的,你怎么这么能说,让人要听。我怕的是,我倒是敢去演讲,但人家一听写得这么好,新颖别致,肯定不是我写的呀!” 李坤兴说:“你多想想也能写出的,意思是你的嘛,你给我的灵感。”他继续读下去。 “所以,在我拥有小家之前,我已经有了一个家,她就是五洲。所以我要珍惜五洲这个家,我们共同的家。 当然,没有五洲,会有四洲,六洲,企业总是有的。找企业也如同找对象,总有适合你的。然而我想的是,为什么有的人,像非诚勿扰上的嘉宾,被大家亮灯、抢手,而有的人,被灭灯? 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被企业抢手的职场人,然后选定企业,从一而终? 我们要做自身素质优异,成为企业不可或缺的人才。 作为我来说,我有幸与五洲结缘,来五洲五个年头了。我感恩五洲,给我机会和平台。五年里,我从一个职场菜鸟成长为一名基本能胜任工作的职业人,但反思自己,回顾总结,自己做得很不够。 与五洲的前辈比,他们把自己的全部青春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五洲,才有五洲今天的辉煌。筚路蓝缕,从无到有,历尽艰辛坎坷,为我们打下这么好的基础。” 李坤兴眼睛离开稿子对江小涓说:“这里要不要举例?你定。” 江小涓说:“嗯,要的,有例子的。” 李坤兴回到稿子。 “五洲的前辈的事迹永远写在五洲的光荣历史上。更令人尊敬的是,他们现在还在拼搏,在带领我们一起前行。五洲的明天,当仁不让地要由我们这代青年接过接力棒。面对激烈的企业竞争,面对新老技术的新陈代谢,面对新的挑战也是新的机会,我在问自己,准备好了吗?青春易逝,岁月如梭,努力当下,不负使命。” 最后这16个字是刚才江小涓说的,李坤兴同样以朗诵状说出。然后说,后面怎么表决心要你加上内容了。 江小涓说,行,前面写得太好了,你太有才了! 李坤兴得便宜还卖乖,故作谦虚,说这是小菜一碟。 还说多少有点空洞,具体的内容要你加进去。 时间已到10点,三个小时过去了,真快。女孩子该回家了。李坤兴说我送你,江小涓说不用,我开车来的。两人一起下楼,分手,各自开车。临别前李坤兴说回家发个信息来。 李坤兴到家10分钟后,江小涓发来到家了的信息。还说谢谢,认识你真幸运。 李坤兴也回了热络话。无疑是谈恋爱了。但因为要学习迎考,双方克制了。 心里可是不可抑止的火热和幸福。 在甜蜜里安然入梦。 彼此的梦是相通的吧? 第37章 演讲得奖 两天后五一小长假,江小涓能休两天。其中一天与李坤兴学习,第三次了,经济法全部讲完,李坤兴让江小涓回去自己看书巩固,说下次要考她,做题目讲实务。 几天后五四演讲活动,李坤兴被应邀参加。 20多层的五洲大厦里自然有大会议室,可以容纳200多人。五月四日下午,在阳溪总部的青年员工都来到这里,外地的也派了演讲选手和出席的代表,加上一些企业领导,近百人济济一堂。 团书记主持,先讲这次演讲的主题和意义,及比赛规则、评委,评委是尤董、杨进总经理及几位副总。但评委的评分只占总成绩的50%,另50%是听众打分,是由现场的听众中抽签选出20人,由他们打分。主持人还宣读了评分规则,即内容、表达、仪表、守时的的要求和权重。 选手依次上台演讲,每个部门一到二人。听了几个人的演讲,李坤兴觉得大同小异,都是语言比较精彩,有的像心灵鸡汤,李坤兴怀疑有些华丽的句子是网上搜来的;共同缺点是缺乏辨识度,与自身的联系比较空洞。听众不免有点审美疲劳。 第六个江小涓上了,她长得漂亮人也精神,开口一说果然吸引人。说到自己27岁,母亲大人催婚,大家便笑。听起来似乎跑题,但很快说到家与国,家与企业,就切题了。 这个开头让大家注意倾听,开小差的没有了。说到前辈的事迹,有血有肉,很是感人。说到青年的使命,慷慨激昂,却没人觉得做作,至少台下的李坤兴觉得情绪被带动了,精神振奋了。当然江小涓重点讲的是自己,如何从职场小白到小有成绩,但远远达不到企业发展的要求,把今后的规划,隆重自信地说出,从本职工作质量到业务水平的提高——当然说到会计师考试今年要过关,从职业规范到成为优秀的五洲人所要具备的精神风貌、团队意识,等等,总之,她要成为一全方位优秀的五洲人。 她演讲完毕,大家的掌声很热烈。 总共15位演讲者全部讲完,主持人简短讲了几句连接词,然后请尤董事长作重要讲话。这个期间,工作人员把五名评委和20名观众代表的打分收集整理,按照规则给出参赛者的成绩。 又到了尤董事长的讲话时间,肯定又是滔滔不绝连篇累牍的。李坤兴来五洲不长,已经有所察觉。好在尤董口才好,讲话有思想,内容也生动,他要听。可发觉员工不尽然。尤董的理论,属于那种专家听了太肤浅、逻辑有问题,员工听了又觉得太深奥了。再者,员工们老是听,也觉得有些是重复的。这个也会审美疲劳。李坤兴要听,不光是新鲜,一是被他的许多生活化的语言吸引,二是觉得有思想交流,有些地方有共鸣,虽然好多方面并不认同,但能引起思考。可看会场的员工,投入地认真听的人很少,大多是麻木的表情。 在与江小涓一起学习之余的闲聊中,李坤兴说五洲这么重视员工学习,怎么领导讲话,下面一个个木头人似的,倒不是思想开小差,可面无表情,毫无共情共震。要他们发言,都是事先准备的拿出稿子读读,即兴的谈体会一次没看到。 现在,轮到李坤兴发挥他的即兴演讲了。因为尤董忽然要求李坤兴发言,把李坤兴弄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李坤兴是个脑子不停运转的人,他心里有话说。 事情是这样的: 尤董在长篇大论前,说怎么没见我们李律师演讲?团书记说考虑到李律师没正式入职,没通知。尤董就批评,说李律师就是我们五洲人,不要受用工合同束缚,你们没听说过“名誉教授”、编外人士?李律师还就在我们五洲上班的。李律师也正当青年,演讲能力不在话下,是与我们学习交流的好机会。现在,请李律师上来发表即兴演讲。 事先确实没跟李坤兴说过,是要考验他? 李坤兴当仁不让。这阵势算什么,小开司!在大学时演讲少嘛?还是班级代表选手呢! 在大家的掌声中,他微笑、镇定地上场,鞠躬,开讲。 “我也谈不上即兴演讲,就是说几句体会。今天参加这个活动,体会很深,收获很大。首先,我觉得今天的活动意义重大,我先说它的形式意义。人之为人,在于有思想,有情感,有精神,而这种人类的精神气质,必须散发出来才有意义。这就需要人际交流,就要说和写。可以这样说,成功的人都是善于言辞善于表达的;或者说,有人有其它成功的特质,所以也成功了,但如果善于表达,会更成功。更多的人,是因为不会表达而没有成功。 比如我们听到过这样通俗的说法,叫‘一句话让人笑,一句话也会让人跳’,语言之重要不在话下。好的沟通交流,首先是内容好,或言简意赅,或生动引人,或见解深刻,或妙趣横生,视不同功能不同场合配置语言内容。再就是方式,用词、表情等等,能起到很大的辅助作用。 所以我希望我们五洲人能言善讲,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展示和交流,我学习到不少东西,今后也与大家一起学习和成长。 我还有一点体会是,言为心声,能言善讲的前提是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有积极上进的心态,讲出来的就是正能量。反之,如果总是负能量,就是能说会道也是反作用。 所以你的精神高度和知识广度决定你的演讲内容。此外才是技巧。也重要。 第二方面我来说说这次演讲活动对我的内心冲击。首先是感到我们五洲新老员工团结合作开拓新征程的精神,令人感动和鼓舞。好多演讲者讲到五洲前辈筚路蓝缕的艰辛创业史,我很感动,民营企业能成长到今天,非常还容易。而青年一代在前辈的引领下,与前辈一起再创辉煌,指日可待。其次,我对有演讲者中提到的“家”的概念,很认同。五洲是一个大家庭,是我们共同的家,这个共同的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我们每个各自的小家的兴衰,也就是决定我们小家的幸福,有什么理由不维护不珍惜这个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洲是我们的命运共同体。如果每个人,或大多数人这样认识,并落实在行动上,比如不计较个人得失,追求共同利益的最大化,五洲的发展就有希望。说到家的概念,我有体会。我大学毕业后就到律所做律师,律师是各自为战,各人接活各人做,不需要团队合作,同事关系也简单,也没什么团建。现在体会到企业是各部门协同作战,各个人也是分工合作,单靠一个人完不成任务。所以团结合作格外重要,所以我体会了企业里浓浓的家的氛围。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希望成为一个五洲人。我现在也是,但今后想全部工作转到这里,如果五洲需要我而我能任的话。 尤董拍手了,大家跟着热烈鼓掌。 下面有人小声议论,真能说。边上人说,律师嘛,能不会说。 江小涓心里别提有多甜蜜了。 尤茂昆想,这小子,我没看错。将他一军,让发言他即兴,一鸣惊人了。尤家有后人! 尤董又作了一小时的讲话。有点太长了。 最后宣布成绩,江小涓分数第二名,二个二等奖中的一个。一等奖获得者是一线员工,有学历有技术有干劲,是重点培养对象。 三个奖三个。其余没报分数,都是优秀奖。 晚上江小涓给李坤兴发信息:“谢谢老师!功劳是你的!你的发言是一等奖!” 李坤兴回:“谢谢,过奖,你们切合实际,我是空讲讲的。” 江小涓:“感觉我好幸福,遇见你真好!感到我提高了。我一直就想找你这样的,我不会放你了!”羞涩表情。 李坤兴:“你放也没用,你放我再追你。” 江小涓:“开心!”发了一个吻。 李坤兴回吻和拥抱。 下次见面,要实打实的吻和拥抱了吧? 第38章 尤凯注意到李坤兴手表 李坤兴的双休日,一天给江小涓,一天赶去上海探望母亲。 母亲的血型结果出来,是b型,而自己是a型,更加证明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尤凯的血型呢? 母亲的治疗在顺利进行。已经打了类似疫苗的针,这是免疫疗法的主动治疗。还要做被动治疗,双管齐下。被动治疗与以前白血病抽骨髓出来进行体外培育抗体,再打进身体的方法类似,不过现在不需要抽骨髓(俗称抽骨水)了,抽血即可。科技发达了,人也少受痛苦。 尤凯的病也得到有效治疗。最近他状况不错,心理安定多了,在家适度玩游戏,看些书,晚上与妻子母亲丈母娘掼蛋。解菊青长住他家照料。 尤凯想上班,亲家母也说他要上班的,解菊青跟尤茂昆说,尤茂昆说到“企业战略研究部”上班吧。 企业战略研究部就尤凯一个人,五洲人都知道这是因人设岗,弄个虚位让尤凯有班上而已。五洲还是尤茂昆一人说了算,没有进入现代企业管理模式。大家习以为常,李坤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方面说要现代企业管理,天天讲新理念,一方面又还是原始企业的作法。也许这是中国特色,企业家两头都要,既要外国先进企业的管理制度,又要在自己的利益与之冲突时的行个例外的方便。往大了说,企业既要上市,又想方设法规避上市企业的约束;企业既要员工忠诚、听话、有执行力,又要员工有自主性、想象力和创造力,很难的。 尤凯上班空闲的,经常串岗。这天,他串到法务办公室。 尤凯说:“李大律师,你的口才我佩服。凭空能说那么多。” 李坤兴想他可能指的是五四那天的发言吧。尤凯是五一后上班的。 “你是五洲的人才,希望你能呆长。还好,你聪明,先没有把关系转过来,留一手。律师就是高明。”尤凯竟然这样说。 李坤兴不知如何回答,朝他笑笑。 尤凯果然继续说:“我好心告诉你,为你好,所有来五洲的人,刚开始老大都说优秀的,好像引进大人才了,过不了多久就不满意了,天天说你不好,看不起你,恨不得立即赶你滚蛋。” “老大是谁?”李坤兴问。 “公司老大,能是谁,这点没看出来?董事长,除了他还有谁?” 李坤兴哭笑不得。董事长可是你老子,你这样说他,当着他的亲儿子——当然他不知道。 应该同亲父母商量告诉尤凯身世了,一直瞒下去,对他,对五洲都不是个事。他们都会以为故意隐瞒。 李坤兴说:“这个,谢谢你。不过我不习惯议论领导。” 尤凯说:“你清高。开始的人都这样的,我见多了。” 李坤兴说,企业和个人像谈恋爱,是要相互对眼相互适应才行。我刚到企业,多指教。你是学经济管理的,这方面多指教。 尤凯注意到桌子上的企业管理书。“你看这种书了,要改行了,但老本行不要丢了,你确定会一直在五洲——对了,你好面熟,想不起来哪见过。” 尤凯这记性,让人失笑。李坤兴想,要告诉他吗? “你是律师,我们在律师事务所见过?我经常去刘律师那的,刘朝杰。” 李坤兴知道律师刘朝杰。与他不一个所。 李坤兴就明说:“廿来天前,我在尤董家,吃晚饭时,你去的,见过。” “对了!”尤凯说,“可那天你不是公司客户嘛,怎么现在成律师了?” “那时也算客户,后来才谈到来五洲的。” “人才引进了。杨进是我挖来的,在无锡人才市场。你要像他一样听话才行,五洲不要人才只要听话,你多呆几天就知道了……” 尤凯健谈,可都是负能量的话,五四那天,也就几天前李坤兴在发言时抨击过员工负能量的话,可对尤凯没用。 李坤兴只能把话题引到企业管理上,说尤凯你大学学的经济管理,是内行。 这方面尤凯也有高论。“我现在不看这些理论书,都是空头理论,我只看传记,松下幸之助,索罗斯、巴菲特,李嘉诚,他们的才是真的。不要相信理论书,骗人的,圈钱。同炒股一样,分析师自己炒股都亏,但靠卖书发财。股评家一个公众号,10万粉丝,看一次一元,一次10万到手了,还有看,现在涨到三元了。理论要联系实际,企业为什么发展快?有计划,按步骤,严守纪律,同炒股一样,要有自己的定律。我现在正在为五洲制订五年和十年规划。五年上市,十年做到全国300强。做出的规划老大用不用是他的事。要差异化竞争,中国革命成功经验,农村包围城市。大城市发展已到瓶颈,要发展乡村电网,今后中国同外国一样都到郊区生活,到农村,别墅都造在那,城市是贫民窟。商场如战场,要坚持持久战。华为为什么能成功……” 什么乱七八糟,李坤兴觉得尤凯在浪费他的时间。 李坤兴想从谈话中得到他的东西。找一个空隙打断他,说:“尤凯你健谈,性格开朗,让人觉得会是好朋友,好兄弟。” 是的,他希望他们最好成为好兄弟。 李坤兴说:“人总是喜欢与开朗的人交往。但人的个性由天性决定的成分很大。我在书上看到,个人气质有多血质、胆汁质、黏液质、抑郁质,这是基因决定的。人的大脑有几十几百种神经递质,每个人的神经递质有不同之处,所以各人气质不同。还一种说法是体内血液成分,黄胆汁、黑胆汁的占比多少决定人的格格的气质。血型同性格也有关系,a型外向,有领袖欲,喜欢争斗,易冲动不能自制,b型认真,有毅力,有计划,有逻辑,o型稳重有方向,有正义感……” 李坤兴也是一通胡扯,目的在于后面的话。 “尤凯我看你做事有计划,讲话有逻辑,是b型血型吧?” 见尤凯迟疑回答,又补上一句:“我想我猜得没错吧?血型准不准?” 尤凯就老实回答:“还真是,准的。” 他的血型果然是b型! 尤凯大概率是自己的妈——王桂珍的亲儿了。妈生命不长,要告诉她的吧?还有尤凯,不告诉他,他会怎么想?之前可以说因为他的病,现在他稳定了。 当然,他们也要先去做亲子鉴定。 李坤兴在想事,不大听尤凯在说什么了。尤凯也觉得李坤兴不大理他了。这时,他发现李坤兴手腕上的表。 江诗丹顿,簇新的。 尤凯回到自己办公室,一个人没事就瞎想。这个律师在我家,老子陪他喝酒,老娘亲自送他,餐桌上一百万元支票,手表,钻戒。现在他的江诗丹顿是家里的吗? 他还拐着弯问我血型。血型是个人隐私,律师能不知道? 自己的血型是b型,妈的,暴露了。一直骗父母是a型的。 这个律师,难道是老子请来调查他的? 我先来调查他! 从手表调查起! 他想了调查计划,不禁得意。 b型血的人,还真是有计划有目标有逻辑的。 第39章 尤凯的律师刘朝杰 尤凯实施他的计划 中午,他打电话给母亲。尤凯上班后解菊青已经回自己家了。 “妈,家里的手表,给一只我吧,我的坏了。” “坏了?怎么坏的,能修吗?”尤凯的表是百达翡丽,二十几万。 “你总是不相信我。作兴是冒牌的,假货。” “不会,我在香港实体店买的。” “家里还有几只表,给一只我。” “那些是留着给客户的,做生意要用的,你的看看能修不?” “摔坏了,报废了!”尤凯提高声量,发火了。发火不在他的事先计划内。但发火有用。人总是对最亲的、对其最好的人发火,最典型的是现在的情形,儿子对娘。 解菊青就没辙了。想到近来尤凯状态安定,就依他吧,别再生事就好。再说马上就要告诉他身世,这个时候要对他好点。 “行,给你劳力士。你要当心点用的。” “我要江诗丹顿,劳力士是土豪。” “劳力士好的,什么土豪不土豪的,别的没有了。” “不是有江诗丹顿吗?” “已经给客户了。” “是李坤兴吧?” “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在家里桌子上看到的,今天看到李律师手上戴着,我问,他承认了。” 解菊青想,有这事?李坤兴会承认?不大可能。“不是的,你别问了,这种事情要不是你是我儿子能跟人说吗?快点别问了,只当不知道。说出去是行贿,听话,别说这事了。” “好吧。给劳力士。”有劳力士也行。土豪就土豪,换着戴。 尤凯心里嘀咕。果然是给李坤兴的!他是什么人?一年30万律师费,原来的律师才给8万。他来公司有那么多事干? 是当探子!探我来了。今天被探出血型! 我要反侦探。 我也有律师。 下午,尤凯不上班了,他是五洲最自由的人。他约了他的律师刘朝杰。 他开着宝时捷跑车到阳溪刘朝杰的律所去。 这个刘朝杰律师,正好也想找他。 刘律师有好多事要探尤凯。他认定尤凯是他的金主,是他砧板上的肉。 去年尤凯以陌生人身份咨询,碰巧他接待。问的是给股权了,不是出资,是白给,能收回不。还有股权怎么变现。第二次来咨询婚姻问题,婚前别墅离婚的话女方能分不。尤凯两次都没说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刘朝杰也没问。听他的提问,看他的手表,和穿着,是有钱人。就要求加微信,说随时可咨询,一年咨询费五千元。尤凯二话没说当即转款,还说便宜。刘朝杰没后悔少要钱,但也是要先稳住客户,今后看业务情况和客户实力下狠刀。 刘律师迫切需要钱,他投资亏损,官司又失败,倒大霉了。尤凯可能是个机会。尤凯未讲名字,但看他的朋友圈,能看出与五洲关系密切,有五洲电缆得什么奖啦,获什么荣誉啦,五四演讲啦,基本能确定他是五洲人。再去查工商资料,这人可能是记载资料里的尤茂昆公子尤凯。 他们父子在闹股权纠纷? 就关注五洲特别是尤家父子的事。而这时候,又听闻同行李坤兴到五洲一年拿30万顾问费的事,又了解到李坤兴可能与尤茂昆有血缘关系! 这李坤兴是插入尤家父子间的一根楔子? 这些事尤公子知道不?他与父亲有矛盾是大概率的事。让我来帮他。李坤兴能一年挣五洲30万,我刘朝杰从尤凯那一年起码也要挣个20万。 这一切,要感谢上苍让他知道了李坤兴的事。 话说被李坤兴挤掉的五洲法律顾问,是五洲所在乡镇的司法所的法律工作者,并不具备律师身份,但可以代理刑事之外的案件,也能做企业法律顾问。乡镇法律工作者近水楼台地做到了当地好多企业的法律顾问,日子比城里的好多律师还好过。这回这个法律工作者的五洲业务被李坤兴挤掉了,一年8万的,心里自然不舒服。碰巧与刘朝杰熟,让刘朝杰知道了这事。刘朝杰对李坤兴一年30万也是羡慕忌妒的,而且曾经一只官司与李坤兴是双方代理人,争得伤和气了。刘朝杰向弘义所的律师打探,知道了李坤兴与五洲的事。弘义所的律师那天看到无锡司法鉴定所的人来所里——他也与鉴定所打过交道认识来人的,又听到鉴定所的人离开律所时与李坤兴的对话,说五洲离这不远20分就到之类的话,不久李坤兴就拿到五洲30万的顾问费。这些“客观事实”与刘朝杰一说,刘朝杰脑洞大开,把这些事联系起来,以律师的推理,猜想出李坤兴与五洲老总做了鉴定有血缘关系。他想最大可能是李坤兴是尤茂昆的私生子。 相比李坤兴,刘朝杰认为自己够倒霉的。此时他才最需要蹦出这样一位富豪父亲。当然这是幻想,只能希望于从别人的好运中分一杯羹。 刘朝杰比李坤兴和尤凯大一岁,做律师一年也能有三、四十万,按理日子也好过的,但他贪心不足,涉足他行,身背了巨额债务。 十年前刘朝杰刚做律师两年,一年才区区三四万,像个打工仔。律师刚出来时最难,没案源,没经验,不像单位有给工资,全靠自己。但坚持下去,辛苦积累,会好起来的。可他没走寻常路。一次跑案源到一个同学那,同学做资金生意的,俗称放水,法律上叫民间借贷。这同学原来不起眼,不在他的潜在客户里,做律师两年没光顾过这个同学。最近听说这同学发大了,豪宅豪车变戏法一样变出来,像中了几千万大奖。听他说,他做世界上除了贩d外来钱最快的生意:钱生钱。月息4厘起,蛮结棍,年息50%了,一年一半本金来了。同学有心与他合作,让他投点钱,风险归同学,给他每月3厘息。他小投50万,每月拿到了一万五,再帮同学做风控、完备协议、发律师催款函,打官司——总有违约的,金融常识嘛,没一定比例的放贷出险说明业务太保守没到资金效益最大化。这样,他一年拿到了30万,比做律师挣得太多,虽然律师收入也升到一年7万,比起放水还是慢。 刘朝杰得意,认为自己与同学是绝配,一个猛一个稳。一起喝花酒,一起嫖个娼,成好兄弟了。同学就把一些单子给他做,不赚中间差价。这样刘朝杰就缺少放贷资金,于是向亲友借,自己的房子抵押,有千万周转资金了,算算,一年能入帐500万,世界上确实少有这样的生意。一年下来,付掉亲友利息和银行利息也有300多万净收入,又都出借出去,钱生钱了。 百万、千万富翁指日可待! 可2012年,开始不对劲了,原先收利息顺利,现在总拖。赶紧催还本金,原来一个电话的事,借款人自己没钱再一个电话向别人借就能调到钱,现在不行了,还不上了。以律师之便打官司,损失比别人小,也只要回一半。那个同学上亿资金收不回,他的债权人又逼债,就跑路了,不知去向。刘朝杰勉强对付着还掉了亲友的钱,银行的钱还不上了,只能推磨转。银行利息不愁,因为有律师收入;而且,还有一笔出借款他不愁借款人不还,因为有价值700万的房子抵押,而借款只有350万。 这本是眼下最稳最轻松的生意。有房子抵押,原先月2.5%,现在根据国家法律调整为年15%,一年有52万利息。虽然这一年借款人不按时付,一年也能收到20多万息。一边催息,一边任由其利息叠上去,过几年连本带息五、六百,再打官司,到执行时房子差不多就是他的了。一套连排别墅! 这是他的如意算盘。可最近落空了。最高院出了司法“新政”。 最高法院新的司法解释,对套用金融机构信用借款转贷牟利的定性作从宽解释。原先抵押贷款不算套用转贷之列,理由是抵押贷款自己承担风险,转贷是正当理财,现在他妈的与无抵押的贷款同样看待。真是深文周纳! 这后果太严重了!这样一来,刘律师的出借合同无效,抵押合同作为从合同也就无效,这造成两个严重后果。一,无效借款合同,约定的利率无效,只能依照银行间间拆借利率,只有区区年5%。原先多收的利息夹抵本金,这样算下来借款人只欠他30几万了。二,抵押无效,没有拍卖房的优先受偿权,而借款人已经被银行起诉,房子被查封,保全额有800万,超过房子价值了,要先归首封人即银行了! 这一进一出,相差至少400万! 真是要了刘律师的命。 还丢脸,律师自己不能保护自己的利益。 刘朝杰恨得直咬牙。 他今后要不仁不义地挣钱! 眼下,他不能放过尤凯。 第40章 尤凯见律师 这个时候尤凯约见,正合刘朝杰的心意。这是天意! 而尤凯,在实施他的第二步计划:与他的律师商量,怎么对付父亲的律师李坤兴。 他不打算对律师隐瞒身份了,但会要求保密。 所以,在刘律师的单人独间办公室,尤凯神秘兮兮地说:“刘律师,我今天不想隐瞒身份了,但你要保密。” 刘朝杰说那一定的。 尤凯说:“我是有身份有身价的,但现在有危险,你帮我渡过难关,我不会少你费用。” 这正是刘朝杰想听到的,就让尤凯说情况,说一定全力以赴。 尤凯说:“我叫尤凯,五洲尤茂昆知道不,我是他的儿子,有五洲20%股份,但我不是他们的亲儿子,现在他们想要收回我的股份,还说我有精神病,早晚会送我到精神病院去。如果有那么一天,刘律师你一定要帮我,证明我今天说的话,我没病,保我出来。” 他朝刘律师作揖,还嫌不够,竟然单腿跪下,哭着说:“刘律师你一定要帮我,现在没人能帮我,这些话我不能对别人说,老婆也靠不住。” 刘朝杰拉尤凯起来,说:“尤兄,我理解你,看出你是好人,脑子蛮好的,不会让你进精神病院的,那太过分了。他们就是让你进去,我分分秒秒就让你出来,我有人的。这种案子我办多了,具体不能跟你说,要替当事人保密。我们今天的谈话就是证据,你脑子没问题。我们的来往信息都是证据,要鉴定的话我也有人,我们与鉴定机构是合作单位,关系铁的,总之你放心,不会让你进精神病院,包在我身上。我刚才说的话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对别人说。” 这分明是在骗精神病人。还怕他跟别人说了被拆穿。 律师讲“包在我身上”是大忌,可刘朝杰敢对尤凯讲。这是吃准尤凯真有精神病了。 尤凯相信了。伤心的泪变成感动的泪,在眼眶打转。他紧紧握住律师的手,如获救星。 律师让他坐下慢慢讲。问:“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亲生?” “小时候,别人说我不像爸妈。不光是样子,性格也是。那时候我怕人家知道我是尤茂昆的儿子,别人总是说,尤茂昆老卵的,怎么儿子细声细气的。这是我的性格,怎么啦?再说我胆小不说话也是老子凶的,他总是骂我像女孩子,外面被人打了他骂我打我,说活该,有种就把别人往死里打。吃了酒回来说你这种熊样怎么接我的班。他要是从小好好教育我,我不致这样,所以我恨他!高中起就有意不照他要求的样子做。” 刘朝杰本该开导他、劝阻他的仇恨心的,但他出于一己私利没这样做。他想找机会挑拨离间呢。 “我还想到过自杀,让他没有后代。”尤凯眼里已经没有泪水,只有仇恨。 “千万别这样。生命是自己的。再说,你说不是他亲生的。” “是的,我现在不会了。我是高一体检时抽血,就想自己验个血型,因为我知道父母说他们血型都是a型。结果我的血型是b型。我就知道不是他们的儿子。” 刘朝杰眼睛一亮,心想,他有时真不傻。 “你跟父母,就是养父母说了吗?” “没有说,我说我是a型。” 刘朝杰由衷佩服尤凯,朝他翘大拇指,“你做得对!聪明。先不声张,掌握主动权。” 尤凯笑得灿烂。难得如此被人肯定嘛。 “我要是讲了,他们有理由对我不好了,别人也会说怪不得。从此之后我知道老爸为什么不喜欢我看不起我了。” 刘朝杰依然没有指正尤凯的荒唐逻辑,而是点头,这很邪恶。 “你没有讲血型的事,所以你一直是他们的亲儿,所以有了那20%的股权,是吗?” “是。我大学时,他们给了20%。上次问了你,说算数的。但我不放心,一次做梦老爸要收回股份。我的梦准的。我让他写了承诺。” 尤凯拿出一张纸给律师看。 复印件上写的是那天在尤凯家,尤茂昆应尤凯要求,写的承诺书。 律师看了,显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写得不对!你看上面写的是‘由于尤凯是我的亲儿子,所以我们给他的20%股是真实有效的’,那么,要是你不是他们的亲儿子呢?”律师盯着尤凯的眼睛问。 尤凯眼光躲闪,憋红了脸,“那,那,中圈套了?” “是的,他们这是根据律师的意思写的,他们事先咨询了律师!你幸亏想到来请律师!” 尤凯恍然大悟。“对!李坤兴!他们的律师!“ 越套越深了,刘朝杰窃喜。 刘朝杰说:“我知道李坤兴做了五洲的法律顾问,把别人挤了。李坤兴是你家亲戚吗?” “不是。” “与你们家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什么关系?” “你知道请无锡司法鉴定的事吗?” “什么事?不知道。” 刘朝杰想先不告诉他。毕竟他也不能证实李坤兴与尤茂昆是否真有血缘关系。“你认为李坤兴为什么被五洲高酬聘请?” “我知道,派李坤兴来监视我的。找我的把柄,寻差错,收回股份。” 刘朝杰继续忽悠他:“你说的很有可能,你有一定的分析能能力,但需要律师的帮助。” 尤凯诚恳地点头。 “律师建议你,回去后你还是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像往常一样,先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打草惊蛇。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你的原则和最高目标是确保20%的股权,并早点变现,落袋为安,这些我都能帮你。你还有一项任务,对你的利益的取得很有帮助。” 尤凯洗耳恭听。 “你要争取他们的信任,掌握五洲的核心信息,如技术,销售渠道,企业有否逃税,等等,掌握了这些,你就有了筹码,有了主动权。将来他们欺负你,你抛出筹码,他们就服软了。先跟你说这些,还有好多手段保护自己,今后我们的交流不会少。我做你的私人律师,你年一年能给多少钱?我们这里起点20万。” 尤凯听律师说的头头是道,他今后怎么做一下子有数了,心里高兴了,说:“我给你25万!” 第41章 与江小涓春游 李坤兴经常去生父母家,还碰到过尤凯,尤凯看上去情况不错。尤凯不但对父母态度好,对李坤兴也热情。不过让人觉得他的转变有点猛。原来冷酷的多疑的不近人情的人,忽然满脸堆笑,不该笑的时候也傻笑。 尤茂昆和解菊青想,药这么神奇?让人变一个人似的。 但相比之下还是与李坤兴相处更舒坦。亲父母与儿子间越来越相互了解习性,讲话总能讲到心里。熟悉了,亲热了,常常玩笑伴随,冷一点幽默和笑话彼此也能会意。有些家庭内部的话只有他们能接上。比如尤茂昆对解菊青说“你喝了鹿龟酒”,李坤兴知道意思是“你有道理”。这是尤家说了几十年的隐语,来源于二十多年前一个满世界张贴的广告语:鹿龟酒,真的有道理。李坤兴想起小时候是在村里墙上看到过。还有解菊青有时用普通话说“袁教导”,开始李坤兴不懂,生父母解释,这是阳溪话“原叫道”的谐音。阳溪话“原叫道”是“怪不道原来这么说”的意思。后来李坤兴也会用此类家庭间才会理解的语言。这分明是融入这个家庭了。 眼见尤凯状况好了,他们商量是告诉他身世的时候了。他们计划就在这个星期天,请陈澜及她父母一起来,隆重些。这是大事。 李坤兴母亲这边,计划周一赴上海告诉她。 然后就可以对外宣布了。李坤兴建议不要办什么仪式了,还是怕尤凯有想法。生父母同意,说先看看尤凯有什么反应。他还要去认生母王桂珍的——当然先做亲子鉴定。 在这前一天,周六,江小涓又来律所。 五月中旬,气候适宜,是个好天气,窗外春光明媚,阳光在屋顶、在树梢欢快跳跃。办公室在15层,阳溪南部起伏连绵的群山一览无遗,它们一字横排而又前后错落。从高铁站驶出的列车长蛇般向西游动。 这撩拨着他们出去放飞自己。 无奈江小涓身负学习考试的重任。十多天前的五四演讲掷地有声:今年要过会计师考试,考过后至少为企业服务十年,甚至永远。 江小涓说:“大好春光,让你陪我学习。” 李坤兴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江小涓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李坤兴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颜如玉”时,手指向江小涓的脸,见她笑,胆子一大,轻抚下她的脸。 江小涓感到甜蜜。“我们不要在这诗歌接龙了,我们今天出去踏青吧。” 李坤兴说:“行。今天老师放你假。磨刀不误砍柴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老师还要起坏心,陪你春游。” 他们就开着玩笑上路。 李坤兴心里高兴。出去春游正可以巩固发展关系。他也想出去,但不敢主动提出,怕影响她学习。现在她提出,多好。休息一天何妨。 李坤兴开着车,说去哪呢? 不等江小涓回答,他又开玩笑:“我们有车,一路向南,朝着阳光,150公里外就是杭州,到西湖边漫游。” 副驾座上的江小涓侧脸看他,李坤兴赶紧说:“开玩笑的,现在西湖人多,太挤。你考完了,9月,月朗星稀,夜游西湖。” 江小涓说:“还月黑风高夜呢!” 玩笑归玩笑,她正经了,说行,说好了呀,9月去。 李坤兴说当然。右手向江小涓伸出翘起小手指,她勾搭上了。 李坤兴说:“今天去山里如何?” 他们商量,去龙湖山自行车公园。 阳溪人,都去过龙湖山自行车公园。今天李坤兴不打算租自行车,想去走走,牵手!到现在连她手还没牵过呢,算什么谈恋爱。 龙湖山自行车公园占地很大,中区有个小湖,湖边曲桥通向小森林,林下青几石凳,坐着蛮好。如果从公园东西头两个大门进入,无论哪个门进去都有三四公里,步行有点累;李坤兴熟悉这里,车子可以从中段开进村道,再步行进入这个开放的公园。 村道沥青路面,修得很好。路边也有停车场,小贩在兜售土特产。走过村庄,便来到一片低坡丘陵的广阔天地。天空湛蓝,南山渺远,群峰叠翠,缓坡连绵。任视线驰骋,让心情放飞。远山群峰如巨人矗立,而眼前地貌,如身材妙曼的女子静卧,一个个身形巨大然而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她们翠绿披身,花丛点缀。在远山巨人眼里,她们是娇小窈窕的爱人。茶园梯田,竹海滚浪,森林卷涛,鸟鸣山涧,尽享耳目之怡。一汪湖水,清澈澄明,如宝石镶嵌,似明镜卧波。湖畔森林,松树拔地向天,像忠诚的侍卫。 他们朝湖边松林漫步,江小涓主动拉手了。李坤兴心醉了。应该他主动的呀!刚才他在迟疑,她做到了。他觉得要补偿她。他停下脚步,朝江小涓深情凝望,嘴里说“谢谢你!”手上当然紧紧地握着她温软的纤手。 他一脸凝重,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黠态。 这把江小涓弄笑了。“跟我还客气嘛,为什么要谢?” “谢谢你给我……的爱。你不怕这儿有熟人看到,你跟一个老男人?” “不许你这样说,你才多大,34,我27,7岁不是很正常吗?” “那就好。而且我还是个……二手货。” “更不许这样说!”江小涓张手捂住李坤兴的嘴。“只要不是你的错,三婚也行。” 说得很机智很有道理。“我应该没大错,但那个,总也有错,我会总结提高自己,以后更不会犯错!我保证!” 江小涓笑了,说:“难得看到你这么谦卑的样子。好了,我信你!” 她又低声说:“其实,你知道我崇拜你,喜欢你的。我才自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追我。是你先追我的吧?虽然现在我在追你!” “是我先追你的,这是历史客观事实。现在也是我在追你。” “你为什么会追我的,好像有点快,你又不了解我。” “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开始肯定是外形上,然后了解了,你正是我想要的人。再然后,你竟然也不嫌弃我,这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事。天哪,感谢上苍!我能跪下来磕头不?” “你磕呀,我录视频,当你是求婚!” 李坤兴真的想跪下磕头,但谨慎心又起,打住了。“我要朝你单膝跪地求婚,选一个更好的场合,要给你惊喜。你等着!” 他们一直牵着手没放开,站在路边吐露真情。自行车道上不时有人骑过。 李坤兴松开手,双手捧起江小涓的脸,吻她的额头。 江小涓的眼睛闭上了。一动不动迎接爱抚。 这回他要勇敢主动。他吻向她的嘴唇。 第42章 江小涓竟然是尤董的…… 李坤兴的嘴唇轻轻触碰江小涓的嘴唇,如触娇嫩的花瓣,不忍心碰落。轻点上又离开。如是者三。 好像他不懂得怎么吻爱人似的。 是的,吻深爱的人,有过吗? 上一次是与前妻的吻,相隔并不远。竟然是一个月前签好离婚协议的那天,将x爱做成了一场告别仪式。像以前做a时一样吻了她。可那天的感觉,现在已经不记得一丁点了。 那天肯定比今天吻得激烈,可有今天蜻蜓点水般之吻一半的美好吗? 在李坤兴又一次怜香惜玉般离开香唇后,江小涓的眼睛睁开了。她把头朝后仰些,抿着的嘴往两边一拉,笑意盈满。看着李坤兴的眼睛,眼光已经撤去一切犹疑,心灵的窗户已经彻底敞开。 江小涓是爱笑的,笑起来总是更美丽的;而此时的笑,散发着成大事的开心、遇好事的甜蜜。 所以,在江小涓一仰之间,李坤兴一个俯冲。嘴唇再次相遇的那一刻,竹浪起舞,飞鸟盘旋,湖水涟漪,只有不远处的松林,无视般的坚守自己的职责。 他们吻了好久,此时对味道敏感的舌头承担起对爱意的感知。平时还承担着说话功能的舌头此刻?????。它如要开口,会发出深深感叹:“这世上,有比这更好的感觉么?” 最好的感觉,也有消停的时候。 他们手拉手走上湖边廊桥。 在松树下坐着,李坤兴去买饮料。 他们啜着饮料,相视而笑。感觉好到爆满时,便是无言。当然表情会从脸上肆意溢出。 并情不自禁用身体语言表达。李坤兴把江小涓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两个手掌贴着,又放在嘴上吻。 语言已经不足以表达内心,李坤兴哼起歌: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虽然你从来不曾对我着迷。 王菲的《矜持》,江小涓也会唱。她说:“这歌词不对!我要改。”她就自己唱: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高兴你也是一样对我着迷。 他们一起唱下去: 我总是微笑的看着你, 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 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 你终于在意在我的房间里, 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 不说一句紧紧抱我在你的怀里。 我是爱你的,我爱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 唱到最后“相信自己可以深深去爱你”,他们实在无力唱下去,只能低头轻吟。 唱完,抬头相看,两张脸全是泪。 此时,他们没有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不说一句紧紧抱我在你的怀里”,但他们彼此“相信自己可以深深去爱你”。两情长久,岂在朝朝暮暮,更不在眼下。因为,有人在暗里看这对情人。这是公共场合。 心里泛起的甜蜜啊,多过湖水,整个湖装不下。 他们就一直傻笑。 他们说许多的话。情话,废话,啰唆话,幼稚话,玩笑话,正经话。不知怎么说上的,她说到尤董。 “尤董对你印象可好了!说你太优秀了。” “是吗,你怎么听到的,他在哪里说的?” “在他家里。舅妈也夸你的,好像她也认识你。” 李坤兴听不懂了。“你说什么,你舅妈夸我,谁是你舅妈?” “尤董是我舅舅,舅妈能是谁。我没说过尤董是我舅舅?” 李坤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玩笑吗?玩得太大了吧。 可这怎么可能是玩笑。江小涓不会开这种玩笑。那么——他使劲摇自己的头,仿佛要确定脑袋在肩膀上,耳朵在脑袋上。 爱情梦幻般美好。噩梦残酷得致命。 它们哪一个是真的? 看着李坤兴呆若木鸡的傻样,江小涓以为他在爱情中失智了。可细看不对,他不光傻样,还凝重、悲伤。 他问:“尤董是你舅舅?与你妈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的口气变得好可怕,急切、严肃、责难的味道都有。 江小涓被他带出了节奏,也一脸严肃地说:“尤董是我妈的哥哥。” “是嫡亲兄妹吗?” 江小涓刚才已经被李坤兴的反应弄懵,听他这样一问是懵上加懵。“嫡亲?应该是的,从没听说过不是他们亲兄妹。尤董像我外婆,我妈像外公,这点看上去也没问题。怎么啦?” 李坤兴早已松开了江小涓的手,此时双手握拳,从胸前落下往大腿上用力一捶。“唉!”一声重叹,脸上肌肉扭曲了。 “你好吓人,这么严肃。什么事呀?” 李坤兴摇头不语。忽然头往石几上垂,好像整个上身的重量都无支撑地落下。“嘭”的一声,头碰在石几面上。 江小涓惊慌站起,扶起他的身体。他的额头顿时青紫。 她用手上去摸,又怕疼了他,便很轻地摸。还好,红肿起包,没出血。 “求你了,什么事,跟我说。” “太残酷了,这太残酷了!不带这样的!” 李坤兴坐着颤抖,像是一下子掉进冰窟,寒冻侵身,无法忍受。 江小涓一直慌着。他不回答她,她只能自己捋。就是在刚才说到尤董是舅舅上,天翻地覆了。自己是尤董的外甥女,怎么让他产生这么大情绪? 怪自己没早说?不记得自己说过没有,应该没有。以为他知道的。 就是没讲,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反正怎么也想不通。眼前的爱人又要安慰。他这个样子,让她预感有什么大的不好的事。 “能告诉我,亲爱的,我太害怕,别吓我。” 在这种情形下,她叫出了“亲爱的”三个字。第一次。 他不再发冷似的摇头。 “江小涓,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太残酷了。我跟你说吧,本来我也是要早点说的,但因为尤凯,他身体不好,你表哥,你应该知道。” 李坤兴说得有气无力,身子发抖,嘴里发出“咝咝”声,牙齿也有打颤。但总算开始说了。江小涓点头,指自己脑子,说:“这个吗?我知道。” “因为怕尤凯知道了我下面要讲的事情,发情绪,所以拖了一个月,准备明天讲的,也要对社会公开了,不能拖了。偏偏今天,唉,知道了你跟尤董的关系。” “我跟尤董的关系,你知道了为什么会这样,太吓人了。” “哈哈,老天,你太促狭了,我是尤茂昆的亲生儿子。你是他的亲外甥女,好玩不?” 李坤兴笑,当然笑得不正常。 不远边上的人看到他,也搞不清这对人,一会儿亲昵,一会儿犯傻了。还自残,傻笑。 江小涓怔住了。“什么,你是尤董的亲儿子?” “是的。一个月前还不是,刚知道的,做过鉴定,确实了。” 江小涓盯着李坤兴看,好像刚认识他。也没怎么看,她的两行眼泪倾泻而下。“你就是舅妈的长相呀!你是的。为什么要这样?” 她多少有化妆。抬起个大花脸,说“你为什么要像舅妈?你们为什么要去鉴定,就不要说了,一直不说,好吗,求你了!” 李坤兴知道这是傻话。 重重打击之下,他们轮流犯傻。这倒让李坤兴有所清醒。 “可法律规定表兄妹不能结婚。孩子也不能生,近亲。” “我们可以不结婚,不要孩子!” “不那么简单的。” “可以的,对的,就是可以的!就这样,我们离开这,去远点的地方。我要与你在一起。我不管。这又不犯罪。你不要我吗?” “当然要。我也爱你。从此,只能是对妹妹的爱了!” “我不要做你妹妹!” 李坤兴摇头,“这是残酷的现实,天意。” 江小涓意识到这个主意行不通。她起身慢慢往外走,走出松林。 李坤兴跟上去。此刻,换作他安慰她。 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得有点摇晃。李坤兴上前搀她到路边钢木结合的椅子上坐下。 他们并排而坐,没有牵手,没有簇拥。 “我冷。”她说。 他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她朝他傻笑,“做哥哥总可以的吧,哥哥,妹妹……”她喃喃自语。 不断地念叨“哥哥妹妹”,哼着气带着冷笑,然后,就是哭着念叨了。 她的肩膀剧烈抖动。她放声大哭。“我不要哥哥妹妹!我不要,不要!” 李坤兴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紧紧把她搂住。 第 43章 回家问父母 刚热恋上的恋人秒变为不能恋爱结婚的表兄妹,这弯谁能转得过来? 眼前的山道,蜿蜒起伏,但总能到达目的地。而他们的爱情之车,犹如开进了一条死路,前面一座大山挡住,无路可行。 从自行车公园走出来,上车回家,李坤兴和江小涓再没牵手而行。今天,刚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还水到渠成地热吻了。可从此之后,兄妹伦理不可逾矩。 虽然不是亲兄妹,虽然江小涓还坚持要保持恋爱——尽管她也知道法律不允许结婚,但李坤兴知道不可能这样。 江小涓这会也知道行不通了吧?冷静之后,现在,她不再吱声,不再与命运作无谓的抗争。她只怪命运。 李坤兴想,不能成恋人和夫妻,以哥的身份也要给予安慰吧?把她伤得好痛!自己应当先走出来。想到当年父亲42岁去世,自己的痛,清晰如昨。现在,他的爱情才出生就死去了。同样要作心理调整了。人总是在各种不顺中调整提高。她也是。 他说:“真没想到会这样……你回去问你爸妈,你是亲生的吗,不是亲生多好。真希望医院天天掉换孩子!” 这有点近似玩笑的话此刻不能引起她一点笑意。 相反,她也这样想,这样荒唐地希望。他们总能想到一块。她也想立即回去问爸妈。她说:“嗯。你送我到父母家吧,就前面于山。” 于山是阳溪除了市区外第一大镇。于山以产紫砂壶闻名于世,故阳溪久有陶都之称。原来她父母在于山镇。 “你从小就是于山人?” 江小涓说是。 “尤董的老家,就是你外公外婆家在宫林边上一个村吧,你妈怎么到于山了?”如果她妈是从于山寄养到尤家的多好——这又是一个荒唐的希望。 “我妈是嫁到于山的,我爸他家一直是于山人。” 喔。 沉默一会,江小涓问:“要是在做尤董儿子和跟我好中间选一个,你选哪个?” “唉,这还要问吗?可惜没得选。” 李坤兴并没讲他肯定选与江小涓好,江小涓也没追问,她心里明白。 然而正是因为他是尤总的亲子才认识江小涓的。它们没有逻辑的因果,但有时间和条件上的因果,知道是尤董亲子是事因,认识江小涓是事果——现在成事故了。 于山镇离自行车公园近,才十公里。于山镇郊的山上产适宜做紫砂壶的陶土,为上天独赐。有诗曰:人间碧玉安足取,岂如阳溪一丸土。苏东坡爱竹、爱茶、爱山水,于山全有,便在于山边,刚才的游玩的山里买了一块地,打算退休后到此终老。于山近郊有一山,苏东坡到此称“此山似蜀”——像他家乡的山。从此这座山以“蜀山”为名,于山正式行政地名叫“于蜀”,因包涵了蜀山这个小小的“卫星镇”。 穿过满是紫砂壶、花盆、紫砂艺术品的陶瓷市场,江小涓指点说就前面左拐。快到她家了,李坤兴还有一句话一直想说,就说了。 “对不起了,会影响你学习考试的。” “这又不能怪你。”她无可奈何的口气。“还一起还学习吗?” 李坤兴想过这事。他犹豫,到底停止还是继续。继续的话,双方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在甜蜜中学习,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只当没发生今天的事。无法想象怎样相处。现在她问起,他只能这样回答她:“如果需要,对你有帮助,可以的。” 江小涓听出他的勉强。其实她也没想好要不要再一起学习。 江小涓下车,进一个旧小区。她家所在小区是在她小学二年级时由厂区改造的。以前她父亲在这个陶瓷厂工作。这家厂做缸,大大小小的缸。毕竟茶壶的社会需求量就那么多。他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做陶坯运输工,拉特有的板车,车的装载面大得在小孩子的眼里,可以把一个幼儿班的孩子拉上。他的父亲就这样有力气。到小学,这厂就关门了,因为缸的需求量很少了,改做硫璃瓦了。厂也改制了,父亲下岗了。还好,除了安置费,还给了房子,厂区的一部分建了商住楼,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下岗职工。现在这个地段地处镇上心,房子很值钱了。 房子是买五送六,母亲挑选的,家里事情基本母亲作主,尤其大事。后来买五送六的房子价值增长尤其大,这个成为母亲后半辈子里经常提起的骄傲。父亲除了力气大,没其它突出优点。但他当年是工人,母亲读书不好,没考上大学或中专,是农民,有人介绍,就要了。这样的夫妻搭配,家里日子过得还和谐,母亲读书不行,家务包括孩子的吃穿照料还是有自己的一手的。 江小涓爬楼。这楼早年建的,不是电梯房,最近听说旧房安电梯,政府补贴一部分,这又让父母为当年的买五楼的决策得意。五层有90多平,上面送的层有50多平。江小涓老早就一人住上面层,蛮好。 爬到五楼家门口,按门铃。 父亲开的门,惊喜女儿回家了。母亲也开心地说,正好吃饭。 父亲说,回来怎么没说,我去再买点熟菜。吃什么?牛肉,小李餐馆的牛肉,你爱吃的。说着要出去。 江小涓说身体不舒服,吃不下。你去买吧,我少吃点。 她看桌上有半杯白酒,父亲爱喝酒。菜就三样,笋炒鸡蛋,花生米,青菜。对于她是够了,但她知道父亲也喜欢那家的牛肉,平时不大舍得买,女儿来了,是下决心的理由。 父母发现女儿气色是不好。问病了?女儿说感冒,没事。 父亲下楼买菜。母亲拿来碗筷,说先吃点。 母亲说电梯安装起纠纷了,一二楼不肯,政府在做工作。自然要骂上一二楼人家几句,不顾大局什么的。 江小涓说我们得利大,贴他们钱就好了,他们是没必要装呀。 母亲不同意女儿的观点,说装了电梯整栋楼都有好处,小区成电梯小区了,好听好卖。上面楼层是好处大,这是运气,当时买房谁知道会加装电梯?世上总有这事运气好那事运气差,没绝对公平。这事是政府工程,都要支持…… 江小涓没心跟母亲说理。 母亲又说别的。问女儿的工作,女儿说好。问考试是9月吧,有把握吗。又说家里烧了雁来蕈,你正好带给舅舅。 雁来蕈是阳溪山里的“山鲜”,食材买来后清洗很吃工夫。母亲每年都烧了好多,自家吃,再给她哥尤总家。雁来蕈本身很鲜,她妈烧得又好,是尤总喜爱的食物。 父亲的牛肉买来了。母亲见女儿饭基本没吃,菜也只几口,就说牛肉来了,多吃点。 江小涓搛了一块牛肉。一点没平时有味道。是真没胃口了。 看看爸,自己与他长得有点像,就泄气了。但还是要问。 于是她没来头地问一句:“爸,妈,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父母相互看看,都是一脸疑惑。妈说:“怎么不是亲生的,你为什么问?” “有可能是医院换错的吗?或者领来的?” “当然不是!”母亲斩钉截铁。还看父亲。 父亲说是的是的。 母亲说你看你长得多像家里人。听到谁瞎说了?没有的事,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江小涓无心听,说不舒服,上楼休息。 母亲说你还没吃饭呢,吃点饭到医院去看看。 第 44章 想通了 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可问父母的了。 江小涓一个人在房间里,心又堵上了,静静地流泪。 听到有上楼脚步声,她擦了眼泪。母亲上来,送来一盒牛奶,说要喝点营养的。 母亲意识到牛奶是冷的,说下去微波炉热下。 江小涓说放这吧,天不冷了。 母亲说要去医院看吗?江小涓我午睡了,午睡了再说。 母亲下去了,江小涓感到冷,躺下,盖上被子。 又起来喝牛奶。是该吃点东西。牛奶是有点冷。 她想早点睡下,一口气喝了大半盒。 再次躺下,怎么也睡不着。想到这一个月里,经常晚上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是想李坤兴的事。开始是对他的好印象,他认真工作的样子,他在她给他的应收款复印件的漂亮字,他的经济法讲课。几天后他就向她提出了爱意,她难免要想他是不是花心律师?后来又知道他竟然刚离婚,年纪也稍大。不免也想到自己之前的三段恋爱,都对男方的成熟度和上进心不满意。细细想想,李坤兴正是她要的。 到五四演讲稿和演讲得奖,她心里要定他了。这个时候,她反而认为自己配得上他不?他为什么会喜欢她,他会喜新厌旧吗? 这样常常想到半夜,对学习和工作是有些影响的。 她就想,恋爱虽然美好,难免让人想这想那,患得患失,哪里是只有甜蜜。 好了,现在,恋爱结束,回归平静了! 是的,只能想开,只能如此了。 她似乎豁然开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阿q精神,反正她有点释然了。 她这时奇怪有人会为了失恋而精神失常。 也许我们还爱得不够深,只是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面,才一个月,真的适合吗?也许了解下去,并不是那么合适。 所以现在分开还不算迟。 她想自己这么快就想通了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吗?或者内心深处有冷血的一面。要是失去亲人,是不是也只难过一会儿? 可是这样难道不好吗?人有感情,也有理性。 接下来做什么呢?再去寻找爱情? 不,不!她在心底发出否定。 至少9月考试前,根本不考虑。没有兴趣。 在与李坤兴的“恋爱”的一个月里,她几乎一刻也放松学习。李坤兴教会了她看书方法,和记忆方法。他归根是学霸。她对学习的兴趣更浓厚了。 他们还相互激励。李坤兴的梦想很大,要做知名律师,不但在收费,也在办案水平上。他在补外语,考涉外律师。 当时他说这个话时,她说那你不是要到大城市去了吗?我们阳溪没多少涉外案子吧?她心里是担心他离开她。 他说有此打算。还说你可以到我那个城市发展,我对你有信心。 李坤兴是真有此打算,到上海,投奔同学,同学在上海做律师比起阳溪,业务的“块头”大得多。尤其是同学的所缺涉外律师。正好母亲也在上海治病。可现在到他的生父的企业,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对江小涓说,如果五洲有机会他可以全职过来,不去做大律师了,在一家企业与之一起成长也非常好。 她就想那样多好,将来他做总经理,她做财务总监,把五洲搞得红红火火。 李坤兴说,希望我合适在五洲发展,像你演讲时说的,我们把五洲当家,爱护她,发展她。我在五洲有野心,当然要以德、以能服人。你也很有发展潜力,我们合作把五洲发展好。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尤董的亲儿——怪不道他要以五洲为家发展五洲。 那时他当然也不知她是尤董的外甥女——他现在要想怪不道她说以五洲为家。 现在,他和她不能成为小家,但在共同的大家里了。 他和她还会合作吗? 她现在知道李坤兴很可能要接尤董的班了。她信任他,觉得五洲会更好发展。她的舅舅,毕竟有些地方思想落伍了——虽然她很崇拜舅舅。 怎么回事,失恋这么快就翻篇了?都想企业的事了。 她想,她会走出这段短暂的感情,回归正常,照之前的理想前进。就是愿意配合他,把五洲做得更强大。 是李坤兴激起了她的野心,在他的鼓励下,她心底的野心浮出,目标确定:提高财会技能和通过中级职称;全面提高素质和能力,说和写的能力,分析和判断能力,以及领导能力。 她平静地想,慢慢安然入睡了。 醒来已经下午三点,手机里李坤兴的信息。 “你还好吗?” “没事。谢谢。”她又补充说,“问了,我是你妹妹,你想哭还是想笑?” 李坤兴看罢信息,觉得江小涓调整得很快,这是好事。他回复道:“人生就是哭哭笑笑。” 于是,一个月的短暂恋情,像看书一样翻篇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多少事值得死去活来、耿耿于怀? 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以前了。李坤兴想起小时候,村上失恋的年轻女子有自杀的,有精神失常的,他们80后、90后,应该不会见到了。 他又问:“明天上班的吧,下午怎么回?”李坤兴永远是考虑周到的人,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下意识的。 江小涓说:“我家门口街上有6路车到阳溪,然后打的到你律所拿车。” 于山到阳溪也就14公里,李坤兴说那我不去于山接你了,回见。 一切回归正常。 第45章 告诉尤凯非亲生 第二天星期天,向尤凯公开鉴定结果的日子,相关人都齐聚尤茂昆家,独缺李坤兴。 尤凯和岳父母,陈澜和孩子,各乘一辆车到达。路上岳父母探问尤凯何事,尤凯说爸妈说很重大的事,具体不知。他确实不知。 尤凯提前问了刘律师,说父母让他和妻子岳父母都回家,会是什么事,要拿下他的股吗?刘律师说,可能是你家庭里有重要事情要对你讲,你不是说自己不是他们的亲儿子吗,可能是这个事。 尤凯就很惊讶。他想,他认为自己不是他们的亲儿子,是因为知道父母的血型都是a型,而自己是b型,因此不是他们所生。到底是不是亲生他自己也不确定,难道真的不是?他们早就知道? 而且刘律师问:“李坤兴李律师去不?” 尤凯说:“他去干吗?真是让律师告诉我要收我股?” 刘律师说:“这个可能暂时还不至于。你多看少动少说,特别是涉及签字的都不能签字。还要当心他们有录音。我这有防窃听设备,你来拿了放包里。我花一万买的,小心别暴露。” 尤凯赶去刘律师那儿拿来了防窃听设备。这个设备其实是刘朝杰花一千元网上买的,能屏蔽录音设备。 刘律师还说,有什么吃不准的情况发我信息,我30分钟内赶到。但最好不去,别暴露你有律师。 当然如果需要,刘律师会去的,毕竟收了尤凯25万律师费的。 尤凯说好,明天看情况。 尤茂昆和解菊青把来人领到客厅,说还有一个人要来。 解菊青在边上打电话,打完对老公说他马上到。 李坤兴已经在路上了。昨天与江小涓恋爱生变,心情不好,不吃东西,又睡不着,半夜出去喝啤酒,早上睡过头了。 二十几分钟后李坤兴到了。他果然来了,刘律师怎么料事如神? 真的要讲我不是亲儿?让律师来宣布收回我的股权?尤凯不由在手机上翻出微信点开刘律师的头像,随时准备发信息求助。 除了尤凯,陈家三人都不认识李坤兴。 李坤兴坐定之后,尤茂昆介绍说,这位年轻人叫李坤兴,与尤凯同年,而且是同一天出生的。尤凯认识的,他现在是我厂里的律师。 李坤兴朝大家抿嘴一笑,并不怎么看大家,表情也有些漠然。额头上一块青紫很醒目。此时谁也不好问他额头怎么啦。岳父盯着他额头看,要弄清是胎记还是肿涨。 岳母则奇怪干嘛让一个律师来,而且说是与尤凯同年同月同日生,什么名堂? 尤茂昆说:“今天请大家来,是家里发生一件大事,其实是早就发生的事,不过刚刚知道。你们坐好,听了。我刚听到时也坐不稳的。” 大家自然看着尤茂昆,耳朵竖得老高,生怕漏掉一个字。 “他与尤凯同年同月同日生,在阳溪人民医院,一出生,他与尤凯就被调换,一直到最近才知道。” 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炸弹,他们被炸懵了。 两个小孙子已经被奶奶带到边上玩。 他们齐齐打量李坤兴,打量这个蹦出的新儿子。 长相确实比尤凯像尤家人。 岳母最急于发问,一连串的: “有这种事,以前可只是在报纸电视上看到,到家里了?” “怎么知道的?他娘老子呢,知道了吗?就是尤凯的娘,也要去做鉴定吗?” “你是律师?有孩子吗?是男是女?” 大概她一人把其余人的问题都问到了,其他人不说话,只是听回答。 尤茂昆说:“怎么知道的?是不知什么人写信的,知情人吧。现在不知道具体情况,在查。所以原因不清楚。调换事实是清楚的,现在科技发达,这种亲子鉴定小开司,我们请的是最好的鉴定机构。所以拖时间没对你们讲。要万无一失。尤凯也有必要与李坤兴妈做个鉴定。李坤兴父亲去世了。我在这表个态,这桩事不改变原来关系,但生父母与亲子的关系,也是改变不了的,等于说是多一个儿子,也是好事。” 尤凯说:“我不去做什么鉴定。” 他岳母说:“要做的话你也去做吧,总是你娘。你爸说了,不会改变什么,同原来一样的。” 岳母其实心里非常担心这个律师亲儿子威胁到尤凯,尤凯哪是律师的对手。但看这律师,蔫不拉几的,话也不说,还有点不修边幅,不像律师呀。 这个律师怎么这样?是故意这个样子麻痹大家的?他对尤家财产会不动心?鬼才信。可尤家财产多,几个亿的,只要不少尤凯的就好了。关键是今后尤凯不能让父母讨嫌。这个难。她说:“尤凯,你不要瞎想,你爸说还同原来一样,该是你的不会少。你也要像个儿子,34年的感情,比什么都重要。你以后与李律师是好兄弟,相互帮衬,多好。” 她朝李坤兴看,李坤兴没什么反应。她想,什么律师,还没有我会说话。也好,像电视里咄咄逼人的那种律师,几个尤凯希也不是对手。 尤凯想的是,原来你们早知道,一直瞒我。串通了骗我。想起那天的事,手表,一百万,都是给他的。 尤凯站起来,走到李坤兴面前,岳母以为他听了她的话,要去向李律师示好,称兄道弟。 尤凯也确实挽起了李坤兴的手,又放下挽另一只手。 李坤兴起床晚了,早饭都没吃,手表也没带,手腕空空如也。 “怎么啦,李大律师,我妈给你的手表呢?” 李坤兴不知说什么,耸耸肩膀。 “喔,今天到家来就不敢戴啊?” 李坤兴说:“身体不好,起床晚了,来得匆忙,没带。” “不好意思吧。又是手表,又是一百万。” 尤茂昆想怒斥尤凯,但念其有病,只能说:“尤凯你别闹了,给李坤兴一只手表不应该吗?一百万是认亲表心意,他也没要哇。” 尤凯说:“是不好意思吧。一个外人凭什么?” 远处与孩子玩的解菊青关注这儿的情况。她插话说:“尤凯,你不是也拿去一只表了吗,以前还给一只的。还有那些……别说了。” 她心里非常生气:给你的少吗?亲儿子不能给一点吗? 但是不能发火,因是他是病人。 尤茂昆说:“好了,冷静点。今天是开心日子,讲开心的话,必须。” 转移话题,问李坤兴的头怎么啦。 李坤兴说,小意外,碰伤的。 尤茂昆说你说点话表示点什么。 李坤兴说:“原谅我今天状态不好,头疼,身体不舒服。我的想法与刚才尤总说的一样,大家与原来没什么区别,该干吗还干吗,是怎样还怎样。父母养育恩比天大,亲情无价。父母为大,当然主要还是养育自己的父母,恩情似海,34年的付出不容易。”他的口气有点霸道。他是心里烦,说话就凌厉。 岳母想,律师果然厉害。 尤凯竟然听了两句就起身离开客厅,往大门外而去。大家奇怪,但也习惯于他的无常。李坤兴也只管讲他的话。 尤凯是出去打电话的。 “刘律师,你神,姓李的真的来了! “我猜是吧。有重磅消息了吧?” “猜对了,他是亲儿子,妈的,我不是。” “他怎么是亲儿子?是你爸外面生的?” “是医院调换的。” 尤凯问他要怎么办,律师说还是沉住气,不要让他们看出你的不满,今后更要小心分你的财产,所以你更要表面上顺从,暗地里找他们的把柄,上次跟你说过的。你明天再来我这,你用得着我。 尤凯心里认同,感到能得到刘律师这个高人指点实属幸运,加上他自己的智慧,不信斗不过他们。 是的,要沉住气,表面上装没作事。 他回到家里,平静地看大家,听大家说话。 说到了李坤兴母亲的胰腺癌。其实是他的生母,可他并不关心。 第46章 李坤兴告诉母亲 尤家那边,尤凯及其妻子家已经被告知换子之事,李家也应该告知了。李家当事人也就剩下王桂珍了。 不过还有个问题,尤凯与王桂珍的关系要确定。虽然大概率是母子关系了。 所以在告知尤凯身世的当天,解菊青提出让尤凯与王桂珍做亲子鉴定。 尤凯未置可否,说到晚上给回答。 尤凯的岳母倒是显出知书识礼的样子,说应该做,刚才你们说她得胰腺癌了,要抓紧,不要拖,将心比心。 尤凯回家后,打电话给刘律师。 他先问刘律师:“他们要我去做亲子鉴定,要去吗?” 刘朝杰问李坤兴与你爸妈做了吗? 尤凯说:“做了,有鉴定报告,拿出来看了。怎么样,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们亲儿子吧?” 刘朝杰说,你也厉害。 尤凯问:“他们这个亲子鉴定会假吗?” 刘朝杰说:“一般不会。是无锡的司法鉴定吧,不大可能假的,我帮你核实。” 尤凯问:“我要去做吗?” 刘朝杰说:“这个在法律你是自由,随便你,但我建议做,因为那边已经做了,你不做在情理上有点讲不过去。” 尤凯说,我也这么想的。 刘朝杰让尤凯去做,说你不想了解自己的身世吗?如果你找到生父母,那么也不用怀疑李坤兴的鉴定了。 尤凯说,我的生父早死了,现在去跟得胰腺癌的生母去做。 律师喔了一声。 尤凯就接着打母亲——养母解菊青电话,说去做鉴定。 第二天解菊青给鉴定所电话,号码就是那次尤茂昆存在手机里的电话。鉴定所问做哪一种,解菊青说司法鉴定,法律认可的那种,一步到位。鉴定所的人说必须到所里来核对身份,解菊青说有病人不能去。告知其李母具体情况,鉴定所人说,可以去上海医院,现场录像。 这样也好,不过是多出些费用罢了。 约好两天之后,与鉴定所的人从阳溪和无锡分赴上海,医院碰面。 鉴定日,李坤兴带着尤凯去上海医院,解菊青陪同。李坤兴在尤凯面前不好意思叫解菊青妈,实在需要称呼时只能说“你”,而对尤凯,说你是我兄弟是肯定的,都是尤家人嘛,你是我妈的生的可能性也很大,我妈是那天是三点钟生的,所以你是我哥,我叫你凯哥如何? 尤凯说,什么凯歌,唱歌嘛。我也不一定是你妈生的。 李坤兴只能说,兄弟你说得对。 三人一辆车到了上海医院,按照事先的商量,由李坤兴先进病房跟王桂珍说这一重大变故。 王桂珍在双管齐下的免疫治疗下,病情稳定,有所好转。虽然她不想看病,怕花钱,但身体稳定并向好,心情总是好的。只是听同病房人说这样治疗要一百甚至几百万,就很心痛。李坤兴总是安慰说钱没问题,自己一年就上百万的,还有,你可进入大病医保,农保也可报一半。王桂珍半信半疑。 见到李坤兴又来,母亲总是高兴的,虽然让他不要每星期来,一个月一趟就可。照料她的亲妹妹,也这么说。 李坤兴坐床边,看母亲气色不错。她妹妹也说情况好的,吃东西有胃口。 王桂珍说:“好是好点了,可不会恢复了,硬拖拖,白花钱。” 李坤兴说:“会恢复的,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王桂珍说:“难讲的,病的事情,说好说坏没有人会有数。有人还回光返照呢。我要是不好下去,就回去,吃点中药,不要在医院等死,拖着难受。坤兴我跟你说件事,你要答应。” 李坤兴说你讲。 “隔壁病房一个肺癌的,医生都说没用了,进重症室,插管子,不会说话不会动,天天一个人躺在那里,半年了,什么日子,不如早点回家,死了也比在医院过这种日子好。她女儿去探望,她不能说话,流眼泪,在女儿手心上写:我要死。家属不肯不治,花钱又遭罪,这算什么事?坤兴你答应我,这里再看一个月,不管好坏都回家。不要那样待我。” 李坤兴说,我记住了,这样是太痛苦。 心里就想,癌症病人死前都痛苦的,他在医院见多了,希望母亲如果要走,是宁愿安祥些。 他姨妈也说这样痛苦。重症室病人的事是她在住院病房串门时听到的。现在她在这里有好多熟人,相互说些医院里病人和家属的事。 李坤兴转到今天的正事上了。“妈,今天有件大事要跟你说,关于你和我。你记得阳溪住院时同病房的那个肺癌病人吗,女的,她叫卞丽萍,是过去阳溪人民妇产科护士。” 王桂珍说,知道这个人,不错的人。 李坤兴接着说:“也是天意,她正好与你一个病房。她说她过去的一位同事,也是护士,去病房看过她,你知道吗?” 王桂珍摇头说不记得,并说她也从来没什么人看她。 李坤兴说:“她讲,那个护士看到你床尾巴上的牌子,有你的名字,结果大事来了!” 王桂珍问什么大事。 “她说,那个护士记得你在阳溪人民医院生的我。” 王桂珍点头。 “卞丽萍说那个护士把你的儿子与别人的儿子掉换了,所以我到你家来了!” 姐妹都很吃惊。王桂珍怀疑耳朵不好,问你讲什么。李坤兴又说了一遍。王桂珍说:“真有这种事?这医院也真是,捉小猪也不会认错,是人呐。你找到亲娘老子了?” 李坤兴说:“找到了。调换的护士不但知道你的名字,也记下了我生母的名字,我生母有点名气的,生父是宫林的电缆厂老板,有点钱的。我们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是父子母子关系。不过在心里,妈,你永远是我的妈,不过就是知道一下身世而已。” 姐妹俩对视,都说天下有这种事。只在电视里看到,落到自己头上了,都骂护士和医院。 李坤兴说:“到底什么原因要调换我们,有意还是无意,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护士不肯露面。我们暂时不管她,等我们的关系确定了再去找她问。我与生父母已经做了鉴定,妈你今天也做一个,我生母和她儿子来了,在外面。” 王桂珍说,那快让他们进来。 李坤兴说,鉴定的人也来了,取点小血做鉴定。 王桂珍说好,作兴的。 李坤兴又告诉妈,生父母你见过,在阳溪医院去看过你,那天也找卞丽萍问情况了。生父母条件好的,给30万看病钱,一定要我收下。你不要声张,他们不让说。 王桂珍喔喔,说这怎么可以,不作兴的。 这时鉴定所的人也电话进来说到了,李坤兴就出去同他们。 临出门,李坤兴低头吻了母亲的额头,说,妈,不管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都是我妈。 王桂珍说,是是,你是我的好儿子。 王桂珍妹问,坤兴,你不会改姓吧? 李坤兴说,肯定不会的。 王桂珍却说,改吧,将心比心,谁不想你做儿子。 李坤兴说,妈,不会的,为什么要改?我去同他们了。 第47章 王桂珍的担心 李坤兴带解菊青母子、鉴定所的人来到病房。 解菊青快步上前,握王桂珍的手。王桂珍要坐起,解菊青说老妹子你躺着,王桂珍说我能坐。硬是坐起。李坤兴到床尾摇起床板,解菊青拿枕头垫了背。 解菊青说:“坤兴同你讲了吧,我们两家多有缘分。听坤兴说你也兔子,我们同年,我1月的,比你大几个月,叫你妹子了。” 王桂珍说:“那时我福分,让你认穷亲戚。” 解菊青说:“你别这样说,都一样,我和老尤也是苦出生。这事是有点奇,但错出错进,两个儿子都是好儿子。今天两家并了一家,老妹子你说是不?” 王桂珍说就是,可不般配的。 解菊青说:“哪有般配不般配的,没有的事。你养大、教育坤兴,他有出息,就这点,你就是个好娘了。坤兴说爸妈从小对他好着呢,从小到大没吃苦。” 王桂珍说:“没吃苦也没享福。也不知道哪个天煞的做出这事。都是爹娘骨肉,就这么分开了。大家晓得了,就都认了吧。你儿子呢?” 解菊青叫来尤凯,对王桂珍说,这是我儿子尤凯,你就先叫阿姨吧,验了再说。 王桂珍说不用叫了,我先看看你。 就端详尤凯,不由自主地点头。 解菊青说:“老妹子,我让尤凯先跟你做个鉴定,看看是你儿子不。” 王桂珍说:“作兴作兴,做了再说。” 又看了一眼尤凯,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有福气啊。” 解菊青只能再次说,坤兴也不错,你们教育得好。我家老尤今天有事没来,下次来看你。 王桂珍说不要来,看我作什么,你们有自己的事忙。 解菊青说一家人了,别客气了。 李坤兴觉得可以做鉴定了,说,妈,我们开始吧。 鉴定所的两个人就上前。要先身份验证。让王桂珍拿出身份证放胸前,拍照和录像。再让尤凯同样做。 拿出申请材料,让两人签字。 采小血也拍照录像了。 很快就完成了。鉴定所的人先走了。 王桂珍又看尤凯了,说:“你像是我儿子呢,你福气好。现在摊上个病老太婆,还让你认亲,对不住你了。” 尤凯说,哪里,等验了再说。 王桂珍姐妹听了有点愣。王桂珍转对解菊青说:“阿姐,我刚才还骂护士呢,吃错了药,弄出这种事。总是对不住你们。” 解菊青又让老妹子别说这种话了。“我家老尤说了,坏事也有好的一面,现在多出个儿子,好事。你放心,坤兴还是你李家的,不会改姓。顶多让他多生个儿子,第一个还姓是李,第二个才姓尤,你同意不?” 王桂珍说:“第一个就姓尤,天生是尤家种。第二个姓李我倒愿意的,他老子地下也开心。坤兴,听到你亲妈说,好替我们生儿子了。两个妈都要催你,今天就回去给我生。” 解菊青想她还不知儿子离婚的事吧。 这趟与王桂珍的见面解菊青心里开心,觉得王桂珍是个好人,贫富不论,为人要好,要不是她病,两人真成好姐妹的。可惜缘分还是浅。想起她是病人,解菊青就说你休息,好好看病,两家人力量更大。 王桂珍说:“就是,怎么好意思让你们为我看病。我这个病,我知道,神仙也难治,要收我了,他老子在那边冷清要我去陪了。坤兴交给你们我也放心了。” 解菊青顿时更加觉得眼前这位普通农妇可亲,就俯身抱她,说你是我的好姐妹。 王桂珍的双手稍作回抱,就推开解菊青说:“你也是好人。我是病人,你还是远开点我。你们都有事忙的,坤兴你慢点开车。坤兴你也一起走,我这里有你姨妈,看病有医生。” 李坤兴此刻也有些感动。但显示平常的样子,说:“好,我们下次来。” 尤凯本当表示什么的,但却没有。但他临走朝王桂珍笑笑,这就不错了。 他们离开后,病房里,王桂珍对她妹妹说:“我这个亲儿子,这里没问题吧?”她指了自己的脑袋。 妹妹说:“我看没问题。但要说有坤兴那样聪明倒是没有。有几个人像坤兴。” 王桂珍说:“也是的。还是人家种好哇。” 妹妹说:“不全是,刚才坤兴亲妈不是说了,说你教育得好,我看是的。你不要同意坤兴改姓哟,也不要第一个儿子就姓尤。” 王桂珍说:“将心比心。我也是这样说说,他们怎么样都可以。” 王桂珍说:“我看尤什么也是正常的。第一次见人嘛,再说鉴定结果还不知道呢。我是怕这一代又出一个,像他二舅。” 第48章 认亲仪式 当天结果出来,王桂珍与尤凯真是母子。 李坤兴电话告诉王桂珍。又说了些你永远是我娘之类的话。 王桂珍也坦然,说估计到的,看看像我的种。别给尤凯压力,认不认都没关系。 李坤兴想,做母亲的总希望自己的骨肉认亲的吧? 李坤兴接到生母电话,说现在结果都出来了,要让两家亲友知道了。 李坤兴说是的。 解菊青说,你生父的意思,弄个仪式,就是亲友聚餐,把这事说了。 李坤兴知道生父重仪式感,也觉得有必要,就说这样好。 他们商量请哪些人。两家四大家族,尤解李王,上请父母,中请兄弟姐妹,下请兄弟姐妹的子女,包括他们的配偶和孩子。李坤兴家,父亡母病,让其叔和姨代表父母。 还说最好请鉴定所的人宣读鉴定报告,李坤兴我来联系,无非出点费用。 时间就定这个礼拜天。一看时间是5月24日,有“4”,就改礼拜六,提前一天。 2020年5月23日中午,认亲仪式在阳溪一个星级酒店举行。亲戚们,还有家庭的挚友,收到请柬,听闻内容,又被告知不要随礼,而且有故事看,所以除了实在不能来的都来了,有20桌人,李坤兴家那边要少些,三分之一。 四大家族祖孙三代齐聚一堂。祖辈只有2人,尤茂昆85岁老母,尤茂昆父亲于前年去世。解菊青也只有母亲,但身体不行不能出来了。李坤兴已经没有爷爷奶奶,只有外公,身体很好,来了。 尤茂昆的一姐一妹两个家族成员也已到场,李坤兴跟认识的打招呼,包括江小涓,她看上去很正常。解菊青有一哥和一弟一妹,李坤兴认识几个同辈的,都在五洲工作,有的在外地做销售。 李坤兴的叔叔、姑妈、姨妈、舅舅及其子孙们也基本到齐。二舅也来了,药物控制,最近病况好转。 俱已落座,欢快的音乐响起,江小涓上场,应该是仪式的主持人了。李坤兴事先不知道有主持人,并且竟然是江小涓,李坤兴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江小涓步履轻快,笑意盈盈。她走上大厅主席台,拿着话筒开腔: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大家中午好。 春光明媚万物繁茂,今天是个的好日子,34年前,两个错换的婴儿,今天,他们终于回到自己的亲身父母身边。从此,他们再也不会为自己的身世迷茫,不会为自己的血统糊涂,而且,他们比别人更多的拥有了一份爱。 下面,有请无锡鉴定所的工作人员宣读鉴定书。 鉴定所的人上台宣读,前面都是术语,测了多少对基因,用了什么方法等等,重点是后面: 根据上述检测结果,所测李坤兴的基因座一半均能从尤茂昆处获得,另一半均能从解菊青处获得,符合孟德尔遗传规律父权概率为99.999991%,支持尤茂昆、解菊青和李坤兴之间生物学父子和母子关系。 大家热烈鼓掌。 然后宣读王桂珍与尤凯的检测结果。 大家也鼓掌。 江小涓说,这是迟到的幸福,让我们欢迎这对家庭成员上场,接受大家的祝福。 尤茂昆、解菊青、尤凯上台,李坤兴领着他的叔叔和大姨妈上场。分站在江小涓两边。 尤茂昆首先讲话。大家一边享受丰盛菜肴,一边仔细听——他们都想了解这是怎么回事,现在他们怎么弄,交换回去吗?改姓吗? 尤茂昆是不用稿子的。他说: 34年前的换子是一场灾难,而且至今是个谜。但会弄清楚的。亲骨肉分离,打断骨头连着筋,谁都无法忍受。但现在暂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但相信真相不会缺席。既然悲剧已经发生,我们为什么不把它办成喜剧?现在不需要舔伤口,现在要向前看。事到如今,我首先要说的是感谢。要感谢的方面很多,因为这事牵涉方方面面。 我第一要谢的不是什么人,而是科技。刚才dna的鉴定,证明了血缘关系。这也是我们迟迟没有公布的原因。因为要慎重,我们做了几次鉴定,确保万无一失。所以要感谢科技,它能让事实开口说话。 第二我要谢的两个儿子的,不管亲子养子,都是好儿子。可惜李坤兴的父亲多年前去世,没有能看到今天。李坤兴的母亲有病不能来,但我们都见过面了,她是一位非常善良厚道也聪明的农村妇女,所以我们的亲儿子很庆幸,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现在我要感谢亲儿子的养父母,应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尤茂昆又说到今后两个家庭的交往,两个孩子对生父母养父母 都要爱戴孝敬,各自成长,等等。 再是李坤兴叔叔讲话,就是读稿子。是李坤兴写的,不敢写得花俏,简单几层意思讲到就算。 然后李坤兴自己发言,当然也不用讲稿。不敢多讲,一是大辈在前面说了,二是大家还要吃东西呢。 他笑呵呵地说,我34年前刚来到人间,被命运捉弄,来到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地方,生活了几十年。幸运的是落在一个好人家。 然后自然地感谢养父母,讲了小时候的暖心事。说自己小时候父母总是把好东西给他吃、给他用,而他们自己省吃俭用。养父母的恩情深似海,羊羔跪乳,理应报答。又说树高千丈终有根,认祖归根也是人之本能。尤其是生父母属社会精英,是小辈的榜样,今后有机会聆听教诲,提高自己,很是荣幸。 最后尤凯讲,他照稿子读。明显不如李坤兴。 尤凯草草读完,江小涓又上,提议两个儿子分别与养父母、生父母拥抱。李坤兴父母当然由其兄弟姐妹代表。 拥抱完毕,大家下去,尤茂昆还在台了,对大家说,请大家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祝各位家庭团圆,全家幸福,我们干杯! 在座人纷纷起身,举杯。 大家纷纷相互敬酒。 解菊青的老年舞蹈队,上台唱歌跳舞助兴。 第49章 卞丽萍承认自己干的 八卦总是社会传播的一部分,何况还是身边人的真事;现代信息传播速度又快,所以认亲仪式的第二天尤李两家换子的新闻铺天盖地。特别是在宫林镇。尤茂昆本来就是名人嘛。 有人八卦说,尤茂昆有个私生子在外面回来了,对外称换子。理由是哪有这种事,调错儿子的话,怎么不抓人医院也不赔。 说的似乎有一点道理。 本来就打算下一步弄清原委的当事人,或叫被侵权人、被害人,此时怎能坐视流言蜚语? 而且,宫林镇政府有关领导也问尤茂昆此事,尤对上门的领导说,因为是家事,所以没有汇报;而且没有全面掌握情况,还在调查。 把目前知道的情况跟领导说了,领导说这事说大是大说小是小,要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要考虑政府调解甚至公安介入,不光是你家的事了,有社会影响,要查明真相,以正视听。 段子手有灵感和素材了。微信里有了好多“爸妈我是你们亲生的吗”的段子。如演家长的逼幼儿或孩子学习,科目一个接一个,看的书堆得小山一样高,孩子累得喘不上气,家长不让歇,态度严厉,比过去私塾先生还狠,不学、学不好就打,当然是夸张的,然后被罚打的孩子就哭着说:“爸妈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还有,过年家长发压岁钱,喜滋滋打开红包,才五元钱,就说:“爸妈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于是刻不容缓地要调清楚。李坤兴说让我再联系卞护士,问她那个人是谁,必须出面澄清。 李坤兴来到医院,卞丽萍还住院。先问候她,还带了高级水果,车厘子什么的。 卞丽萍说她病情不好,进展了,活不长了。 看她气色还可以,与原来并无二致。瘦是瘦,但原来也这样。 卞丽萍补充说,骨转了。 说得这么具体,应该不会骗人了。肺癌转移,是晚期了。 李坤兴说,别急,有办法看的。我妈在上海免疫治疗,现在看效果不错。免疫治疗对你这个病效果更好。 卞丽萍说,算了,看也是拖拖,意义不大。 但她又问李坤兴妈在哪个医院,费用如何。李坤兴详细回答。 讲完这个话题,李坤兴说:“卞阿姨,我找到生父母的事幸亏你,再次感谢。我们都认下了,我生父母家的儿子与我妈也做了亲子鉴定,是母子关系。现在两家很好,很开心,是迟到的幸福,没有你,这辈子找不到生父母。但请你理解,我们还是要知道真相,有权利有心愿,所以请你让那个肇事者与我们见面,把事情说清楚。” 卞丽萍说:“对不起,她不肯。我想既然你们结果是好的,你妈也到上海看病了吧,你生父家有钱的吧,好事情呀,就不要再问人家了,知道了还不一样。” 李坤兴说:“结果是不差,但谁愿意婴儿被调换?事情发生了,真相要知道。有人还说我是尤总的私生子呢。你好事做到底,让这个人出面见我们,到底怎么回事。否则我们只能报警。” 说报警时李坤兴声音很轻,怕边上病床上躺着的人听到。这病人在睡觉。 卞丽萍脸色紧张,说有这必要吗,做好事还惹出事了。 李坤兴说,可当年的坏事总得有个交代呀! 沉默一会,卞丽萍说,没那护士,就是我,还要报警吗? 李坤兴略有吃惊,但也想到过这点。他说,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当时心情不好,错乱,不是跟你们说过嘛,3岁儿子没了,家也没了,精神恍惚嘛。婴儿洗澡时把你的腕带与尤家的掉错了。本来洗澡不要取下,那天鬼迷,怎么就拿下了,洗好不知哪个是哪个了。 “为什么不问产妇,她们可能认识自己孩子的?” “那时产妇生下孩子见一面就集中放观察室的,三天后再回产妇身边。” “为什么不报告医院,验血什么的,总有办法。” “我怕处分开除。” “你上次说同事因为3岁儿子没了,丈夫出走离婚,都是你的事,不是编的?” “谁愿意编这种事,想都不愿意想。” “说你什么好呢,你念过书,文化也不低,怎么做这事?还一错再错。就是没有文化,也应该想到这种事犯错太大了,对别人家庭不是一般伤害。是妒忌别人有孩子吗?有点不可思议。” 律师和法官的职业习惯,是不会轻易相信当事人的一面之词,要挖掘事实真相。所以,李坤兴想到了卞丽萍也许是故意的,属于那种因自身落难而无差别报复社会的行为;退一步说,明知有50%的概率错调婴儿了,仍然不采取措施弥补,这是放任灾难性结果的发生,是间接故意。这分明就是犯罪! 李坤兴看着卞丽萍的眼睛问:“真的是无意的?” “谁会故意做这种事。” “那你也是放任结果的发生,法律上叫间接故意,涉嫌犯罪的。” “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故意的。” 李坤兴想,这样严重危害社会的行为,肯定有罪吧?可罪名呢?拐卖儿童不是,拐骗也不像。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 可这不犯罪吗?也说不过去呀。 而且还有追诉时效的问题,34年了。国家的规定是,法定最高刑为不满5年有期徒刑的,追诉时效的期限为5年;法定最高刑为5年以上不满10年有期徒刑的,追诉时效期限为10年;法定最高刑为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追诉时效的期限为15年;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追诉时效的期限为20年。如果20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当然,如果她后来有任何性质的犯罪,时效中断重新计算。 李坤兴就问:“你还做过这样的事吗?“ “没有,就这次。“ 李坤兴说:“我建议你去公安自首。要是有罪的话,自首是减轻处罚情节,还有个追诉时效,一般过是20年都不会追究,你都34年了。但有个前提,从你最后一次犯罪算起,所以你自己清楚,还做过同类的事不?或有其它犯罪也要重新计算时效。” 卞丽萍说:“我都生病这样了,癌症晚期,有证明,还要坐牢?” 李坤兴说:“这个与处罚程度无关,与强制措施和将来的执行有关。就是你要治病的话,不会关你,取保候审,监视居住什么的。” 卞丽萍应该是听慬了,说去自首吧,要杀要剐,我认,也活到头了。 再说,最后一次犯罪,肯定超过20年了。交代吧,求个心安。 第50章 卞丽萍自首 卞丽萍虽然肺癌有进展,骨头也会疼,但间歇性的。趁感觉好点时,她去自首了。 作完这个决定,她心里反而坦然了,不再内心挣扎的。既然一时糊涂犯了事,现在人之将死,说它个底朝天,免得下地狱。基督教不是忏悔了就不下地狱了嘛。 五月底的一个下午,天下着雨,她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向公安局。此时她倒非常着急,想到:赶紧要去,要是落在公安找她之后,就不是自首了。她想自己多么蠢,早就应该去公安自首的,因为李律师他们的事,社会上能不传,政府能不知道? 她想自己这辈子有时真是太蠢。 她就加快脚步,不像个病人。仿佛公安随时会有电话来,她要赶在电话之前。 到了阳溪公安局门口,她想现在公安来电话没事了吧,我就说已经来自首啦。 大门口保安问什么事,她说到刑警大队——李律师告诉她的。 出示健康码,戴了口罩,登记了,进门。走进大楼,大厅里还有人守着,问找谁,何事。 卞丽萍爽快又潇洒地说,我来自首的。 保安打量她,一个老妇能犯什么罪?就问她自首什么。 卞丽萍说是做了坏事,算不算罪,不知道,先自首再说。 保安说,你去吧。告诉她楼层。 乘电梯到达,看到刑警大队的牌子。这种地方,心里多少有点抖忽忽的。进门,一位年轻女警接待。听说自首,问什么事。 卞丽萍说年轻时在医院做护士时,疏忽大意,把人家孩子换了,34年了。 女警察让她具体说。 她说事情说了一遍,像那天跟李律师说的一样。 女警察也问当时为什么不报告医院之类的问题,卞丽萍说年轻,不会处理事情,怕医院开除。 女警察想,这有罪吗?如果有,是什么罪呢? 女警察就把卞丽萍带到另一间办公室,有两位男警察在里面。女警察跟他们说了卞丽萍的事,就由两位男警察来接警了。 警察开始做笔录。一个问一个记。 先问姓名性别身份证号等。然后问你今天来交代什么事情。 卞丽萍把事情又说了一遍。她已经很熟练了。 男警察也问了前面女警同样的问题,又多问了好多问题。如婴儿产下后没有脚印、手印可以对照吗? 卞丽萍说那时还没有。 警察问你怎么能记得当年被错换的产妇的名字? 卞丽萍说我觉得有一半调错可能,就记下了产妇名字。回家写本子上的。 一直没联系过吗? 是的。 现在李坤兴和解菊青夫妇认亲了吗? 认了。听说还办了仪式,很开心的。 王桂珍和解菊青夫妇的养子呢,也做鉴定了吗? 做了,也认了。 两位警察轻轻交流下,一位出去了,另一位继续问,问的问题包括卞丽萍的病情。 出来的警察到领导办公室汇报了。他吃不准这案子的罪名,以及要当场刑拘还是其它强制措施。 副大队长也吃不准。他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打内部电话。 他打法制大队的电话。副队长接了,跟他说这事,法制副大说叫小勇过来。 法制大队的警察勇毅一会就来到刑警副大队长办公室。这是个30出头的年轻小伙。副大说:“专家来了,有新案子。小荆,你先说说。” 刚才主审卞丽萍的警察叫荆志远,他把案情说了。 副大队说:“我先说说,我觉得有三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涉嫌犯罪不,二是什么罪名,三是追诉时效。还有要彻底查清,她的主观动机,是只有这一起还是多起。” 勇毅想了下说:“涉嫌犯罪的问题,从社会危害性上是无疑的,可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不追究吧,在社会上讲不过去。最相近的罪名应该是拐骗儿童吧,但也有问题,没有骗的情节,对才出生的婴儿,怎么骗?” 荆志远说:“这明显接近偷盗婴儿,可目的既不是出卖也不是自养,能定什么罪?” 勇毅说:“就是。如果出卖,就是拐卖儿童罪,自养是拐骗罪,勒索是绑架罪。弄不好还真的无法定罪。但民事责任是一定的,侵权责任,侵犯抚养权,等于把人家生下的儿子给偷走了,至于换成别人的孩子,是另一回事。” 副大队若有所思,说:“你说的是类似辛普森案,刑事没成立,民事成立了。” 勇毅点头。 副大队说,还有个追诉时效,这个要由前面定了才有意义。这个案子要上报局领导的。 指示小荆,先关她起来,传唤的24小时。小荆说她有病,肺癌。副大队说,立即去医院调查,同时调查她当年在医院的工作情况,领导和同事对她的评介,家庭背景,等等,这些不要我多说了。人,如果病情严重,医疗不能耽搁,弄个监视居住。这个案子社会影响肯定大,大家办好它。 荆志远和勇毅都说明白。 第51章 舒莉咨询 与卞丽萍自首差不多同时,有个妇人来律所,找李坤兴,说怀疑自己儿子也被调换了。 来者50岁出头,城里退休工人的样子,而且是那种比较要好的老妇,衣服料子虽然普通,但很新,颜色鲜艳,式样也有些新潮,农村或干体力活的人是穿不出的;特别是头发,染了的吧,不见白发,还整齐。 讲话也像城里人,有见识或做出有见识的样子。她说:“李律师,一看你就是能干律师,听说你是有名气律师,我来咨询你。” 李坤兴说:“不客气,怎么知道我的,什么事?” 他心底对这女人兴趣不大。凭经验,不是什么大款,没什么消费实力。他自己总结过,律师的收费取决于律师交朋友的广度和深度。而广度是为深度服务的。深度是王。深度就是挖掘出有身价、有实力的客户,他们消费能力强,标的动辄几百几千万的。眼前这个显然不是,但也要花几分钟听听,没花头的话就给所里年轻律师做。 女人说:“看你是直爽人,应该叫干练是吧?我也直说。我听说你是宫林尤总家抱错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 “我宫林有亲戚。尤茂昆是名人。都在说他家的事,说你这个儿子优秀,是律师,我正好想问律师,就找来了。” “嗯,你说,咨询什么?” “我也怀疑我的儿子在阳溪人民医院抱错了。跟你差不多大。我儿子今年34,属兔。” “34属兔,是虚岁吧,实足年龄33岁。几月几号生的?” “87年1月27日,是小年夜。” 李坤兴心里“喔”一声。只比自己小两个月不到,差不多时候出生的。 “为什么怀疑?” “小时候,儿子受伤要输血,他老子说输他的,一验血型,不对,儿子ab型,他老子是o型。” “你血型呢?” “我是a型。” 李坤兴当然查过血型遗传规律表,但背不出,就上网查。表上说,o和a生不出ab,所以他老子感觉是对的。a和b或ab能生出ab。显然怀疑这儿子是妻子与别人生的。 李坤兴就说:“那阿姨我不得不问,根据这个血型遗传表,你a你先生o的确生不出ab,如果你与b或ab型血的人生,就可能生出ab,你怎么说?” 妇人说:“那时之前谈过别人的……但是就一次,怎么就生了?” 李坤兴说:“一次也有可能呀。” 妇人说:“主要是,儿子与谈过的人一点也不像,与我也不像,与谁都不像,我就怀疑了,医院能出你的事,我的事也会,你是什么时候生的,我看与我儿子年纪差不多,但更看年轻的……” 李坤兴打断她说:“怀疑不是证据。你一定要怀疑的话,可以做亲子鉴定,很方便的。” 妇人说鉴定要多少钱? 李坤兴说几千元。有便宜的只要千把。 妇人问为什么有区别。 李坤兴说企业竞争压价吧。选择有资质的,应当都准的。 妇人说那一千的,请你办。 李坤兴说你可以自己网上查,多的。 妇人便有些撒娇地说,李律师,我相信你,你帮帮忙,我会替你宣传,你是个好律师,好不啦? 李坤兴说我提供几个单位,你自己选。你要先回去问你先生儿子愿意做不? 妇人说,对了,不瞒你说,我男人怀疑我之后,就对儿子不好。 说了好多事情,从小不管孩子,动不动打骂什么的。 李坤兴说阿姨我忙,简单点说。 妇人说儿子正在坐牢。 李坤兴说在监狱吗? 妇人说是。 李坤兴问哪里,妇人说就杨渚监狱。李坤兴说那不远,去取样,小血,头发,都可以。 妇人说头发也行?那容易。 李坤兴说你先回去问他们吧。意思是他们肯的话再说。 妇人领会了,起身要走。又坐下。“李律师,我还有一件事要问。我儿子不是早就关进去了嘛,孙子一直由我带,我老公对孙子也不好,说不是他的种,孙子也出事了。” “什么事?” “他现在也在看守所。” 李坤兴奇怪,他孙子才多大?犯法了? 妇人告诉他,孙子14岁,与人打架,伤人了,被抓。 李坤兴想你这是什么人家,单看你人,走出来倒是像像样样的,想不到是这样家庭。 妇人是想替孙子请律师,问多少钱,要便宜些。李坤兴没有兴趣,说:“我们这律师至少要五千的,你别处看看。要是没有,再便宜个千把,看看我们所年轻律师肯接不。还有,你不请的话,国家会派公职律师法律援助的。” 妇人又问公职律师法律援助是什么,有用吗,李坤兴说国家规定未成年人必须有辩护律师,自己没请国家派公职律师。 还说今天不收你咨询费了。 妇人说谢谢,拿了桌子上李坤兴的名片,说谢谢李律师,我叫舒莉,阳溪城里人,以后还要来麻烦你。 第52章 卞丽萍交代 刑警荆程远到阳溪人民医院调查。了解到卞丽萍患肺部恶性肿瘤,诊断及治疗已经7年,现在肿瘤大小约5公分,有脑转移。目前需要不间断治疗。 医院把当年卞丽萍的科室领导和同事,请来了几个。都已经退休了。她们反映,卞丽萍一直在产科当护士,工作不好不坏,不上进也不算落后,没听说有什么事故,起争执、被投诉是有过,都没到什么严重问题。她性格孤僻,一直独身,不与人交往,没什么朋友。 荆程远问卞丽萍的家庭情况。他事先在公安内网上查,卞丽萍没有家庭成员。 以前的同事说她一直一个人生活。说她年轻时出过事,儿子很小的时候,失足落水。那个时间她整个人崩溃了,医院准她假的,情绪好了才上班的。儿子出事后她男人回老家一直不回,不久跟她离婚了。 有个对卞丽萍很了解的人说,卞丽萍子宫有病,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分娩时子宫大出血,孩子出生就做子宫切除手术了。 这些信息引起警察的注意。行为人的性格、家庭变故和社会背景,对行为人的主观动机会有影响。她可能是故意不?无差别报复社会的那种?而且,只有这一起吗? 副大队指示,立即再审。 荆程远立即提审。这次比较严肃,就是说凶了。 “卞丽萍,你昨天认为自己涉嫌犯罪,来公安自首,这种情况可以算自首,是减轻情节。但是,自首,必须交代全部犯罪事实,如果有未交代的不能算自首,得不到减轻处罚。现在给你机会,你把全部情况说出来。” 卞丽萍坐在被审讯位,低头不语。 “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明确告诉你,我们经过调查,还掌握了你的其它情况,现在是给你机会,既然你昨天自首了。你想,你这事社会上会传开,还有的受害人会不报案?到时性质就不一样了。” 卞丽萍想想也是,另外的人能不怀疑,毕竟长得不会像父母,有的血型还会对不上。趁早说吧,自己还是快死的人。 “我交代吧,还有二对。” “说下去。” 卞丽萍哭了。“我知道那不是人做的事,可我那时活得不像人。儿子三岁淹死了,老公走了,家破了。儿子的事对我打击实在太大了,我这一生就从那天全变了。我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我是产科的,我懂,我子宫有病,怀孩子的几率很小,怀上了要生也风险很大,但我要生。我家姐妹五个,没一个男孩,我是最小,家里当我不如一条狗养大的。我努力学习,考上护士学校,那时可难考了。我那个丈夫家也是独子,想要儿子的,生出来不知多高兴。我是冒死生的,孩子一出生就子宫坏了,切除了,我……我永不能再生了,可为什么没看住孩子。老天你太残忍了,你什么都可以夺去,就给我留一个儿子不行吗?” 她呜呜地哭。刑警不想打断她。 很快她情绪恢复。 “儿子出事后,我知道闯下大祸,自己也想死。由于小时候家里都对我不好,我已经与家里没有来往。我全部幸福放在家庭上,但没儿子了怎么会幸福?果然,丈夫回安徽老家了,我去找都不见我,他家人也劝我离婚。过了了半年就离了。” 荆程远问:“掉换产妇孩子是什么动机?” “李律师这对是第一次,我休假上班才几天,看到产科天天有生孩子的家庭高兴,特别是男孩,我就想起三年前我生儿子比谁都高兴,可现在落到这样。帮婴儿洗澡时确实是无意拿下胸带的,思想走神了,确实不知道后来戴得对不对,确实是怕开除。当时想,先记下产妇名字,等机会弄清楚换了没有。但五六天一直没有机会,她们出院了。” “第二对呢?” “是一个多月后,87年大年夜,我主动要求上班的,怕一个人在家过年孤单。听到外面过年鞭炮,想到自己的家没了,孩子没了,帮婴儿洗澡时又拿下腕带,这次是有意掉换的。” “记下产妇名字没有?” “记了。叫钱颖颖,另一个叫舒莉,写纸上放口袋回家作了记录了。” “知道她们丈夫名字吗?” “不知道。” “男婴还是女婴?” “也是男婴。” “后来联系过她们吗?” “没有。不知道她们情况。她们不像解菊青有名。” “接着说。” “第三对,三年了,我一直没再做。我不想儿子的事,但街上看到上学孩子,会想到我儿子要是活着,也要上小学了。本来我是不会再做的,毕竟事情过去几年了,可碰到一个产妇,很傲慢,对护士不正眼瞧,高人一等似的,把我们当佣人使唤,护士们背后都说她,以为一个大人物,不过是蛟龙商场的出纳。那时蛟龙商场好单位,工资奖金高的,一般人进不去,后来关门了。这人态度不好,我又想起儿子活着该读书了,就又做了一次。” “怎么做的?” “像上次一样。” “男婴女婴?” “女婴。” “产妇名字?” “蛟龙商场的叫徐娟。她男人也是蛟龙商桥的,所以一家人神气。” “知道她男人名字不?” “不知道。” “另一个产妇?” 卞丽萍不说话了。警察以为她忘了,也不说话,让她想。 好久,警察说:“不记得了吗?姓什么,哪里人知道吗?喔,对了,这是哪年哪月哪天的事?” “89年9月17号。” “名字想起了吗?” “不用想,最容易记。” “那你说。” 又是沉默。警察催促,卞丽萍才说:“你们都知道这个人的,副市长,张兰萍。” 第53章 蒋蕴与勇毅 卞丽萍交代一共掉换了三对婴孩,其中一位受害产妇,竟然是阳溪市副市长张兰萍,而且,她是勇毅的岳母。 荆程远要立即汇报副大队长。 汇报之前,他要把三对6位婴儿、12位父母的现状调查后一并汇报。他先查阅公安内档。同名同姓的多,但只要对上他们孩子的出生日就能找出。 这样,他全部找到了,抄录下来。 解菊青,尤茂昆,尤凯;王桂珍,李根大,李坤兴。 舒莉,孟福祥,孟虎,孟小宇;钱颖颖,周志栋,周航。 张兰萍,蒋锋,蒋蕴;徐娟,吴金牛,吴梦甄。 其中,舒莉和孟福祥怎么有孟虎和孟小宇两个后代?看孟小宇年龄,2006年出生,与户主孟福祥是祖孙关系。与87年出生的孟虎只相差19岁。 荆程远拿了材料向副大队长报告,说果然有料,一共有三对。而且,其中一位产妇居然是张兰萍副市长! 副大队也惊讶。 荆程远说问可以跟勇毅说吗? 副大说,你先情况汇报下。 荆程远说,对了要汇报。就把卞丽萍的交代概括汇报了。 副大队说,要安排受害人做鉴定的。你去跟勇毅说吧,不说,太不通人情。可能今明天就该通知所有受害人做鉴定的,该保密的地方你们还是要保密,按照原来的纪律做。我也要去向黄局汇报了。 荆程远说好的知道。他来到法制大队,勇毅的办公室。 荆程远说:“刚才又审讯了嫌疑人,她交代了有三起,其中一起,真没想到,与你有关。” 勇毅一脸迷惑,与我有关? 三对人,6位产妇,其中一位是你岳母,张市长。 勇毅眼睛一瞪,眼珠子好像要掉。 “你确定?产妇生产日期是1989年9月16日?”这是他妻子蒋蕴的出生日。 “是89年9月,日期记录在案,不记得,我让小马查了告诉我。” “对,基本就是了!” 勇毅心里翻腾。妻子家不知道吧?他还开过玩笑呢,说妻子不像爸妈,是领来的? 勇毅问:“调换对方的情况知道吗?” 荆程远说:“这个我记在这。”从口袋拿出那张记录三对调换家庭人员的纸,看着说,“产妇叫徐娟,她男的叫吴金牛,女儿叫吴梦甄,应该就是你岳母的亲生女儿了。” 勇毅难免心潮起伏。荆程远说,今天不跟你讨论案情了,有什么问题想到再问我,反正明后天就要通知被害人做鉴定,让你先知道一会儿。我们之间知道就是。 勇毅说明白,谢谢。 荆程远回去后,勇毅不由设想妻子家知道这个后的情景。他们一家人感情多么好,却是没血缘关系的“外人”。 那个叫吴梦甄的,才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女儿是怎样的状态呢,不会有蒋蕴优秀吧? 先告诉妻子吧。他打妻子手机,可关机。估计在开庭。 他与蒋蕴的认识就是她的主持刑事案件庭审时。那里蒋蕴在刑庭,他刚毕业那两年,作为实习警察经常押送嫌疑人去法院受审,对这个长相一般但庭审老练的年轻女法官越来越迷恋,特别是看到她对犯人有人情味的一面,而且她的威严不靠怒颜和语言,而是总能攻破嫌疑人心理防线,让勇毅觉得她还专攻过心理学。他一向喜欢聪明的女生,而且看到过她温情的一面。有一次去法院她办公室对接案子情况,在门外听到里面她打电话,声音温柔完全不像开庭时,就忍不住在外面听一会,听到有点撒娇的话,以为是男友,但听到有“爸爸”的称呼,觉得是与她爸通话,就退出不听了,等了几分钟才敲门进去。她微笑接待,他觉得她是好看的,微笑也给了他求爱的勇气,觉得她的性格是好的,不会嘲笑他的求爱。 他就借工作需要之名要了她的手机号,几天后向她发了对她好感的信息,问她是单身不。她说是单身,但说两人不合适。他问为什么,她说她好像没心理准备嫁给警察,又补充说警察当然是她尊敬的职业。他不放过她,这么一聊二聊的聊上了,不久约会,恋爱,一年后就结婚了。现在女儿一周岁了。 勇毅也是法律水平也是了得的。他是公安学院的研究生。他的研究生学历是他们谈了一个月后,她才知道的,她是本科生,但大四就过了司法考试。她说你怎么这么低调,我以为你本科。他说,我忘了说,你问我什么学校和专业,我说了,研究生也是本科的学校。 他说你自己才低调,我刚知道你是张市长的女儿。 她说我以为你知道。谈恋爱都不做功课。 他说,幸亏不知道,否则我不敢追。 她说这不搭界吧。有好多人追求她的,她还是喜欢勇毅。 一个多小时后,蒋蕴回电了,说刚才开庭。 她去年从刑庭调到少年庭当副庭长了。 勇毅说:“有个核弹级别的消息,你家里的,特别是你的,哎,不知道怎么说。” 蒋蕴说:“你尽管说,我能挺住。”他们总是开玩笑的。 “你知道你不是爸妈亲生的吗?” “你才不是亲生的呢。” “刚才一只案子,具体现在不能多说,你懂的。犯罪嫌疑人讲到,张兰萍张市长的女儿,刚出生时被她调换了,你是另一家人的孩子。” 电话那头沉默。 “真的?有这种事?她干吗做这种事?” “动机我也不清楚,办案人就透露这些。马上要你们去做亲子鉴定的。” “希望这不是真的。”但蒋蕴心里想,怪不得,自己与父母长得不像。 父母也不知道吧? 他们的亲女儿长什么样,做什么呢? 她自然会想很多。 第54章 蒋蕴与父母 与丈夫通完电话,蒋蕴还沉浸在家庭的这一突发事件中。 可她还有工作要做,就想再想会儿家事就搁下吧,晚上再想,还要回父母那。 一看时间,下午四点半了,本打算去拘留所提审嫌犯的。一个14岁少年,叫孟小宇,故意伤害罪。被害人原本是经常伤害别人的一名中学生,是校园霸凌的问题少年,孟小宇替被霸凌的同学出头,再纠集一名同学,三人共同殴打这名15岁的平时霸凌别人的人。受害人寡不敌众,虽然他身体强壮,在对打中被打断两根肋骨,属于轻伤二级,当追究刑事责任。根据三名加害人的供述,都说打断肋骨的那个行为人是孟小宇,另二人基本没怎么打,但受害人却说三人都一起打的,最凶的是那个被他欺负过的同学,打断肋骨也是那个被欺负过的同学所致。具体情形是:当时,被他欺负过的同学说,你们帮我压住他,孟小宇和另一同学就按住他的手脚,被他欺负过的同学狠狠用脚踢他,踢在胸口,是这样伤肋骨的。 如果是孟小宇一人主打,则他可能难以缓刑,反之如受害人所说的情形,则三人都有可能缓刑。毕竟主打人以前多次受到过被受害人的凌辱和殴打。 对未成年人这种打架斗殴,初犯,尽量不判实刑,惩罚与教育相结合。所以,她认为开庭前有必要提审三个嫌疑人,把情况查清。 但今天她不想去了,心里有事,明天去吧。 她又看了会儿卷宗,划出有疑问的地方,准备明天弄清楚。 然后她打父亲电话。 “爸,女儿想你了,还有妈。晚上去你家。” “女儿回家爸妈开心。来吃晚饭吧,还有小勇。宝宝呢?” “宝宝在奶奶那,晚上我先去看宝宝再过去。不来吃晚饭了。” 父亲是中学副校长,很忙的。母亲当然更忙。妈以前是小学校长,爸是中学教导主任,她是爷爷奶奶带大的。除了辅导她学习。 爸妈辅导学习都很神奇,他们简直是教学天才,教学方法好,效率高。他们的学生都受益,女儿当然不会例外。 但考大学她不报师范,因为教师太辛苦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像自己小时候一样。 除了两个假期,爸妈能陪她。主要也是爸。妈在她小学高年级时到教委做副主任了。 她回到家,勇毅说的比电话里具体点了,但也没更多信息。她知道有些不能讲,就不问。反正事情是确定了。 勇毅说:“居然有这种事。我也感到有说不出的滋味,你呢,什么感觉?”。 “老公,我好可怜,怎么摊到这种事!” “没办法,中大奖的概率。电视里有公安打拐节目,儿女与父母分离,西部地区比较多,我们这儿少。你轮上了。要不要像电视里认亲,大哭一场?” “就是,我怕。电视里那些生父母哭得呼天抢地的,观众也哭。到时我会哭吗?亲生父母却是陌生人,我哭不出来怎么办?不要说我法官没人情味。” “你哪里没人情味,蒋庭长,你就是最懂法律有温度,圣母心,才让你到少年庭的。你看你这一年,所有判的案子,对少年犯都要跟踪,记录档案,每个月都联系,关心情况,说不能让他们有一个人重犯。连他们的家长都是你的微信朋友,一天到晚请教你,你一点不烦,成教育专家了。” “我是实在觉得不能一判了事。你不是也帮我做这些事吗。老公你说值得吗?” “当然值得,默默付出,功德无量,我支持!要不然,少年犯罪,一世阴影,众人歧视,有你这个庭长关爱,作用大大的。这能拯救多少家庭。关键,法院还不知道你在做这些事。无名英雄!” “谢谢老公。我又不是图别的,就是怕他们不改好。去看女儿吧,再去父母家,看看他们的反应。” 到勇毅父母家看了小女儿。蒋蕴抱着亲,盯着女儿小脸看,说要看看像父母不。 勇毅说:“怎么不像。你别看了,得强迫症了,去你家吧,看大事临头,张市长和蒋校长如何应对。” 路上蒋蕴说:“像你说的,真是有说不出的滋味。本来与爸妈亲密无间,现在觉得中间插一杠子。还能像过去一样吗?” 勇毅开着车,说:“你多想了,我敢保证,与过去不会有一点区别,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父女母女。还多一家亲戚走走。” 蒋蕴父母住在阳溪城东新城的一个小区,22楼,湖景房。 蒋锋正在阳台上看风景,等女儿来。门铃一响,就来开门。 女儿叫爸,说妈呢。 妈还没下班。 这个家经常这样,习惯了。 女儿问爸吃了吗,爸说吃了。学校开会到6点,外面吃口面,森林公园那家,蛮好吃的。 女儿看着爸说,爸,女儿要抱你!就上来抄住爸的腰,头伏在爸胸前。 蒋锋说,好好,抱抱,女儿抱抱。他用手轻拍女儿后背。 女儿一直不松手,蒋锋有些奇怪,今天撒娇不是一点点。就开玩笑说:“女儿你这是有开心事了呢,还是谁欺负你了。有小勇和我在,你说。” 女儿还是不撒手,说:“爸,我想回到从前。小时候,假期,我带我出去旅游,故宫人多,一开门人拥进去,人挤人,你抱起我,我就不害怕了。还有在兵马俑,那天很晚了,人不多了,我看着兵马俑有点怕,我要你抱,抱上就不撒手。” 父亲说:“嗯,还有游泳呢,一下水就吊我脖子不肯下来。” 勇毅说:“有这事,现在可是游泳好手。” 蒋蕴侧脸朝丈夫,“都是爸教得好。还有学习,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爸。还有妈。可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亲生的?” 蒋锋推开女儿,看她,说:“怎么不是亲生的?” “哎,你说吧!”蒋蕴对勇毅说。 勇毅说:“好,坐下来,慢慢讲。” 他把下午跟妻子说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这是谁听谁惊的事,等会儿是妈。 蒋锋难得在家里这样严肃,看着女儿。微微笑了,说:“女儿,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别多想,你还是我们的好女儿,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别哭。” 蒋蕴已经哭了。 这时母亲回家了。 张副市长已经54岁了,马上要退二线了。她工作一天,显疲惫之色——电视新闻镜头里的她不是这样的。齐整的发型,簇新的中高档面料的外套,外面罩了件风衣。风衣到家就脱下,女儿接了放好。 女儿和女婿喊妈,你回来了。 丈夫问吃了没有,妻子说在机关食堂吃了。 张兰萍扫视大家,看出异样,开口道:“家里有情况了吧。”对勇毅说,“你透露公务秘密了。” 大家不由得笑了。 “还笑,”张兰萍说,“电视剧演到家里了,什么感觉?” 三个人都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家里的这件大事,毕竟她是政府里不一般的官员。 女儿说:“感觉不好,很不好。妈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就是你生的!” 妈说:“是不是我生的由客观事实决定,你是我的亲女儿,最亲的人,这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 女儿说:“妈,我好感动,我要哭。” 妈张开手臂,来吧。 女儿就抱了上去。 一直装坚强笑呵呵地面对女儿的父亲,这时也掉眼泪。 母亲说:“以前凶你的时候,别认为我不是你亲妈。” 女儿说:“哪有,你严格才好呢。”女儿从妈怀里出来,对大家说,“我忽然想通了,高兴了,我现在感谢命运的阴错阳差,不然我怎么到你们家。想通了想通了,不哭了,高兴。哈哈哈。” 大家真的笑了。 张兰萍说:“今天市长临时召集开了会,研究了这个事情,三对六人,加上双亲12人,当事人那么多,事情复杂,社会影响大,我又牵涉其中,又分管卫生医疗这块,要回避的。由阳溪卫生局的垂直领导部门管。我们作为当事人的身份,多看少说,现在事情真相还没完全掌握。今后亲情的认亲、回归,可能还有家庭经济利益的分配,对外还有维权,对医院的求偿,不会简单。我们既不能是置身度外的超然,也不能过分维权。这个其实不用我多说,你们都是有身份的,都是单位的骨干了,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怎么办。还有就是,我们不知道我们对应家庭的状况,就是我们的生女家的情况,大概了解一点。这是命运,把两家连在一起,相信我们都会正确面对。” 蒋锋说:“是的,事已至此,正确面对。我们家不会改变什么,要有改变也是更亲更好。我马上就要退二线了,有时间、需要的话可以做些工作,不会有事的。” 大家心情都好了起来。 第55章 吴金牛和吴梦甄 阳溪最大的证券公司营业部,交易大厅里,下午两点,聚集不少人,老年人居多。 他们有的是不会上网,到这里操作。更多的是会上网,也会手机操作,但习惯来这里,图热闹,有交流。 吴金牛属于第二种人。他还有一年到退休年龄,这几年没工作就炒炒股,也没多少钱炒,总共就30万。他年轻时就下岗,拿了补偿金,做过生意,也炒股,都没赚到钱。2015年在股市赚了50多万,但没有变现,慢慢的又还给股市,到去年一分没赚。今年时来运转,30万的本金,赚到6万了。此时只恨本金少,有把住房抵押了贷款炒股的心,但老婆不肯。 这阵子,吴金牛的名字在交易所很是响亮。“金牛”不是外号,是他爹妈生下来起的名字,他属牛。那时是1961年,尚不知股市为何物,但却起了这个名,可见他命里注定要从事炒股事业。可前几年,股市不好,有人说他名字叫“金牛”是吉利的,可偏偏姓吴,金牛就没了嘛。 今年,现在,2020年春天,他股市的春天也到了。 股市只看到赢者喉咙响亮,举止轩昂,只有他们敢于亮出帐户,上面的数字红得令人羡慕。那些亏钱的是没声音的。所以似乎股市里人人能赚钱,其实永远是一赚二平七亏。 此时风水转到吴金牛跟前。他正滔滔不绝地向众人解说“价值投资”,说中国股市永远是政策市,国家反对投机,现在小盘股不能碰。有人插话说,科技不是国家支持的吗,中美还打科技战呢,能不振兴中国科技?吴金牛翻他一个白眼,说科技你懂吗?你分得清真科技还是讲故事?弄不好要整治、退市的! 他如数家珍地讲去年不被看好的“价值股”今年如何好,去年讲故事的大牛股今年拦腰斩断,说得众人心服。 也有人说,你的价值股就没有故事,不会下跌? 吴金牛说:“价值股的价值是看得到的,永远是防御性品种。现在估值并不高,高了,以后时间都能修复,价值在,市场在。好东西永远好价格,茅台会跌?你十年前买几箱茅台酒现在世界是你的。上个月我涨了20%,你们都说要抛了,我说还要涨,现在不是又10%了吗?” 有人说那风险更大了,他说:“炒股不是说没风险,没风险像老娘家去存银行,利息跑不过cpi。价值股透支一二年正常,时间修复嘛。我告诉你一个指标:基金抱团价值股,等有松动迹象再逃来得及,之前逃,喝到点汤,没吃到肉!” 有人要看他的帐户,他大方打开,是比上个月又赚了。 像演讲一样说了半天,也要歇歇的。大家坐下来看股喝水。有位同吴金牛差不多年纪的妇人走到他跟前,轻轻问他:“你上次说的保我10%,多了归你,还要吗?” 吴金牛说要呀,现在正当时候。 妇人就拉他到边上,说她有10万,到银行取给他,但要写条子。吴金牛说没问题。妇人是吴金牛当年的同事,都在蛟龙商场做过营业员。 他们就去银行取钱、做手续。 在银行他接到电话,对方说是公安局刑警大队。 他一惊,心想这借款犯法吗,公安知道了? 电话里说,你是吴金牛吗? 他说是。 你是徐娟丈夫吗? 他说是的。 你女儿叫吴梦甄吗? 他又说是。心想怎么问全家人。 这是荆程远打的电话。 荆程远告诉他,有只刑事案,你们可能是受害人,要来公安局。让徐娟、吴梦甄一起来。带上你们的身份证。 他自然要问什么事。 荆程远说,就是别人犯罪,可能侵犯到了你们利益,要调查清楚。 他问什么意思,是不是等于小偷偷了东西,是偷的我。 荆程远说差不多吧,你来了就知道了。 边上妇人听到电话了,是公安。吴金牛忽悠她说:“公安要我去帮他们破案。相当于街上的协警,不过我不上街,年纪大了,聘请我去分析分析案情。群众最有智慧。” 女人一脸崇拜。把十万现金给他,让他写条子,内容是保证给她10%收益,多了归吴金牛。吴金牛写了。心想多10万炒股钱了。 吴金牛把钱存进他的股票帐户,三点已过,今天不能炒了,再说有公安局的事挂在心上。 这是好事么?去了再说吧。 他打老婆电话:“徐娟,你接到公安局电话吗?我接到了。说是有只案子我们是受害人,家里被偷过什么东西吗?我们成了受害人了,也不知害了我们什么。赶快去公安局,还有梦真也要去,我来打女儿电话!” 他这时忽然想起:家里的事,怎么女儿也是受害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女儿原来名字叫吴梦真,吴金牛起的,梦想成真,长大后女儿嫌俗,改成吴梦甄。 他心急火燎地打女儿电话,可没人接,连打几个都是如此。 做爸的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女儿的直播时间。 这是吴梦甄现在的工作。吴梦甄仗着有几分姿色,几分歌喉,几分表演能力,这一年开起直播,靠粉丝打赏和达到一定流量后平台的补贴维持生计。她把自己32岁的面容化妆成22岁,用向艺专同学学来的几分本事,勇敢地表演起唱歌舞蹈。她以前做过直销、房产营销,练就了口才,加上舍得豁出自己,那表演还有点看头。可哪一行出头都难,一年下来,就五千粉丝,六七万打赏。维持生计是够了,只指望能大红大紫。 这天上新花招,把也是做直播的同行,一个小矮人拉来客串。小矮人即俗称的侏儒。背景是阳溪城南的森林公园,小矮人挑担子,吆喝卖烧饼,唱歌。后面跟着潘金莲——吴梦甄。 演的内容就是网上找来的杂烩。 先是潘长江版武大郎的吆喝:“卖烧饼喽,武大朗烧饼,又甜又香喽。” 再是网上的段子。顾客说:“你吹牛吧?”武大郎说:“烧饼是潘金莲纯手工制作,潘金莲成份含量高。”顾客说:“哦,饼里有潘金莲的乳汁吗?”武大郎说:“我不敢下那么大的本钱,但保证烧饼里有潘金莲的汗水。”顾客说:“汗水是咸又臭,你说烧饼又香又甜,欺骗消费者。” 小矮人唱梅少祈版的武大朗烧饼歌:风沙茫茫月亮光光,你是太阳的晨光,风沙茫月亮光,照在我的胸膛上,沙中花水中莲,开得多么的苍凉,不见天不见地,呼天抢地又能怎么样,我是我你是你,无缘相恋相识又何妨,你是天上星星闪呀闪,照在流浪汉的心头上。我是地上一个武大郎,丑得没有老婆做新娘,卖烧饼呀卖烧饼,武大郎的老婆在何方。 潘金莲上,喊:大郎,你眼瞎,我在这儿呢。 说是潘金莲,吴梦甄唱的却是凤阳花鼓: 得儿铛铛飘一飘,得儿飘得儿飘,得儿飘得儿飘飘飘一飘,得儿飘飘飘一飘,我命苦真命薄,一生一世嫁不得好丈夫,人家的丈夫做官又做府,我家的丈夫单会做铜锅。 然后歇下担子,潘金莲说,武大郎,我金莲貌美如花,瞎眼嫁给你。 小矮人说,是是是,我就是一坨牛粪,你鲜花????。 金莲说,呸,??????? 小矮人说,有得吃总比饿死好。 金莲说,还不如给老娘来按摩舒服。过来干活! 小矮人给金莲捶背、捏肩、敲腿。 …… 完全是低级趣味。这种表演平台查到要封帐号的。也随它,反正也红不起来。 最后说,今天直播结束,谢谢衣食父母,祝打赏客官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男生美女环抱、女生牵手成功,请明天看续集,武二郎动我春心。 直播结束,看直播外的另一只手机。有爸的电话。见鬼,十几个了,什么事。 吴梦甄回电问什么事。 吴金牛问女儿你在哪里,女儿说地城里。 吴金牛说你到公安局,我和你妈也去,带身份证。 女儿问什么事。 吴金牛说公安没说,反正不是坏事。 半个小时后一家人在公安局门口碰面了。 荆程远接待他们,说,是这样的,有个案子,犯罪嫌疑人交代,你们的女儿与别人的掉换了。现在为了证实,要给你们做dna亲子鉴定。不收费用。 三个相视,无不惊讶。 吴金牛说:“掉换?在哪?” 荆程远说在医院。 “什么时候?” 荆程远说刚出生时。 徐娟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满是指责。 荆程远说才掌握情况,还在进一步调查。 徐娟还火气很大地追问,荆程远说对不起,我们会尽快多掌握案情,也请你们抓紧做鉴定,这是推进案子的一部分。 他们就以受害人身份做了笔录,等候通知采样。 出来后,母亲还在嘀咕怎么回事,父亲在沉思,女儿乐了。 “什么情况,我不是你们生的?怪不得你们对我不好。” 母亲说对你不好吗,没良心。又伤心地说,你倒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我女儿在什么样的人家! 吴金牛对妻子说:“你怎么知道调换的不是我们的儿子?被人掉换,就是要换儿子!” 徐娟就哭,呜呜,我可怜的儿子!被那个挨千刀的偷了。要是在我家,至少小时候有钱吧,好日子吧,彩电空调电话,别人都没有,我家先有的,梦真你说是吧? 吴梦甄说:“是是是,我小时候开心,好日子,你儿子没过到。可你要是有儿子,长大了你给他什么?房子,汽车,钱,你有吗?还是女儿好。” 吴金牛也说,是的,什么儿子不儿子,生在偷孩子的犯罪人家,会有什么出息? 第56章 舒莉和孟福祥 这几天李坤兴在五洲上班,有事情做了,股权纠纷,有人起诉了,要分公司的钱。 不是尤凯,是一个5%的小股东,以前与尤茂昆创业时并肩作战的五洲元老,几年前与尤茂昆不和到别的电缆企业了,这次打官司要求五洲清算财产,按照股权比例得到分配额。 尤茂昆问这官司能赢不? 李坤兴说,他的诉讼请求不可能支持,因为企业好好的,达不到清算条件。他是要想退股,只能以别人收购的方式,自愿商量支付对价,没人买就退不了股。他现在的诉讼请求是要求按照企业评估价的5%给他股价,等于是企业清算分钱,这不可能,除非达到三分之二以上股权说五洲解散分钱吧。 尤茂昆就注意了这三分之二股权的重要性。 李坤兴说,三分之二,达到66.67%,公司法上,叫绝对多数,对重大事项,包括增减注册资本、重大投资、歇业、分红方案等等,都有决定权。你和我解妈加起来60%,没达到。不过尤凯有20%,就80%了,企业重大事项你们说了算。 尤茂昆说,那他们的20%,可以永远不给? 李坤兴说是的。但是,小股东也有知情权,可以来查帐,了解经营情况,要求分红获得投资利益。但这个分红,可以不分少分,但你要交代利润的合理去向,如再投资了,买材料了。长远看,也不是个事体。 尤茂昆心里非常后悔,当时如果不听解菊青的,只给尤凯10%,他们夫妇就70%了。 财务总监明年退休,他5%,收下他的,也才65%。何况,他要价也高,放风要五千万。 最好把尤凯的拿出一半给李坤,哪怕7%,就67%了。 尤茂昆心里还没想好要不要操作尤凯转股给李坤兴,暂时没对李坤兴说这事。 李坤兴回到办公室,准备诉讼应对时,接到电话。 “李律师,你不在所里?我又来了,我是那天咨询你的,舒莉。李律师,刚才公安电话了,通知去做鉴定。” “那好,我这里就不要帮你联系鉴定的人了。” “我的怀疑对的吧,肯定就是掉换了!伤心的,不是自己儿子!” “这样说来,可能性是很大。等待结果,快的。” “我马上回家跟老头子说,都要去验的。这死老头子,冤枉我一世,从小姑娘开始。李律师,你要为我作主,我一家人害惨了,谁做的缺德事,我咬死他的心都有。李律师,这种事医院能赔的吧,能多少,我至少要500万。我有青春损失,精神损失。” “现在情况还不知道,不好说。你先去公安配合调查吧,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 李坤兴想,肯定是卞丽萍自首交代了,不止自己这一起换婴。她应该是因自己落难而报复社会。 舒莉回家,上旧小区的四楼。平时上楼,脚步沉重,因为回家心情不好,回家就要面对一个中风病人。丈夫孟福祥,虽然不瘫,但中风后,口眼歪斜,流口水,走路一瘸一拐。 而今天脚步轻快,她向要丈夫宣泄她的沉冤得雪。 丈夫自从发现孟虎不是他生的后,就对她不好,现在却要她服侍他。 好在他还有些家底,生活勉强小康。 他们的结合是因为当时他家算是小康之家。 30多年前,80年代,孟福祥是个卖水果的个体户。他家在阳溪最繁华的人民路拐进次马路20米,也算是临街,就开墙做了店面,卖水果,夏天还卖冷饮。个体户虽然没社会地位,但比挣工资的工人钱多。舒莉家住城南,孟福祥店在城北,她上班的轴承厂在他的店附近。她刚工作,一个月才20几元。经过水果店,闻到水果香。芒果,菠萝,南方的水果,都是以前从没见过这年头才从南方运来的。这天她馋菠萝,过来买,孟福祥说这是凤梨,比菠萝好吃,但贵,我以菠萝价卖给你。有这等好事。凤梨果然比菠萝好吃,细嫩甜蜜爽口。以后常来买水果,芒果也非常好吃。他总是便宜卖给她,还不要零头,开始是分,再到角,后来半价。最后要送她。她问为什么,他的眼神半邪半真,说欢喜你,交个朋友。她其实早有感觉,只是想,个体户,卖水果,没面子。自己长得好,个子高佻。但他的个子是让她满意的,样子还算好。那时男青年个子在1米70以下被称半残废。综合评估,她对他不满意,就直截了当说:“你天天在这卖水果,跟我交朋友?” 他说:“卖水果怎么啦,我一天挣一张5块头。” 她想有这么多?倒是听说个体户是挣钱的。 孟福祥说:“再说我有了女朋友,我爸妈中的一个提前退休,能顶替到厂里我还不去呢,工人拿死工资,还不自由。我爸妈退休,到这儿来,看店,我还要天天在这吗?” 他们就好上了,他妈代替他看店。他们总是出去玩,去看大城市来的音乐舞蹈,就是明星走穴的那种。他有钱,剧院也有关系,票是第一排的,特有面子。 他们在街上招摇。他拎四喇叭录音机,沿街放邓丽君歌。他大喇叭裤很张扬,她时髦的紧身衣穿出好身材,1米78和1米66的一对,这样走在街上,是那个时代的拉风。 但在恋爱相处后一个月,她知道他一年前坐牢出来的,生米成熟饭,也不计较了。他83年严打,因为打群架,判了两年。 要是不坐牢,他就跟她一样招工进厂当工人。他劳改释放了,找不到好单位,就做个体,那时都这样。可不招人待见的个体户却发了。 那个年代没人讲段子,那时的历史本身就是一个个段子。 比如,当时有人开后门进物资公司、外贸公司这些好单位,没几年都下岗了。蛟龙商场是有权势的才能弄进去的,也早已不存在这个商场了。 他个体户,坐过牢;她工人,人也算像样,他就对她很好,宝贝一样。但婚后她觉得他无趣。如果她懂文学会看书,会对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产生共鸣。结婚后他喜欢看店,说收钱感觉很好。要么就是与狐朋狗友喝酒打牌,还来钱。 日子就过得平淡了。她想看电影,喝咖啡,撒娇。这个家没人响应。她连水果的味道也讨厌了,特别是来自他身上的水果味。 他出去打牌,她就出去跳交谊舞。 生活虽说平淡,但也能自找乐趣,特别是经济条件还可以,没什么抱怨的。可儿子孟虎小学二年级时的一桩事把一切改变了。儿子与同学玩,一块玻璃划破小腿,医院要输血。孟福祥要献血,可与儿子无法配上。出事了,孟虎不是他生的。 问老婆怎么回事,舒莉心虚。差不多怀儿子那个时候,有一次,她与男人跳完舞,被男人邀到他家喝水。男人说有好片子看。那时有录像机的人家不多,舒莉家有,琼瑶片看了不少。以为男人有这样的带子。 可放出来的是欧美的色情片,那时叫黄带。 黄带她不是没看过。那时有笑话说,有年纪大的今生第一次看到,说这世白活了,想不到这事花样还这么多,这种事还可以拍片给人看! 孟福祥拿黄带到家里与舒莉一起看过,还照样子做,可孟福祥坚持不了几分钟。现在在舞伴家看,觉得不妥,要走。舞伴说,看看能怎么样,里面还有跳舞呢,姿势漂亮,你不看看学学? 她就坐下。哪有什么跳舞,全是男女不堪的画面。 接下来的事,她又没能把持住自己,与舞伴做坏事了。 还好,她不敢一错再错,以破了家庭,就与那个人断了,舞也不跟他跳了。 现在知道儿子不是孟福祥的,可也不会是那个舞伴的呀?因为她记得那天是大姨妈走后三四天。 莫非记错时间,怀上了? 那个舞伴,不久后因黄带出事劳教了。后来听说做生意到新疆,再没见到。 舒莉心虚,说那我也搞不懂,是医院错调了? 当时是找个遁词,想不到是真的! 第57章 爷孙三代都犯罪了 家庭这种状况多少害了儿子孟虎。儿子属虎,87年1月26日小年夜生的,虎尾,两天过年就是兔子了。 孟虎不是孟福祥所生,这个家从此吵闹不断,老子还打儿子,儿子就更孤僻,不大说话。 上职高就不想住家里了,毕业离开家,到阳溪乡下厂里做技工,一年后回家,说妈,我闯祸了,女朋友怀孕了。 是同厂女工,四川来的,已经怀了7个月了。孩子只能生下,来得早而多余,随口叫小余,报户口叫孟小宇。生下孩子,女友跑回来家没再回来。孟小宇3岁时,孟虎在厂里跟人起纠纷,那人说孟虎是野种,阳溪城里都知道,说他儿子孟小宇也不是他的种,所以女工跑了。就打起来,那人打架没占到便宜。被其他工友拉开后,大家又干活,那个人从自己的衣帽箱里拿出水果刀,从孟虎身后冲上来,孟虎身边工友一把拉开孟虎,没刺到。那人还冲上来刺,孟虎躲过,两人缠打成一团。那人持刀的手被孟虎抓了手腕,不知怎么的刀刺到那人肝脏,死人了。孟虎被判12年。 这家又一个坐牢的。儿子12年,远远打破老子孟福祥的3年坐牢记录。 还没完。如今孙子又跟上了,14岁,初二,打架斗殴致人轻伤,被刑事拘留了。年龄上又打破记录。 这家人,让社会上的人怎么说? 舒莉是要面子的人,可爷孙三人一个接一个犯罪太没面子了。现在有些理由了,归罪于儿子被调换。 如果真是调换,那舒莉不会好讲话,要好好算账,那是几十年的冤屈。 当然,即使没这个因素,她与丈夫的地位也已经翻转了。现在是她想离开丈夫,丈夫不想、不敢。孟福祥的钱炒股、赌博、给女人,已经所剩无几。好在有几套房子,有店面,水果店给别人做了,一年10万租金是稳的。现在孟福祥是一个中风后遗症病人,有瘫痪危险,能不老实? 舒莉嫌家里钱不够。儿子还有一年要出狱了,出来总要再找人结婚吧,房子是可以给他一套,旧的;自己也想生活得更好。都需要钱。现在儿子是被调的,非让凶手、医院赔,至少500万。 还是要先去做鉴定。 钥匙开门,孟福祥在家炒地皮,电脑上。 “你整天死在家不动,医生让你动动走路的。想瘫下来害人吗?” “好好,这就停,这把打完。”孟福祥慌得口水也顾不上擦。 舒莉上去就关了电脑电源。 “哎呀,我的分数!” 孟福祥心疼他的打牌分数,12分扣了,但没敢怎么样,老老实实起身,走路,下意识扶桌子。走路像小船摇摆。 是只老船,又旧又破。舒莉厌恶。 见孟福祥要出门,舒莉说:“现在下去干嘛,有事。” “你说,什么事。”孟福祥恭敬地问。 “公安局去。” 孟福祥愣了下,“我不去,孟小宇的事,我帮不了。” “谁让你帮他的事了,你有本事管吗?是你自己的事!” “我有什么事要去公安局?” “你不是说孟虎不是你的吗,到公安局开证明呀。” “小莉,那么多年了,别提这事了。我早就当孟虎亲儿子了。要不是我腿脚不好,我也每个月跟你一起去看他。他明年出来,我保证对他好。” “好什么好,怎么好,就答应给一套旧房子。” “旧房子也值五六十万的。我们的住房和店面现在还不能给,我们死了都是他的。” 舒莉想想也是,就不那么凶了。她把真实情况跟丈夫说了。 孟福祥听了,说:“怪不得,我说不是我的吧。但也冤枉你了,我向你磕头赔不是。” 他真的跪下了。中风后遗症的人下跪还挺费劲。 舒莉说:“算了,别跪了,以后对我们好点。不过你这样子,好坏就那样了。” 孟福祥抬起头,眼睛流泪鼻子淌涕。“小莉,我对不起你。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别离开我。” 舒莉心软了。“不会的。你要是一直这样讲道理就好了。” “我保证会的。”孟福祥嘻嘻笑了。“嘿嘿,我没戴绿帽子。” 舒莉好气又好笑,“去公安局吧,带身份证。” 舒莉和孟福祥到公安局,荆程远接待。 荆程远奇怪两人听到他们的儿子是调换来的这件事后一点不惊讶。喔,想起了,他们已经知道儿子是调换的了。 先前打电话让舒莉来公安局,她在电话里一定要知道什么事,说公安要求他们全家去,就必须知道什么事,因为老公中风,儿子在外地,不是什么重要事他们就不去了。荆程远只能说,都要来的,你儿子不能来的话你和你先生要来,是关于你儿子身世的事。想不到舒莉听了脱口而出:我儿子是调换的吧? 荆程远其实知道他们的儿子孟虎不能来,因为查到孟虎还在服刑——舒莉说外地也没错。 所以这对受害人听闻到儿子的事很淡定。 舒莉说,那就先鉴定吧。孟福祥附和。 舒莉知道不能也没必要隐瞒了。她说:“但是,我们的儿子,在坐牢,明年出来。他是冤的,虽然弄死了人,但刀是人家拿着的,总不能让他杀吧,抢刀,为的是不给他杀了,抢起来就不受他控制了,也可能是那人自己杀到自己的。政府考虑这些因素的,只判12年。毕竟一条命的。” 孟福祥昂斜着头,中风人状态毕现。嘴里咕噜:“我儿子他爸妈是谁?” 荆程远说:“这个事情我正要跟你们说,疑似你们儿子生父母的人,现在在国外,失去联系,我们还在从他们的社会关系入手,作进一步调查。 舒莉说:“怎么在国外?失去联系?是去旅游?还是住外国不回了?现在疫情,还真难回。是谁呢?这么有钱,到外国了。” 荆程远说:“因为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你们孩子的生父母,暂时不能透露。” 舒莉说:“那你们抓紧点,这是大事。换孩子这个事,说给谁听都要说是大事。我这辈子就是被这事害的。医院能赔多少钱?少了我不答应。” 荆程远这方面是民事责任,我们负责的是刑事。 见问不出什么了,夫妻俩就回。他们心里都想:孟虎亲娘老子在国外,肯定是富人,不晓得有多少钱,会给犯罪的亲儿子多少钱? 第58章 孟小宇 舒莉刚被公安局叫去,法院又打电话给她,通知开庭,3天后。 舒莉以孟小宇祖母的身份,是未成年人孟小宇的监护人,因为孟小宇的父亲服刑不能行使监护权。 3天后阳溪人民法院少年开庭,蒋蕴法官,另一位法官,一位人民陪审员,三人高坐审判席。 三个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出庭接受审判。关了三个月,三位少年的近亲又看到他们,在这种场合,不免心酸,落泪者有之。舒莉是流泪最多的一个。这种地方,十年前来过,记忆犹新。如今小小年纪的孙子又在这里面临刑事处罚,心痛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 好在三个少年面对法官,背对亲人,否则不知怎样面对亲人悲伤与指责的眼光。 由于是未成年人,所以开庭不公开,只有监护人可旁听。另两位都是年轻母亲。这两位母亲看到舒莉,疑惑她是孟小宇的什么人——说妈嫌老,说奶奶又年轻。 20岁生儿子,儿子19岁生出这个孙子,奶奶能不年轻? 法官核对三名少年被告人身份。他们从没这么老实地回答问话。然后分开逐个审。 第一个受审的不是孟小宇,坐在底下舒莉心想好,可能第一个是犯罪最重的。听了审理,方知这个少年是原来一直被受害人欺负的,从初中一年级,到现在二年级,受害人多次打过他。舒莉想这个好,说明受害人自己不是好东西,活该,当然不能打伤他——这不有点像儿子孟虎被人辱骂后打架,最后弄出人命。这点律师要好好帮着说,要强调受害人欺负他们在先。可是,这些律师——每个被告有一个辩护律师,问了几个问题就不说话了,根本不抓住受害人打过他们这一要点。舒莉心想什么律师,是不是不是自己出钱的,公家派的,就不负责任?她恨不得自己上去说。 再听下去,知道是这个少年踩断受害人肋骨的。 法官问具体经过,他说,我让小宇和郑飞压住他,不让他动,我上去踩了两脚。 舒莉心想好,没孙子什么事。 旁听审判竟然能让人高兴。希望孙子判得越轻越好。 换孟小宇上来受审了,舒莉仔细听,生怕他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个孙子讲义气。法官问,孟小宇答,查下来情况与上一个讲的差不多。 舒莉懂了,这是让三个受审人背对背问话。孙子与前面人说的一致,很好。 第三个,说的与前面两人差不多。 然后三个人又一起上,检察官说得有点吓人,说他们无视法律,无视他人身体健康权,殴打他人,造成肋骨骨折的二级轻伤,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但也说是未成年,初犯,建议减轻处罚。 这时律师长篇大论了,说的全是对三个人有利的话,舒莉之前想到的话他们当然也说了——原来要放在这儿说,不是随便说的。公家做事规矩真多。三个律师说了一大通理由,最后说可以缓刑。 最后,人民陪审员教育三位少年。说他们年轻,正是人生观价值观形成的时候,也是性格形成、修养养成的时候,但放任自己,不学习好的榜样,遇到事情不从法律层面考虑,意气用事,无视法律,终于酿成大错,致人伤害,站到被告席上。希望他们吸取深刻教训,今后不再重犯,健康成长。 最后判决,三人都是缓刑。孟小宇是判处一年有期徒刑,缓期二年执行。 然后法官说,法律宽待你们,是给你们改正的机会。你们可以回家了,但并不是对你们的处罚结束了,是带条件的结束。法官解释说,缓期执行就是暂时不执行所判处的刑期,给你们考验期,比如缓期二年执行就是看你两年内如果表现良好,没有犯罪和重大的违规,就不再执行。如果表现不好,就要执行所判的刑期,要关押。 舒莉很高兴。但也想,一定要管好孙子,否则还是要进去坐牢的。 蒋法官说,三位少年,你们回去前,法官有话对你们说。 蒋法官说,法庭考虑你们是未成年人,思想还不成熟,有可塑性。是初犯,出于惩罚和教育相结合的原则,给你们适用缓刑。但是,你们这次的行为是犯罪,性质严重。任何公民的身体不能被其他公民伤害,你们对他人的伤害达到了犯罪程度。当然有一定的前因后果,法律也考虑了。正如人民陪审员庭上教育你们所说,你们也不算小了,初二了,遇到事情,哪怕是被欺负为什么不用正确方法,有那多正确方法,报告学校,与他好好谈,而不能骂人打人,走上犯罪道路。不要以为不还手是吃亏,你们的价值观要正确,对于那些欺负别人,霸凌同学的人要敢于制止,但要有正确的方法,有对的策略。那种所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方式是不对的,是犯法的。这叫动用“私法”,法律是不允许的。对待违法的事必须在法律的框架内解决,不然会出事,就像你们。再一个,事情发生后,你们还不交代真实情况,孟小宇出于讲义气,不顾事实,说是自己打伤受害人肋骨的,还让其他人也这么说。你们这样串供也是犯法的你们知道吗?因为这是捏造事实,干扰司法机关的正确断案,不管你们是什么动机。所以你们真要好好学学法律,好好提高文化。 我们与学校沟通了,不开除你们。你们回到学校,要作深刻反省,好好表现。你们毕竟从此有了人生污点,是受过刑事处罚的人,虽然是轻刑和缓刑,但性质上犯过罪的。我要求你们,思想上不要有过多负担,同学中和社会上如有歧视谩骂等等不同与他们一般见识,忍受下来,这也是对对你们的考验,是心灵磨炼。希望你们过关,不再犯法,做好少年好青年,那样国家会帮你们抹去这个污点的,毕竟是未成年人。 你们明白了吗? 三位少年都是心服口服了。 蒋法官又说,我会一直关注你们,你们本质上都不坏。如果以后有难以过去的坎,告诉家长,你们家长有我的联系电话。你们也可来法院找我。 蒋法官就与家长们加了微信。 可以回家了!三人中有位母亲对儿子说,好好听法官的话,说谢谢教育。那个儿子说谢谢法官。 孟小宇看了,就到蒋法官面前鞠了一个躬。 蒋法官说,谢谢你们,你们是有礼貌的好少年。 回家的路上舒莉竟然很高兴,与十年前旁听儿子的庭审的心情完全不同。本想好好说说,教育孙子的,不知怎么的变成这样的话: 小宇,今天法官都教育你了,奶奶没有法官说得好,意思是一样的。以前说你都没到点子上,有时对你太娇,有时又不关心你,奶奶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别怪我,你以后多听法官的,老师的。你出了这个事,法官说了了,心里不要有负担,只要改,做自己的,别管别人怎么说。 孟小宇也难得温顺,说,我知道了。都像蒋法官那样就好了。以后有事情,我跟你说,你跟蒋法官联系。她忙,我最好没事。 舒莉说没关系的,蒋法官人好的,看得出,她是不放心你们今后,你们要争气。 孟小宇嗯了一声。 第59章 孟虎 荆程远已经安排好鉴定事宜。第一对,尤茂昆、解菊青、尤凯,王桂珍、李坤兴(李律师他认识,打过交道),已经有正式的司法鉴定书,可以作为证据。但为了慎重起见,公安委托再做一次,反正不收当事人的钱。 第二对,张市长家三人,已经去市政府采样,她家三口全集中到张市长办公室,一起采样的。 相对方吴金牛、徐娟、吴梦甄,也已经采样。 第三对,孟福祥、舒莉已经采样,儿子在服刑,今天去监狱采样。 相对人周志栋、钱颖颖、周航,三人全部失联,都有出境记录,四年前一起去加拿大。没有入境记录,应该还在国外。 经调查,周志栋是阳溪一家地产公司法定代表人,后来在无锡上海都有房地产公司。他的公司诉讼案子多,大部分是被告,公司已经上失信人名单,法定代表人的周志栋进入了限制高消费名单。执行额上亿。 周志栋一家三口一直没回国,可能是全家出国避债了,也可能是疫情回不了。 下一步,要询问其亲友,看看能联系上不。周志栋有一哥一妹,还有老母,显示在阳溪,要去调查。 今天先去监狱让孟虎采样。 孟虎服刑的监狱在离阳溪50多公里的邻市(县级市),高速一小时即到。 荆程远和鉴定所的人一起到达,荆程远向监狱接待人员出示公函和证件,狱警把孟虎叫来了。 一声响亮的“报告”,犯人孟虎站在门口。 狱警说进来。 孟虎给人的第一感觉一点不像“虎”,不像杀人犯。荆程远想,也许他23岁进来,11年了,改造得温顺了。更可能,犯人往往是两面人,这种场合像绵羊,而出去就是老虎。 看其身体,倒有虎样。个子一米七几,不算高大,但很粗壮,虎背龙腰。 他的粗布的囚服因为有汗水贴在身上,更显出石墩一样的结实身材。他身上的味道,不好闻。 荆程远说,孟虎,我们是阳溪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警察,今天来对你采样,做dna血亲检验。是有只案子,你可能是受害人,要做鉴定。懂吗,是别人犯事,牵涉到可能损害到你的利益,到底是不是,要做鉴定。 “受害人”或“被害人”,这个法律用语孟虎不会不知道,并且不会忘记。当年他的受害人一命呜呼,“被害人”这个词,在审讯特别是审判庭上听得还少吗?受害人家属还要他赔50万的,判了12万,可他哪有钱赔。好在不要父母赔,现在法律没有父债子还或子债父还之说。出去后被害人家属会跟他要钱吗? 现在,竟然说他是“受害人”。谁打他伤他了? 还真有人,陈德雄。 昨天还被陈德雄打了。他下意识摸长袖里的手臂,那儿有伤。 这小子被抓了吗?不对,刚才在场上干活,还看到他的,没抓。 那是什么事? 又不好问。反正不是我犯事。警察怎么说就怎么做。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犯事,还有14个月就要刑满释放了。 他非常向往释放后出去挣钱。听说送外卖一个月能一万。他十一年前进来时厂里一个月才二千元。现在物价并没有涨5倍,他了解外面的情况,每天有电视新闻看,娘每个月来。 但是他最希望的还是出去当健身教练。只是人家会收一个犯人吗?那就只能送外卖了。 孟虎遵令伸出手臂。手腕粗得赛人小腿。 完成采血,让孟虎回去。 监狱人员见荆程远一直望着孟虎的背影,就说,这个在押犯喜欢健身,把干活当健身,表现不错。监狱里人性化管理,允许犯人发挥爱好特长,让他每天晚上健身半小时。监狱里面有给在押犯用的健身器材。 荆程远说怪不得这么强壮。 孟虎回到农场干活,山坡茶田除草。强度不大,但6月的天气有点闷,虽然还不是黄梅天。 孟虎干活从不偷懒,不管监督的管教是不看得见。 陈德雄坐在两行茶树间休息,让其他干活的犯人看着,管教过来就让他起来。 犯人都老老实实的听他话。他力气大,下手狠,没人敢惹他。 他有一副进来了就不想出去的劲,因此惹不起。 他是二进宫,两次都是抢劫,这次判16年,44岁了,再出去就60岁了。有个犯人暗地说他正好在这里干到退休年龄出去,让他知道了,趁管教不注意,掐这人脖子捏其睾丸,让另一犯人捂嘴,凌辱殴打,还不准声张,说你声张就天天弄你。 陈德雄也欺负孟虎。孟虎是他两年前进来后最后一个欺负上的。如黔驴技穷的故事,初看孟虎像名字一样长得像猛虎,铁塔一般,不敢碰。几次试探下来,原来是驴不是虎。陈德雄要拉孟虎做帮手,就是打手,说你这好身胚不能浪费,力气不能藏在皮里。孟虎不从,陈德雄就开始打骂他。还叫他孟虫,孟怂。陈德雄虽然也一身肌肉,但强壮还是比不上孟虎,无奈孟虎是孟虫、孟怂,不敢还手,只想着不能惹事,进来坐牢就是因为没有控制住自己,杀人了。现在快要熬到出去了,更不能惹事。不像陈德雄,声称不想出去了。 此时,陈德雄像是坐累了,起身动身子干活。看到远处孟虎回来了,向旁边犯人一个眼色,说让孟虎过来。 那犯人悄悄过去说老大叫你去。 按规矩是不能随便走动的。孟虎看看管教,他没注意这里。就边锄草边往陈德雄那过去。 到陈德雄近前,陈德雄说:“孟虫,乖孩子,你妈又来看你了?今天不是探望日,你小子什么都特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呆会儿拿过来。” 孟虎说不是老娘探监,没有东西。 陈德雄说:“那什么事,你女人来看你了?她跑了又回来了?回来了你也日不到她。”牢里人也知道孟虎年少生子、“少妻”出走。 孟虎不理他。 陈德雄说:“你滚吧,你要是骗我,一个人偷吃,有你好果子吃。” 到了晚上,犯人们吃过晚餐,集中看电视,先新闻联播,再看一个半小时电影或电视剧。这个时间孟虎可到健身房锻炼。是专门给犯人的健身房,简易健身器材,对犯人一周开放两次,但孟虎可天天来。这是有原因的。监狱考虑在押犯人出狱后的谋生技能,创造条件给其培训机会,让犯人上报学习内容,孟虎报的是钳工和健身教练。这里没有钳工,就给他开放健身房。每天半个多小时。这要麻烦管教看他,也就是把他锁在健身房里面,到时再来开。他把母亲探监给的食物藏在健身房里。管教知道也不管,知道他需要补充营养,也就是鸡蛋火腿肠牛肉干什么的。 9点半就要关灯睡觉,8点半前要回去接受点名。 点名之后熄灯就寝,到了陈德雄的虐人时间。今天他不放过孟虎。 他说:“孟怂,你今天到底去干什么的,一个人在健身偷吃了什么?” 孟虎说没有。 陈德雄追问今天什么事。 孟虎说警察找他取证据。 “你说了吗?” “我只能配合。” “啪”,陈德雄一个大巴掌打了上来。“老子最恨你这种人,怂,见到警察尿裤子,倒尿壶一样交代。” 孟虎忍了,躲开。 “你哪里去,过来给老子捏脚。” 陈德雄躺在通铺上,孟虎坐在地上帮他捏脚。这是他经常干的事,已经被陈德雄调教得怎样捏才让他舒服。他的脚臭得熏人,但他习惯了。 之后再帮他按摩肩背。 陈德雄舒服得呼呼睡着了。 陈德雄几乎每晚这样享受着睡去。通铺上的几个囚犯轮流服侍他,他这牢坐得比别人舒服。 第60章 蒋法官让孟虎申请减刑 法官蒋蕴,开完庭,对少年犯进行了教育,犯罪少年像是她的亲人,总不放心他们今后的状况。又照例与其监护人加了微信——一年下来已经加了不少。 但今天的案子中,少年犯孟小宇,她总觉得还要加一项额外工作。 对了,之前就想到过,是孟小宇有个特殊情况,他的监护人是爷爷奶奶,他父亲在服刑,还有一年就刑满。出来后,父亲恢复对儿子的监护权,可能要在一起生活,这对孟小宇是好是坏? 尽管现在的监护人爷爷奶奶也没尽到责任吧? 孟家的情况,她“额外”了解了,查阅了有关卷宗,三代人竟然都受过刑事处罚。爷爷孟福祥,83年“严打”打架斗殴判了两年,儿子孟虎故意伤害致死,有防卫过当情节,轻判12年。孙子孟小宇,14年成了少年犯。 孟小宇被判一缓二,如果这期间再出问题,就要收监,对其今后成长很不利。而他一年后出狱的父亲,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所以最好去见这个父亲,看看他的改造情况,嘱咐他几句。 而且,这个孟虎,他的案子,放在现在,会判得更轻,甚至由防卫过当认定为正当防卫,这就无刑责了。卷宗里记载,经审理查明,被害人辱骂被告人在先,引起吵架斗殴,被工友拉开,双方均无受伤;事已停息,被害人拿出长柄水果刀从背后刺向被告人,被告人躲开,两人扭打,纠缠在一起时刀子戳进被害人肚子,致人死亡。 蒋法官想,当事人没有提出申诉,也没必要提醒之。对防卫过当的司法解释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与时俱进的;但,如果在押犯改造表现好的话,可以让其申请减刑——以另一种方式作救济。 而他只有13个月刑期了,要办得抓紧了。 又想,这种事我也要管?完全超出职责范围了。我蒋法官又不是没事情做,正常的工作还很多呢。自己私人方面,还要带孩子(总不能全部甩手给婆家),要看书写论文,升法官级别需要论文。 她想放弃。但是,天生的圣母心似的,这事老顶在心头。 难道无解了?唯一的正解是:本职工作每一样都不能耽搁和马虎,额外辛苦把这“闲事”办了。 回家跟勇毅说了,说矛盾的,怎么办。勇毅笑,说听从你自己的内心,你那善良正直多管闲事的内心。我支持你,要我分担什么吗? 她得到丈夫支持,就决定去管闲事。 几天后,孟虎在劳动时,管教又让他出列。 这回是阳溪法院的法官。孟虎以为还是上次的事。刑事案子,先公安再检察院再法院,他经历过。 法官蒋蕴说:“孟小宇是你儿子吧?” 孟虎说是。 “你知道他犯罪了吗?” “啊……他才14岁。他犯了什么?” “他与同学打架,把人伤了,判了一年有期,缓期两年执行。” 孟虎头一耷,“我就怕这个。他才14岁。” 蒋法官说:“我今天找你,一是告诉你这件事,虽然你失去监护权了,但你是他父亲,要让你知道。二是,你还有一年多就刑满释放了吧,回家后怎么与儿子相处,怎么尽父亲的责任,你要好好想想。之前你不是个好榜样,但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从此要给儿子一个好榜样。自己犯过罪要正确面对,把过去翻篇,到社会上做个好公民好父亲。面对儿子犯罪要正确面对,注意教育方法。估计儿子对你会有抵触,说你自己也是犯过罪的,你要有好的心态和态度,对他说以前我错了,对不起儿子,但我决心改,请儿子看我的行动。要用这样的语言对儿子说,更重要的是用自己的行动、表现,证明给儿子看。儿子有两年考验期,你孟虎的今后每天也都是考验期,要有信心和毅力经受住考验。孟小宇能否过缓刑考验期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家人,特别是你。你能做到吗?” 孟虎狠狠地点头。刚听到儿子也犯罪了他简直要崩溃,听到缓刑心里好受些,再听到这位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法官的话,心内有方向了。是的,儿子这样的情况,回去之后他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教育,对我是个大考验,我要经得起! 可他不善表达,只能诚恳地狠狠地点头。 蒋法官继续说,:“再一个事情,我来了解你的监狱表现。先听听你自己的评价,服刑期间表现如何?” 孟虎说:“我……孟小宇犯什么罪?”他还想了解儿子犯罪的具体情况。 “学校一名比他高一级的学生霸凌同学,被霸凌的同学与你儿子和另一名同学,三人报复他,打断他两根肋骨。” “又走我的老路。他已经一年不来看我了。我不在乎他来不来,只要好好读书不惹事,还是闯祸了。他之前来看我时就说,他要是遇到我这样的事,也会杀人,我就知道他脾气比我还犟。” “他们是小小年纪,没有正确的价值观,认为这是正义行为。你也知道,自己有教训,伤人,甚至杀死人,对家庭和社会危害多么大,国家肯定要惩罚。说说你吧,你现在的认识,和改造情况。” “我现在非常后悔同人打起来。虽然也难的,但越难越要克制。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要忍耐。我现在很老实,有忍耐心,再有这种情况,我不理,躲开,骂我他不会多长一块肉,我也不会少块肉。吃亏是福,我会做到。” “你的理解也不错。从另一个角度看,遵纪守法,自然平安,惩罚不会落到身上,反之,总有一天要受处罚。碰到别人侵犯你也不是一味躲避忍耐,要冷静,讲策略,有那么多合理合法的方式。不能非法,以暴制暴。听你刚才说的你还是有认识的,表现怎么样?” “在牢里我从没有受过处罚。别人欺我也忍了。我都十一年了,就要出去了,现在更不会惹事。” “出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最想做健身教练,我在这儿了天天练……不会的话,做快递,一个月也不少钱的。我不怕吃苦。” “这就对了,会吃苦,就能挣到钱。劳动让人充实,钱也赚得踏实。有技能更好,你也可以做教练的。只要人品好,社会对你一时有成见,我们就格外努力格外善良给人看,你说长此以往别人会看好你不?” 孟虎说会的。 蒋蕴感觉孟虎比原来想象的要好,有出来好好做人、做事的决心。再去监狱方了解下他的表现。 “你如果以前表现好的话,可以申请减刑,这对儿子也是一个榜样。能不能批准,由你以前的表现决定,你可以申请,回去就申请。” 孟虎说也想过,没敢,我回去就申请。 孟虎离开后,监狱接待人员又进来,蒋蕴说,我还想与你们领导沟通下,几分钟就可以,不知道领导有没有空,监狱长、政委都可以。 监狱人员说,我去问下。 不一会,过来说,我们监狱长请你去。 到监狱长办公室,监狱长年纪录算大,50岁不到的男士。 蒋蕴向监狱长问好,递上证件。监狱长说我知道,他们跟我说了,欢迎蒋法官来指导。 蒋蕴说:“不不,怎么能说指导。我今天来,最主要的,是这儿的服刑犯孟虎,他的儿子与同学打架,才14岁,动机单纯,替好同学出气,打一向霸凌同学的人。三人下手,犯罪了,打成轻伤,判一缓二。我了解到他父亲孟虎还有一年多刑满释放,想了解下孟虎的表现,看看他回家后对缓刑考验期内的儿子有什么影响。” 监狱长说:“向法院学习,工作做得细。确实很有必要。这个孟虎,我有点了解,爱好健身,想把它当成将来出去工作的技能,我们支持,破例每晚给他半小时到健身房锻炼。其它了解不多,印象中没受过处分。我让分管干部过来汇报。” 监狱长要给中队长打电话,蒋蕴说对监狱长说,我还想说件事。 监狱长说,你说。 蒋蕴说:“孟虎的案子,是我们阳溪法院判的。我查过卷宗,查明的犯罪事实是这样的。” 她把孟虎怎么杀了人的案件事实说了一遍。最后说,这在当时也没判错,但依现在的尺度,属于正当防卫是可能的。 监狱长点头,说:“是的,这是民间说的‘反杀’。关键是前一个斗殴结束了,后面持刀侵犯属于不法侵害,没伤到人反被杀。你说得对,法律对正当防卫的解释也是变化的,都是越来越人性化。我们对服刑人员的管理也是如此。我们来听听孟虎的表现,达到减刑条件不?” 蒋蕴想说谢谢,但觉得不妥,就笑着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监狱长重新打电话,孟虎所在监区的中队长来了。 中队长把孟虎的情况汇报了。总体表现不错,尤其是劳动积极。其它无突出表现。 中队长走后,监狱长说可以考虑减刑,但还是要你们法院审定喔。 蒋蕴说,嗯谢谢,总是要根据你们的考核结论定的。 从监狱长办公室出来,蒋蕴心情愉快。完成了一项“额外”工作。有做善事的感觉。这个,也算是善事吧? 第61章 难为张副市长签名捺手印 三对人中,除了周志栋、钱颖颖、周航一家,其余15人已经全部采好样本,检验结果就要出来。 没有得到样本的周志栋钱颖颖一家也基本能确定换子事实,因为不但有嫌疑人卞丽萍的供述,还有周航的出生登记佐证。周航的出生日期是1987年1月27日,与孟虎同一天。 但应该力求证据更充分,除非客观不能。再,也有必要找到涉事当事人,也就是受害人,告知其受到伤害的事实。 所以要进一步调查。 荆程远进一步调查后,知道周志栋是阳溪城南村人,1961年生。钱颖颖也是阳溪城南村人,1964年生。周志栋78年高中毕业后到其胞兄周志元承包的水泥预制件厂工作,几年后,哥俩在厂里的地位调换,周志栋做了厂长。再几年,他们合搞建筑公司,到90年代,国家房改后周志栋成立房地产公司,90年代后期成为阳溪的年轻富豪。90年代末到无锡上海发展房地产,不大回阳溪了,家乡人都知道周志栋在大城市做房地产发大了。 到2012年之后,有传说周志栋的房地产出问题了,摊子太大,资金链出问题,与北京和香港的投资大鳄闹翻了,2017年他们一家三口出国,再没有回来。跑路了吗? 经查,周志栋作为法定代表人的多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缠上官司,多为被告,公司已经上失信人名单,周志栋进入了限制高消费名单。执行额上亿。周志栋个人倒是没成为被告。 查周志栋的社会关系,父亲已经去世,母亲还在,有一哥一妹。 荆程远找到其哥周志元登记的住址,阳溪老城区城南一个老小区,这个地方以前的行政区域属于城南村,现在城南村当然早已不复存在,这儿变成地地道道的市区了。城乡边界已经往南延伸过去3里路了。 这个小区是90年代初由周志栋在自己的村址上建造的,五层楼住宅,已经很陈旧,但近年外墙面出新,小区内主道路铺沥青路面,有焕然一新之感。周志元家独占一块地,是当年的自建别墅。 荆程远穿便服,按门铃,开门者是一位五六十的妇人,她见一个陌生男青年,问找谁。 “你好,是周志元先生家吗?” “是,他不在家。” 荆程远出示证件。“我是阳溪公安局民警,周总不在的话,找家属也可以,请问你是——” “我是他家人。你什么事?” “我能进来吗?” 女人让荆程远进院子,并领他走过院子进大门。 在大客厅坐下,荆程远说:“你是周总爱人吧,跟你说也可以。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是要找周志栋一家的,你们知道他的消息吗?怎么联系上他?” “我们也联系不上他,好几年了。找他有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在办理一只案子时,嫌疑人交代她调换了当年阳溪人民医院产妇的婴儿,记得产妇的名字叫钱颖颖,钱颖颖是周志栋的妻子吗?” “是呀,怎么会有这种事?就是说周航不是他们的亲儿子,是调来的?” “现在嫌疑人这样交代的,所以我们要找周志栋、钱颖颖、周航做亲子鉴定。” “喔,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到他们。已经几年不联系了。” “他们与家族失去联系了吗?” “是啊。”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 这是隔壁房间有咳嗽声,再是问话:“谁回来了?”像是老太的声音。 “没有谁,不怪你的事。”女人对荆程远说,“我婆婆,一有声音就问老二回家了不。” 女人提高声音,像是对其婆婆说。“回来个屁,你眼睛盼瞎了也不回,你以为人都是有良心的。四年了,在外面过江逍遥日子,连个音信也没有,把你扔给我们,你知足吧,别给我嫌好嫌坏的!” 荆程远说:“打扰你们了。你先生回来,最好能来公安局一趟,我再把情况跟他说说。他侄子是调换来的,也是大事。” 女人说是的,问与谁家调换的,他们的亲儿子在哪? 荆程远说按理不能跟你们说的,再说也没有做亲子鉴定证明,等你先生到公安,我再跟他说吧。这是我的联系电话。 之后没有得到周家的消息,周志元也没联系荆程远。其余人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张兰萍、蒋锋与蒋蕴没有血缘关系,与吴梦甄是生物学父女、母女关系。 徐娟、吴金牛与吴梦甄没有血缘关系,与蒋蕴是生物学父女、母女关系。 舒莉、孟福祥与孟虎没有血缘关系。 得通知当事人了。 要向他们做笔录,证明已经通知、告诉其权利,最后还要他们签字,捺手印。平常做惯的事,这次有点为难,就是张副市长作为当事人,也要走这样的程序。荆程远考虑自己去张副市长办公室,像上次采样那样。与勇毅打招呼,勇毅说没问题的,我丈母娘理解的,不就是捺手印吗?我来约时间。 约了时间就去了。张兰萍说:“小荆,支持你工作,我在你们案子里就是个普通身份,反而麻烦你跑来,特殊化了。” 荆程远说:“领导忙,节约领导的时间,更好为阳溪人民工作。” 张副市长说:“年轻人会说话。开始你的程序吧。” 荆程远说,就是通知您鉴定结果(她肯定知道了,因为已经跟勇毅说了),还有相应的权利什么的,都写好了,请您看。 张兰萍看已经写好的笔录。“嗯清楚了,我来签字。” 荆程远说:“得麻烦您在下面写:以上内容我已经看过,与我说的一样。” 张副市长服从,这样写了。“还要按手印吧?” “是的,麻烦了,请张市长理解。” “没问题。” 荆程远让同来的警察拿出印泥,等张副市长按好手印,立即递上湿巾纸。平常只给人干的抽纸。 张兰萍边擦手边说:“调换的那家通知了吗,要考虑见个面的。我考虑还放在你们公安局,借个会议室。” 荆程远说当然可以。 张兰萍说别惊动领导,只要麻烦你到场介绍下就行。 荆程远说好的,张市长。 张兰萍说就这个星期天,辛苦你。 至于蒋锋副校长和蒋蕴法官的通知程序,他们都说到荆程远办公室来。 第62章 通知吴金牛一家鉴定结果 另一家,吴家三人,也是到公安局。 荆程远把鉴定书给他们看。 吴梦甄说:“爸妈,你们白培养我了。后悔不?”嘻嘻笑。 这家人的风格,就是嘻嘻哈哈,也好,比纠缠警察问个没完没了好,比如另一家的舒莉,已经给了孟虎不是他们亲生儿子的鉴定书,一定要追问儿子生父母是谁,怎么赔偿,还哭了,当场骂孟福祥冤枉她一世。 这家人倒好,直至荆程远向他们说完权利,说可以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赔偿,他们还不关心是跟谁家调换的,说那护士和那家偷人孩子的人家有多少赔偿能力,要医院赔,500万。 荆程远说,谁偷你们家孩子了?与你们调换的人家也是受害者。 徐娟脸一板说:“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怎么孩子就调了,医院没责任吗?” 荆程远说:“我没说医院有没有责任。你说的是民事责任,我们是只负责刑事部分,民事不是公安局职责范围。不过阿姨你别急,你们没有律师的话我们可以请局法制大队回答你们咨询。不过应该要到事实查清楚后才能明确各方责任。” 徐娟说:“什么各方责任,我们有责任吗?” 荆程远说:“我说的各方不包括受害人,到目前看受害人没责任。” 徐娟说:“那多要说清楚。还有,你们总是说要等到查清楚,要到什么时候,能不能快点,我们要医院赔偿!” 荆程远心想:你们女儿调换,就是因为你动不动发火,让卞丽萍有了换婴念头。但这个不能讲。 吴金牛让老婆不要冲动,说跟警察发火干吗? 吴梦甄说:“你们还是先问帅哥警察,我爸妈是谁,你们的儿子又在谁家,过得好不好。” 荆程远说:“儿子?谁的儿子?” 吴梦甄说:“报告帅哥警察,我爸说别人把他的儿子换下了我。” 荆程远说:“没有的事,那家也是女儿。” 吴金牛说:“女儿?那为什么换?换个次品过来?” 吴金牛看看吴梦甄。“这个还不算次品吧,能比我的女儿还要优秀?” 说实话,吴金牛和徐娟对女儿是满意的,性格好,还长得漂亮,与爹娘亲,就是31岁不结婚。 荆程远笑问:“你们不想知道对家是谁吗?” 吴金牛说:“总想知道的,不管什么人家,至少要知道亲女儿过得好不好,至于她认不认我们,是她的事。我看到电视里,好多被拐的子女,长大了不肯认亲娘老子。我们不强求,毕竟女儿不是亲生的也是女儿了。” 荆程远说:“我一直要告诉你们,现在有机会了,你们听好。与你们对调女婴的家庭,产妇叫张兰萍,丈夫叫蒋锋,女儿叫蒋蕴。” 三个人交换眼神,都说名字这么熟悉。 吴金牛说:“有个副市长也叫张兰萍。” 吴梦甄说:“有个副校长就叫蒋锋。” 徐娟说:“是……他们家吗?” 荆程远说:“就是他们家。” 吴金牛说:“真是她,张市长!我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她!原以为同名同姓!” 吴梦甄说:“我也想起了,蒋锋是我们一中的教导主任,后来当副校长了。” 徐娟说:“真的吗,太好了!我们的女儿生在他们家!女儿做什么?” 荆程远说:“在法院,少年庭副庭长。” 吴梦甄说:“哇塞,这是要气死我吗,才31岁,副庭长。” 徐娟说:“我女儿有出息!” 吴梦甄说:“不行,我要回去,回到亲父母那去家。谁把我弄到这种人家的,我要跟他拼命!” 徐娟说:“女儿你不作兴瞎讲,我们从小对你到大好不?小时候,别人家……” 吴梦甄说:“别人家都没有大彩电大冰箱电话机,可市长家有!” 吴金牛说:“市长家有是有,可我们待你不是比亲女儿还亲吗?” 吴梦甄说:“爸,妈,看你们急的,你们还不了解我吗,跟你们开玩笑的。别让帅哥警察笑话了,整个一小市民,还想跟市长家攀亲戚呢。告诉你们,你们再这样,我一个人去张市长家认亲,不带你们玩。我是认真的喔。” 吴梦甄噗嗤笑了。 荆程远觉得这家挺可爱,特别是女儿。 荆程远说:“情况都说了,你们看看笔录,签字吧。” 吴金牛写“以上内容我已经看过,与我说的一样”的时候,手发抖。徐娟龙飞凤舞,荆程远让她慢点工整点。吴梦甄则说,让本姑娘把字写写好,我可是张市长的女儿。 荆程远最后说,你们两家需要见面吗?可以星期天在公安局见面,我加个班。 吴梦甄说:“要,要。谢帅哥安排,还要加班。帅哥你特别帅,有女朋友不?” 荆程远说:“别跟警察调皮。” 吴梦甄说:“行行,严肃点。可你知道我是张市长女儿呀!” 荆程远:“别一口一个张市长女儿,开玩笑也不妥吧?” 吴梦甄说:“是,是,本姑娘野惯了,从此我给你们看一个淑女版的吴小姐。” 出公安局后,吴金牛说:“这是在做梦吗?我名字起对了,梦真,梦想成真。” 徐娟说:“这样医院能不能多赔点——对了,还不知是怎么换的,总不可能是张市长他们换的吧?” 吴金牛说:“当然不会。亏你想得出,这种话不能讲!” 吴梦甄倒是严肃起来。说:“我在想,我要是在他们家,会怎么样?” 吴金牛说:“不是我们换的,你不要怪我们。” 吴梦甄说:“没你们的事。我现在笑不起来了,有点悲伤。我怎么成了影视剧里的人。我要编进我的段子里吗?我还做直播吗?亲爹妈怎么看?完了完了,我也害怕见他们了。还有那个法官,副庭长,会理我吗?她倒是你们的女儿,会理你们吗?你们今后要注意点形象!” 父母都说,这个……今后……还真不知怎么样! 刚才嘻哈哈的吴梦甄哭了,说:“怎么有这种事,我是被调的,你们是对我好,可不是我亲爹妈。我31年不知道亲爹妈,谁干的呀,太伤心了。” 她看着爸妈,只想哭。到这个家后悔吗?比起亲爹妈家,肯定那儿好。可又觉得不应该后悔。这是命运。 好在知道亲爹妈了。原来自己有那么优秀的爹妈。 第63章 调换女婴的两家见面 星期天,两家到公安局见面。 见面前,吴金牛和徐娟都买了新衣服,是后半辈子最舍得的一次。买衣服前,为长袖还是短袖颇费思量。看四天之后星期天的天气预报,气温,有小雨,13到28度,可以短袖。但吴金牛说,短袖不严肃,买长袖,你看电视里领导出来哪个穿短袖。徐娟说你又不是领导,我们是去认亲,自家人,要一本正经干吗?但买衣服时,还是要丈夫买长袖。 女儿主动要求陪去的,说长袖短袖都可以,别太正装,也别太休闲,更不要俗气。最后还是女儿挑选的,他们也觉得好。 就是很贵,两人花了四千多。 他们也要为女儿买,总得把人家的女儿弄点像样点见亲娘老子吧?可女儿说,我衣服多着呢。我衣服好又不贵,别人穿不好看,我穿好看,没办法,人像样身材好。 父母说,别臭美,快点结婚。还说以后会有四个人催婚。 约定时间是星期天上午9点,吴家三人提前15分到公安局,荆程远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们了,领他们到会议室去。 8点50分,蒋家到了。他们先到了勇毅的办公室,再由荆程远带到会议室。荆程远来了,说黄局长今天也专门来了,请他们一家去黄局办公室。 张兰萍说不是让你不要惊动领导吗?她跟黄局是很熟悉的,公安局长兼副市长的。 荆程远说黄局问起的,我只能说。其实是他向副大队汇报的。 到了黄局办公室,黄局起身迎到门口,说今天有机会见到你们一家,优秀之家。 张兰萍说,我说不要惊动你的么。私人事情,选在这里,考虑两家能初次见面,请小荆辛苦引荐一下。 黄局说应该,考虑得好嘛。毕竟是由案子把你们两家联系上的,你们身为受害者,我代表警方表示慰问,对两家亲情回归表示祝贺可以不? 张兰萍说,岂是可以,简直是感激。心意领会了,你忙,就不打扰了,我们去见面了。 黄局说,我领你们去吧,到现场沾沾喜气。 又对蒋锋和蒋蕴父女说,蒋校长,还有蒋法官,初次见面,也不留你们了,你们认亲要紧。 蒋锋说黄局就不辛苦你去了。 蒋蕴对黄局甜笑,说就是不麻烦了。 黄局说,来吧,我带你们去。 荆程远已经抢在前面带路,到会议室门口,打开门立在外面让黄局一行进去。 里面坐着的三个人站了起来。这阵势有点吓人。首先进来的一位50上下的警服着身的男子,肩扛好几颗星,气势不凡,一看就是公安局领导。后面的女士,打扮干净典雅,面露微笑,淡定从容。随后的男士则笑得更和蔼,最后的年轻女子则认真地打量吴家三人。 荆程远已经从门口快步趋上,向吴家人说,这是我们黄局,亲自过来祝贺你们。 黄局说,我就不喧宾夺主了,但祝贺还是表达的。你们两家因为一件刑事案成受害人,对两家过去的不幸表达慰问。今天重逢了,亲情回归了,是喜事。我祝贺两家团圆。重头戏交给你们了,你们有说不完的话的。张市长,我就不打扰了你们了。 张兰萍和大家都说谢谢。荆程远跟着黄局出去了。 张兰萍对吴家人笑着说,我们坐下吧。 两家人分坐会议桌两边。桌子上摆放了鲜花,还有水果,花生瓜子等。 说话之前,双方都仔细看对方。这是无比迫切的关注,因为对面的是自己31年不曾见过的父母和女儿。 所以都一时无话。心里百感交集,想哭,都抑止着。 好像都在等张兰萍讲话。可开口的是蒋锋。 “不用相互介绍了吧,两个家庭的父母和女儿,今天重逢了。主角是两个女儿,都这么大了,看起来都漂亮优秀。本来,这样的见面是激动的,也有悲伤,喜悦,来日方长,认亲之后,相互熟悉了解,感情长长久久。既然是一家人,我们随便聊聊。对了,我们先做个仪式,以拥抱的方式表示我们亲情的回归。这样吧,女儿先拥抱自己的父母,再拥抱生父生母。” 两个女儿都立即站了起来,拥抱身边的父母。 然后两位女儿,含着泪光对视一下,就各从会议桌两边绕到亲生父母那去。 亲生父母都仔细端详近前的女儿,然后张臂欢迎失散31年的女儿再入怀抱。 虽然女儿都没有叫爸和妈,但这一抱,情绪就出来了。 徐娟先哭出声了。 于是拥抱着她的蒋蕴也流泪了。 张兰萍没有哭,她抚摸了吴梦甄的头,没说什么话,但也感动到了吴梦甄。她有了与养母拥抱不一样的感觉。 这才是亲妈。 你为什么要与我分离31年? 她的泪水哗哗直淌,张兰萍感觉到了,因为湿透了她的肩膀。 边上的生父蒋锋也在关注。他递给他的生女纸巾。 但只有徐娟哭出声,大家都克制着。 最后还是蒋锋像活动主持人一样说,我们坐下吧,好好说些话。 大家坐下,还在流泪,台上纸巾不断被抽去。 蒋锋说,说说我们的情况。我在市一中,做副校长,55岁,就要退位了。女儿她妈,在市政府工作。女儿蒋蕴,在市法院,少年庭副庭长。 吴金牛说,我们就没什么介绍了,我和老婆都是蛟龙商场退休的,女儿现在做网络销售。 他们之前说好的,不说女儿做直播。 蒋锋说有下一代吗?我家蒋蕴有一个女儿,刚一岁。 吴金牛说,我家宝贝,到现在还不结婚。 蒋锋笑笑说,31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但要抓紧哟。 徐娟说,你看你看,我说亲爸妈要催的吧? 他们就随便聊些事,围绕两个家庭情况、当年怎么会有这事等。徐娟想问赔偿,没敢。 聊得最热络的两个女儿,原来以为不会有共同语言,但聊衣着、化妆、食物,还是有得聊的。 吴梦甄显出生活上的麻利,又是倒茶,又是把车厘子拿到两对父母面前吃。还注意细节,比如卫生,先说洗过了吧?我再去洗一遍。去洗了拿来,也没用手拿车厘子,而是端着盆子挨个让大家自己拿了吃。 大家都觉得车厘子很好吃。 然后到十点半,大家觉得没多少话可以说了。毕竟,两个家庭是有层次的,共同话题不是太多。再说,有个做高官的在,讲话都有些拘束。蒋锋提议去吃饭吧。 他们到一家酒店包厢聚餐。 第64章 孟虎又伤人了 蒋蕴认了亲生父母,在公安局第一次见面,算是认下。快一个礼拜了,两家人没有联系,虽然吃饭时与生父母和吴梦甄都加了微信。他们六个人还建了一个群。 心里的感觉,当时激动的,伤感的,可过后有了像经历一件寻常事的感觉。她有点不知道今后如何相处,是去热络,像至亲之间应该有的那种状态;还是平淡些,像与爸妈身辈上的姨妈舅舅叔叔家那样,仅是保持关系,有事才走动而已。 是的,心里既有亲人的亲近,又有陌生人的疏远。 一个多礼拜后端午节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走动。这个星期天,她与勇毅带些礼品去看望亲父母。阳溪人叫“张节”。 吴梦甄是经常在群里发些问候的,也只有蒋蕴偶尔回一下。无形之中,蒋蕴感到他们家与一般家庭的不同:他们一家三口都不在微信群里活跃。做干部的都这样的。于是他们的两家六人群也阒然无声了。 蒋蕴在微信群不活跃还有一个原因是忙。她有那么多的“份内”“份外”事。她一有空就一件件地捋事情,今天,就想到“份外”事——孟虎减刑申请了吗? 翻出电话打给监狱。是那天接待她的狱警。 那人说,蒋法官,正要向你汇报,孟虎昨天打人了,伤了人,同室犯人。 蒋蕴问什么原因,伤得怎样? 狱警说,还在调查,初步情况是替同室牢友出头,打了牢头狱霸,打断了肋骨。 蒋蕴想,怎么跟儿子一样,刚去教育他的。 狱警说,等有了结论马上向你汇报。 蒋蕴说你客气了。 放下电话,蒋蕴有点揪心和生气。真是的,说好的忍的,还有一年就出来了,怎么回事? 孟虎打的犯人正是陈德雄。 还不是因为陈德雄欺负他,他没忍住还手;是陈德雄欺负别人,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昨天夜里睡觉前,陈德雄让刚来的年轻犯人为其按摩,年轻人老实听从。 但前一天,年轻人是不服他的,但被制服了。 前天,年轻人第一天进来,陈德雄让他来按摩,年轻人不从,陈德雄上去一个巴掌,年轻人还手,对打起来。年轻人个子高些,但没陈德雄壮实,陈德雄又是打架不要命的,年轻人已经打不过他,还有一个犯人帮陈德雄。这一牢房有犯人8人,8人这个数,依照当年日本人打进来出汉奸的概率,已经足以保证会出一个帮凶。两人就把年轻人彻底制服。陈德雄说,你敢不服,敢报告,这五年就没你一天好日子。你就是换到别处,我都有兄弟收拾你。我也不伤你,伤都难看,我让你喝尿吃屎! 陈德雄指边上观望的一个犯人,说你过来。 那人本已有加入帮凶队伍之心,就过来,与先前的帮凶把年轻人身体按住。 陈德雄朝年轻人脸上撒尿。 帮凶开腔,劝年轻人老实,报告的话到哪都吃苦头。听陈哥的,罩着你,不吃亏。 年轻人甩头挣扎,无济于事。 年轻人才20岁,交通肇事罪,撞死一人,夜里头,害怕,跑了。一个礼拜破案了。 年轻人长得白净,有点秀气,可惜了。 一念之差,到这儿受罪。如不逃逸,即使全责或主责的话,要担刑责,但态度好赔偿积极——重头还是保险公司,再拿出十万二十万的,取得家属谅解,就缓刑了,不要进来了。进来了还偏偏碰到陈德雄这个恶棍。 白天,年轻人犹豫向狱警报告不,想到陈德雄凶神恶煞的样子,想到他说到哪儿都有他兄弟,他还是没有敢报告。 但他想想5年就这么过吗?心里痛苦。他想能不能暗里联合两名帮凶之外的人造反?这样陈德雄就不敢欺负他们了。 这个有点难。当年日本人,几十个兵,带几千伪军,统治几十万人的阳溪。当然,那时全国到处是这样。 可这个年轻人不服,在找机会。 眼下,陈德雄又唤他按摩。他服从。 陈德雄享受着按摩喊舒服。今天他没有享受着按摩沉沉睡去。他坐起来,摸年轻人的脸,说小白脸,送上门让老子享福。往老子裆里按! 年轻人不听。 陈德雄说,瞧瞧,你这细皮嫩肉,可不经打。大哥保护你,五年里保你开心, 帮凶帮腔说,还不谢大哥,别不识相! 年轻人不吱声。 陈德雄问,外面有老婆不? 没有。 玩小妞不? 年轻人摇头。 到熄灯时间,房间断电睡觉。 孟虎虽然心里替年轻人抱不平,但不敢惹。自己13个月不到就要释放了。而且,听法官的,他已经写了减刑报告。 所以他让自己想开心事,想出去后一个月挣一万,送外卖他不怕辛苦。还可能减刑…… 听到声响,是年轻人说话:“你不能,我要喊!” 陈德雄说:“你敢!” 边上帮凶说:“你找死!” 陈德雄说:“我说话从不说两遍,今天为你破例。听我话有好处,以后开开心心的,否则天天让你没日子过。” 帮凶说:“就是。老实听话。” 陈德雄就动手了。出他的……。 年轻人说:“不要,不可以!你停下!” 陈德雄说:“什么要不要,…………………………!” 帮凶按住年轻人肩膀,说:“就一会,你也开心下。” 年轻人被两个帮凶按得动弹不得。说:“求你,别……………………………………” 陈德雄说:“行行,听你的,第一次,要温柔嘛。” 孟虎听出了怎么一回事,不由得头皮发麻,胃里发酸,想吐。 这事也能忍?不出来制止吗?我是个男人吗? 可没办法呀!再说,他也就是……。要是……,。 可年轻人喊了起来,说你……! 帮凶用自己的上衣压上年轻人的嘴。 年轻人反抗,两帮凶把年轻人肚子朝下按压在通铺上,陈德雄趴在年轻人背上。 年轻人还在挣扎,但是没用。 孟虎血脉贲张。眼前闪烁着白天看到的年轻人的脸,想象他现在痛苦的模样。 想起自己20多岁的样子。 想起法官说遇到事情也不是光忍,要有策略。 他就大声喊:“管教来了!” 一喊惊天。于是一切都停止,全部安静地睡下。 躺下之后陈德雄发现没动静,知道是孟虎是骗他们。陈德雄说:“孟怂,哟嗬,长胆子了,坏老子的事,有你好看。” 可是陈德雄没怎么样,相安无事了,各自睡下。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孟虎被弄醒,发现自己的手脚被衣服绑住。 两个帮凶一人一边按着他。 陈德雄站在他头顶旁边,向他撒尿。 洒了他一脸,一身。 孟虎尽管强壮,但手脚被缚,又有两壮男压身,无奈受辱。 小便完了,陈德雄跳下通铺,又上来,手向孟虎脸上扑来。 他往孟虎脸上、嘴里涂抹……。 屈辱和难受让孟虎本能反抗。这种情境,触发了他超乎寻常的身体力量,他像一支被压弯倒极点的弓,奋力弹起,瞬间弹向敌人。 左右帮凶被踢下通铺,直撞到墙。 孟虎的铁头顶向陈德雄,像一头愤怒的公牛把陈德雄顶向空中,落下床,栽到地上。 被救过的年轻人过来帮忙,解掉了捆绑他的衣服。 孟虎昂头大喊:杀人啦! 啊!—— 像一头猛虎冲向陈德雄。 年轻人喊,大家上呀! 除了两个帮凶,众犯人全冲上去。 第65章 周志栋与周航 加拿大安大略省万锦市,人口350万,是安大略省迅速崛起的城市,被誉为加拿大“高科技之都”,拥有包括ibm、飞利浦、摩托罗拉、朗讯在内的860多家高科技公司,其中有400多家公司的总部设在万锦市。万锦市的制造业、房地产、服务业、医药、环保等产业也十分发达,也是加拿大华人城之一。华人达150万。 万锦市离多伦多只有半小时车程,实际上两座城市是连成一体的。多伦多华人更多。 这儿是加拿大的“国中之国”。 不会英语的周志栋在这儿活得滋润。 他带来3亿人民币,能活得不滋润? 他现在孤身一身,当然有固定的几个情人,兴致来了还去玩白人、东南亚人、拉丁人。这儿天天在开世界种族和商品的博览会,只要有钱,不愁没高档地方和新鲜花样消费。 妻子儿子一起来加拿大的,全都已经与他分开。与妻子离婚,分手费1000万加币,约合5000万人民币。给儿子700万加币,协议约定儿子结婚时再给300万加币。儿子33岁了,还没结婚。协议约定经济上与前妻、儿子脱离关系,再无任何纠缠。 所以他一人独享2亿人民币,合4000万加币。这在当地已经是大富。 坐吃也不会山空。但总要干点事。看中经济发达的万锦市,华人多,无论华人、白人,收入都比其它地方高,平均年收入达7万加元,合35万人民币的。有了钱,在这儿“放水”有得做,国内叫民间借贷。 与国内不同,欧美国家个人放贷是自由的,凑几个人开银行也可。周志栋曾考虑与几个人成立私人银行,很快放弃。一个是,钱是国内卷来的,虽不是偷抢,但有国内企业其他股东的钱,还有香港风投公司的钱。自己到底占其中多少,也没数,一半应当属于自己吧。这样做也心安理得,因为也有人拿他的钱跑了。 有了钱,在这自由放贷,比国内方便多了,前提是要执照,缴税。 他做资金生意的想法,安全第一,赚钱为次,因为只想不贬值就行。放银行利息只有1%左右,当然也够这辈子花了。但既然有机会赚,总想要的。何况也是找点事做,总不能整天打麻将、玩女人。 他同一个上海人合伙做。上海人来加拿大十几年了,在上海他们认识了,帮他慢慢转移资产到加国,得到他几百万好处。现在上海人是他鑫丰资本的合伙人,上海人出资不多,才200万加币,他1500万。他没全投,余500万加币放点银行和零用,还在股市放些。 上海人也是想稳,毕竟差不多年纪,只他小2岁,也58了,不想折腾。 运气太好,2017年,他来的第二年,安大略省房地产也像中国那样调控,加收15%房地产投机税,加拿大央行又两次加息,导致炒楼客资金成本提高,房子评估价缩水,许多人求助于私人借款(shadowlending),俗称影子银行。华人炒房的不要太多,怕资金链断,要供房贷,只能借钱。 这样,他们的“影子银行”大行其道、大光其火。 他们做得保守,信用贷款不做,只做有房子抵押的,同行一般可借评估值的70%,他们50-60%。利率别人15%,他只12%。2018年来,每年也有合到一、二千万人民币的收入。 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很快2020年,到加国4个年头了。 6月的一天,万锦市商业区一幢高档写字楼里,18楼,传出麻将声。 麻将声来自鑫丰资本的一个房间。这是周志栋的自购商业用房,500平,地方足够公司用了。公司业务轻松,可以天天打麻将。四人一桌,总经理的周志栋,任副总的上海人,聘请的会计,加一个办事员兼司机,正好一桌。 打得起劲的时候,公司聘请的律师林育蓝来了。林律师是当地华侨,福建人,会中英文双语。 林律师说,吉总,那只张洪生的贷款已经发律师函催款,李超的诉讼材料好了,请签发。 周志栋现在的名字叫吉星。匡吉周拿出一个吉字,志栋里取出一个心,用谐音星。吉星名字吉祥,吉星高照嘛。 吉总把诉讼材料交副总看。 林律师又说丹尼尔(daniel)的信用调查的事。 吉总说:“老规矩,信用记录嘛,大概了解就好。就算他现在有最好的工作,有高的收入,说不定明年就下岗了,所以还是看房子的价值,这是关键。房子、房子、房子,一半、一半、一半。” 林律师说,是是是。 副总看了材料说诉讼标的没问题,其它由你律师负责了。递给吉总,意思可以签字盖章。 吉总起身,到自己的办公室,从保险箱里拿出公章盖上。公章任何时候不能失控。国内教训,公司副总偷盖担保章,公司损失几千万。 出来的时候,林律师已经与副总商量另一笔放贷。具体业务吉总不管,只是了解每只放贷的大致情况,到他那登记,最后看到抵押证书并保管,签字发放。 他深居简出,不参加社交活动,每天到公司上班,打麻将,再拿出些时间,每月去一二次拉斯维加,赌博玩女人。国内时,每月去澳门赌的,也是在那玩上洋妞的。洋妞漂亮,但贴身玩,皮肤太粗糙。还是以东方人为主,洋人是换口味。 每天打麻将也不长,三四小时,中间要休息。上海人细法,也讲养生的。他们正是余生享受的时候。余生要完成花完巨款这个任务,有点艰苦的。 打完麻将,回办公室上电脑,看新闻,虽是加国,华文网站不要太多。看看纳指,见鬼,美股涨快10年了,三年前放50万美元,现涨到70万了。 有时再看看色情网站。还是喜欢日本av女。 再看看微信。华人世界,微信同国内一样方便。就是怕会被封。这两年中国与西方特别是美国关系不好,与加拿大也不好,孟晚舟还扣留在加拿大呢。 咚,儿子来了信息。 儿子在多伦多,已经取了英文名。周志栋还叫他周航。他在国内成绩一般,学什么都没长性,英语也一般,可到加拿大后很快语言过关了。国内就天天泡夜店,这儿夜生活更丰富了,现在更自由,父母离婚了没人管他。离婚前也每天见不到儿子,因为他白天睡觉晚上不归。让儿子找人结婚生儿子,传宗接代,周航说什么年月了,什么地方,还这种思想。 所以周志栋离婚了就不跟儿子往来了,看到他就烦。 可现在儿子来信息,说老爸,我要结婚了。 结婚是好事,可以生儿子。周志栋想要孙子,周航不积极生,他自己找情人亲自生。周志栋有两个小情人,一个去年怀了个女的,打掉了。一个刚怀上,但愿是儿子,如果不是儿子他不想要,他这个年纪不能等了,要赶快生个儿子替代周航。 可现在儿子说要结婚生子了,以前要么拒绝,要么欺骗他。 他就问,这回是真的? 去年儿子骗他要结婚了,向他要协议的300万加币。父亲说要见到人,儿子发来女友照片。父亲还要看结婚证,儿子说先不领证,但到教堂办,外国人都算。父亲说不行,要证,或生孩子也行,孩子还要鉴定。儿子就不理他了。 相隔一年多,又说结婚。现在周志栋放宽要求了,只要儿子举行结婚仪式就给钱。钱又不是没有。 这次,儿子又发来照片女友照片。女友还蛮漂亮的。不过照片嘛,可能靠化妆和美图。 父亲说,行,领证了不? 儿子说有了。 父亲说好,发来看看。 儿子果然发来了证件照片。 可他不识英语。走到副总办公室让上海人看,上海人会英语。 上海人说这是安大略省的结婚证明。 周志栋就放心了。 父亲就打了协议约定的钱的一半150万。说另一半,总要见见媳妇吧,你们不办仪式吗?风风光光办一个,到时当场转钱。 儿子说办呀,请你来。 父亲说好,来祝贺你。 儿子说,2020年6月27日礼拜六,上午10点,多伦多花园酒店。 还有十天。 第66章 吴金牛碰到舒莉 蒋蕴从监狱方了解到孟虎打人事件的经过,心里思忖:这个算正当防卫吗?前面的过程当然能算,还是见义勇为,因为牢头狱霸在侵害同室犯人,孟虎喊叫阻止;事平之后睡眠中被牢头狱霸等人捆住手脚侵犯,反抗解脱,侵犯他的人已经被打到墙角,他又冲上去打,打断其三根肋骨。 问题就在这里。孟虎再上去打断其肋骨时,是否认定对他的侵犯已经停止,对他已经没有威胁,他是过度防卫、防卫过当? 蒋蕴认为不是防卫过当。牢头狱霸的行为是犯罪,虽然男对男不能构成强奸,但可构成猥亵、污辱罪。被孟虎制止时,牢头狱霸可能既遂也可能未遂,至于后来报复孟虎,反被孟虎打到地上,但此时并不意味着侵害人失去再侵犯的能力,何况他们有三人,所以孟虎上去挥拳如武松打虎,打断其肋骨,属于必要的防卫手段之内。 要是算他防卫过当,又冤了,不但不能减刑,还要加刑。当然,程序上还要公安调查、检察院同意公诉、法院定罪。 心里惦记这个事,第二天蒋蕴又与监狱联系问情况。结果如她所判断。狱警说,调查清楚了,孟虎是见义勇为,正在考虑给他立功。 蒋蕴自然很高兴。又问孟虎的减刑怎么样了? 狱警说,程序立即启动,走快速通道,争取三天就到法院。 减刑是要中级人民法院核准的,监狱能做的就是加紧做材料,提出减刑建议书,立即送法院。 蒋蕴想如果见义勇为成立,那减刑就肯定可以的了。 舒莉不知儿子的这些事。她想有两个多月没去探监了,这个探监日,她来了。 她总是带点蛋白质含量高的包装食物给儿子,儿子在狱中练身体的。现在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一样待他。 对了,他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生的了吧?严格说是知道自己不是母亲生的了吗,不是父亲生的早已经知道。 这次探监,发现儿子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喜悦。好像进来10年来,没见到他这么舒坦过。 怎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开心了?知道自己父母在国外,是有钱人? 她问儿子:“你看上去开心,知道自己不是我们生的了吗?” 孟虎说:“知道,警察来通知的。” “你知道你亲生爸妈吗?” “警察说是在国外,联系不上。” “你一定高兴,在国外就是有钱。” “有钱?我没这么想。有钱最好,会给我吗?” “不管给不给,先要找到,警察还在找呢!” 孟虎说我不是为这个事高兴。 舒莉问有什么高兴事? 孟虎说:“我还有几天就要出来了?” “出来?释放你了?” “是的。” “不是还有一年多吗?” “减刑一年。” “那太好了!几号?我来接你!” 母亲又问,怎么会给你减刑的,听说减刑都是要有关系要给很多钱的,我们家没关系没钱。 儿子说,碰到个好人,法官,阳溪法院的,说我可以申请减刑。我申请了。申请后我又打了人,我想我是帮人,被他们绑着打,我反抗的,才伤了他们。监狱也说没事,还说是见义勇为,立功了。我高兴。 母亲让儿子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母亲听完,说,原来是蒋法官,来跟你讲孟小宇的事,教育你回去后要会教育儿子。她真是个好法官。没送她一分钱,一份礼,不亲不眷,世上有这种好人。 儿子见义勇为了!马上要回家了! 母子俩这次要说的话特别多,都过规定时间了,狱警也不催。现在孟虎是监狱名人了,已经成为服刑犯学习的榜样。 母亲说那天带点衣服来,我包车过来。 儿子知道母亲每次是从阳溪坐高铁15分钟,再坐公交车转两次车才到监狱。 孟虎说,衣服没有的话,这儿有不要钱的旧衣服。不要包车,我要乘高铁。 探监回来后,舒莉心里一直高兴。高兴之余,想到儿子出来后,要养活自己,要成家,就要钱。医院能赔多少?他亲生父母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找不到吗?他们国内没亲戚吗? 她要去公安问。 她去找荆警官。荆程远告诉他,疑似父母叫周志栋,钱颖颖,城南村人,4年前出境记录,后来没入境过。到周志栋哥家问过,说是不知道。 舒莉说怎么会没联系,亲兄弟会不联系? 荆程远说,他们就是说不联系的。 舒莉问还有其他亲戚不? 荆警官说还有老母,那天也见到了,不知周志栋情况。还有个妹妹。 回来后,舒莉想,他还有老娘的,他不管娘?她要去向警察要他亲戚住址电话,自己去问。 舒莉又去公安局。 荆程远说,他兄弟姐妹信息不能给你,不是案件当事人。 荆程远想的是,要是给了,她去纠缠,被纠缠人要来公安兴师问罪。法律上与他们无关。 舒莉说,那你说说那个叫钱颖颖的情况。 荆程远说,钱颖颖也是以前的城南村人,与周志栋一个村。她有姐姐在阳溪,我们也去问过,也说不知道钱颖颖在哪,几年没有联系了。 舒莉要钱颖颖家人住址电话,荆程远同样说不能给。 舒莉说:“那就没办法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们警察尽力了?我的事不是大事吗?我这辈子就是被这事害的你们不知道吗?” 她的故事以前对警察说过,她当然认为警察知道她的“悲惨”经历:老公怎么怀疑儿子不是己出,怎么打骂儿子,儿子怎么被骂野孩子,引起打架死人…… 这次她有续篇:儿子孟虎见义勇为,立功,减刑,马上要出狱了! 荆程远对这个感兴趣,问如何立功的。听了之后祝贺了。 荆程远表扬完孟虎,就对舒莉说:“你今天来说的事我们清楚了,你回去吧,我们已经安排再去调查周志栋钱颖颖的亲友了,有消息通知你。” 这个时候,有个也是找荆警官问事的人已经在边上听了好一会。 这人是吴金牛。 吴金牛说:“老妹子,听警察的,他们比你有办法,现在警察办事认真细致,你不要不相信,我的事就是这样,有体会。你放心。我们走吧,不要影响公务,严重了要抓的,荆警官是客气的,要是说你妨害公务,不是不可以。”吴金牛临时改变主意,不问事了。要问的事也是案子查到什么程度了,能索赔了吗?看到舒莉这个情况,心想别再烦警察了,反正自己有女儿的生父母,警察不会亏待。更关键的是,他见舒莉也是问换婴事,对方还没找到,舒莉长得不错,虽然50岁的样子了,这些因素让他对她感兴趣。 舒莉想,你就会拍警察马屁。嘴里说:“什么妨害公务,我的事就是公务。事情不落到你头上,别说轻俏话。” 吴金牛:“说,好好,我说重了,向你赔不是,我们出去吧,警察有消息会跟我们说的。” 吴金牛拿出一副和善的笑脸,舒莉无话可说了。在他的催促下,他们走出警察办公室。 吴金牛说:“老妹子,不,应该叫你小妹子,有50了吧?你也孩子调换了?我也是。你是哪年的事?我89年。” 舒莉说87年。 吴金牛说看不出你87年就生儿子,保养得太好了,看你顶多50。 舒莉心里开心,嘴上说50好几啦。 6月里,正是黄梅天,天虽晴,有点闷。吴金牛约舒莉坐到城市绿化带里椅子上,坐下来,河边风一吹,有点爽了。心里也爽。 由于是同经历、同理心,而且相互似乎相互好感,就各自无保留地说了所知的换婴情况。吴金牛说到张市长,没忘记嘱咐:别对外人讲。 说到亲女儿,又是一脸骄傲。在法院少年庭做副庭长呢,31岁 舒莉惊奇:你女儿是蒋庭长? 吴金牛点头。 你女儿是好法官! 我儿子幸亏她! 还有孙子! 吴金牛兴致满满地听舒莉一家的故事,直到孟虎立功。他夸奖舒莉儿子和孙子,说一般人看不起坐牢的人,但不能绝对,要辩证,坐牢的人好多本质上是好的,讲义气,你看水浒里的英雄好汉都说是强盗,都要抓起来的,可他们是108条好汉。 吴金牛又说,那些闹革命的,好多是当年不安分的,不闹革命坐牢了,闹革命成功是英雄,大干部了。值,他们是为了老百姓翻身,死都不怕。你儿子孙子要是放那时,走正道,就是老革命,将军了。 舒莉很要听吴金牛说这些话。 第67章 两个女儿端午看望亲生父母 端午节马上到了,建立小家的小辈双双提前几天看望双方父母,阳溪话叫“张节”。——音是这个音,是不是“张”字,似乎无解。张有“张望”之意,但应以“看望”为妥吧。 吴梦甄得抓住这个机会。认亲后十多天了,他们这个两家6人群里比较寂寞。就是吴梦甄经常发“早上好”之类的图文信息,有时蒋蕴也回应,但除此没什么交流。 还不知蒋蕴是姐是妹呢,这是个话题。吴梦甄在群里问蒋蕴几点出生,咱俩谁大点。蒋蕴回答了,两人一对,蒋蕴比吴梦甄早一天,但只有十几小时。于是蒋蕴为姐吴梦甄为妹。 端午还有三天,吴梦甄在群里说,我有两个爸妈,提前祝端午快乐!后面跟欢快和拥抱的表情。 然后说,蒋爸,张妈,我明天去看望你们,有空不? 她发明了“蒋爸”、“张妈”这个称呼。不知亲生父母认可不。 蒋锋回复了,说谢谢女儿。你有心意我们高兴,不一定来了,过节我们两家一起吃饭吧。 吴梦甄想,不要我上门吗?自己是做过销售的人,可不管对方什么心理,我自己要做到位,不怕拒绝。对陌生人犹如此,何况亲生父母。 她说,爸妈,我想去看你们。 亲爸蒋锋回,好的,谢谢你。 蒋蕴也在群里发声了,说我和勇毅也打算明天晚上去看吴爸,徐妈。 吴金牛很高兴,立即说谢谢,欢迎。 先上门的是蒋蕴勇毅小夫妻。 蒋蕴与勇毅一起来了,带了礼物。 吴金牛家住的旧小区,还没有围上,车子直进,但没车位,只能出来停在远处停车场。家里也感觉陈旧,旧物件,旧家具,是好多富裕家庭要换掉甚至丢掉的,也还在用。但家里清爽整洁。看惯了自己的新家和父母的家,蒋蕴难免心里起反差。也正常,这是大多数人的家庭。只要家庭和睦,都会愉快。毕竟现在谁都吃穿不愁。 徐娟说,家里不好。 蒋蕴说,没有呀,蛮好的,清爽整洁,一看就会料理。 吴梦甄想,妈是不是又要讲当年可是条件好的,邻居里第一个有大彩电、冰箱、电话机。 幸好没说。徐娟让亲生女儿坐到布艺沙发上,自己坐在边上,说,女儿,想妈吗,我可想你的,要不是你忙,我去看你,法院也去。 蒋蕴说,上班是有点忙的。 吴金牛对老婆说,你不能去法院,影响工作。 徐娟说,知道,说说的。 又问女婿在哪工作,勇毅说公安局。 闲聊间,吴金牛说了舒莉家的事。 蒋蕴惊讶,啊,阳溪还是小,居然也是被调婴的人家,碰上了。原来孟虎是调换的。 徐娟不想多聊这个话题,她拉起亲女儿的手,靠在脸上,说女儿女婿好优秀,我能生出这么个好女儿。头靠着亲女儿的头,表示亲热。 吴梦甄说,人家是爸妈培养教育好,好不? 徐娟说,也是,也是。 蒋蕴不知怎么说,就说还好吧,我妈没工夫管,爸从小会教一点。我也没怎么觉得自己优秀。 徐娟说,还不优秀,已经是庭长了。 勇毅开玩笑地说,副的,低调,低调。 蒋蕴不想说这个话题,又没其它话,就有意与吴梦甄聊。三个年轻人聊聊直播,段子,抖音,电影什么的,反正话题要多一点。吴梦甄没说自己在搞直播。她在想,我还做这个吗,还是让亲妈找个好工作? 聊一会就告辞出来。 从生父母家出来后,蒋蕴说,见生父母感觉还好,但是,不怎么习惯她的亲热——我不是排斥生母,就是自己没法一样回应。 勇毅说这正常,不是从小带大的,不会像自己父母一样。 蒋蕴说,那他们会不会失望? 勇毅说不会,他们也知道的。 蒋蕴说,可我感觉,吴梦甄会对我爸妈很亲热的,她性格好。 勇毅说,只要有心就行了,好和坏都不会到哪去,毕竟都这么大了,成年了,独立,自己都要有孩子了。 第二天晚上,吴梦甄去亲父母家了。只有蒋锋一个人,亲妈忙的,不在家。 原以为他们会住别墅,可不是,但小区地段好规划设计也高级,进到家里,室内装潢高级、高雅,有200平吧。阳台外是湖景,非常漂亮。家具也是养父母家没法比的。 她带了高级水果,1000元红包。阳溪人小辈“张节”的规矩。 蒋锋不收红包,说应该给你的。吴梦甄说过节应该给父母的,蒋锋说,我们不要拘泥礼节,再说我们情况不同,你不需要的。 吴梦甄知道这个“情况不同”指的是什么。 她说:“我没机会与你们从小生活,命不好,你们不会嫌弃我没文化,没社会地位吧?” 蒋锋说:“你想哪儿啦,都是平民出身,现在也是。我一做副校长的,也退下了,你亲妈做到副市长,明年也到年龄要退了,一退下来,跟大家更没区别。” 吴梦甄说:“蒋蕴这么优秀,我不能比啊!” 蒋锋说:“她是比较努力,干得还不错,都靠自己。大学就考取司法证,自己报法院,父母也没帮忙,笔试口试都在前面的。我们一点招呼也没打。” 吴梦甄就有点多心,心想,怎么,怕我开口要你们帮忙?蒋蕴真的全靠自己,谁信。就是你们不打招呼,别人能不知道她是张市长女儿? 她心里有点不开心。从一进来,发觉只有亲爸一个人,又听到亲爸的这些话。 她不知道,蒋锋这样说是有原因的。蒋锋老爸85岁了,天天去股市,听到吴金牛说自己女儿是张市长亲女儿。大家围着他听故事,虽然他要大家别出去讲,但这是句废话。有人说,你女儿有对象了吗?这下工作、对象都好找了。 蒋锋老爸就对儿子说,我在股市30年了,还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儿子做校长媳妇做市长呢。 蒋锋与张兰萍商量过,亲女儿如果要开口帮找工作什么的,实在没能力。现在什么都是通过考试竞职的。 而吴梦甄正是想亲父母帮找工作。她决定不在意亲父刚才的话,也许是她多心。说出来怕什么,做销售出身的能怕别人拒绝?亲妈一年就要退了,要抓紧。 她说:“爸,我后悔当初没好好学习,大学一般,学了个说有用到处没用、说没用处处有用的营销。我做过房产销售,直销,但没做过犯法的事。现在我做直播,也好,一年有个七八万。但是,总觉得不稳定,再说,现在知道你们是我父母,做这个抛头露面,怕对你们影响不好。” 蒋锋说直播听说过,但具体做什么不知道,你做什么? 吴梦甄说,讲幽默段子,唱歌跳舞,聚点人气,带货买。 蒋锋这是新兴经济,网上说赚钱的直播一年几十个亿。不过,行行都是金字塔式的,大家只看到顶尖上的。 吴梦甄说是的,要有钱投入,要有策划班子,还要点运气。 蒋锋说,凡事都有过程,坚持数年必有好处,成功在于坚持,还有用心。 吴梦甄认为这是官话套话。她决定直说。 她让爸妈看看有什么工作机会,事业单位什么的,比如听说有同学在图书馆,开始是临时工,后来考试转正了。还有的介绍进效益好的国企,垄断部门,轻松又来钱。 可是亲父说,现在机关和事业单位,包括学校,都要考,好多还要有证,司法证、教师证、会计证等,有关系也没用,现在风气也不比以前,党风廉政抓得紧。你张妈管的也不是经济部门,下面没有所谓油水的单位。还有一个难度,现在社会上传两家换婴的事,你的一举一动大家盯着,不要说没能力,就是有能力让你进了所谓好单位,别人就传开了,影响不好。 这一二三,把亲女儿说得无话可说。 吴梦甄在六月的热天里感到凉意。 她心里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她的一二三是,一,介绍单位又不是过分的事,亲女儿天经地义。谁不这样?她在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做销售时,单位的一个小青年没什么本事,但舅舅在建设局做科长,公司对这个小青年特别好,奖金特别高,因为公司好多事是靠他舅舅帮忙的。二,社会上会有多少人知道,不传就是了。三,我是你们亲生的,血浓于水,总应当试试吧,怎么一口回绝呢? 原来生活与过去没有任何区别。还是那只土鸡,呆在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 她脸上有些不悦,但又能怎么样,但很快表演起来。 先是悲伤痛苦的表情,眼里竟然能出泪水——也有真伤心。然后无奈地淡淡地苦笑,说:“喔,我懂了。原以为看到别人家做官的子女得到好工作好单位,以为全这样。可能要有机会的。我先做好现在的工作吧。” 她忽然想:给你们机会的,不然的话,我就做直播,讲我自己的故事,你们别怪我张扬!你们不帮我,我消费你们! 这样的事做题材,社会上,至少阳溪会有流量的,谁不关心自己身边的这种事,调换婴孩,副市长与小市民……还有那几家,也去挖掘出来,演给大家看! 临走时,亲父给了她3000元的红包。 第68章 周航的婚礼 加拿大多伦多。 6月里阳光炽热,花树承受不了过分的热情,褪去各色鲜艳的春装。这座高纬度的都市,自从走出寒冬,绿色就开始接管这座城市,并牢牢地主宰了城市。北美特色的欧式建筑,则由花岗岩、大理石主宰,粗壮的圆柱,精美的雕刻,硬朗又温婉。这些气势磅礴而又典雅华丽的西式建筑,国内只有上海外滩鳞次栉比地呈现。 多伦多市内花园酒店。酒店大厦前开阔地,花团锦簇,绿草如茵,一条红地毯,穿过鲜花织就的拱门,直达盆花环绕的舞台,让人感到这是婚姻的殿堂。 周志栋,不,吉星如期来到。场地草坪上已经有二三十人,基本上是年轻人,华人占了一大半,也可能是东亚人,从面孔判断的。也有几个东南亚面孔,少数白人。人多热闹让吉星高兴,但看到这些人的打扮,吉星心里不悦。他们太潮了,有的像痞子,有的像街头艺人,有的不男不女,哪像是参加婚礼的。儿子的朋友圈,让他摇头。 像吉星这个年龄、这样西装革履的人到这里,像是走错了地方。 所以他显得另类。有人上来招呼他了。“是吉总吗?” “我是的。” “欢迎大驾光临!benjamin让我招呼您。您可以在这散会步等待,也可以去酒店大学咖啡厅坐坐,喝杯咖啡。婚礼将在40分钟后开始。” 吉星知道benjamin是儿子的英文名。他早点来,希望先见见儿媳妇,甚至她家人。可儿子没这样安排。他想跟儿子联系,提出这个要求,想想又算了,他在忙吧。 他就慢慢走到酒店大堂,喝咖啡。 儿子这时来信息了,说老爸,我的人看到你来了,我还在忙,没工夫接待你。你打钱给我吧。 父亲说,你让媳妇和她家人见见我呀。 儿子说,媳妇也在忙,家人在国内,疫情来不了。 在儿子的催促下,他把150万加元转给了他。 他想,刚才忘了问你妈来了没有。 在咖啡吧坐着,看着草坪上的动静。人更多了,有上百人了。儿子这阵势还蛮大。 就是来的人依然不入眼,有些人打扮得更夸张。 儿子来信息了,说老爸请入席。 吉星到场地上,先前那位像是迎宾的角色把他引到舞台前第一排坐位正中就坐。 边上的人也坐下了,有的则是没个坐样,或一直站着,还又唱又跳。他看到的人没一个像是女方家属,自己前妻也没看到,觉得奇怪。 婚礼进行曲响起,主持人跳上台,拿着麦克风说,请新人benjamin和ashley走上红地毯! 远处,两位新人手挽手走上红地毯。 大家都站着欢呼,甚至尖叫。吉星也只能站起来。看见一对新人穿过花门,他们的打扮让吉星看清了,另类得让他摇头。 儿子花格短袖,一根金色领带。下着紧身黄裤。头发卷烫,染成红色。 边上爱人,也是卷烫发,一头蓬松,脸都快全部遮住了。她的打扮也是休闲女郎一样。 在不断的欢呼和尖叫声中,他们走上舞台。 主持人手往下按,示意大家安静。他讲话了,说benjamin和ashley相恋三年,今天修成正果,让我们见证这一美好时刻,音乐! 主持人像教堂里主持婚礼的牧师那样说,benjamin,你愿意娶她吗?爱她,忠于她,无论她贫困、疾病、直至死亡。 儿子说,我愿意。 主持人又对新娘说,ashley,你愿意嫁给benjami吗,爱她,忠于她,无论她贫困、疾病、直至死亡。 新娘说,ido。 主持人说,现在,你们可以亲吻了。 新郎热烈亲吻新娘。法国湿吻的那种。 下面人全都站着,欢呼,跳跃,口哨,有些成双成对的恋人也在下面接吻。穿得不伦不类、样子不男不女的。 吉星知道他参加了儿子的另类婚礼。有什么办法,儿子就是这样的人。结婚就好——可即使结婚了,生出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行吗?还是别管他以后的事了,自己再生后代吧。 后面人的吵闹让他心烦,他看都不要看,只希望婚礼早点结束。 可主持人说,今天我们的benjamin,他的慈爱伟大的父亲,今天也来祝福儿子,有请父亲上场! 吉星上台。幸亏事先想了几句话,再说国内员工的婚礼也没少参加。他在台上说: 今天很高兴参加儿子的婚礼。儿子不小了,终于结婚了。从此你是真正的大人了,要与妻子相亲相爱,相互包容,建设好幸福美满的家庭。希望你们相爱相守一生,早生贵子,最好多生几个…… 下面本来静听的人们爆发出笑声、尖叫声。 吉星搞不懂他们笑什么。自己说错了吗? 他草草收场,下来了。 儿子讲话了。他从来没看见儿子这么亢奋,甚至嚣张。 儿子仰头朝天大喊:主啊,万民之主,睁开你的眼睛看吧,我们结婚了。我们与万民有什么不一样吗? 下面人喊:不,没有! oneheart,onesoul。(同样的心,同样的灵魂) onelove,onegoal。(同样的爱,同样的目标) 儿子对下面人说,今天,2020年6月27日,石墙纪念日,我们不公正待遇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已经可以结婚,我们无视你们的偏见,公平在哪里? 他把话筒朝向下面,下面人喊:公平,公平! 儿子说,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婚,就因为我你喜欢吃肉,我真欢吃鱼?你喜欢花,我喜欢草,你喜欢高山,我喜欢湖泊,你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 儿子一把扯掉边上新娘头上的头套。 新娘是男的! 吉星看到了新娘的喉结。 他像喝了别人尿、被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难受。他起身,离开。 没人理会他。 场地上的人像集会一样唱歌: i''mgay。(我是同性恋) hepower,thepower,we''vegotthepower,(权利,权利,我们有自己的权利) foralightspentinhighinanychange,(为了带来那一点希望的曙光,即使代价很高。我们也全力以赴) tellmewho''stome,(告诉我,谁该为此负责) stupidviews,nevermind,tuckin,wesolins,(不要理会那些愚蠢的看法,甩开它们,我们都在一条战线上) mustweallbethesame,(我们一定都是相同的) don''tbeafraidtoshowthatwecanallbothbelieveinit,(因为我们都相信,所以不要害怕去展现你的信仰) oneheart,onesoul,(同样的心,同样的灵魂) onelove,onegoal。(同样的爱,同样的目标) 第69章 孟虎出狱 2020年7月14日,孟虎出狱。 舒莉和丈夫孟福祥来了。孟福祥已经两年没来探监,原来也很少来,十年里不会超过十次。中风之后便不来了。 孟虎被监狱人员送到门口,站岗警察收了出门证,他就出了大门。 自由,原来只有一门或一墙之隔。 这跨向自由的一步,需要十一年。 还好,原以为要十二年的。 舒莉和丈夫坐在监狱大门远处的树下等,见到儿子出来,起身上前。 舒莉把丈夫甩在了后面,孟福祥一瘸一拐地跟上。 舒莉想拥抱儿子,犹豫下,拉了他的手。大概觉得迎接刑满释放分子,不好意思作欢庆状。 可心里是非常开心的。儿子33岁,终于重获自由。 虽然不是亲儿子,可她感到没有区别。 孟虎的视线转向父亲。“爸,你怎么这样了?” 孟福祥说:“中风了,老了。” 都有点心酸。 但儿子这样自然地叫他爸,孟福祥高兴。儿子没记仇。 舒莉说,你说不要包车的,我们打的到高铁站。 舒莉前几天跟吴金牛学会了滴滴打车,在下载的app上叫车。 孟虎在一边看,真是神奇,多少路,多少钱,还有多少时间到达——车子在手机地图移动,一点点接近过来。 十一年前根本没有这个。 他在牢里也不是不知道这个,从新闻里,从新进来的狱友口里。但亲眼见识到还是觉得神奇。他曾经也想出来学开车,开这种出租,多威风,又有钱,可听新进来的犯人说,出过牢的领不到执照。 他想,跑外卖总可以的吧? 车子来了,直接开到了高铁站。 是个小站,停的车子不多,但宁杭段,过路的列车多,一个小时后有班车停靠。 第一次坐高铁,很兴奋。进站要刷手机,还要行程码,幸亏出狱前几天监狱给买了手机,教了微信,否则寸步难行。 一进站,隔绝了外面的热暑。十一年前已经普及空调,他不陌生;但由于十一年里没享用过,所以已经陌生。在夏日凉爽的室内,他感到非常非常的舒服。外面真是好。 一上车,他吃惊车厢这么清爽干净,眼前所见,装潢啦,椅子桌子啦,都新簇簇、平烫烫、亮刷刷。与十一年前坐过的火车完全不同。开起来稳得很,像没开一样。吃水杯子放小茶几上,纹丝不动。 乘客都低头看手机。 难道他们的电话或信息那么多、那么长,要一直这么看? 只有孩子,对着像两块手掌大的小电视机,看动画片。 孟虎拿出自己的手机,这部手机完全归属于他是一小时前的事。之前监狱让新进的犯人教他几次,就没收了,直到释放才归他。他只学会了微信的扫一扫。他的微信里没有一个朋友。他的qq里倒还有好友,但教他的人说现在与人发信息都用微信,可以发照片、视频,可以发朋友圈,还有抖音也很好玩。他都不懂。 他看见边上乘客看视频,想到那个抖音,前几天,教他的人在他手机里下载抖音app后就一直自己霸着看,都没工夫教他其它了。 他就打开抖音看。确实很有趣。 他发现自己和别人一样低头看手机了。 但他只看一会,就抬头看窗外。他觉得窗外的景色太美好了,广阔的田野,连绵的山峰,掠过的城市高楼,原来都与他无关;现在,他像空中的飞鸟,可以尽情飞翔,而不是关在笼子里。 他的老爸孟福祥以前喜欢养鸟,现在他要阻止他,至少别让他看到。 十几分钟的时间太短了,觉得只有一分钟,就到阳溪站了。 打的回家,马路好像比过去宽敞干净。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他又以自由的身姿投入她的怀抱,心都跳得快起来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家,倒是没怎么变。舒莉让他先洗澡,旧衣服丢掉。 洗好澡家里没开空调,吹电扇,也很惬意。吃饭时,他出汗多,用手指额头一抹,一甩。 母亲说,别用手抹汗,用毛巾。现在要改坏习惯。 是的,不是在牢里了,要适应新生活。 先学手机。爸和妈两人不停地教儿子。三人弄了个朋友圈,语音讲话,“咕”一下发出,那边打开就听到了。随便拍个家里照片,视频,一发,也立马收到。扫一扫就可转钱。孟福祥给儿子转了2000元。 吃了饭,孟虎出去转。街上全是干干净净的柏油路,汽车比以前多太多,摩托车不多了,更多的人骑的是电瓶车,就是他正在骑的母亲的电瓶车。他首先注意街上的送外卖的,发现他们也是骑的电瓶车,不过车子特别大。他们都骑得很快。孟虎心想我也要这样熟练,就骑着母亲的电瓶车到处转。送外卖的话,要熟悉城市的。 面包店里传出的香味太馋人了,他停车进去。没舍得买16元的小蛋糕,太小了,手心那么大。还是挣了钱来买吧。他称了16元一斤的鸡蛋面包,半斤,太好吃了。 听父母说现在城市东面最漂亮,他一定要骑过去看看。他还记得以前的道路,沿解放东路过去就是。结果看到像大城市一样的地方,到处是高楼大厦,马路特别宽敞,十字交叉很整齐,一看就是新规划的。商厦墙面的巨幅广告画很漂亮,好多墙面嵌着电视在放广告,电视机大得有家里的十几只拼起来那么大,画面还很清爽。 这样漂亮的城市也属于他了! 当然,他只是城市的小瘪三。摩天大厦的酒店不属于他,他昂头数层数,竟然有50多层;漂亮的住宅小区不属于他,他看房产中介写的房价,每平方要2万,他这辈子不可能买了;街上太多的奔驰宝马车不属于他,他这辈子的愿望是买一辆10万的车;商场里的高贵商品不属于他,但他可以像所有人那样在这里享受华丽空间,享受空调,累了,坐在商场椅子上休息,没人赶他。 他想要立即工作,挣钱。 鼓起勇气,走进一家豪华酒店——酒店能自由出入他是知道的。门口穿着制服的迎宾还向他鞠躬呢。上到健身中心楼层,服务台小姐热情地说欢迎来健身,向他介绍优惠办卡。他说,我不来健身的,想问这里招健身教练吗? 看他身材像健身教练。服务台小姐一个电话,一个男士过来让他到办公室去。 不大的房间里,坐着的一位像是经理的30几岁的人。他问:“你练过几年,有证吗,在哪教过?” 孟虎说:“没有证,没教过。” 经理说:“那不行,得有证。还得有经验。最好还能带客户来。” 很干脆地拒绝了他。 他得走了,但还是问了一句:“请问证是什么?” 经理像是看奇怪的生物。“你是月球上来的?还算这行的人吗?证有好几种,自己去百度查。” 孟虎问:“摆渡在哪?怎么走?” 经理哈哈笑,说:“你是说摆渡吗?出门往东,东氿边有。” 孟虎当然是知道阳溪的东氿西氿的,这里就叫东氿新城,刚才在东氿边数高楼的。 他就出来到东氿边找摆渡。 东氿很大,电瓶车转一个大圈没找到有摆渡。但在水边骑骑车也舒服。 问别人哪有摆渡,别人开始不懂,后来跟人讲清,人家说,现在哪有摆渡,你渡到哪里去?东氿对岸吗?你得渡到明天。 孟虎想想也是。 他回家问儿子孟小宇摆渡在哪里,儿子不懂他问什么,他把下午的事说了。 儿子笑得直不起腰,差点笑岔气。 等他笑够了,儿子说,那是他们是让你自己上网查,手机上就行,那叫百度。 儿子就在手机上教他。 原来如此。网上说,有各种机构培训和发证,要选择国家体育总局授权的培训单位培训,专门的鉴定机构发放证书。有初级、中级、高级三种健身教练职业资格证书 还要理论考试。 理论很重要,基础是两本书:运动解剖学,运动生理学。 健身可不是瞎练。比如哪个动作练哪块肌肉,为什么这个角度可以练这块肌肉,运动解剖学都可以告诉你;再比如你想增肌,想变壮一点,但是你又特别不容易长肉,这就和运动生理有关系了。 孟虎要买这两本书,可书店没有,儿子说网上,网上什么东西都有。 他就学会了网购。书收到后天天看,看得很有味道,因为有实际体验。 儿子见他这么用功,感到自己也要好好学习。明年中考,他这成绩考大学无望,上个职业高中吧。他想将来学修汽车。 蒋法官鼓励过孟小宇,要好好学习,将来的汽车越来越高技术、智能化,没有文化可不行。 第70章 周志栋命归西天 周航与??结婚,成为当地的新闻,华人的微信圈里也在传。不过华人很包容,这在国外见怪不怪,徒增谈资而已。 周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选在6月27日举行婚礼,是纪念“石墙事件”。 (以下删去400字。讲石墙事件,百度上有) 对于父亲事后电话喝斥他,他回道:“就是你这个暴君父亲,从小到大只认为自己正确,从不容忍不同思想,我在你的眼里一直是异类。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这个另类也有世界一席之地,我们是平等的。谁让你把我带到西方来的,这里是自由的。” 周志栋说:“你可以过你的自由生活,把我的钱还我。” 周航说:“什么你的钱,协议写清是我的。” 周志栋说:“你这是结婚吗?我不认可这个。” 周航说:“怎么不是,加拿大法律允许的,你懂点法吧。我有结婚证的。” 周志栋心里骂西方太自由了。 反正他也不是真在乎给儿子的钱,是生儿子的气。 在多伦多的一家豪华酒店里,几位打扮时尚而高级的华人喝着昂贵的正宗麝香猫咖啡——猫屎咖啡,麝香猫吃了咖啡豆后再排泄出来加工的,居然别有风味。几个人操着粤语在聊天。 “这几年这里好做啦,资金只嫌少啦,都冇钱啦。” “香港那边,钱套在楼市股市啦,也冇钱啦。” 忽然,一个人看到桌上的报纸,叫道:“噫,咁熟面口嘅?” 几个人一起看,有人叫道:“系上海的周志栋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就这样他们找到了一直想要的周志栋的下落。 周志栋上海的房地产公司借他们8000万的,他们说,现在要他还2个亿。 “你找到周志栋要钱啦!那系香港公司的钱,借你们公司啦!”香港大老板对多伦多的兄弟说。 “大哥放心,交给我啦!” 同是放贷公司,周志栋的公司可不能比。他们资金几十亿,配备侦探,打手,律师,黑白道都有人。他们很快从花园酒店得到周航的身份信息、地址电话。 周航夜里二点回到家,灯一开,吓死了,有三个男人在他家里,二人坐着喝咖啡,一人躺在贵妃椅上。 “你们是谁?” “基佬回来了,没带小情人?我们来玩玩。”一个人边说边比划,“你是哪人呢,我们怎么玩?”他的手指比划o和1。 “你们为什么在我家里,我要报警!” “报警干嘛,别慌,跟你没关系,就是打听个人,你一报警,跟你有关系了。” 一个朝地上扔出一张报纸,上面有周航和同性恋在结婚仪式上的照片。 另一人一把飞刀扔向报纸,刀尖戳在照片上周航的脸上,钉进地板。 那人说:“你那玩意儿有用吗,我给你卸了!” 又一刀飞过去,戳在照片上周航的裤裆。 周航吓得瑟瑟发抖。“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人说:“向你打听这个人。”再一个飞刀,稳稳地戳在周志栋的肚子上。 “问他干吗?” “这不是你管的事。说他在哪。” “我不知道。” “你会知道的。” 他们把周航的手脚绑好,朝肚子上打拳,扯他的红头发。 周航还是没说。 浴缸里放了水,把周航的头按进去,快要憋死,起来,不断重复。 周航终于说了。说只知道在万锦,放水。 他们到万锦打听。同行说没听说周志栋这个人,上海人倒有一个,鑫丰的,在那个写字楼里。 这天下午,周志栋一个人下了楼,去约会情人。 他三个情人,差不多每人一个礼拜一次。儿子出这种事后,他更要抓紧再生个儿子。有一个情人已经怀上,不知男女。他要儿子也没多大没想法,人生是空的,传宗接代也不是一定要的事,只是有钱,这辈子花不完,留个种看看有出息不。 周志栋打开车门,怎么副驾坐了个人。他刚要问是什么人,后座的人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衣领,一把拉了进来。副驾上的人也来拉。第三个人要了他的车钥匙,锁上车门。 “你们是谁,干什么?” “周志栋,你很逍遥啊,用我大哥的钱放水,太潇洒了吧。” “你们说什么,没有的事。” “是不是要给你点颜色你才长记性。香港天润的钱,该还吧?” “这个,我知道。我不是有意躲的,我是国内被人骗了钱,借人的钱不够还,躲债没办法。我一直想办法联系天润的。” “那不麻烦你费心联系了,我们找来了,找得好辛苦,你得补偿。帐你是清楚的,2009年5000万,2012年3000万,到今天多少年了?你要还2亿,算对你客气了。” “哪会这么多,我20%利息,付到2015年的,就5年没付利息,一年利息1600万,5年8000万,加本金8000万一共一点六亿,好得不得了,我现在很难,再少点吧。再说,这是上海公司借的,不是我个人借的……” “啪”,有人打周志栋一巴掌,说,“亏你说得出,你以为我们是来跟你商量的?你再讨价还价,马上加五千万。现在写欠条,是欠2个亿还是两个半亿,现在还有得选,马上就没得选!” 周志栋只能照他们说的写,写的是什么时候借了多少,到今天结欠人民币2亿,合加币4000万。 这2亿一给,他的全部财产差不多没了。 要签名的时候,他身上冒出一阵阵冷汗,背脊凉凉。他不敢签。这一签,他就沦落为加拿大的穷人了。 他说:“求你们,一个半亿行不?我没这么多,我全部财产给你们也不够。” “你的财产我们调查清楚了,银行现金500万加币,股市72万美元,出借1300万,帐上700万,别废话,快写。” 来者不善,连他底细都这么清楚。自己还是嫩,斗不过人家。 可他怎么甘心,从此就一无所有了。 他说:“我签,我签,但能不能先把现金和美股转给你们,我还有出借的钱,也归你们,但现在还能挣点利息,利息分点给我,我要生活的。” 他们说这个可以,你签了字去银行转钱。 他说好的。说车里太热了,开空调吧。 车里是热。拿他钥匙的人启动车子打开空调。 周志栋熟悉他的车子,他迅速按下车上的开门键,开门跑了出去。 他跑出车库,后面车子紧追。 他跑到街上,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后面的车已经要追上了,他在十字路口犹豫下,见一辆车飞快开过,就想趁空档穿过马路,跑到对面去。 可他没注意另一方向,有一辆车飞驰而来。 他被撞飞,高高抛起,像一颗人肉飞弹。 第71章 孟虎送外卖 孟虎找工作的最高目标是当健身教练,但眼下显然不能。看了专业书,才知自己都要学习,怎么教别人?天天认真看书,照书上的方法练。 先做原先想的低目标:送外卖。家里人支持,说先要熟悉线路,阳溪也变化了。儿子说,你要熟练手机操作,要抢单的。 儿子教他用手机,下载抢单软件。 他就一边学一边做起来。做起来很容易,很快有单子了,就是操作不熟练,小区和线路也不熟悉,比别人做得少。从早上8点做到夜里12点,很辛苦,别人一天能六七十单,他只有人家一半。算算钱, 每单平均6元,他挣200,别人能400。他200也开心了,心想我马上肯定也能400。每天不休一个月一万二! 虽然很辛苦,但对于他不算什么。 只一个礼拜,他就每天能挣300了。 正是七月酷暑,躲在空调室里不出来点外卖吃的人多了,生意越来越好,就是快递小哥烈日下忙碌更辛苦了,有人休息不干了。孟虎与众不同的优势出来了:他不怕热。十一年里不曾享受空调,一年四季,练就了不怕热不怕冷的身体,仿佛是上世纪没有空调时候的人。这要感谢坐牢不? 反正骑手们都知道最近来了个同行,玩命似的挣钱,壮得像牛,看到单子像狗追肉骨头。还是阳溪当地人。有人说这人是刚从牢里出来,怪不得。 热了十多天,天天35度以上,这天终于下阵雨。有单子的话,孟虎就一头扎进雨里,嫌穿雨衣麻烦,天晴自然干。 雨过天晴,又抢到一个单子,进一家粥店取货。 不远处十字路口,有个骑手望着孟虎进店。刚才他也在抢这单,慢了一步,被人抢去了,原来是这小子。 他长得比孟虎还高大。孟虎拿货出来,他骑上电瓶车,等孟虎骑车经过他面前时,他上去撞了他。 孟虎的电瓶车侧倒了,他扶起车骂:“你会骑车吗,往人身上开吗?” 那骑手说:“谁撞你了?路是你的?” 这时又过来一个骑手,帮腔:“就是,你会抢单,也要会抢路呀!” 孟虎说:“是你横过来的好不?好,算我倒霉。” 打开货箱看,汁水已经翻出来了。这单要赔。 去跟人打个招呼吧,赔人家,讲好话,别给差评。 他上车离开,可撞他的骑手,见到地上一根粗树枝,起了坏心,捡起来,往他电瓶车后轮里一插。 孟虎的车子原地打转,人摔下,脸碰到地,擦伤了。 孟虎不知道怎么摔下的,以为骑手在后面踢他车子了,站起来要打人,可又吃不准到底什么原因摔车的,一时没办法,对两骑手说:“你们弄的?” 两人说:“你自己摔的,怪谁?” 孟虎看到地上折断的树枝,心起疑问。但也没看到他们使绊,只得忍了,准备离开。 这一幕,被路过的孟小宇看到,暑假里,他到同学家去。他冲上来要打,被父亲拦住。 “小宇不关你的事,你别冲动,你在缓刑考验期。” “那你打呀,我看见那人把树枝塞你车轮了。” “打有什么用,算了,你先走吧,我会解决。”父亲把儿子推得很远才回来。 把车扶起来,一声不吭地走了。 已经有路边商店里的人出来骂两个骑手。他们看见事情经过的。 孟虎说了句“大家挣点苦力钱何必呢”,就骑车走了。 到了送货地楼下,孟虎打电话。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得有气无力。 收货人住6楼,旧房没电梯,孟虎爬楼。人家跑多了,识这种房子,买5送6的,6楼本没有门,是后开的,这样便可单独使用。 孟虎送的皮蛋瘦肉粥,已经有好多溢出在塑料袋里。 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开门。室内打着冷气,女人裹着大浴巾。 本来快递员给了东西就走的,可这次不能。孟虎陪着笑脸说:“对不起,路上车祸,粥翻了,我双倍赔你,你再点一份,我送来。” 女人看看袋子,果然湿漉漉的。可她说:“算了,我本来就没胃口了,没打翻也不吃。这样吧,你给我下去买药,感冒药。钱回来我给你。” 孟虎说:“好,我去买,扣掉双份粥钱。别给我差评。” 女人笑了,说去吧,不要扣钱了。 孟虎到最近的药店,很快买了来,一共67多。女人说给你转钱。孟虎说减掉两个18,女人没理他,扫了他的手机转了67元。 孟虎说那真不好意思。 女人说,跟你说了,粥我本来就不要了。 孟虎想走,又看了女人一眼,长得蛮好,细皮嫩肉的,身上裹得严实,似乎还发抖。赤脚穿拖鞋,露着肉的小腿和脚都好看。 孟虎说:“看你样子病得厉害,最好去医院看看。” 女人说:“是要去了,吃不消了。” 孟虎说:“我送你去。” 女人说:“你不要送外卖了?算了,我下去打个的。” 孟虎说:“那我帮你滴滴打车。”熟练地在手机上叫车。 “5分钟到楼下。” 女人说谢谢,就准备下楼。 孟虎说我在门口等,就走到门口。 女人换了衣服也到门口,孟虎开门,两人下楼。车子也到了,女人上车了。 6元钱车钱女人没给,孟虎也不要。 几天后,中午12点半,孟虎在街上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是那天那个女的。女人在人行道上走,打扮入时,身姿婀娜,比那天更好看,因为化了妆。孟虎迎面骑过,那女人看了她一眼,两人没及有反应,就背向分离。 骑出一段路,孟虎反应过来:我为什么不跟她搭讪,问问她病好了没有。回头一看,已无人影。返回寻找,找着了,停下远远看她,见她进了一家店铺。 慢慢跟骑过去,是一家桑拿会所。 孟虎听骑手闲聊,说有的洗澡堂有小姐的。他不由想,这女的在这里工作? 第72章 到桑拿会所 这会儿送外卖不太忙,再说孟虎对这女人感兴趣,想知道她是在这桑拿会所工作不,做小姐不? 心想,她长得不错,为什么要做这个? 那我不是也可以进去…… 性生活,对有的男人来说是“刚需”,隔几天必须有;对有的男人来说是吃饭的调味品,或像生活中的旅游,有之最好,没有的话也能过得下去;有的男人则视为多余,性冷淡的;再往下说就是性倒错了。孟虎什么也不是,他属于遗忘,属于脑回路切断。就像天堂最好,人们并不曾想到要去那里一游,因为天堂不是人去的地方,它只属于神仙。太监是器质性阉割,孟虎是思想性阉割。 在这十一年里,从第一天失去自由,“去性”成为他的无意识,已经忘了世间有这等事。 出来后,自由了,性意识开始复活。但心思在找工作挣钱上,可那天,那个女人触动了那根神经。 也是最近挣到钱了,思量找个人过日子,也有想那个的因素。 但像他这样的男人,会讨到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呢? 今天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要是她是小姐,肯定不能与她成家,小姐都是懒的,难听不说,讨回来得供养着,养不起。 如果是足疗按摩什么的,蛮好,大家挣干净钱。 他决定进去看看。 他把电瓶车停在离桑拿会所远点的地方,走进会所。 第一回进这种地方,特别是在大热天进澡堂,别扭。11年前才22岁,想都没想过到外面洗澡,更别提桑拿这种高档会所。不晓得这趟进来是福是祸,钱吃得消不? 进门厅堂宽敞,地面墙面全是好的装潢材料,服务台里年轻女士说欢迎光临。孟虎是狠狠心进来的,就看墙上写的价目表,洗澡才30,擦背20元,不贵呀。说我洗澡,便要扫码付30元。服务员说先换鞋进去,出来再付。 澡堂水真干净。小时候,阳溪只两三家澡堂,阳溪人把澡堂叫“混堂”,倒蛮贴切。水混得像泥水,池面上翻着肥皂泡。人像馄饨下在锅里。长大了之后家家有热水器了,不去外面洗澡了。 监狱的洗澡与小时候的澡堂又一样了,冬天一周一次,是期望的享受。 今天的桑拿会所的“混堂”,水清人少,像一个人包下了,奢侈极了。可以在池子里游泳。过了好一会才又来两个人。 这么少的人用这一池水,不浪费么? 还可以蒸桑拿,冲淋浴。洗好出来,服务员帮揩干后身,给他短衫裤头,请他上楼。 楼上有包间。孟虎心想30元会这么好?管它,就这一次,见识下,就躺下。 一个中年女服务员给他沏了茶,打开电视。 就有年轻女子进来,长得一般,身材还好,穿收紧身子的套装。问要服务不?孟虎说不要。女子说来了就享受下嘛,我服务很好的。孟虎说不要。 女子出去,马上又来一个,同样要他做服务。这是在轮流给他选。孟虎还是不要。他在等她来。 到第四个,孟虎眼睛一亮,女子一愣。 “是你呀!刚才在路上看见你了。” “就是,所以我来了。” “你是来找我的?” “是的。” 女人坐到床边。“来干嘛呢?” “来做你生意,你做什么?” “我什么都做,你要什么?” 孟虎一时想不出说什么。总不能说,你做足疗还是做小姐? 女人先说了,“来了就享受一个吧,做多少?四百,五百,六百都有。” 孟虎问都是什么。 女人说,四百就是做,五百有xx,六百全身。 孟虎说xx是什么。听字面意思能猜出,但要确认。 女人说,这个不懂?你有老婆不?做a总懂的吧? 孟虎说,老婆离了。十几年了。 女人说,十几年没做a? 孟虎点头。 女人说头一次碰到你这种人。你行吗? 孟虎说,在这肯定做不起来。他怕这儿被抓。心里也怕这女人的脏,有病,还没想好跟她做不做。 女人说,看你是个好人,你到我家去做吧,少收你钱。你可以中午去,正好给我送吃的。 孟虎真的只消费了30元就出来了。他对这个漂亮女人产生了无数想法,复杂得让他理解不了这个世界。 她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做鸡? 她比别的小姐都漂亮,是不是生意特别好,就是每天要跟那么多人做,什么感觉?——要是她成为我女朋友,我会有什么感觉? 她一天算10个,每个500,就是5000!天哪!少算点,8个,400元一个,也4000的!她自己算拿一半,2000! 浴室真赚钱,小姐挣钱真是多!可不怕吗?在牢里时,有个犯容留卖淫罪的,就是开浴室的。小姐也进来进拘留所。 钱多呀,让人冒险了。 她做小姐钱多,不会看上我。我也不会要她的。 她们看在钱的面了,肯跟任何男人做。刚才浴室里看到一个老头,还有大肚子的中年人,他们要是要跟她做,她不能拒绝吧?客人要投诉的。她怎么会肯? 为了钱嘛,一天有2000的,就算1000,一个月上班23天,3万左右! 自己还是去找规矩的足疗女吧。 听骑手们说,足疗女也有各种各样的,有的可以约炮的,有的是规矩的,有的是面上答应你却不给实质的,骗你钱。 社会太复杂了。 城市套路多,还是回监狱。——当然是开玩笑的,总归还是自由好。 他想得脑仁疼。 几天里,他一直犹豫去不去那个女人家。 不去!跟做那种事的女人,会有美好的感觉? 可她的面孔,肉体,吸引他。她会热情接待他,把什么都给他。 十一年了,憋不住了。 去!干吗不去,就当她朋友,与她聊聊,看看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挣干净钱。 他打他电话,她听出是他,说来嘛。 中午他不送单就去了她家——给他送了单吃的。 她刚起床。穿着睡衣,下面半截白花花的腿。手臂也肉肉的。 她说,你去洗洗吧,我先吃口。 他看着她吃。 她说你怎么不去洗,我喜欢干净的。 他仿佛觉得他们是一对恋人,更像一家人,在家里,吃过穿的日常日子。 然后还有做a。 她说你愣什么,是不会吗?要我教吗? 他想说,你能换个工作吗,我们可以一起过日子,我阳溪有房子。我不嫌弃你以前。 可他没好意思说,去卫生间洗澡了。 他出来时,她吃好了,也去了卫生间。 她出来后上床,抱在一起。 第73章 巨额遗产 周志栋被一辆suv撞出几十米,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弧线。 “呯”地落地,一动不动,血慢慢从头颅渗出,地上一滩鲜血。 肇事车开到路边停下,车主下来。看到这情况脸色变了,赶紧打电话。 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把看上去已经没气的伤者抬上车,开走了。 警车来了,白人司机说,他正常行驶的,绿灯快要结束,那人从路边横冲过来,撞上了。 警察拍照,做笔录。 伤者到医院时已经死亡。 警察从死者身上找身份线索。皮夹里有身份证和好多银行卡。死者名字叫jianxing。警方资料里查到有关系人,儿子,名字叫benjamin。 这样,电话通知了benjamin。 周航在一小时前还被人控制。昨夜的那三个人早上就走了,但换了两个人看他,手机被没收。三个人在家快一个白天了,一小时前,下午三点多,看守他的人接到电话,就撤退了。 一小时后接到警察电话,问他是jianxing什么人,jianxing出车祸死了。 周航心里一紧,好似昨天夜里的那把刀戳进他的心里。结结巴巴问警察,怎么会的。 警察说大街上被车撞的。现人安放在医院太平间,请家属来安置。 周航慌了,他知道是昨夜来他家的人制造车祸杀死了他父亲。他们为什么要杀他? 他要向警察报告昨夜的情况吗? 他没有人商量,就打母亲的电话。不管怎样,总要通知父亲的死讯的。虽然他们已经离婚没关系了。 在多伦多一家公寓楼里,钱颖颖在跟三个华人朋友打麻将,听到儿子的电话消息,大惊。 她也立即想到是不是有人杀了前夫?她知道前夫来加拿大是吃没了别人的钱的,也隐约知道出国前几年前夫就在慢慢向国外账户转移财产,这时就想,还是出事了,那些人会找到自己吗?自己是分了钱的。 她离开麻将桌走到另一间房,关上房门,说怎么会这样,太倒霉了。我这两天血压又升高了……不行,听到这事更高了,160了……坐都坐不住了,你先去处理,问问警察什么情况,再跟我说。 她想弄清楚情况再说。 周航只能一个人去万锦。警察把父亲遗物交给他。 周航说,可能是别人有意撞他的。 警察给他看十字路口的视频录像,很清楚,车辆在绿灯时正常行驶,父亲冲进路中间被撞。这显然不是车辆故意撞他。 是被人追杀吗?看不到后面有人追。 周航奇怪父亲为什么做出这种冒死举动,是有急事一时疏忽了吗? 怎么办理丧事他不懂,母亲又不来,他想父亲生前总有朋友吧。翻他的手机,来往通话里标“陈总”、“林律师”的最多。就打过去。 “陈总吗,我是吉星的儿子。” 那边说你好。 “我爸出事了……出车祸死了。” 电话里陈总“啊——”,问什么时候的事。 周航边哭边说事情。 陈总操上海方音的普通话,说怎么会有这事,这么大一个说没就完,好可怕。心想吉星什么情况,横穿马路找死。 陈总说人在哪里,我过来。 有了父亲的朋友帮忙,周航不那么慌了。 母亲也说明天过来。周航告诉了她事情经过,她放心了,是前夫自己找死。 他的财产呢?该死!离婚协议写清与自己无关,与儿子也有协议从此再无经济关系,不享有父亲继承权。 谁会想到他会突然死,否则死也不会签那份协议。 他肯定有遗产的。给了自己和儿子各五千万,他自己的要几倍于这个数。 她不装病了,第二天就赶到万锦。 一个人的突然的非正常死亡,其亲人或利害关系人首先是震惊、不同程度的悲伤,接下来肯定是思量与自己的利益关连。陈总也会这样想。他想的是,今后鑫丰怎么做?吉星的股份将由其遗产继承人继承,是谁呢?能合作好吗?鑫丰的账务,要藏点利润吗?这要与会计联合的。 他认为这个现名叫吉星的周志栋给他太少。出国策划、资产转移他是第一功臣。 林律师也在考虑自己今后的利益消长。吉星儿子电话告知了这件事故,他想今后一年4万加币合20万人民币的律师费没了。他的继承人会再请他吗?要服务好继承人,留住这笔业务。 但他连吉星的继承人是谁都不知道。吉星与妻子离婚、与儿子经济脱离关系的协议是他起草的,也做了律师见证。 难道这吉星除了前妻和儿子外没继承人了?那样遗产归国家,太可惜了! 正好周航母子找他了。 母子问林律师吉星有多少遗产?怎么分。 林律师说,你们应该知道遗产与你们没关系了。 母子都说,林律师,能不能只当那个协议不存在,太冤屈了,谁知道他会这么早走,财产总得给自己人。 林律师说我们做律师的不可能把存在的协议说不存在,那是要坐牢的。再说即使想这样做也不行,因为律师见证书盖有律所公章,律所有存档的。 母子死了这条心,问那怎么办? 林律师说没继承人的话就充公。 三人都说那太可惜。林律师问吉星没亲人了?不会吧,父母,兄弟姐妹,都没有? 母子说,当然有,全在国内。问他们能继承吗? 林律师说当然。问哪些人。 钱颖颖说,有老母,不知道现在还活不,一直有病的。 她知道他们出国前给100万周志元,给老母养老钱。 说周志栋有一个哥和一个妹妹。 林律师说,如果老母活着,全归老母,没兄弟姐妹的份。如果老母不在了,归兄弟姐妹平分。 钱颖颖想,要这样啊!这不好事了周家人。 他们出国后就没与周家联系,周志栋也不让她与钱家联系,就是怕暴露行踪被人讨债。 想到这,钱颖颖问律师,之前他的公司欠的钱,会从他遗产里扣还吗? 林律师说一般不会,有限责任公司的话只要出资到位、没抽逃资金。个人合伙就是无限责任了。但除非你们个人为公司担保等等。 林律师在盘算怎么跟吉星在中国的家人联系,遗产总得归继承人,服务好他们,就有钱赚。 钱颖颖也在思量怎么与周家人联系,怎么讲,要争取弄点继承权。 他们一起到鑫丰投资,陈总见律师与继承人一起来了——他不知道前妻和儿子没继承权,就不能做假账了。 一看账本,资产吓人,鑫丰投资吉星有合到人民币1.7亿资产,包括账上现金、出借款。 另外查到吉星的房产、汽车、存款、股票市值,共计合到人民币7000余万。 第74章 吴梦甄还做直播 吴梦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变故而改变命运,他的亲生父母无意帮她,端午节前上门后,十多天下来也没什么联系。她心里知道了,有个新认的亲生父母,只是形式意义,比如逢年过节,大事啦,走到一起;而平时,各过各的日子,各走各的道,谁的阳光道,谁的独木桥,还那样。 她想还是只能靠自己改变命运。她31年的人生,命运不算好。读书一般,上了二本学校读营销,2011年毕业,自个到无锡做房产销售,那时房市不好,做了三年改行,到一家p2p公司,做到第三年,这家p2p公司倒台了,她自己还搭进去20万。而无锡房市从她改行后大火,似乎要跟上邻市苏州的步伐。幸好几年前做房产销售时买了房子,价值翻倍了。去年,卖了无锡的房子,在阳溪买了房,准备回家乡过安稳日子。 几年里谈过两段恋爱,一个因对方离开无锡就分手了,一个是做p2p的同行,出事后都没能力恋爱了。跟这个同事差一点就领证了。 回阳溪先做房产销售,做了半年,改行做直播了。她有点唱歌跳舞蹈的天赋,后悔当初没上艺校。长得也算漂亮,再加上会化妆会打扮,大半年下来,小有人气,靠打赏和带货一年七八万没问题。 但这么一点钱怎么知足。大咖一年几亿的,她能几百万行不? 唯有一条路,就是不断积攒粉丝。 哪一行都辛苦,都要投入。要红,是要有团队策划的,她请不起。本来新发现了当官的亲爹娘,想弄个安稳单位,找个人过日子。可是亲爸妈拒绝了。回来想想也是,现在有什么轻松又来钱的工作呢,她以前听说的,烟草公司,图书馆,防疫站,要么挤不进,要么进去也是另类编制和待遇,死了这条心吧,该干嘛还干嘛。 挖空心思想直播内容。总不能全是唱歌跳舞,要穿插点段子噱头,现在叫梗。就想到自己的身世故事,岂不是个卖点?特别是,亲父母的身份。亲父,阳溪一中副校长,粉丝中当地人不少吧,认识蒋锋的;生母更不得了,即使不是阳溪的,对我有一个当阳溪副市长的亲生母亲,又是刚知道后认下的,会没有兴趣听下文? 但这势必是消费自己的亲生父母,这对他们可不好。 可我能顾得了他们?我又不捏造事实,真事都不能讲? 可这终究不好。要是讲火了,全社会知道了,他们生气了,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就罢了,还让政府封我的号,怎办? 那就换个号再把这故事进行下去!哇!刺激,事情越大越好。 心里这么想,可还是没敢轻易走出这步。 就又想,又不是我一家有换婴故事,还有几家的——有多少呢?会不会成群结队,多得像鸡笼里的小鸡,爹妈全乱了,那多好玩。 如果那样,我为什么不捅开这个鸡笼?我这搞直播的,身边新闻都不敏感,枉为媒体人,简直是污辱这个职业。 不行,得深挖,豁出去了!这是自媒体人的神圣使命! 哇,要是真有那么多活生生的故事,我红了。出名了!甄甄终于红了!甄甄是她的网名。 现在知道还有两家,先找他们问问。那个舒阿姨家,听爸说为儿子不是亲生事从小就闹的,闹得儿子坐牢,又立功出来了,都是故事哇。另一家,在国外了,也不同寻常的人家。将来某一天亲父母与儿子团聚,搞个直播,预先通知,到时收视率不要太高。 当然这一切要取得事主的配合。分给他们钱就是了。 先去搞定舒阿姨家。 吴梦甄向老爸要了舒莉的电话,约她。她没工作室,省钱,直播就在自己的家里。约人要在茶座。 约人约得顺利。电话里,她语言甜蜜,一口一个舒阿姨,说自己是吴金牛的女儿,也是调换家庭。 舒莉说:“我知道的,你还是张市长女儿呢。不过你爸说不要对人讲。” 吴梦甄说:“是的,低调。就是有好爸妈,自己也要努力,对得起他们。” 舒莉说:“对,你们两个女儿都这么懂事。你爸妈的亲女儿,蒋庭,也很优秀,人品也非常好。” 这些吴梦甄有所听闻。听到舒莉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蒋蕴的好事,便趁机说:“阿姨,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与你聊聊两家换婴的事,交流些情况,有些事,下步我们协调步伐,一起行动。还有你儿子亲生父母有消息了吗,听说是城南村人,我城南人有熟人,会帮你打听。而且,我在视频里一说,看到的人不要太多,会提供消息的。” 这样一说,舒莉焉有不见之理? 这“城南村有熟人”,是吴梦甄临时起意随口一说的,为的是让对方彻底答应约见请求。 到了茶座,双方一聊,很投机的。 吴梦甄见舒莉50出头,穿着蛮要好的,性格外向,喜欢聊天,预见今天的事会顺利。 这种人,先得听她说,给她存在感和获得感。 她说的事也真是好听,像故事一样。吴梦甄想,粉丝们也会要听的。 舒莉从孟虎小时候输血发现不对劲说起。 吴梦甄就想,你自己心虚,要不你也验个血做个鉴定。你也真是有人吧?这个问题现在不好问,将来熟了问。像刁蛮犀利的记者,往各个方向挖,挖得越深越好。 舒莉说到孟虎19岁到乡下工厂生子,23岁坐牢。坐牢,完全是冤枉的,因为别人骂他是野种,刀都上来了,总不能让人砍不还手。儿子身胚好,力气大,那人自己让刀戳死了。只判12年,对了,牢里还见义勇为,我来跟你说。 舒莉把她知道的,再添油加醋,渲染着叙述。她文化不算高,高中,但讲话的能力在高中学历之上。 她又想到孙子,其实也是见义勇为。说同学怎么被学校的霸王欺负,求助孙子,孙子出手了。 说我孙子的事蒋庭长全知道,她判的,没坐牢,缓刑。 故事真精彩! 吴梦甄说:“天哪,不是正能量的吗?蒋庭长还你儿子减刑是吧?” 舒莉说是呀。又把蒋庭长怎么赶去监狱,怎么教育儿子,让他减刑说了一遍。 吴梦甄问:“现在你儿子出来做什么?” 舒莉说:“做健身教练。监狱里就让他一人天天练,因为他表现好。练十年的,你看到他就知道了,浑身全是肌肉。但教练要考证的,他天天在家看书,又歇不住,送送外卖。” 吴梦甄表扬道:“好呀,劳动所得,很励志的。我同他一样是被调换的,想见见他,帮帮他。” 轮到吴梦甄忽悠、渲染了。她说她做新经济,网络宣传和销售。本来亲爸妈要给她介绍好工作,但她不要,她要靠自己,现在工作不错,再说不想让亲爸妈背后被人讲开后门,不正之风。 舒莉很佩服地点头,问你的工作怎么做的。 吴梦甄说:“我是网红,形象气质不错吧?我能在网上从事艺术,音乐舞蹈,我讲正能量故事,好多人被我讲故事捧红了。你儿子有对象不?” 舒莉说怎么会有,刚出来。 吴梦甄说:“你来对了!你儿子我认为人不错,坐牢本身不是问题,又不小偷强盗抢劫强奸那种犯罪,那种犯罪别想上我的节目。你儿子是误杀,是别人挑衅他,他没把握好,情有可原。梁山好汉还杀人呢。而且你儿子减刑了,见义勇为了,有证书不?” 舒莉说有。 吴梦甄说:“统统拿来,我替你们宣传,保证能红。我有那么多人看的。百货中百客这句话你肯定知道的,为什么呢,一件货,你看不上不要紧,自有别人看上。前提是什么?” 舒莉说:“正好有人喜欢这一款。” 吴梦甄说:“是的,问题是喜欢这款的人没看到没发现这款货怎么办?怎样让那个人看到这一款?如果看不到,那这一款货就永远躺在深闺无人识了。” “那要怎么办?” “很简单,让尽量多的人看到,人越多,其中有喜欢的人就越多。你儿子到我节目里来,看到的人多,他是个好人,错杀人的好人,优点一展示,不愁没人喜欢,媳妇尽让你挑。” 这又戳中了舒莉内心的需求点。她觉得吴梦甄年纪不大,讲话蛮有道理。便说那真要谢谢你,你们一家人真好! 第75章 舒莉和孟虎上镜 第二天下午两点,舒莉把儿子带来了。这个时间孟虎外卖单子少。 吴梦甄一看,孟虎长得壮实,个子不高不矮,脸膛黝黑,板寸头,看身材是彪悍的,可看脸是温顺的,特别是眼神,就是犯人的眼神,单纯而怯人,不是低头就是看别处。耳朵却分明在听别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这是因为毕竟才出来不多久吧。 这个人设可以。外形和内心不匹配,外形强壮,肌肉男,内心则胆小,怕事,偏偏碰上事端,被污辱,而忍无可忍,像兔子急了咬人,何况一个强壮男子。 吴梦甄要打消他的顾虑。她说:“你了不起,姐喜欢你的。别跟我说坐牢就低人一等,牢里出来的怎么啦,又不是犯见不得人的罪,就向大家大声说,讲你的事情,一点也不丢人。姐保你有人会喜欢你,因是你是好人!你的故事姐都听哭了。” 孟虎腼腆地笑。心想这个好看的小姐姐没有看不起他——其实吴梦甄是比他小2岁的。 “你的证呢?” 孟虎拿出监狱立功的证明,和释放的证明。 吴梦甄说好。直播时还要记得带上身份证,以示故事的真实性。 让他做几个健美动作。 “把体恤脱掉,别害羞,这是工作!”吴梦甄提醒孟虎。 孟虎便拿掉上衣,两脚开立,抬臂屈肘,稍停顿,再两手握拳,拳心向下,收缩肱二头肌,做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上臂前侧呈梭形的肱二头肌像一条条肉裹的钢筋,扭动着。 又做了展示胸肌的动作。 那胸肌鼓鼓的的,连吴梦甄都看得有点难为情了,可孟虎却很投入,仿佛在健美大赛上做标准动作。 吴梦甄很高兴孟虎这种状态,说ok,很好! 吴梦甄要看他能表达不,不要是个傻子。就说,把你怎么减刑的事说说。 孟虎从蒋法官找他说起,说自己以前也想过减刑,没敢申请,是蒋法官鼓励了他。说自己一直小心谨慎,就怕出事,还是出事了。陈德雄,牢头,太欺人,自己一直忍着,那天做事太绝,自己忍不了了,想到蒋法官说要智取,就吓唬他们喊管教来了…… 孟虎的叙述能力还可以,毕竟是80后,都起码是高中生的,总有点文化基础的。 吴梦甄说:“你把事情再详细说给我听,说我帮你整理,你照我写的东西说。” 孟虎说问:“做这个犯法吗?” 吴梦甄说:“开玩笑,正能量的,我通过你的故事,宣传怎么面对别人的不公正待遇怎么正确反击,失误了犯罪了进去了怎么好好改造,还立功,减刑,又在牢里学健身,掌握出狱谋生的技能,这是表扬监狱,他们看到都喜欢的。还有,那么多女生看到你,发现你纯朴善良见义勇为,还不喜欢你?” 孟虎羞涩地笑了。 又转身对舒莉说:“开头的故事要你讲,从孟虎小时候输血那次开始。” 吴梦甄对舒莉比较放心,领教过她的叙事能力,就是详略、条理掌握得不够好。只要给她个大纲,事先演练下就行。 吴梦甄就下工夫写剧本。也没什么难,都是真事,只是,要表达得吸引人还是费心思的。而且她有个特点,能说,不擅长写。她干脆不写了,自己绘声绘色地说,录下来,看看哪儿要改。 一人要身兼自己、舒莉、孟虎三个角色表演。 第二天,她在直播时预告:三天后有精彩故事,保证比电视剧精彩,真人到场,人设勾人,不看后悔。 两天里又打磨演练,拉上了舒莉孟虎。 这天晚上,正式开播。母子俩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事先给吴梦甄传过照片定下的,不错。 吴梦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像电视卖货频道的主持人,兴奋、快速、噱头,然后陡然平缓,说今天咱要上人间真情、曲折真爱。先献上一首《懂你》。 唱的是那首满文军的成名作。女声版的,深情、煽情。 你静静地离去,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多想伴着你,告诉你我心里多么地爱你。花静静地绽放,在我忽然想你的夜里。多想告诉你,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迹。一年一年风霜遮盖了笑颜,你寂寞的心有谁还能够体会。是不是春花秋月无情,春去秋来你的爱已无声。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多想靠近你,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懂你…… 舒莉和孟虎都觉得吴梦甄唱得不错。舒莉也会唱这首老歌,她都有唱歌的欲望了。 一曲唱罢,吴梦甄说,今天的主角是,动人故事的主人,我的邻居舒阿姨,和她的儿子。先请舒阿姨。 舒莉就到了镜头里。 她一点不怯场,而是兴奋。反正演练过台词,便讲开了。 “亲爱的朋友们,应甄甄姑娘的邀请,很荣幸到这里分享我的故事。” “先看这份鉴定书。” 亮出亲子鉴定书。没有遮挡,真名实姓全看得见。 再亮自己的身份证。 “宝贝儿子,上!” 孟虎进入镜头,也亮出自己的身份证。 吴梦甄画外音,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呢? 舒莉从儿子小时候输血说起。轻车熟路,说了无数遍了。而今天,感情特别投入,仿佛面对成千上万观众。说到老公对母子的虐待,悲极而泣。 是的,原来只有三五千,今天七八千人在线了。 有粉丝留言,伤心,好悲摧。 也有人说,你怎么不去验,经不起吧…… 讲儿子从此没有家庭温暖——这些是吴梦甄夸张编写的,舒莉竟然像真事一样道来,少年孟虎太可怜了,不是打来就是骂,不是冷来就是饿,孟虎在一旁听了绉眉头。吴梦甄给他递条子:工作需要。 儿子没有家庭温暖便早早住校——这个是真的。职高一毕业就自己远离家去乡下工作,与一个漂泊在外打工少女川妹子相恋,19岁未婚生子。川妹子被家人强行带走——其实是川妹子自己跑的。 再是儿子23岁与厂里工人打斗的事。 有人留言:这是反杀呀,为什么要坐牢? 这时吴梦甄进到镜头里说,舒阿姨的身世令人感动,让她平静会,我用歌声抚平她内心的创伤。 她唱了一首感伤的歌。 然后她说,今天舒阿姨的故事分享到这里。下次请她跟我们说说她年轻时的恋爱故事。那个怀疑她、对他们母子不好的丈夫,后来怎么样?我们也请他到节目里来,下面把镜头交给主角,我们的孟公子孟虎。 镜头给到孟虎,出现的是两条腿,却是小腿在上大腿在下。脚掌朝天,膝盖弯曲,轻轻摇摆着。镜头慢慢下来,是人的身体,像块铁圪塔。再往下,出现倒着的脸。两只手撑在地板上倒悬着身子。 孟虎以倒立出镜。 “大家好!”边倒立行走边说话。这是事先设计好的。 吴梦甄说:“这招叫猛虎倒立。”孟虎嘴里“呼呼”地叫着配合。 “来,猛虎,过来跟粉丝们讲话。” 孟虎恢复站立,向大家招手。 吴梦甄让他讲监狱里健身、减刑、见义勇为的故事。 孟虎说自己的事还是流畅的,再说排练过。说到见义勇为和释放,他把立功证明和释放证明拿出,全是原件,令人信服。 吴梦甄还让他脱下衣服露出健美身体,哇,好酷。 这天观看直播的近万,当场打赏到2万! 之后看视频的更多,又有一万打赏。 这钱太好挣了! 分给舒莉孟虎一半,让母子俩千恩万谢。 他们当晚就策划下期节目。 第76章 吴梦甄见李坤兴 吴梦甄拉舒莉、孟虎上直播收视大增,心想这条路走对了。不禁为自己的创意得意。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动脑子,总能打开一条道路。不是有句话,上帝关上一扇门,又为你打开一扇窗。 下次要孟虎表现健身,再把小侏儒拉来,孟虎一只手就能顶起侏儒。 可是这个资源用光了怎么办?所以还要找其他换婴家庭。 粉丝多了,人气旺了,有人要求加微信,要交朋友,交就交呗。有人明确要做男女朋友,吴梦甄认为不大行,相互不了解,网上的不靠谱。 当然可以慢慢了解。但问题是,她没这个工夫,忙得很。 她也不是不想找对象结婚,而是很想找个男人的肩膀靠靠。她太累了。也孤单。如果能找个人能配合做文案,策划,那就更好。 为了拉住粉丝,不掉流量,她让朋友装粉丝问,听说你也是换婴家庭,所以知道那么多事。 她说,这个,不好讲。 假粉丝说,为什么呢,对粉丝还保密哟。 她说,我现在只能说我是换婴家庭,具体的,原谅不大方便讲。 有真粉丝加入,问为什么呢,国家机密吗? 她说,暂时不能讲,过一段时间会说的,也很精彩,不是卖关子,到时你们会知道原因的。 她确实是想,过个半年一年,看看情况,把自己的生父母亮出来。特别是明年,生母也退位了,可以讲了吧。可退了位,不是副市长了,刺激也小了。 还是先找其他家庭试试看。 听舒阿姨说过一个律师也是,去见见他。 缠着舒阿姨要律师信息,舒莉说,在南门那个大楼里的弘义律师事务所,叫李坤兴,你自己去找,别说我告诉你的。 两次到弘义律师事务所,李律师都不在。 第三次,他在了。 她就说:“李律师你好,我来过两次,你不在,我也没什么大事,所以没敢电话约你,但是还是想见你一次,今天来了,总算见着。你忙,能给我10分钟吗?” 李坤兴第一感觉当然是她来推销什么的,推销律师客源网、律师培训的最多,他都不感兴趣。看这女子长得可以,会打扮的,处于白领女和开放女之间的那种风格。 准备应付几句打发走,就说:“你有什么事?” 吴梦甄一笑,露出一口可爱的大白牙,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李坤兴没想到来人这么说,再看她一眼,笑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暗号对上了,你也是换婴家庭?” 吴梦甄叹服李律师聪明。或者,他了解她,可能舒莉对他说了。 李坤兴是自己猜到的。他好久没见过舒莉了,她约过他,李坤兴问什么事,说最近忙的,舒莉听出意思,就没再联系他。但李坤兴从公安那里知道共有三对换婴家庭,两对男婴一对女婴。他前些日子也被公安叫去做笔录的。所以眼前这个女的这么一说,,就猜着了。 无形中两人拉近了距离,交流了很多相关情况。原生家庭,对方家庭,一些基本情况,还有感受。吴梦甄还要咨询些法律问题。 吴梦甄说:“你生父母高兴了,得到个优秀的律师儿子,不像我,没出息,一般般。” 李坤兴说:“做直播做好了不要太赚钱,我知道跟我同姓的一个女的叫李佳什么的,年入好几亿的,太吓人了。” 吴梦甄说:“那是金字塔顶尖,我们是垫底的。” 李坤兴说总有个过程。是应付的话,看手表,接待她一个小时了,有逐客之意。 吴梦甄也懂,说:“不好意思,说十分钟的。不瞒你说,最近几期直播请了舒阿姨和孟虎,效果不错。我向你推送,请你多关注。提改进意见!”向李律师拱手作揖。 李坤兴应付道,好的我会的。 吴梦甄说:“你的故事也精彩的吧?” 李坤兴说:“你不会想消费我吧?我生父虽然不是高官,也是企业家。我嘛,也不行的。所以肯定不能。” 吴梦甄说:“你可以呀,上我节目捧场,说说法律。我看电视上法制节目,以案说法,都是故事,律师讲得绘声绘色的,很好听。” 李坤兴说:“暂时没这个想法,忙不过来。你可考虑找些名人客串,就看你的面子大不大。不过,阳溪也没什么名人。你亲爸妈倒是名人,你让你爸上你节目讲讲阳溪教授之乡,让你妈讲讲阳溪的教育事业。哈哈。” 吴梦甄说:“我不觉得你是在嘲笑我,我还真能让我爸上节目讲怎么学英语,讲阳溪的教授名人故事。” 李坤兴说:“事在人为,也不完全是开玩笑。你如果红了,红得正能量,宣传阳溪,风景,特产,文化,带货土特产,你爸妈真的会助你一臂之力还真说不定。祝你成功!” 起身送客了。 吴梦甄说:“谢谢李律师给我这么多时间,还指教了我,很在收获。下次请你吃饭。” 李坤兴说不敢。 吴梦甄还真是有了点启发。回去想想做好阳溪文章,山水特色,文化。可以把直播放到山水间,农民的土特产、自产的水果帮他们宣传销售,拿提成,等等。 要试的事情还真多。 这些事没工夫做,新的事有得做了,是别人找上门的,冲她有个副市长生母。虽然没有宣传,但知道她是张副市长亲生女的人越来越多,她的一个微信朋友联系她——吴梦甄有一千多个微信朋友,好多已经不认识,现在联系她的人也不记得是谁了。那人说:“吴美女好,还知道我不?” 吴梦甄想不起来,但说记得的。慢慢想吧,想不起来随便说一个人。看那个人微信名字和头像风格像男的。 那人说:“想请你来公司坐坐,有事拜托。” 吴梦甄说到哪,发个定位。有公司的人,值得抽时间去一趟。 定位一来,知道了,是一个房产公司。她没在这个公司工作过,但与那个公司的销售主管有过一面之缘,几年前曾经想跳槽过去。 那销售主管已经升任公司副总。在副总办公室接待了她,先问她愿意来公司工作不,不等她回答又说你可以还做直播,我们做你粉丝,捧你;同时你可以做我公司兼职员工。还说现在公司有只申请执行案,迟迟得不到执行,想请她去法院催催,有劳务费,就以公司员工的身份。 吴梦甄想不妨试试。就与副总去了法院。副总对法官好脸奉敬,说,我在公司调岗了,以后由她,吴梦甄代理。 副总轻轻说,我们公司的吴梦甄最近发现新的身世,生母是张兰萍副市长,生母女儿是你们少年庭副庭长。 法官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认真地看了吴梦甄。吴梦甄也是一副可爱的笑脸示人。 法官虽然反感当事人拉大旗作虎皮,但内心还是希望当事人讲这些关系的,以免就像打仗一样,误伤了自己人。 之后吴梦甄又跑过几次法院,执行案进展了。也不知是自然推进了还是吴梦甄的原因,或者都有关系。 执行到位后,吴梦甄拿到五万元劳务费。 还有好多人找吴梦甄办事,比如某个教师要升职称,某个人要调学校,有人要承包学校的食堂……吴梦甄一一回绝。这种事她口都不要向生母开。有的事可以办办试试,比如有个人有只案子,托她向承办法官打招呼,正好这个法官是她的同届同学,虽然不熟但认识的,就去找,同学客气的,知道她是张市长女儿。那个案子也办得让请托人满意。吴梦甄觉得并没违法,只是能偏向的地方偏了一点。她又得到一万好处。 第77章 吴梦甄追求李坤兴 吴梦甄那天从律所出来,心里充满了李坤兴的好感。一是他形象好,二是他说的在理,他随口一说的建议,对她有启发。请到名人上节目的确是一条思路。已经成名的人可以去请,还可以通过节目推崇出名人。自己的生父蒋校长也有可能上,以后是生母。李律师,慢慢说服他上节目,说说婚姻,房产,家庭,法律故事。他实在不肯,找别的律师合作,律师也可以在节目里出名呀。 自己呢,是不能走低俗路了,走正道,宣传阳溪,让做紫砂的朋友当场表演,做民宿也有朋友,节目可搬到山里做。 她心里有个愿望还是要去找李律师。她自作多情地想,都是换婴的同类嘛,天生说得来。只是还是不敢打扰他,不打他手机,打他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就不去,知趣点。有空了,就再打他座机,或经过他律所了,直接上去。这天,终于见到了。 是她先打他的座机联系上了。她说:“李律师,我还想咨询,这次真的只要10分钟,我向你保证,请恩准!” 李坤兴同意了。她一到办公室,就拿出一枝精美小礼盒,是一枝派克钢笔,她花一千元买的。李坤兴坚辞不收,吴梦甄说老来咨询,不能让我表示,看不起我?钢笔就搁在桌上。 吴梦甄问父母和刚认的亲生子女间的法律关系是怎么样的。 李坤兴说:“我们这种情况,与养父母才是完整的父母与子女的法律关系,法律上叫拟制血亲,与生父母反而没完整的法律关系,比如没有赡养义务,但可以继承生父母的遗产,因为不是自己的意愿调换的,如果是送养的就不可以。” 吴梦甄说明白了。又问医院的责任。 李坤兴说医院侵犯了人身权利,要民事赔偿,要怎么赔、赔多少不好说,没先例。 吴梦甄没问题了,说谢谢。又问:“你看了我的视频了吗,提点意见。” 李坤兴说不好意思,还没工夫看。 吴梦甄说,就是,你忙的。求抽空看,听你高见。你上次说的建议我一直在琢磨,很好。 李坤兴说那算什么建议,建议要找内行、专家。 吴梦甄说你就是呀。 李坤兴懒得理这种老套的奉承话。 吴梦甄起身离开,李坤兴把台上钢笔送上。 吴梦甄不接,说李律师,特意给你买的,男式的,我又不能用,给个面子,收下吧。 李坤兴说太贵重了,我们之间不需要,给你男友吧。 我没有呀。算是咨询劳务好不,求你。 李坤兴笑笑,说好吧。又说,那你以后可以多来几趟哟。 虽说是玩笑,也是不讨厌这个女生。 吴梦甄说,这次15分钟,我看时间了。下次我还要来喔,就要交你这个律师朋友。我知趣的,不会多占用你的时间,知道你忙的。 李坤兴开玩笑说,看在它的面子上也可以呀。手指举起钢笔。 没有几天,吴梦甄被生父叫去了。 蒋锋单独微信吴梦甄,说忙不,什么时候有空来家一趟。 生父主动约,不知什么事,赶紧去。 到了生父母家,仍然只有生父一人。 生父给亲生女沏了杯茶,问最近忙什么。 吴梦甄老实说,老本行,直播。 生父说:“你做这个工作,我们没成见,万人创业,万众创新嘛,国家鼓励的。但要注意品位,不能低俗。我也不是说你的节目低俗,就是善意提醒。但我今天主要要说的是,也是善意提醒,就是你的身世,不能用来做文章,做节目,你可能是善意,没不好想法,但社会上有人会往不好的方面想,影响不好。” 吴梦甄听了感到委屈。原来找我来是为这事。她不高兴,带着情绪说:“我又没怎么样,我是做别人的节目,舒阿姨家的事,正能量的。别人问我自己的事,我还没说呢,我又不能不让别人问,我就是想我们家特殊,不能说。” 生父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人们会捕风捉影,只要你说一句两句,别人就会做文章。你要理解我们。” 吴梦甄想我已经这样注意、克制了,还是不行。生气了,顶撞起生父。“我是理解你们,怕影响,才克制的,没别人家自由。但你们理解我吗,我连事实都要藏着掖着,说真话的自由也没有。” 生父说:“不要拿换婴这种事做节目,这种事敏感,社会上不明真相的人会瞎议论,对社会情绪不好。拿这个噱头赚钱,不会长远。你会唱歌舞蹈,就在这方面花工夫,我们资助你两万元,再深造下,提高技艺。” 吴梦甄说:“我不要你们的钱。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走了。” 蒋锋:“还有件事,也是听人说的,绝对不是女儿蒋蕴。说你到法院请法官帮忙……” 吴梦甄打断生父。“是的,我去过,这个我承认,用不着隐瞒。我只是利用我的身份要求法官办案公正,没有一点违法乱纪。既然你这么说,我不会去做这种事了。对不起你们了,让你们名誉受损了,你们都是好干部,好清廉好高尚的好干部,一点也不虚伪。” 蒋锋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说话不能带情绪。” “好的,我在你面前不会说话,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们了。但还想最后请教你一下,我还能不能跟别人说我与你们的关系,别人问起的话我怎么说?要不,我就是没这回事?” “不是不能说,而是注意场合、方式。” “好的,我懂了。但是我蠢,可能把握不住,以后尽量不说,别人问就说没这个爹妈!我也是,这样的女儿你们本来就不应该认,反正现在还来得及。” 蒋锋说:“你怎么往这么坏的地方想,亲情是不会改变的,我们怎么会不认你?最亲的父母与子女也会有矛盾,沟通交流解决。我今天的意思,可能有的地方过分敏感了,你好好说说你的情况,看看我哪里不对了。爸妈也不总是对。” 蒋锋的这番话没有让吴梦甄冷静,她似乎重重地被伤到了。有种孩子的逆反了,要报复父母。她说我走了。 蒋锋没说什么,看着亲女离开。 一出门,吴梦甄就止不住流泪。 他觉得生父母是只为自己考虑的人,对亲生女儿有感情吗?血缘在利益面前一钱不值——难道不是利益,就怕自己丢官,可一个已经下台了,一个也只有一年了。我视频里克制着不说到你们,还要我怎么样?去法院又不办犯法的事,你们就不能睁一眼闭一眼?有权力有背景的人比我邪的多了! 今后怎么办?刚才生气得好像要断绝关系了,真的吗? 去找李律师说说。 没联系就直接过去,碰不到人算数。也是天意,他在的。 李坤兴说:“又来了?把这当家了?”脱口而出,觉得有点暧昧,不妥。但又想反正熟悉了,她又是个爽快人。 这就被吴梦甄抓住机会了。“就是,多想当家,做梦也想。” 然后大胆地说:“李律师,我又来了,你赶我我也要来,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别嫌我自作多情。” 不等李坤兴说什么,就把刚才在生父家的事说了一遍。 李坤兴只当和事佬。 “你要理解你生父母,在这个位置也难,不是普通人。不过听你所说,你也不过分,克制了,换别人过分的多了去了。掮你生母的牌子到法院去办事我理解,合法的利益得到充分、快速的保护,有时也要有关系的。但你生父母会以为你是以权谋私了。谨慎点好,细水长流。你生母就是不做副市长了,也有几年到人大政协做副职的,你如果考虑利益,不要弄僵,适可而止,细水长流。何况总是亲生血缘关系。妥协吧,他们不满了,你就听一点,退一步,你认为不能退而又不违反原则的,想做的,跟他们好好沟通,你不是能说的吗?怎么以这种最不可取的方式?你要让他们看到你的口才,你的能力。给你两万,那是学习投资,提升能力费用,拿呀,就去提升,再展现给他们看呀!你应该是可爱的,展示给他们看呀!当然说说回来,在那种情形下不冷静不起情绪也难,但事后要冷静,回去向生父发个道歉信息,我保证他会很高兴,反而会反思自己是不是也有不妥之处。他们是长辈,向他们道歉不是很正常?难道要他们向你道歉?” 吴梦甄盯着李坤兴看,做出眼睛放光的样子,半是自然流露半是故意夸张。 “哇,李律师,你有才了!我崇拜你,怎么你老是说得我如梦方醒。我懂了。我不会有你深奥的道理,我的理解是软麻绳捆煞人。还有,自身水平要提高!听你的。你还我怎么做,我真的可爱吗?只要你觉得就行!” 李坤兴只能“呵呵”,说我随便说说的。 吴梦甄也觉得刚才在生父家自己的态度不够冷静,也觉得当时难以忍受,听李坤兴这么一说,有数了,道歉就是。心里开心。 但又想,有时顺应下情绪不是坏事,借情绪发泄表达自己平时不敢说的话、不能表的情,现在对李律师也是,借现在这种情绪,一吐为快! “李律师,我要跟你真说了,我喜欢你。你别认为我轻佻。我向上帝,向神,向老天保证,我不是轻佻人,我是真喜欢你。我知道你刚离婚。我也一直独身,没找到喜欢的人。你一定要给我机会试试。” 李坤兴笑笑说:“你不轻佻,是爱这种东西其实很轻。我们才认识几天。” 吴梦甄说,一见钟情嘛,那多美好。我唱给你听。 第78章 与吴梦甄相恋了吗? 吴梦甄就在李坤兴的办公室唱起歌来: 因为有你最真实的目光给我方向 让真心不再逃亡 靠在你的臂弯 感觉你的胸膛 天堂就在不远的地方 一见钟情不隐藏 两颗心才不孤单 三生三世也不会觉得漫长 一见钟情不隐藏 两颗心才不孤单 三生三世我都会守在有你的地方 我真的很喜欢能够赖在你的身旁 让自己不再躲藏 在每个有风的夜晚贴近你的心房 让一切变得简单 靠在你的臂弯 感觉你的胸膛 梦想就在不远的地方 李坤兴听到过这首歌,蓝心湄的《一见钟情》,真切、坦然而淡淡的忧愁,被吴梦甄演绎得很到位。 她就是个唱歌的,当然会唱,好听。 可她太投入了吧,她唱得流泪了。 哭着,还认真地唱,还努力挤出笑容。 这让李坤兴动容。他用纸巾替她擦试眼泪。他不觉得这代表什么,因为他们只是在演绎一首歌而已。 唱完了,还沉浸在歌曲的氛围里。 不久之前,他与江小涓共同唱过同样感人的歌。 于是,他也唱起歌,唱这阵子经常唱的、让自己泪流满面的歌: 每当我在夜里想起你的时候 不知道你在哪头 心里面有许多许多的爱与愁 不知是否是永远的伤口 当你扔下我一个人说走就走 其实我也知道你很难受 只是这个世界把你我分两头 割断情思与占有 想起你我相爱的时候 想起只能在电话里头 我真的好伤悲好难受 吴梦甄当然知道这是郑源的《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她想,他为什么唱这首歌,是想前妻了?是还没走这段感情。我来帮他! 她就跟着一起唱: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 偏偏换成了回忆 我带着你的照片 找到海角天边 希望你会再出现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 偏偏换成了回忆 我就算忘记时间也忘记你 也忘不了我们有过的甜蜜 当你扔下我一个人说走就走 其实我也知道你很难受 只是这个世界把你我分两头 割断情思与占有 想起你我相爱的时候 想起只能在电话里头 我真的好伤悲好难受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 偏偏换成了回忆 我带着你的照片 找到海角天边 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 …… 李坤兴眼中闪着泪光,吴梦甄竟然上来替他试泪,李坤兴挡了她的手,说没事。 吴梦甄说:“分手后悔了?” 李坤兴说:“不是你想的。好了,我应该翻篇了。不唱了,不跟你玩了,我要工作了。” 他觉得与吴梦甄可以实话直说,不必玩心机。这点好。 她说那我走了,可没有往外走,而是上前说,抱抱,翻篇,走出来。 李坤兴也没法拒绝。 她的身体很柔软,身上很香。 她说:“我真的爱你。至少到现在的感觉。我会等你,想给你一段更好的感情。我会努力成为你的过去,还是更好的未来。” 李坤兴想,这是哪只曲的歌词吗?唱歌多了吧。 她走后,他不能很快投入工作。 她的笑颜,她的身材,她的体香…… 他在抵抗。 我是对她的职业有成见?像她的生父母。 我是怕她是个轻浮随便的女人,认为这一行的人就是那样的? 可与她相处,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表面看起来是单纯的,实质呢?要去进一步了解她吗? 她说的上她的节目其实是可以考虑的,自己没时间,可以让助理律师上,他们共同收集案例。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李坤兴的当事人请晚宴,喝了酒,不能开车。他想打的,忽然想,叫吴梦甄来送。 也是酒多了才作出这种举动。 可电话打过去一直没人接。就自己打的回。 在家里上会电脑,身体疲劳,有些头疼,洗洗上床。 手机有来电,是吴梦甄。 竟然一口一个“亲”。说刚才做节目呢,刚看到,什么事呢? 李坤兴说,酒喝多了,打电话让人开车接,打到你哪了,搞错了。 吴梦甄说没错呀,要不是我没看到,飞也飞过来。喝得多吗,现在好吗? 李坤兴说没事,休息了。打扰了,谢谢。 吴梦甄说别跟我这么客气呀,你住哪,我要来看你,看了才放心。 李坤兴说不要。心里却想她来。 他觉得孤单了。 吴梦甄也不说要来,直接说,你快发个定位。 李坤兴就发了过去。 吴梦甄很快到了。 她身上的热情、热闹、欢快的能量,也就毫不吝啬地散发出来,冷寂阴暗的房间就变得生动起来。 “哼,还说没喝多,满屋子酒味。来喝点酸奶,醒醒酒。”她买来了酸奶、水果。 还用热毛巾替他擦脸。 已经好久没女人这样待他了。 他就抱住了她。又闻到她身上的体香。 她不拒绝也不迎合。说:“亲,我真的喜欢你,你呢?因为我追求你而依我?不会跟我认真?” 李坤兴没醉,但说话太实了。“我不知道。我已经三个月没碰女人了,我想。” 吴梦甄推开他。“那我不能。” “那你为什么来?” “我来……不是来满足你这个的。” “可我是个男人,你知道我离婚三个月,你这样对我,我怎么办?” “我不是拒绝你,我是要你爱我才行。” “我怎么不爱你,不爱你会让你来?” “我不懂……我来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不放心你,我也喝醉过,一个人很难受的。” “亲爱的,我是有点难受,因为酒。你来了我高兴,可更难受了,你要帮我。” 吴梦甄哭了,“你难为我了!” “好好好,你走吧!” 吴梦甄坐在床边不动。“我不走,我们抱抱,别那个,好吗?” 李坤兴起身抱她。“好呀。” 都知道只抱抱不发生什么是不可能的吧。 而且,都是好久没做a的人。俗话说的干柴烈火,噼里啪拉一顿燃烧,多么热烈。 第79章 钱颖颖母子回国 钱颖颖和周航母子面对周志栋两亿遗产而没自己的份,那个懊恼和沮丧,就像买彩票,亿元大奖,10个数字前9个对上了,最后一个没对上,全部归零。甚至想,被判死刑的人也不过这种心理吧。 不过再想想也不是。都是坐拥五千万的人,日子不要太滋润。可就是不甘心。人是聪明的愚蠢生物,总是拿别人活得好来打击自己,拿自己失之交臂的好运来折磨自己。 母子俩一致决定想办法补救。 可林律师除了可惜,也徒唤奈何。他还是那句话,这个协议在律师行有存档啦,就是没有也不可以啦。 只能接受遗产没自己份的现实。退而次,打遗产法定继承人的主意。 目前看周志栋的老母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钱颖颖祈祷周老太一定要活着,否则遗产归第二顺序继承人,即周志栋的兄妹就难办了。 林律师说,唯一的办法,回国,做老母工作,弄出协议,把她的份额,大部分给你们,特别是孙子。中国人,这个不难。要快,死了就不好办了。 林律师说我们三人一起回去,我来代理,帮你们。费用,两种支付办法,一种,一次性100万人民币;另一种,把你们分到的10%给我。两种办法,回国费用都你们出。 经过讨价还价,两种方式结合,一次性付50万,成了,从所得额中给律师3%。 就安排动身。律师问国内亲友情况。 钱颖颖说,走前给周志栋兄100万的,用于养母。来加拿大四年,一直没与周家联系。周志栋也不准她与自己家人联系。他们都把手机号换了,没有国内亲友的联系信息了。但离婚后她想家里人,偷偷用公用电话与其姐联系过。 林律师说,用律师行的座机打你姐电话,问问情况。只问家里情况,要简短,再问问周志栋妈身体怎么样。 钱颖颖打过去,其姐钱芳芳说,我正要找你,你总算来电话了。 钱芳芳说:“十几天前,阳溪公安的警察找上门,问你和周志栋的情况,说是有个大事要通知你们,周航可能一出生时在医院被调换了,对调那家已经找到,他们做了亲子鉴定,不是父子母子,让你们也做。” 这个消息太意外了,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节骨眼上,最怕的事来了! 钱颖颖说你等等,别挂机,我马上接着跟你说。 按住电话话筒,向林律师说这事。 林律师和周航也大感意外。偏偏这时候蹦出个遗产继承人。林律师说,你什么也别说,就说怎么会有这种事,然后照原来的问题问。 钱颖颖就问家里和周航奶奶的情况,主要是想知道后者。钱芳芳说,你婆婆身体应该好的吧,不清楚。 放下电话,钱颖颖细问律师,要是真的是儿子调换了怎么办。 她这时心里也相信儿子是调换了。周航不像自己,她也不是同性恋,虽然没有周志栋那么强的异性欲望。 周航倒显得淡定,只说了一句:“怪不得呢,原来是这样。” 林律师说,警察有提取周志栋dnd的,将来做个鉴定就知道真假了。这次回去,要不要与这个可能的真儿子会会? 林律师把钱颖颖拉到一边轻声问:“你确定不是你和周志栋有意调换的?” 钱颖颖说:“怎么可能,才知道。有意不有意有区别吗?” 林律师说:“区别大了。有意调换的法律上与亲儿断了关系,没继承权。别人过失调错的,亲儿子有继承权。” 钱颖颖感情复杂。外面还有亲生儿子!亲儿不会是同性恋吧?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有孙子了吗?也好,认回家,亲儿一下子继承一个多亿,我是一亿儿子的母亲了! 嘴角显一丝笑意。被林律师看到了。 回到周航那,三人说好后天动身回国。 于是,第二天就匆匆下葬了周志栋。可怜周志栋,漂泊海外,死于非命,只三五亲友为其送葬。 飞到上海浦东机场,因处疫情期间,被隔离14天。林律师说,我损失14天哪,可以办多少案子了! 终于熬完14天,驱车前往200公里外的阳溪。 到周志元家门口,看到一场好戏。 周航的奶奶,一直生活在大儿子周志元家。周老太有二子一女,因为大儿子现在住的房子,即自建别墅,是当年丈夫做村书记时弄权批给大儿子建的,并且大部分钱是父母出的。女儿理所当然地认为老母要住在大儿子家,她都不大来看母亲,一年就三五趟。周老太86高龄了,身体不大好,高血压,天天吃降压药二十几年了。牙齿不好,没人带她去看,基本掉光,现在只能喝流汁。周志元早年还做个预制件厂厂长,后来给能力强的弟弟周志栋做,周志栋做房地产了,他帮弟弟管管工地,无所作为。周志元老来也没什么收入,儿子也是一般工人,周志元便还帮人看工地,住在外面。 家里还住了儿子儿媳和孙女,周老太住一楼的一个小房间,一楼还有客厅和厨房,周志元夫妻住二楼,儿子一家住三楼。这家人谁也不待见周老太,只嫌其是累赘。半年前周老太不知什么原因双腿浮肿,手指一按一个瘪穴,说给家里人听,没人理她。现在更严重了,走不动路了。 其实周志栋出国前是给周志元一百万的,拜托其侍奉老母,但周志元夫妻没跟老母说。他们总认为周志元给他们太少,总念叨周志栋起家靠的是哥让给他的预制件厂,发了大财,没怎么报答哥哥。算算,弟弟发迹后总供给的不会超过200万。 七月的酷暑,周老太躺在床上,热得心烦。房间没空调,只有电扇,电扇的翅膀上已经粘了几年的灰尘。大媳妇从昨天中午给她一碗粥后就没来管她,好像只要死不了就行。粥还剩半碗,已经馊了。 老太头昏脑涨,不知是不是血压高了,也记不得今天的降压药吃了没有。她颤巍巍爬起,把床边桌子上的降压药吃了,感觉好过点了。想起几个子女的不孝,气又上来了。肚子饿了,床边破桌上只有半碗馊粥。 她不能忍受了,想实施早就想做的计划,到外面去抖落媳妇的不孝,不怕他们报复,当场死给他们看也无所谓。 她要报复,出气。 她不服。早年,丈夫可是村主任,把厂子给了大儿子,还有这别墅。大媳妇当时是高攀,她还不要这个媳妇呢,可大儿子硬是要,媳妇一家上门来求,想不到现在老来,媳妇家人全是另一副面孔。小儿子周志栋倒对她不错,有钱,可怎么出国了就不回。女儿怪老娘从小重男轻女,说她没得到家里多少好处。周老太现在里外不是人,老来凄凉,想想,还不如早点死。86岁也活够了。 她拖着粗得像大象腿一般的双腿,朝门外走,走出几步,扶着墙歇歇。好不容易拖到门口,反正也走不动了,就在地上爬。一半是装的。 小区的水泥路面热得发烫,还很硬,老太很不舒服。但为了出气,她能忍受。 她想坐在阴头里,但看到有人过来,就保持趴在热辣的太阳下的姿势。 来人就问,哎哟老奶奶,你怎么啦? 有认识的,说这不是周家婆婆,怎么趴地上了?哪儿不舒服吗? 周老太身子伏地,脸冲上看人,那个姿势极尽卑微,哪像当年的村书记之妻。此一时彼一时,形同霄壤。从云空掉下直接趴地了。 她说:“我哪儿都不舒服,从身子到心。”她指指自己正压着地面的心口,喘口气接着说,“没天理,没人性,老来没人管。大儿子大媳妇的别墅是我们娘老子给他们的,现在他们一家五口住着,嫌我不死,住他一小房间,没空调没热水,浴没得洗,吃口馊粥。报应啊,他们要遭报应的啊!” 人们议论,说不至于吧,现在空调装不起?饭菜供不起?虐待呀。 他们问为什么在地上?摔了? 老太说:“我爬出家的,两条腿,你们看看,你们捏捏。”自己一捏,果然瘪进去一个洞。 大家看了更加同情,哭的心都有。 都说别在太阳下地上了。抬她到阴凉下,有人早从家里拿出凳子让她坐下。 她又张开嘴巴,满口无牙,说不能吃东西了,家里没人管,巴不得她饿死。 这一口空瘪的嘴是铁证如山的事实,人们简直义愤填膺了。 有人通知了周志元妻子,她从麻将桌上匆匆赶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关切,并慈爱地笑,说:“妈,怎么啦,哪儿不舒服,我来叫车上医院。” 老太说:“别在众人面前装善,你什么时候管我死活?我不活了,死也要揭穿你!” 有人说,是要上医院的,这腿都这个样子了。 有人说,年纪大就不看牙了?至少也装几颗假牙让吃东西,否则还不如死死掉。 人们道路以目,鄙夷的目光。 大媳妇已经羞得满脸通红,说不是那样的,别光听她的。说小儿子不管女儿不管,就只有我和我男人管。 总有人与大媳妇关系好、且又是不讲原则的小市民,便替大媳妇说话,说平时看到对老人不错,最近情况特殊。 老太不知哪来的力气,“呸”地朝帮腔人吐了一口。说特殊个屁,你是谁,去过我家吗? 老太双目都喷出火了。 人们就暗暗想:这老太也不是好惹的。 别多管了,火上浇油,烧出人命岂不是寻事?大家便逐渐散去。 大媳妇说:“娘,你回家吧,你也闹够了。” 老太说:“不关你,我死在这算了。我这日子有什么过头。” 大媳妇说:“好好好,你不理我,我让你儿子孙子来。你让我难看算了,他们不是你的儿子孙子?何必!” 然后放大声量说:“别说我不管你呀。” 这一切,全被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看在眼里。他们假装在交谈,倾听着背后的一举一动。他们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疫情期间,这很正常。 第80章 周老太待遇大反转 林律师听不懂人们说什么,听钱颖颖说那个趴在地上到路边坐着的老太就是周志栋母亲,他感到奇怪。 周航早就要上去管奶奶,钱颖颖拉住他,说先别管,不要暴露,等会回家再问什么情况。 待人们散去,钱颖颖说我们过去。 周航跑上去喊“奶奶”。 周老太眼睛是好的,她一眼认出了孙子,惊喜道:“小航,是你!” 周航说:“奶奶,是我!我回来了。你怎么啦?” 钱颖颖也低下身子喊“妈”。老太开心,一手抓住孙子,一手抓上钱颖颖,说你们总算回来了。 她看到还有一人,以为是小儿子,一看不是,问志栋呢? 钱颖颖说,志栋回不来,我们回家吧。 周航把奶奶搀扶起来,一点点往家移。 从北面进入大门,穿过院子,跨上一层台阶,走进了家门。 这是十多平的过度间,类似起居室。放着几只柜子,有新有旧,也有敞开的柜子,里面放着好些鞋子。一辆豪华摩托车停放在墙边,周航认得那是堂兄的本田25。 钱颖颖熟悉这里,以前常来看望婆婆。起居间边上有一小间是堆放杂物的,现在婆婆说她就住这里边。南面是客厅。以前婆婆是住二楼的朝南房的。 大媳妇听到动静从客厅边的厨房出来,到婆婆房间,看到婆婆已经躺在床上,床边凳子上坐的竟然是钱颖颖,床尾坐的是周航。站着的男人不认识。 她满脸高兴和激动,说:“颖颖回来了!小航也回来了!志栋呢?” 钱颖颖面无表情,说:“刚回来,就看到婆婆躺在外面地上,没人管。” 大媳妇看了婆婆一眼,说:“颖颖,你了解她的,有时难讲话的。” 钱颖颖说:“我们出国前给你们100万的吧,你们这样对待婆婆!你说她难讲话,我看到这住的地方不是人住的,什么年代了,天这么热空调买不起?这房间都发霉发臭了。这粥是馊的吧?” 确实,场景凄凉,这地方无法让人呆下去。人的汗臭、老人身上上特有的味道、黄梅天未散尽的霉味充斥小小的房间,周航坚持着才能呆住,想早早出来。 钱颖颖继续声讨:“还有,婆婆的两条腿粗成这样,牙齿掉光了,吃点馊粥,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呀!” 钱颖颖哭着说不出话了。 大媳妇说:“颖颖你别……我们是有疏忽,这不正要帮她去医院看嘛,正好你来了。明天我就带她去看。” 老太说:“谢谢你一家人,我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劳你看了。你不是要我死吗,干吗要看?” 大媳妇说:“妈,谁说要你死啦,没有的事,别瞎说。” 钱颖颖说:“我跟妈商量了,你就别管了,一切由我和小航来。现在就搬出去,这地方能住吗?看病全由我们来,做个身体全面检查,牙齿现在有办法的,没牙齿怎么活?你走吧,这儿你别管了。” 其实还没来得及与老太商量,但一定要这样做的。 老太却不干了,说我不搬出去,房子是我的,我要死在这里。 还问,颖颖,你给他们100万了? 钱颖颖点头,说我们不是一走了之,是留下钱养你的。 老太太大哭大叫:“作孽啊,拿了志栋一百万钱这样待我,阵头怎么不轰死她。你这没良心的b子,贱货,把钱还我!” 钱颖颖说:“妈你别生气,身体要紧。我们现在出去找房,最迟明天。妈,你再坚持一天,也别跟他们吵了,大人大量。最迟明天我们来接你。” 这时,大媳妇拿了一罐八宝粥打开倒在一只干净碗里,说妈你吃。 老太太说,不要,你还是藏在家里吧,别拿给我。 钱颖颖三人出门,大媳妇追出来说,颖颖,我们服侍是有不到位,但没妈说的严重。 钱颖颖说,知道了,不用说了,看到的不会假。 当晚他们住酒店,周航在网上找房子租。选定半新小区的电梯房,120平,设备齐全,月租金只要2200。 还去买了轮椅,第二天就把老太推进新租房。 老太非常高兴,说这辈子还能住上电梯房。东西都这么好。 还请房产中介雇来了保姆,全天候服侍她。 再去医院检查身体。花一千多元做了全面体检,好多指标不正常,但医生说对于她这个年龄不算特别差。就是脚浮肿和牙齿要立即治。 医生说脚水肿原因很多,有肾脏疾病、高血压、肝病、心力衰竭、蛋白质撮入量不够等,要逐个检查。 那就查,要对她好,必须的。她是全阳溪最富有的老太吧? 并没查出有大毛病,腿水肿可能是高血压引起,她老是忘记吃药。现在有保姆负责监督。营养也跟上了,老太说感觉腿好了。 再是牙齿。老太说装假牙,老头子走前就是一口假牙,也好用的。钱颖颖说,现在可不是那时的那种套进套出的假牙,高级了,固定在牙床上的全瓷牙,跟真牙一样,很贵的。你别管钱! 牙科医院的医生开始对老太兴趣不大,这个年纪总是便宜的百来元一粒的,哪知家属要的是1000多元一颗的全瓷牙,一口牙要三万。医生就高兴了,老太有占吓着,说是镶满口金牙吗?这么贵,我不要。钱颖颖让医生解释。老太说这么好呀。 医生再看看老太,年纪虽大,一身新衣,有派头的。是有钱人家,就特别客气。希望这家人下次牙齿问题全找他。 周老太就处处受到好待遇,做梦一样。她也不想死了。 这样三天过去了,老太身体和精神都像换了一个人。该告诉她遗产的事,把协议订下来。 还要找那个亲生儿呢。 第82章 孟虎遭弃 不知睡了多久,孟虎醒了,一看手机,早上8点。 边上茜茜还呼呼大睡。 早上,那玩意还处于晨b状态,也不知昨晚它走错地方是喜是恼。 孟虎想,王丽——也不知是她真名不,是彻底没救了,他们不可能了,她们乱透了。昨天没t呢,事后害怕,拼命洗。 心想,这趟来这是什么目的?做a?憋不住了?想说服她跟他过正常日子?第一个目标达到了,还超额完成了任务,第二个目标是不可能了。 看着茜茜的玲珑身子,美是美,可在孟虎眼里她们已经不是人,就是性机器性玩物。你们不就那样嘛,我s!他-----。 茜茜迷迷糊糊的,说嗯,人家还要睡么。任由他。 孟虎---------,就没了兴致,去洗了。 宾馆有早餐,孟虎去吃。简单得很,就是稀饭,一个鸡蛋,榨菜,馒头,在街上店里就值5元钱。也好,热粥吃得舒服,吃了三碗。 回房间也没事,到街上走走。觉得与阳溪没两样,就是说话口音不同。 回到房间,看看书。10点了,联系王丽,告诉她今天要回去了。 王丽半小时后回,说刚醒。让孟虎别回去,跟她回老家,当她男朋友,假扮,骗她父母。给他二千劳务费。 孟虎问为什么。 王丽说家里催婚。你要演得像,别多说话就是,演砸了没钱。 孟虎想有二千,好吧。他觉得王丽这种女人,天天在演戏,不知道她真实的样子。 王丽开着从阳溪开来的宝马320,往家里开。 出宜昌城上高速,一路往西。开不多久,车子扎进大山里转圈。四面全是高山,头顶上山峰插到天上,往下看深沟万丈,云雾缠绕在山腰,时掀时遮,有点像仙境。孟虎说这地方风景好看。王丽说,你觉得好看,我恨死这种地方,回家要开三个小时,这一段高速路好,马上下高速,路窄,又破,我真不想回来。 果然,下了高速,公路狭窄。高速公路在半山腰,这里公路全在山脚,好多路沿水沟走。风景倒很不错。开几十公里不见人烟,难得看到人家也是一户两户,不见村落。王丽说我们这又不是你们那,地无三尺平,哪有村落,都是好不容易找块平地盖房子。小时候上学到村里小学要十几里路,还是翻山,所以早就不想读书了,想出去打工。10岁第一次出大山,到县城,觉得好大,那么多房子和人,热闹,现在看不上了。 孟虎说,你弟弟在县城中学做老师吧,可自己回到乡镇了是吧。 王丽说,我跟你说过我这个弟弟吗?他脑子有病,好好的在县城当老师不行,偏要到山里支教,本来二年就可回去,他又要再支教两年,老婆也找不上,30岁了,把我爸妈急得,这次回家要我劝他呢。 我爸妈呢,有意思不,要把村上一个养猪的男人介绍给我。是我远亲的亲戚,我认识那男人,比我大十几岁,长得不是太差,就是太土。我爸说他能干,散养的山猪成活率高,养得好,一年收入十几万的,老婆去年山上追山猪摔死了。他向我爸妈提亲,说给20万彩礼,把我爸妈激动得。我怎么能要他,回家跟他养猪?我知道我爸,是要收了彩礼给我弟弟县城买房子,要他回县城找人结婚,给他生孙子。 原来是这样。孟虎当故事听,这一路倒不累。 拐进一条更窄的小路,车辆都难以交车,幸亏没碰到来车。这样开了几公里,王丽说前面就到家了。 前面有处平缓一点的山坡,有几座房子,平房和二层的都有。 房子一看就不讨人喜欢,露着陈砖旧瓦。醒目的是,家门口停着一辆越野车,孟虎认得是哈弗。他也想买,10万出头。 孟虎说,你家有车? 王丽说,没有啊,谁的车停这? 把车停在哈弗旁边,两人下车进屋。 室内也是破旧家具,布满灰尘,与农具杂乱放在一起。孟虎想,那些家具放在阳溪是丢在路边也没人要的。 也没有客厅,进到里间见到柴灶,一张吃饭的八仙桌,坐三个人,两男一女。 上年纪的男的50多岁,女的年纪差不多,王丽喊爸妈。另一男站了起来,40多岁,穿新的白短袖衫,头发乌黑像抹了油,脸膛也是黑的,比跑外卖的孟虎还黑,且皮肤比孟虎粗糙,脸也起了褶皱。他见到王丽满脸堆笑,发现还有一人,有点愣。 王丽的父母见到孟虎也有点愣。三个人一齐朝孟虎看。 王丽说,是我男朋友。 王丽父母都说,你没说有男朋友,只是说不想找人,这不,杰旺来了。 那个叫杰旺的男子呵呵笑。 王丽说,我没说有男友,我现在说。我也没说同意你们帮我介绍。 孟虎明白了,这人就是那个养山猪的。他并没有看不起他,觉得求爱也正常,就是年龄大了点。 王丽妈似乎是个明白人,她把王丽拉到一边轻声说,小丽你不是故意找个人来的? 王丽说哪有,是真的。 父亲也过来问,做什么的? 又把王丽拉到边上房间,一个老人住在里面,躺在床上。王丽爸问,他能给多少彩礼? 王丽说,健身教练,挣钱不多,我们还要买房子呢,没多少彩礼。 王丽爸说,没有20万想都别想。 王丽说,我又不是商品,标价出卖吗? 王丽爸说,我不管商品不商品,你弟弟要在县城买房子,你奶奶的病总得去看看,不能在家等死吧?家里不要钱吗?你做姐的不应该吗?哪家不这样。 王丽说,我每年给两万的吧? 王丽爸说,怎么够,你妈腰不好不能干活,我干的活就能保证家里有吃的饿不死。 又说,你为弟弟想想吧,他不争气也没办法,总是我王家独苗。他有对象了,县城中学的老师,不是好的吗,可女方家里不同意,要他回县城,我们要一起劝他。女方还要在县城有房子,哪有钱?现在杰旺能给20万,杰旺哪点不好?他死了老婆,你也是离婚的。知根知底,你回来过安稳日子。你外面的小子你了解多少?杰旺刚才说了,娶你回家后当你命宝,不让你吃一点苦,只管过好日子,住在县城,不用再养猪。他马上雇人,自己在城里陪你过好日子。这不好吗? 王丽说,不好,我不可能回来,除非等我发了大财,自己在县城买房子。 王丽妈说,小丽,你现在做什么能发大财,不是给城里人打工吗?你每年给家里一两万已经不容易了,别那么辛苦了,回来过好日子吧。 王丽爸说,反正我说句狠话,除非外面的小子给20万,否则休想。 外面八仙桌上坐着的两个人成为情敌,好尴尬。杰旺拿出香烟给孟虎,孟虎说不会。杰旺自己抽了。他的牙齿本来就杂乱不好看,又被香烟熏得焦黑,更让人看了不舒服。 杰旺找话说,兄弟,在哪里高就? 孟虎想说阳溪,怕他不知道,就说无锡,健身教练。 杰旺说怪不得肌肉发达。又问,城里房子贵,买房了吧? 孟虎说,没有,家里的老房子。 王家三人过来了,王父说,杰旺,你刚才说的吧,把小丽娶回家当宝贝供,不让她吃一点苦,尽过好日子。 杰旺拍了胸脯说,我说这话,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不会让小丽吃一点苦,她有半点不开心我情愿去死。小丽跟我过好日子,别回大城市了,都是污染,人要短寿的。我们这吃的是没毒的有营养的食物,山里还好玩,外面人都来了。我们到外面,到外国玩。 王丽说,不可能了,我跟他……已经……有孩子了。 她指了自己肚子。 杰旺脸色骤变,说没缘分了。出门走了。 王父气得大骂,说你没良心的女儿,不要脸,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里说,连孩子都要生了。 气得给女儿一个嘴巴。 王母也不劝,叹气,说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王丽说,你有什么权利打我? 王父说,我就打,打死你。 孟虎赶忙上去拉劝。 王父就冲孟虎说,好,你们先斩后奏是吧,有本事。我问你,你哪里人? 孟虎说,江苏人。 王父笑道,那好,江苏人有钱。刚才杰旺彩礼能给20万,你不会少过他吧? 孟虎想,要是真的娶王丽,20万真不成问题,家里应该拿得出的,问题是我答应了,后面怎么办?其实王丽也有钱,不过是她大半年的收入,可她不会愿意拿出来的。而我已经不会要她做老婆了,她不可能从良。 孟虎犹豫不答。 王丽说,他没有,就是有也不给,凭什么,凭你刚才给我大嘴巴? 王父说我白养你了,你滚吧,你们统统给我滚! 王丽拉着孟虎出门,开车走了。 第83章 王丽弟弟王强 王丽开车,沿原路返回,开出坑洼的小路,上了平整的大路,40分钟后到达小镇。 途中,王丽接到弟弟电话,要她去镇上碰面,王丽说正要过来,马上到。 王丽说,我见见弟弟就走,送你回宜昌,我再去见女儿。 车子开到弟弟的学校,一所中学,在最里侧有一排教工宿舍。 王丽的弟弟是个瘦小伙子,同孟虎一般高,但两人并排比的话,孟虎几乎要粗壮一倍。 王丽说:“王强,怎么放假不回去?” 王强说:“初三补习的,要上课。你们刚从爸妈那来吧,怎么吵上了。我先声明,不要因为我左右你的婚姻,爸妈是瞎起劲,瞎操心,我跟你们说吧,我有女朋友的,县城中学的同事,很相爱,她也有心到这里来,她父母找我爸妈说在要在县城买房子的事她不知道,不是她的意思,我们商量了,就这儿镇上买就可以了,只要每平1500元,150平方才20多万,政府对支教的还有补贴,钱根本不成问题,你们都别操心。我跟爸妈说了,他们想通了,让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 王丽说:“好是好,可你这一辈子在这里了?” 王强说:“人各有志,这里不好吗?关键是两人的价值观。她也要来支教,比我还激进,要想到村里的集中点的小学当小学教师。只等那所小学建起来,省得小孩子翻山越岭,像我们小时候每天要走十几里路,好多孩子不上学了,特别是女童。可惜今年疫情,小学停建了,江苏赞助商的钱不会按时到位。” 王丽说:“怎么天底下就你们思想好,你那女朋友,还想到山里去,别人都想出来,傻不傻?” 王强说:“随别人怎么说,我们觉得开心。山里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再说我们还是以生活在这里镇子里为主,这里什么都不缺,有什么不满足?什么都有,还有好空气,好风景,你呢,如果嫁给杰旺,还有好猪肉吃。”看了下孟虎,“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孟虎说:“兄弟我佩服你!”这是真心话。心想一母所生,怎么姐弟想法相差这么大。要是王丽也这么想,他与她结婚,在阳溪和这里过日子都可以,像她弟弟和弟媳一样幸福地生活,虽然不富有,但什么也不缺呀。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与王丽价值观不同——刚才听王强讲话知道这叫价值观。以前听到的“三观”,大概是一个意思。 王丽说:“你们开心就好。我也祝福你,你们会有好报的,不然就是天不长眼。” 王强说:“什么天不长眼,我们做事不求回报,自己开心就好。看到学生考上好高中,当老师的高兴。我还要争取做这儿从未有过的特级教师,这是将来目标,不怕你们笑话。” 孟虎说:“怎么笑话,佩服你。你姐要是这样就好了。”最后这句没过脑,情不自禁说的。 王丽白了他一眼。 王强说他女朋友也来了,到街上买菜了,你们在这吃晚饭。 他们从10点半匆匆吃点东西就上路,现在4点半了,肚子是饿了。 王丽说等会儿要给弟媳一万见面钱,王强说别,实在要,给一千就行。王丽说要的,第一次见嘛,当是赞助你们买房钱。王强说好吧,谢姐,以后还你。 王强问孟虎尊姓? 孟虎回答姓孟,孔子孟子的孟。他虽然没多少文化,孔孟总是知道的,总是对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姓。 王强说:“喔,孟哥,真强壮,你锻炼的吧?” 王丽说:“他是健身教练。” 王强说:“那好,没人敢欺负姐了。你也不能欺负她喔。” 孟虎说:“我像欺负她的人吗?只有她欺负我。”在王强面前,孟虎觉得轻松,自然地开起玩笑。 王丽又白了他一眼。孟虎想,要是她是与我一样的价值观的人,我们成情侣,这样的气氛,这样的白他一眼,多幸福。 可她能这样吗?之前是已经认定她不可能了,看到其弟,心生希望,想,能不能跟他聊聊,让他劝劝其姐——可这怎么可能,不能说她的职业的。家人都以为她是做女子美容的吧? 王强问孟虎哪里人,孟虎说江苏。王强又问江苏哪里,孟虎就说阳溪。他想王强有文化,会知道阳溪的。果然,王强说:“阳溪我知道,江南好地方,做紫砂壶有名的。”孟虎说:“我们那还有洞,好玩的。”王强说:“山洞吗,那孟哥,我们这里溶洞更多更壮观,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你江苏来一趟不容易,去玩呀,才50多里路,恩施大峡谷,天坑、地缝、绝壁、峰丛、溶洞、暗河这些地质景观一应俱全,是公认的喀斯特地形地貌天然博物馆。江南也好,我去过,你们那里是小家碧玉,温婉秀丽,我们这里是崇山峻岭,深峡急流,飞流瀑布,地貌非常丰富,值得一看。” 王丽对孟虎说:“别听他的,这儿有什么好,出个门就是大山大河,讨厌死了。” 王强说:“凡事都是有得有失。平原、大城市是好,各种社会资源丰富,信息处于前沿,引领潮流,所以人口越来越集中是趋势,但同时人们又向往丰富的大自然的各种生态环境,要去旅游、探索,这也是趋势。所以我们这人口流失是趋势,但不可能消失,到一定程度就会稳定,从事旅游、农副产品种植,是需要一定的人群的,我就在这里,一方面享受大自然,一方面为家乡教育作贡献。而且信息化社会资讯会更加快捷方便,我们这与国际不也是天上一颗卫星就连通了吧?这里不会闭塞,又亲近自然,我喜欢。下周学校不上课了我跟女友还有一群小伙伴去探险旅游,这里没开发的景点不要太多。” 王强滔滔不绝的时候,王丽打起哈欠,说我去躺会。到里间弟弟的床上休息。 孟虎倒有兴趣,虽然他不是全懂王强的话。他觉得他能跟文化人交流,难得的。 可王丽去休息后,王强说:“孟哥,前天我姐过生日,你们一起庆祝了吧?” 孟虎说:“我昨天才来宜昌的,你姐先来的。” 王强说:“那我可能搞错了,不是前天,是这个月,是8月几号?” 孟虎说不知道。 王强说:“你们认识多久了?连她生日也不知道?” 孟虎想,这个装不出,就实说认识一个月,生日不知道。 王强笑着说:“我爸妈怀疑你是她的假男友,装的,想逃避杰旺,是这样吗?” 孟虎竟然点头,还说别告诉你姐。 王强笑笑说,她其实不必,不同意就是,没人逼她。 又问,我姐做什么,每年会有十几万收入? 孟虎想30多万呢,但不能讲。 看来家里是不知道她的职业。多想让她弟弟劝劝她,可不敢,她要是知道了,还不气死,要骂死他。 孟虎就什么也不说了,沉默不语。 王强又问:“你们哪里认识的?” 孟虎还是不语,脸有戚色,摇头不吱声。 王强也沉默了,然后轻轻问:“你爱她吗?” 孟虎点头。 王强说:“那你要争取她,说服她……别放弃她!爱的力量是很大的!” 孟虎看着王强,似懂非懂。 王强迎着孟虎的目光,脸上也有忧伤之色,又鼓励地点头。 孟虎感到压抑,又不能说什么,就说我出去走走。 走出门十几米,看到迎面来一女子,朝他看,还微微笑着点头。孟虎在想心事,待擦身走过之后,回头一看,那人进了王强的宿舍。料是王强的女朋友了。背影看,长得娇小。 回来之后,娇小女子果然是王强女友。王丽已经起来,四人吃晚餐,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方桌,放了牛肉鸡肉,当地特色的豆皮、豆干,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当地特色菜确实好吃,孟强胃口大开。有点不好意思,王强说,孟哥,你一定要多吃点,你健身的。 王强向孟虎王丽敬酒,说:“祝你们幸福美满,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美好的未来。幸福是相对的,物质追求无止境,精神充实才能使人生充实。” 他女友说,你喝了酒又说教了,物质是经济基础呀。 王强说:“现在社会生产力如此发达,早已不是物质短缺时代,吃饭穿衣都不成问题,我倒觉得过于现代化不利于身心的建设、肢体的运动,现代化也是双刃剑,人总是匆匆忙于追求物质丰富,忘记人生的真正意义,活得反而空虚,我认为应该停下脚步,回归内心,回归自然,这儿有自然本质的声音,别被外面的喧嚣遮掩了。” 他女友又说他,别高谈阔论了。 王强说:“亲爱的,只要你不当我傻子就行。愿世间还有美好的爱情。敬你!” 王强敬他的女友,孟虎情不自禁也端起酒杯。 这时孟虎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是母亲舒莉打来的。她问儿子在哪里。 孟虎说在湖北。 舒莉说你快回来,有大事了! 孟虎问什么事。 舒莉说:“你生父母有消息了!有坏消息和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孟虎先关心坏消息。 舒莉说:“你生父死了,上个月,出的车祸,在加拿大。” 孟虎想真是坏消息,这辈子见不到生父了。 舒莉说:“好消息是,你生父有遗产,你能分,你猜有多少?” 孟虎想有这等好事,倒真是好消息。并且听出母亲掩饰不住的兴奋语气,估计遗产还不少。不敢多说,怕认为贪心,就说了个50万。 舒莉说:“哈哈,太少,使劲猜。” 孟虎想那就瞎说说吧,“100万!” “再使劲!” 开什么玩笑?“300万!” “还不够!” 天哪,老妈也喝醉了吗?“1000万!”孟虎觉得自己闪了舌头。 “有几个一千万的!” 孟虎把从手机耳朵上移开,放到眼前,以确定是不是在接听电话。因为他怀疑他陷入冥冥之中,不在现实世界里了。 他其实就喝了点红酒。 席上三人都听不懂阳溪话,一句也不懂。只看到孟虎接电话后发呆。 他的手机里还有个女声在说话。孟虎似有醒悟,又把手机放到脸上通话,说:“妈,你不是跟我闹着玩?” “是真的,你赶快回来!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亲爹是阳溪的房地产大老板,都说是欠了钱跑到外国的,我以为他倒霉了——是倒霉了,人没了,可钱留下了。还有,你记住,钱没到手前千万不能跟人讲!说不定你亲爹真的欠人钱,都看中他的遗产的!” 孟虎说我知道了。 原来这是真的! 真的能到手这么多钱?有一千万就开心得狗一样跳了,哪要几千万! 他看看桌上的人,他们也在看他。他一笑,拿起红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喝光,说:“真爽,真开心!” 王强问:“孟兄,是开心事?” “绝对开心!” “不能跟大家分享?” “现在不能。我要回去了,想立即动身。” 王丽说好吧,我送你。 王丽没喝酒,本打算开车到镇上住下或连夜回宜昌,听孟虎这么说,就没得选择,连夜开回宜昌。 路上王丽没问孟虎电话什么事,而是问,你跟我弟弟说了什么? 孟虎说没说什么。 王丽说:“那他怎么话中有话,让我学门技术,靠技术和辛苦挣钱,才心安理得。” 孟虎说:“你弟弟说得不对吗?我喜欢你弟弟,我要给他钱,把那个小学办起来。” 王丽说:“你喝了多少酒说这种话呀。” 孟虎说:“不知100万够不?要不200万?” 王丽说:“滚,别说废话,快订你的高铁票吧,回家送你的外卖,不要跟我弟弟放屁,真后悔带你来。二千元钱不给了。” 孟虎说:“不给就不给,你就死在钱上吧。” 王丽骂:“你他妈的吃错药了,快滚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第84章 告诉周老太遗产 周老太的晚年,枯木逢春了。没想到行将就木,还能过上这种日子。住的是她一直羡慕别人住着的电梯房,不用走楼梯就能进家。家里明亮亮的,南面窗子大得整个一面墙全是。穿得像地主婆一样,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牙齿逐步安上了,能咀嚼食物了,像以前的真牙齿一样好用。腿也不那么肿了,佣人推轮椅进电梯,出去转转,再起来走走,累了有佣人推着她满世界跑,最希望碰到熟人。碰到不少熟人,都羡慕死她了。她还主动上熟人家,让佣人买些水果瓜子什么的,与旧熟人说说旧事真开心。 在家里也不冷清,好看的电视节目时间过了还能“回看”,保姆教她的。手机里还下载了锡剧、黄梅戏,自己又是听又是唱。 原来晚年生活能这样美好。现在可不想死了。那种死给儿子儿媳看的心没了,只有好好活、活得开心给他们看的心理。 并且嚷着要收回小儿子给他们的100万。可见周老太对大儿子、大儿媳有多恨。钱颖颖巴不得这样。 林律师跟钱颖颖商量,来阳溪八天了,可以跟老太讲了。 这天,钱颖颖母子和林律师来到周老太租屋,支开保姆,在舒适的空调里,陪老太说些话。老太喜欢回忆旧事,周航小时候的事说得最多。 钱颖颖说:“妈,你好好过,要活100岁,钱有的是,是你小儿子挣的,我也帮他的。” 老太说:“是,你们就是能干。” 钱颖颖说还有周航,这几年也挑大梁了,作用很大,一代胜一代。 老太说:“看看什么人家出来的,能没出息,我从小就知道。周家有后,快点给我生重孙!” 钱颖颖忽然抽泣起来,说:“妈,有件事我一直想说,怕你伤心。” 老太想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什么事这么伤心? 老太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前几天不是检查身体了嘛,得绝症了,没多少天活了,所以对我这么好。 老太就说:“什么事你就说吧,不要紧,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钱颖颖哭着说:“妈,志栋没了。上个月,在加拿大,出车祸,人没了。” 老太一听,身子往轮椅靠背上一抵,头往侧后一个耷拉,眼睛闭上了。 大家是有准备的,钱颖颖拿出湿纸巾揩试老太脸,周航上去掐人中。林律师往鼻子口一试,有气。 钱颖颖抚其胸口,说妈,你醒醒,别吓人。 老太睁开眼,哭诉:“儿子呀,志栋,你怎么走了呢,你回不来了呀,为什么不让我去换你,我活够了呀。老天,你不开眼,让我去吧,把儿子还我……” 钱颖颖让周航替奶奶擦眼泪,自己则继续抚其胸口。 钱颖颖示意儿子说话。周航说:“奶奶,你不要太伤心,当心身体。事情出得突然,在马路上一辆车子撞上了。你放心,后事我们办好了,加拿大是土葬,我们回去会经常去看他。爸爸虽然走了,但他的爱我永远牢记在心,我要以爸爸为榜样,继承他的事业,做周家的好子孙,为家庭争光。” 周老太看了孙子,拉了他的手,呜咽着说:“你是我的好孙子,周家就指望你了!” 周航说:“奶奶,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有个情况,我以前贪玩,特别是刚到国外,什么都新鲜,不上进,爸爸生气。我那时只想玩一直不结婚,爸爸为了让我结婚传宗接代,用激将法,跟我写了协议,说我不结婚生子就断绝关系,财产跟我没关系。本来是暂时写写的,可爸爸突然出了事,成真的了,他的遗产与我没关系了。” 周老太说:“那不行,你拿他的遗产就是了,哪有儿子没有的。” 周航说:“奶奶,没这么简单,这位是林律师。现在法律规定遗产全是你的,你是继承人,我本来也是继承人,但刚才说了,爸爸跟我写写的,说不给我财产,我就没继承权了。” 周老太说:“我能继承?那还不是一样,全给你。” 周航说:“哪能全给我,至少给你好多养老钱,300万总要的吧?” 周老太说:“300万?这么多。”她对300万没多大概念,“这房子值多少万?” 周航说:“我查过,这儿房价是一万六,140平,我算算。”手机一算,说240万。 周老太说:“这么好的房子才240万。大孙子前年买的汽车,20万,300万,那不是十五辆。够了够了,肉才十几元一斤,我86岁了,还能活多少年?用不掉的全给你。志元这个没良心的,他们全家没一个好东西,我一分也不给。那一百万,也要给我要来。” 钱颖颖说:“妈,这样吧,给他们的一百万就算了,但是不能再给了,一家人良心太坏。” 老太说:“便宜他们了。他们要是不好,我还是要他们还的。” 钱颖颖说:“妈,你知道志栋留多少遗产吗?还有,我要跟你说,他跟我离婚了,嫌我老了,找年轻女人了,我不怪他,就是,他的遗产我也没份了。”说着就哭。 “喔,那我也给点你。遗产有多少?” 林律师操着他的福建普通话说:“周家阿姨,我一直是你儿子的律师,他的遗产,初步统计有两个亿,现在肯定有两个继承人,可能还会有出来,就是说,周志栋先生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子孙。” 老太说:“我懂。这小子,有钱就不安分。” 钱颖颖说:“妈,这个我们理解的,如果有子孙,特别是有出息的话,也是好事,反正财产不少,分就分吧,但要认祖归宗,是不是?” 老太说:“是,是。你们刚才说遗产多少,我没听清。” 钱颖颖说:“刚才律师说,两个亿。” 老太头往后仰,好像又要昏过去。嘴里喃喃地,“两个亿?有多少个几百万?这房子能买多少?” 周航笑了,说:“奶奶,两个亿是二十个一千万,两百个100万。这房子,算200万,能买100套。汽车的话,20万,1000辆。” 老太说:“这么多钱。”又哭,“志栋,你怎么就没福气用啊!” 钱颖颖说:“妈,你别伤心,志栋活的时候也一直是好日子的。还有,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么多遗产,好多人冤枉志栋欠他们钱,现在死无对证,当心他们来要钱!” 老太说:“知道,我有清头的。” 周航懂,“有清头”是阳溪话不糊涂的意思,相当于上海话“拎得清”。 钱颖颖又看了儿子一眼,周航拿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奶奶看,说:“我结婚啦,你看爸爸也在台上,他走之前看到儿子结婚啦。” 老太拿起手机看,孙子同一个女的站在一起,胸前戴花,儿子也站在那。 周航还说老婆怀孕了,来不了。 老太终于高兴了,说下次带重孙一起来。 律师说,那明天去做公证。 第二天,四个人来到阳溪公证处。 三个当事人,拿出身份证,公证员核对身份。然后看他们的协议,并打印出来,对他们一一询问,协议是你们自愿签订的吗,是自己的意思吗,每条都看清楚了吗? 都说是的。 就让各方签署协议,下发公证书。公证书上记载,公证事项:协议,证明协议各方当事人订立协议时具有法律规定的民事权利能力和民事行为能力,协议内容为各方真实意思表示;协议的签名、指印属实。 至于协议内容,写的是,鉴于已故周志栋先生生前与前妻钱颖颖签订离婚协议,确定双方不再有任何经济关系;鉴于已故周志栋先生生前与儿子周航签订协议,双方经济上各自独立,没有包括继承权在内的任何关系;鉴于洪招娣女士是周志栋的法定继承人,洪招娣、周航、钱颖颖自愿达成如下协议…… 协议的实质内容是,周志栋的遗产,初步估计约2亿人民币,洪招娣的继承部分85%份额给周航,10%给钱颖颖。 协议以及公证就都办好了。 之前,钱颖颖问过林律师,协议上为什么要写周志栋分别与他们母子签订协议取消他们继承权的事,林律师说,加拿大法律审查严,为表示这是老太的真实意思,必须证明老太是对所有情况明确的,协议获益人无任何隐瞒诈欺。再说数额巨大,要经得起审查。老太不能到加国去,只能在材料上完备些。 协议对周老太的晚年生活也有保证条款。由钱颖颖的姐钱芳芳监督保姆的服侍,先打100万到老太洪招娣银行卡上,用钱由老太自己掌握。 还要办两份公证,一份是继承权证明。证明周老太即洪招娣与周志栋是母子关系,有继承权。 另一个是委托书公证。洪招娣不能亲自前往加拿大,委托其孙周航代理其领取周志栋遗产。 从公证处出来,钱颖颖再次嘱咐婆婆,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遗产的事。 老太又抹眼泪,说我知道。你们放心回去吧,多联系。对周航说,经常到你爸坟上看看他。加拿大好,还有土葬。有你们陪他也不孤单了。 另一个亲儿子的事也要办理了。这个就不会简单了。钱颖颖也感到矛盾,一方面,外面居然有个亲儿子,不像周航是同性恋,而且孙子14岁了,本来是好事,但他们祖孙三代都坐过牢,儿子刚释放出来,这是什么人家呀!二方面,蹦出个继承人,分走一半的钱!一个亿哪!不晓得他对亲娘什么态度,能分点给她不?关键还有他家人的,这种家庭肯定难讲话的,说不定一分也不肯少。 也考虑过永远不让他们知道,但林律师说有风险,因为公安和亲子家人都找过周家和钱家,法律会推定钱颖颖和周航知晓,那就是故意隐瞒遗产,会承担法律责任,不但拿到的会吐出来,还要赔偿,与洪招娣的协议也会无效,也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这个毕竟是亲儿子,钱颖颖真要隐瞒也于心不忍。 就决定通知亲儿家。 第85章 告诉舒莉遗产 钱颖颖的姐姐钱芳芳有舒莉的电话号码,舒莉找过钱芳芳,留了电话。钱颖颖便有了舒莉电话,就与舒莉联系。 舒莉正和吴金牛在一起。他们在宾馆幽会。 他们是有缘分的,否则怎么会都是换婴家庭的家长,怎么会在公安局遇上,又那样谈得来。 他们就是那天在公安局碰到,一同出来聊天,就聊上了。说是换婴家长,有情况要交流,就加了微信。 吴金牛经常联系她,发些问候信息,幽默段子,女儿的艺术表演视频。吴金牛夸舒莉在女儿的节目里表现好,滔滔不绝,有口才。 他们相互欣赏。吴金牛有见识,身体好,人清爽衣着干净——衣服高级谈不上,但洁净服帖,即使不像全毛服饰登样,但含二三成羊毛的涤纶衣服也挺刮的,还省得熨烫。总之是比孟福祥各方面都好。吴金牛关心时事政治,国际国内大事了然于胸,从中美贸易战到中东局势,从gdp到cpi,特别是股市,说起来头头是道。 舒莉说股不能炒,我和老公都炒亏了。现也不炒了。 吴金牛说,股市一赢二平七亏,是只有少数人赚。你看我赚不赚? 吴金牛打开手机上账户给她看,好家伙,市值800多万,盈亏数字为正200多万! 舒莉直呼神仙!你是传说中的股神? 吴金牛向舒莉解释他的炒股之道。看新闻,懂经济,分析k线,政策面,技术面,价值,成长……今年是价值投资年,跟基金抱团股走,中国股市是散户市,国外成熟市场像美国是机构投资者为主,基金是机构投资者,有专业和信息优势,但也鱼龙混杂,要会从中挑选,我从中选的股都赚了,还少了代理费…… 舒莉顿时无比崇拜,说看不出你这么有钱,这么低调。 吴金牛说我一般不跟人说,跟你谈得来才说的。 其实,吴金牛在证券公司里没少吹,800多万里700多万是借来的钱。给别人看他的账户,别人就信服了。加上知道他女儿是张市长的生女,更让人相信了。 舒莉不去证券公司,不知道这些。 舒莉听到吴金牛也欣赏她,心里很高兴。吴金牛说她不像53,至少年轻10岁。不但脸显年轻,身材更好,后面看简直是30多岁,衣服件件时髦登样,身材像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他们当面聊得开心,微信里,吴金牛可以聊得更放开至于放肆,从说欣赏你到说欢喜你,爱你,从称呼舒妹子到莉莉,到亲爱的,舒莉的防线就慢慢撤掉。一个晚上,两人跳完广场舞,人散光了,他们到树林里亲吻了。第二天吴金牛约她去宾馆,舒莉顺从了。 他们都有回到年轻时的美好感觉。 吴金牛说这是我们的第二春。舒莉心里承认,心想再不抓紧,就永远是冬天了,这辈子也就过了。她与孟福祥的性福,自从三年前丈夫中风后就进入永远的冬歇期了。而吴金牛说,妻子已经绝经,家里也不做那个几年了。 按吴金牛的理论,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两人都有上天不可剥夺的生理需求,而各自配偶却无此需求或不能行此人道,为什么不能走出家庭外面解决?就像一只猴子,爬在一棵果子已光的树上,旁边树上果实累累,为什么不能从枯树上下来到旁边树上觅食,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吗? 舒莉觉得吴金牛说的很有道理。这种高深的理论和通俗的比喻孟福祥这辈子没说出一句。 这天,好事正当,接到电话。舒莉没理它,完事了打了过去。 是陌生号码,本以为是广告推销,回拨试试的。可不曾想是无比重要的电话。 钱颖颖自报家门,说你是舒莉吗,我是你要找的你儿子的生母,当然,是可能的,要鉴定。 舒莉说,你从国外回来了? 钱颖颖说是的。 她们约了见面详谈。舒莉立即到钱颖颖下榻的酒店,五星级的,她从没进去过。两人在房间里见了面,相比之下,舒莉自惭形秽,不是长相,而是打扮,没对方高级。 钱颖颖说,我从姐钱芳芳那里知道情况的,你找过她的。疫情不能回国,好不容易回来,上海隔离了14天。你能说说调子是怎么回事吗? 舒莉从公安找她讲起,这次没有从孟虎小时候孟福祥怀疑不是其子讲起。 钱颖颖听了说,倒有可能,先做鉴定好吗?别的先不谈。 舒莉认为这个合理。钱颖颖说我时间紧,明天去做。 舒莉说儿子不在阳溪,到外地出差了。钱颖颖说能立即回来吗,舒莉说很远。钱颖颖说你们做过鉴定吧,舒莉说是的,公安帮做的,不是亲子。钱颖颖电话联系林律师,林律师说,问她哪里做的,应该有她儿子的样本和数据,你可以单独去,抓紧时间。林律师也想早点回去,出来快一个月了,家里还有好多业务要做。 舒莉说了无锡的鉴定所,钱颖颖说,明天你乘我们的车,你带上你先生,我带上我的儿子,他可能是你的亲子,一起去无锡做鉴定。你儿子无锡会有样本,这次他本人不一定去,但你让你儿子赶紧回来。 舒莉不想让孟福祥去,因为那时与别的男人有过一次婚外性a,万一不是孟福祥的怎么办?便说,我先生中风,去不了。 钱颖颖说,那他也有样本吧,去了再说。 临走时钱颖颖嘱咐舒莉别跟任何人说她回国的事,包括公安。 第二天舒莉在车上见到了周航。似乎有心灵感应,她觉得他是自己的儿子。因为陌生,更是要等待鉴定了再说,可能的亲母子没有说话。 当天就有结论,舒莉和周航,钱颖颖与孟虎,都是生物学上的母子。孟福祥的样本也吊出了,与周航也是父子关系。 他们又集中在酒店会面——除了孟福祥,舒莉没跟他说。舒莉一见到周航,与上午刚见到他时心理不同,此时完全以生母的身份,激动得不能自持,上去就抱住周航,说:“我的儿子,总算找到你了。” 周航却没激动,反而不适应亲母的感情宣泻。他的表情没有与生母协调,显得平淡,把头别向一边。见生母还抱着他絮叨,便推开了她。 钱颖颖说,先别激动,坐下慢慢说。 根据事先与林律师商量的方案,钱颖颖说了几点,一个是对舒莉说周志栋车祸去世了,留下2亿遗产,自己已经与周志栋离婚,没继承权了。 舒莉是震惊、震惊,加震惊。听到孟虎生父死是震惊,有2亿遗产更令其瞬间心跳猛烈,心快要蹦出胸膛。听到钱颖颖说她离婚没继承权,顿时感到窃喜,立即巴望孟虎分得巨额遗产。 看着钱颖颖还在说的嘴巴,恨不得从嘴巴立即深入她的内心,想知道孟虎到底会有多少财产?会有一千万不?转念一想,孟虎不是自己的亲子,与钱颖颖倒是,孟虎会跟她去加拿大吗?哪岂不是空欢喜。不对,她眼前的亲子,叫周航,也有钱了。可他不可能不回加拿大的呀。想想有些泄气。对了,这事要咨询李律师。 且听钱颖颖说下去。 听到钱颖颖说,周航因为年轻不懂事、不结婚,惹老子生气,他老子假意以剥夺儿子的继承权逼儿子要好、结婚生子,儿子改好了,他却走了,写了的协议没及改过来,继承权没了。舒莉一时不知道是喜是悲。 又听到现在只有两个继承人,一个是周志栋母亲,一个是孟虎,舒莉心内狂喜。 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一个亿财产! 律师补充说,这是目前只发现两名继承人。遗产还要剔除债务税金,到底多少不好说。 之后钱颖颖就直说,周志栋走早了,未及改协议,原来就不是他本意,请舒莉考虑承认周航的继承权,“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钱颖颖这样强调。 舒莉已经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了,她已经完全陷入迷思。噫,中了大奖了?大奖才多少?一个亿。儿子的钱是我的吗?我有份吗?孟福祥呢?他不是一直对儿子孙子不好嘛,干吗给他。孙子小宇,也有钱了!我也能像对面的钱颖颖一样打扮了——比她还有钱!我走在阳溪街上,比富婆还富婆,吴金牛点钱算什么,他有800万,包都没给我买一个…… 钱颖颖说:“舒莉,你在听吗?” 舒莉说:“孟虎的钱,要跟他商量,我立即让他回来!” 钱颖颖再次叮嘱,别让别人知道,否则会有好多人看中周志栋的遗产,会说他生前欠他们钱,死无对证,当心我们的钱飞了!公安也先不能讲。 舒莉点头。 第86章 中加律师碰面 从钱颖颖那出来,舒莉立即打孟虎的电话,告诉他这一个天大的喜讯。 当然,他生父去世是令人悲伤的。但毕竟,“生父”是个抽象概念,生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只知道生父很伟大,挣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钱。 打完孟虎的电话,舒莉冷静点了,不免回过神来想:世上哪有这种好事,有点离谱,连那边的养子,就是她舒莉的亲子都没继承权,把钱送上门给34年没在一起生活的亲子孟虎,是有点离谱。那么多的钱,他们为什么不在加拿大悄悄地分了? 而那个律师,讲话的口音与电话里的骗子一模一样。 还让她别声张,连公安也不能说。 是上当了! 可是,她又没被骗去什么。 莫非,下一步就是要她先给他们交税钱啦,来往费用啦什么的,很可能! 要是向她要钱,不给他们就是了。可他们会不会给她下蒙汗药? 这事要去问李律师,他们有律师——不管那个林律师是真的假的,我的是真的。 舒莉便去找李坤兴。 李坤兴已经多时不见舒莉来找她,不知她找到姓周的换婴家庭了没有,听舒莉有事要找他,便爽快答应。 竟然听到舒莉说的是这种事,也奇怪。这世界,事不惊人誓不休。 李坤兴说:“骗子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怎么骗,骗你什么?你以静制动就可以。他们要求什么都别当场答应,回家再细想,可以联系我,千万别当场决定。至于蒙汗药,可能性不大,只要别去不安全的地方,公共场所,宾馆、茶座等都没问题。你看他们的身份证、律师执业证了没有?身份确定的话他们不会蒙汗药什么的——不过身份证也会假。” 舒莉说忘了看他们的证件。 李坤兴说:“你现在就打钱颖颖姐的电话,问她,你妹妹回阳溪了吗,说钱颖颖找过你了。别的别多说。” 舒莉打钱芳芳电话,钱芳芳说我妹妹是回来了,是我把你的号码给她的。 李坤兴说:“那恭喜你,这事大概率是真的,你们一夜暴富了!” 舒莉惊叫:“真的啊,太好了!做梦也没想到!” 李坤兴说:“当然还不能确定,先别开心。我来分析下。如果周志栋真的是突然遭遇车祸死于非命,那他如果之前与钱颖颖离婚了,遗产是没钱颖颖的份;周志栋老娘肯定有份,周志栋兄妹没份,他们是第二顺序继承人,轮不到,亲儿孟虎是第一顺序,也有份。那个养子本来也有继承权的,可他们说是被他老子生前剥夺继承权了,有点离谱,但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你说为什么他们不在加拿大把遗产悄悄分了,这可能是怕事情总会败露,这在国外是严重的欺诈,会受到很重的处罚的,这样做可能得不偿失。所以我认为他们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两个继承人,就是周志栋老娘和亲子孟虎,把两人的遗产尽可能的要去一点,就是说他们在法律上没份,但跟法定继承人做协议,让继承人自愿赠与给他们,通俗点说就是送一点给他们。至于肯不肯,是继承人的意愿,没人能强迫。” 舒莉说:“有这等好事呀,孟虎交好运了,钱还是他说了算!太好了!李律师,我想请你做我的律师,一起去弄弄清楚。以后还会有好多手续要靠你把关的。” 李坤兴想这事如果是真的,那这是他做律师以来代理的标的最大的案件!自然一口答应。 至于费用,先弄清了真假再说。标的这么大,律师费得以百万起步。弄不好还要去加拿大,挺费工夫的。他的英语能用上了。 李坤兴说:“舒阿姨,谢谢你信任我。我感到这事有戏,祝福你!我会全力以赴的,为你们争取最大的利益。标的上亿的话,相当大了,反正你们也是得了巨款,我为你们工作,得个小小头,上百万。我帮你们弄到上亿元的话,我得几百万,肯不?” 舒莉说:“肯的,我们有缘分,几百万对于一个亿,小开司!没问题,你就说怎么做吧,只要事成!” 李坤兴想了会说:“你现在打钱颖颖电话,我教你怎么说。你就说,回家后想,我也要咨询律师,是一个熟悉的信任的律师,不会泄密的。我们的事由各自的律师谈比较好。” 舒莉还是拎得清的,这样跟钱颖颖说了。 钱颖颖说知道了,等等回你电话。 钱颖颖是问林律师了,林律师想了下说,这样可以,立即见面。 当天晚上,舒莉和李坤兴到酒店。 钱颖颖和舒莉已经熟悉了,相互打招呼,钱颖颖说这是我的律师林律师。 舒莉便指李坤兴说,我的律师李律师。她说这话时感觉超好,因为她居然也有律师,与贵妇钱颖颖并起并坐了。要是真有巨额遗产,比钱颖颖还牛呢!那就让李坤兴一直做她的私人律师! 两位律师同行握手,都不约而同地拿出证件,交换着看。 林律师说:“李坤兴律师,幸会,年轻有为。” 李坤兴也看他的证件,是英文律师执照,边看边读:wsotietyofontario……”,用中文说:“喔,安大略省律师公会的律师执照,林律师,失敬!” 加拿大的律师完全是行业管理,律师执照由律师公会或协会颁发。李坤兴细看了上面的律师公会的公章,应该不会伪造。而李坤兴的执业证,盖的是江苏省司法厅的章。 林律师说:“钱女士说舒女士有律师,我说好呀,我们更好沟通,李律师对加拿大法律熟悉不?刚才听你英语很流利。” 李坤兴说:“不精通,我主要做国内事务,偶有涉外事务。承蒙你夸奖,英语还可以,一般能对付。我是舒女士国内事务的律师,这次是跨国事务,我先了解下,我们所有涉外律师。”其实弘义所没有专门的涉外律师,但李坤兴想这种简单民事遗产案他能对付,实在不行,或为稳妥,他可以求助上海的专做涉外的律师同学。 林律师客气地说:“我也是这个意思,遗产案加国和中国大同小异,我代理钱颖颖女士和周航先生,关于舒女士的养子,也就是周志栋钱颖颖的亲儿孟虎——当然还需要跟周志栋的dnd比对,如果确实是周志栋的儿子,则有巨额遗产继承权,周志栋遗产据我调查目前数字是2.1亿,不确定他还有债务不、有其他继承人不?现在确定的继承人是周志栋母亲,待定的是孟虎。现在我们假设孟虎有继承权,目前看能继承一亿多,这没扣除应当缴纳的税,主要有,一是处理死亡税,deceasedtaxreturn-final,二是周志栋当年的个人所得税,遗产里资产变现的话还要交增值税——主要是房子和股票,税务局会假设周志栋所有的资产都按市场价卖掉了,所有的非注册账户里面增值部分的50%都会加到他当年的收入。所有的注册账户除了tfsa增值不用缴税,像rrsp、rrif直接100%加入当年收入来交税。当遗产执行人把所有的债务、税务都结算完毕之后,需要向税务局申请一个清算完毕证明,clearancecertificate,上面会有税务结算完毕的证明……” 舒莉听得头都疼了。李坤兴说:“这些让林律师费心了,尽量合理避税,省下的部分我们五五分吧。”心里想,他们的吃心不只是一点遗产操作费用和省下的税费吧。 果然,林律师说:“我们此行的主要意思,是想请孟虎先生在遗产收益里拿出一些给周航,及钱颖颖。周航也是舒女士的亲生子,已经鉴定证实。本来他们是有份额的,特别是周航,享有子女的一切待遇,但是周志栋生前与周航订有协议,取消了周航的继承权,现在周航无固定工作,没固定生活来源,所以请求人道帮助。至于他们父子订立上述协议的原因,据钱颖颖和周航说是周志栋对周航期望值高,对他的现实表现不满意,包括不结婚生子,订立协议的初衷是逼他努力,不是要真正剥夺儿子的继承权,只因突然殒命未及回到真实意思状态。所以请你们充分体谅。” 李律师说:“林律师说的这些情况,舒女士有对我转述。这桩案子是关于到法律和亲情。法律事实是基础,是前提。其它也是可以考量的。至于您说的那些情形,应当是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而且不是法定因素。当然,还是那句话,当事人与生父母、养父母有养育之恩、有骨肉之情,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林律师说ok,请尽快认亲,商量遗产分配。 李坤兴问舒莉孟虎何时回,舒莉说已经在高铁上了。 钱颖颖也急,想快点看到儿子——这个坐过牢出来不久的儿子,不会像个恶徒吧?那还认他吗?遗产就更办了。不管怎样,都要面对他,争取自己和周航的利益。虽然周航已经从奶奶那得了大部分。 奶奶要是知道有孟虎这个亲孙,会反悔给周航这么多吗? 这个问题之前问过林律师,林律师回答说,这是个隐患,因为应该告诉清楚之后的转让才是有效的。不过,周老太对周航毕竟有感情,反悔的可能性不大;再,根本原因是孟虎——她的亲孙,已经得到巨额财产继承了。 钱颖颖想到就要见到亲生儿子了,此时脑子里忽然清空了利益的盘算,回到纯粹的亲情状态,母性灌注了她,她溢出了眼泪,说:“我的亲儿子,妈想你,快点让我见到你吧。” 舒莉想:可我的亲儿,已经见到了,在眼前,对我并不亲呀。不由看了周航一眼。 钱颖颖将心比心了,对周航:“周航,叫声舒妈,人心都是肉长的。” 周航就对舒莉说,妈。 舒莉一听到周航喊“妈”,瞬间激动,又上去抱了周航。 这回周航没推开她。钱颖颖嘱咐过他了,要对生母好,否则不会分给他遗产。 钱颖颖也上去抱住这对母子。有真情有演戏。 还是两位律师让三人恢复了平静。 李坤兴还有件事要说,是来之前舒莉提出的,要问问钱颖颖,能否先借20万钱给孟虎,将来从遗产里扣,付她利息。 李坤兴替舒莉说了,钱颖颖说知道了,等会答复。 他们今天就先谈到这。李坤兴出酒店不久,钱颖颖来电话,说借20万没问题,明天就给。 应该是与林律师商量了。 李坤兴和舒莉就都觉得遗产的事是真的了!李坤兴的前期费用也有了。舒莉当然更高兴,不存在骗局了,他们都先给20万钱了,还能是骗子? 再说有李律师了。 第87章 吴梦甄的爱情 李坤兴的大案子是基本笃定了,心里高兴。走出酒店,舒莉又问他好些问题,有些是已经问过的。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问个不停,言下之意最多的是这事真的能成吗,能快点吗? 都开到她家小区门口了,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李坤兴拿出十足的耐心。现在,舒莉是他的大客户了。 以前接到大案,总是很兴奋,甚至连那个也兴奋。那时有妻子,现在呢?有吴梦甄。 吴梦甄是他的什么人?恋爱对象?他心里没这么认为。应该是“谈恋爱”对象——谈谈看的。 问题是吴梦甄不这么想。他们有过三次。第一次,当然是他晚上喝了酒那次。他意有所欲、带试探地找她代驾,她正在直播,直播完后联系他,他已经在家,她一定要来家里关心他。加上之前几次见面的热情,他概括承受,超级反弹,把她给做了。此时他对她的定位是情人,他想的是:她是做直播的,节目俗媚,人也是轻佻的,她对他的好不过是逢场作戏,他给她好处就是了,比如一年十万八万是给得起的。 可第二次,发现她是要跟他恋爱。她每天发想他、思念他的信息,问寒问暖,帮他买3000元一件的体恤,开始他以为她是套路,给她打一万元,说不懂女生要什么,让她自己买。可她退回了,说不要钱,以后随便看到有什么礼物,简单的,买了给她,说只要你给的,最简单的也是最珍贵的。还说,什么也不送,只要心里有她就行。他就想你套路还深的呢。 第三次幽会,她明确说爱他,要跟他一生一世。李坤兴一般不回应这类话,但她此刻说到这份上,就随便说一句你爱我什么呢?她就说开了。说就是爱你,都说爱是一种感觉,发自内心,天生的,无法用言语表达,但我既发自内心,又能用言语表达。我爱你聪明,幽默,有事业心,讲话总能到点子上,不像我们说一大堆废话。你说的话总让我回去琢磨,太有道理,我要一辈子听你的。你人又帅…… 李坤兴说:“你也能说,把好词好句都用在我身上了。” 吴梦甄说:“我是真心,才没有假话。不信你摸。” 她把手他的手放到她左胸口。很酥软很温暖的地方。 李坤兴说:“我离过婚,脾气不好,还有家暴呢,所以离了。” 吴梦甄说:“不能吧。你是想吓走我!我偏不。”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说:“你是嫌我学历不高没文化,我可以学呀,你帮我。找学历一样高的不一定好,我的同学和熟人里,两个高学历的都离婚了,学历不高的都过得蛮好。我想我会跟你过得好,只要你喜欢我,我就死心塌地听你的。这样两个人不就好了吗?” 李坤兴想,你说的是有道理,也是一种夫妻恩爱方式,问题是我对你有点天生免疫,不敏感,是指精神上。一般意义上相处还是开心的,可达不到那种深爱的程度。至于后来在一起了,可能是误会了她的热情与为人,以为她也是与我处情人而已。现在你说要与我定终身,似乎不行。 但男人是天生的精神与肉体的二元论者,他的精神在寻找灵魂的殿堂,肉体却等不及要离开身处的荒漠。在她的爱抚之下,他的身体完全响应了。 她如同荒漠中的甘泉。他引颈啜饮。 忽然他停下,说要t子。 她说昨天大姨妈才走,没事。 他还是停下,要t子。 这次是在她家,她说我这里没有这个。 他说,我带了,下床去包里取。 他再上床的时候,她背对他,身子缩成一团,像断弦弓弩,再不能上去张弓搭箭。 他的箭镞坠地。 他说,怎么,生气了? 她说,你说内心话,你当我什么人?你是不是嫌我脏? 他沉默。他不能骗她,而内心话又不能讲。他是怕她有病,所以每次是要戴套的。不曾想这样就伤害了她。是误会她了吗? 她说,你不要说了,我懂了,你走吧。 他走了,带了深深的挫败感,精神和肉体上的。 她一个人哭。 她竟然哭得像死娘老子,成语叫如丧考妣的那种。 她觉得自己可怜无助、无比背运。本来指望亲娘老子帮她,可得到的是亲爸的指责。本来想听李坤兴的话,直播转型,做正能量、正经的,李坤兴的律师助理也上了几期她的节目,但收视率没有好转,还掉粉了,粉丝还是关心她的身世。 现在,连跟李坤兴的恋爱也是一场空。难道做直播是原罪,这么让人看不起? 好吧,我同你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今后,我也顾不上你们,明天,我就要公开我的身世,当成卖点。你们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这又不犯法。 她想从此之后,她也不会与李坤兴联系了。 可几天后,李坤兴联系了她。她不动声色地接他的电话,听他说什么。 李坤兴说,他为那天的事道歉。他想见她,有东西给她。他在开车,请她指定一个地方,他开车去碰头给东西。 她想问什么东西,可竟然怕多问了他生气或让她感到她的冷淡,就直接说了个就近地址。 她觉得自己有点贱。难怪他看不起。随便他吧,看看他给什么东西。是要把她送他的体恤还给她吗?没见他穿过。 而李坤兴想的是,那天可能是错看她了,但也并不是她是规矩人他就爱她。他们就这样结束?似乎也让人留恋。至少,得回报她,她给了他一件很贵很好的体恤,他曾转给她一万元可她又转回来了,就想一定要买贵重礼物给她,可真的不知买什么,就拿了一万元商场购物卡,约她了。 到了约定地点,他让她上车,开到郊外了,她也不问到哪去,打定主意看你想怎么样。他也不说话,开到大路边一个拆迁空旷地,停车关闭引擎,他把信封装的二千面值共五张购物卡车递给她,说你无论如何要收。 她说是什么?拿出看,说:“是分手费吗?” 李坤兴说:“真的对不起,你一定要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我在不怎么了解你的情况下与你约会,对你造成伤害,很对不起!” “你是不是本来就是玩玩的?” “说实话吧,那天我约你代驾,原意是吃了酒胆子大了,觉得你对我热情,就想到男女情欲上的事了。后来你关心我上我家,我就没有控制住自己,伤害你了。” “不怪你,只怪我太热情,又上你家,换我是男人也会呀。不用说对不起,说清楚就好。” “是我对不起你,那天你一直要我爱你才能做a的。” “那么你爱我吗?” “我说不清。我喜欢你的开朗热情,也聪明,漂亮,否则不会跟你在一起,但感到离心目中的爱情有距离,不是不能跟你结合,只是想,现在觉得不完美,那结婚以后不是更会放大,迟早会分手?” “我知道你的心理,不过原来我以为只要我爱你对你好,感动你,你会一直爱我,现在我觉得不可能。你反而会不珍惜我对你的好,对你的爱,特别是碰到好的人会怪我束缚了你,所以我们没有未来,我想明白了。” “对不起,其实我也对未来的爱情没自信了。”他想,要是跟江小涓发展到这种程度,又是什么感觉? “那么,我们……你送我回去吧。” 送她到家,她刚要下车,他说:“等等!” 她拉车门的手停下。 “我想……送你到家。” 她迟疑,问:“为什么,不放心我?”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脸上。“吴梦甄,其实我舍不得你……可是……” 她抽回手。“你来吧。” 他们停好车,他跟她进家门。 他们坐着不动,不说话。 他起身抱她。她吻他,说,我们这算什么呀! 他说,我现在没思考能力了。 她说你在用下半身思考。 他说不用t子行不,她说行呀,才过去两天。 第88章 吴梦甄转型 吴梦甄就这样与李坤兴保持着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那种可能发展下去、发展了也没把握、随时会断、经济上无牵缠的像恋爱又似情人的关系。 说经济上无牵缠,并不是说aa制的各半付出,而是李坤兴的付出要多得多。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个丰富的多样化社会,这样的男女关系也是一种社会生态。 吴梦甄只能坦然接受,至于今后怎样过,她还没有想好,只觉得自己无助、迷惘。李坤兴说的提高节目品位,宣传阳溪风光、带货土特产、请阳溪名人上节目,试下来效果不好,收视率低了,粉丝掉了,也请不到什么名人。看来还是要重回老路。但一直想以自己的身世做些文章,还是下不了决心。 还是顾忌生父母,怕他们说消费他们,社会影响不好。 上次与生父不欢而散之后十多天了,没有与生父母家人联系过,像是要断绝关系一样。 要是真这样不来往了,哪还顾忌他们吗? 正犹豫之际,蒋蕴联系她了。 蒋蕴在下一盘棋,家里的大棋。 蒋蕴发现,他们两个换婴家庭的微信群最近阒无声息。原来她生母徐娟经常发些养生短视频,吴梦甄发问候大家好的动态图,慢慢就都冷了。也难怪,做副市长的母亲是从来不发消息的,副校长的父亲也很少用微信。自己则忙,也不发。没人响应,群就冷了。蒋蕴有点过意不去,就隔几天发条信息,中规中矩的,她的生母总是响应,可吴梦甄像是人间蒸发了,从不在群里发声。 蒋蕴觉得,与生父母一时热络不起来,但终究是生父母,要常去看望的,每个月要去一二次。自己的家就回得多了,特别是有了女儿,外公不能一个礼拜见不到,好喜欢小家伙。 父亲说了那天与生女儿不愉快的事。 算算这事过去十多天,双方没来往,连信息也没有,是关系冷了,僵了。蒋蕴觉得不是个事。 晚上在家,蒋蕴跟毅勇说,要让他们父女恢复关系,爸也有这个意思。 勇毅开玩笑说,随便他们怎样呗,又不是你挑拨的,你还撮合吗? 蒋蕴说,你心理好阴暗哟。 玩笑归玩笑,他们商量怎么做。关键是吴梦甄对生父母抱有期待,而生父母做不到。 勇毅说:“我了解你爸妈,很正统的,连我们这么多年也没开过后门,这次不能破例的。怪就怪中国人,天生以为亲友做了官就能得到解决工作、给业务之类的好处。” 蒋蕴说:“以前我爸妈不会,现在更不会的了,现在社会更规范了,寻租空间很少了。当然想方设法操作的也有,问题是爸妈不是这样的人。” 勇毅感叹:“有时我觉得,你爸妈这官当的,在亲友中就是罪人!” 蒋蕴笑着说,同感同感。 那眼下事怎么办呢? 蒋蕴有了主意,说给勇毅听,勇毅说,我看行。 他们一起回家,趁父母都在,商量这个事。 蒋蕴说:“我看过吴梦甄的视频,她的唱歌舞蹈我觉得天赋还是可以的,之前节日有点低级趣味,最近的明显内容转型了,转到宣传阳溪景色、物产,还有一个律师讲法律故事,以案说法,还有呢,几期讲的是换婴家庭的故事,没说自己的,说了舒莉孟虎家的事,我都认识他们的,在我这有过案子。她的节目不温不火,而且我发现她转型后观看的人还少了。我想跟她聊聊,都是年轻人好沟通,问她有什么打算,如果还是做直播,我看也可以,要坚持现在的风格,我们可以帮她。” 蒋锋说:“我不知道怎么看她的节目,也是怕看到难堪,听你说她转型了,是要支持。不过做这个会有前途吗?听人说那些通俗文艺、通俗文学,越有文学性、文艺性,越正经,越没人看。我们学校的高级语文老师,把现在的文学图片化、知识碎片化骂得不行,我也同感。” 张兰萍说:“小蕴你跟她谈谈吧,看看她的兴趣爱好,特别是志向。要做就要专注、专业。如果做直播,新兴产业,年轻人中有市场,我们尊重市场规律,但我想这行同样要求专业化的吧,所以要学习。你爸那天对她说给她3万元让她提高技艺,给5万吧,还有老师,我倒可以与艺校打招呼,请好老师教她。” 蒋蕴笑着说:“我就是这个方案,问问她,有别的兴趣爱好、基础不,我们都支持她。如果还是直播,我想鼓励她走现在的路线,宣传阳溪会有出路的,关键是她自身的才艺要再提高,艺不压身,学无止境,妈帮她开这个‘后门’我觉得好。她的节目真拿得出了,爸的学生那么多,群里一号召,看的看转的转,影响就大了。” 蒋锋说:“是个办法。以后我反正二线了,多发点信息,同大家拉拉关系。” 蒋蕴说:“开始难的,今后也不一定会成功,我想每年支持她几万钱,二三年下来,直播这条路难走的话,反正才艺学了,可以到学校做培训教师。我对她有信心,形象好,有你们的好基因,聪明,开朗,能吃苦的话,肯定能成一项事业。” 张兰萍说:“一年10万8万没问题,只要她要好,就要支持。” 勇毅说:“国家不是有财政补贴基金嘛,我们这是家庭财政补贴,鼓励创业和创新。” 张兰萍说:“小蕴你可以像小勇讲的这样说,说服她接受补贴。” 蒋蕴说:“行。我也拿出二万,算在你们的钱里。” 张兰萍说:“你不用了,这是父母应尽的义务。” 蒋蕴说那你们以后不要贴我了。 蒋锋说你也是宝贝女儿,不能少。再说我们是贴给外甥女的。 蒋蕴约吴梦甄晚上弄口便饭,一起聊聊。 在一个两人都吃过的、感觉比较好的小饭店,两人碰面,蒋蕴与吴梦甄商量着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 蒋蕴说:“我们是一家人,别见外,我们应该像亲姐妹一样的。我直说,那天你与爸弄得不开心,爸一直内疚,要我向你打个招呼。” 吴梦甄说:“他们有什么错,是我想法不对,也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 蒋蕴说:“其实说实话,我们全家都觉得你也没做错什么,你帮人到执行局请快点执行,说到自己是张市长女儿,我认为是司空见惯的事,爸妈比较正统,你要理解点。我想如果不过分,适可而止,是难免的,人之常情。我今天来想跟你聊你工作的事,可能你对他们帮你找工作有期望,但现在真的很难,一是社会环境,都要公开招考,二是他们一世正统,我家勇毅早就说过,说我爸妈是亲友的罪人,他们当官亲友没靠到什么享,好多亲友反而不开心。你是他们亲女儿,虽然从小没生活在一起,但他们是爱你的,理解你的期望,爱莫能助也遗憾,但他们想帮你,尽自己一点力。希望你别觉得微薄,能够接受。” 吴梦甄说:“你都说到这样了,话被你说透了,毕竟是法官。” 蒋蕴说:“我只当你是夸我,不是笑我。” 吴梦甄说:“当然是夸你。我有你这么优秀就好了。” 蒋蕴说:“你也优秀的,真的,每个人有自己的特长,如果发展自己的爱好,加以钻研,假以时日,都能出成绩。我和爸妈商量了,让你结合自己的特长,爱好,磨练提高自己,从资金和人脉上帮助你。” 吴梦甄说:“我懂了,就是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用用普通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以前做销售时接受培训听到的。 蒋蕴也用普通话说:“对了,就是这个道理”。年轻人交流的特点,老夹带普通话。 吴梦甄说:“我这几天也细细想过,我学的是营销,百搭,说没用到处有用,说有用到处没用。所以要说技能,不怕你笑,唱唱跳跳。” 蒋蕴说:“营销是基本功,综合能力,我看你有的,开朗热情,情商高,会表达。唱歌跳舞怎么不是才艺,受众不要太多。你确定要发展这一才艺,既当爱好又作谋生手段吗?想好了吗?” “想是想好了,不知行得通不,我也才做直播一年,一般般,对将来信心又不大。” “你选择音乐舞蹈发展的话,我们支持。我看过你的视频,觉得有基础有天赋。爸妈想支持你的选择,给5万资金你去深造学习,不够再给。你可以到外面去学,阳溪小一点,但也有,如果在阳溪,妈可以介绍好的教师。家里支持你创业,考虑到开始艰难,头两年给你8到10万补助,让你无后顾之忧全心做事。爸妈说区区小钱不足表达心意,请你接受。” 吴梦甄沉默。说:“我真难为情,31了,什么也没有,家庭,感情,事业,还让你们操心,对不起。”她眼睛红了。 蒋蕴说:“你不要这么想,人成长总有个过程,你还有那么长的将来。你答应我,我们陪你一起走。成功失败,大家一家人在一起。只要努力,有信心,总会成功,区别是多大的成功,还是一般的成功。” 吴梦甄说:“我也这么希望。要是直播不成功,我好好学音乐舞蹈,也会有地方用的,就找个职业挣点工资钱。我还考虑过学瑜伽,当瑜伽教练。谢谢你们。谢谢爸妈,我会努力的。” 蒋蕴拉了吴梦甄的手握上,说就是,大家一起努力。 她们约定就这两天各自到亲生父母家看望他们。 第89章 李坤兴掌握周家加国情况 孟虎从湖北回来了。 一回到家,见到孟福祥无比殷勤的脸,像是小辈对大辈。孟虎问妈呢。 孟福祥说出去了还没回。他说不出舒莉的行踪,舒莉早已经不像老早时候出去要讲事由,他也不敢问。 孟虎就问老子。“怎么,我出去几天家里弄到几千万,抢银行了吗?” 孟福祥用他抖忽忽的手上来要掩儿子的嘴,说:“小声点,你娘不让说。”放低声音道,“你生父的遗产,你有一半。有几千万的!” 等舒莉回家,把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孟虎。讲到一半时,对孟福祥说了句“你不是知道了吗,出去望风!”孟福祥就拖着病腿摇晃着出去了。 孟福祥是想听的,听一次狂喜一次,还要关心孟虎的态度。现在他是要满世界找后悔药的人,为什么当初要对孟虎不好?可谁知道他亲娘老子是这种人!好在孟虎出狱后反而不像入狱前对他不理不睬,有时还劝舒莉别这么凶待他呢,这让他更加感动。如今儿子身价几千万,他只想稍微靠点享沾点光。 房间里面,舒莉对孟虎说了真实数字。2个多亿!只有你这个亲儿子和他的老娘,就是你的亲奶奶两个人分。律师说扣掉税,费用,会有一个亿的! 孟虎竟然一阵摆手,“不不不,我只要几百万,顶多一千万。想发财必倒霉!”孟虎说了句阳溪俚语。 舒莉说:“你傻呀,钱会烫你咬你,看你倒怕事了,又不是偷的抢的。你亲父死了,没福气用——活的时候已经开心了,他不在了,你不拿钱,给他们母子吗?充公吗?”抓了儿子手摇摆,又抓在自己胸前作揖,“儿子,你嫌多给我用呀,也让我过几天好日子。” 孟虎说:“是真的当然好,但要当心骗子。我在里面也见世面的,诈骗犯看不起盗窃犯,盗窃犯看不起抢劫犯,说他们不偷不抢,是智取,是上当的人自己贪心。所以还是不要太贪心。” 舒莉说:“你娘不傻,我都请律师了,刚才忘了跟你说,我向他们借20万,他们一口答应,立即转给我了,骗子能打钱给别人?” 孟虎想想也是,不过说还是小心些,比如可能是钓鱼,花20万钓大钱。 舒莉说:“只要记住不打钱就是。我们去见律师,你要去加拿大做亲子鉴定的!” 孟虎说:“那不危险?我到加拿大等于瞎子聋子,20万被你卖在那里地下挖煤。” 舒莉大笑。儿子出狱后慢慢地变得会说话了。 母子见李坤兴。李坤兴说:“孟虎果然好身胚,我在吴梦甄的视频里看到过你,身强力壮铁塔一座,还会灵巧倒立,厉害。” 孟虎说:“里面没事,练的。” 李坤兴有拍孟虎马屁的意思。现在孟虎是他的大客户,是他入行律师以来最大的金主,已非等闲之辈。 舒莉替儿子说了他的怀疑。 李坤兴用他这两天调查到的信息彻底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李坤兴说:“我要跟你们说我律师尽职调查的信息,周家三人在加拿大的情况。” 李坤兴打开手机给他们看照片,问认识上面的人不? 舒莉说:“认得,不是周航吗?胸口别了花,边上女的也是。像婚礼?站在边上的男的是?” 李坤兴说:“正是周志栋,孟虎的亲爸。” 舒莉说:“那就是婚礼吧?钱颖颖呢?” 李坤兴说:“正是婚礼。钱颖颖应该是不想出席,觉得丢脸。” 舒莉问为什么。 李坤兴说:“这是婚礼现场的照片,周志栋上台祝福,说到祝儿子儿媳早生贵子,下面人哄堂大笑。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所谓新娘是位男生。下一秒,周航就掀掉了新娘的头套,原形毕露,周志栋气极离场。参加婚礼的是一群同性恋者,这天是他们的一个纪念日,办完婚礼就上街游行了。这事上了新闻,在当地华人圈微信中传开了。” 舒莉张大嘴合不拢。脑子里想这几天几次见到的她亲儿周航的样子,怎么与同性恋联系起来。外表看不出。是自己的遗传吗?不是!自己肯定正常,孟福祥年轻时也偷过腥。那是他们那个家庭的事! 李坤兴问:“你们知道周航没有继承权的原因了吧?” 两人都点头。 李坤兴说:“当然这只是合理猜想。周志栋生前知道周航是同性恋,或不知道同性恋但周航不结婚生子,就剥夺了他的继承权。如果是这样,你们要小心,周志栋还会有其他子女不?他有钱,会找人再生。他与钱颖颖离婚也是事实,我调查到了,所以遗产没钱颖颖的份。” 舒莉想表扬律师厉害,但又怕律师更要狮子大开口要钱,就没讲。孟虎却说了,律师你怎么加拿大的事也清楚。 李坤兴正要他们这句话,就说他委托上海同学和律所调查的,上海律所与加拿大安大略省多伦多几家律所有合作,相互代为调查。 舒莉也不得不说,李律师是厉害。 李坤兴说委托跨国调查要好多钱的。这是事实,但他不会另收费用,按照协议是风险代理,得到标的额后能得其中3%。另收30万费用,已经付了15万。 李坤兴说:“华人圈中传言,周志栋的车祸就是因为参加儿子的婚礼后,精神恍惚,横穿马路被撞死了,自己全责,没赔偿,但好在有人身保险赔偿。” 李坤兴出主意说,你们可以去找钱颖颖,就说你们的律师调查到了你们在加拿大的情况,透露点婚礼、周志栋不高兴、所以剥夺继承权什么的,让他们知难而退。但到底给不给,给多少,你们度量。法律上没必要给,情理上是另外一回事。还有,好多事要林律师做,可能也是一个因素,一点不给他们是否会刁难?我也查到,林律师是周志栋生前的律师,对周志栋的情况熟。 两人都说好,谢谢律师。 马上要出国了,估计时间至少一个月,李坤兴得向生父母汇报,但不能说具体事由,律师为当事人保密。 出国前,他想吴梦甄了,想出国前会她一面。 这次还是到她家。 他们完事了还没有分开。她见他显疲惫之色,说你休息吧,住下也行。他睁开眼说,躺会就回去吧。 她用手拧他的脸,当然并不重。“李坤兴,我恨你!” 他又睁开眼,没看她,眼皮耷拉着,“我其实是爱你的。” “你爱我的身体。” “也不全是……我们,也许可以结婚。” “呵呵,结婚可以是‘也许’,那真结了你不要后悔死。行了,我懂你的,我也不会要求与你结婚,过一天算一天吧!” 李坤兴想说“对不起”,但又觉得这三个字轻若鸿毛,太廉价了,说出来既污辱人也污辱自己,就什么也没说。心想对她好点吧,也就是物质补偿点了。虽然她从没这方面要求。 她说:“我对你真的没要求,只要你不当我是坏女人。” 李坤兴说:“你当然不是,绝对不是。我倒不是好男人。” 第90章 李坤兴与五洲生隙 李坤兴到五洲跟生父说,过几天要去加拿大办件跨国大案,民事案,当事人要求保密,签了保密协议,不方便说。时间不会短,进展顺利的话半个月,加上回到浦东机场还要14天隔离,一个月算快的。 尤茂昆说,嗯,我就不问太多了,应该是大案,否则你不会辛苦跑到加拿大的。祝你顺利,你也知道,家里也有好多事,你办好就回。特别是那只对赌协议。 李坤兴是知道的,最近五洲诸事不顺。公司利润最大的特高压线缆销售这块,不知什么原因销售急剧下降,新订单不增,好多老客户合同到期转买别家产品了,逼得五洲要么降价要么不再续约。尤茂昆觉得要下决心上新项目了,也就是要上新的科技产品。目前看只有花价钱购买科研成果一条路了。 企业都知道“不创新毋宁死”的道理,但如何创新、获得前沿技术,这些年来五洲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路径。说起来不外乎三条路径:自主科研创新、与科研机构合作、直接购买新技术。现在的特高技术6年前花了1.5亿向上海一家科研机构直接购买的,取得15年专利独占许可,开始3年效益很好,近两年拥有这种电缆生产技术的多了,效益下降了,但还是比传统产品的利润要好多。这些年五洲也多条腿走路,每年投入研发不少于5000万,以为有现场试验的优势会出成果,但感到杯水车薪,实验室的投入惊人,关键科研设备被国外卡脖子,远超预算,只能作罢,切身体会了巨资打水漂的感觉。还是走与科研机构合作或直接买技术的老路,但科研机构的要价也越来越高,特别是成熟技术,买不起。不够成熟的虽然便宜又有风险,搞得办企业像赌博一样。李坤兴提出是否用对赌方式,类似律师办案的风险代理,即五洲作为投资方与融资的科研机构签对赌协议,双方合作新成立一个公司,未来公司的运作、收益达到某种程度,则双方采取股权回购、现金补偿的方式,共享盈利、共担风险,就是赚钱了大家分,不成功的话你研发单位也没什么收益,甚至要倒贴一部分。开始尤茂昆并不欣赏这种方式,因为嫌成功的话五洲得利比例太小,因为研发单位认为既然要我担风险就要享受将来可能收益的较高比例。具体多少比例双方还在谈,谈判上尤董有经验,李坤兴负责草拟协议。 李坤兴说,尤董放心,对赌协议已经拟好,我在国外,沟通也方便,微信和邮箱都可以的。 要离开这么长时间,李坤兴是内疚的。倒不是因为五洲给他一年30万要服务费,而是当初说好慢慢减少律师业务把工作重心放在五洲,直至做五洲的高层领导,可现在却在节骨眼上外出至少一个月。这是有原因的。如果在五洲干得很顺,李坤兴也不至于这样,不就是一桩大案吗?一二百万乃至三五百万收入算什么,比起五洲的发展,眼前是小利而已;问题是,李坤兴对五洲不像刚来时那么有信心了,对自己能发挥多少作用也存疑。他觉得五洲远不是现代企业,弊端重重,而难以改变的根本原因在于他的生父。一个多月前,生父要求他担任行政总监,他说再等等,等关系转过来名正言顺。其实李坤兴是知难而退,无意高就,因为听尤董的意思,让他担任行政总监后,要执行尤董的设想,如何的激发五洲员工的激情,改变五洲人的面貌。尤董举了上海那个连锁理发美容企业的例子,说也要能做到那样。这与李坤兴的理念不符,李坤兴认为那是洗脑,不但对员工洗脑还对消费者洗脑和欺骗,这样的价值观不可取,也不一定能走长。他李坤兴做行政总监的话,要使企业法制化、制度化、规范化,培训也是理性的,双向交流的,用人是因人而异的,特别是他认为与其花大力气提高现有员工的素质,不如目光向外搜寻人才,要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一个人是不是人才、是什么样的人才,是其天生的基因决定的,后天很难改变,或改变的量有限。 与生父理念差别这么大,生父又是要他人在其位,只是执行生父的意志而已,根本没有工作创造性,这有什么意义?他无法做到五洲员工那样唯唯诺诺,唯上是从。有个性有思想的人都呆不下去离开了。讽刺的是,尤茂昆总说五洲要做“有思想的企业”。 五洲的确是有思想的企业,不过这是尤茂昆一人的思想。 尤茂昆是无所不能的。他除了工程师、会计师、律师的专业不能插手,像行政管理,hr,员工培训他全在行,且最有见解、最厉害。所以这些部门的员工没有独立创造性,挨骂也最多,奖金也比技术岗位低。其实李坤兴认为这些岗位的技术含量并不低。 李坤兴也有离开五洲之心了!所以眼前的大案当然不能放弃,并且去加拿大是一次好机会。加拿大华人多,上海的律师同学还委托他考察扩大业务,所以这趟出行时间不会短。 原先的到上海的同学所里做律师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想这次出差回来后与生父好好谈谈,如理念不合就分手。这同谈恋爱是一样的。 纵然是亲父子,合不来也是客气分手,不然可能连亲情也没了。 到上海去,还可经常看望母亲。还可离开江小涓。 身世被曝后他与江小涓就没了来往。在公司也会碰到,彼此免不了偷偷看一眼,有时目光会交上,他昂头轻叹息,她低眉凝霜。但需要正常交往的时候他们都很正常。没人能看出他们曾经有过短暂相恋。 李坤兴想起泰戈尔有一首著名的诗,叫“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什么,而是什么,一连串的,像唱歌中的“鱼咬尾”。又像是接龙,全是生活中的意象,语言美好,感情伤感。 他不由想,他与江小涓的距离,是诗中的哪一种?好多种符合的,最像的是“同根生长的树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却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而诗中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也正是他们关系的写照。 他们还是做“鱼与飞鸟的距离”吧,“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他要逃到没有她的世界。 原来诗歌的美好、共情是要以受众的情到至深、痛入骨髓才能体会到的。 第91章 舒莉带孟虎见生母 听了李坤兴的建议,舒莉和孟虎去找钱颖颖谈事。正好钱颖颖也想见儿子。 钱颖颖对见孟虎这个亲儿,一直是又想见又怕见。自己的亲儿当然想见,可孟虎是杀过人的,劳改刚释放的,难免想象成凶神恶煞之徒。但总得见面总得打交道的。 看到孟虎的第一眼,符合她的预设,一头牛或一头猛虎赫然而立,壮实得令人畏惧,对得起他的名字。再看脸,却是腼腆的,见面就憨笑。钱颖颖不知道他的身体和脸哪个代表他的内心。 舒莉是不能隐瞒他的过往的,一个劲地解释,当初犯罪是什么情形,放现在不算犯罪,叫正当防卫——前几天与吴金牛同床共衾时听他说的。 钱颖颖看孟虎的样子,相信舒莉的话。 舒莉又说孟虎的见义勇为,立功。她有心,把立功证明带来了。 孟虎在一旁不好意思了,说:“别说这个了,讲别的事。” 钱颖颖说:“要说,要说,我要听的。”她本能地想:自己的骨肉,其实不是坏人!“好多情况下是没办法才犯罪的,你不动手难道等着让他杀,也是活该。我儿子嘛,人好,善良,量格大!”不觉间说出“量格大”,是为了待会儿要他的财产吗,太明显了。 舒莉说:“在我眼里孟虎是个好儿子,比所有儿子都好!他在里面我一点没有嫌弃他,每个月去看他,跑好多路的,一趟趟转车,去一次要一天,蛮累的,但我愿意!给他带东西吃补充营养,比我自己吃还开心!”这话一半是内心真情一半是讨好孟虎,也是向其生母宣示自己才是孟虎真正的母亲,并且俨然是位出色的母亲。 生母和培养母无疑在较劲,在争夺孟虎的母亲权。 钱颖颖不遑多让,说:“孟虎,要不是该死的医院,我们生活在一起多好,你也不会坐牢——我是说没人骂你野种了。事情出了,没办法,你亲娘也伤心。今天终于相认了,来,见面礼,不多,两万红包。” 孟虎说我不要。钱颖颖说这是亲娘的心意,你不收我不开心。孟虎只好收下。 钱颖颖又拿出一个红包,说这个给孙子。红包里也是一张存折,一万元。 钱颖颖说:“存折密码是你的生日,870127。”说着就哭,“我怎么会忘记儿子出生的这天,骨肉分离了!世上有这比这伤心的事吗?” 舒莉说:“我也正要给周航的。他人呢?”舒莉其实是刚想起要给周航红包的,反正他人不在,随口胡说。 钱颖颖说出去了,回家乡同学约,忙的。 舒莉心里想都是男同学没女同同学吧。 便要说出这趟来的“杀手锏”。 “我说颖颖,你那天说周航妻子怀孕了?” 钱颖颖点头。 “真的吗?是这个女孩吗?” 给钱颖颖看手机里照片。 钱颖颖大惊失色。“你……哪里来的?” “我总要知道你们的情况吧。你又不肯告诉我情况。是这个女孩吗?” 钱颖颖迟疑,说是啊。 “加拿大,男人也能生孩子了?” 钱颖颖沉默,说:“你知道了?” 舒莉说:“怎么会这样?你们小时候把他当女孩养?” 钱颖颖说:“没有的事,这是基因,我问过专家,是你们的基因!” 舒莉脸板着说:“什么基因,我是正常的,我现在还要的,你行吗?我家孟福祥也正常,虽然中风,但好了,这个是行的。我们绝对没问题!我也听专家说,是后天原因,是环境!你们怎么养我儿子的!把我儿子糟塌成什么样子!” “什么糟塌成什么样子,你才糟塌我儿子呢,在我这,天天享福,有良好教育,怎么可能坐牢。同性恋是基因好不,先天的,慬点科学,你看孟虎连孙子都生了!” “那还不是我们家环境好吗,放你家,又是一个同性恋!” “你放屁,你知道我家环境不好吗?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你什么素质!” “你素质好,你不放屁,你放屁也是香的。明明是环境,还死不承认,我是没看到你家,但事实在这里,你有真话吗?还媳妇怀孕了,要脸不?” “我要是有这种基因才不要脸呢!” “不关基因,我们基因好的,如瞎说阵头轰!是你家环境!”阳溪人把打雷叫“阵头”。 “是基因……” “是环境……” 孟虎说:“你们是来吵架的吗?太不像话了,这么大年纪了,像小孩一样!再说同性恋有什么丢脸,各人想法,又不会害别人。” 钱颖颖说:“听听,还是我亲儿开明,有知识!” 舒莉说:“是我儿子好不,与你有关系吗?你给他喂过一口奶穿过一件衣吗?” “喔哟哟,在我家不要太开心,用得着跑外卖吗?儿子,跟我回加拿大,过好日子!” “孟虎别听她的,你去了两眼一抹黑,没好吃的没好朋友,有钱还是中国过得开心。” 孟虎说:“你们先别操心我的事。我想知道遗产到底会有不?有多少?” 钱颖颖坐到孟虎身边,拉着他的手臂,亲热地说:“有的,你好福气,爹妈挣的,我配合你亲爸挣的钱,现在一半是你的,有一个亿的!开心不?” 孟虎说:“开心得没方向了。要怎么拿到?” 钱颖颖说:“同我们回加拿大,要做亲子鉴定——肯定没问题,你同我是母子,同周志栋就是父子。然后要好多手续,外国做事烦的,有我呢,会弄好的。” 舒莉说:“你我都清楚为什么周航没继承权了吧?他不争气,只怪自己。不过周志栋生前也给了好多钱,够他一辈子用的。还有,我要问你,他奶奶,其实孟虎才是她的亲孙子,还替她养了重孙,这个你们瞒她了吧?不作兴的!奶奶的财产,你们动脑子了吧?孟虎这个亲孙子没份?” 这个很有杀伤力,有直捣黄龙的效果。钱颖颖缴械投降了。她求饶:“这个你们就别问了吧,毕竟周航从小跟奶奶生活,感情深的,再说周航没有继承权,孟虎有。” 孟虎说:“这个我们不问。” 舒莉说:“这个可以不问,但老太的那一半她用不到多少吧?80多的人了,是你们的了,孟虎的就快点给他吧,总不会克扣吧?他不去加拿大定居,但可以经常去看看生父,上上坟。孟虎还可生儿子,就姓周,与子孙一起到他生父坟上看祖宗。孟虎的钱不能少,这也是周志栋的意思!” 钱颖颖彻底软了,说帮我考虑下吧,我离婚就拿到一点点,国外开销这么大,也大手大脚习惯了,现在缺钱,日子难过的。 说得很悲伤,都掉眼泪了。 孟虎先心软了。但想到来之前舒莉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松口给遗产,就不说话。 其实舒莉也心也软下来,对孟虎说,说给点你生母吧。又对钱颖颖说,你以前也得到不少了,否则你们怎么离得了? 钱颖颖说真不多,哪知道他有这么多财产。 舒莉问分到多少,钱颖颖说2000万。舒莉想起码翻一倍。 钱颖颖说加拿大一套房子就要1000万的,没剩下什么钱了,现在她最穷。 舒莉说我们才穷。 钱颖颖说到实质的,要孟虎的遗产里给她20%。 舒莉说:“你想得到,怎么说得出口?最多5%,还是孟虎心好,依我,就给100万不得了了。” 孟虎要开口,舒莉抢先说,最多7%,最争就5%也不给。 钱颖颖求给15%,与舒莉一直讨价还价,各人说各人的道理。 孟虎看看她们再争下去说到明天也没结果,并且还是颠来倒去那些话,就说,10%吧,就这样定,反正我作主。 于是就定了。 说好之后,钱颖颖捧着孟虎的脸看,说你像我呀,就是我的亲儿子,妈好想你!又哭。 舒莉说,你们这就算相认了,孟虎你叫声娘。 孟虎说:“妈。” 钱颖颖响亮地“哎”一声,眼泪更收不住,涌出了。 第92章 孟虎勇救吴梦甄 孟虎立即办理出国护照,还要去上海加拿大领事馆办签证。一等办好就立即动身去加拿大。 林律师先行回去,钱颖颖周航等孟虎办好签证一起走。 钱颖颖与孟虎同去上海办签证,由于有母子关系的公证书,顺利办到了加拿大签证。 护照也下来了,就买了三天之后的机票。李律师同行,为孟虎保驾护航,孟虎不怕了。 孟虎想到,他刚湖北回来,忙了几天家事,又要出去起码一个月,觉得走前要跟吴梦甄打个招呼。 就跟吴梦甄说,我已经出差回来了,过几天又要出去,一个月不会回。 吴梦甄说:“你可以喔,忙事业了。” 孟虎说:“这个,可能算是事业,大事业。” 吴梦甄说:“哟嗬,不简单了,做什么呢,教练吗?” 孟虎说:“不是教练,现在不能说。” 吴梦甄说:“理解,商业机密,但现在做事要小心喔,姐好心提醒你。” 孟虎说:“你比我小2岁充我姐。我会小心,谢谢。” 吴梦甄说:“现在忙的吧,我这儿粉丝有说到你,说浪子哥怎么不来了,做教练去了吗?好想再看你的肌肉。” 孟虎说:“真的吗?我这两天可以上节目。” 吴梦甄说:“那好,明天我们去山上做节目。” 第二天吴梦甄开车,前往阳溪的最高峰,也就600多米,已经是江苏第二高峰了。但比江苏第一高峰也就低30米。江苏在全国来说山最少、最高峰也是最低的。 有盘山公路可以开到山顶。公路是几十年前就修好了,比两人年龄大,当年是为了在山顶建微波信号站。在没有天上通讯卫星的时代,无线信号全靠地面微波站接力传送;而地球是圆的,无线信号又只能直线送达,所以地面上每隔一定距离就要建立微波站。在山顶建站是最好的选择。当年的包括电视在内的通讯信号就是这样传送的。有了通讯卫星,地面微波站就无用而撤消了。公路便可作旅游观光之用。吴梦甄和孟虎在车上交流,都说小时候来过,小学生春游爬山,沿公路走上来,好累。那时觉得山好高,往下看,沟好深。 吴梦甄把车开得快,在腰带一样的盘山公路上蜿蜒而上,速度之快让孟虎害怕。尤其孟虎是一个不会开车的人,坐在副驾心惊肉跳,不由让吴梦甄开慢点。吴梦甄说来过好多次,路熟,就快了。还是慢了下来。安全第一是对的。 到达山顶,山高人为峰,世界凭指点,两人抒发了一段应景的奔放与豪迈的感情。山谷间依偎着一块碧绿的翡翠,那是一个蓄能电站。早先是个水库,小时候孟虎经常来游泳,吴梦甄也说来过。蓄能电站夜晚趁用电低谷时用电能把水抽上来,白天洪水冲下去发电。 他们找到一块背阳的坡地,架起手机,连接好声卡、电脑、麦克风,准备开播。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吴梦甄说我今天来段新疆舞,先热热身。 这是前几天阳溪教师进修学院的舞蹈老师教她的。 吴梦甄转身把外套脱了,秒变为漂亮的维族姑娘。维族的红色连衣长裙,镶着金边,拈指一拎,长裙展开如大喇叭。袖子上部裹臂,到肘弯处呈一个小喇叭岔开,抬手之间白臂耀眼。上身一件黑色紧身马甲,两列绣花,一束纤腰。头戴一顶红帽,更见妖娆。 孟虎说这衣服好看,吴梦甄说借来的。教师进修学院的,张市长的女儿,这点方便总是要给的。 吴梦甄跳起新疆舞。双臂舒展开来,在头上、身体周围缠绕,如春天婀娜的柳枝。双脚有节奏地点地、停顿、挪动,身体旋转,一个接一个的圈,长裙便撑开,如大喇叭花盛开——里面有紧腿裤的。面对孟虎做那种新疆舞特有的扭头动作,脖子一动不动,头却能左右摆动,孟虎大笑,说跟新疆人跳得一模一样! 吴梦甄更得意了,往地上一蹲,长裙盖住下身,上身一扭一扭,两臂伸展有点像霹雳舞的动作,然后上身一点点地往后仰,后脑渐渐落地,又慢慢起来,可见吴梦甄的腰是软的,并且又是有力的。 孟虎看呆了,今天没白来,欣赏了美丽舞蹈。 吴梦甄站起,在音乐声中继续跳。转身背对孟虎,翘臀一扭一扭。孟虎盯着看,如果是正面就不敢这么放肆地看了。可她一回过身,孟虎就有点难为情。 她面对孟虎忘情起舞,心里很高兴,此刻,她自感跟老师学习舞蹈很有收获,自己是有舞蹈天赋的,可以发展下去,会有点前景的。 她面对孟虎,走着舞步,一点点后退,仿佛是一段舞蹈结束前的谢幕动作。不料两脚交替时一个趔趄,身子歪斜倒下,由于有坡面,她落地翻滚了。 孟虎看得真切,一个箭步冲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由于有冲力,他反而把她往山坡下推,他用一个俯身动作停住了。他的脚牢牢抵住坡面,一动不动,安全了。 停住的姿势,是孟虎双手抱住吴梦甄和身体,两脚钳住地面。 孟虎松手,起身。 一看山坡,有点吓人。再下去几米,山坡变得陡峭,到那里翻滚就严重了。 吴梦甄坐起来,看着不远处陡坡,拍拍胸口,惊魂甫定,说:“好险,谢谢你孟虎,奋不顾身,确实是个好小伙。你这种人怎么能坐牢,姐帮你宣传,为你找个好女生。” 孟虎说:“要像你一样的。”停两秒说,“会跳舞的。” 吴梦甄说:“嗬,说话大喘气,你变得会说话了。” 吴梦甄起身细看她的衣服损坏了没有。有一点擦坏了,没破。“可能要赔衣服了。”看看时间,“开播吧。” 吴梦甄缓口气,又情绪饱满地跳新疆舞。 录播效果不错,收获一片点赞。 吴梦甄说久违的、大家想念的金子哥又来了! 孟虎的故事大家知道,所以他有浪子哥、金子哥的绰号。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孟虎也在山坡上尽情表演,除了他拿手的秀肌肉、倒立、翻跟斗动作,一时兴趣,跳起舞来。毫无章法,乱跳一气。吴梦甄加进来,孟虎就甘当衬托,围着她瞎跳。反正人家注意点已经在吴梦甄身上了。 视频里游动字幕说:美女与野兽。 录制完毕,一看今天的收视和打赏还不错。吴梦甄说:“孟虎,你可学舞蹈,简单的,给我伴舞。我会给你分成的,今天的给你一半,看在你英雄救美的份上。” 孟虎说:“好,我跟你学,但我不要你钱。” 吴梦甄说:“你不要钱?你好像比我有钱。尽管我也没多少钱。” 孟虎说:“说不定我会有钱了!” 吴梦甄说:“你是在做大生意了吗?你现在好忙,马上要出去一个月?还神秘,不说地方。挣钱没那么容易,小心被骗。你不是被人骗去做传销吧?你刚出来,社会很复杂的!” 孟虎说:“我知道,我有数。” 吴梦甄认真地看着孟虎,还是怀疑和不放心的样子,说:“你可以不跟我说,但跟你父母说了吗?不过,你父母也可能糊涂。你毕竟在里面那么长时间,社会复杂的,骗子防不胜防。你自己清楚,你没什么本事吧,凭什么能一下子发财?听听姐的话吧!” “是妹妹!” “在社会经验上我是你姐!” “好好好,姐。还可以是妈呢!” “滚!” 他们开着玩笑收工回家。 但路上,吴梦甄还是认真地边开车边叮嘱孟虎,跟他说有人如何被最亲的亲友骗进传销窝失去自由,还说社会上的各种骗术,电信诈骗,冒充公安,检察,要你转钱到安全账户,银行让警察来做工作还硬要转钱,说你孟虎估计就是这种人,不听劝。 孟虎说,谢谢你,放心,我知道的,你说的骗子,我和他们不要太熟,天天在一起好几年的,关系好着呢。 吴梦甄开始一愣,但很快明白了,说你这个死孟虎,会说话了,耍你姐了! 第93章 到加拿大 钱颖颖周航与周老太告别,把周老太托付给钱颖颖姐钱芳芳,当然还有保姆照料。 周志元夫妻闻讯也来送行,钱颖颖不冷不热。周老太则正眼不瞧他们,只当他们不存在。他们喊娘,她说我没你们这个儿子儿媳,志栋的100万你们拿得心安不? 周志元对钱颖颖说回去向志栋问个好。钱颖颖没告诉他们周志栋不在了。钱颖颖没接周志元的话题,只是跟他们说,你们这样对待老娘不好,老娘要收回我们给的100万的,我劝她算了,今后老娘不用你们操心了,由我姐姐管她,不放心你们了。 这边,孟虎出国前与舒莉孟福祥告别,舒莉说,儿子别听钱颖颖的话,到了加拿大可不能不回来,妈想你呀!说着就哭,还说儿子你要有良心,不要丢下我们不管。你老子是以前对你不大好,有原因的,他现在后悔了。 孟福祥说是的,是有原因,我后悔的。 舒莉说我对你好的吧? 孟虎说:“你们都好的,我没说你们不好。我不可能在外国不回来,给我几千万我也过不习惯。” 舒莉让他多听李律师的,不要听钱颖颖和林律师的,李律师才是我们自家人。孟虎说知道的。 孟虎连高铁也是才坐过,飞机更没乘过,开始很新鲜,但要十几个小时,后来乏味了。 到了多伦多,孟虎以为全是白人,想不到各种肤色的人很多,有一小半了,黄种人也很多,差不多七、八个人中就有一个。街上老是听到普通话。怪不得他妈怕他不回来,原来中国人讲中国话在这里也能过,好多店还可以用微信支付宝付钱。原来外国并不神奇。 但人生地不熟,孟虎还是跟着李律师寸步不离。看李律师到哪都是英语,很是佩服。有时李律师要单独出去工作,孟虎就在酒店附近转转,很是无聊。心想要是没有遗产,倒贴他一万元他都不来。 林律师需要把经过中国国内的公证过的继承权证明和委托书,再到加拿大安大略省进行公证。这里的公证不是中国那种国家行政的公证,是取得公证资格的公证律师的民间公证。公证好了洪招娣的继承权证明,以及洪招娣委托周航代理的委托书,就可以带周航去各个银行和财产登记部门分割周志栋的财产了。当然,目前看还有一位继承人孟虎,要一并去办理遗产分割。 这就要赶快做亲子鉴定。 警方是存有周志栋的dnd的,所以比对了孟虎的dnd后,得出结论:周志栋与孟虎是生物学父子关系。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于是凭亲子鉴定去办理孟虎的继承权公证。 再是周航代表洪招娣与孟虎订立遗产分割协议。说起来简单,因为约定各50%,但财产不仅仅是钱,还有房产、公司股权、股票市值、车辆、珠宝等等,每样财产要缴的税也不同,所以净值到底有多少,拿钱和拿资产的如何折算,弄下来整整用了两天。问孟虎,分割意见是怎样的,孟虎早已经头大,说李律师你说了算,我知道个大概就好。孟虎心想幸亏有律师,否则他没了主意。没有律师,他的财产可能要被侵吞。不过,即使有几千万到手就ok了。现在算下来超过一个亿的! 与周航弄好分割协议,又要去公证,终于,凭这些文书可以到银行和财产登记机构办理遗产转让了。当然之前进行了资产评估,要缴的税也已经算出来并一一缴纳了。 但财产就要到手时,全部遗产被冻结了,因为有人起诉,要继承周志栋的财产。 原来想到可能会蹦出新的继承人,果然。 拿到起诉书看了,原来是一女子称其怀了周志栋的孩子,也就是俗称遗腹子。按照法律规定,生父的遗产要留给遗腹子相应的份额,也就是要与洪招娣、孟虎平分,占其中三分之一。遗产被稀释了! 并且还止这个!又有个女人找到林律师,说她一岁的女儿是她与吉星生的,也要来分遗产。 这样,遗产要被“外人”分走一半了。 林律师对这个30多岁的华人女人说,先鉴定吧。 可这个女人说,林律师,就不要麻烦了,孩子小才一岁,别让她从小有心理阴影。 林律师说:“那怎么行,不能证明父女关系不可能继承的。做鉴定有什么心理阴影?” 女人说:“林律师你好心好报,可怜我们母女,现在我们无依无靠了,吉星生前答应养我们母女一世的,还答应给一套房子的,走得快,都没来得及兑现。怎么就走了呢?我还这么年轻,拖个小孩子,不可怜吗?我没工作没收入,还要养小孩。是吉星的种,我现在才知道是周家,他们就不能给点吗?那么多的遗产的。我年纪轻轻跟他一大把年纪的人,图什么,不就是图一生有个保障?可怜可怜我吧,不然我今后怎么活,我好苦命……” 女人说“可怜可怜我”时用哭腔,并拉起林律师的手。 女人的手很温软,触上来的感觉很好。但林律师还是缩回手,说不能这样。 林律师看女人长得蛮漂亮的,悲戚的面容犹显楚楚堪怜。吉星生前应该给了她不少的吧?现在就事论事,她女儿只要是吉星的种,她就吉星高照,发大了,有什么可怜?这样漂亮而发财的女人,是求之不得的黄金客户呀!于是林律师和颜悦色地说: “你说的我全同意,应该得到遗产,我会帮你,保证不会让你损失。都是中国人,你又年轻,后面日子那么长,没保障怎么行。我是有经验的律师,以后有事找我!加个微信吧。” 女人一听,用纸巾擦了眼泪,笑着加微信。 “林律师,我来加拿大不长,跟老公来做生意的,老公丢下我找别人了,我语言不通,工作难找,又不会做下贱事情,生活没着落的。碰到吉星也是两人相爱,他说他独身的。” 林律师点头。 可女人说:“就是不独身,我们也是相爱的……” 眼神带媚,看着林律师,如同当时看吉星的眼神吧。 “现在吉星走了,我还是要找个相爱的人,我会对他好,相互依靠。” 林律师想,你就是用这套吸引吉星的?我免疫。不过,这女人的内在精神和气质是怎样的不谈,她的外形,肉体,还是吸引人的。 “我会帮你的。先做亲子鉴定吧。” “不是说不要做了嘛?”女人拉着林律师的手摇晃,作娇柔状。 林律师抽回手,说不是我说了算,他们不会同意。 女人说:“你就说我的孩子是吉星的女儿,少分一点,有个几百万总行吧?他们会听律师的。” 林律师说:“他们又不是白痴。你为什么怕做鉴定?是不是吉星的种你不会不清楚吧,没有把握?” 女人只得老实说:“我同吉星刚好上就怀了,刚与别人断,我吃不准。” 林律师说:“这种情况还是要你自己回想清楚,有把握就做鉴定,但要是做了鉴定不是吉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你说不用做,让我去说服他们给你遗产,可能性接近零。” 林律师感到要遗憾与这女子没缘分了。 女人继续撒娇,说:“林律师,你就说做鉴定对小孩有精神伤害嘛,协商嘛,多少给点,不然我太可怜了。我会好好谢你的!” 林律师还是说,机率近于零。 女人听了眼泪又出来,说我怎么办,就不给想想办法吧? 林律师说没办法呀。 要不是女人漂亮,早就撵她走了。不过这时候也该请她走了。 女人只得回去,说林律师你行行好,帮我再想想办法吧,我会谢你的。 把这个女人打发了,跟李律师说那个遗腹子的事。当然也要做鉴定。胎儿也能做亲父鉴定,可以通过绒毛活检或羊水鉴定。 向法院提出了这个抗辩意见。 女人说对身体有伤害,不同意。 林律师说也可以无创鉴定,只要母亲的静脉血。 法官支持。就这样做了。结果竟然是:不支持是胎儿的父亲是吉星! 原来两个都是“碰瓷”的,没碰成。俱大喜! 钱颖颖说:“周志栋啊,你风流归风流,还没留种!老天有眼。” 胎儿母亲只能撤诉。先前那个说女儿父亲是吉星的女人又来纠缠林律师,林律师只能说除了鉴定,别无他法。严词拒绝。 有惊无险,终于可以分遗产了。 又跑了三天好几个地方,周志栋名下的财产都到了继承人名下。 孟虎看到银行卡里像变魔术一样变出来钱来,像潮水涌进来。真不敢相信他成亿万富翁了! 但两位律师都嘱咐他们:千万别瞎用,因为如果新的继承人冒出来,或有新的债务、税费出来,是要从所得遗产中扣的。这种可能性很大。 孟虎又担心了:这钱,到底敢不敢用?用了还不上怎么办? 李律师说,至少三年内要悠着用。 然后李坤兴做自己的事情。他要替同学的律所考察,看看能不能与加拿大的律所战略合作,比如跨国案件联合办案,跨区域律师业务的转代理,异地立案、执行,代为尽职调查,等等。同学的律所已经与多伦多的一家律所有了这样的合作,同学要他再发展几家,特别是有些城市还是空白。于是,李坤兴丢下孟虎,整个加拿大的跑,渥太华、弗雷德里顿、魁北克、维多利亚、温哥华、圣约翰斯…… 跑下来一个礼拜,签了几份意向书,该回国了。 已经在加拿大十几天了,回到浦东机场还要隔离14天呢。 订了机票,打道回府。 第94章 吉星的情人怀孕了 周志栋的遗产有惊无险地分给了两个继承人,一个孟虎,一个周老太。周老太的大多落到周航手里,钱颖颖也依照约定得到不少,两个律师则拿到了巨额代理费,皆大欢喜。 律师总是考虑方方面面,要把所有隐患和不确定性向委托人讲清。虽然两位律师交流时认为,再出现继承人可能性不大。算时间,7月初周志栋出事,7月10日钱颖颖母子和律师回国,上海隔离14天,在阳溪办事10天,回加拿大是8月初,8月中旬就拿到了钱。此时离周志栋出事一个半月了,有继承人的话应该已经出现了。幸运的是,出现的两个是两场乌龙。 可能性不大并不是不可能。事实上还真有,就在周志栋殒命前一天,他留下了他的种。 就在林律师在律师行数钱、李坤兴和孟虎得胜乘机回国时,多伦多城区一个住宅里,一个年轻华人女性愁肠满结。 她怀了吉星的孩子,吉星却人间蒸发似的,已经一个半月没有消息。 这个60平的居屋是吉星替这个女子租下的。他们建立情人关系一年了,女人以前是要吉星给她买房的。吉星说,你给我生儿子的话,就买房,我们也可以结婚。 女生不想替他生子,更不想跟他结婚。她才28岁,她对吉星不爱也不讨厌。她当然是为了钱才跟吉星在一起的,打算跟吉星好上两三年,弄个一、二百万加币,就跟他拜拜,像她的闺蜜一样找个人结婚,过正常生活。生孩子的话会使身体走形,让人知道了也不利于找人。但生儿子他会给巨款,就犹豫着。 上个月初的一天,吉星联系她,要来幽会。7月初的多伦多很热,她洗好了身子在空调间里等他。 吉星来了,没有像往常打个招呼就去冲洗、上床,而是坐在床边说:“婷婷,给我生儿子,我给你100万加币。” 婷婷说:“才100万。” 吉星说“生儿子150万,女儿100万。” 婷婷说:“至少200万。” 吉星说:“150,或100万是保底数。生下来,我会不管你们母子?你不肯生吧,你要找人结婚的,不能跟我生,我找人代孕吧。” 婷婷知道代孕在加拿大合法的,以所谓的“志愿者”的名义。她也听出吉星其实知道他们的关系就是好上几年、然后给她钱走人而已。她又犹豫越起来,不想生孩子可又想他的钱。现在他一年给她10万加币,合50万人民币。到关系结束估计至多也就给个30万加币,两年总共才50万加币。而且分手的30万加币也不是一定有,随他高兴给。 她想了想,决定替他生,不让他去找人代孕。加拿大代孕的价格也就几万到十几万加币。法律规定代孕是不能有金钱来往的,以营养费的名义规避就行。她说要200万加币。 吉星说200万?代孕才多少,最多20万,我给你100到150万可以了。 她就哭,说真让人伤心,你把我当什么人?跟代孕女人一样?好,你回去吧,拿颗精子来就行。 她的哭起到了让吉星反省和同情的效果,他说这样吧,生男的,180万,女的,120万。 只能这么多了。女人要求吉星立下字据,吉星说拿纸笔来! 写罢,女人就拿出她的温柔劲,欢喜地说,你去洗,我要你,给你生儿子。 这是一次兼具娱乐和工作意义的性事。两人都觉得开心。 他们又都去洗了下,回到床上拥抱在一起。吉星说:“你生的儿子应该正常的吧,不会像我现在的儿子。他应该是遗传他妈,像我就好了。” 婷婷问:“你儿子怎么啦?” “我儿子是同性恋。他妈的同性恋就算了,还大庭广众下宣布结婚,让我参加,好尴尬,这个不肖子孙!” 婷婷说:“这样啊。这种事在这里又不奇怪,加拿大可以结婚的。但他这样是气你,不好的。”女人虽然还没生下儿子,但下意识的贬损那个儿子了。 “就是,把我气得。我要与他断绝关系。” 婷婷想说应该,又觉得太露骨了,就说:“怪不得你急得生儿子。好呀,你这几天天天来吧!” 可第二天他没来,第三天也是。以前是一个礼拜来一次的,婷婷就有点奇怪,他怎么没有急于让她怀孕的意思呢。也许他还是想找人代孕了,那样便宜。男人的心思猜不透。 一个礼拜了,还没来。她就联系他,接电话的居然是个女的,她吓得挂了。 他还有别的女人? 并且是替他生孩子的女人? 这女人其实是钱颖颖。她和周航在律师行与林律师商量遗产事,周志栋的手机被儿子放在桌子,她顺手接了,可打电话的人没说一句话就挂了。 婷婷就几天没打电话。直到十多天过去了,婷婷很生气,估计吉星有其他女人是真的了,甩了她了,要打电话兴师问罪。可电话关机了! 钱颖颖他们已经在回国飞机上了。 连打几个电话关机,婷婷气得脸色发紫呼吸急迫——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平时没什么症状,遇到突发事激动的话就会不适。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打闺蜜的电话。 去年通过这个闺蜜认识吉星的。闺蜜做一个华人老板的小三,华人老板与吉星是朋友,这样婷婷与吉星认识了,好上了。现在闺蜜与华人老板断了,找了个男人以结婚为目的恋爱了。婷婷觉得他们般配,自己两年后也想那样。 婷婷问闺蜜知道吉星的情况吗,他怎么联系不上了。 闺蜜说不知道呀。 婷婷让闺蜜问她以前的男友,那个华人老板,闺蜜说早就不联系了,号码都删了。 婷婷想可能真删了,为了删掉当小三的历史,怕现在男友知道。 婷婷只能自己继续打吉星电话。仍然关机,之后停机了。 就绝望了。想去万锦找他。万锦倒是不远,可万锦也不算小,只知道吉星开一个贷款公司,名称地址一概不知,到哪儿找? 而且吉星失踪一个月了,她不来例假了。那天可不是安全期。买试纸一测,怀孕了。赶快到医院检查。 果然有了! 看到报告她心脏先是一阵急跳,又慢慢放缓,缓到供血不足了,脸色紫得可怕。幸亏是在医院,及时救治。人是没事了,花了不少钱。 原指望怀孕生子吉星给几百万的,可他人消失了,肚子里孩子可怎么办?这个老畜生! 他死到哪去了?手机都停了换了,这个畜生、骗子! 她拖着身孕的身子去万锦找,见到贷款公司就进去,两天跑了几十个公司,没找到吉星。 回到多伦多的租屋。这样又半个月过去,还是没吉星消息。她看着自己大起来的肚子,犹豫要不要打胎。她当然不要这个孩子,但万一吉星忽然出现怎么办?她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吉星是有意外事情无法联系她,比如被人绑架勒索了。 可整整两个月了,还是手机停机、人无消息。房租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期了,这个老畜生,他什么都算好了。 不能再等,肚子里的孩子要打掉还是留下,要作决定了。 还是要找闺蜜。 闺蜜也觉得事情到这种地步严重了,这次不能推却了,到电话局吊通话记录,把华人老板号码找到了。 打电话给华人老板说,婷婷要找吉总,怎么他失踪了,对人不说一声就没消息了。 华人老板说,他当然不能回婷婷消息了。 闺蜜问吉总怎么啦? 华人老板说,你要听吗?保你刺激,我们见面谈。 闺蜜不想见面,她现在与男友感情不错。 华人老板说,放心,我不会纠缠你,你也不多这一回,我不会亏待你。 闺蜜不肯,华人老板说不来你会后悔,我有劲爆消息。 闺蜜还是没答应。回头跟婷婷说这事,说不想再与他有关系。 婷婷求闺蜜,说你就答应这次吧,我要疯了,想知道吉总的消息。 闺蜜说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我为了你。 与华人老板酒店见面。鸳梦重温,颠鸾倒凤。 华人老板给了一千加币。闺蜜说,你还没说吉总的事呢。 华人老板说:“吉总没了,出车祸死了。说法很多,香港老板追杀的,国内大佬杀的。反正我不相信是车祸。高手操作的,干得漂亮,没破绽,警察定的交通事故。” 闺蜜说:“怪不得。婷婷倒霉了,他怀吉总孩子了!” “孩子?确定是吉星的?” “婷婷能确定。她没别人。” 华人老板从床上坐起,打他的律师电话。 律师回答他,这种情况有遗产,有给遗腹子保留份额,与人平分,前提是有遗产可分,如果有遗嘱要先服从遗嘱。 华人老板知道,吉星的巨额遗产前阵子刚被两个继承人分完。 问律师,分完了咋办? 律师说财产回转,重分。 华人老板想这下有戏了。婷婷哪是倒霉,交高运了。但不能跟老情人说实情,想自己与婷婷联系,看看怎么从中分一杯羹。 就对旧情人说:“我问律师了,吉总可能有点遗产,但不晓得他债务多不,肯定不少债务,否则别人怎么追杀他。要是有,我帮婷婷争取点,她可怜的。我帮她就是帮你,我不会亏待你,你要常跟我见面。” 闺蜜说不行。她想与新男友过正常日子,新男友做公司职工,一年虽然只有三万加币,但人好,爱她。 华人老板与律师密谋,觉得婷婷像是个小姑娘可以骗她一笔。跟婷婷谈,要将来财产的10%,无助的婷婷没多想就答应了。 先去做亲子鉴定。警方不提供吉星dnd样本,说申请人理由不充分。婷婷是凭手机里几条信息说是与吉星是情人,发生过关系,警方说信息只能反映一般关系。理由是尊重死者,没有充分理由不能随便提供dnd比对,除非法院认定。 律师无奈警方的死脑子,只能向法院申请立案。 婷婷和律师都急。吉星的钱已经分掉了,怕时间越拖,追回来越难。 律师反复问婷婷:肚子里胎儿不会是其他人吗? 问得婷婷都不回答了,什么赌咒的话都说了。 律师要婷婷千万保养好身体,肚子里胎儿太值钱了!顶她几辈子奋斗的。 于是婷婷舍得花钱去医院体检、保胎。 医生给做b超。先说,怎么心跳这么微弱,声音还杂。 细听之后说,恭喜你,是双胞胎。 婷婷特意到的华人医院,听医生说心跳都听不到,自己的心就咚咚乱窜。听到是双胞胎,“啊”一声,心脏病又发作,昏厥过去。 第95章 尤凯又遭忽悠 李坤兴在加拿大时,尤凯又提出要分股权,给他钱。 事情起于那个对赌协议。李坤兴出国前对尤董说,这个对赌协议属于企业发展的重大决策,重大事项,最好弄个股东会决议,三分之二以上通过,否则将来如果万一不成功,小股东联合起来控告决策错误,要求董事长总经理承担责任,甚至要求解散清算,可能会有后患的,最好有股东会决议。 尤茂昆一想,反正他们夫妻两人60%了,加尤凯的20%就超过三分之二了。其他股东通知一下,签不签无所谓。 又想,长远来看,将来企业增资、合并、兼并、投资、上市什么的,就一定要股东比例三分之二通过,最好还是要尤凯拿出一半股权,哪怕7%也行,这样就不受尤凯的制约了。 没想到这次就不顺利,尤凯先是说要看对赌协议,看了又说等等,明天答复。 嘿,还真把自己当20%股权的股东了。尤茂昆心里那个气。 尤凯自然是要与他的律师刘朝杰商量。 刘朝杰说:“这种合同应该可以,你可以同意。” 尤凯说:“我不是缺钱吗,我想趁他们要我签字,卖点股份。” 刘朝杰问:“你要卖多少比例,对价多少?” 尤凯说:“一半,10%,原来要5000万,现在可以少点,4000万。” 刘朝杰说:“10%,4000万,我不知道你们尤董同意不,而且要有人出这个价。你要4000万干吗?” 尤凯有点生气地说:“你说干吗,不是山东的公司,我要投钱嘛!” 刘朝杰其实是明知故问。 他和尤凯,还有另一个原来五洲出来的人,叫袁惠迪,三个人在山东成立了一个电缆公司,靠尤凯拿到了五洲的专利技术,生产出了特高压电缆,才一个月就赚了不少。刘朝杰和袁惠迪各得到了十几万,尤凯只得区区5万,因为他投入的实际资金少,虽然他是名义上绝对大股东。所以尤凯想投钱,多分利润。 尤凯不知道,刘朝杰和袁惠迪联合忽悠了他,让他做大股东担公司的责任,又以他投入实际资金少为由少分他企业利润,而企业利润全靠尤凯偷来了五洲的专利技术。 五洲对被侵权一无所知。 事情起源于两个多月前。 6月初的一天,有个之前的五洲员工打电话给尤凯。这人过去是五洲的销售人员,就是当年与尤凯合作,利用尤凯谋利,被尤茂昆识破赶走的那个,叫袁惠迪。 袁惠迪像过去一样把尤凯一通吹捧,说怀念那几年合作的日子,说他们珠联璧合,风雨同舟,人间绝配——袁惠迪说话喜欢用成语,或四字句。 尤凯听了虽然觉得袁惠迪说得有点夸张,但打个八折还是能接受的。 袁惠迪约尤凯细谈,说他们可以合作一个大业务,想当年他们是如此成功,合作情景历历在目,所以一有事业就把你幡然想起。 其实尤凯需要的是幡然醒悟。可尤凯开始重蹈覆辙。尤凯想:有事业想到与我合作,可见对我的评价不虚。 尤凯就与他饭店包厢小酌。 袁惠迪说久别重逢,相见恨晚。尤凯直接问你有什么项目。 袁惠迪没直接说,而是问,不是尤总的亲子是什么感觉,尤凯说别说这个。 袁惠迪说尤总过去待你是不像亲儿子,中国人讲血浓于水,你不是亲生,就会格格不入。人贵在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尤凯说你直接讲什么意思。 袁惠迪说:“这年月,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能让人肃然起敬。想你我当年,销售做到第一,全靠两人之力。我推荐你去总公司做总经理助理,是我失策。我好心举荐,但我们两人一分开,瞎子失棒,棒无所用,故我们都失败了,日落西山,辉煌不再。所以我总结,要成大事,惟我们精诚合作。” 尤凯说合作什么。 袁惠迪说:“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两个就够了,也顶到诸葛亮了。我觉得我们心有灵犀,总能不谋而合。你觉得我们现在做什么事业?” 尤凯说什么事业,再去搞销售? 袁惠迪说很ok,说他在山东有一个电缆公司,给他承包销售,佣金比例高,一定会成功,就用他们当年的模式。 尤凯问什么电缆,佣金多少。 袁惠迪说传统民用电缆为主。 尤凯显鄙夷之色,说民用电缆有几个利润。 袁惠迪一个低头,复抬头,显凝重之色,说:“这个我倒没细想,只想到佣金比例高,可每单块头太小,杯水车薪,有失算之错。但那个佣金比例实在吸引人,可惜可惜!” 见尤凯也呈失望之意,袁惠迪说:“这个山东公司要是能生产高技术电缆,销售利润就很为可观。” 尤凯说:“你这是废话,谁不知道这个。” 袁惠迪说:“也不尽然。我们想想有什么办法。尤兄,我认定与你合作是肯定的了,这是成功的前提,是保障。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我在想,你也想想。” 袁惠迪已经与尤凯干了一杯白酒,又要与尤凯干第二杯。 尤凯驾不住劝酒,边吃边想办法。 袁惠迪说:“山东公司怎么得到新技术呢,五洲现在最好的技术是什么呢?” 尤凯说:“亏你还是五洲出来的,这个都不知道,当然是特高压。” 五洲目前最值钱的是花1.5亿买来的特高压电缆技术。 与普通电缆不同,高压电缆比低压电缆多了半导体层和屏蔽层,常见的材料有四种:yjv电缆,全称交联聚乙烯绝缘聚氯乙烯护套电力电缆(铜芯);vv电缆,全称聚氯乙烯绝缘聚氯乙烯护套电力电缆(铜芯);yjlv电缆,全称交联聚乙烯绝缘聚氯乙烯护套铝芯电力电缆;vlv电缆,全称聚氯乙烯绝缘聚氯乙烯护套铝芯电力电缆。 五洲买下的上面的第一种,750-1100kv特高压交联聚乙烯绝缘不锈钢套光电复合电缆,能满足特高压输变电工程智能电网在线光纤量测信号及数据通讯的需求,适用于750-1100kv特高压输变电系统,其独特的交联聚乙烯料制造的绝缘层、软铜丝制成的铜丝屏蔽层和不锈钢管护套等设计,使电缆具有优良的机械性能和防腐蚀性能、较高的短路电流容量。五洲花1.5亿买断15年,是独占使用权,按理也能扩大产能,之前跟外地的厂家谈过合作,允许生产,但最后没谈成,一是因为对方付的使用费少,且不能包销。二是近几年各种特高压电缆层出不穷,挤占了五洲的利润空间和市场,逼得五洲要上新技术新产品了。这个背景下弄了那个对赌协议。 此时尤凯想到五洲的几个获得新技术的路径,似乎灵感来临,滔滔不绝地说,要获得新技术,无非三条路,自己研发,直接买,合作科研…… 袁惠迪认真地听,时常露出崇拜之色。 等尤凯说得差不多了,袁惠迪一拍大腿,说:“尤兄言之有理,我有如梦方醒茅塞顿开之感。那我们想想山东企业走哪条路?要是他们请你去就好了。不过不去也行,我们两人想出办法,把他们厂给承包了,我们干脆从生产到销售一起来。你说用什么方法获得新技术,像五洲那样的?” 尤凯已经醉意朦胧。“新技术嘛,五洲倒是有,不过那是专利……不知道我老子现在要价多少……要是低的话,可以去合作,我们有得赚。” 袁惠迪说:“尤兄这个思路非同一般,真雄才大略。五洲这个特高压技术,我看行!怎么样,今天切磋有成果吧?我说我们一合作,思路大开,所向披靡!兄弟,我服你!” 又举杯要与尤凯干。这回尤凯实在不行了,说:“别光喝酒,多喝酒有什么用,不要把你脑子喝坏!” 袁惠迪说是是是。又说:“兄弟,这个事,我的看法,不定对,我们基本定了用五洲这个技术,但先别跟你老子商量价格,现在你们的情况,估计他不会低价给你,我们再想想办法怎么能尽可能低的价格得到,我们的利润空间就大。” 尤凯大着舌头说:“你小子又……又废话,我知道,当然要低价。” 袁惠迪心想今天第一步达到了,下一步是让尤凯一分钱不花得到技术。他已经想好办法。 第96章 尤凯偷盖公章 其实不用袁惠迪提醒,尤凯也不会贸然向父亲提出要五洲的特高压电缆技术。在任何决策之前,他肯定要询问他的律师。 刘朝杰听了,心里盘算:那个尤凯以前的销售搭档,到底是出于何种动机?肯定是想少花钱或不花钱弄到这个专利技术产品生产权,如果真如此,他刘朝杰要从中分一杯羹。 就对尤凯说:“这个应该是好事。我之前不是要你暗里搞到五洲的技术吗,还有偷税漏税之类的把柄,就是有朝一日防卫用的。你现在处境不大好,在公司无所事事,人没事就没地位,就不会成长。能与人合作办个厂不失为证明自己之举,关键是得到五洲的这个技术。” 尤凯说:“这个技术是公开的,不用偷,就是用的话要付钱。” 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刘朝杰立即说:“我知道你说的是特高压专利技术,一旦申请专利,技术就公开了,在国家专利网站上能查到,这个我知道。我以前说的是你们五洲自己研发的没有申请专利没有公开的技术,把这些搞到。” 尤凯说:“我们五洲自己研发的是一些小工艺,我也接触不到。最有效益的,就是这个特高压了。” 刘朝杰说:“你合作过的那个销售,我估计还会找你,最好我们一起见面。他说的办厂的事是个机会。你知道你们过去合作过,成绩很不错,我也可以给你们出出主意。我估计他这两天还会找你,你等着。” 刘朝杰想了解那个销售到底是怎样的人,说:“从你刚才的陈述中我觉得那人很看重你,你们过去合作很成功,那他为什么离开五洲?” 尤凯说:“我老爸见不得我有成绩。” 刘朝杰当然不相信尤凯这种话,但他点头,说:“你们的成绩是销售业绩好,还有别的吗?” 尤凯说:“销售业绩好还不够吗?我就是去辅助他销售的,我的主意他采纳了,说我们是绝配。” 刘朝杰点头,心里想的是:原来他刘朝杰不是第一个忽悠尤凯的人。 这人的忽悠技术在他之上还是不如他? 刘朝杰想会会这个人,说不定可以联合起来办厂。 袁惠迪果然又找尤凯了,尤凯带刘朝杰一起见面。 袁惠迪一看有律师,不知尤凯用意,只能东拉西扯不敢说到专利技术的事。成语也用得少了。 刘朝杰说:“袁总,你上次跟尤总说的事,我觉得可行,这对大家是个机会,有财发谁不想,我觉得,要能赚钱,专利上要少花钱,甚至不花钱,对不对?” 袁惠迪一听律师把话挑明了,想顺应意思,又怕律师忽悠他,就说:“专利总要花钱的,五洲又不是偷来的,不过能少则少。” 刘朝杰说:“你说怎么个少法?” 袁惠迪说:“那天我与小尤总一起想办法的。我对小尤总充满信心,估计你已经有办法了。”看了尤凯。 刘朝杰抢先说:“这个你也清楚,现在小尤总与老尤总关系不顺,主要是插进个律师儿子。李坤兴我了解,认到个有钱老子就离婚了,看不上原配了,把原来的企业法律顾问挤掉就算了,还说人坏话,好像别人都做得不好,只有他做律师好,他输的官司不要太多。这人不地道!现在尤家是引狼入室,尤凯处境不妙,我们要帮他!” 袁惠迪一听,心里有数了,他嗅到了某种味道,与自己身上相投的味道。他知道这个成语不好听,叫臭味相投。 袁惠迪点头。刘朝杰刚才讲话中用了“引狼入室”等成语,便触发了他的成语癖。他说:“如刘律师所言,真是引狼入室,所言极是。尤凯你现在身处险境,不能与虎谋皮,要能绝处求生。我和刘律师相助左右,至多出谋划策,主意要你拿。将来企业办成,你做董事长当仁不让,我们退避三舍,殿后支持。你出头之日,是我辈欣喜之时!” 刘朝杰心想你不用那么多成语会死啊,班门弄斧、啼笑皆非! 但刘朝杰对袁惠迪的讲话内容颇为认同,就进一步试探袁惠迪的意思,说:“袁总所言让人醍醐灌顶!我两人既是参谋,就要尽职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兄弟你追随小尤总多年,助小尤总取得辉煌业绩,无奈遭小人妒忌,事业夭折。现在有什么大计,说出来听听,我们一同商量。” 袁惠迪说:“不敢不敢,意见很不成熟。” 刘朝杰说:“小尤总允许你说,错了不怪。” 袁惠迪道:“那我斗胆进言。我觉得既然不能明媒正娶,就只能智取。” 刘朝杰差点笑岔。连“明媒正娶”都出来了,但意思懂了,就虔诚地问:如何个智取法? 袁惠迪道:“老尤总不是对小尤总有成见,不会同意给技术山东办厂吗?那我们来个先斩后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君子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不在乎一时一地,看谁笑到最后,方是英雄。” 刘朝杰终于忍不住了,也是替万凯骂:“别太多废话,直接说!” 袁惠迪道:“我们先智取专利生产许可协议,然后山东办厂,等到发现,我们已经成就斐然,像古人献上城池,在山东有厂也!就是说,把山东厂的利润分给五洲就是了,相当补给他们许可生产费。据小尤总说,现在他们还没有谈成一个合作厂家,我们替他们完成便是。谈不成是因为合作厂家对产品市场没信心,毕竟特高压技术层出不穷,今天不知明天,不肯先付巨额的许可生产费,但我有信心!我袁某从事营销多年,销售不在放下!” 他的如意算盘,刘朝杰猜个七八分,应该是先不付费,白用,有效率先自己装兜里,如事情败露就出钱消灾,反正是尤凯干的。 尤凯说:“你还没说怎么智取。” 袁惠迪说:“智取办法很多。我有一个朋友,用有单位抬头的空白纸上盖单位公章,再写内容。” 尤凯便陷入思虑。刘朝杰补刀了,他说:“此类办法还有很多。我有案例,我代理的一个企业,与一个单位有份合同,明明盖了章的,生效了,可对方单位说盖的章不是真的,鉴定了,章是真的,对方败诉。我的当事人是告诉我真相的。章不是明媒正娶,是智取。”刘朝杰在这里套用了刚才袁惠迪的说法,大家也顾不上笑,继续听刘朝杰忽悠。 “章是如何智取的呢?来自对方单位的副总。这位副总,一直辅助老总创业,像过去帮皇帝打江山的功臣,忠心耿耿,换来的是功成遭到妒忌排斥,加上太后就是老总老婆一家人挑拨,功臣日子不好过。这位副总被另一企业同情,劝他投奔,但让他先不动声色,盖了那份合同章,智取的。办法是,申请了一份正常合同,盖章时,把他要智取盖章的那份合同,只拿去最后一页,混在正常合同里。这最后一页,写的是合同的通用条款,如违约责任啦,本合同一式三份啦,最下面要写双方单位,也只写一个单位,就是要盖章的单位。要是发现,就说是拿错了,把另一份的合同的最后一页拿来了。这样盖到了章,再把这张盖了章的纸放进打印机打印,打的是原先销掉的我代理的单位的文字,位置像销掉前一样准。盖上我代理单位的章,这样,一份双方盖章的合同就出来了。” 这有点费解,但袁惠迪想明白了。他这时与刘朝杰已经彻底默契了。他装作没听懂,说:“刘律师你说的有点复杂,我有点明白,又糊涂,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回事……怎么就骗过他们,成了呢?” 袁惠迪嗯呀喔呀地自言自语地作思考的样子,其实当然是在等想尤凯想明白。他在考虑怎么提醒尤凯,又要让尤凯觉得是他自己想出的。反正最后的恍然大悟一定要归于尤凯。 终于,尤凯恍然大悟,开口了:“你怎么没明白,一份是要签的可以盖章的,另一份要偷盖章的只拿一张纸,上面叫通用条款,发现了也没事。上面另一个单位没打印上去,盖好章后才加上去,再盖章,这不就成了!“ 袁惠迪说:“是这样啊!可怎么还能加印上去呢?” 刘朝杰说:“这个不用你操心。电脑文档里撤去我方单位,比如山东单位,只有五洲公司,打印了去偷偷盖章,盖好后,电脑上操作,反过来,把我方单位恢复,之外文字全撤去,把那个偷偷盖了章的纸放进打印机,这次打印的是不是只有我们单位一行文字?位置也刚好。你的,明白?” 表面对袁惠迪说,其实当然是说给尤凯听的。 袁惠迪说:“律师你真行!” 刘朝杰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会做伪证的律师不是好律师。” 尤凯似有所悟,自语道:“这办法可以吗?那怎么去弄那个可以盖章的合同?” 袁惠迪假装挖空心思在想,其实早就想好了。当然最好还是让尤凯想出,于是提醒尤凯有什么机会接触章,你手里有什么正常合同,等等,尤凯都说没有,袁惠迪只得直接说出。 袁惠迪一白大腿,说有了。“我给你一个小单子,买五洲三千元电缆,就说是朋友家装修用的,你去盖章。” 他们就一起商量好了“智取五洲专利”的计策,由尤凯实行。 尤凯拿了一份三千标的合同去盖章。保管公章的是办公室张主任,看到有合同章审批手续,自然放行。张主任看了合同,像平常时候一样要自己盖章上去,尤凯说我自己来,就抢过了章。并说,你给我弄口水,一直忙,口干。张主任去倒水,尤凯拿出那张纸偷盖成功了。 三人就把他们想要合同弄成了。 这份合同写,五洲公司许可这家叫荣润电缆的山东公司生产特高压专利产品,每年支付30万元使用费。 口头说,30万使用费今后给尤凯。 荣润电缆的股东是三人加袁惠迪物识的山东的一家电缆企业。注册资本是2000万,袁惠迪和刘朝杰对尤凯说,你是企业最大功臣,你大股东,1500万。尤凯听了高兴,但说我这么多钱,刘朝杰说反正是注册资本是认缴不用实缴。山东企业以厂房和设备出资,折300万,袁惠迪、刘朝杰各100万。 由于用山东企业的现成厂房和设备,荣润电缆很快开工生产。产品有销路,主要靠袁惠迪。刘朝杰嘱咐他不要动五洲的客户,袁惠迪嘴上答应,还是用低价挖来了五洲的不少客户,但要他们保密,不能说出供货人是谁。 两个月了,尤凯只拿到15万,其中10万还是合同里说的的使用费,5万是企业收益。袁惠迪和刘朝杰说你股份少只有这点,再说现在开始阶段,不能多分。 尤凯说,我1500万,大股东。 他们说,要以实际出资算的,我们都出了100万,你才30万。 两人明里各分到十几万,暗里还有十几万。 现在,尤凯利用尤茂昆要他在股东会决议上签字的机会要求以4000万转掉10%的股权,来咨询刘朝杰,刘朝杰自然要与那个正每天给他赚钱的山东荣润企业联系起来。 他怕尤凯分到这么多钱,投入到荣润后,他和袁惠迪分钱就少了;再者,尤凯要是为了卖股与他老子弄出矛盾,会不会山东的事败露? 刘朝杰就说:“这个事,要慎重点。如果你老子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多钱,你不能说山东的事吧?” 尤凯说:“当然不说,我又不傻,我会说要干事业。” 刘朝杰说:“就算你老子不追问,可要五洲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能不?你拿到了钱他们会不监督?除非你与他们断绝关系,他们就管不了你了,否则他们有理由管你,你妻子和家人也会管你,你面临多方压力,会吃不消的。你现在不能跟他们中的任何人闹翻,一切以我们的山东事业为重。我有个办法。” 尤凯说什么办法。 刘朝杰说:“你说出钱做事业,不要说事业太大,投入太多,要个300万,你也不卖股权,提出用股权质押,质押给你老子,让他出300万,质押多少呢?你说10%4000万,400万1%,你就质押1%吧,反正将来还上这1%还是你的。” 尤凯想这是个办法,300万就300万吧。 第97章 江小涓自荐挑重担 可这个股权抵押方案尤茂昆也不同意,就是不肯给尤凯钱。尤茂昆说两条理由:一说儿子你知道,要上项目,花钱买技术,对赌协议几个亿,签了字就要筹钱。二,你要钱做什么,五洲现在做事都难,你个人能做什么? 尤凯不说拿钱干什么,只是说,你永远不同意我的想法,那我也不签字。 尤茂昆气极,自己的儿子居然卡自己。其实不弄这个股东会决议也可以。他想测试尤凯的反叛程度,便说:“尤凯,你是我的儿子,刚知道不是亲生,但与亲生没区别。我们就是父子,现在我要做这个关系到五洲今后发展,是五洲生死存亡的大事,就是这个对赌协议,你必须在股东会决议上签同意!” 尤凯说:“我不管,你不管我的死活,我也不就签。” 尤茂昆说:“你真能做事这么绝?别意气用事,签了吧!” 尤凯说:“我要钱用,否则不签。” 尤茂昆板起脸说:“你老子什么时候接受过要挟,还是自己儿子?” 尤凯怕父亲的脸色了,只有老办法,逃。边走边说:“不跟你说了,你有我的理,我有我的。” 望着尤凯的背影,尤茂昆只能在心里骂声孽子。 养他34年,这样的回报。他成一颗定时炸弹。岂是一颗,是一个炸药库,不时丢出炸弹炸你,最后说不定是核弹,同归于尽的那种。 股东会决议只能搁下,对赌协议照常进行。 之后尤凯又不来往了。 尤茂昆本来还想劝尤凯拿点股份出来给李坤兴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想问问李坤兴,以前想过的那个问题,即不是亲儿,可以收回股权不,至少是部分。以前给他这么多股权是因为他是亲儿子,但现在发现被医院调错了,分一半给亲儿不是天经地义吗?法院总要支持吧?要是法院不支持,就打医院官司,看法院怎么判。难它一下,支持分一半给亲儿,就不追究医院责任。总不能两个都判输吧? 他觉得可以问问李坤兴了。可以的话就对尤凯先礼后兵,必须拿出一半股份。 李坤兴已经从加拿大回国,但因为疫情在浦东机场隔离。尤茂昆觉得不能拖了,电话联系说了这事。 李坤兴说:“爸说的这个事我也考虑过,没有查到过这样的案例,相近的案例是父母的财产,亲子可以分到,所以这案子支持的概率大。但是我不会要尤凯的股,你们可以跟他协商,让出一半给你们,以后股东会决议就没障碍了。当然他会认为实际上还是给我的,这我没办法了。实在要打官司,我们另做个协议,我的10%拿到后还是你们的,你们是隐名股东,我挂名。总之我不能要。” 尤茂昆一听,心想两个儿子差别怎么这么大。就说:“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你是好儿子。到底怎么做,回来再说。” 李坤兴在宾馆隔离着,心急也没用,就一件件理事情,做好记录,把每件工作趁这个机会想细一点,沙盘推演,出去后可以效率高些。还想到一件事,就是进入9月了,江小涓9月5日要会计师考试了。唉,自从做她表哥后,他们就没有联系过。这也不正常吧?想一想,觉得可以发条问候信息,就发:“过几天要考试了吧,加油!祝你一举成功!” 江小涓就回:“三天后考,希望能成。你在哪?上海隔离?” 看来她知道他行踪的。“是的,从浦东机场下飞机就接到一个宾馆,14天还有9天。” 总不能就这几句话吧,李坤兴还想说点什么,江小涓来了信息,用了微信语音:“最近公司有些事不顺,你在外面知道不,我考完了有个打算,请你帮我参考。”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现在听到还心痛。好在她语气平静,毕竟是说公司的事。她有什么打算了吗? “公司有什么事吗?” “公司最近销售业绩不好,人员流失了好多,人心有点不稳。我都没心思考试了,想为公司做点事。” “你的想法对的,那天五四演讲的话不是空话,到需要的时候要挺身而出。你是有什么打算吧?” “是的。不成熟,等你回来问问你看,可行不?” “好的,你现在还是要静下心来准备考试,只有几天了,不能功亏一篑。” 江小涓换文字:好的。跟一个笑脸。 三天后江小涓参加会计师资格考试,三门考下来感觉还好。对照网上的答案,觉得财务管理和经济法两门及格有把握,中级会计实务有可能及格,题目比较活,与标准答案很接近的只有50分,有30分是相去甚远无望得分,剩下20分里半对半错吧,所以及格的话也是勉强。反正按规定明年可以再考不及格的科目,两年内三门通过即取得资格证书。 她一考完,心思就在公司事情上。她主动联系李坤兴,打电话。 说了考试情况,李坤兴说那考得不错了。江小涓说,我要说公司和我的事了。 江小渭说:“公司这种情况,我有点担心,总感到员工没有信心。跟现在是疫情也有关系,电力工程开工不足,产品销量下降了20%,财务报表一天不如一天。有员工说下个月还要降。我问为什么,他们说外面的新订单弄不到,老订单又被人抢去。我问什么原因,他们说特高压电缆不断有新技术新厂家,又不是我们一家,我们花1.5亿,连购买费也收不回,现在又要去买新技术,恶性循环。在他们眼里,买新技术,是送钱出去要死,不买,是等死,太消极了。当然靠传统电缆市场,企业也不会倒,但养不活那么多人了。尤总也在会上讲严峻形势,他要大家振作精神,背水一战。公司下达任务,分解指标,不完成就没奖金,还要下岗。销售部门有意见,认为凭什么他们完不成指标没奖金要下岗,坐办公室的不要。现在我们会计也有岗位指标,末位淘汰。公司有点人心惶惶。我觉得现在这个关键时候,平时豪言壮语的人都做缩头乌龟了,平常学习时讲体会慷慨激昂,现在唉声叹气,都想另寻出路。我就想,五洲这么多年白学习了吗?哪个企业没有问题,你们到哪都要下岗!我想光想没用,我要有行动。我是觉得做财务帮不上忙,我要去做销售!” 李坤兴说:“等等,我先说下。你说的最近的企业情况有些我是预料到的,比如员工的状态,有些是没想到的,就是销售下滑这么厉害?你想挺身而出我也不奇怪,可见五四演讲不是耍嘴皮子的——也就你几个不多的人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你要做销售,你做过吗?” 江小涓说:“是这样的。最近两个区域的销售承包负责人离职了,年终奖金也不要,觉得没指望了。上个一个礼拜销售总监也辞职了,可能是压力太大,最近被尤总批评得吃不消了。销售的军心散了,我急。我想,事情发展到这样总有原因,哪些是客观原因,哪些是主观努力不够,哪些客观原因其实能克服的,为什么都没有系统的汇报材料?一笔糊涂账,全靠吃老本。一遇到新情况就没有应对。老客户为什么不用我们的产品了,他们用的新产品有什么不同,我们能改进留住他们不?难道老客户会没有一点感情?这算什么老客户。所以老客户撤单不会一下子吧,总有征兆,会说点原因的吧,可这些销售人员什么也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真不知道他们以前怎么做工作的,每年还拿那么多奖金。我不服了,我要去试,到一线去,那样有劲。” 李坤兴说:“原来是这样。你分析得有道理,你说的销售人员对情况变化一无所知,确实不称职。我想应该支持你。因为你有决心,有想法,销售确实能锻炼人,到一线去比坐办公室成长好多了。董明珠就是销售出身。你的财务专业也会有帮助的,而且也是你的看家本领,成本核算就比别人强。还有,专业水平高的人,谈吐、气质是不一样的,加上一线的厉练,会成为全面人才的。从成长的角度我也支持!” 江小涓说:“你真的这样想,太好了,我敢做了,不是理想主义了!” 李坤兴问具体怎么做有打算吗。 江小娟说竞标老客户脱单最多的华东区域,把原因搞清,虚心走访老客户,不怕被拒绝,诚心感动,我们做得不对的地方赔不是,合作这么多年总有感情的吧,买卖不成仁义在,朋友多一个好一个。现在客户要去嘘寒问暖,当他上帝,但又是要给予实际帮助的。还有就是不辞辛苦跑新单位。别人能抢我们,我们也要去竞争。 李坤兴笑说你走入角色了,生意经上来了。 江小娟说,是你带坏了我。这一年我觉得自己是变了,喜欢看书和思考了,像你一样。好像比过去有眼光,格局有了点,也有点野心了。 李坤兴说你自己启蒙了自己,前途无量! 江小涓今后你要多帮助我喔,谁让你是我哥。 李坤兴说当然,会看到你成长、成大事业的。 江小涓就去找尤总谈。她很少到尤董办公室,尤董说小涓你是稀客。听说江小涓来谈她的最近公司状况的想法,尤茂昆说好呀,是你们出头的时候了,你慢慢说。 江小涓就说:“舅舅,尤董,现在公司的情况,我想出来承担,到一线去,现在哪个区域销量流失最严重,我就到哪去,我要竞标!” 尤茂昆说:“小涓,你今天来说这个,我一点不奇怪。我关注你好久了,你成长了,今年状态特别好,是我最想看到的五洲人,无论专业、干劲、方方面面,小到积极心态、为人处事,感到五洲的培训学习还是在有人身上起作用的。” 江小涓对尤董的话也不怎么感到奇怪,她对自己的进步是有数的,不过尤董看出了,她当然高兴。她本想说说对大部分五洲员工的失望,又想尤董应该有数的,就只是从销售人员的专业、不尽职说起,与那天跟李坤兴说的差不多。 尤董不打断她,神情严肃地听,还常点头。最后他竟然说:“你做什么区域负责人,你就做五洲销售总监!” 江小涓说:“这个,我现在不能胜任吧?” 尤董说:“有什么不能胜任,世上没什么神奇,你只是少点经验,脑子有,决心大,保你一投入进去全是乐趣,天天总结提高,未来可期。大胆去做,销售总监兼区域负责人,做出成绩服众。我相信你。但我不是盲目用你,开始的一年,你与我多沟通,我多用点精力关心销售的工作,你做到每天与我沟通,我总算对销售也不算外行,年轻时销售起家,老本行,没什么神奇。舅舅跟你一起做,把你带出来,也是我们家族的光荣。舅舅寄希望于你!“ 江小涓说:“那我就敢了。舅舅要是还是做营销也不得了,不过有更大的事要做。我多听你的,照你意思做!” 尤茂昆满心欢喜,欣喜江小涓的成长,勇挑大梁;欣喜她是尤家家族的人。 看着江小涓的脸,心里还想:外甥女你不但有脑子有决心,还形象好,样子和说话都讨喜,也是营销的先天优势。 又想到外甥女的个人大事,就说:“外甥女呀,你的个人大事也要上劲的吧?有了没有?” 江小涓摇头。 尤茂昆说:“你不要心思光在工作上,不顾找对象,你妈要怪我了。” 江小娟说:“这两年我先工作,不考虑。” 尤茂昆说:“不要把事业和婚姻绝对对立,女孩子,投入工作不容易,还是分点精力出来考虑个人事。处理好,不矛盾,这也是智慧。” 江小涓说:“嗯我知道,舅舅。”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她心想,他怎么就是你的亲儿子呢?这两年,我怎么会有心思谈恋爱,就是放在工作上了。我要拼一下。 第98章 五洲自主科研出成果了? 尤茂昆欣慰外甥女的成长。尤解两大家族中,至今没出一个让他满意的人,虽然有几个在五洲担任要职,都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古训道:举贤不避亲,何况,尤茂昆是传统思想浓厚的人,一是相信自家人可靠,二是提携亲戚家族就拥戴和感恩之,人生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可惜古往今来,既是亲戚又是雄才者少之又少,如今江小涓这么争气,能不让人高兴?原先只指望她在财务逐步接班担纲,现在超出预期,显示出全面开花的样子。 李坤兴是例外。他无疑是亲戚中最优秀的,而且还是亲儿子,但尤茂昆觉得李坤兴有个适应过程。五个月下来,尤茂昆觉得李坤兴太理论化太书生气,那样做法律专业可以,做企业管理不行。那些理论和做法是文人纸上谈兵坐而论道,不切实际。尤茂昆希望的是,现在李坤兴多听他的,用力把董事长的指示贯彻落实下去,董事长不能亲临前线,精力也不比年轻时候,领兵打仗要靠年轻人了,可运筹帷幄还是要靠他。 江小涓有望成为他希望的样子。他要她天天与他沟通,就是希望把自己的意志贯彻下去,销售他不要太懂,年轻就是跑供销的,一世的经验不要太多。江小娟初入门,有信心有脑子,照他的路子走,不愁不成功。而且她的个性似乎比李坤兴还“杀匹”——阳溪话做事干脆利落的意思,他嫌李坤兴太文、太秀。“太秀”是尤茂昆的独特用语,意思是太温柔不霸气吧。 但愿这次对江小涓,不会始信终弃。像尤凯所说,尤董开始总是对人满怀期待,满心看好,结果总是大失所望,看法180度翻转。 对李坤兴的想法与解菊青说过,可解菊青说,是不是年轻人有他们的道理,时代不同了,企业也不同了。比如现在年轻人,员工也好,农民工也好,哪像我们那时会吃苦,调动他们积极性的方式也不同了。 尤茂昆说,那也不能迁就。在这种大环境下谁能保持过去那种意志和战斗力,谁就是赢者。胜负天平就在这里。 解菊青觉得丈夫说的对,又不对。但她已经懒得琢磨企业管理了,她的心思在养生、跳舞、唱戏上。她想说,周俊成好像不这样的。 她有时在电视上看到周俊成的谈访节目,还是东方卫视的经济频道,就看一下。丈夫老说要是他上节目,比周俊成说得好多了,可惜五洲没周俊成企业的一半大。 尤茂昆一直说成败总有天意,五洲总有老天垂青的时候,只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其它交给老天。可五洲总是不大顺,心里是不服的。果然,阴霾总有扫清时。正当需要的时候,总经理杨进兴冲冲来汇报研发部的好消息:研发出重大成果了! 是铝代铜电缆工艺有革命性突破!尤茂昆半信半疑,难道五洲的多年的自发科研,投入无数,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月?让杨进赶快把研发中心主任叫来办公室。 研发中心主任王建来了,尤茂昆详细问情况,王建把产品都带来了,一个电缆中间接头连接管,说解决了接口难以达到铜芯线标准这一难题。 王建是从外地一所大学引进的科研人才,原来是大学副教授,辞职到五洲来了,四年了一直没有大的成果,今天一鸣惊人了。 尤董让王建详细说说。 王建说:“铝代铜是电缆的一个新科技,现在一般不是纯铝,而是加入铜、铁、镁、硅、锌、硼等合金元素,是铝合金电缆。因为纯铝的抗蠕变性能差,而铝合金电缆的抗蠕变性是纯铝导体的300%,但是与铜芯导体相比,抗蠕变要差30%到50%,特别是接头处,是蠕变的薄弱环节,这影响了铝合金电缆的使用价值。这好像木桶理论的短板,现在我发明了一种新型抗蠕变高导电性直埋铝合金电缆中间接头连接管,抗蠕变性能提高20%以上,接近了铜芯电缆的程度。” 尤茂昆是能听懂的。铝代铜能节约铜资源、价格便宜、施工方便,这是人所共知,虽然传导性能铝合金电缆不如铜芯电缆,但一般民用和工业生产领域完全能够达到使用要求,所以前景很好。原来纯铝芯导体抗蠕变差,铝合金电缆则大为改变,但长距离电缆总要有接头,而接头处由于更容易受热故更容易蠕变。一般人不懂蠕变这个概念,尤茂昆当然懂。金属材料在保持应力不变的条件下,应变随时间延长而增加的现象叫蠕变。通俗地讲,就是金属材料在高温条件下,长时间后会有不能恢复的变形,严重下去就断裂了。接头处更容易蠕变,现在王建发明了提高抗蠕变的连接器,把这个短板补上了。 尤茂昆说:“这不是开玩笑,科学的严肃的,必须反复试破坏性试验,数据说话。” 王建说:“已经多次试验,数据能确认。” 尤茂昆说:“这么说,成功了?有把握了?” 王建点头确认。 尤茂昆说:“好,明天去研发中心听你们现场讲解原理,成功了要好好祝贺!” 杨进自然领会。那是要去视察的架势。 立即布置下去,像接待领导视察那样。去年阳溪一位副市长来过。杨进说,明天尤董视察,规格不能比那次小。 研发中心虽然处于五洲占地80亩的区域范围内的最里端处,离大门和行政大厦最远,但并不寂寞。五洲两个地方,外人到访率最高,一个是行政大厦里整整一层的五洲发展历史陈列馆,一个就是研发中心。虽然没多少拿得出的创新,都是些小工艺小发明,有过2项发明专利12项实用新型专利。现在终于有了重大技术发明,毫无疑问是五洲研发史上的一座丰碑,一座里程碑。 第二天上行8点,总经理,技术副总,财务总监,办公室主任,还有记者一样的办公室文员,齐聚行政大厦门厅大堂,等候尤董。 行政总监陪同尤董来到大厅,尤董在前,大家簇拥着朝研发中心走去。 研发中心也总共三个人,一个王建,担任主任,两名技术员,副手。 远远看到研发中心门口铺了红地毯。两扇玻璃门上方门楣上有电子屏,正移动字幕:热烈欢迎公司尤董事长和公司领导莅临指导! 研发中心三人已经迎了上来。尤董指了下电子屏说,这个文字老套,没创新,要扣紧今天主题,写:庆祝五洲重大科技发明成功! 大家纷纷点头,说对,就是,下次要注意。 办公室的小年轻,编公司期刊,和企业公众号的,拿出小本子记录尤董刚才的话。 研发中心是幢两层楼的小楼,楼下几个房间放了些科研设备,堆放了各种电缆。按照事先安排,王主任引尤董到二楼会议室。 会议室有张长方形会议桌,围了十几张椅子,尤董坐于上首,左右分别是总经理和王主任。由总经理致开场白,五洲的习惯,对偶句开头,今天是“秋风送爽,丹桂飘香,国庆佳节来临之际,五洲科研传来大好消息,新型抗蠕变高导电性直埋铝合金电缆中间接头连接管制造成功,革命性的创新诞生了!” 然后请王主任结合视频演示这项技术。但事先商量过,只讲大概,比如用了哪些金属材料,配比是不能讲的,工艺制作也不能公开。申请专利时才能公开。 所以所谓演示也是象征性的。 但宣布检测数据是重点。多少次,什么方法,检测的可靠性……总之能说明是成功了。 尤董鼓掌,大家热烈跟上。公司摄影记者有拍照的有录像的,记录这历史时刻。 尤茂昆特别高兴,有几十年晦气一扫而光在感觉。 今天下班后的集合有得谈了,他们更要吃酒唱歌,到半夜。 但尤董不知道,这是一场王建对他的忽悠! 职场中,人在重大压力下,会激发异乎寻常的能量,也会失去理智铤而走险。 王建,四年前从大学辞职来到五洲,丢下金饭碗到企业一搏,四年下来,只有两个形同鸡肋的小发明。而五洲亟待科研成果,现在五洲面临困境,尤茂昆向各部门下达军令状,誓师大会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口号都喊出了,且是实打实的,半年不出重大成果,研发中心关门大吉,人员走人,没一分奖金。王建年龄44岁,家在城市,背负房贷压力一座大山,还有孩子读书的压力,妻子收入也一般,他要是没了工作,不堪设想。眼看半年出成果不可能,而他研究的一只项目接近成功,就是有一个点解决不了,却看到专利网站上有类似的做出来了,急中生“智”,也实在是下策,他把自己的研究中最后那个解决不了的问题写上个解决方案,这样完整的一个发明就出来了,可其实是不成功的。怎么办?用别人公开的专利技术做出产品,李代桃僵,用别人活的李树代替自己僵死的桃树。也就是,报的专利是自己的,但其实是不成功的,就用别人的专利技术制造产品来骗尤茂昆。总会败露的吧?能做这样勾当的人,总有侥幸心理,只顾眼前了。 五洲的第一个重大发明,是这样诞生的。 于是五洲申报专利。王建想,反正专利保护期有20年,20年之后早就有更好的技术了。这期间要是有人要购买五洲的这个假专利,再想办法糊过去,比如漫天要价,暗中吓退,等等。要圆一个谎是要无数谎跟上的,听天由命吧。 而五洲自己用这个“专利”得益了。五洲开始生产铝合金电缆,用这个技术做连接管,实验数据令人信服,产品颇有市场。 当然,这是用别人的专利技术生产的。只有王建一个人知道。 第99章 吴梦甄演艺水平大长 吴梦甄和孟虎在山顶上的那次直播视频很成功。粉丝都说甄甄的新疆舞好看,好多人说要买票欣赏,就收到三千多打赏。 她就学得更加起劲。有人看,有人赞赏,是她学习的最大动力。 每个人一辈子都在自己的兴趣爱好和谋生职业这两者之间权衡,或者说人活一辈子,做得最多的事情一定是这两件事。有人幸运,他(她)的兴趣爱好能挣钱,就是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还有人花钱欣赏。当然任何事要向做到极致发展有时也会兴味索然了,但总比从事自己不喜欢的事业好。吴梦甄的兴趣爱好是唱歌跳舞,但她恨自己早生了几年,因为在她的学生年代,社会还没有把唱歌跳舞当职业的概念,除非歌星,那太遥远。于是她学了营销专业,刚上学不久就意识到错了,发现社会上教孩子音乐舞蹈吃香了,社会上都有私人办班了,而不是像她上大学前只有公家的事业单位比如青少年活动中心有少儿技艺培训。 做了几年销售,心里放不下演艺梦。抖音出来了,自嗨了一把,还有点受欢迎,脑子一热干脆做直播,成专业演艺人士了。 毕竟半路出家,一学习,才知道唱歌舞蹈门道很深。以前就是听听带子看看视频跟着学,一个人也没少琢磨,还时常得意,觉得悟到道理了,有两下子了;现在听老师的,才知道自己是野路子,学到点皮毛,还学歪了,全得推翻重学。天天练基本功,唱歌的发声练习、气息训练,练了一周,后面还有声带和喉部震动、颤音……舞蹈要好点,基本功还不错,压腿、压肩、推脚背、劈叉跳、大踢腿、下腰,吴梦甄以前跟懂的人和视频学过,早几年就开始几乎天天练,不练身子会硬的。所以舞蹈学得快,老师几天后就教她完整的舞蹈段子,吴梦甄学得快,老师表扬她有天赋。女教师40几岁了,功底很好,很热情,说你要趁还年轻,好好学,好好表演,也为我争光。老师努力教,肯定也有看张市长面子的因素。 这一个月来学习收获很大,吴梦甄有找到方向的感觉。 粉丝数虽说没有暴增,也稳步上升。一算年收入,原来七、八万,现在增加到十万出头是稳的。十万相当底薪是有把握的,碰到经常有对路的视频火几把,相当于销售的大单子,年收入就有望冲二十万了。三十万也不是梦! 这个月里,也有人提起,那天在山顶上陪你跳舞的浪子哥呢? 吴梦甄心想,孟虎这家伙,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手机也不通,像是真进了传销贼窝了。 就联系舒阿姨。舒莉说,孟虎出远门了,要一个月的。 吴梦甄问怎么手机打不通? 舒莉说那边没信号。其实孟虎到加拿大没办国际漫游,说没拿到钱之前不能乱花钱。有事情用李律师手机联系。 吴梦甄说阿姨你有空来我这上节目,说说孟虎生父母的事,找到了吗? 舒莉说没找到,我最近也没空。其实她早已想好,等孟虎有了钱,她去花大价钱做整容,富婆都这样的,至少要年轻10岁,到那时整漂亮点上你的节目。 吴梦甄想起,还有一个人也一直不联系她了,李坤兴。不过她想通了:他们那种似恋非恋的关系是应该结束了!蛮好,一点没有失恋的感觉。本来就不应该那样。那样太傻太空虚,现在学习技艺多充实。 她果断地把李坤兴删除了微信好友。除了上面的原因,还有一原因是教师进修学院的体育老师在追求她。 她感到自己成长了,是蒋蕴启发她的,还有生父母,他们给了她原来不曾想到过的、其实是她最需要的东西。原来,想的是“靠享”——阳溪话靠权力傍大款得利益的意思。现在,她觉得是思想上的“靠享”。新的家人给了她全新的思想,让自己找到自信、方向,能够成长,能够把握自己命运,未来的生命画卷在脑中清晰地呈现出来。 并且也有体面的人追求她了! 这个体育老师是在舞蹈老师那认识的。一次体育老师向舞蹈老师请教健美操。其实他已经跳得不错,但来学习女生动作,因为进修学院女生更多些,他上课要教。吴梦甄也感兴趣,两人一起跟老师学,两个学生还互夸学得快、跳得好,事实也是如此。男生跳女生动作别有一番可爱。老师还让他们跳一段男女合舞,两人配合很默契,是一对天生搭档,老师直喊美哒哒,录了视频发朋友圈。吴梦甄也骄傲地发了朋友圈,引来无数点赞。 更大的收获是,体育老师要了吴梦甄的微信,主动与她聊天,得知她独身,就说自己喜欢她,约会她了。体育老师长相还可以,身材可是一流的,高高大大的,吴梦甄也喜欢他。共同话题也多,舞蹈,音乐,还有他也喜欢幽默段子,为吴梦甄的直播提供了不少好的段子。 吴梦甄的幸福一个接一个挡不住地滚滚而来,像失散出去的孩子,纷纷回家了。 由于吴梦甄的视频干净,音乐舞蹈才艺又日益精进,所以她的家人全成了她的粉丝。她可是有两家子人的。 张兰萍也看。对蒋锋说:“她这个天赋,遗传谁了?” 蒋锋说:“我们呀,我们年轻时交谊舞跳得不好吗?” 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年轻时,一所中学的男教师和一所小学的女教师相聚了,两所学校的团总支组织的联谊活动,创造男女青年教师交流的条件呗,结果成了三对,其中一对是中学团总支组织委员蒋锋和小学团总书记张兰萍。 蒋蕴听说过这些,她对父母说:“什么时候,爸妈重现当年风采,到甄甄的节目里捧场。” 蒋锋说:“你以为我们不敢。还有一样你们不知道吧,我和你妈恋爱时也浪漫的,阳溪山里没少去,爬的山多了,那时竹海景区是完全原生态的,也没有路,全靠两条腿。后来竹海改造成景区,比两个溶洞还要受欢迎,你爸妈是最早提出两会提案的。” 蒋蕴说:“我代表全市人民,不,全国人民感谢你们。” 蒋锋说:“甄甄的节目,一定要健康积极,题材很多的,阳溪各个景点,土特产,还有人文呢,请名人讲讲阳溪是院士之乡。” 蒋蕴说:“还有艺术家,徐悲鸿,吴冠中,吴大羽。你去讲呀。” 蒋锋说:“要是甄甄的节目格调高,我是可以去。我学生多,让他们关注。现在不敢,怕低俗。” 张兰萍说:“所以我们要帮助她提高实实在在的艺术水平,而不是光是噱头甚至低级趣味。谁让她是我们亲女儿呢!我帮她请的老师,效果不错吧,反馈过来说她是可造就之材!” 最开心的是蒋锋,因为上次父女近似吵架,不欢而散,现在找到方向了。蒋锋说:“这件事蒋蕴第一功臣。中秋是什么时候,两家要再聚聚。” 勇毅说:“今年中秋正好10月1日,还早,我先请一次,到山里,我有个亲戚开的农家乐。” 于是星期天,两辆车载着两家人,去山里聚会。 第100章 山庄聚会 勇毅是阳溪山里人,但他父母也在阳溪买了二手房,住在城里带小孙女。也请了保姆的,两位老人一点不觉得累,看得孙女一点点长大,一天天学会新花样,只有乐趣。他们祖孙三代经常回山里,说孩子再大一点,就在山里去多住,山里好玩,孩子一定喜欢。 今天是错换女儿的两家人的活动,两辆车分载两家人,开出阳溪城一路往南,十公里后拐向西,就投入了山的怀抱。 山里的公路,总是在山谷里穿行,蜿蜒起伏,沥青路面如小幅波浪,车如小舟。山如巨人夹道相迎,远处山峰则遥向招手。近山青黛浓重,如水墨浓刷;远山淡雅,似画笔轻抹。蒋锋是英语老师,似乎也有些文学修养的,他议论道:“我们江苏在全国是最缺少山的,最高峰也只有620米,也是全国所有省中最低的,江南没有雄山大川的壮美,而是一种温婉的静雅之美,它们从来是和这里的人融为一体的。如果你静静地注意山,它们是有灵性的,它们从100公里外的天目山脉走来,天目山最高峰可是有1500米的,到这里放低了自己的姿态,雍容地接纳我们进入它们的怀抱。那些高山大川是壮美,但只能远观,不能与人们的生活融合在一起,我们这儿的山,是亲民的,与民同乐的。所以古人很喜欢这儿的山,苏东坡就在这儿山里置田养老。当然,我们也要善待它们,它不光与我们相处,它还要与我们的子孙相处,生生世世。” 开车的勇毅不由称赞道:“爸这段话,妥妥的优秀作文,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蒋蕴说:“那是,小时候我的作文好,爸教的!” 忽然道路两旁的大树阻隔了景色,连天空也被遮蔽。它们替代山景成了新的景色。树干粗得比过车轮,似一柱柱粗壮的腿脚,树身往上一人一臂高就急欲地张开无数粗粗细细的胳膊,争先恐后,盘曲向上,如虬龙展身,一头扎进繁叶翠绿之中。这虬枝不像水杉和杨树那样直愣愣向上似一条条直臂,也不像法国梧桐曲臂展开但过于齐整,这儿的香樟树的枝条婀娜多姿,或盘旋,或转折,状如兰花手指,貌似巨型盆景。虬枝勾连,绿荫篷盖,亭亭如拱,阳光如碎银泻地,车行在万花镜中一般。好美的山道! 勇毅说:“最美乡村公路,网红打卡地。” 张兰萍说:“这是五十年代林场种下的香樟树,半个世纪的树龄了。我喜欢香樟树,它不但美,还代表我们江南人的性格。南京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四面叉开,苏北的杨树,和苏中水上森林的水杉,都是挺拔伟岸,这里的香樟树少了直立往高的挺拔,比法国梧桐更多曲折迂回的活泛,可谓雄壮而不失妩媚。” 蒋蕴叫了起来:“什么情况,爸的优秀作文激发了妈的灵感吗,语言美,哲理美,妥妥的满分!” 勇毅说:“爸妈确实厉害,领教了!小辈要更加努力!” 张兰萍用普通话说:“耗子掀门帘儿,露一小手,就把你们惊的!”很标准的普通话,以前的小学老师嘛。 后面车上吴家三人,吴梦甄开着车,说这里漂亮吧,我来得不要太多,做直播的。 吴金牛和徐娟说,当然来过,前面就是竹海。 勇毅把车开进路边一条小道,进去几百米,有一家餐饮住宿的农庄。 两车停下,众人下车。才下午4点半。9月初,夏末季节,白天还长,太阳挂得老高。他们是有安排的,晚饭前先在附近转转。 茂密的竹林遮蔽了太阳,把热浪阻隔在外面。踏着枯叶上坡,腿要用劲,身子也出汗了,但都很乐意,当作锻炼了。前面山峰不算高,四百多米,他们准备爬到哪算哪,到山顶有难度,毕竟有上年纪的人。勇毅说:“我们爬到半山腰,那儿有一开阔地,景色不错。休息了就回。” 吴金牛说:“没事,我能行。” 三位年轻人先到达半山腰的开阔地,蒋蕴来了句:“啊,极目吴天舒!” 远望群峰连绵,横亘在四面低空。竹波翻滚,绿篷篷黑簇簇的,像是巨人的卷发;青峰黛岑,美得醉人。再往远,朦胧接天,无穷浅碧,融入蓝天。俯视但见一池碧水,安静地躺在山的怀里。 湖里有好多移动的黑点,有人游泳。 吴梦甄叫道:“这个湖我熟,好像来过,做过节目。是从那边下水的,那边有条山路可开车进去,再走三百米。” 勇毅说是的,那边有路。 吴梦甄说那就对了。 这时几位长辈也来到了。 蒋蕴对吴梦甄说:“你这个视频我看过,你好身材!” 吴梦甄见生父母在边上,有点难为情地说:“那次是想节目新鲜点,来了个水上划艇的节目。穿泳衣了,下次不会了。” 蒋蕴说:“没事呀,节目内容需要,不是为穿而穿。再说身材这么好,难得显摆一下应该的。” 吴梦甄看生母的反应。张兰萍说:“反正也不经常,难得可以,多了让人觉得没内涵没招了。好的招数还是要靠内在的东西,内涵,知识,修养,才艺水平,气质。” 蒋蕴笑道:“主要看气质。”立即补充,“我们甄甄可是有才有貌有气质。” 徐娟说:“你别夸她,她要翘尾巴的。” 吴梦甄的这次水上表演是跟体育老师来的,10多天前,体育老师假期,他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当然,到现在他们还是在了解阶段,没有逾越男女关系。 勇毅说不往上爬了,回去,怎么样? 大家说回去吧。 晚饭当然是阳溪山里特色菜,有“竹鸡”——散养在竹林里的鸡,加上栗子,一道好菜。有咸肉煨笋,咸肉不是健康食品,但加笋煨炖味道难以抵挡。雁来蕈鲜得掉眉毛。还有湖鲜呢,这里离太湖只有十几公里,太湖三白是有名的,上了银鱼炒蛋,煮白虾,蒸白鱼。虽然都是家常菜,但都有特色,很好吃。 吴梦甄向蒋蕴敬酒,说:“谢谢蒋蕴,好姐姐。” 蒋蕴说:“谢我什么,我没帮你什么。” 吴梦甄说:“怎么没帮,你开导我的,听你的没错!” 徐娟说:“就是,要谢人家的。但你要先敬爸妈!”用手指了下蒋锋张兰萍。 吴梦甄说:“要敬要敬,当然要敬。”说着就走到生父母面前敬酒,说爸妈你们随意,我表示敬意,把红酒干了。 就把一杯红酒干了。 蒋锋和张兰萍坐下,张兰萍说:“甄甄,我们要表扬你,也看过你的一些视频,有才艺,而且进步很大。坚持下去,精益求精,做一行就要立志成才,艺无止境,希望你天天努力。” 吴梦甄说:“妈,我会的。谢谢你安排我学习,老师对我很好。我要珍惜机会,多学本领。我现在觉得有点入门,悟到点什么了。越是悟到点什么,越觉得唱歌跳舞也是博大精深的,要好好学,我也学得有劲头的。” 张兰萍说:“这就对了。你过去坐下吧,我跟你说。”吴梦甄回到座位上,徐娟说:“就是,别看唱唱跳跳简单,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为什么有的人就是让人百看不厌,有的人……”吴梦甄打断说:“妈,你听我妈说。” 这一刻张兰萍是吴梦甄嘴里的“我妈”。 张兰萍说:“甄甄,我们希望你走内涵发展的道路,杜绝低级趣味。虽然有时低级趣味有市场,但我们不要去迎合。我们要坚持高雅,但也要雅俗共赏,这有点难,要多琢磨。练好本领是个基础,基本功很重要。我就不相信那些好的文艺产品,健康的通俗音乐也好,再高雅一点的古典音乐也好,会没有市场,除非你演绎的本领没到。受众是要引导和培养的,马克思说过,好的精神产品和欣赏者是互为生产的。甄甄你既要做高水平的艺术鉴赏者,也要做高水平艺术的生产者。” 吴梦甄认真地听,一脸严肃,点头,琢磨。 蒋蕴起哄道:“妈,你什么时候也对我好好指点呀,别偏心。” 张兰萍说:“你么,近几年表现不错,尤其是甄甄刚才还表扬你的,你们像亲姐妹的样子。” 勇毅说:“小辈们要努力了。我听蒋蕴说,爸妈也有艺术细胞的,你们年轻时跳舞、溜冰都厉害的。爸能演话剧,妈能写诗,能朗诵,所以吴梦甄有艺术细胞呀。就我们家蒋蕴没有。” 勇毅觉得最后一句话多余。本想拿妻子调侃一下,没有想到这可能伤到桌上的妻子的生父母。又不好看妻子生父母的反应,只好当没事一样。 当然这种话也不会让吴金牛徐娟不开心,都是说说玩玩的,气氛这么好,开心还来不及呢。可徐娟还是说:“我跟金牛年轻时唱歌跳舞也可以的,我们家比别人家都最早买vcd机,还有大音箱,晚上在家唱歌。交谊舞也能跳。” 勇毅说:“长辈们了不起,都有两下子的,我建议,吃了晚饭,我们去卡拉ok,重温当年,你们表演跳舞给我们看,小辈献上歌曲。” 蒋蕴和吴梦甄马上响应。蒋锋说好呀,今天与你们玩个尽兴。 吃好晚饭,勇毅带大家到山庄的一间大房间,有大会议室那样大,有音响设备,可以唱歌跳舞。 第101章 两代人的才艺 两家七个人坐下,勇毅说:“请甄甄做我们的家庭晚会主持人怎么样?” 吴梦甄说:“姐夫你做吧,我负责唱歌。” 勇毅说好,你等会儿好好表演。就一本正经主持起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家人,晚上好。今晚我们就着晚餐的余兴,在和和美美的家庭气氛下,激发出我们表演的热情。我们两大家人,以前没有机会欣赏到亲人的才艺,说不定还有艺术家在身边呢,今天就尽情表演!预祝我们这个临时起意的无拘无束的家庭晚会圆满成功!鼓掌!” 大家拍手。 勇毅说:“我提议先有我多才多艺的岳父大人上台表演话剧台词!” 其实也没舞台,走到6人面前就是。蒋锋说:“我抛砖引玉吧。我表演一段王子复仇记里哈姆雷特的那段著名独白。多少年了,只记得开头几句。余下看手机了。我来搜下。”很快搜到,“先中文,再英文。” 蒋锋走上前,面对大家,清嗓子,房间静默,仿佛进入剧场。蒋锋以一生种从来不被人听到过的话剧念白方式开口,沉郁顿挫,非常投入。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是否应默默的忍受坎坷命运之无情打击,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并将其克服。此二抉择,究竟是哪个较崇高? 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倘若一眠能了结心灵之苦楚与肉体之百患,那么,此结局是可盼的! 死去,睡去…… 但在睡眠中可能有梦,啊,这就是个阻碍:当我们摆脱了此垂死之皮囊,在死之长眠中会有何梦来临??它令我们踌躇……” 很有功底的一段念白,堪比专业水准。 然后是独有的英文。 “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 whetherit''snoblerinthemindtosuffer,theslingsandarrowsofoutrageousfortune,ortotakearmsagainstaseaoftroubles,andbyopposingendthem. todie-tosleep- nomore;andbyasleeptosayweend,theheartache,andthethousandnaturalshocks,thatfleshisheirto.''tisaconsummation,devoutlytobewish''d.todie-tosleep. tosleep-perchancetodream:ay,there''stherub!” 蒋蕴和勇毅粗通英语,基本能懂,听出蒋蕴的英语发音就是教师级水平,朗诵也是教科书级别的,很是佩服。 蒋锋朝大家鞠躬,大家热烈鼓掌。 勇毅上去说:“岳父大人果然水平了得,让我们领略到了当年舞台上的风采。很震撼哪。下面,请岳母大人表演节目。岳母大人也会让我们叹服。有请岳母!” 张兰萍上去,向大家鞠躬,这完全是以普通表演者的身份了。她说,我朗诵当年很喜欢的一首诗,背不下来了,要看手机。舒婷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 朗诵完毕,大家热烈鼓掌。 勇毅上去评价道:“岳母的朗诵声情并茂,音质优美,有感情,有哲理,太厉害了!不愧为特级教师!”张兰萍的朗颂确实不错,可开教学课的。 勇毅请吴伯和徐阿姨表演,他们推辞,吴梦甄到他们面前说,你们唱任静付笛生的“知心爱人”吧,我听你们唱过的。 吴金牛和徐娟想想也对,就上去唱了。音乐配上,看着字幕,唱得还不错。 长辈表演了,轮到小辈了。吴梦甄当仁不让第一个。 这是她的表演时刻了。她早已想好歌,说我先唱一首歌,歌名就叫《献给爸妈的歌》,献给我的两个爸爸两个妈妈。 “亲爱的爸爸妈妈,你把儿女带大,一生的牵挂,不管儿女走到海角和天涯,你老人家的心都放不下。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你为儿女操碎了心,操出一头白发,这辈子做儿女无法报答……” 歌声一出来就让人感到什么叫会唱歌,音质,技巧,都很棒,举重若轻,别人唱歌让人感到在刻意用情、用劲,吴梦甄是在悠悠之中自然流露,情和劲全在不经意间。歌唱得好,能给人美的享受,而吴梦甄的歌,岂但是美,简直让人陶醉。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花钱听。 大家热烈拍手,为这不同寻常的歌声。 蒋锋说:“真好!甄甄,为你骄傲!继续努力,前途无量!还想听你的歌,有首老歌,李春波的一封家书,年龄有你大了,会唱不?” 吴梦甄说:“会,我会。” 蒋蕴负责找歌,很快找到,音乐响起,吴梦甄又唱。 “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现在工作很忙吧,身体好吗。我现在广州挺好的,爸爸妈妈不要太牵挂,虽然我很少写信,其实我很想家,爸爸每天都上班吗,管得不严就不要去了,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该歇歇了。我买了一件毛衣给妈妈,别舍不得穿上吧。以前儿子不太听话,现在懂事他长大了。哥哥姐姐常回来吗,替我问候他们吧,有什么活儿就让他们干,自己孩子有什么客气的。爸爸妈妈多保重身体,不要让儿子放心不下。今年春节我一定回家。好了先写到这吧。此致敬礼,此致那个敬礼,此致敬礼,此致那个敬礼。” 久别重逢的吉他音乐慢慢响起时,四位长辈立即情景重回。30年了,听这歌的当年,就是儿女现在的年纪,那时,自己唱给爸妈听,现在,儿女唱给自己听。自己的爸妈,走的走,老的老,然后自己也这样老去…… 如果不克制,那30年积累的泪水有几多?而眼前女儿轻柔深情的歌声,字字句句唱进心里。 这首歌是两代人的记忆。蒋蕴和吴梦甄依稀记得小时候父母在家里放这首歌、唱这首歌,那时不会有感觉,上大学后听这可歌有了共鸣,现在想想走向衰老的父母,直想哭。 张兰萍握上蒋蕴的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徐娟对丈夫说,甄甄唱得太好了,我都哭了。吴金牛说,别说话,听歌。 蒋蕴不住擦眼泪,勇毅想忍住,最后也掉泪了。 唱完,大家默不作声。 最好的艺术感染力就是这样吧。吴梦甄也不期望掌声,她知道大家沉浸在歌声的余韵里。 好久,张兰萍说:“什么叫艺术来自生活,化平常为神奇,这就是。甄甄,唱得好,妈再点一首,情景喜剧我爱我家里的,戴娆唱的。” 吴梦甄说:“好听,我也很喜欢!” 蒋蕴又找出了,放出音乐。吴梦甄对她说:“姐等等!我提议爸爸妈妈们还有姐姐妹夫随着音乐跳舞,我来唱,怎么样?” 蒋锋就拉着妻子起身跳舞,吴金牛也拉起徐娟,还有勇毅蒋蕴。 吴梦甄随着音乐唱—— 你是我记忆中忘不了的温存 你是我一生都解不开的疑问 你是我怀里永远不懂事的孩子 你是我身边永远不变心的爱人 你是我迷路时远处的那盏灯 你是我孤单时枕边的一个吻 你是我爱你时改变不了的天真 你是我怨你时刻在心头上的皱纹 你是我情愿为你付出的人 你是我不愿让你缠住的根 你是我远离你时永远的回程票 你是我靠近你时开着的一扇门 你是我情愿为你付出的人 你是我不愿让你缠住的根 你是我远离你时永远的回程票 你是我靠近你时开着的一扇门 …… 大家都感到,这样的时刻,是多么的幸福。 第102章 孟虎考取健身教练证 李坤兴和孟虎回国了,不过隔离在浦东机场。要14天呐,从第一天开始孟虎就很心焦。作为一名新晋亿万富翁,迫切地想出去过富豪的生活。纵是在梦里也想。在白天,在梦里,他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想象,动用了自己所有记忆储备,也想以想象今后过怎样的生活。 像过去电影里的地主那样,穿着绫罗绸缎,弄个油头粉脸,无事到处招摇? 像上海滩和香港电影里的大佬那样,笔挺的西装,叼着雪茄,弄个豪车,雇个司机? 钱到账后,有了平生第一笔大的开销,一出手就是一万。 回国前一天,李律师带他到多伦多有名的伊顿购物中心,这里到处是商场。李律师说,我先带你转几家,高中低端三种商场,喔,低端就不去了,就去高中两家。先到高级货商场,东西当然好,但不值那么贵吧?一件体恤要五千,皮鞋八千,西装休闲装就更贵了。还不可以还价。李坤兴笑问,买件穿穿?孟虎直摇头,说去中档的吧,这种衣服,我穿了难受,难服侍它,穿了不敢干活,受罪。 去中档店,也不便宜,好多商品还是中国制造。总要买些东西回去。身上的体恤来加拿大前买的,1500元的,看中了几件秋装,休闲的,很精神,不知什么料子,不是棉也不是毛料,可要4000元。李坤兴说这是国外高级涤纶,衣服是高级品牌。一试穿,换了一个人一样。就狠狠心买了。替爸妈也买了秋装,各要3000多的。 原来有钱不愁没地方花。 在飞机上,孟虎没事想心事,东想西想,最担心的还是林律师和李律师都摞下一句话:遗产是到手了,但说不定你生父还会有欠债和新的继承人出现,那样就要把你拿到的钱分出来。 这算什么事?要是用掉了,可怎么办?还是不能用啊! 就对身边的李律师说:“李律师,这钱说不定要有人来分的,回去我跟爸妈说只有一千万遗产,你帮我保密。” 李坤兴说:“好的。对的,你可说一、二千万,这个应该是稳妥的。你想,现在遗产是两个人分的,假设再多出两个人,你要拿出五千万,再多两个人,6个人分2亿,你也用2千万多,大概率不会比这更多了吧。我想过了三五年,就没多大问题了。” 孟虎说:“我这么大一笔钱,你帮我想想怎么处理,全放银行吗? 李坤兴说:“我替你想过,你大概可以这样。三分之一银行存款,3到5年固定期限,利息有2到3。存3000万的话一年有60到90万利息。这么多存款,银行要当你皇帝了,你牛。三分之一到房市和股市,股市只能几百万,风险太高,房子嘛,你肯定要改善居住条件呀,花1000万买住房,另1000万买店铺。还有三分之一,买低风险的理财产品,几百万活期。对了,你不是给我20万一年律师顾问费吗,我再附带帮你推荐个理财顾问,不会蒙你。重大决策你再问我,我也帮你把关。” 孟虎说好的,我相信你。 李坤兴表扬孟虎能居安思危,说这非常非常重要。钱会让人忘乎所以,奢侈浪费,坐吃山空,吃喝嫖赌,上当受骗,钱多害人的事多了。 孟虎说我知道,你要多看着点我。忽然说,对了,有个人我要去找她! 李坤兴问谁。 孟虎说蒋法官。 李坤兴说,少年庭副庭长蒋蕴吧,你儿子的审理法官。为什么找她? 孟虎说:“我要去问她我有这么多钱怎么办?我出来后还没去谢过她,一直想去的。我觉得她能给我带好运气。我也相信她,要问问她。她忙,我不会多去。” 李坤兴说你的想法对的。 孟虎在飞机上还想到一个人,一落地就要联系的她。 她是他心中的女神。美丽开朗,能歌歌舞,能讨到这样的女人是三世修来的福。过去他想都不敢想,她是女神,他是凡人中的贱民,八百杆子打不着。让他上节目,也是让他说说坐牢的事,看上去她并没有看不起他,但老拿他开玩笑,让他感到他在她心目中是个小孩般的存在。现在他有钱了,不说上亿,一二千万总是有的,就是有钱人人,应该在她面前多些信心了,但还是感到没信心,因为感到自己没文化没素质,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她不会看上他的。 李律师与他闲聊时说过:“孟虎,你从此摇身一变成为富豪了,内在素质要跟上。你的举止谈吐,礼仪,修养,要配得上财富。钱能一下子来,人的修养素质不会一下子有,你要抽时间看书,看文学艺术历史哲学,多思考,今后交朋友非常重要,要交层次高的,品行好的。” 孟虎说:“你讲到我心里了。你教我,你做我的朋友。” 李坤兴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对你很有信心,因为你品行好,愿意学习改变。你凡事做之前想,要是素质好的人会怎么做?学习方面,你喜欢什么?文学?艺术?历史?什么有基础?” 孟虎说:“健身,跳舞算吗?” 李坤兴说:“艺术包括音乐舞蹈。你这样吧,别怕难为情,从初中和高中课本学起,把语文历史地理三本教材找来,认真学习,我会考你,过关以后,再学大学语文,哲学,逻辑,法律,有了学识,就会谈吐,有气质。” 孟虎说:“我也会上大学?” 李坤兴说:“你先把高中学扎实,我看看你的学习能力,考试能力,可以的话,你可以参加自学考试。自学考试是真金白银,考过就是大学生。” 孟虎想,我这辈子还会成为大学生? 李坤兴说:“还有一条,切记:一方面是看书学习,另一方面,社会就是所大学,知识无所不在,要有个习惯,就是思考问题的习惯,遇到事就思考,要充分利用手机上网查阅资料,经常百度,自己解决问题。再就是,艺术修养也重要,这是锦上添花,比如你刚才说的艺术,音乐舞蹈就是,你有健美基础,舞蹈可以拓展学习。” 这说到孟虎心里最深最温暖的那块。她说教他舞蹈的!就是她看不上他,他也要跟她学,李律师说交朋友嘛,我可以给她学费。 所以一落地,有手机信号了,就给她发信息。“甄甄,我回来了,但要在浦东机场隔离14天。” 吴梦甄回:“你坐飞机了?怎么要隔离,出国了?” 孟虎说:“去的地方有疫情。” 吴梦甄说:“你好的吧,没少胳膊少腿?以为进传销窝被扣人了,这么长时间没消息。” 孟虎心头一热,觉得她是关心他。“谢谢你的关心,我不会的。”说礼貌话的感觉真好。最近跟着李律师,总处在礼貌的环境中。外国人总微笑,酒店电梯不认识的人都问候。日本人老是鞠躬,东南亚人双手合掌含笑点头。 孟虎说:“忙不,你说教我跳舞的,回来想请你教,我出学费。” 吴梦甄:“好呀,回来再说,哪要你钱。” 孟虎说:“要的。你做老师。” 吴梦甄发了个笑脸。 14天过得也快,因为孟虎正好看书,一回家就去考证。 回到家跟父母说遗产一千万,舒莉很失望,只能想一千万也是大钱。孟虎还想说还有可能有新出来的人或事分遗产,想想已经少说了,一千万肯定没问题,就没说。他说了有钱不能正确对待的危害,都是与李坤兴交流过的话,父母觉得儿子有主见了,他们做父母的此刻倒像孩子,像要糖吃的孩子,怕大人只顾教育不给糖。越听越觉得糖果没希望了,最后孟虎说给他们100万,简直喜出望外。但孟虎说100万只是名额,到需要时向他申请。孟虎用词不当了,不是“名额”应该是“额度”。但已然不容易,说话有板有眼,有腔调了。他先给了每人给10万。 孟福祥吸上要掉的口水,歪脸笑开了花,连说好好,儿子好。他本不指望一千万有他份,因为儿子还要成家立业,需要钱的。以后的房租不用贴儿子了,已经满意了,想不到儿子还要给100万。 舒莉想整容,她打听过,50岁能整容,可以做提眉手术、拉皮手术,还有美国人发明的叫热玛吉。提眉手术简单,眉下弄个切口,切除眉上或眉下部位的皮肤,有多方面的效果,比如眉毛和眼神好看、改善上睑皮肤松弛、去除鱼尾纹,让人年轻。这种手术小,几千元就可。拉皮手术是在耳朵旁边头发里面开个切口,把面部松弛的皮肤向后向上提紧,切除多余的皮肤,皮肤就年轻紧致了。拉皮手术要一、二万。最好做最高级的热玛吉,新科技,最安全,无创口,一种射频技术,要做就要到上海大医院做,可靠,可贵乎乎的,要二、三十万的,孟虎给的10万根本不够。当然她有好几十万私房钱的,想凑起来用。 孟虎到上海花了4000元,参加了培训和考试,顺利通过,拿到了国家认可的健身教练证。 有了证,就去找健身房。 第103章 孟虎开健身馆 孟虎转了几家健身房,都不收教练,说疫情期间,不景气,还要裁员呢。 时机不好。又想,何不趁不景气时把健身房盘下来,总有疫情过去的时候。就到处转,问转让不,价格如何。 这天到“弄送”过他的那家。阳溪话的“弄送”,是作弄、促狭之意。 一到这家五星大酒店里的健身中心,看到地上金属折叠架子上贴一张告示,上写:因经营策略调整,本门店关闭。带来不便请谅解,原有卡贵宾可到其它门店消费,门店有…… 听到传来争吵,就来自那天的经理室。 “我要退钱,没有一个门店方便,太远。你说不能退就不能退?你说了算?” “不是我说了算,是公司规定,你跟我说没用。”上次那个经理在说话。 “我不跟你说跟谁说?我在你这里办卡的,你让我跟公司说吗?滚蛋!” “你说话嘴里干净点!” “你他妈的你不讲理我就骂你,还揍你!” 孟虎看到一个壮汉揪了经理的胸口衣领。经理不示弱,也回揪。 都是练健身的,打起来可不得了。孟虎上去劝架。说兄弟们松开,有话好好说,火气太大不好。 孟虎也是有力气的,抓住两人手腕往上扭,嘴里喝斥:“松开!要不你们打吧,看谁把谁打残,另一个枪毙!” 有点把两人镇住。经理先松手了,孟虎说:“你也松,我给你作主,不就是退钱嘛!” 都松了手。孟虎生出给人做工作、替人解决问题的好心,就像前阵子好些人,像蒋法官、李律师对他做的那样。 他要像他们一样说得有板有眼、循循善诱。 对经理说:“你不给人退卡退钱是不对的,不能强求人到别处消费,这不符合法律。”具体哪里不符合法律他还不是很清楚。 又对那人说:“你有话要好好说,不能打人。打人也是犯法的。打人是侵犯别人身体罪。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能解决问题吗?不能。我来问经理,为什么关门了?” 经理说:“疫情,生意不好,上面老是要关门,做不下去,亏大了。” 孟虎对那人说:“你要理解,疫情,大家难。这样,你卡里还有多少钱,转给我,我家那里有门店。” 两人一听这个好。电脑里一查,还有1200多元,孟虎当即转钱买下。 这种劝架也太容易了,劝一场成一场呀,自己掏钱解决谁不会。 孟虎想的是,他需要到健身房练了,家里没什么器械。再说,要当教练,光书上学不够,先到健身房当学员看别人怎么教。所以他认为这1200花得值,三方开心。 那人开开心心走了。经理认出了孟虎,说:“你老卵,认不出了,行头不错呀。” 孟虎鸟枪换炮了。上次穿的是100元的烂棉一样的体恤,现在是两千一件的体恤,头发剪得一丝不乱。 孟虎说:“你这店怎么啦,跟我说说。” 经理问:“你不是要当教练嘛,怎么自己买卡练。” 孟虎说:“我听了你的话,到东氿边渡口那里摆渡,过太湖,到上海,拿到了证。” 经理说:“兄弟我佩服你,幽默,不动声色。” 孟虎得意了,说:“信不信,我把你这店盘下来。” 经理说我信。 孟虎了解到,经理其实是承包健身房日常运营的班子的头。这个健身中心由一家全国健身连锁企业与酒店签订合同承包经营,具体操作交给眼前这位经理,经理组建一个班子,包括产品经理、健身教练、拉客的跑腿杂工,包干制,双方协议,给底薪,多拉客多得。最近生意不好,底薪都给不起了,承包人就通知关门。 孟虎说:“那我与酒店谈,租金便宜点行不?” 经理说:“他们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已经付了酒店钱的。他们要酒店退点租金,酒店不肯,就做不下去了。你可以与酒店谈,但两个月里还是归他们使用的,你要不跟他们谈,先把两个月拿下?” 孟虎有点懂了。他想到了李律师。对经理说:“我有律师,我来问问。” 经理想你牛的。 与李坤兴通上电话,李律师让经理跟他通话。了解完情况,李律师说,根据你说的情况,你们合同约定底薪的,他们不给是违约,他们说不可抗力,不完全成立。如果不可抗力成立那酒店也要返还部分租金,最终你们也要获益一部分。现在我的委托人孟总想承包,考虑先把他们合同期内的两个月转下来,价格要合理,底薪由孟总付给你。 经理就对孟虎一口一个“孟总”。孟虎与经理加了电话和微信。经理叫莫飞。孟虎要他把合同拍照上传微信。 李坤兴是收了孟虎一年20万律师费的,自当尽心尽力地替孟虎办这件非诉讼案。李坤兴找到承租人即那家健身企业,承租人说,酒店就提供地方,包括30米长的恒温泳池,健身设备全是承租人配备的,原先生意还行,疫情了就不好,酒店是让了点租金的,让得太少。一年要70万的。还有两个月,收入只够付底薪。 李坤兴说:“我猜你们是想缩一个门店,把办卡人转到其它门店,反正其它门店也不饱和。” 承租人说你是律师,你看出了。 李坤兴说:“这样对你们声誉不好呀,全国性连锁公司。最关键的是经营团队的底薪不给是违约的,他们委托我了,一并处理。孟总把你们余下的两个月接上,不赚钱可以,只要不亏,经营团队继续用,底薪由孟总付,他们就不会跟你们要底薪了。” 原则上三方都认为这样解决好。但要达成协议,还要讨价还价。 李坤兴对莫飞和孟虎说:“你知道他们的出进吗?他们宁肯荒了这里,看起来是浪费了两个月租金,但节约了这里的运营成本,包括要付给你们的底薪,然后这里的卡是不退钱的,到他们的其它门店消费。再一个,我去酒店了解了,酒店也是退回点租金的,但是不多,一共5万,抵挡不了疫情的损失。” 两人说原来是这样,懂了,律师厉害。 李坤兴说:“还有个问题,你们包下后,这里办卡的人转过去消费的,要一个个通知这里照常营业了。不要说你们转包了,就说公司考虑撤掉这个点对不起客户,恢复了,亏本也做。这个说法我与那边讲好了,一致这样说。他们当然也高兴,对他们声誉有好处。” 三方达成协议,孟虎支付两个月的租金,得到两个月的经营权,包含了对健身器材的使用权,之后自己与酒店谈续期。健身企业对莫飞的协议,由孟虎履行完毕。 三方都没吃亏。 孟虎准备根据两个月的运营情况与酒店谈下期合同。 孟虎终于有自己的健身馆了。回去跟家里一说,全家高兴,觉得这样风险最小。孟小宇说,最好弄个拳击馆,我喜欢拳击。 孟虎找到吴梦甄,说自己开健身馆了,吴梦甄说,你出去一趟发大财了吗? 孟虎不想告诉她自己遗产的事,就说,弄到点小钱,先试做两个月,才投入12万。 吴梦甄也觉得这样好。 孟虎说,我忙了点,但还想跟你学跳舞。我给你一张卡,你可以来健身。 吴梦甄说,我不要,我的工作就是健身。 转念一想,又要了,说给男朋友,他说过想健身的。 孟虎一听心里失望。她有男朋友了。但还是给了卡。 孟虎看吴梦甄的直播视频里,有两次有个高个子男生与她一起出镜,有时跳舞,有时两人说相声一样讲段子。记得最深的是山里的湖里,两人穿泳衣了,两人都是男女好身材的代表。孟虎只有妒忌的份。 孟虎问,你男朋友是你视频里的高个男生吗?湖里划船的那个。 吴梦甄说是。 之后孟虎在健身房就注意这个男生。高个子,身材是好,幸好长得一般,否则逆天了。他有一个特点,不像一般人专注自己练,练完走人,他把健身馆当茶馆店,喜欢跟人聊,男生女生都聊。总能把别人逗笑。孟虎想他跟吴梦甄是配的,能说会道,一对演员。 他跟女生聊得更热闹,有女生笑得弯腰,拳头打他,他也打女生头。没多久,他在健身馆表演跳舞,健美操,女生围着他看,后来跟他一起跳,有的女生跟他学。说潘老师归根是体育老师,动作漂亮。 孟虎想,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吴梦甄知道他这样,有想法吗? 第104章 江小涓善于沟通 李坤兴从上海解封出来,回到阳溪,第一时间到五洲,向生父兼企业董事长报到。但依保密原则,孟虎的遗产事不能说,虽然觉得尤董有兴趣听,因为也是换婴家庭。说不定他也知道周志栋这个人。 就是谈企业的事,两人仿佛心照不宣了,只说法律上的事,不说企业管理的全方位的事了。这在李坤兴出国前已经有点这样,出国一个月后回来,更加不谈,是确定李坤兴回归到专职法务了。 生父的想法,觉得这个生子还是要了解适应企业,慢慢增加适合企业管理的气质,比如魄力、狠劲、气场。他现在是温文尔雅、思路清晰、适合做专业工作的白领,而企业管理人才需要狼性。有两件事尤其让父亲不满。一件是那些闹股权纠纷的五洲元老到公司闹事,指名要与律师交涉,李坤兴一味法言法语,和颜悦色,对方却大声指责,甚至叫骂,在气势上压倒了李坤兴,有些话污辱到尤茂昆和五洲,依尤茂昆想法,儿子要号召员工动手教训他们,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只有打,是在五洲的地盘,没什么怕的,可李坤兴没有血性。另一件事是去年有位到外地工作的员工,工伤事故已经解决,后悔赔少了,与亲友来公司闹,李坤兴出场不够狠,只是报警,手机给人摔了,都没敢动手。尤茂昆觉得,别人闹上门了,五洲人不能客气,无论声量、气势都要压过人,打架在所不惜。在平时企业管理上也是如此,要讲道理,也要敢亮剑,两手都要硬,或者说是两条腿,缺少其一就是跛脚。他的名言:你不日他娘,他不认你是老子。 李坤兴的想法,也认为自己有点不适应五洲。不知道是不是企业都是这样的。管理书上不是这样讲的。难道自己是纸上谈兵?加上最近律师业务忙,就有了从五洲退却之心。当然法务还是要做的。也想:有的企业老总对法律一知半解就自以为是,对法律顾问总是不满意,以致解聘律师,自己与五洲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仅仅是因为亲子而维持着,这多让人尴尬。生父不会认为自己做律师也太“文”吧?有可能喔。 李坤兴问了对赌协议的情况。已经签订了,在履行。 尤茂昆说到尤凯对股东会决议的不配合,还是想收回一半股权。李坤兴重复了过去的观点,说官司赢面大,但不确保,最好协商。李坤兴说:“从打尤凯官司的角度,这次他不配合可以作个证据保全。逻辑是这样的:父母给的股权属于赠送性质,登记完成了,法律上认为是已经赠送完毕不能收回,但这种不配合的情形,赠送人可以以违背赠送人的意志和利益,要求返还全部或部分赠送标的。当然。如果他有正常理由不签字是可以的,没有任何理由不理睬、不履行股东义务是不可以的。” 他们就商量给尤凯发一个参加股东会的函,他无理由拒绝签字的话就是证据。亲人之间要这样是悲哀的。 谈到其他闹事的股东,尤茂昆说今后每年基本没有分红,宁愿多发员工的奖金。 李坤兴懂,这就是让他们的股份得不到利益,拖死他们的股权。 这是股东斗上了,内耗了。 还说到财务总监张海荣又提出年底退休,退股,有5%,要5000万。尤茂昆说这个棘手,企业财务,手里牵着会爆雷的线的。 李坤兴感到做企业是心烦的。可做什么事业不心烦呢? 可做事业的人是认这个“烦”的,这是宿命。尤董平时也总这样教育员工,说“烦”是做事业人的命,天下没有不烦的事业。 所以成就和烦心像钱币的两面不可分割。有人就为了事业迎烦而上。李坤兴想到有一个人就是这样,就说,听说江小涓做销售总监了。表兄关心表妹是自然的。 尤董也想说这件事。他觉得,江小涓成长了,成长为他想要的样子:有魄力、有胆量、有脑子、有韧劲、肯沟通。 尤茂昆对江小涓表扬了一番,李坤兴从中能听出扬彼抑此的意思。李坤兴心里也认为江小涓有拼劲韧劲,未来可期。 尤茂昆特别强调了江小涓的懂得沟通,每晚与他通话交流工作。李坤兴又自愧不如。他出去一个月,总共与生父联系过两三次。与生母解菊青倒是三天两头联系,母子间的那种。 江小涓真是会沟通。除了尤董,还有一个人,也经常联系,那个人正是李坤兴。 她做销售还是先跟李坤兴商量的。走马上任前,李坤兴还在上海隔离宾馆时,他们有过几次长谈。 江小涓跟李坤兴当然是可以说心里话的,说自己这次是不是胆子太大,骑虎难下了。 李坤兴说:“跟你说实话,我也是有点担心你的,你要个分区负责人,结果尤董给了你总监,你之前没接触过销售,但也别怕,没吃赤猪肉总见过猪跑,你以前对销售多少有认知,而且新人没包袱反而能创新。你怎么做有什么打算?” 江小涓说:“我想两个方面,对内是提升员工的士气,对外是维护老客户开拓新客户。我总觉得五洲这么多年的学习培训,员工没有多大改变,特别是现在有困难,都不敢承担,没士气,所以我想出来。靠我一个人没用,我想看看员工中还有谁想大干一场。我也不知道怎么激发员工的积极性,我想召集大家真诚交流,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看看瓶颈在哪里,为什么没积极性,总是按部就班,像你说的没创造性。我相信总有原因,虽然每个人的不同,我相信每个人有需求点,有潜力,实在不行就换人。像尤董说的,不换思想就换人。” 李坤兴说:“我说说我的想法,企业管理,人力资源管理,我不是专业,谈点肤浅看法。据我观察,人能够成才,是基因决定的。我相信基因决定论。不但人的身高、样貌、健康等身体特征,就是人的智商、情商、性格等精神特征,在这个人出生时已经固定了,后天很难改变。基因和生命个体之间,像是一种委托代理关系。假设你委托我办案,我作为代理人当然有自由意志,才能办好案件,完成你的委托事项,但根本上,我是要服从你的意志的,一切围绕你的意志展开工作,否则你就要解除我的代理权。在这个关系中你是先天的、决定性的,我是服从性的。回到前面的问题,你相当于基因,我相当于生命个体,大家看到的我,那个活生生的生命个体,其实是被后面隐藏的你控制着的。这不由我的意志为转移。人只有在做基因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基因才会分泌多巴胺来奖励生命体。就像我满足了你,你就给我代理费一样。反之。外力让我做脱离你意志的事情,我会焦虑不安,会不愉快。所以五洲总是说人会改变,其实人很难改变,改变了也很痛苦。除非洗脑,而洗脑要提供一个失智的环境,是反科学反人类的,很难做到,做到了也是悲剧。” 江小涓惊叫:“哇,我的好哥哥,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你在给我洗脑!” 李坤兴知道她在开玩笑,仍然说:“我不是洗脑,我只是一家之言,你要自己判断对错,不要盲从。兼听则明嘛。我还发明了一个理论,是我的首创,就是成功的人具有‘三心二意’的特质。企图心、不服心、良心,意志和创意。企图心是天生的,基因决定这个人想成为怎样的人,是努力出人头地,还是过平淡日子。不服心是在社交群体中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弱,有自信做到跟成功人一样,这是种能力自信,是对自己正确评估后得出的结论,你敢于出来领导销售,应该有看到五洲的销售领导不过如此,你会比他们做得更好。有不?” “对啊,我是这样想的。请继续赐教!” “绝对正确的追求利润之上,有一个绝对正确的讲良心。无德无以行远,做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良心不是得失,胜比得失。所以良心贵在得失之间做正确选择。就是说,顺的时候都讲良心,逆境中坚持良善才可贵。” 江小涓说嗯懂了,二意呢? “意志不用多说,做任何事要坚持,竞争胜者意志的因素太大了。创意跟意志正好是相铺相成的一对,有意志,但方向要对,方法要好,创意主要在方向和方法上,没有它们,不会成功,或者不会有大成功。” 江小涓说,三心两意,我记住了。 李坤兴说:“不管是自然生态还是社会生态,都决定三心二意的人不是人类比例中的多数,服从二八定律,80%的人平庸的,20%的人不甘平凡的。这种结构是一种生态平衡,就像食物链结构食肉动物20,食草80,反过来就乱套。但是有一点,你们销售人员的结构必须是倒过来的二八,想安逸的人做做内勤什么的,享受低工资,大多人要是三心二意的人,你的团队才会有业绩。” 江小娟说:“道理我是懂了,妹子领教了。你再教教我,怎么让团队的人大多是三心二意的人?我的理解,基因决定,是不是都要换?” “我认为基本上要换掉了,你让他们脱胎换骨很难。一个人在一个岗位上二、三年没起色,就不会有名堂了。所以你现在的关键,毫无疑问是选到合适的人才。曹操和刘备,说曹操是英雄,天下共识,说刘备是英雄,似乎人有不服,但刘备能延揽到人才,有使命感,就是企图心,靠下面的人才成功了。如果关羽张飞是偶尔碰到的,诸葛亮是刘备下功夫请来的。过去人才靠口口相传,能人推荐,现代社会信息发布的方法更多,我提示注意定向发布,比如高校毕业生。还有一类人,里面的概率高,就是做直销、保险的人中。再有,你的亲友里有这样的人不?你可以在朋友圈、各个群中发布诚聘英才信息,把类似三心二意的人才设定写上,有志者自荐,并请推荐。能做到千里挑一比百里挑一好,万里挑一就更好了。工作主要要放在物识人才上。” 江小涓说,你说的好些我想到过,没你想得系统,我很受启发,哥强大! 李坤兴说,纯属纸上谈兵,但愿不误你大事,你自己再想想。 江小娟把李坤兴的话记下了好好琢磨。 思考之余,不免想,要是跟李坤兴做夫妻多好,舅舅表扬自己有行动力的,李坤兴能帮她指方向。可惜,世事难圆满。 第105章 江小涓走马上任 江小涓走马上任了。 五洲的销售模式是总部一个销售总监总管全局,下分全国几大区域,设有分区经理,分区划分基本与国家行政划区一致,华东、华北、华南、西南、东北、西北等等。江小涓做销售总监,兼了华东区经理。 销售总监的工作是指导和督促各区域经理的工作。按尤董的话,销售总监不是坐在总部下命令发指示的,而要不停地跑战区,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给予服务。区域经理也要善于“掮旗”、“借力”,用好销售总监这个资源。所以江小涓打算各个地方跑,了解情况,帮他们解决困难。第一次下去心有点虚,想到能不能叫尤董陪她去压阵。 尤董一听,大为高兴,表扬她道:“你做事上道了!我要求区域经理用好你的资源,那么你要用好我的资源。” 尤董、总经理、总办主任和销售总监一行就前往各个分区检查指导工作。 七八天下来,跑了四个“主战区”,其它偏远的通过视频会议。这对江小涓意义很大,对几个分区有了直观认识。 回来后,她把精力放在组建团队上。她想现在至少要物识三人,一个做她得力副手,再两个是东北区的经理离职了没补上,华南区的经理实在不行得换。其他分区经理,一半可用,一半促其改进。用李坤兴的想法,全部换,一时做不到。她心底也不完全认同李坤兴的想法,想有些人还是可以改变,即使是基因决定,也有环境因素,比如环境限制了他们基因的发挥。所以她要改善这个环境。这也是她从书上看来的。她又要工作又要学习,很忙很充实,难有时间考虑个人情感问题。 她也照李坤兴说的,在朋友圈和微信群里告知自己做销售了,并把“三心二意”的延揽人才的标准发出去。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很多人问的是你不做财务啦,好努力呀,“三心二意”好有道理,等等,并没有人自荐或推荐。 她只能主动出击。列名单,看看所有认识的人中有潜在的对象不。有十几个可以造访。先去找了一个做保险的,结果反被她游说,江小涓有点说不过她,再听下去她倒要跟她去做保险了。 几天后,有一个没在名单里的人找她了。这个人叫谢中强,是从五洲出去的,以前在五洲做分区经理,业绩不错,有点托大,对销售总监不服,告到尤董那。在五洲没有不允许越级汇报这一说,尤董就喜欢员工来汇报沟通,包括越级向他汇报。尤董知道情况后狠狠批评了销售总监,第二年就撤换了销售总监,谢中强以为他可以做销售总监了,但并不是,就很失望,跳槽了。现在在阳溪一家规模比五洲大的电缆企业做销售。 江小涓对谢中强印象不错,而且还有一条:谢中强比江小涓大6岁,江小涓刚进五洲没几个月,他追求过她,她觉得他虽然能说会道积极肯干,业务能力不错,但没达到她的要求,年龄也稍大,拒绝了。两年后他结婚了。 现在谢中强主动找她,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甘心做会计的人,要么财务总监,要么出来闯天下,你不是一般女子,才貌双全的那种。” 江小涓正好想请教他,就说:“我心有余力不足,隔行隔山,你是销售精英,希望能指教。” 谢中强说:“销售无定式,各人有方法,没有什么诀窍,就是自己摸索。男的与女的方法不同,普通电缆与特种电缆的方法又不同,工程电缆与装潢公司的行销又不同。脑子好的人入门快点,脑子一般的笨鸟先飞。关键是态度,肯钻研,总能找到方法。” 江小涓说:“我现在摸头不着,你说说我现在要怎么做。” 谢中强说:“这个我不能说,五洲的模式与我们公司又不同。再说我是在五洲失败了才出来的,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怎么好说五洲的销售要怎么做?” 江小涓说开玩笑:“谢总,你的独门绝技不可透露呀!” 谢中强说:“也不是。我其实不但有心说我的所谓的独门绝技,还想回到五洲,在你手下工作。”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江小涓想,他为什么要回来,还在我这个新手领导下工作,是对我有非分之想?不会吧,已经结婚的人了;他也了解我,我不可能的。 但不能拒绝他回公司吧,应该是好事。 “谢总在现在的公司干得不错吧,怎么想到回来?” “我现在是不错,两个原因想到回来。一是我才去那儿一年,没什么职位,就是个普通销售员,回五洲虽然也是普通销售员,但有可能再做个分区经理。二是听说五洲刚刚弄出个铝合金电缆接头工艺,我有好多客户可以用这个电缆。” 江小涓一听,这两个理由好。“你回来立即就可以做分区经理,而且,你做出成绩的话,我让贤,你做销售总监,我回财务。我的专长在财务,刚刚的会计师资格考试我对答案了,三门科目,两门肯定过,一门估计60分上下,能过最好,不过明年一定要过。”江小涓让能人做销售总监不是蒙人,是真有这个想法的。 谢中强说:“过去有过这个野心,现在心态好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其它顺其自然。” 谢中强说五洲欢迎他回来的话,他要到年底。江小涓说没问题。 还有一位得来毫不费工夫。这人也不在江小涓的人才名单里。 这人叫胡逸帆,就是五洲公司员工,在行政部门的人力资源科做普通科员,32岁,来公司来5年了。属于行政辅助人员,参加招聘,员工培训组织,资料采集、企业通讯,及其它杂活。印象之中不显山露水,属于李坤兴说的那种平淡人的基因吧,可这个人找到尤董,说不想在现在的位置上干了,做了5年没成就感,想到一线,公司认为其不能胜任的话就离职。 按理这种事要先与其主管谈,或与总经理谈也可,直接找董事长似有越级,但在尤董的概念里没有越级汇报,他反复强调的“沟通”就包括直接向董事长反映情况、表达心迹,那这样是不是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要被敲破?非也。普通员工极少敢谒见他,怕与他交流。尤董要喜欢亲民了解民意,但员工能躲则躲。这是五洲的悖论之一。 现在5年里从不踏足董事长办公室、一直当其不成材的员工胡逸帆来了,要到一线工作,勇气可嘉。但其能力让人怀疑。尤董表扬胡逸帆的勇气,问其想到哪里。 胡逸帆说到总部工厂或外地分厂的质检部门,他这几年钻研了技术,也经常跑现场,对质量监督、生产指导没问题。 尤董问了几个生产上的技术问题,胡逸帆对答如流。 专业上应该是放心了,担心是他的性格,一直属于内向型,质量管理要狠劲的。眼下销售缺人,专业对销售也有用。尤董就问,你去销售吧,销售最能锻炼人。 胡逸帆说,销售我也考虑的,也是选项。 于是让他与江小涓谈。 江小涓也一直把胡逸帆定位于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普通员工,听说他有挑战自我之心,也是有喜有疑。胡逸帆长得也不起眼,小个子,比一米63的江小涓高不了多少,男生粗壮更显矮。江小涓问怎么忽然有奋发之心。 胡逸帆说:“我知道你们看轻我,怪我没发挥。主要原因是——我说了你别笑我,笑我也正常,我要检讨。主要原因是前几年我孩子小,老婆单位忙,她做酒店运作部经理,很忙,家里事只能我多承担。现在不同了,孩子上小学了,我一个男人不能没有事业,老婆也没以前忙了,疫情酒店都不好。这几年公司对我们的培训教育让我提高了觉悟,环境也让我掌握了电缆知识,所以我想出来闯。” 江小涓问了一个尖锐问题:你为什么这几年在原来岗位上没多大起色,即使家务的原因,5年了,总会有偶尔露峥嵘的时刻,好像存在感太小了。 胡逸帆说:“我也不怕实话伤人。我们行政部门有一点自主创新的空间吗?不比你们财务,专业性强,我们的工作,老大——对不起,尤董什么都懂,他确实比我们英明,我们的创意总不如他,所以我们的部门都是想怎么照尤董的思路做,而又往往捉摸不透,总是挨批,习惯了,最后用他的方案就是。所以我不想在这个部门了。” 江小涓说:“也许你是对的。行,你来,给你空间,做出成绩才能服人。” 胡逸帆说我会努力,不会让你失望。 江小涓说,现在东北区、华南区缺人,你能服从安排吗? 胡逸帆说这个是起码的,绝对服从。 江小涓想,5年不显山露水的人,也有喷发的一刻,看来凡事不绝对。 仍然缺人,正好,又有人有意向,这回不是公司的人。 第106章 江小涓调查客户流失原因 这位女生是江小涓高中同学邹敏。邹敏也在她要找的人的名单里,但准备放在后面有空了找,结果邹敏先找她了。 邹敏是江小涓高中时比较要好的同学,大学毕业后来往不多,但没断,三年前参加了她的婚礼后就基本断了,她已经有了孩子。江小涓有心找她,是因为她符合“三心二意”的条件;又不想急着找,是听说她找到个富裕人家,安心相夫教子了。 邹敏在好几天前看到江小涓的朋友圈,就点赞了。还单聊了江小涓,说:“三心二意,归纳准确,厉害,不做财务,挑大梁了!” 江小涓回信息:“你呢,当初可是我的榜样。现在相夫教子,也好的欧。” 邹敏说:“还好吧。祝你成功!” 就没再多说。过去好几天,邹敏又微信联系了,说:“小涓,我有心出山跟你做,要我不?” 江小涓对邹敏的能力是相信的,她问:“你家里能安排?我这里可是要长期在外的,孩子多大了?” 邹敏说:“儿子3岁了。家里没事,由我决定,想和你面谈,能抽出你的宝贵时间不?” 江小涓说行。 邹敏就来江小涓的办公室。先在门前驻足看“销售总监”的牌子,然后进门便说:“江总监,牛哇,老同学我甘拜下风!” 江小涓说:“别闹,坐下说。” 她们先聊起同学间的事。 说两人有两年还是三年没见了吧? 说江小涓你怎么还不找人,要求是可以高点,但高得没男生符合总不好吧? 又说谁升官了,谁辞职了,谁出国了,谁结婚了,谁离婚了。 同学间的碎碎念嘛。江小涓认为值得聊,有些人的变化还要记住,日后可能用得着。 然后邹敏说:“闲话不多说了,你现在什么身价,时间就是金钱,我直说主题了。你发的朋友圈让她动心了。有几个原因想跟她做,一是你江小涓你在我心目中有地位,有威信。” 江小涓就打住,说:“我那时不是学生干部,也不显山露水吧?” 邹敏说:“你心眼正,又会做工作。我说一件事。我和钱思锦,都看不惯王疏烨,说她人不像样自我感觉好,骚的,看到帅的男生骨头酥,我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酥酥’,我们三人这么叫她,班上也叫开了。王疏烨不知道我们的意思,还答应。后来钱思锦与我不好了,告诉了王疏烨,王疏烨要打我,她凶起来像泼妇,我打不过她,害怕,你出来说,没有这回事,就是你名字里的‘疏’,是我起的外号,你不喜欢下次不叫了。就把她镇住了。” 江小涓说,依稀记得。 邹敏说:“我出来做的第二个原因是家里不好了,工程款收不到,说是政府的工程,没风险,可现在政府没钱,就拖着不审计,找茬头,这点利润全拖光了,根本没赚。家里企业是办不下去了,老公找了个单位,车子年检的地方,一年6万元,满足了,一点没上进心了。我可不想这样下去。” 江小涓说你怎么不去做那个直销了,那时你来安利我,我差点跟你做了。 邹敏说那个火疗吗,你知道的,出事了。 江小涓说:“我对直销没成见,都是想积极努力改变命运的人,在这个环境里还能学习提升,起码情商是立马提高了,虽然那个情商带功利性的。”情商的功利性,是李坤兴说的。 邹敏理解了,就笑,说:“是的哟,我做直销时,整天一副笑脸,看到熟人就想上去拥抱,电梯里对陌生人笑,后来不做直销就不这样了。这是叫功利。” 江小涓笑着说:“你现在又要整天给人笑脸了。” 邹敏说:“这样不好吗?我要从心底里发出真诚的笑。生活是美好的,虽然总有不如意。奋斗是美好的,虽然是辛苦的,但乐在其中,忙,并快乐着。” 江小涓说:“知道你以前文科好,说话一套一套的。” 邹敏说:“向你学习,班门弄斧了。” 同学间就是正经不起来。江小涓还是认真地问了邹敏的意愿,深思熟虑没有,会长期在外不,家里会有意见不,还有公司可是有试用期的,同学也得一视同仁。 邹敏说应该的,我都明白,没问题。 这就把她定下了。 几天后,江小涓带敏去山东。胡逸帆也同去。 去山东是因为那儿客户流失严重,主要是特种电缆这块。产品销售分普通电缆和特种电缆两块,普通电缆没多大工作量,就是与一级批发商谈价格,价格主要取决于量,然后一级批发商再批给开门店的商户。经销商要求的是五洲多打品牌广告,多宣传,提高知名度和荣誉度。五洲在全国只能属于二线品牌,但也是省知名品牌、知名商标,也取得了不少荣誉靠称号,有些是金量高的行业评比,有些是只要花钱就有的社会认证。江小涓指示山东的营销人员对上年度的宣传效果作评估,广告宣传不能盲目投放,要做到精准投放。她批评说,对客户为什么不了解他们是如何知道五洲电缆的,这可以知道哪种宣传起了效果。 大客户维护工作更加重要。重点是几家电力工程公司,一家叫远程电力公司,一家叫送变电公司,他们都不采购五洲的特高压电压了。特高压电缆用于长距离电力输送,经销对象是这些电力施工企业。他们一般是中了政府或国有供电公司的标,承揽建造时用到电缆。他们对线缆一般也是对外招标,有的民企是直接与厂家谈。远程电力公司这家,一期工程用了五洲的电缆,二期开标了,五洲没中。这本来是正常的,但行业潜规则,经销人员是与客户的经办人是建立了私人感情的,经办人会透露原因的,可远程电力公司的经办人守口如瓶,不讲五洲落选原因也不讲谁家中标。按理这不规范,但不讲又能拿他们怎样,向领导投诉吗,不是办法。另一家送变电公司,直接说不用五洲产品的,问为什么,说公司决定。 事出反常心有妖。原来的负责人没有尽到调查清楚的责任,被公司问责,离职了。 江小涓一定要弄清楚。她向原经办的业务员了解情况,打听到送变电公司的采购部里的一个科长的家庭地址,带了价值两千元的烟酒前往。还准备了三千元当地商场的购物卡。 到人家去总得先打个电话。江小涓和业务员到了科长家楼下打电话。天色已暗,打通电话,科长听到是五洲的人,说不接待。江小涓说已经在楼下了,就占用您几分钟,问个业务上的基本信息。科长说问什么,江小涓说想当面说,请科长看在以前有过业务关系的份上,开门让我们进去。科长说,不在家。 他家里亮着灯的,也不知科长说的话是真是假。 江小涓对业务员说,我们在这里等半小时,隐蔽点,你注意点,如果看到科长进出就上去招呼,然后我们一起上楼。如果没见到科长,你就一个人趁有人进出开启楼道门时跟进去,问你的话你就直说找科长,报他名字。然后开门让我进去,东西我来拿。 40分钟了,没见科长进出。直到过了一个小时,没见科长进出,可能在家的。就用第二种办法进了楼道,搭电梯到了科长家门口。 按门铃,科长妻子开门。进去之后,科长说怎么来了,叫你们别来的。 江小涓说,想跟科长说几句话就走。 科长也不让坐。江小涓把东西放在门边,说请科长理解,我是五洲电缆销售总监,对我们中断合作我们公司感到很遗憾很不舍,但完全理解,肯定是我们方面有问题。失去贵公司的业务我们很遗憾,失去了优质客户。我们想征询贵公司意见,我们哪方面出了问题,我们可以改进,不管今后能不能再合作,能对我们指正是对我们的大力支持。从个人角度说,公司也要我们销售部门汇报与贵公司中断合作的原因,所以科长请科长指示几句,万分感激! 科长说这是你们公司的事,怎么让我说。 江小涓说,正是,打扰您了,只是我们过不了这个关嘛,不但职务,工作都难保了。都怪我们努力不够。 业务员也说,科长请求您了,能说为什么不合作吗?替代我们的是哪家?我们保证不说出去。 科长说,我也不想难为你们,你们也别难为我。我也是端人饭碗,也要保饭碗的。 江小涓说,理解。不难为科长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贵公司这么大,以后工程多的是,我们原意参加公平竞争。过去售出的产品我们也全心全意提供售后服务,我们保证召之即来,完满服务。这次提供的电缆用在哪个工地的? 科长说,有需要的话我们会联系你们的。 江小涓说,哪个工地请科长说一下,我心里有个准备,以便第一时间赶到。 科长说,工地在外省的。 江小涓说那您告诉我,我有个准备,看看我们就近的服务点离工地有多远。 江小涓就问到了工地名称。 就可以安排去工地调查,看看现在用哪家的电缆。 第107章 江小涓发现五洲被侵权 江小涓在科长家没有了解到代替五洲供货的厂家——以前这儿的销售负责人也没问出,更觉得有问题。因为一般来说,没必要保密替代厂家。公平竞争嘛,信息要公开。 但知道了电缆使用的工地。之前,听李坤兴的提示,他们在网上查到这家送变电公司的中标信息,但有十几只,遍布全国各地,现在从科长那得到确定了,虽然在外省,也邻近,这儿过去300公里不到,高铁方便。 就派胡逸帆去。 胡逸帆信心满满地接受了任务。高铁到达,转公交,再打的,到了送变电公司的施工工地。 这是长距离的输电线路工程,用的是特高压电缆。工地露天作业,进去不难,就是工人都是统一服装,统一安全帽,上面都有醒目的施工企业的名字。胡逸帆早有准备,他穿了旧的蓝衬衫,身上背了一个挎包,里面有笔记本,笔记本是有五洲封皮五洲的定制的,本子已经用了大半,记录的是以前在五洲开会、随尤董上工地等事项。 胡逸帆拿出笔记本,煞有介事地在本子上写:2020年9月17日,上工地了解五洲电缆使用情况,以作为产品质量提高信息。就走向正在工作的工人。 几十个工人,有的在地面上,有的在空中杆塔上,配合着架设电线。 胡逸帆走近地面工作的工人,一群工人有的看他一眼,有的看都不看只管自己工作。 地面上,机械牵引电线沿线路摆放,等待搭挂到空中。这是胡逸帆要接近的目标。 地面工人用滑轮把地上的电线往杆塔上提,再用力收紧,固定在绝缘子上。胡逸帆走近,自言自语:“这活干得漂亮!这是铜芯线,比铝芯线难搞多了!” 有工人听到了,朝他看。 他说:“这是五洲的线吗?”边走边向地上的线缆走去。到线缆前蹲下,用手机对着线缆上打印的型号、厂家等文字拍照。 有人过来了,看来是工地小头目,说你是谁,干什么? 胡逸帆说,我线缆企业的,上工地了解下产品,产品施工难吗?质量怎么样? 那人问,你哪的? 胡逸帆说,五洲电缆的,送变电公司的供应商。 那人说,这是工地,没公司允许外人不能进,你有手续吗? 胡逸帆说,口头请示了送变电公司的科长,他同意了。 那人问哪个科长。 胡逸帆瞎说了名字。 那人竟然说,他呀,好。但你口头的没用,你走吧,我们领导来了会骂的,请你配合。 胡逸帆说好的好的。 走出一百米打开手机,拍的照片很清晰。山东荣润电缆有限公司。立即电话告知江小涓。 胡逸帆走累了,找个树阴坐下,百度查“荣润电缆”,没有信息,可见不是什么大企业。这边,江小涓已经让李坤兴查了,反馈过来说,这家企业才成立三个月。 胡逸帆就想,一家新公司,就能造出特高压电缆,应该是现成技术,买来的。特高压技术当然有多种制造方法,但产品的适用也不尽相同,现在送变电公司能完全以荣润的电缆替代我们的,应该指标差不多,难道是上海的卖给我们五洲专利的科研机构也卖给荣润了? 就把这个想法跟江小涓电话说了。 江小涓说,怎么知道两家电缆指标、性能一样? 胡逸帆说,我去偷一段废料,能验得出。 江小涓说好主意,但要小心。 胡逸帆就返回。远远注意,看那个赶他的人在不。但都一样的橘黄色工作服,认不出。先远处观察做线缆接头的点,那儿有废料,想办法上去捡一段。 他想出了办法。他把挎包里的水笔拿出放进口袋,然后手里拿着本子,走近做线缆接头的地点,走得慢,边走边低头看地,像是找东西的样子。 这样走着接近地点,嘴里自言自语:“我的钢笔呢,丢在哪了?” 干活的工人看他,有人问他丢什么了,他说丢钢笔了。 工人就不理他了。他瞅准几米外地上的废电线,在工人的脚下,他加快步伐上去捡了。 工人说,找到了? 胡逸帆已经把一小段线缆藏好,手里举起水笔说,嗯,不值钱的水笔,但要用时没有不行。 刚得胜回朝,那个工地头目出现了,说:“一直当心你,鬼鬼祟祟的,看到你捡东西了!什么东西,拿出来!” 胡逸帆陪笑脸,但镇定,说:“领导,我掉了一枝笔。我是电缆公司的人,来工地调查电缆质量。你看,我刚开始要记,笔找不到了,刚才找到了。”他拿出笔,把本子也拿出来,先把封皮给那人看,上面写着“五洲电缆”,再打开到刚才写字的那页,那人看了说,跟你说了没我们领导指示你不能来,快离开。 胡逸帆说好好,对不起了。 江小涓把所有情况汇报尤董,也与李坤兴沟通。 尤董说,线缆就地检测,徐总会与你联系告诉你送检单位。你再向科长要荣润的第三方检测报告,他们订立合同前肯定有的。 江小涓再上科长家,这次明确说怀疑荣润侵权,如果第三方检测报告的数据与我们五洲的一样,更可怀疑。如果没有这个报告,我们五洲就辛苦点,自己检测,已经弄到荣润的电缆线了。 科长一听,想,要是荣润侵权,他倒乐见此事,因为弃五洲用荣润是他顶头上司定的,还说不能对五洲说是荣润供货,看来是里面有鬼。要真是侵权,那有好戏。 科长就客气地说,可以提供第三方检测报告,但不能说是他提供的,并且只能对复印件拍照。 江小涓说可以。让业务员第二天再去科长家用手机拍了。 与五洲的电缆对照,数据一模一样。 尤董说:“上海研究所不大可能给那家,要付违约金的。倒希望是这样,把1.5亿专利费收点回来。” 问李坤兴,法律上怎么办? 李坤兴说:“收集并固定证据。证据链是:侵权的产品,产品的生产者谁,产品与五洲的专利技术完全覆盖,非法生产和销售的获益情况。工作很多。现在产品已经拿到,但缺乏是荣润生产的证明,一般是向其购买,凭合同、付款到公证处作证据保全。第二是产品与五洲专利的全覆盖,就是要证明就是用五洲独占许可的专利技术生产的,现在依据的是两种产品数据完全一样,这个是专业问题,数据完全一样的两种产品,一定是用一样的工艺和材料配比生产出来的吗?” 尤董说应该能够肯定,我要向上海的研究所交涉,问他们这个问题。 李坤兴说:“再就是赔偿损失。现在立即把这几个月减少的销售额统计出来,销售额的合理利润就是实际损失。荣润的违法所得也要给我们,这个取证难些。 江小涓听了尤董和李坤兴的话,就安排邹敏想办法通过正常渠道购买荣润的电缆。 邹敏就高兴地接受了任务。她觉得江小涓和胡逸帆干得真棒,早就跃跃欲试了。当然之前的工作她也出了不少点子。她想出了几个方案,向江小涓汇报,江小涓说行。 从李坤兴调查到的荣润的工商资料中得到企业地址,邹敏带了一个当地的批发商乘车前往,好不容易找到。荣润企业不大,比五洲小多了,规模只四分之一的样子。到销售部门,根据事先说好的,由当地批发商用山东话说要购买电缆,远程输电用,特高压电缆,用量大,合同标的一千万以上的,先买10万,回去通电试用,看看能用不。 销售人员高兴,拿出合同范本写。有人汇报他们的领导,说有大客户。 偏偏这时邹敏有电话进来。她一看是她婆婆打来的,想挂掉,又怕婆婆怪罪,这阵子与丈夫和婆婆关系都不好。就出门接了。 她用了一句阳溪话跟婆婆招呼,说:哎,姆妈。 看见有人走过来,就用普通话跟婆婆交流。 走来的人是袁惠迪。他是这儿的销售负责人。他听到了一句阳溪话,当然非常警觉。可打电话的女人又说普通话了,所以他不能肯定这人是哪里人,因为江南一带都说“姆妈”的。 他到女人跟前,放慢脚步听,电话里的声音虽然小,但能听出是阳溪话! 邹敏婆婆电话里说孩子哭着要妈,一定要与妈通话。邹敏只能与宝宝讲上一段。 回到销售处,同来的业务说他们忽然不卖了,说没有这个产品,搞错了。 任凭邹敏怎么说,销售人员坚持说他们没有这种电缆,要买别的可以。 邹敏空手而归,很有挫败感,心想自己还是新手,要更加努力。 取证陷入僵局。可一周之后,先是送变电公司的科长说还是要用五洲的电缆,后来原先脱单的客户也纷纷回归。 销量一下子恢复,还拓展了几家。 江小涓领导的五洲电缆销售,业绩稀里糊涂地大幅提高。 108章 孟虎的学习 孟虎的健身馆开业半个月——应该说是关闭一周后续开,各方面顺利。老天帮忙,7、8月份南京、扬州的疫情很快过去,全省又清零了,健身的人多起来了。 孟虎忙得不亦乐乎。他有生以来从未这么忙,这么充实。他要考虑经营上的事,虽然莫飞的团队在做日常运营工作,但孟虎有事业心,有学习力,他整天呆在健身馆,看莫飞他们怎么做。莫飞也尊重他,大小事情都与孟虎商量,虽然孟虎只是听很少提出意见。孟虎还跟健身馆的教练学,想象自己当教练该怎么做。 除了业务上的事,孟虎还有一件甜蜜的烦恼,他要理财。巨额遗产到手,有吐出的可能,暂时还不敢大肆动用,大多存了1到5年期存款,买了一千万理财产品,把银行的理财经理(李坤兴的同学)喜得像自己中了大奖,跟在孟虎后面屁颠屁颠的。孟虎听理财经理的分析、介绍、推荐,觉得能增加不少收益,而且越是大额的存款和大额理财产品,有更优惠的收益。钱多就是好。李坤兴是讲良心的,他建议孟虎分出一小部分钱到小银行存款或理财,收益比四大银行高,果然是这样,而且开卡的新客户有优享的产品,于是孟虎就忙于搜查各个银行的存款和理财信息。 有一件事是最忙也不能耽搁的。孟虎牢记李坤兴对他说的话,他要看书学习,提高素质。他账户里的钱时刻提醒他:你的素质要与我的巨大数量匹配。他也记得李律师跟他说的,可以从高中知识学起,数理化就算了,用不上了,学文科的,语文历史地理。他网购了这些书,可一看就打睏,跟李律师说了,李律师说,你先看相对有兴趣的,比如故事性强的,其它像诗歌、文言文,你先尽量看,开始学不进是正常的,你再去请个老师,中学老师,或社会上的辅导老师,历史地理老师也请。 于是孟虎找老师,看到街上有好多“名师指导”、“上门辅导”的广告,就联系他们。老师上门了,到健身中心。酒店健身中心房子紧张,孟虎与莫飞挤一个办公室。辅导时间定在上午7点半到9点半,这段时间健身房空。 老师来了,一位退休男教师。见到孟虎,说:“孟先生,可以开始上课了,到哪里?” 孟虎说:“就这里,没地方了。” 老师说:“也行。学生来了吗?” “我就是。” “你吗?我以为是你家小孩。可看你也年轻,不像有高中孩子了。你为什么要学?” “我以前读书时没好好学,现在想补课。” “你不是想高考吧?” “我不高考,就是学点文化。” 老教师笑了,说:“头一个碰到你这样的,蛮好。你不是为了高考,不是为了分数,就是掌握语文、文学是不,可以,这是真正的素质教育,我会让你提高语文水平的。上课吧。” 打开高中语文第一册,第一课,毛泽东的词,沁园春·长沙。 老师先声情并茂地朗读,然后请孟虎读一遍。 老教师逐字逐句讲解,都不用看课本,他太熟悉了。孟虎预习过,基本听明白了。老师问:“你读这首词什么感觉,这词写了什么?” 孟虎说:“写寒秋,湘江,万山,百舸是船,还有鹰、鱼。” 老师说:“对,你说的那些事物,在你嘴里寻常,诗词里是不是表达得很美?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老师是背诵出的,“你看,这是语言之美。你要多读,多体会。” 孟虎点头。 老师说:“上阕是写秋景,语言很美。还要注意,写景之后最后一句,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苍茫大地的盛衰兴废由谁来决定主宰呢?这是画龙点睛之笔。没有这一笔,前面写得最好,也不过是语言美景色美而已,而这句,说明什么,你说?” 孟虎想了下说:“说明他在想谁在主宰世界。” 老师说:“你可以进一步讲,说明他,作者,我们的抒情主人公,在思考什么力量在主宰世界?就是在思考历史是谁在创造?他当下所处的世界是否,主宰世界的力量如何来?这就干什么了?” 孟虎说:“。” 老师说:“很对,发动,。作者那些年就在。” 孟虎懂了。 老师说:“然后下阕呢,讲了什么?” 孟虎看着教材说:“写与同学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什么的。” 老师说,下阕是写回忆,回忆往昔的峥嵘岁月。“诗词里同学是什么样子的?” 孟虎说:“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风华正茂的学生们在做什么事?” 孟虎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老师结合历史背景具体解释同学们的行为。 孟虎对全词的意思就了解了。 老师说:“我再强调一点,这首词一上来,写的是,在深秋的一个日子里,我独自伫立在橘子洲头,眺望着湘江碧水缓缓流淌。但是在词里,不是正常地写‘独立橘子洲头’,而是写‘独立寒秋’,独立后面不是地点而是季节,一般讲话不是这样的,这是诗词的修辞,叫倒装句,地点‘橘子洲头’放在了三句的最后。这样写,是不是上来就给你一个独立在深秋寒风里的抒情主人公的形象?这就是效果。” 老师还讲了好多艺术特点,孟虎似懂非懂。老师也知道,说,我说的这些,你一时半会不会完全理解,回去多读,多体会,直到品出味道。 老师又说:“品味文学作品往往会加入自己的经历和情感,这叫共情。我要求你与伟大领袖共情不切实际,他是伟人,我们是小人物,但也有相似点。你不至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可每个人都会有理想,有激情,有行动,你的理想是什么?” 孟虎说:“开健身馆。还有学习。” 老师说:“你用你怎么用心思、用行动力去开健身馆的奋斗精神去体会作者的激情,就会产生共鸣,会更喜欢诗词和文学作品的。” 孟虎说好的,老师这么一讲我喜欢诗词了。 老师说好,休息一下。一个小时过去了。 其间莫飞进来了,他也听了一会儿,说老师讲得好,我也喜欢了。 休息后再讲第二篇课文,戴望舒的《雨巷》。 老师又深情地朗读。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孟虎觉得好听是好听,就是没品出味道——刚才老师要他多读多口味的。 所以老师问孟虎听了有什么感觉,孟虎老实说,不懂,没品出味道。 老师说:“这就对了,我估计到的。这篇课文太文艺、太艺术了,我估计你没兴趣,很正常,你又不是学生要高考,不用对每篇课文都要掌握。这篇不讲了。我简单说一下,文学是多样的,这首诗的风格是含蓄、朦胧,不像上首词直抒胸臆,这首诗情感复杂,连作者自己也是表达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绪,用意象和象征。基调是明确的,就是忧愁,哀怨,彷徨。好了,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和审美,就不讲这篇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撑着油纸伞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看看能不能也写一首诗?” 孟虎笑了,说:“我不会写诗。” 老师说:“诗歌也有多样性。一般人其实都是诗人,我小时候还有工人农民的赛诗会呢。抒发内心感情就是诗歌,心目中美好的形象就是诗,你没有吗?” 孟虎说想了下说:“我有!我心目中的她,可不是撑油纸伞,戴丁香花,结着什么愁怨,她漂亮开朗,能歌会跳,新疆舞跑得不要太好看。脖子会动,眼睛会说话,大喇叭裙子转起来,我都晕了!” 老师说:“看你眼睛都放光了,把你的感情写出来呀!闭上眼睛,想象她的形象,她的舞姿,你的感觉,你的激动,表达出来说不定是好诗。真的,你回去写,下次给我看,我帮你改。” 孟虎觉得学习很有意思,心想长知识、提高素质还这么有乐趣! 历史和地理也觉得有劲。历史有故事听,地理呢,让他开阔了视野,知道世界那么大,中国也挺大,他要好好游一游。知道了中国地势分三级阶梯,老师说中国几个最好的自然景观都在阶梯交界处。孟虎问湖北是吗? 老师说是的,鄂西山区是第二级阶梯的东部边缘,下来就是三级阶梯了,所以景色很美。恩施大峡谷在那里,湖南西北的张家界也靠那里。 老师去过恩施大峡谷,说景色多姿多彩。孟虎想起一个月前在湖北听到的王丽弟弟王强说的话,与老师说的一样。 孟虎想要再去趟那里,一为了游览恩施大峡谷,二看看王强说的小学建好没有,要是缺钱,他能给个一、二百万。 109章 孟虎的情敌 孟虎的人生开启顺畅模式。一事顺,样样顺。一事,当然是巨额遗产,虽然孟虎的梦里,有人伸出比他还有力的手,抢走了他的钱财——那人也许是生父,也许是他的同父异母兄弟,反正梦里的人蒙着脸看不清。但醒来,算算每月的定期存款、理财产品——无风险、低风险的理财,就有十几万收入;进阶理财更是赚翻,基金、股票,准备长放放的,他又不懂炒股也没工夫炒,可隔一阵子一看,让他不相信眼睛,像黄梅天的河水天天涨,一个月,500万变560万了!做梦也没想到钱会来得这么快。 孟虎可不是纯粹的投机者,他有事业。他天天与莫飞探讨健身馆的运行,他不怕投入,于是发传单,小区电梯做广告,办卡优惠……健身馆很红火,莫飞说这是健身馆收入最好的一个月。 孟虎当然很高兴。以前,他会形容这是交了狗屎运,现在,他有点文化了,会形容这是“否极泰来”,还知道这个“否”不是“否定”的意思,是古人指抽到不好的卦,“泰”是好卦。读音也不同,要读pi,第三声。 但仍然有很遗憾的、不完美的事。但“文化人”的孟虎能以良好的心态看待,因为他懂了物极必反、盛极而衰的道理。他的历史老师讲到了好多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如前几天讲的韩信,打仗多能耐、风光,十面埋伏,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江山是靠他打下的,结果呢,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他的不完美的事是什么呢?是他没机会向吴梦甄表白了。他本来有机会早就可以表白了,但在他成为富翁和有健身馆之前、在学到点文化之前,那时他认为自己不配追求吴梦甄,所以只是单相思,做做梦而已。现在觉得可以试试了,可吴梦甄名花有主了。 他就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想她。成为“文化人”之后,他觉得也有文化人那种情感了,也要宣泄。老师让他写诗,他仿照《雨巷》,写了。 “穿着大喇叭裙,独自跳舞在青青、青青又平整的山坡,我希望上去给你伴舞,欢快跳舞的姑娘。她是有,菊花的颜色,茉莉花的芬芳,玫瑰的欢乐。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我要像牛郎一样追寻她。” 给老师看,老师说,其实你不必模仿,你肯定是看到她跳舞的吧,就闭眼回忆她的美妙,抒发你的情感,这就完全是你的诗了。 孟虎晚上在床上想了好一会,起来写下了他平生第一首诗。还比较满意,就是没机会献给吴梦甄了。 他自然关注他的“情敌”。这个情敌用的还是他赠送给吴梦甄的年卡。 他曾经跟吴梦甄开玩笑说,你用我的卡做好人。 吴梦甄说,小器!我没跟朋友说你送我的,说是我买了不用了。 孟虎发现这个情敌是个实力派,让他自叹弗如。体现在内外两方面的。外形上,这人高达一米八几,身材匀称,不似孟虎那样的浑身有点夸张的肌肉,他也结结实实,也有倒三角的身材。孟虎认为这样的身材更会让女人喜欢,因为“过犹不及”。他脸长得比较一般,跟孟虎是不相上下的,不帅不丑。他要是再长得英俊,那就逆天了。内在方面,他竟然有孟虎向往而不具备的好口才、幽默感,因为孟虎发现这人一来,总有女生围着听他说话,气氛总是欢乐的。孟虎装作检查设备到边上听,这个被人叫做“潘老师”的“情敌”在说幽默段子,孟虎听过,在吴梦甄的节目里。他是帮吴梦甄做节目网上找的吧,孟虎想我要是吴梦甄的男朋友,也会帮她找的。 并且,我要是吴梦甄的男朋友,不会向别的女生献殷勤、求好感。 吴梦甄知道他这样吗?还是认为这样好的呀,说明她男友有魅力? 他想,其实自己并不了解吴梦甄,怎么就一定要爱她呢?大可不必! 他于是想忘记吴梦甄。可这个潘老师身上仿佛有无数吴梦甄的标记,在孟虎眼前晃来晃去。孟虎不能不关注他。孟虎不久发现,潘老师身边的众多女生消失了,只有一个陪着她。 太奇妙了,这人当然不是吴梦甄。莫非正在发生孟虎期望发生的事?老天能事事顺遂他心意? 且看发展。 情况越来越明朗了。这十多天来,这对男女总是会碰到一起,分明是约好的,否则,他们每周来三次,怎么总会碰上?并在一起说说笑笑很开心。倒是没有亲昵的动作,或者孟虎没看到,孟虎不可能一直盯着他们,他主要在办公室里,是看不到锻炼场地的。孟虎注意他们一起回去不,发现并不。当然,更多时候他没注意到他们的离去,毕竟他不能没事干似的一直盯着他们。 终于有一次,他发现他们一起结束锻炼离场。这是个好机会,他想跟踪,但不能,因为两人都认识他这个健身馆老板。他只能看着他俩乘电梯下去,显示是到地下停车场。第二天一早,去酒店监控室看昨晚的地下车库视频。 跟保安是熟悉的,经常给他们发香烟的,虽然自己不抽但身上常备。视频里两人分别上自己的车,潘老师是一辆大众,那女的是一辆奔驰轿跑。 看来这女的是有钱人。年纪跟吴梦甄差不多,身材也不输吴梦甄,就是一点没吴梦甄好看。 在车库各自上车,这没什么料,不能说明什么,还不能对吴梦甄讲。 但他们已经孟虎的严密监控中。 情势终于升级,牵手了!他们手牵手离场。这个不用去看酒店的视频,自己健身房区域装的监控就有。 孟虎狂喜,当然心情也复杂。有那么一点指责自己的幸灾乐祸,因为这毕竟是吴梦甄的不幸。但终究要庆幸自己有机会了,就想到吴梦甄与这个男生到什么程度了,那个了吗?怪自己没早发现。这也联想到吴梦甄这方面的态度,还真不了解她,不至于这种事也大大咧咧吧?可自己也不清白,跟小姐有过关系——可有了钱的孟虎反倒自律了,不是不想,他用忙来转移注意力。当然,得空时吴梦甄就占据了他的脑子,不允许自己做出格事。 他就想告诉吴梦甄。这种人她不至于要吧? 准备打电话,要先想好说什么、怎么说。想了几分钟,想好了,就打。说:“好久不见,你不是说教我跳舞、帮你伴舞吗?” 吴梦甄说我正开车去进修学院上课,呆会儿打给你。 可一个下午,孟虎没接到吴梦甄的电话。 5点半,都下班了,孟虎又打过去。 吴梦甄说回家了,吃晚饭,准备晚上的直播。忙。 孟虎就不好意思说教他跳舞的事了,但她男友的事是必须说的,“你明天能抽空来趟健身馆吗,我给你看样东西。” 吴梦甄说明天有点忙。“看什么东西?” 孟虎说:“现在不好说,你来看。” 吴梦甄说:“还神秘的。好吧,明天我抽个空,联系你。” 可第二天,她一直没联系。 到中午,孟虎又主动打过去。他有点失望,心想她有多忙,还是不把他放在心上,自己在他心中是没有分量的。但求爱的勇气不能泄! 他说:“你今天一直忙吧?” 她说:“对不起,一忙就忘记了。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孟虎想了下说:“主要是要让你来看一段视频,你实在忙,我可以用手机录了给你看,在我健身馆的监控视频里。” 吴梦甄说:“还是我下午去趟吧,我还没去过你的健身馆呢,也想去看看。我男朋友说你那设备蛮好的,他每个礼拜去三次的,谢谢你啊虎哥。” 他称他虎哥了。 110章 吴梦甄又失恋了 吴梦甄下午到健身馆时,正是孟虎接受地理老师辅导的时间,办公室门开着的,孟虎与一个30多岁的女子相对而坐,孟虎低头看书,女人在说话。孟虎发现吴梦甄后,对说老师说,不好意思我跟她出去看看健身馆。老师以为他来客户了。 孟虎带吴梦甄转,先是跑步机区,吴梦甄上去跑了一会。到器械区,像所有初次来的人一样,吴梦甄也起好奇心,说东西真多,到龙门架拉牵引绳,拉不动,孟虎卸下好些重量才勉强拉几下。到一个器械上坐下,双手展开180度握住垂直握把,用力往身体前方合拢,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完成三个,气喘吁吁地说,这个在电影里看到,看别人轻松。孟虎说这个叫蝴蝶机,心里想你刚才双臂像蝴蝶翅膀一张一合,太美了,我都看晕了。她又到哑铃架下仰卧躺下,要抬举哑铃,孟虎怜香惜玉,赶紧说当心太重,伤了身子。吴梦甄说也是,不要把腰闪了。 冰冷、坚硬、强悍的金属器械,反衬了女人柔软的身体,孟虎觉得此刻的健身馆铺漫着水一样的柔情。 他又领她到力量区、操课区看看,最后是游泳馆,说你来游泳,就又给她一张年卡。吴梦甄说怎么可以,你是做生意的,我不能要了。你给你的女朋友吧。 孟虎说:“我没有女朋友。” 吴梦甄说:“刚才办公室的呀。” 孟虎说:“你胡说,那是我老师,我在学习。” 吴梦甄说:“你可以呀,一对一辅导,要好多钱的吧?” 孟虎说:“真不多,三门功课,语文历史地地理,一星期1600元。” 吴梦甄说:“可以哟,孟总,今非昔比,出息了,赞一个。” 孟虎一高兴,说:“古人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像语文老师读古文,抑扬顿挫,摇头晃脑。 “哎哟哟,有你的,你能耐了,姐姐甘拜下风。” “见笑,见笑,班门弄斧!”孟虎近日成语大有长进,因为他连连上厕所也翻成语词典。 “孟虎,你怎么回事,一个月不见,钱有了,事业也有了,说话也一套一套的了,穿越了吗,是你上辈子的样子?” “向你学习的呀,要跟得上你呀,你在学音乐跳舞,就不兴我学习文化吗?” “作兴作兴,太作兴了。我怎么觉得我们在作。”吴梦甄哈哈大笑。 吴梦甄问来看什么东西。 他们离开场子,办公室有老师在,孟虎带吴梦甄到酒店一处人不多的公共区域,有椅子,坐下后问,你跟潘老师还在谈吗? 吴梦甄说为什么问这个。 孟虎给她看手机里的视频。 吴梦甄脸色有变,问哪来的? 孟虎说:“健身馆的监控。你男友之前一来这里就有女生围着他说笑,有女人缘呢,我就觉得不好,后来发现只有一个女生跟他说笑了,同出同进,我就当心,为你呀,就发现牵手了。” 吴梦甄说:“孟虎谢谢你,我知道了。其实,我们也没正式谈,就是一起合作直播视频了,他对我有意思,我没正式答应,现在当然不能了。我了解他了,谢谢你!” 吴梦甄这样说,有两层意思,一是面子,这太丢人了,这种人渣男友,只能说还不是她男友;二是,表示自己并没与有其发生过男女关系。 这倒是事实。他们恋爱近两个月了,也快到那个阶段,幸亏现在孟虎发现此人是人渣,可以及时“止损”。真要谢孟虎。自己还是幼稚,不识人,这个才是最让人悲伤的。 她谢了孟虎就回,心情自然不好,孟虎也不知说什么话安慰她。 她约潘老师晚上见面,约在经常去散步的东氿边。 金秋十月,天气凉爽宜人,吴梦甄心里不爽。 见到了他,觉得高大的他一点不帅,无比渺小,无比丑陋。天色已暗,她却一眼能看到他裸露的丑陋内心。 她说:“最近还去健身房的吧,那儿好,能结识不少朋友。” 他说:“没有朋友,就去练练,完了就走。” “你人缘挺好的,肯定受欢迎,有好多朋友。” “不就是健个身嘛,哪有那么多。” “嗯,有朋友也正常,多个朋友多条路,现在社会不是这样吗?” “也对。不过,甄甄,听你今天说话味道不对,我做错什么了呀,你尽管直说。” “我的意思就是多条朋友多条路,多个选择。我也能帮你呀,你说的要做教研室主任的事,我开始说难,因为我生母从不让我做这种事,但想想是你,这种关系我生母就答应了。” “真的,好,谢谢。我会努力,我有能力的,现在的主任我还真看不上。” “我也觉得你非常有能耐,就是人中之杰。那么,你会跟我结婚吗?” “当然会,我要想弄个仪式向你求婚,给你惊喜!” “我可是保守的,结婚前不会跟你做那事。” “我理解,我也是这种观点。” “潘老师你真好,你要是不跟别的女生牵手就完美了。” 他没吱声,黑夜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好一会才说:“你什么意思?” 她继续平静地说:“我什么都看到了。前天晚上我去健身房,就是想找你,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你可以升官了,给你惊喜,但你惊吓了,看到你与女生手拉手出来。你们去开房了吧?她能满足你。我这儿你能得到升官,她那儿有另外的东西,所以我说你有能耐,人中之杰嘛!” 潘老师说:“不是这样的,她拉了我的手,我松开,挡她了。” 吴梦甄已经反复看过视频,是女的先握手,但他一直握着不放的。 “这女生是谁,是谈恋爱的还是玩玩的?” “我说了,就是正好一起下楼,她对我有意思,我不会答应。” “你的手答应了,一直握着的。” “我没有,她握上来我推开,没握的。” “我又不是瞎子,你说什么呢!” “甄甄,你要相信我,有时看到的并不是真相,你只看到一个瞬间,不代表全部。那个女生就是在健身房碰到的,对我有意思,我心里只有你。再说……那女的怎么能跟你比,丑死了。你误会了,这样,我不会再去健身,省得弄出误会。” “真的吗?那女的做什么的?不好看,有钱吧?还是身上有什么吸引你,你说说,我也改进改进,真的,人要不断提高的嘛!” 潘老师已经弄不清吴梦甄的真意了,但他反正也是习惯假话的人,就说:“她有什么,没一样我是欣赏的。我到健身房就是练,也不搭理人,她看到了可能对我有好印象,就搭理我,我不能不礼貌不理她。好了,以后注意,不去就没事了。” “那太可惜了。多好一个机会。你还没说,她什么地方吸引你?肯定有钱,开一辆100万的奔驰跑车!” 他急了,“我那知道她开什么车,有没有钱。哎吴梦甄你今天什么意思,我不都向你解释了吗?不是你想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不相信你了,你今天有一句真话吗?以前的话就都不能相信了。好了,不难为你了,我不问你什么了,我们互不相欠吧,那就拜拜了!” “你要冷静,我说没事的,我可以向你解释。” “别的先不解释,你就实说,前天你跟她牵手了,还是你刚才说的她拉你手,你没牵,挡开了?” “我,我也只能握一下。” “一下是多少?是一秒钟还是二秒、三秒、五秒,或者一直握在一起?” “就一、二秒。” “你放屁,你这个人渣,鬼话连篇的人渣,做事不敢承担,你空有一身男人的皮囊,你滚吧,人渣。” 本不想骂人的,不值,但明明看到两人的手一直拉在一起,还牵着摆荡,直到消失在监控外,竟说一、二秒。 他说你骂人干吗,吴梦甄说对,不骂你,你不值得。 吴梦甄就先离开了。 吴梦甄在黑暗里彳亍前行。此时应该有眼泪,然并卵。不仅庆幸自己没有失身于渣男,更是,吴梦甄对这个世界的丑陋和美丽,已经体会了许多。丑陋不需要眼泪陪葬,坚强的心,总向往着美好的一面。转过这个黑暗的大弯,明天东方就会升起太阳。 111章 孟虎向吴梦甄表白 孟虎现在美满生活里的最大遗憾,有机会弥补了。而且他没有错过什么,因为那天吴梦甄说她与潘老师其实只是搭档做节目,还没有与他建立恋爱关系。她说什么孟虎就信什么,这将成为他的无意识。 如果姓潘的小子欺负过她,孟虎愿意为她揍他,毫无顾虑地。为她做什么都值。 问题是要让她知道他的心。 因此要好好想想怎么向她表白,这是大事。这种情形的成语叫未雨绸缪,不,应该是运筹帷幄更确切,也不对,应该叫……想不出,看来成语词典翻得还不够,以后看手机抖音的时间都要用在学习上。不学习怎么配得上吴梦甄。 他想好了计划。开始想把那首诗发给她,但觉得拿不出手,写情书不是强项,他是个刚入门的“文化人”。当然也想到以跟她学舞蹈做伴舞的名义,但听她说过她对男生舞步不熟,说要看网上视频才能教他,他就不想增加她的负担。他跟她相处的原则必须是:以自己多付出换来她的高兴、轻松和快乐。 他想自己有实力来些实在的,但又怕暴露自己得到遗产的事——一是遗产可能会有变数,二是不想以巨额遗产来换取“爱情”。适当透露是必须的,自己本来条件就差,如果再穷,不要说她,连自己都嫌弃自己。 他经过“未雨绸缪”或叫做“运筹帷幄”之后,决定有二: 一要资助她的事业,帮她买高级视讯设备。那次在山顶跳舞的视频,吴梦甄自己看了也说很美,但说毕竟是手机摄像头拍的,要是用索尼4k摄像机拍出,简直要美死。孟虎说那你不买一个,吴梦甄说好几万,买不起。现在孟虎要帮她买。 二是自己练伴舞,网上学,再看看能找到老师不。不但自己学,有老师的话,请到健身馆来,让馆里的二位男教练和一位女教练大家一起学,学了给吴梦甄伴舞,这叫红花虽美也要绿叶衬托。给教练们加班费就是了。 他还想到“借力”,想到蒋庭长,想到李律师。因为跟李律师很熟,又相信李律师的智慧,并且李律师说过他作为孟虎的私人律师,不但法律事务其它事也可让他出建议。 有一天孟虎对李律师说:“你知道也是换婴的吴梦甄吗,我喜欢她,我配得上吗?” 李律师心想我也喜欢呀,就是没缘分,有时还想开弓箭回头箭呢,去找她,可又犹豫,永远是这样的心态,让吴梦甄心烦而弃他而去。从加拿大回来,李坤兴给吴梦甄发过一次信息,可发现发不出,微信显示不是好友了。她把他删了。李坤兴觉得应该删。他们就没关系了。 现在孟虎帮他决断了,切断退路了! 李坤兴说:“男女恋爱的事,没有逻辑,主要是感觉。大家认为般配的一对,偏偏不来电;认为不般配的,却好得很。情感的事,我也是失败者,不能帮你。” 孟虎当然不知道李坤兴与吴梦甄的关系。 孟虎就去找蒋庭长。觉得早就该去看她,出来之后几次想去一直没去,简直不是人。 蒋蕴一眼认出孟虎,只是觉得从穿着到谈吐,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孟虎了。 他不再低头说话、一副腼腆,他说他是来表示感谢的,早就想来,想想还是做出点名堂来汇报。谢谢蒋庭教育他,他现在很好,开健身房了。蒋蕴很高兴,鼓励他干好事业。又问他儿子。 孟虎说孟小宇表现也不错,也说要感谢蒋庭的。 孟虎说,有件事我跟蒋庭说,只跟你一人说。 蒋庭办公室的书记员就说,我上个洗手间。 孟虎说的是与李律师去加拿大认亲、得到遗产的事。原原本本的,没隐瞒。 蒋蕴想,人生无常,孟虎因为与生父分离而厄运连连,现在峰回路转,运气也太好了,替他高兴。她说道:“哇,祝贺你,好运来了。刚才你表达的态度我特别欣赏,不要说这笔遗产还不能说笃定是你的了,就是全部是你的,你也要有这种态度,有钱使人变坏的例子太多了。你要有平常心,用钱做正确的事,钱用在正当、必要的地方,适当的改善生活,做事业的资金投入。最重要的,是要当心再有继承人出现,不要用掉了还不出,比没有得到过还难过。” 孟虎说:“是的,放心,我会的。” 蒋蕴又说:“你呢,成有钱人了,今后在自身素质上,也要比一般人高。相信你,虽然出过事,但往前看,你人品不错。” 孟虎想怎么跟李律师说的一样,看来提高素质确实应当。蒋庭说我人品不错,蒋庭这样说我高兴! 孟虎说:“我会的。现在我在学习,请老师辅导文化,语文历史地理,学到不少知识,我要继续学。” 蒋庭说:“你已经这样了啊,真心不错,孟虎你是好样的,蒋法官没错看你,继续努力!” 孟虎又恢复了腼腆,说谢谢蒋庭。然后拿出一个礼盒说,你对我关心,教育,很辛苦,我一点心意表示感谢。 蒋蕴一看,是高级化妆品,这个牌子是国际品牌,具体多少钱不知道。“这个很贵重的吧,我不能收。” 孟虎说:“一般般,不足以表示心意。你一定要收!” 蒋蕴说:“我不用这么高级的,真不用,你给别人吧。” 孟虎说你别客气了,我走了。就转身走出办公室。 本想跟蒋庭说说他喜欢吴梦甄的,没机会也不好意思。但她说孟虎人品好,无形中增加了孟虎向吴梦甄求爱的决心和信心。 他上网搜查吴梦甄说的索尼4k摄像机,发觉型号很多,价格也不同,少则一万多则三、四万,他就问吴梦甄,在微信里。“甄甄,你觉得索尼4k摄像机哪种好,要是你下狠心买的话,买哪种?” 吴梦甄回:“怎么,你要帮我买吗,你真是金子哥了?” 孟虎说:“就假设,你自己买,不考虑钱,买哪种?” “我有不考虑钱的时候吗?” “假设你男朋友给你买?” “我没有男朋友。” “假设,不可以吗?” “那索尼z280吧,我一直想要的。你今天吃饱了饭没事吗,给我画大饼呀。” 孟虎就不再理她。给她买了,三万八的。 约她过来,说:“妹子,我们有缘分,又都在自己创业,不容易,我们要相互支持。我对我的事业很有信心,你相信我吗?” “相信呀,看你人模狗样的,还弄出点动静了,姐小看你了。” “就喜欢妹的调皮,没大没小。我的成功就是你的成功,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因为——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会成功,会红,会有钱。所以之前我要投资你。”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索尼z280。 吴梦甄当然眼睛一亮,心爱之物在这个地方出现,匪夷所思。“怎么,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 “你开玩笑。”拿在手中仔细看,不敢动。 “我不懂怎么弄,你拿回去好好琢磨。现在真是要有文化,说明书我都看不懂。” “这个还是傻瓜版的,最容易操作,但效果绝对,分辨率不要太高,焦距远近统统拿下,色彩逼真得没法说。不说了,不可能是我的,想都别想。” “就是你的,不要拉倒。” “我倒是想要,可没理由呀,你给我个理由。” “理由嘛,第一个不要我说,心照不宣。第二个,我是有点钱的人,九牛一毛。可以了吧。” “姐笨,只懂第二条。你有钱到什么程度,健身馆是你的了?” “健身馆下个月我就拿下。健身馆当然能赚钱,但我已经有钱了。” “听口气应该钱不少,酒店是你的了?” “算算也差不多。” “孟虎,你现在什么都长进了,姐为你高兴。吹牛也长进了不少。” “你是不是想到一个段子,说2020年我的目标,一是买一套别墅,二是买一辆保时捷,三是年收入500万,四是办十个健身连锁店,五是向吴梦甄求婚成功,六是改掉吹牛的老毛病。” 吴梦甄想大笑,但看见孟虎一本正经的样子,她也不甘下风,严肃着脸说:“孟虎,你只要改掉最后一个毛病就够了。” 孟虎说:“你说的别赖呀,我还真不吹牛。” 吴孟甄说:“是是,这个还不算吹牛。” 孟虎说:“甄甄,我是认真的,你把相机拿去吧。” “你这个还是没理由。你是真的要向我求……那个什么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吴梦甄看了孟虎一眼,侧脸看别处。她说不清此时的感觉。孟虎是实实在在地变了,洗掉了身上劳改犯、送外卖的标签,但好像这些印记已经牢牢刻在了她的心里。不,还刻在了社会上所有人的心里。她吴梦甄再怎么落魄,怎么会跟这样社会观感的人在一起? 而且,他真的有钱?怎么说有钱就有钱了,他的情况,他家的情况,她很清楚呀。 她说:“那孟虎,我更不能要了。” 孟虎是早有准备的,他这个“准文化人”做事是有多种预案的。他说:“甄甄,对不起,我冒犯了你,我不配,我一直在努力,直到努力到配得上你。我先向你表明,我会努力,特别是照你的要求发展,给我机会。” 吴梦甄叹气道:“你是好人,但我们不合适。我们都在努力,努力是很辛苦的,时间也不会等我们!” “可是甄甄,我的努力主要是自己素质提高,有文化有修养,你看到我已经在做了。至于钱,我已经有不少了。你看——” 他打开手机,一个银行账户里的存款,给她看。 “是不少,50万,还三年期,那肯定还有余钱。” “你再看看是多少。” “哇,是500万!三年死期,你多有钱?” “千把万总归有的。” “孟虎,你太行了,做什么了?不是抢银行吧?” “那种暴力没技术含量的咱不干。你不是要我当心被人拉去做传销什么的,出不来吗,我出来了,还赚了!” 吴梦甄仔细看孟虎的脸,想看出他话的真假。看不出。 “孟虎你别开玩笑,你说真话,钱怎么来的?” “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哪来的?” “我是你姐,好,你妹——怎么像骂人。你快说,不然我真要骂人!” “你是我姐我妹都不行,不够。” “是你女朋友够不,行不?” “你做我女朋友?” “做呀,你说!” 孟虎就跟他说是生父遗产,但说只有一千万,没说可能会被人再分。 “你跟李坤兴出国了?” 孟虎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点头。 吴梦甄若有所思。“孟虎,女朋友的事,我不能骗你,我从来没想到过,现在也没思想准备。” 孟虎虽然失望,但有思想准备,说没关系,我等你。要她把摄像机一定拿去。 吴梦甄说太谢你了。哪知孟虎还拿出了一只大袋,里面有几套舞蹈装,新疆舞的大摆裙,还有藏族服装,汉服。 吴梦甄当然很感动。回来的路上,她想起已经断了关系的李坤兴。现在她成了与孟虎关系里的李坤兴。她真切地体会到了李坤兴的感受。不能说自己不喜欢孟虎,但孟虎身份的“原罪”让她却步;即使没这个因素,她对他没有那种激情喷涌的爱呀,他是那么喜欢我,体贴我,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救我,这些足以让我爱他,可一旦爱上了,又觉得有遗憾。虽然他已经有钱了,有自己的事业了,但离那种社会精英、高光人士还远。 她不知自己该不该答应他。好在他不逼她回答。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像她与李坤兴有过的关系那样。 绝对不能那样了。可是,一时真拿不定主意。 112章 姐妹的私房话 吴梦甄没有当场答应孟虎的求爱,这在孟虎的意料之中。孟虎向吴梦甄表达爱意,作好了她会生气、骂人的心理准备,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语叫异想天开,但是吴梦甄没骂,孟虎就已经满意了。当然,这也不是说达到了目的,不能听由天命、消极等待,还是要继续努力,积极争取她的同意。 有时也想,这样一方求着一方,死缠烂打一样,求来了,好上了,会长久吗?还是要两手硬,一手求她,感化她;另一手抓自身建设,提高自己的内涵,现在叫硬核,这样才能让她不嫌弃。孟虎为自己的想法得意,认为现在自己能思考了,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肌肉男。 所以他更加积极地投入事业,为健身馆的发展操心,又不间断文化学习,而且平时在生活中有问题就上百度,感到每一天都是新的自己。 能得到吴梦甄的芳心是他最大的动力。就是不能与她成,这个过程也是开心的、有意义的。 他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冷了,虽然还不是恋爱关系。他每天给她发信息,又怕她讨厌,就说,我每天发的信息,你有空就看,没空别看,就是想你(加一个笑脸)。你看了也别回,你有你的事。我每天向你汇报是我的事情之一,直到有一天你有了别的男生(加一个哭脸),我决不再骚扰你。 他就每天早上发问候,中午发些好笑段子,晚上则汇报今天做了什么。每天做的事让自己骄傲,都是工作学习,行动力,跑客户,晚上总结。他要与吴梦甄分享,想象成一家人一样。 吴梦甄是每条都看的,虽然有的只是匆匆瞥过。他让她不要回,是体贴她,她就不大回。连孟虎的朋友圈也看,看得出他工作的用心,不时地发健身信息,场景,器械,泳池,优惠活动,健身专业知识,刚刚过去的国庆优惠力度很大,又在筹划双11活动。吴梦甄经常点赞,并帮转发。一是帮他宣传,二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孟虎也点赞她的视频、帮她宣传的。 他每星期请她吃饭,像是谈恋爱又不是,反正话题很多。 她每天感受着他的关心、爱意,心里自然暖暖的,只可惜他不是她最钟意的男生。可是她也不幼稚,她想,完美的男生会这样对她吗?不是要反过来吗?能完美而这样待她,那是要几辈子修来的福。就是有这个福分,迟到的爱等不及了,因为她31岁了。 那么就接受他吗?这是将就吗?以前想过,宁愿一辈子不结婚也不将就。 每天这样的甜蜜又烦人,多想找个人说说。她现在没闺蜜了,闺蜜都结婚生子,各自忙活,来往少了。只有蒋蕴了。 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虽然微信里联系多的,时间长了就想见见聊聊了。 还是约在那个小饭店,说了一些私己话,吴梦甄说到孟虎,说你认识他吧,他提起过你,蒋庭,蛮感激你的,你还帮过他儿子。 蒋蕴说:“想不到他也是换亲家庭。” 吴梦甄说:“你对这个人印象怎么样?” 蒋蕴说:“当初因为他儿子打伤同学犯了罪,能判缓刑,他又要刑满回家了,去跟他说说处理好儿子的事,看了他的卷宗,觉得照现在标准判得有点重,考虑让他申请减刑。表现还不错,立功了,当然就可以减刑了。从犯罪性质和牢里表现看,不是坏人。” 吴梦甄说:“就是,只是不是坏人吧,离优秀远着呢!” 蒋蕴说:“怎么啦?有什么话里话?” “姐,他不是认识我吗,开始让他上我节目,现在他有健身馆了,就跟我说喜欢我,要跟我谈恋爱,你说这不是埋汰我吗?” “嗯,是有点埋汰,不过我觉得从他的角度是正常的,他敢求爱,说明他自信,毕竟他现在有事业了。你看不上拒绝就是,也很正常,他不会胡搅蛮缠吧?” “每天给我发一通信息算不?” “这不行,你嫌烦,就叫他别发,不然就删除他。” “问题不是他身上呀。我说我没考虑好,他倒好,会做人,高姿态,说不指望能答应他,说配不上我,但在努力,学文化,做事业,直到配得上我。每天发信息,就是问候,天气冷了当心身体,每天晚上雷打不动,说他今天做了什么,好像我要求他报备似的。还好,说我不用回他信息,我当然不回。” 蒋蕴笑了,说:“嫌烦就不理、不看,但看来你还看的。” 吴梦甄说:“是矛盾呀,怎么会跟一个坐11年牢的人搞恋爱,两边的爸妈知道了还不骂死,气死!” “这个倒不至于。当然,刚开始心理上会有点想法,但最主要还是看人。我不很了解孟虎,上周他来看过我。说现在在学文化,谈吐是今非昔比了,但是不能算多优秀吧,这事你自己感觉,多了解。” 吴梦甄说姐你当初恋爱是什么感觉。 “我跟勇毅么,也没有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比较平淡,但也都觉得对方是自己想要的人,过得挺好的。年轻时谁不向往书上和电影里那种爱情,总希望出现白马王子,但出现了个勇毅,追我了。当时我虽然也不算小了,但心思在工作上,也在等待白马王子的出现,出现的他好像不是心目中的形象,也犹豫,但了解下来,优点挺多,关键是他在乎我,对我好,我也就想着对他好,两人就好了呗。” 吴梦甄说,我有点懂了。 蒋蕴想,孟虎跟吴梦甄说了他得到遗产的事了吗,就问:“孟虎出来后干得不错呀,开健身馆了,是家里条件好吗?” 吴梦甄说:“他找到生父了,是知道生父消息了,在加拿大车祸死了,得到一千万遗产。” “是说有一千万吗?” “他说分到一千万。” 蒋蕴想,孟虎应该是认为一个亿不定保,一千万总会有,所以这样说。 蒋蕴试探吴梦甄:“一千万,不算多,但比没有好。要是他有几千万,你动心不?” “几千万?哪会这么容易。真有的话,可以加分。” “现在几分?” “五分。” “那能加几分?” 吴梦甄笑着说:“一千万加一分。” 蒋蕴也笑了,“那你多了解他,看看能不能发展。” 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蒋蕴说:“甄甄,有件事我当你妹妹才问的。” 吴梦甄说:“姐,你说。” “是不是还有人对你有意思,听说进修学院的一个老师对你有意思?” “姐,我不是因为那个人在犹豫,那个人不行,他是对我有意思,我也考虑过的,但我们根本没开始,这事还幸亏孟虎发现这个人不行。” 就把潘老师在健身馆的事说了。 蒋蕴说,是这样啊。并说,这人是不靠谱,跟你还没谈,就在学校吹嘘跟你交上朋友了,好多老师知道了,这人人品不行。 吴梦甄说,姐你相信我,我跟他没什么。 蒋蕴说我当然相信你。 111章 孟虎向吴梦甄表白 孟虎现在美满生活里的最大遗憾,有机会弥补了。而且他没有错过什么,因为那天吴梦甄说她与潘老师其实只是搭档做节目,还没有与他建立恋爱关系。她说什么孟虎就信什么,这将成为他的无意识。 如果姓潘的小子欺负过她,孟虎愿意为她揍他,毫无顾虑地。为她做什么都值。 问题是要让她知道他的心。 因此要好好想想怎么向她表白,这是大事。这种情形的成语叫未雨绸缪,不,应该是运筹帷幄更确切,也不对,应该叫……想不出,看来成语词典翻得还不够,以后看手机抖音的时间都要用在学习上。不学习怎么配得上吴梦甄。 他想好了计划。开始想把那首诗发给她,但觉得拿不出手,写情书不是强项,他是个刚入门的“文化人”。当然也想到以跟她学舞蹈做伴舞的名义,但听她说过她对男生舞步不熟,说要看网上视频才能教他,他就不想增加她的负担。他跟她相处的原则必须是:以自己多付出换来她的高兴、轻松和快乐。 他想自己有实力来些实在的,但又怕暴露自己得到遗产的事——一是遗产可能会有变数,二是不想以巨额遗产来换取“爱情”。适当透露是必须的,自己本来条件就差,如果再穷,不要说她,连自己都嫌弃自己。 他经过“未雨绸缪”或叫做“运筹帷幄”之后,决定有二: 一要资助她的事业,帮她买高级视讯设备。那次在山顶跳舞的视频,吴梦甄自己看了也说很美,但说毕竟是手机摄像头拍的,要是用索尼4k摄像机拍出,简直要美死。孟虎说那你不买一个,吴梦甄说好几万,买不起。现在孟虎要帮她买。 二是自己练伴舞,网上学,再看看能找到老师不。不但自己学,有老师的话,请到健身馆来,让馆里的二位男教练和一位女教练大家一起学,学了给吴梦甄伴舞,这叫红花虽美也要绿叶衬托。给教练们加班费就是了。 他还想到“借力”,想到蒋庭长,想到李律师。因为跟李律师很熟,又相信李律师的智慧,并且李律师说过他作为孟虎的私人律师,不但法律事务其它事也可让他出建议。 有一天孟虎对李律师说:“你知道也是换婴的吴梦甄吗,我喜欢她,我配得上吗?” 李律师心想我也喜欢呀,就是没缘分,有时还想开弓箭回头箭呢,去找她,可又犹豫,永远是这样的心态,让吴梦甄心烦而弃他而去。从加拿大回来,李坤兴给吴梦甄发过一次信息,可发现发不出,微信显示不是好友了。她把他删了。李坤兴觉得应该删。他们就没关系了。 现在孟虎帮他决断了,切断退路了! 李坤兴说:“男女恋爱的事,没有逻辑,主要是感觉。大家认为般配的一对,偏偏不来电;认为不般配的,却好得很。情感的事,我也是失败者,不能帮你。” 孟虎当然不知道李坤兴与吴梦甄的关系。 孟虎就去找蒋庭长。觉得早就该去看她,出来之后几次想去一直没去,简直不是人。 蒋蕴一眼认出孟虎,只是觉得从穿着到谈吐,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孟虎了。 他不再低头说话、一副腼腆,他说他是来表示感谢的,早就想来,想想还是做出点名堂来汇报。谢谢蒋庭教育他,他现在很好,开健身房了。蒋蕴很高兴,鼓励他干好事业。又问他儿子。 孟虎说孟小宇表现也不错,也说要感谢蒋庭的。 孟虎说,有件事我跟蒋庭说,只跟你一人说。 蒋庭办公室的书记员就说,我上个洗手间。 孟虎说的是与李律师去加拿大认亲、得到遗产的事。原原本本的,没隐瞒。 蒋蕴想,人生无常,孟虎因为与生父分离而厄运连连,现在峰回路转,运气也太好了,替他高兴。她说道:“哇,祝贺你,好运来了。刚才你表达的态度我特别欣赏,不要说这笔遗产还不能说笃定是你的了,就是全部是你的,你也要有这种态度,有钱使人变坏的例子太多了。你要有平常心,用钱做正确的事,钱用在正当、必要的地方,适当的改善生活,做事业的资金投入。最重要的,是要当心再有继承人出现,不要用掉了还不出,比没有得到过还难过。” 孟虎说:“是的,放心,我会的。” 蒋蕴又说:“你呢,成有钱人了,今后在自身素质上,也要比一般人高。相信你,虽然出过事,但往前看,你人品不错。” 孟虎想怎么跟李律师说的一样,看来提高素质确实应当。蒋庭说我人品不错,蒋庭这样说我高兴! 孟虎说:“我会的。现在我在学习,请老师辅导文化,语文历史地理,学到不少知识,我要继续学。” 蒋庭说:“你已经这样了啊,真心不错,孟虎你是好样的,蒋法官没错看你,继续努力!” 孟虎又恢复了腼腆,说谢谢蒋庭。然后拿出一个礼盒说,你对我关心,教育,很辛苦,我一点心意表示感谢。 蒋蕴一看,是高级化妆品,这个牌子是国际品牌,具体多少钱不知道。“这个很贵重的吧,我不能收。” 孟虎说:“一般般,不足以表示心意。你一定要收!” 蒋蕴说:“我不用这么高级的,真不用,你给别人吧。” 孟虎说你别客气了,我走了。就转身走出办公室。 本想跟蒋庭说说他喜欢吴梦甄的,没机会也不好意思。但她说孟虎人品好,无形中增加了孟虎向吴梦甄求爱的决心和信心。 他上网搜查吴梦甄说的索尼4k摄像机,发觉型号很多,价格也不同,少则一万多则三、四万,他就问吴梦甄,在微信里。“甄甄,你觉得索尼4k摄像机哪种好,要是你下狠心买的话,买哪种?” 吴梦甄回:“怎么,你要帮我买吗,你真是金子哥了?” 孟虎说:“就假设,你自己买,不考虑钱,买哪种?” “我有不考虑钱的时候吗?” “假设你男朋友给你买?” “我没有男朋友。” “假设,不可以吗?” “那索尼z280吧,我一直想要的。你今天吃饱了饭没事吗,给我画大饼呀。” 孟虎就不再理她。给她买了,三万八的。 约她过来,说:“妹子,我们有缘分,又都在自己创业,不容易,我们要相互支持。我对我的事业很有信心,你相信我吗?” “相信呀,看你人模狗样的,还弄出点动静了,姐小看你了。” “就喜欢妹的调皮,没大没小。我的成功就是你的成功,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因为——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会成功,会红,会有钱。所以之前我要投资你。”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索尼z280。 吴梦甄当然眼睛一亮,心爱之物在这个地方出现,匪夷所思。“怎么,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 “你开玩笑。”拿在手中仔细看,不敢动。 “我不懂怎么弄,你拿回去好好琢磨。现在真是要有文化,说明书我都看不懂。” “这个还是傻瓜版的,最容易操作,但效果绝对,分辨率不要太高,焦距远近统统拿下,色彩逼真得没法说。不说了,不可能是我的,想都别想。” “就是你的,不要拉倒。” “我倒是想要,可没理由呀,你给我个理由。” “理由嘛,第一个不要我说,心照不宣。第二个,我是有点钱的人,九牛一毛。可以了吧。” “姐笨,只懂第二条。你有钱到什么程度,健身馆是你的了?” “健身馆下个月我就拿下。健身馆当然能赚钱,但我已经有钱了。” “听口气应该钱不少,酒店是你的了?” “算算也差不多。” “孟虎,你现在什么都长进了,姐为你高兴。吹牛也长进了不少。” “你是不是想到一个段子,说2020年我的目标,一是买一套别墅,二是买一辆保时捷,三是年收入500万,四是办十个健身连锁店,五是向吴梦甄求婚成功,六是改掉吹牛的老毛病。” 吴梦甄想大笑,但看见孟虎一本正经的样子,她也不甘下风,严肃着脸说:“孟虎,你只要改掉最后一个毛病就够了。” 孟虎说:“你说的别赖呀,我还真不吹牛。” 吴孟甄说:“是是,这个还不算吹牛。” 孟虎说:“甄甄,我是认真的,你把相机拿去吧。” “你这个还是没理由。你是真的要向我求……那个什么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吴梦甄看了孟虎一眼,侧脸看别处。她说不清此时的感觉。孟虎是实实在在地变了,洗掉了身上劳改犯、送外卖的标签,但好像这些印记已经牢牢刻在了她的心里。不,还刻在了社会上所有人的心里。她吴梦甄再怎么落魄,怎么会跟这样社会观感的人在一起? 而且,他真的有钱?怎么说有钱就有钱了,他的情况,他家的情况,她很清楚呀。 她说:“那孟虎,我更不能要了。” 孟虎是早有准备的,他这个“准文化人”做事是有多种预案的。他说:“甄甄,对不起,我冒犯了你,我不配,我一直在努力,直到努力到配得上你。我先向你表明,我会努力,特别是照你的要求发展,给我机会。” 吴梦甄叹气道:“你是好人,但我们不合适。我们都在努力,努力是很辛苦的,时间也不会等我们!” “可是甄甄,我的努力主要是自己素质提高,有文化有修养,你看到我已经在做了。至于钱,我已经有不少了。你看——” 他打开手机,一个银行账户里的存款,给她看。 “是不少,50万,还三年期,那肯定还有余钱。” “你再看看是多少。” “哇,是500万!三年死期,你多有钱?” “千把万总归有的。” “孟虎,你太行了,做什么了?不是抢银行吧?” “那种暴力没技术含量的咱不干。你不是要我当心被人拉去做传销什么的,出不来吗,我出来了,还赚了!” 吴梦甄仔细看孟虎的脸,想看出他话的真假。看不出。 “孟虎你别开玩笑,你说真话,钱怎么来的?” “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哪来的?” “我是你姐,好,你妹——怎么像骂人。你快说,不然我真要骂人!” “你是我姐我妹都不行,不够。” “是你女朋友够不,行不?” “你做我女朋友?” “做呀,你说!” 孟虎就跟他说是生父遗产,但说只有一千万,没说可能会被人再分。 “你跟李坤兴出国了?” 孟虎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点头。 吴梦甄若有所思。“孟虎,女朋友的事,我不能骗你,我从来没想到过,现在也没思想准备。” 孟虎虽然失望,但有思想准备,说没关系,我等你。要她把摄像机一定拿去。 吴梦甄说太谢你了。哪知孟虎还拿出了一只大袋,里面有几套舞蹈装,新疆舞的大摆裙,还有藏族服装,汉服。 吴梦甄当然很感动。回来的路上,她想起已经断了关系的李坤兴。现在她成了与孟虎关系里的李坤兴。她真切地体会到了李坤兴的感受。不能说自己不喜欢孟虎,但孟虎身份的“原罪”让她却步;即使没这个因素,她对他没有那种激情喷涌的爱呀,他是那么喜欢我,体贴我,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救我,这些足以让我爱他,可一旦爱上了,又觉得有遗憾。虽然他已经有钱了,有自己的事业了,但离那种社会精英、高光人士还远。 她不知自己该不该答应他。好在他不逼她回答。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像她与李坤兴有过的关系那样。 绝对不能那样了。可是,一时真拿不定主意。 113章 孟虎求婚 一个月下来,孟虎与吴梦甄的感情没有多少进展。看上去像是恋爱关系又不大像,因为孟虎约吴梦甄共进晚餐得到答应,有过三次,但约看电影、散步,吴梦甄说有事,两次都是这样。 反正孟虎是不会放弃的。他想到的成语叫锲而不舍——这个很恰当。 可这天,孟虎对吴梦甄的每天的“规定动作”不正常。上午给吴梦甄发了早上好,下午没有消息,这正常,这个月里经常这样,可晚上也没有信息,没汇报当天的工作和生活。倒弄得吴梦甄不大习惯,像是少了什么。第二天更不正常,上午问候信息也没有了,下午也不见消息,晚上吴梦甄就心里盼了,一有消息铃声就打开手机看,都不是孟虎的。吴梦甄心里骂:这个死孟虎,跟我玩消失。 他是见我冷淡就放弃了吗?随他,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 是有别的女生了?也好,我也不用犹豫了。 虽然这样想,还是有点失落。但她是不可能主动发消息的。 孟虎什么情况呢?他第一天晚上没“报备”是不能,第二天不联系是不想。 第一天,晚上请酒店经理晚宴了,要拍马屁,谈一个月之后的租约。喝得多了,回家倒下,到半夜醒了,头疼,呕吐,折腾了一夜。一早去医院急诊打吊滴。下午想联系吴梦甄,转念想,我昨夜不能联系她,她也没个信息来——也正常,我们又没有定下恋爱关系。可是要是恋爱了,做老婆了,还会对我不闻不问吗?这多让人失望。 应该不会的,她是懂道理的人,除非她不爱我。她不爱我,就不会答应我的求爱;答应了,也会对我好。要是这样的话,我会对她更好。 她现在对我不闻不问,是心里没有我。我一个月的工夫白费了吗?那还要坚持吗? 第一次心理动摇了。 就想,她到底是何心理,还是要问明白才是。如果是那样坚决不答应,就真的算了吧。 白天没收到她信息,寄希望于晚上。 第二天的晚上,是个煎熬,6点开始期盼,时间一点点流逝,感到希望不断临近,随时会光临,然而听到的是绝望的脚步声,绝望在一步步逼近。希望已经虚弱,不堪绝望的一击。 10点之后,虚弱的希望已经苟延残喘,以一秒一秒地倒计生命。终于,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是生命的救星? 不敢打开手机看,之前都是失望。 其实哪能不看,不抱希望地打开手机,是她发的!迫不及待地看内容。 “虎哥,在忙什么?” 6个字,内容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可字字像救心丸,也是开心果。 孟虎就不拿架子了,立即回:“在休息。昨天晚上请客,酒店的明年租约,要拍马屁,酒喝多了,一夜难过,早上去打吊滴,下午好些,去店里忙点事,吃了晚饭有点累,躺下睡,才醒。” “这样喔,别太拼,身体要紧。” “没事,现在恢复了,谢谢你。” 吴梦甄想,那时对待那个李坤兴,她是立即想到要去见到才放心的,对孟虎有吗?好像要淡然些。 知道了情况,他们没多交流,吴梦甄让孟虎早点休息。 孟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她心里是有他的!他就更热烈地追求她,第二天就提出要见她,请吃饭。她说应该我请你了,别再喝酒喔。 她请晚饭的地点是她的一个同学开的饭店,同学来小包厢打招呼了,孟虎站起来回敬,觉得自己还比较绅士。更开心的是,吴梦甄带他到同学的饭店就餐,是不顾忌同学把他们当成一对恋人了。 又半个月下来,孟虎约吴梦甄散步,牵手了,孟虎那个高兴。他说,我要改名了,叫孟真。吴梦甄说为什么要改名,孟虎说,孟真就是梦想成真。 吴梦甄说:“嗯,很巧妙的名字。不像我,吴梦甄,没有梦想成真。” 孟虎:“你跟我好,我们都梦想成真了。” 吴梦甄说:“你做梦去吧!” 也不知道吴梦甄这话是什么意思,孟虎只当她开玩笑。心想,我就是要梦想成真。我等不及了,你也不小了,31了,我要求婚。 求婚是要策划一下的,弄些仪式感。他们健身教练的集体舞蹈已经大有长进,请了街舞培训学校的教师,健身教练们学得很开心,长了新本事,还不要自己付培训费,孟总还付他们加班费。这个舞蹈可以用在求婚仪式上了。 他想办一个场子,就在街头,让蒋蕴把吴梦甄带来,突然向她求婚。 11月初的一个晚上,天凉未寒,街上人流不少。蒋蕴带吴梦甄逛街。这次逛街蒋蕴要吴梦甄打扮得漂亮点,说想带她去见熟人,说得有点神秘。 两人逛到氿滨广场。这是紧挨老城区的市民休闲广场,西氿湖畔。以“氿”字说湖,在全国只有是阳溪。阳溪城享有东西两氿,如人之两肺。西氿论大小和与城市的位置,像杭州的西湖,当然由于阳溪是座小城,西氿的文化底蕴没法与西湖比,但这不影响成为阳溪人的骄傲,西氿自然成了市民休闲观光健身的好去所。环湖建有步道,间隔一段设立湖滨广场。氿滨广场晚上灯光全开,喷泉池里喷涌出各种水柱,如蛟龙吐水。人们在广场上散步、座谈、跳广场舞,儿童轮滑穿梭其间,很是热闹。 平常两处广场舞之外,今晚在广场一角多了一处街舞表演。场子很高级,专业的灯光和音响,还搭建了vcr放映设备,电子屏幕播放劲歌热舞,气氛嗨人。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现场的表演。 一群小孩子,轮流出场跳街舞。地上铺着厚毯,孩子们在上面跳舞,他们的双脚好像与地面排斥,像弹簧不停弹起,身子像触电一样抖动,抖得有趣。然后好像适应地面了,与地面亲密接触了,不但是脚,整个身体都要与地面亲密接触,时而肩膀顶地身体斜撑如弯弓,两腿空中交替如搭箭,时而头部枕地身体旋转如陀螺,再屁股坐地,双手后翻到双耳旁撑地,与双脚配合肚子朝天弓起,另一小孩竟踩上去腾空翻落地。 众人喝彩。 吴梦甄很要看,同行嘛。她以为这是街舞培训学校的宣传表演,也相当于学生的汇报演出。不错,这些学员是二齿钉耙锄地——有两下子。 孩子们跳了好一会,下场,几个小伙子上来了。这几个家伙,穿着紧身衣,显出倒三角的好身材,一上来跳鬼步舞,这个比较简单,属于街舞入门级别的,后来动作就有看头了,招式还挺规范,有些高难度动作虽然做不到位,但意思到了。吴梦甄看他们到底跳的是什么舞,发现什么都有,霹雳舞、踢踏舞、嘻哈舞、震感舞、锁舞、甩舞,整个一大杂烩。想想也是,街舞就是自由的,什么舞都可以上。 看得吴梦甄在底下也随节奏作身体摇摆运动。 蒋蕴用肩膀顶下吴梦甄,说你也上去跳。 吴梦甄说,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敢。 天哪,上来一个人,西装革履的,是孟虎! 第一次看到孟虎穿西装,还挺帅的,阳刚又威仪。 孟虎也跳起舞来,还是与众不同的主角呢,众人围绕他,烘托他。 孟虎还能跳舞!上来一段太空步,让吴梦甄掩嘴笑,还有模有样的,什么时候学的,连我都不知道! 然后音乐节奏快起来,孟虎旋转,蹦跳,甚是潇洒。 蒋蕴就在吴梦甄耳边说:“孟虎好潇洒!” 孟虎在中央,后面人伴舞,他自己做起杰克逊的动作,然后音乐响起一段前奏,孟虎还会唱歌,英文歌! anemptystreet,anemptyhouse aholeinsidemyheart i''malone,theroomsaregettingsmaller iwonderhow,iwonderwhy iwonderwheretheyare thedayswehad,thesongswesangtogether ohyeah …… 吴梦甄听出这首经典歌曲,是西城男孩的《mylove》,旋律深沉又轻松,有中国人一唱三叹的感觉,孟虎唱得不错,虽然音色不怎么样,也没什么技巧,但英语歌能唱准,也饱含感情,很好! 吴梦甄情不自禁跟着哼唱。 一曲唱罢,吴梦甄起劲鼓掌。 第二首乐曲响起,是梅艳芳的《亲密爱人》,前几天孟虎还跟吴梦甄学唱这首歌,怪不得。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 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爱的路上有你 我并不寂寞 你对我那么的好 这次真的不同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 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孟虎唱完第一遍,朝下面喊:“吴梦甄,亲密爱人,请我的女神上来唱!” 不容分说,蒋蕴把吴梦甄推了上去。 吴梦甄奇怪孟虎怎么知道自己在下面。孟虎递来话筒,不及多想接过话筒唱后半段。 她一开唱,下面说话的人也注意到歌声美妙,都认真听歌。 这歌唱完,自然不能就唱半段就放她,随着又一首歌的音乐响起,吴梦甄又接着唱。歌声在广场上回荡,把好多人吸引过来,她来状态了,这种情景她好喜欢。 还有男生围着她伴舞,人们觉得看到了高水平的演艺表演。 唱完一曲,人们热烈鼓掌,有人喊:好,再来一曲! 音乐又响起,吴梦甄唱这支歌的时候,伴舞的孟虎双手搭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扭向一边,推到电子屏幕前,天哪,上面全是吴梦甄的演艺集锦。 都是从吴梦甄网络视频里剪辑下来的优美片断,剪辑水平是专业的,离切、跳切、淡入淡出、叠化、跳跃……剪辑技巧完美,中间穿插4k画面的山水和都市风光,人美、歌美、舞蹈美、画面美,吴梦甄边唱边惊喜。幸亏是唱的歌很熟悉,不然分心之下会忘歌词。看到最后她唱不下去了,因为这段vcr最后是穿西装的孟虎单膝跪地,手捧鲜花,朝镜头喊:吴梦甄,我心中永远的女神,我爱你,永远!嫁给我吧! 低头一看,孟虎已经单膝跪在眼前。 吴梦甄淌下泪水。此时她不需要理智,只想放任自己的感情,这无比美好的感觉,一个人被人爱成这样,仿佛这辈子都值了。 孟虎抬头看他,一脸严肃,嘴唇颤抖,终于能说出话,可说出的是:“甄甄,我没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吴梦甄克制着激动,说:“你傻呀,我不怪你!” 孟虎才敢说:“我爱你,嫁给我吧!” 吴梦甄顾不得矜持,上去拉起孟虎,“好的,我答应你。” 孟虎感到天地旋转,吴梦甄拉起他脚踩祥云,直向那幸福的仙境奔去。 蒋蕴把他们拉回人间,拉到场地中央,所有今晚的演艺人员全都上来,二十多人的,围着孟虎和吴梦甄唱歌跳舞,一片欢腾。 114章 确定吉星有遗腹子 周志栋,在加拿大的名字叫吉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情人婷婷怀上了他的孩子。 婷婷开始不知道吉星出车祸亡命,以为他始乱终弃玩消失,两个月后通过闺蜜的旧情人才知道原委,并知道有巨额遗产,大喜过望。虽然已经被两个继承人分走了,但律师说可以追回胎儿的份额。 这样胎儿就是她的命宝,是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也顾不上有了孩子今后难找人了,几千万人民币的财产呢,有了钱还愁找不到人? 就无比呵护肚里的胎儿。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情绪大起大落,偏偏那天在医院,被吓得不轻。先是医生说怎么两个月了听不到到胎儿心跳,婷婷就急了,然后医生听到了胎音,又说声音杂,后来又说是双胞胎,婷婷的心情像过山车,心脏不堪重负,心跳忽快忽慢,胸闷心悸,呼吸急促,浑身冒汗,咚咚,咚咚,感到心脏要跳出胸膛。 医生见婷婷脸色发紫,呼吸急迫,凭经验觉得是心脏病发作,立即送急救室,急救医生挤压婷婷脖子的颈动脉窦,婷婷症状有所缓和,服下硝酸甘油,慢慢恢复。 住院检查,结论是左向分流先天性心脏畸形,心房间隔缺损。婷婷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十几年了。问医生可以生孩子不,医生说一般情况下可以,但怀孕会加重心脏负担,你如果不能控制情绪,再发作的话就难说了。 婷婷偏偏是个一有事情就着急上火的人,所以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事让她激动而发生不测,就犹豫要不要这对孩子了——是单胎还好些。 只能告诉家里。婷婷的家庭很复杂。父亲在她很小时技术移民到加拿大,在加拿大落脚后把国内的妻子女儿弄来了,其实那时父亲已经在加拿大有女人了,婷婷来加拿大两年父母就离婚了,她随母亲,因为父亲跟别的女人已经有了孩子。给了母亲一笔钱,从此与她们母女断绝关系了,也不知道给了母亲多少分手费,只知道几年后母亲投资、赌博亏得差不多了,找了个当地老华侨结婚,又生了孩子,也是双胞胎,老华侨家境一般,又为人吝啬,待婷婷就不好,嫌她多余,婷婷又不会读书,英语也差,就出来找工作,见闺蜜做小三来钱快,就让闺蜜介绍认识了吉星。 家里知道她怀孕就骂她,骂她找男人就算了,还怀孩子。听说有这么多遗产,口气就变,说孩子将来有着落了,可以生。 律师也说今后注意调节情绪就是,也不会有什么刺激的事了。 犹豫了半个月,还是决定生。 要分到遗产,先得先做鉴定,好在婷婷吃准就是吉星的孩子。 可警察以保护死者隐私为由不提供吉星的dnd,说要有法院裁定。婷婷的律师向法院申请。半个月后开庭,律师提供了婷婷与吉星的电话信息,证明吉星与婷婷每周都有信息联系,可惜没有卿卿我我的内容,就是“你好”、“在哪”、“我过来”之类。再提供吉星一年来给婷婷八万多加币转账记录。婷婷的闺蜜不肯出庭作证,闺蜜的前男友出庭证明吉星与婷婷的认识过程和情人关系。通过这些证据,法院裁决婷婷的胎儿有可能是吉星的孩子,向警方申请比对吉星的dnd的诉求应当允许。 警方就提供了吉星的dnd,不出所料,婷婷所怀孩子是吉星的。 拿到这个结果,已经10月份了,婷婷的孩子也怀了四个月了。 律师凭亲子关系公证书进行相关调查,情况一一查明。两个继承人洪招娣和孟虎,中国国籍,居住在中国江苏,各拿到一亿多遗产。 婷婷怀的是双胞胎,可以让两个继承人各拿出一半遗产! 婷婷的律师准备先跟两个继承人协商,毕竟诉讼的话费用高、耗时间。联系不上当事人,查资料看到两个继承人都有代理律师,洪招娣的律师就在万锦,于是联系上了林律师。 林律师一听到有这事,心想该来的总要来。他当然为他的当事人可惜,但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利益,不,从利益角度而言这还是好事,因为当事人又要请他代理处理这桩大事了。 林律师看了亲子关系鉴定书及相关公证书,觉得法律上没问题。律师之间比较好谈,法律上无争议,就是如何协商解决了,协商不成就起诉。对方自然要先开价,要求照法律规定分,林律师说我的当事人要求多占份额,因为情理上他们与吉星的关系更密切。 对方问多占多少? 林律师说比规定多分割一倍。 对方不同意,只愿意多10%。 协商就是这样讨价还价。 僵持了半个月,对方不耐烦了,说要起诉。 林律师当然要把所有情况与钱颖颖、周航讲,钱颖颖开始听了这个消息身子要瘫下来,感到天旋地转,心里骂周志栋,死要临头还生事。不愿意拿出钱来,虽然大部分是周航的钱。但听林律师说法律上没办法,只能尽量少给了。 周航也悲哀。他拿到钱后,大部分还放在上海人陈总那做投资,让钱颖颖去万锦的公司上班,要监督的。小部分由周航支配,他也认真学起投资。他还要拿出一千万人民币捐献给同志协会,用于宣传和活动费用,目的是争取同志的更大权利。现在要拿出一半钱,打乱了他的计划。 钱颖颖要见婷婷,做她的工作,骗她,刁难她,想让她少要钱。林律师说,你以什么身份找她呢,你又不是继承人。 想想也是。 林律师又说,就是你身份合适,估计那个叫婷婷的也不肯出面,律师会教她的,有律师就很讨厌,轻易不会松口的。 林律师说,唯一让他们感到麻烦的是,两个继承人都在中国,协商不成的话,他们要到国内打官司,执行也困难。让我来跟李律师联系。 115章 周老太教育儿子儿媳 周老太洪招娣的人生,像历史上的中国人那样,鲜有一生平安。三十年代国难战乱时出生,及笄年华步入新中国,初解放虽仍然贫困总算能过上衣食无虞的平安日子,结婚生子,丈夫足可托付,从劳动骨干做到小队长、大队长、村书记,除了三年困难时期,人生大半辈子傲视乡邻,不想丈夫70岁就病死,本可托小儿子之福安度余生,可小儿子出国了,没出息的大儿子任由其媳妇虐待婆婆,生不如死暗无天日之际,阴霾中小儿媳如太阳般出现,救周老太于水火,从此枯木逢春,幸福终老可期。 周老太把这一切归功于不幸车祸去世的小儿子周志栋,多孝顺的志栋,出国前给100万养母钱(可惜被不孝儿媳偷占),生前又跟律师讲好全部财产归老娘调遣,这不但是孝,还是对老娘的敬重、信任。所以为娘分配有道,大部分给孙子周航,小部分给小儿媳,大儿子一家想都别想,报应!那100万不要回来已经客气了。 周老太自己的生活当然有保障,已经有100万在她银行卡上,讲好总共300万的。周航回加拿大后又打来50万,说遗产只拿到部分,先打50万。 反正钱是足够用了。 一个86岁的老太,怎么会用得了这么多钱?电梯房是租的,吃穿用是随心意的,这些会有多少开销?全天候保姆是最大的开销,一个月竟要5000元,还包她吃住,周老太心疼,要减薪,又想让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来做,保姆知道了跪下来求,说:“周家婆婆,我男人没用,给人打工挣不了钱,儿子刚结婚,城里买的房子房贷都付不起,靠我补贴,我保证服侍你好,你要什么给什么,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是我的大恩人,服侍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你大人大量,我会一辈子记你的好,你好人有好报!” 钱芳芳也说:“别用亲戚,俗话讲,一粒米养恩人,一石米养仇人,亲戚不识好的,你家周志元,你们两老对他好不,有良心不?亲戚的心态不同,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能用亲戚。” 老太就依了她们。 老太不知道,钱芳芳与保姆已经串连成利益共同体。保姆要每月给钱芳芳800元“回扣”,钱芳芳不要,保姆就拍马屁经常送点水果和家里种的蔬菜。钱芳芳哪会只在乎这点小钱,她志在几十万甚至100万。周老太银行卡上的150万如同她年轻时的相好,让她朝思暮想。 如果周志元夫妇知道老娘有这么多钱,也会朝思暮想。幸亏他们不知道。 可事情还是泄露了。 是周老太自己说的。 周老太也知道不能说小儿子有上亿遗产的事,钱颖颖一再嘱咐的。她是没有直说,但让人听出了。 周老太现在的日子过得开心,总要让人知道吧?否则就是中国人说的“锦衣夜行”。何况也不想整天关在家里听戏,要出去走走,条件又那么好,保姆不用白不用,所以保姆推着轮椅每天出去,她穿戴着锦衣大白天在街上和公园里行走,还是电动轮椅,佣人推行,高兴了就下来走走,活动活动。最喜欢碰到熟人,说说旧事。当然会说到小儿子,悲叹他60出头就出事了,还要表扬小儿子能干,对老娘又好,财产全归她分配,全由老娘作主。 别人不免问有多少财产。老太知道不能讲的,不讲又不爽,就说有不少,房子能买几百间,街上的轿车,能买几千辆。 别人就认为老太说胡话。但看她的穿戴,好脚好手保姆服侍,保姆的包里总有水果小食,周老太说拿出来给大家吃,就觉得她不是凭空胡扯。 还有了解的人说,这周老太有钱,他们小区的喜欢唱戏的,拉她参加,她立马拿出两万元赞助费。 话就传到周志元家。本来周志元媳妇街上看到婆婆是远远躲着的,这天在健身公园散步碰到熟人,熟人说你婆婆现在好日子,小儿子留给她的钱,全由她分配,没给你们? 周志元媳妇回家问周志元,周志元说不知道,有这回事也没办法,谁让你对她不好。周志元媳妇说,是我一人的事吗?周志元说我是顾不上家里,老来还在外吃苦,现在工地也不要我了,回家喝西北风了。周志元媳妇说,别在外吃苦,让你妈给点,她现在钱多,看她穿的用的,对别人都好。周志元说我没法开口,她现在住哪我都不知道。周志元媳妇说,你是儿子能一直这样断绝关系,外面人怎么说? 周志元说:“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让儿子儿媳怎么看。” 周志元媳妇说:“本来嘛。让儿子去看她,带上女儿。” 周志元儿子到工休日就上街找,找了两次没耐心了,回家打游戏,说一周就休息一天,要玩。周志元媳妇代替儿子上街,找到了,小跑回家告诉儿子,让儿子把边上做作业的女儿带去看太婆。 到公园里见到周老太,11岁的女儿是真想太婆了,冲上去喊太婆。周老太坐在公园木椅子上,把重孙女拉到怀里,又让她坐到边上。 孙子也喊奶奶。 周老太对孙子虽然不满意,但无恨意。她从小带大的这个孙子,当然有感情,但觉得孙子跟奶奶不亲。孙子跟谁都不亲,就是做工人上班,下班打游戏,对电脑最亲。之前周志元在外面干活,媳妇待她不好,孙子不好不坏,重孙女忙于学习,见到太婆是尊重长辈的,特别是有重孙女在的场合,一家人对她要好一点,她也不便戳穿。现在久不见重孙女,觉得又大了不少。 见到自己的后辈,总是高兴的。恨不得亲她的粉嫩的脸,又知趣,只是捏她的脸,说见到太婆开心不? 重孙女说开心,你到哪去了,想你呢,回家吧。 周老太听了非常开心。但又想小孩子总是单纯,志元小时候也说将来对娘好的,人心难测。 但眼下是开心的,老来开心一天算一天。就转脸看孙子,孙子看着她笑。 孙子40岁了,像小孩一样不会讲话,周老太甚至认为这个孙子还不如她会说话。她只能主动跟他说话,问他工作忙不。 孙子说,还好,今天休息,出来转转。 想到娘一再教他的话,好多觉得肉麻说不出,就挑些简单平常的,说:“奶奶,你走后全家想你,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我们过去……没当心你。” 周老太心想还是不会说话,什么叫“你走后”,不吉利。“没当心你”又是什么意思。但总的意思是明白的,大儿子一家赔不是了。 周老太最近习惯了别人的好话与奉承,有过去做村书记太太时的感觉,不觉间自我要求调高了,有点要“母仪天下”的感觉。她说:“你老子没良心,只管在外面挣钱,不管老娘,也不管他老婆怎么对我,你也粗心大意,只管自己玩,你已经多大了,40出头了吧,本来指望你在家里为我作主的,你看周航比你小,已经接他老子的班了……” 要不是娘嘱咐过,这个孙子早就不耐烦听下去要去打游戏了。 奶奶还教育孙子好好学习和工作,孙子只能陪笑点头。 奶奶说这么多是有底气的。不光是她有懂道理的底气,更是有资本实力的底气。最后她说:“你跟我回家,我打些钱给你。奶奶心上一直有你,从小到现在。” 孙子就很高兴。 周老太对孙子长篇大论谆谆教诲的时候,重孙女看上太婆的电动轮椅,上去玩,周老太让保姆去教她开。 重孙女开车遛了一圈回来,说奶奶你上去我来推你。奶奶说你推我回家。对保姆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到了家里,周老太到自己房间拿出银行卡,在客厅等着的孙子说,还要身份证拿了没,老太说知道。 四代三人来到银行,老太骄傲地对工作人员说,我给孙子转5万钱。孙子拿了奶奶的卡和身份证上柜台办理,奶奶也要上去照脸,并按密码,签字,钱就到了孙子的账户上。孙子把业务回执拿了。 送奶奶到公园,跟奶奶分手前,孙子由衷地说谢谢奶奶。 回到家把回执的小纸条给父母看,竟然余额有145万多。果然是个富老太。 周志元就骂老婆,你这个没眼光的。 老婆回骂,你有眼光,怎么没见你说要对她好,是你自己娘! 周志元要动手打,老婆说你敢! 周志元真不敢。这辈子就打过一次,最后还被老婆抠伤,没占到便宜。 老婆说:“你就知道急,急什么,又不是没办法了,钱颖颖的姐是外人,凭什么管你妈的事,说不定侵占了你妈不少钱。我们去找你妈,我做媳妇的都拉得下脸,你就更陪个笑脸,认个错。你妈我了解,吃软的。” 问了儿子你奶奶住哪,周志元夫妻买了水果糕点前往。买了最贵的台湾凤梨酥,以前老太喜欢吃。 保姆开了门,问你们是谁? 老太已经走到门口,对保姆说你关门让他们走。 周志元老婆用手指戳丈夫,周志元说:“妈,别这样,我们是来看你的。” 老太说:“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白养你了,你怎么还会想起我,我看到你想起以前,不开心,你走吧!” 丈夫不如妻子会说话,妻子就说:“妈,我们是上门道歉的,之前鬼摸了头,脑子坏了,没照顾好你。那几年是我更年期,心理不正常,做出的事不像话,这些日子我们很后悔,夜里睡不着觉,想想对不起老娘,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志元说不能与老娘断了关系,自己心里不安,给小辈看也不像话,所以妈你不要生气了,就原谅我们这回。” 老太说:“你们还知道给小辈看到丢脸,要遭到报应呀,我对你们不好吗?你是老大,我从小对你亏待了吗?与志栋有区别吗?从来东西一人一样平分,打架了问清是非,不偏袒任何一个,你爸把厂子给你的,虽然说老大不如老二能干,别人家没靠到父母享的子女都比你们对娘好,你老子要是九泉下知道,会多伤心!” 老太掉眼泪了。说是要赶他们走,其实是想好好教训他们的,要是真的走了,会很失落和难过,就像有仇无处报、有冤无处伸、有理无人讲。 周志元媳妇说:“妈你说得对,我们坐下说。”自己没好意思,让丈夫上去搀老娘到客厅坐下。并对保姆说,我们一家人说会话。 保姆只能出门。 只有三个人了,老太更能敞开心扉、包含深情、深明大义地教育儿子儿媳。仿佛回到儿子儿媳20岁出头谈恋爱上门时,接受周书记的教育。现在周书记走了,只有周老太了。 周老太把这几年积蓄在肚子里的话倾泻而出,从父母抚育孩子的艰辛,说到从小的期望,再是两个儿子的比较,数落大儿子的不是,说你能力差正常,五颗手指有长短,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力差人品要好,要做孩子的榜样。我们老的老走的走,指望什么,指望子孙兴旺,家庭和乐,老要像老,小要像小。我是给大孙子钱了,光给钱没用,你们要会教育儿子,像周航一样出息,你们对我不好,孙子也没给我作主,只知道打游戏,我现在对他好,给他钱,是大人大量,懂道理,教育还是要靠你们,你看周航…… 看样子老太会讲一夜。除非她累了,毕竟上年纪了。 媳妇把凤梨酥拆包了给婆婆吃,老太说不要买东西,我都有。 媳妇说这是小辈的心意,我们今后常来看你,将功补过。 老太问志元你还上班不,媳妇抢先说怎么不上班,家里开销大,我们农民又没有退休工资。老太说光自己忙有什么用,要教育后代。又说志元你65了,还出去辛苦,我每月贴给3000,随你还出去做不做。 志元立即说,那我不做了,回家享清福。 媳妇说,什么享清福,教育孩子。让你儿子给妈再生个重孙。 周老太说,生就生吧,我贴你们钱,但生下来要教育的。 周志元夫妇说是是。 一家人其乐融融。 116章 钱芳芳骗周老太的钱 周家大儿子与周老太重归于好了,保姆把情况汇报给钱芳芳。 钱芳芳想,我还没来得及下手,他们就先动起脑筋了。不要脸,以前是怎么对待老太的。老太的性格虚荣,估计几句道歉、好话就让她回心转意了,虽然之前恨得直咬牙。 这是个威胁。要早点想办法下手了,毕竟他们是母子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外人没法比。得趁早想办法弄点老太的钱,妹妹托付给她,有付出就要有回报。 想想最近是去少了。人不走动就没感情了。 就去老太家。问过得好不,保姆对你好不,有什么不满意立即讲,你过得开心是我的工作,否则颖颖会骂我的。 老太说好的,开心的。 钱芳芳上去给老太捏肩捶背,说阿姨,我帮你请了按摩师,一天来一次还是两天来一次?专业按摩,懂穴位的,又舒服又健身。 老太说:“不要了,我有按摩椅,是科学机器,有磁场,促进内脏运转,人是一个机器,磁性帮人内部润滑,像机器保养。人每天产生多少垃圾呢,不清除怎么行,大小便是清除,喝水是清除——我用磁化杯的,磁场是看不见的清除,有科学根据的,科学家发明的,得诺什么奖了。这个按摩椅的磁场能清除癌细胞,没有变成癌细胞之前的病毒更加能清除,就防癌了。用了这个之后,我的耳朵屎多了,就是磁场的作用,垃圾容易清除了,保姆每天帮我掏耳朵,说比原来耳朵屎多了不少。” 钱芳芳听老太讲起来一套一套的,什么东西这么神奇,就到老太卧室看。 一张平常的按摩椅。老太让钱芳芳上去试,说又舒服又保健,中医加现代科技,不会生病了。 钱芳芳上去躺着,老太启动开关,轻柔地按摩后背,是很舒服。至于磁场,看不到,随便人家怎么宣传了。 老太在一旁说:“磁场还会补钙,我每天要上去按摩两次。颈椎和腰都不疼了。这东西很灵。女排运动员都用的,那个叫什么的,高个子,以前的冠军,代理的。世界冠军不会骗人,磁疗是老祖宗的东西,加现在科学造出来的。” 钱芳芳问多少钱。 老太说:“一分钱一分货,我这个是功能最多的,能抗癌的,比一般的科技高,一般的一万,我这个三万。” 钱芳芳觉得老太被忽悠了。她被保健品公司盯上了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再一看床边柜子上,全是保健品,拿了看,调理肠胃的、降血脂的、助睡眠的、清肺的、增加肝功能的…… 不好,老太已经被保健品攻克、沦陷了。竞争对手真是太多了! 钱芳芳说:“这么多,吃得了吗?” 老太说:“是太多,但要吃的,想多活几年。他们说新出一种合并在一起的,联合在一起比单吃效果还好,每天只要吃五粒。” 钱芳芳说:“五颗也不少了。联合的要不少钱吧?” 老太说:“好东西就是好价钱,六千一瓶。” 钱芳芳心里那个气哟。被人捷足先登了。 回到客厅,老太还沉浸在保健品的喜悦中,认真地推荐。她也当起专业人士,看着钱芳芳说:“你气色不好,面色不畅,眼神不清亮。有什么心事吗?与我说说。” 钱芳芳想,我倒是有心事,你的钱被人骗没我的份。 老太说:“你不方便讲我不问了。一个人面孔上的气色与体内五脏六腑有关连,气不能郁结,要排,磁疗也能通气,让人精神好。我还懂点的,保健品公司的人同我交流,说阿姨你学过养生吗,怎么都懂?我倒是没像模像样学过,但活这么大年纪,总有见识,要总结。那天北京来了专家,帮中央干部看病的,就来一天,他们叫我去了,说名额只有几个人,我是大客户,优先。专家一看,一搭脉,我的大小毛病讲得一分不差。我同他交流,他也说我脑子好。我前些日子睡眠不好,想想志栋,伤心的,又对我这么好,好人不在世,睡不着,吃了专家的药,一夜到天亮,睡得香。消化也好,肩膀都不疼了……” 钱芳芳打断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公司的。 老太说是街上经过的,在楼上,公司大的,好几间房子,有接待的房间,开会的房间,产品展览的房间,正规公司,网上能查到的,还放电视给大家看,国家领导人都接见,中央电视台播他们。他们的项目是国家支持的,还弄养老产业,设施好得不得了,好多人投资…… 说得钱芳芳都要相信了。 钱芳芳估计这事保姆有花头。她说阿姨那你去按摩磁疗,不要耽搁你,我先坐坐。 趁老太去按摩,钱芳芳到保姆房间,从柜子抽屉里发现安眠药、芬必得、肠炎宁、胃康灵……都已经开包,少了好些。 保姆买菜回来,钱芳芳就问:“老太最近身体好吗?” 保姆说:“好的。” “睡觉呢?” “也好的。” “你呢?你自己身体好不,睡觉好不?” “我?好的。” “哪那些药,谁吃的?” “什么药?” “别给我装傻,不老实别干了,回家!” “我自己吃的。” “那你也别干了。自己身体要紧,自己身体不好,怎么照顾别人?我总不能让病人当佣人。你先回去养病,等病好了再说。” 保姆神情萎了,支吾说:“我身体好的,那药是给老太吃的。” 钱芳芳得意自己聪明。“你说老实话作兴能放过你。偷偷给她吃的吧,是不是骗她保健品有效果,老太说保健品效果可好了,睡眠好了,身上不疼了,消化好了,都是你的花头。你收了保健品公司多少钱?” 保姆又是支支吾吾,说没收钱。 钱芳芳说:“我也不问了,收多少到此为止。你不要太岁头上动地,安稳拿你的保姆钱,别不知足,不能有下次。” 保姆说一定。 钱芳芳又说:“这老太,吃死也活该,自作聪明。她的钱,都是我妹妹的,周志栋也是骗子,跟我妹妹离婚时说只有6千万,离婚给老婆儿子各2千万,2千万在国外是过苦日子,没想到他藏了这么多钱,天生就是我妹妹的,别人不能动。你懂吗?” 保姆说我懂了。 钱芳芳说,你配合我,事成有你好处。 保姆露出笑脸,说好的,一定。 钱本来就是钱颖颖的,这个正当性促使钱芳芳加紧行动。她与钱颖颖联系,说再不行动你婆婆的钱要被骗光。两人商量,最好是钱要让钱芳芳控制,只给老太少量钱,还要名正言顺地分她的钱。 钱颖颖问林律师,林律师出主意,说可以以帮老太理财的名义转她的钱,但钱还属于老太的;再收她的委托理财费,还有照料费,一年收个10万、20万没问题,就是要弄个协议让老太签字。 就写了这样的协议打印出来,协议上写钱芳芳一年可收老太20万的,钱颖颖配合姐实现阴谋。她从加拿大打老太家里座机,对老太说,有份东西要你签字,签了可以拿加拿大剩下的遗产,钱芳芳在边上催老太签,老太没看就签字了。 钱芳芳就想怎么转钱。老太把银行卡藏得好好的,再说拿到银行卡也没用,与钱颖颖商量,还是林律师有办法,说让老太再办张银行卡,把钱转上去,没人怀疑,新卡你们控制。 钱芳芳对老太说要帮她再办张银行卡,到另外的银行办,两个理由,一是钱要分散才安全,否则一个银行倒闭了怎么办?二是银行初次办卡的客户存款和理财都有优惠。 这个说法是真的。反正还是老太名字办卡,老太同意。与老太去银行开卡,把大部分钱转到新卡上了,还办了网上银行,说理财方便。请教银行的人怎么理财,银行人员自然热情,介绍理财产品,的确有新客户优惠,老太在一旁听了高兴。就买了好些理财产品。 出银行后,钱芳芳对老太说:“阿姨,怎么样,开新卡有好处吧?回去收好。” 其实这是移花接木之计。钱芳芳前几天自己在同一银行开了卡,上面只有一千多元,此时把这张卡给老太,把老太的新卡换来了。 这样,她可以用老太的这张卡操作理财,并转给自己20万。都是照协议办的,没问题! 不久后,周志元夫妇又来看望老太,带来了老太喜欢吃的食材,说要烧一只过去家里常吃的菜,让老太教怎么烧。婆婆兴致勃勃地教媳妇,烧出的菜是过去熟悉的味道,伴随了家的回忆。老太当然高兴,媳妇说要把这个家庭菜传下去。老太给了周志元这个月的三千补贴,家里有现金的。 几天后孙子和重孙女来看望,孙子说想要个儿子,就是没钱生,老太说我给。去银行提三万给孙子。孙子发现,奶奶银行卡上只有30多万了! 问奶奶,奶奶说在另一张银行卡上了。孙子这回倒聪明,问为什么,奶奶得意,说这是理财,利息多。 孙子问你怎么懂的,奶奶说钱芳芳跟她说的。 回来跟父母一说,周志元夫妻怀疑钱芳芳有猫腻,心想无利不起早,她这么热心,肯定动了歪脑子。就去找婆婆,问哪个银行卡在哪,小心钱少。一起去银行查了,结果钱少了不少,两张卡加起来才116万多,上个月还有145万的! 这样的流失速度也太快了。查流水,问题来了。一笔20万是转给钱芳芳的!而且是网银。老太说不懂网银。 问老太20万给钱芳芳怎么回事,老太说不知道。 这还得了,钱芳芳偷老太的钱!一家人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有的说报公安局,有的说找她问清楚,要她吐出来。 周志元媳妇提醒,要问问钱颖颖不? 大家到老太家打电话。老太与钱颖颖联系都是家里座机。 117章 周老太的钱被抠光 周志元夫妇俩急于与钱颖颖联系,回到周老太家就要老太打电话,老太从一个翻烂的小本子里找出钱颖颖的号码,用座机打过去。 接通的响铃响了好久才有人接。钱颖颖睡意朦胧的声音。 老太说:“颖颖,志元有事问你。”把话筒给志元。 志元推却,说你问她。老太就说:“我银行卡上少了20万,你知道吗?” 钱颖颖说:“你银行卡少了20万,我怎么知道?” 老太说:“是转到钱芳芳卡上了,我不晓得怎么回事。” 钱颖颖说:“妈,你那里是大白天,我这里是半夜2点半好不,有时差的知道不?你不让人睡觉,就说这事?这是给钱芳芳的劳务费,我让她在国内照顾你,总要付点费用的吧?” 老太说放下话筒对周志元说:“是给钱芳芳的劳务费。” 周志元无语,他媳妇拿起话筒说:“颖颖,劳务费20万太多了吧,这是妈的养老钱哎。钱颖颖做了什么要这么多钱,不是有保姆吗,保姆不给钱吗?” 钱颖颖说:“哎哎哎,老娘的钱轮不到你来操心吧,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是我和志栋的钱吗?本来就是我们给老娘的,是你的钱吗?我们之前给的100万你给娘了吗?关你什么事,我们负责老娘的生活,没一点亏待她,我不在国内,由我姐料理,怎么啦?老娘现在是好日子,在你们家是什么日子,虐待!你别多管闲事,不然告你虐待,100万也要还过来,你掂量吧!” 周志元媳妇也无语了。 话筒搁在桌子上,谁也不拿起来讲话。话筒里“喂喂”地喊,然后说了一句“半夜三更,神经病”就挂了。 周志元夫妇说不过钱颖颖,理在人家那嘛。可又想,不管怎么样,钱是在老太账上的,说给她就是她的,由她作主,不能让人家掌握。就要求老娘收回账户操作权,并看好自己的钱。 夫妇俩游说老娘到银行挂失,改密码,再也不要把银行卡给别人——问老太银行卡怎么到钱芳芳手里的,老太也不记得。老太先是同意,后又说去挂失重新办卡要问一声钱颖颖,老太是怕钱颖颖的。这很矛盾:一方面,小儿子把遗产让她分配,她骄傲和神气;另一方面,总感到硬不起来,因为钱是周志栋一家人的。钱芳芳当然是外人,可也是钱颖颖的姐姐,周志元不是外人,可他们一家对她不好。 周志元老婆说不要问钱颖颖,她怎么会同意,明天就去银行办。可老太好像恢复了那个面对不孝子孙敢于反抗的精神,说你们别管了,我自己的事,你们当初管过我吗?是颖颖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夫妻俩悻悻而回。 回家想想还是不服气。儿子说,钱芳芳私自转钱,是诈骗,去报案! 跟公安说了情况,公安说调查下。把钱芳芳传来了,钱芳芳说是她应得的,有协议。公安跟周家说了,周家问老太,协议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同意每年给20万,还签字了。 老太说,没有哇。 周家人就把老太带到公安,公安给老太看协议复印件,老太说好像是我签的。公安说那没办法,是民事。 周志元媳妇说,是钱芳芳欺骗的,我婆婆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骗她签字的。 公安说,老太虽然年纪大,也有民事行为能力,你没有证据证明钱芳芳是欺骗她的。再说钱芳芳说她提供了服务,理财,照料老人生活。 周志元媳妇说,那也不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要这么多钱,就是欺骗。 公安说,你们认为不公平不合理可以民事起诉,到法院。 去咨询律师,律师说可以打官司。周家问能赢不,律师说赢面大,但不能保证。也有懂法的人说,赢不了的,签字认可的。 周家人就犹豫打官司,毕竟打官司要一万律师费,还不包赢。周志元媳妇说,去找钱芳芳闹,说她的丑事。 阳溪不大,转了几个弯,打听到了钱芳芳家的住址。 钱芳芳虽然对周志元夫妻上门感到有一点意外,但是早有对付的准备。开始双方说理,周家人说你收点费用什么的可以,20万太过分,2万、3万差不多。 钱芳芳说:“不是你们说说的,我们协商的,我理财辛苦的,研究经济,跟银行理财师搞关系,得内幕消息,你以为简单吗?现在理财已经增值不少。另外我还要去照顾老太。” 周志元媳妇说:“理财和照顾我们做儿子儿媳的都会,自家人方便,吃什么用什么知根知底,比外来人好,今年算了,协议作废,明年我们来。” 钱芳芳说:“你们对老太好?天晓得,天还要哭的!你们就是想老太的钱,到你们手里,钱抠走了,人没好日子,明年你们照料?就是我同意,我妹妹也不会同意,提也不要提。” 周志元媳妇说:“人要讲理,不然年纪白活。我们跟老太是一家人,过去是有原因的,你不了解情况,不是你说的那样对她不好。” 钱芳芳说:“情况我怎么不了解,老太没少跟我说。两个儿子一视同仁,给你家还多,厂子都给了,老来还是要靠小儿子,小儿子没了,靠小媳妇,小媳妇不在家,靠我。你们过去觉得老太是累赘,现在看中她有点钱,钱哪来的你们不清楚吗?他们夫妻挣来的!我妹妹之前还给你们100万呢,你们对老太好吗?人有良心狗不吃屎!” 周志元说你嘴巴干净点。 周志元媳妇:“什么小媳妇,早离婚了,不是自家人了。” 钱颖颖说:“钱是离婚前挣的呀!” 周志元媳妇说:“给我婆婆的钱是周志栋的,没钱颖颖的份,她的钱周志栋早给清了,不是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知道情况。”与老太重归于好后,了解到不少情况,再加些猜测。 钱芳芳说:“你这话我不爱听,你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吗,那请你们出去。” 钱芳芳丈夫也过来说,不欢迎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她丈夫拉门,推他们,说你们出去吧。 周志元媳妇只能出去,站在门口骂:“真不要脸,拿别人家的钱,骗86岁的老人,这钱拿得作孽,要遭报应的!看你们今后有好日子,这是周志栋出车祸用命换来的钱,当心死人找上门,出门也出车祸!” 钱芳芳丈夫火了,指着周志元媳妇骂:“你放屁,你这种女人才遭报应,你一家人遭报应,操你奶奶的!” 周志元媳妇说:“哟,你一个大男人有本事,还操人家奶奶,你去操呀,你们夫妻一个骗钱,一个操人家,86岁老太,经不起的,你们怎么会有好报?” 钱芳芳丈夫要回骂,甚至要打人的样子,钱芳芳把他拉回,说别跟没知识的人一般见识。拉进门关上大门。 周志元媳妇还在门外骂,口气不那么凶了,像一个懂道理的人在说理,要让人觉得她是讲道理的人,不是来无理取闹的。不讲理的人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对质。 屋里的钱芳芳已经打了110。 周志元媳妇此行的最高目标是与钱芳芳达成妥协,今年20万归她,明年由她接管老太收20万,以后再轮流也可以,可被一口拒绝。就只能第二目标,在她家门口羞辱她。 就好像面前有听众一样,周志元媳妇在唱独角戏,不指望丈夫的帮忙。她大声说,钱芳芳,你一大把年纪,怎么好意思,骗86岁老人,你有种开门说说,老太是怎么在协议上签字的,你一年拿她20万做了什么?你说照顾,你几天才去一趟,我婆婆明明有保姆全天服侍。你说理财,见鬼了,谁不会买理财产品,你倒是开门说理呀…… 你不敢开门,逃不了,我要去公安告,法院上诉…… 人做事天在看,不怕报应吗?我会托梦给周志栋,找你算账的…… 说累了,歇一歇,继续。 直到公安来了,说你们谁报警的? 钱芳芳开门,说我,他们骚扰我们。 周志元媳妇说什么骚扰,是来讲理。 民警听他们双方说了情况,说,你们的事情属于民事纠纷,应当好好协商,不然就去法院解决,不能上门闹。 周志元媳妇也觉得闹总是不对,只能说,好好好,我们有办法的。 周家的新办法是让孙子去逼老太。孙子已得娘面授机宜。对老奶奶说:“我们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周’,钱颖颖离婚了是外人,周航这辈子就在国外了,在国内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周家子子孙孙,爷爷在世的话能让外人嚣张?不信我们明天到爷爷坟上去问问。” 周老太心动了。 孙子说钱不给外人,奶奶你自己用,多的话给我养重孙,去爷爷坟上告诉他,有重孙了。 周老太就同意去银行挂失。并且,要到派出所去告钱芳芳欺骗。 保姆告诉了钱芳芳。周家人到银行门口时,钱芳芳赶来了,到周老太面前说,阿姨,颖颖找你说话。手机递给老太。 钱颖颖在电话里大骂周老太没良心,说你又被周志元老婆骗了,你要是听他们的话,没人管你了,他们骗了你的钱,再虐待你,一定是让你早点死,钱就全部归他们了,你活一天就多用一天钱,他们巴你早死、把你弄死你都不知道!你忘了吃他们的苦头了吗?我们给的100万呢?他们拿在自己身上对你好吗? 老太一听,是这样呀! 钱颖颖让老太把手机给周志元媳妇。 钱颖颖接着骂,说你们不要太过分,我们给的100万还我,律师说这叫不当得利。法盲,你去咨询律师吧! 老太说不办了。 周志元媳妇说先回家吧。 周志元媳妇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把100万吐出来,去咨询律师,律师说,你们是亲兄弟,你刚才说这100万是补偿你们当年把厂让给弟弟,也成立,也没有证据证明是给母亲的养老钱,再说他们说你们虐待有证据吗?你们也是赡养了母亲的。但法院可能部分支持,让你们退出一部分钱也是可能的。 还是没有把握的官司。 只能经常去老太那,特别是逼儿子放下游戏去哄奶奶,说孙媳怀孕了,是儿子。老太又转给孙子5万。周志元也骗到不少钱。 保姆都是跟钱芳芳汇报的,保姆说,老太答应孙子养了重孙还要给他30万,说把重孙抱到太公坟上去跟太公说。 钱芳芳急了,仿佛这30万要她出一样。她想只能把老太转移,藏起来,就搬到东氿新城,离老城区很远,周家人找不到了。 苦了周老太,在新城区没一个熟人,也见不到周家小辈来孝敬,整天闷闷不乐。嚷着要搬回去,保姆说钱芳芳作主的。可钱芳芳不露面,老太对保姆发火没用。保姆威胁,说你别作了,否则都不让你出门,闷死在家! 连保姆都敢凶她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求助谁?家里电话也没有,手机也没收了。 周老太奇怪:自己不是有钱人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回到半年前在大儿子家受虐待的状态了。 天天向保姆发火。保姆要么不理她,要么锁上门出去。 幸好周家人在找她。找不到,就上钱芳芳家闹,警察来了,这回警察说,钱芳芳你不应该把老人藏了,快给个交待,他们是老人子孙! 钱芳芳说好,我跟我妹妹商量,明天给答复。 与钱颖颖商量,还是林律师出主意,说你们这样闹也不是事情,不如妥协,在保证老太生活的前提下,把她的钱平分了。 钱颖颖想想也对,钱芳芳不让周家人见老太是输理又不合法的,除非老太不想见,可老太想见的,毕竟他们是周老太的后代,他们是一家人。原先协议答应周老太的300万,已经给了150万,还有150万糊过去,150万周老太也用不了,她还有几年活?就是活也不会用掉那么多钱,至少有100万可分,钱芳芳和周志元一家50万,相安无事。 与周志元和钱芳芳说了,两家都同意,也都认为吃不了独食,平分是合理的。两家就达成默契,每家在两三年里从老太账户上拿走50万,是劳务费。 两家陆续抠老太的钱,还想尽量多抠,想超过50万,这就要尽量减少老太的开销,于是老太的好日子不再,保姆换了人,每月只要三千,吃穿的等级大为下降,老太说我是有钱的,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可她的钱呢?她没法掌握。 没人理她。为了省钱,钱芳芳把她包给一个远亲养,一个月3000元。这个远亲为了省钱,把周老太从城里弄到她老家乡下,开始周老太还挺新鲜,乡下老人多串门热闹,听她讲城里的事,都流露羡慕的神色,她也听乡下的事情。没多久,钱芳芳的远亲居然把她弄到乡下一个孤伶伶的农舍,破房子,吃穿没问题,就是同养只猪和狗差不多,这哪是她富老太过的日子。也不晓得什么地方,出来就是鱼塘和田地。从不看到周围有人,没有人声狗叫,只有呼呼的风声。 周老太抗议,甚至绝食,可唯一见到的是钱芳芳的远亲,这个50岁的狠毒女人不理她。周老太要回去,要见钱芳芳,要联系钱颖颖周航,甚至联系周志元也成心中美好的愿望,一个也实现不了。除了给口吃的,没人当她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想逃离这里,走到一半走不动了,只能爬。 她又爬到地上了。这回不是给人看。有人看到就好了,她要再次控诉。但远望四周,一个人也看不到。 不是7月的热天,11月底了,江南的冬天虽然还没到,但野外已经冷了。 她趴在野地里,不晓得这是现实还是在做恶梦。 118章 五洲起诉荣润侵犯专利权 10月16日,中级会计考试成绩出来,江小涓三门全过了。与预估的差不多,财务管理和经济法上都上70了,实务62,运气不错。 江小涓取得会计师资格了,才27岁,很年轻,并且一次通过,这使她信心大增。 但更大的信心和成就不在会计专业上了,在销售领域。五洲的销售总监江小涓,上任一个月来,干得风生水起,江小涓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脱单的客户纷纷回归,又开拓出好些客户,特别是铝合金电缆,由于五洲有了新技术,发明了连接管的专利技术,产品经第三方测试数据令人信服,便宜又好用,很快打开了市场。 江小涓这辈子从没这么努力拼搏过。每天日程排得满满的,像打仗一样,一个个战略制订、下达,战术也颇费思量,脑子无一刻空闲。与尤董和李律师的沟通也用了不少时间。江小涓最大的经验和体会是,身先士卒比什么都有效!她要求下属的,自己先做到,她要求下属提高“三个力”:思考力、行动力、学习力,她自己一样不马虎。她的身影在全国各地出现,到哪都与分区经理一起跑客户,晚上,与下属总结、计划、学习。躺到床上,在回顾总结中安然入睡。她感到自己的分析、沟通、办事效率天天在提高,往往这个礼拜看上个礼拜的自己,觉得那时稚嫩得可笑,但肯定下个礼拜看现在,也是同样感觉。 她就这样快速进步着。她对尤董和李坤兴,一方面在实践中更加领悟到他们说的有道理,更加佩服;另一方面,觉得他们好多观点并不符合实情,她有了自己的看法。她对他们崇拜而不盲从,不久将来,她可以与他们比肩。她才27岁,说不定又一个董明珠。 她确实想成为董明珠。这是她的梦想。 个人情感上也像。董小姐30岁时丈夫病逝,之后一直单身,江小涓也无心和没工夫考虑个人事。 她对董明珠的经历了如指掌。网上说: “董明珠1954年生于南京,小时候腼腆温顺,喜欢微笑,经常说的话是,好呀,可以,没关系。” 她觉得自己小时候也这样。 “36岁,董明珠做了个决定,将儿子留给母亲照料,挥一挥泪水,独自南下,开启战斗模式,来到珠海,进了一家空调厂做销售,刚进场就被安排去追一笔42万元的货款,那年代,经销商是爷爷,销售是孙子,对方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批,说你这个女人真不懂行规,老子从来都是卖完了货,再给钱。不是老子不给钱,是你这个货太差,根本卖不动,面对这样的老赖怎么办啊,阿珠连追了40天,早上蹲他公司,晚上蹲他家门口,你走哪儿跟哪儿,老赖也没法儿,只好同意退货,第二天一早,董明珠雇来货车,仓库一开门,她就一个人连拖带拉搬走了所有自家的空调,脑子里过了过账,还差一点又搬走了一些别的品牌的货,装车一结束,马上催司机快走快走,车子发动,那一秒,阿珠泪流满面,扭头大喊,从此以后,老子绝对不跟你做生意了。初战告捷……” 她阿涓也要有这样有韧劲。当然,还要有新时代的智慧。她才27岁。 她的同学邹敏,也豁出去了。邹敏看到江小娟、胡逸帆都这样拼,自己更不能懈怠。她放下家庭和孩子出来工作也是准备大干一场的。她要远离家,家里不同意,以离婚威胁她。她想谁怕谁,我就是去追求自立的,靠男人和男人的家庭都靠不住。她已经看不上公公婆婆的能力,更不满意丈夫的不努力。出来之后,她收获了充实、提升和业绩,一点不后悔。 邹敏除了努力完成她的工作目标,还主动提出五洲专利被侵权的事她要弄个水落石出。半个月前去“嫌疑犯”荣润公司,没弄到生产的证据,可歪打正着,回来之后,脱单客户纷纷回来了,江小涓把功劳算在胡逸帆和她身上。她觉得没完成任务,就立下军令状,一个月之内,11月里查清楚这件事。 江小涓给了李律师提供的线索,荣润公司三个自然人股东身份证编号住址显示是阳溪,这就说明很可能是阳溪人所为。三名股东的名字都不熟悉,李律师查了三人的社会关系,也没有熟悉的人。那边李律师还在扩展调查。暂时不能去直接找这三人问,怕打草惊蛇。 邹敏想自己先调查出来。 她回想当时是怎么回事,怎么出来接一个电话,再进去人家就不卖产品。中间发生了什么,是自己暴露了?知道自己是五洲人了?她讲的是普通话,可能荣润的人听出不是当地人了,汇报了,上面决定不卖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与其瞎猜,不如干脆找荣润销售人员中的一个,直接把话挑明,争取“策反”一个。 她有几个销售人员的名片,那天从桌子上拿的,随便挑一个电话打过去,那人说离职了。邹敏一听非常高兴:机会来了! 与这人套近乎,问她现在做什么,都是同行,可以相互帮忙。加她微信,每天问候她,对她的朋友圈总是点赞,然后有一天说,过两天去你那出差,见个面,想跟你合作,看看能不能给你一个单子。那人现在做建材销售了。邹敏说有建材单子。 两人见了面,那人问什么单子,邹敏说,做电缆代理了,以后电线这块你比较性价比,给你最低价,保你满意。说是想在这地方开拓市场,开始微利甚至不赚,做出名气,让利给你这个经销者。 邹敏说一套几乎天天说的营销的话,心想如果你不相信那就是我邹敏营销能力还不行。那人信了。 邹敏就转到你为什么离开荣润这个话题上。 这人说荣润特高压电缆不卖,只有领导才能卖,说是产品紧俏,普通电缆有几个利润,我就出来了。 邹敏说,不是不卖,是不敢卖,荣润是偷我们公司的专利。 把事情直说了,请她合作,弄到证据,好处有二,一是公司有奖励,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拿;二是将来这里的代理商是你,优惠价。 这人动心了。商量怎么弄证据,自己出来了,证据不多,有个小姐妹还在荣润,她能有证据。 几天后,那人给了荣润以前的销售合同,有好几个单位,其中一具是江小涓到过他家的那个科长的单位。 李坤兴看了说,还要有买家的产品,证明这个产品来自荣润,并且这个产品是侵权的。 江小涓和邹敏又去科长家做工作。科长也奇怪他的上司怎么忽然又用五洲的产品了,让他做了个顺水人情,敢收五洲的礼了。听江小涓这么一说,知道原来是荣润侵权了,怪不得上司一再说不要告诉别人供货单位。 科长想,难道上司与荣润串通了? 科长犹豫要不要冒犯甚至告倒上司,就对是不是配合五洲拿不定主意。 江小涓体谅科长的处境,说不难为科长,怎么只由您定。 李坤兴觉得现有证据可以起诉了,缺少的证据可以通过向法院申请调查令来解决。 于是五洲起诉荣润侵犯专利独占权,证据是荣润的供货合同、一段标有荣润标志的电缆、专利证书和五洲的独占使用合同、该电缆与该专利技术全覆盖的鉴定,等等。 一个月后开庭,对方果然不承认原告提供的电缆是他们制造和销售的。 原告申请调查令,到买方单位调查取证,获取电缆,再行检测和鉴定。 这又得起码拖一个月了,打官司打个半年一年甚至几年是司空见惯的。 119章 孟虎告诉甄甄遗产 孟虎的心思没有白费,他向吴梦甄求婚成功了! 吴梦甄可是他心中的女神。孟虎觉得他33岁的人生开启了新的篇章。用什么成语呢?叫脱胎换骨,不对,这只能形容自己的改变。叫梦想成真,那是自然,但这个词太普通。他想不出什么成语来形容自己无比美好的心情。 看来学习得还不够。还是要继续脱胎换骨,做一个有事业、有文化的男人,这样,梦想成真得来的爱人才不会失去。 幸福之余,他是有隐忧的,怕吴梦甄的答应是因为自己心诚则灵,感动到她了;加上她也31了,就答应了。 至于对吴梦甄说自己得到一千万遗产,应该也起了作用。这个很正常,要是这点经济基础也没有,哪个好女人会嫁给他?高兴的是,他没讲有巨款,她不是因为这个因素答应嫁给他的。 而吴梦甄呢,那天晚上孟虎的求婚确实让她感动,本来对孟虎原先的表白和表现也有愿意共结连理之心,现在他临门有力一脚,于是球像绣球一样接上了。事后就没那么激动了,但也没后悔。同意求婚并不意味着签下承诺书不可反悔,要反悔还是可以的。何况从此之后孟虎对她更好,每天的问候、报备有增无减,约会当然也增多,但也不过勤,三四天一次,并已经是以男友姿态,牵她的手,累了帮她揉肩捏背,点菜依她口味,买单从来是他,把她宠成公主。 这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说过去的孟虎了,现在的他有事业,人家叫他孟总;经济条件还可以的,一千万现金在家里的;文化、气质也今非昔比,讲的成语比她还多。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对她好,有安全感。 但是,总觉得他缺了点什么。他对她恭敬有加的眼神,有时引起她心里的一丝反感。这是想到最初相识时他的怯人的目光吗?她以前似乎对男人的凌厉的如炬目光无抵抗,那是霸道总裁或高端事业成就男才有的目光;而一旦见到她,那目光又变成温情凝视。但这只能是梦想,她也知道。 还有,他虽然牵她的手,却不敢吻她。既然求婚都成功了,还不敢吻爱人。她不是着急事情本身,是怕他不懂得浪漫,不懂得经营爱情。 现在蒋蕴是她最亲近的女眷,就跟她说了心里想法。蒋蕴说,你们慢慢沟通磨合。他爱你是最大的基础,你可以用合适的方式跟他说你的想法和要求,他求之不得要顺从你呢。 其实孟虎难道不急?他也想快点推进,跟吴梦甄磨合好,然后谈婚论嫁,过幸福的家庭生活。他从小家庭不幸福,特别想要一个和睦的家庭。 他在想办法。 他约吴梦甄去商场买东西。到了商场,他对吴梦甄说:“今天你放开胆量买衣服,什么高级、什么好就买什么,只要满意别管钱,把商场买下也可。” 吴梦甄说:“河马打喷嚏,好大的口气,你又发横财了?” 孟虎说:“甄甄,不开玩笑,真的,你尽管买,今天你购物低于10万我不开心。” 吴梦甄摸孟虎的头,说:“发烧就回家休息,别出来发糊。” 孟虎喜欢她的亲昵动作,就挽着她的细腰说,我们去三楼看女装。 商场边柜的高级服饰很多,有些吴梦甄进去转过,有些是去过一次就没再进去过,因为价格太不亲民了。她当然喜欢它们,那料子那式样那做工,品牌就是品牌,除了价格一切让人满意。但要是价格让人满意了其它就不会满意了。20出头的小姑娘服务员对他们“阿姐”“阿哥”地叫,来了一对50岁的夫妻顾客,也是阿姐阿哥的叫,吴梦甄和孟虎就不服气。可自己的穿着明显不如这对中年夫妻光鲜亮丽。唉,不该到这种地方,与富人相比心里不舒服。吴梦甄这样想。 可孟虎说今天让她大胆买的。 转了一圈,看中不少好衣服,吴梦甄说:“真的可以买吗?我下手了!” 孟虎说:“我说是真的,下手吧,眼睛都别眨。” 吴梦甄说:“让我想想买哪件,一个现在可以穿,一个要冷点穿。” 孟虎说:“都买呀!” 吴梦甄说:“开玩笑,两样要一万三的。你就是有钱,我也要帮你省省用。” 孟虎说:“甄甄,我要是账上有一个亿,一年利息算3%,有300万吧,一个月有20几万吧,你不帮我用点?” 吴梦甄说:“孟虎,别假设了,还一个亿。买不买?不买回去吧。” 孟虎轻声说:“甄甄我是说真的,我有一个亿,每个月利息有20几万,你多买点。” 吴梦甄仔细观察孟虎,品味他的话。看他样子很认真很严肃,可这怎么可能,难道他连一千万也是说胡说——可上次看到他账户有500万存款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孟虎,你要是跟我开这种玩笑,我生气的!” 孟虎又显示出那种胆怯的像做错事的眼神,说:“甄甄,我没开玩笑,以前我不讲,是有原因的。这钱,是我生父在加拿大的遗产,我跟李律师去加拿大就拿到手了,但律师说生父可能还有欠债,还会有继承人,富人会在外面生孩子的。所以我只敢保证一千万总会有,所以对你说一千万,我不是故意骗你。” 吴梦甄听完,恍然入梦。不由掐下大腿,痛的。心想我吴梦甄名字起得好,多大的梦想啊! 可这一亿还可能分出去的。但分出一半也不少,再一半还是不少。总不能外面有一窝孩子吧?有孩子现在还不出来要财产? 孟虎有了钱并没有大手大脚坐吃山空。 孟虎有了钱并没有挑三拣四,还对我那么好! 想到这里,她内心充满感动,激起对孟虎的浓浓爱意。她拉起孟虎的手,一声不吭,拉到商场电梯边,有人在等电梯,电梯到了她拉住孟虎不让他进去。另一座电梯到了,只有他们两人了,才进去。 一进去,吴梦甄就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孟虎,说:“孟虎,你对我太好了,我爱你!你爱我吗?” 孟虎说:“当然,绝对。” “那我要你吻我。” 孟虎得令似的抱起吴梦甄就吻。 “我爱你。” “我爱你。” 他们有说不够的爱。 他们都争着说,我要对你好,让你幸福。 他们吻够、说够情话,再回去买衣服,吴梦甄买了好多,想狠心买它五万,还是穷人惯了下不了手,最后咬牙才三万。还帮孟虎挑衣服,孟虎相信她的审美眼光。孟虎只肯买2万,男装还更贵的。 回到吴梦甄家,他们再一件件度穿,穿高档衣服的感觉真好,恨不得马上穿出去。 但是他们没有出去。他们抱在一起,还要表达爱意。孟虎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们去买。名字写我们两人哟! 吴梦甄心里甜蜜,亲他,说我跳舞给你看要不? 孟虎说要,要。 吴梦甄脱掉新衣服,里面是紧身内衣,说穿这么少,只给你一人看喔! 孟虎窒息,看她跳舞,只觉得好,身材好,女人的身体…… 吴梦甄拉孟虎一起跳,跳着跳着就粘在一起,吻在一起,滚到床上。 孟虎想象过这一天、这一刻,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太幸福了,但之前想象过,他会温柔地待她,像个绅士。他做到了,还是她要他胆大些的。他想,有的时候不需要那么绅士。 120章 孟虎和吴梦甄旅游 孟虎和吴梦甄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恋爱中的这个环节,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结合,一方面,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享受情爱、性爱,另一方面共同计划将来的家庭生活,大到房子、孩子,小到装修、家具。 有的恋人的浪漫主义在这个阶段破产,因为发现对方的情趣和性趣与自己大异其趣,所以有人主张试婚。有的恋人现实主义无法实现,感到骨感的现实无法支撑想要的理想生活。 孟虎和吴梦甄深入到了对方至深的领域,一切都一览无余,孟虎对她的女神没有了神秘感,但也没有丝毫厌倦,只有无尽的享受。吴梦甄觉得孟虎是个绅士,一个雄壮的绅士,这很好,但想婚后要使他更浪漫一点。 他们的现实比理想还丰满,他们商量买什么房子,孟虎说别墅吧,万一钱要吐出来,卖别墅就是,说不定还卖原价,白住了。 吴梦甄说:“别墅难卖的,不像普通住宅能保值增值,买房子我是内行。要不,买个好小区,好地段,200平方左右,大平层,复式也行。” 孟虎说那就依你,你内行,你作主。 吴梦甄不买别墅还有一层意思,孟虎反复说房子写两人名字,或者先去领证,她怕别墅价值太大不好意思。 她说你爸妈没有意见?别说我骗你钱呀。 孟虎说:“我的事我作主。你要是骗我,这世就让喜欢的人骗一回吧。” 吴梦甄亲他一口,说我不是这种人。 孟虎说:“我跟爸妈也只说遗产一两千万,给他们一百万的。老妈拿去整容花了30万。” 吴梦甄说,我也觉得舒阿姨蛮要好的,是不是整得像你姐了? 孟虎说是年轻了,就是脸上的松肉没了,皱纹也少了,可我爸有意见了,说整给谁看,妈说给大家看,你不要看拉倒。我爸就不敢说了,老抓他年轻时对她和我不好的把柄。 吴梦甄说也是,你妈背了一辈子黑锅。 房子买好了,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虽然不是别墅,但有200平方,吴梦甄的工作室是一定要有的,各种电源、音频视频线要设计好,孟虎要书房,要像个文化人一样,还要个健身间,简易的。 他们计划装修,明年就结婚。 吴梦甄说,明年旅行结婚怎么样,一边看风景,一边做节目,我看人家的视频,在好看的风景点,很赞的。 孟虎说好,我也想出去旅行,这辈子关在那地方,还没出去旅游过。 吴梦甄说别说了,以后多到点地方,我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孟虎说,那干嘛等到明年,现在就出去好吗,你可以做节目,我可以玩。 吴梦甄说我当然可以,可你的健身馆呢? 孟虎说没事,让莫飞管几天,有事可以联系。 他们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商量去哪,孟虎用他学到的地理知识,说好的景点都在一二级阶梯和二三级阶梯的过渡地带,比如一二级的川西、滇西北,二三级的九寨沟、张家界、恩施大峡谷,我都想去,都没去过。 吴梦甄说九寨沟我去过,风景真的好,水景,瀑布,都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多,壮观。那些色彩,回来之后闭上眼睛全在脑子里,真美,以后我跟你再去。 孟虎说,好,你去过,以后再去。黄山归来不看山,我连黄山也没去过。近地方以后机会多。你说这次去哪? 吴梦甄说,张家界吧,张家界看山,早就想去,阿凡达电影看过没,取景地。 孟虎说没看过。 吴梦甄一想,那时他在牢里,下次别问这种傻问题。 要去就立即动身,已经进入12月了。 马上动身,来到张家界。 疫情期间,人不算多,再说景区范围实在大,一张票可玩四天,四天里随时进出。 一条初入景区的道上有个人物塑像,是一个背着画架的画家,叫吴冠中,孟虎显摆他的知识。他事先做了功课,再说地理老师讲到过,他就对吴梦甄说,这个景区这么好,世界有名,但只是最近几十年的事,还是我们阳溪的画家吴冠中,70年代湖南的画家请他来写生,到了这里,那时是人迹罕至的林场,吴冠中觉得风景太漂亮了,说藏在深闺人未识,大力宣传,开始有名的。 他们惊奇这里的山,全是各种各样的峰柱,垂直插向天空,太雄伟气魄了。紫金的石柱,顶上长了茂密的绿树,单个看已经摄人心魄,它们又都是成群的,仿佛成建制的军队,拔地而起上百米高的巨人战士,一个个威武、雄壮,昂首接受检阅。有的姿态像仙人聚会,怡然自得。有的能看出像动物,双龟探溪、神鸡啄食……游客看出了,说真像。 云雾忽遮忽开,仙境一样。仿佛有孙悟空一样的仙人,在一二百米高的峰柱间来往穿梭。 景区人不挤,他们就可以从容拍视频。吴梦甄负责貌美如花,孟虎负责拍摄和后勤。最让人辛苦的是吴梦甄的一套套衣服,背得很辛苦。吴梦甄也辛苦,一遍遍地跳舞,不想穿臃肿的衣服,12月初,山上已经冷了,她只穿纱衣。刚跳完,孟虎就拥她入怀,给她温暖。 吴梦甄说,我来得最值,拍到那么多景色,节目有得做了! 金鞭溪山水俱佳,峡谷中清溪妖娆,山峰青翠,奇岩俊秀,他们坐下来休息,喝饮料吃零食,很是惬意,说出来玩这么开心。 孟虎说这种奇怪的山是怎么形成的。反正一知半解,说个大概。说这种岩石,垂直节理,有垂直的尺丝,风雨侵蚀,越来越大,几万年好多坍下去了,剩下的就是一二百米高的石柱了。 吴梦甄说你可以哟,懂的多了 孟虎说我学了地理的。 就喜欢这样的孟虎。 吴梦坐着看刚刚录的视频,大叫,太棒了,这机器! 孟虎送给她的三万八的相机拍摄的,4k画面,太清晰了。 在森林公园玩三天,每天回到旅馆累趴了,孟虎还给吴梦甄按摩,吴梦甄说不用,你比我辛苦,背一大包。孟虎说我为你按摩是享受。按着按着,他真的享受她了。无比幸福。 然后都睡得很香。 之后去了玻璃桥,孟虎竟然也有点怕,但告诫自己,没问题,没人掉下去过;在女孩面前要勇敢。就不怕了。 吴梦甄倒不怕,但装胆小害怕地挽着孟虎的胳膊不松手,然后似乎慢慢适应了,就尽情地在玻璃桥上舞蹈,让孟虎拍摄。 玩了五天,两人都说这地方美,还想再来。但又想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还没去过呢。 孟虎看手机地图,发现恩施大峽谷离这不远,查交通,200多公里,汽车三个多小时,就跟吴梦甄说去玩吗,听说也很好。 吴梦甄想还比较方便,就说去。 他们到恩施大峡谷玩,也非常好,但由于刚玩了张家界,就没那么震撼了。 孟虎想到王强,就联系他,说和女朋友在恩施大峡谷玩。 王强立即要开车来接他,说才50多公里,来了一定要来作客,否则过意不去。 因为孟虎拿到遗产之后,有次想到王强那里的小学建好没有,就问了。王强说江苏赞助商资金紧了一点,拿来一部分,还有点缺口,在别处筹。孟虎早就想资助点的,只是他的遗产有不确定性,就资助了20万,让王强非常感激,给他寄来了捐资办学证书,还说名字会刻上功德碑。 王强在一个多小时后来了,接到了孟虎和吴梦甄。 孟虎想怎么跟吴梦甄说他与王强的认识,反正王强也不知道他姐王丽到底是做什么的,要是吴梦甄问就说是王强的姐在阳溪做服务员,谈过恋爱的,来过这里。吴梦甄不问就不说。 112章 姐妹的私房话 吴梦甄没有当场答应孟虎的求爱,这在孟虎的意料之中。孟虎向吴梦甄表达爱意,作好了她会生气、骂人的心理准备,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语叫异想天开,但是吴梦甄没骂,孟虎就已经满意了。当然,这也不是说达到了目的,不能听由天命、消极等待,还是要继续努力,积极争取她的同意。 有时也想,这样一方求着一方,死缠烂打一样,求来了,好上了,会长久吗?还是要两手硬,一手求她,感化她;另一手抓自身建设,提高自己的内涵,现在叫硬核,这样才能让她不嫌弃。孟虎为自己的想法得意,认为现在自己能思考了,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肌肉男。 所以他更加积极地投入事业,为健身馆的发展操心,又不间断文化学习,而且平时在生活中有问题就上百度,感到每一天都是新的自己。 能得到吴梦甄的芳心是他最大的动力。就是不能与她成,这个过程也是开心的、有意义的。 他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冷了,虽然还不是恋爱关系。他每天给她发信息,又怕她讨厌,就说,我每天发的信息,你有空就看,没空别看,就是想你(加一个笑脸)。你看了也别回,你有你的事。我每天向你汇报是我的事情之一,直到有一天你有了别的男生(加一个哭脸),我决不再骚扰你。 他就每天早上发问候,中午发些好笑段子,晚上则汇报今天做了什么。每天做的事让自己骄傲,都是工作学习,行动力,跑客户,晚上总结。他要与吴梦甄分享,想象成一家人一样。 吴梦甄是每条都看的,虽然有的只是匆匆瞥过。他让她不要回,是体贴她,她就不大回。连孟虎的朋友圈也看,看得出他工作的用心,不时地发健身信息,场景,器械,泳池,优惠活动,健身专业知识,刚刚过去的国庆优惠力度很大,又在筹划双11活动。吴梦甄经常点赞,并帮转发。一是帮他宣传,二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孟虎也点赞她的视频、帮她宣传的。 他每星期请她吃饭,像是谈恋爱又不是,反正话题很多。 她每天感受着他的关心、爱意,心里自然暖暖的,只可惜他不是她最钟意的男生。可是她也不幼稚,她想,完美的男生会这样对她吗?不是要反过来吗?能完美而这样待她,那是要几辈子修来的福。就是有这个福分,迟到的爱等不及了,因为她31岁了。 那么就接受他吗?这是将就吗?以前想过,宁愿一辈子不结婚也不将就。 每天这样的甜蜜又烦人,多想找个人说说。她现在没闺蜜了,闺蜜都结婚生子,各自忙活,来往少了。只有蒋蕴了。 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虽然微信里联系多的,时间长了就想见见聊聊了。 还是约在那个小饭店,说了一些私己话,吴梦甄说到孟虎,说你认识他吧,他提起过你,蒋庭,蛮感激你的,你还帮过他儿子。 蒋蕴说:“想不到他也是换亲家庭。” 吴梦甄说:“你对这个人印象怎么样?” 蒋蕴说:“当初因为他儿子打伤同学犯了罪,能判缓刑,他又要刑满回家了,去跟他说说处理好儿子的事,看了他的卷宗,觉得照现在标准判得有点重,考虑让他申请减刑。表现还不错,立功了,当然就可以减刑了。从犯罪性质和牢里表现看,不是坏人。” 吴梦甄说:“就是,只是不是坏人吧,离优秀远着呢!” 蒋蕴说:“怎么啦?有什么话里话?” “姐,他不是认识我吗,开始让他上我节目,现在他有健身馆了,就跟我说喜欢我,要跟我谈恋爱,你说这不是埋汰我吗?” “嗯,是有点埋汰,不过我觉得从他的角度是正常的,他敢求爱,说明他自信,毕竟他现在有事业了。你看不上拒绝就是,也很正常,他不会胡搅蛮缠吧?” “每天给我发一通信息算不?” “这不行,你嫌烦,就叫他别发,不然就删除他。” “问题不是他身上呀。我说我没考虑好,他倒好,会做人,高姿态,说不指望能答应他,说配不上我,但在努力,学文化,做事业,直到配得上我。每天发信息,就是问候,天气冷了当心身体,每天晚上雷打不动,说他今天做了什么,好像我要求他报备似的。还好,说我不用回他信息,我当然不回。” 蒋蕴笑了,说:“嫌烦就不理、不看,但看来你还看的。” 吴梦甄说:“是矛盾呀,怎么会跟一个坐11年牢的人搞恋爱,两边的爸妈知道了还不骂死,气死!” “这个倒不至于。当然,刚开始心理上会有点想法,但最主要还是看人。我不很了解孟虎,上周他来看过我。说现在在学文化,谈吐是今非昔比了,但是不能算多优秀吧,这事你自己感觉,多了解。” 吴梦甄说姐你当初恋爱是什么感觉。 “我跟勇毅么,也没有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比较平淡,但也都觉得对方是自己想要的人,过得挺好的。年轻时谁不向往书上和电影里那种爱情,总希望出现白马王子,但出现了个勇毅,追我了。当时我虽然也不算小了,但心思在工作上,也在等待白马王子的出现,出现的他好像不是心目中的形象,也犹豫,但了解下来,优点挺多,关键是他在乎我,对我好,我也就想着对他好,两人就好了呗。” 吴梦甄说,我有点懂了。 蒋蕴想,孟虎跟吴梦甄说了他得到遗产的事了吗,就问:“孟虎出来后干得不错呀,开健身馆了,是家里条件好吗?” 吴梦甄说:“他找到生父了,是知道生父消息了,在加拿大车祸死了,得到一千万遗产。” “是说有一千万吗?” “他说分到一千万。” 蒋蕴想,孟虎应该是认为一个亿不定保,一千万总会有,所以这样说。 蒋蕴试探吴梦甄:“一千万,不算多,但比没有好。要是他有几千万,你动心不?” “几千万?哪会这么容易。真有的话,可以加分。” “现在几分?” “五分。” “那能加几分?” 吴梦甄笑着说:“一千万加一分。” 蒋蕴也笑了,“那你多了解他,看看能不能发展。” 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蒋蕴说:“甄甄,有件事我当你妹妹才问的。” 吴梦甄说:“姐,你说。” “是不是还有人对你有意思,听说进修学院的一个老师对你有意思?” “姐,我不是因为那个人在犹豫,那个人不行,他是对我有意思,我也考虑过的,但我们根本没开始,这事还幸亏孟虎发现这个人不行。” 就把潘老师在健身馆的事说了。 蒋蕴说,是这样啊。并说,这人是不靠谱,跟你还没谈,就在学校吹嘘跟你交上朋友了,好多老师知道了,这人人品不行。 吴梦甄说,姐你相信我,我跟他没什么。 蒋蕴说我当然相信你。 121章 又见王强 王强跟孟虎吴梦甄说,先到镇政府,副镇长要招待你们。 他们受到热情的接待,副镇长亲自下楼迎接,领他们到办公室,说了些感谢的话,没坐多久,就设晚宴招待他们。 菜很丰盛,副镇长说考虑你们是江浙人,喜清淡,所以菜以清蒸、红烧为主,不多加料。鱼是野生的,肉是散养的,食材肯定好。还请孟虎喝酒,孟虎说不会,副镇长说尝点,当地土家人的特色酒,叫土家苞谷烧,说是鄂西一绝。孟虎就让倒了一杯。孟虎由于做事业了练出了点酒量,三四两不成问题,但健身的人一般不喝酒。副镇长介绍这个酒,苞谷烧,苞谷是玉米,用土家族古法酿制,用山里的泉水,纯粮食酒。敬孟虎,说远道而来,热烈欢迎。孟虎尝了一口,体会到了这个“烧”字。觉得烧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但一点不难咽,因为很纯很香,不由说爽,好酒。 叫吴梦甄也尝一口,她只觉得辣,不觉得酒的好坏。 副镇长又说感谢你们发达地区对我们教育的支持,说一定不辜负孟总和吴女士的支持,办好教育。 席间闲聊,镇长说对江浙人印象好,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就像孟总,还说江南人同湖北人一样,也是正义彪悍的,以前反清复明江南多义士,辛亥革命武昌第一枪,广东和江浙人最多。也说到教育,湖北的基础教育在全国还是不错的,山区孩子也是肯苦的,就是上学路途艰难,多建学校方便小学生就读。还问孟虎对这里的景色感觉怎么样,孟虎说不错,喀斯特的典型,各种景色都有,比我们平原地带景色多,因为这儿是二级阶梯到三级阶梯的过度带,所以…… 把他的地理知识趁机卖弄了一通。 副镇长和王强都说孟总知识渊博,是高素质的企业家。 吴梦甄心里就笑。有觉得好笑的成分也有开心的成分。孟虎像人了,也会与领导和文化人交流了。看来他请老师辅导有效果的。 副镇长还夸孟虎身强力壮,文武双全。也没忘记夸吴梦甄,向她敬酒时说江南美女,举止优雅。 吴梦甄客气地说,你们这才出美女呢。 副镇长说,你们是贵客,来之前怎么不跟我们说,我们应当带你们去恩施大峡谷的。明天让王强再带你们到周边好的景点去,这里景点很多的。 孟虎说不了,要回去了。 副镇长说,不差个一两天,难得来一趟,也让我们表表心意。已经安排好了,两个地方,一个在恩施那边,一个在宜昌那边,都不错。你们回去的话,恩施和宜昌都有机场,宜昌还有高铁,可以送你们。 孟虎与吴梦甄商量了下,决定到宜昌附近的景点,飞机还是高铁今晚就看订票情况。 第二天镇政府派了车,两小时开到宜昌附近一个景区,叫柴埠溪大峡谷。 王强陪同,在车上就像导游一样介绍这里地貌和成因,先用孟虎说的阶梯过渡地带理论,然后说鄂西地貌形成,讲有名的景点,除了孟虎玩过的和今天要去的,还有好多,如梭布垭石林、三峡大瀑布、清江画廊,人文的有恩施土司城、葛洲坝……不但地理,还有历史,说别看鄂西偏僻,这里是西北进入西南和中原的要道,古代兵家必争之地,问鼎中原嘛,大家最熟悉的是三国,好多故事发生在这里。 孟虎一听,想起一些成语,说大意失荆州是这里吧,还有诸葛亮草船借箭,关羽败走麦城。最近他正在看在国演义,李坤兴说既是文学又是商场战略。 王强说对,草船借箭在襄阳,麦城在宜昌边上,今天我们要去的景点边上。 孟虎说,三顾茅庐,赤壁之战,也是这里吗? 王强说,三顾茅庐是这里,赤壁之战不在这,在武汉那里。 到了景区,王强说,我很愿意陪你们,要是你们觉得自己玩自由些,悉听尊便。 孟虎和吴梦甄本来就想自己去玩,因为要跳舞摄像的,就连忙说不用辛苦你了,我们自己进去。 王强为他们买门票,说镇里报销的。然后送他们进入景区,说你们尽兴玩,最晚也没关系,我在车里看书等你们。 这个景区像是小型的张家界,属于同一种地貌,但没让人厌倦,再次为大自然的神奇折服。山看多了,就玩这里的水,绝壁峡谷中的清江支流,泛着翡翠的绿色,行舟水上,悠闲惬意。在飞流瀑布前翩翩起舞,孟虎录下美丽形象和景色。 中午吃饭也方便,里面有很多农家乐。吃完找个有阳光的安静处小憩。 这样悠悠地边玩边歇,出景区已经天暗了。 有自己的车就是方便,一个半小时到宜昌吃晚饭住宿,已经订了明天上午的飞机。 孟虎让王强先回去,王强说必须明天送你们到机场。就在一个酒店住下了。 晚上没事,孟虎到王强房间闲聊,王强说王丽出事了,做那种事拘留了,警察通知家里了,父母气坏了。之后王丽一直没有回,王强发信息也不回,两个月了。 孟虎早删去了王丽微信朋友,听到这事,为王丽和她家人难过。又为自己难为情,因为觉得王强会以为他与王丽是性交易关系。 但王强说,还是你们幸福。 孟虎说,我们回去就领证结婚了。 王强说,看得出,你们很相爱,非常合适的一对。我今天在车上看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觉得你像里面的列文,你爱人像吉蒂,这两个人物是我最喜欢的两个人物,善良、纯净、真诚、高雅、富足,很像你们。 孟虎不知托尔斯泰和这本书,他想应该是外国文学,他也想读点外国文学,就问这方面的事。 王强说,我很喜欢外国文学,特别是俄罗斯十九世纪文学。你作为企业家业余爱好文学很难得,当然你们不会像我们专业,可以读一些每个时期文学的代表国家的代表作品,建议你通读一下外国文学史,看看有哪些作品你感兴趣,找来读。 孟虎说记得了,外国文学史。 孟虎又问你今天读的书我能懂吗? 王强说:“这本书博大精深,上下两册,是十九世纪俄罗斯的宏大叙事,涉及宏观的政治、经济、宗教、法律,特别是它们的变革,微观又细腻刻画了人物心理,有好多评论家认为是史上最优秀的长篇小说。要完全读懂很难,我也不会,但部分理解是可以的。就像红楼梦,也博大精深,但要昧得其中深义不是一般人能的,但不影响一般人阅读,理解和体会一部分也是一种阅读体验。比如你们那的越剧红楼梦,就着重宝玉的爱情情节,适合一般大众看。” 孟虎有点懂了,说慢慢理解,对吗? 王强说:“对,孟总,今天我读到的情节很感动,我做个记号,你拿回去读,体验一下。我先介绍下。书中的列文是主要人物之一,是个地主,很善良,富有爱心,对农民很好,一心想改革不合理的农奴制度。他腼腆,有点神经质,爱劳动,他爱上的吉蒂,是个公爵小姐,漂亮单纯善良,开始是看不上列文的,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渥伦斯基伯爵向她献殷勤,她以为渥伦斯基会向她求婚,但渥伦斯基看到美丽优雅的有夫之妇安娜立即展开追求,吉蒂感到被羞辱了。列文仍然爱吉蒂,向她表达爱意,吉蒂家人也喜欢列文。吉蒂也爱上列文了,答应了他的求婚。这一段写得太感人了,我折叠了你回去看。” 113章 孟虎求婚 一个月下来,孟虎与吴梦甄的感情没有多少进展。看上去像是恋爱关系又不大像,因为孟虎约吴梦甄共进晚餐得到答应,有过三次,但约看电影、散步,吴梦甄说有事,两次都是这样。 反正孟虎是不会放弃的。他想到的成语叫锲而不舍——这个很恰当。 可这天,孟虎对吴梦甄的每天的“规定动作”不正常。上午给吴梦甄发了早上好,下午没有消息,这正常,这个月里经常这样,可晚上也没有信息,没汇报当天的工作和生活。倒弄得吴梦甄不大习惯,像是少了什么。第二天更不正常,上午问候信息也没有了,下午也不见消息,晚上吴梦甄就心里盼了,一有消息铃声就打开手机看,都不是孟虎的。吴梦甄心里骂:这个死孟虎,跟我玩消失。 他是见我冷淡就放弃了吗?随他,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 是有别的女生了?也好,我也不用犹豫了。 虽然这样想,还是有点失落。但她是不可能主动发消息的。 孟虎什么情况呢?他第一天晚上没“报备”是不能,第二天不联系是不想。 第一天,晚上请酒店经理晚宴了,要拍马屁,谈一个月之后的租约。喝得多了,回家倒下,到半夜醒了,头疼,呕吐,折腾了一夜。一早去医院急诊打吊滴。下午想联系吴梦甄,转念想,我昨夜不能联系她,她也没个信息来——也正常,我们又没有定下恋爱关系。可是要是恋爱了,做老婆了,还会对我不闻不问吗?这多让人失望。 应该不会的,她是懂道理的人,除非她不爱我。她不爱我,就不会答应我的求爱;答应了,也会对我好。要是这样的话,我会对她更好。 她现在对我不闻不问,是心里没有我。我一个月的工夫白费了吗?那还要坚持吗? 第一次心理动摇了。 就想,她到底是何心理,还是要问明白才是。如果是那样坚决不答应,就真的算了吧。 白天没收到她信息,寄希望于晚上。 第二天的晚上,是个煎熬,6点开始期盼,时间一点点流逝,感到希望不断临近,随时会光临,然而听到的是绝望的脚步声,绝望在一步步逼近。希望已经虚弱,不堪绝望的一击。 10点之后,虚弱的希望已经苟延残喘,以一秒一秒地倒计生命。终于,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是生命的救星? 不敢打开手机看,之前都是失望。 其实哪能不看,不抱希望地打开手机,是她发的!迫不及待地看内容。 “虎哥,在忙什么?” 6个字,内容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可字字像救心丸,也是开心果。 孟虎就不拿架子了,立即回:“在休息。昨天晚上请客,酒店的明年租约,要拍马屁,酒喝多了,一夜难过,早上去打吊滴,下午好些,去店里忙点事,吃了晚饭有点累,躺下睡,才醒。” “这样喔,别太拼,身体要紧。” “没事,现在恢复了,谢谢你。” 吴梦甄想,那时对待那个李坤兴,她是立即想到要去见到才放心的,对孟虎有吗?好像要淡然些。 知道了情况,他们没多交流,吴梦甄让孟虎早点休息。 孟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她心里是有他的!他就更热烈地追求她,第二天就提出要见她,请吃饭。她说应该我请你了,别再喝酒喔。 她请晚饭的地点是她的一个同学开的饭店,同学来小包厢打招呼了,孟虎站起来回敬,觉得自己还比较绅士。更开心的是,吴梦甄带他到同学的饭店就餐,是不顾忌同学把他们当成一对恋人了。 又半个月下来,孟虎约吴梦甄散步,牵手了,孟虎那个高兴。他说,我要改名了,叫孟真。吴梦甄说为什么要改名,孟虎说,孟真就是梦想成真。 吴梦甄说:“嗯,很巧妙的名字。不像我,吴梦甄,没有梦想成真。” 孟虎:“你跟我好,我们都梦想成真了。” 吴梦甄说:“你做梦去吧!” 也不知道吴梦甄这话是什么意思,孟虎只当她开玩笑。心想,我就是要梦想成真。我等不及了,你也不小了,31了,我要求婚。 求婚是要策划一下的,弄些仪式感。他们健身教练的集体舞蹈已经大有长进,请了街舞培训学校的教师,健身教练们学得很开心,长了新本事,还不要自己付培训费,孟总还付他们加班费。这个舞蹈可以用在求婚仪式上了。 他想办一个场子,就在街头,让蒋蕴把吴梦甄带来,突然向她求婚。 11月初的一个晚上,天凉未寒,街上人流不少。蒋蕴带吴梦甄逛街。这次逛街蒋蕴要吴梦甄打扮得漂亮点,说想带她去见熟人,说得有点神秘。 两人逛到氿滨广场。这是紧挨老城区的市民休闲广场,西氿湖畔。以“氿”字说湖,在全国只有是阳溪。阳溪城享有东西两氿,如人之两肺。西氿论大小和与城市的位置,像杭州的西湖,当然由于阳溪是座小城,西氿的文化底蕴没法与西湖比,但这不影响成为阳溪人的骄傲,西氿自然成了市民休闲观光健身的好去所。环湖建有步道,间隔一段设立湖滨广场。氿滨广场晚上灯光全开,喷泉池里喷涌出各种水柱,如蛟龙吐水。人们在广场上散步、座谈、跳广场舞,儿童轮滑穿梭其间,很是热闹。 平常两处广场舞之外,今晚在广场一角多了一处街舞表演。场子很高级,专业的灯光和音响,还搭建了vcr放映设备,电子屏幕播放劲歌热舞,气氛嗨人。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现场的表演。 一群小孩子,轮流出场跳街舞。地上铺着厚毯,孩子们在上面跳舞,他们的双脚好像与地面排斥,像弹簧不停弹起,身子像触电一样抖动,抖得有趣。然后好像适应地面了,与地面亲密接触了,不但是脚,整个身体都要与地面亲密接触,时而肩膀顶地身体斜撑如弯弓,两腿空中交替如搭箭,时而头部枕地身体旋转如陀螺,再屁股坐地,双手后翻到双耳旁撑地,与双脚配合肚子朝天弓起,另一小孩竟踩上去腾空翻落地。 众人喝彩。 吴梦甄很要看,同行嘛。她以为这是街舞培训学校的宣传表演,也相当于学生的汇报演出。不错,这些学员是二齿钉耙锄地——有两下子。 孩子们跳了好一会,下场,几个小伙子上来了。这几个家伙,穿着紧身衣,显出倒三角的好身材,一上来跳鬼步舞,这个比较简单,属于街舞入门级别的,后来动作就有看头了,招式还挺规范,有些高难度动作虽然做不到位,但意思到了。吴梦甄看他们到底跳的是什么舞,发现什么都有,霹雳舞、踢踏舞、嘻哈舞、震感舞、锁舞、甩舞,整个一大杂烩。想想也是,街舞就是自由的,什么舞都可以上。 看得吴梦甄在底下也随节奏作身体摇摆运动。 蒋蕴用肩膀顶下吴梦甄,说你也上去跳。 吴梦甄说,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敢。 天哪,上来一个人,西装革履的,是孟虎! 第一次看到孟虎穿西装,还挺帅的,阳刚又威仪。 孟虎也跳起舞来,还是与众不同的主角呢,众人围绕他,烘托他。 孟虎还能跳舞!上来一段太空步,让吴梦甄掩嘴笑,还有模有样的,什么时候学的,连我都不知道! 然后音乐节奏快起来,孟虎旋转,蹦跳,甚是潇洒。 蒋蕴就在吴梦甄耳边说:“孟虎好潇洒!” 孟虎在中央,后面人伴舞,他自己做起杰克逊的动作,然后音乐响起一段前奏,孟虎还会唱歌,英文歌! anemptystreet,anemptyhouse aholeinsidemyheart i''malone,theroomsaregettingsmaller iwonderhow,iwonderwhy iwonderwheretheyare thedayswehad,thesongswesangtogether ohyeah …… 吴梦甄听出这首经典歌曲,是西城男孩的《mylove》,旋律深沉又轻松,有中国人一唱三叹的感觉,孟虎唱得不错,虽然音色不怎么样,也没什么技巧,但英语歌能唱准,也饱含感情,很好! 吴梦甄情不自禁跟着哼唱。 一曲唱罢,吴梦甄起劲鼓掌。 第二首乐曲响起,是梅艳芳的《亲密爱人》,前几天孟虎还跟吴梦甄学唱这首歌,怪不得。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 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爱的路上有你 我并不寂寞 你对我那么的好 这次真的不同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 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孟虎唱完第一遍,朝下面喊:“吴梦甄,亲密爱人,请我的女神上来唱!” 不容分说,蒋蕴把吴梦甄推了上去。 吴梦甄奇怪孟虎怎么知道自己在下面。孟虎递来话筒,不及多想接过话筒唱后半段。 她一开唱,下面说话的人也注意到歌声美妙,都认真听歌。 这歌唱完,自然不能就唱半段就放她,随着又一首歌的音乐响起,吴梦甄又接着唱。歌声在广场上回荡,把好多人吸引过来,她来状态了,这种情景她好喜欢。 还有男生围着她伴舞,人们觉得看到了高水平的演艺表演。 唱完一曲,人们热烈鼓掌,有人喊:好,再来一曲! 音乐又响起,吴梦甄唱这支歌的时候,伴舞的孟虎双手搭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扭向一边,推到电子屏幕前,天哪,上面全是吴梦甄的演艺集锦。 都是从吴梦甄网络视频里剪辑下来的优美片断,剪辑水平是专业的,离切、跳切、淡入淡出、叠化、跳跃……剪辑技巧完美,中间穿插4k画面的山水和都市风光,人美、歌美、舞蹈美、画面美,吴梦甄边唱边惊喜。幸亏是唱的歌很熟悉,不然分心之下会忘歌词。看到最后她唱不下去了,因为这段vcr最后是穿西装的孟虎单膝跪地,手捧鲜花,朝镜头喊:吴梦甄,我心中永远的女神,我爱你,永远!嫁给我吧! 低头一看,孟虎已经单膝跪在眼前。 吴梦甄淌下泪水。此时她不需要理智,只想放任自己的感情,这无比美好的感觉,一个人被人爱成这样,仿佛这辈子都值了。 孟虎抬头看他,一脸严肃,嘴唇颤抖,终于能说出话,可说出的是:“甄甄,我没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吴梦甄克制着激动,说:“你傻呀,我不怪你!” 孟虎才敢说:“我爱你,嫁给我吧!” 吴梦甄顾不得矜持,上去拉起孟虎,“好的,我答应你。” 孟虎感到天地旋转,吴梦甄拉起他脚踩祥云,直向那幸福的仙境奔去。 蒋蕴把他们拉回人间,拉到场地中央,所有今晚的演艺人员全都上来,二十多人的,围着孟虎和吴梦甄唱歌跳舞,一片欢腾。 122章 多么幸福啊 孟虎回到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书看书,心想我也能读懂世界名著吗? 吴梦甄正在欣赏白天拍摄的影片。 孟虎安静地读书,吴梦甄又与人微信说话,一点没有影响专心读书的孟虎。 吴梦甄与人说了会话,奇怪孟虎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这家伙看起书来还真认真,入神了。就不影响他,她上卫生间洗漱,完了之后发现孟虎还坐在靠墙的长条桌前,书本摊在面前,双手捂脸,鼻子抽出闷响,她经过他身后时,听到他重重的呼气声。 她就有点好奇,说看的什么书。 她把书的封面翻过来,“安娜卡列尼娜,外国的,厉害。” 孟虎抓住她的手,亲吻它。又把她的手放在脸上。 她吓了一跳。满手湿漉漉的。 他一脸的泪水。 她说你怎么啦。 他抱她,说:“亲爱的,我读这一段书,感到就是写的我。” 吴梦甄说:“喔,让你这么激动,我看看。” 孟虎抱她坐在他腿上看—— 列文打开小窗,在正对窗口的桌旁坐下。在前方一座积雪覆盖的屋顶上可以看见装饰着花边图案的十字架,而在上空是高高升起的三角形的御夫星座,伴着灿烂的黄色的卡培拉星。他一会眺望着十字架,一会又眺望着星星,吸进那均匀地流入房间的新鲜的严寒的空气,好像在梦里一般地追忆着涌现在他的想象里的形象和记忆。在三点多钟的时候,他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就从门口向外一望。原来是他认识的那个赌徒米亚斯金从俱乐部回来。他带着阴郁的样子皱着眉头,咳嗽着走过。“可怜的,不幸的人啊!”列文想,由于对这个人的爱惜和怜悯,泪水充盈了他的眼眶。他本来想要和他谈谈,安慰安慰他的,但是记起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他改变了主意,又在小窗前面坐下,浸浴在寒冷的空气里,眼望着那静静的、但在他看来却充满了意义的十字架的美丽轮廓,和高挂在天上的灿烂的黄色星座。到六点多钟,可以听到人们擦洗地板的声音,早祷的钟声也响起来了。列文感到他快要冻坏了。他关上小窗,洗了脸,穿起衣服,就走到街上去了。 街上还是空空的。列文向谢尔巴茨基家走去。大门还关着,一切都沉睡着。他走回来,又走进自己的房间,吩咐拿咖啡来。白天的侍者,不是叶戈尔了,给他端来了咖啡。列文原来想和他攀谈的,但是铃响了,他走了出去。列文试着去喝咖啡,把一片白面包放进嘴里,但是他的嘴简直不知道怎样对付面包了。列文吐出了面包,穿上外套,又走出去了。他第二次来到谢尔巴茨基家门口的台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房里的人还刚刚起来,厨师正出去买菜。他至少还得消磨两个钟头。 整整一夜和一早晨,列文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度过去的,他好像完全超脱出凡俗的世界之外了。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两夜没有睡觉,没有穿外套在严寒的空气里过了好几个钟头,不但感觉得比什么时候都更清醒更健康,而且简直感到超凡入圣了;他一举一动都不用费力,而且感觉到仿佛他是无所不能的了。他深信不疑,必要的话他可以飞上天去,或是举起房子的一角来。他在街上走来走去,不断地看表,向周围眺望,把剩下的时间就这样地度过。 他当时所看到的东西,他以后再也不会看见了。无论是那上学去的小孩们,从房顶上飞到人行道上的蓝灰色的鸽子,还是那被一只见不到的手从面包房带出来的沾满了粉末的小面包片,都特别打动了他。这些面包片、这些鸽子、这两个小孩都似乎不是尘世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一个小孩向鸽子跑去,笑着望了列文一眼;鸽子拍击着羽翼在太阳光下,在空中战栗的雪粉中间闪烁着飞过去了;而从一个窗子里发出烤面包的香味,面包被陈列了出来。这一切合在一起是这样的分外美好,列文笑了,竟至欢喜得要哭出来。 读到这里,吴梦甄想,不就是写这个叫列文的人一夜不睡,折腾,看见寻常的人和景要哭要笑的,有点疑惑孟虎为什么会这么感动,孟虎解释说,这个列文,爱上了贵族小姐吉蒂,开始吉蒂不答应,后来答应了,明天可以去求婚了,他激动得一夜睡不着。我也是这样,那天晚上在氿滨广场你答应了我,我也一夜没睡,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怕你是当时激动,过后会后悔。我在床上到夜里两三点一点没睡意,就起来,到外面走,走着走着就到你家楼下,走了一个小时,又不敢找你。那天我也冷,出来就穿了短袖。我那时非常迫切想见你,想知道事后你还答应我不。 吴梦甄懂了。可怜的孟虎,是动的真情。“我是真答应你了,那个贵族小姐呢?” “你读下去,再过几段就讲到了。” 突然听到门外有裙子的窸窣声,他的心几乎由于过度的幸福而停止跳动。一阵很快,很快的,轻盈的脚步声就在镶花地板上响起来,于是他的幸福,他的生命,他自身——比他自身更美好的、他追求渴望了那么久的东西,很快,很快地临近他了。她不是走来的,而是好像由什么无形的力量把她送到他面前来的。 他除了她那双明亮、诚实的眼睛,那双由于洋溢着像他心中怀着的同样爱情的惊喜交集的眼睛以外,再也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了。那双眼睛越来越近地闪烁着,以爱情的光辉使他目眩。她站得离他那么近,以致接触到他了。她的手举了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她跑到他面前,带着羞怯和欢喜神情把整个身心交给了他。他抱住她,把他的嘴唇紧贴在她那等着他去亲吻的嘴上。 她也整整一夜没有睡,一早起就在等候他。她的父母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为她的幸福而感到幸福。她等待着他。她要第一个告诉他她和他的幸福。她准备单独一个人去迎接他,对于这个主意很高兴,可又有点儿畏怯和羞涩,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不假思索,也不问自己怎样做以及做什么,就走到他面前,做了她刚才所做的事。 “我们到妈妈那里去!”她说,拉着他的手。很久他说不出一句话,这与其说是因为他害怕用言语亵渎了他的崇高感情,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每次想说句什么话的时候,他就感到话没有,幸福的眼泪倒要涌出来了。他拉住她的手吻着。 “这是真的吗?”他终于带着更咽的声音说。“我不相信你会爱我呢!” 她因为你这称呼和他望着她的时候那种畏怯的样子而微笑了。 “是的!”她意味深长地、从容地说。“我多么幸福啊!” 读到这里,吴梦甄的眼泪也涮涮地淌下来。爱情是多么美好呀! 她又静静地看了一遍,然后像吉蒂那样,站起来,在孟虎面前。 她的手举了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把整个身心交给了他。他抱住她,把他的嘴唇紧贴在她那等着他去亲吻的嘴上。 “这是真的吗?”他终于带着更咽的声音说。“我不相信你会爱我呢!” “是的!”她意味深长地、从容地说。“我多么幸福啊!” 114章 确定吉星有遗腹子 周志栋,在加拿大的名字叫吉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情人婷婷怀上了他的孩子。 婷婷开始不知道吉星出车祸亡命,以为他始乱终弃玩消失,两个月后通过闺蜜的旧情人才知道原委,并知道有巨额遗产,大喜过望。虽然已经被两个继承人分走了,但律师说可以追回胎儿的份额。 这样胎儿就是她的命宝,是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也顾不上有了孩子今后难找人了,几千万人民币的财产呢,有了钱还愁找不到人? 就无比呵护肚里的胎儿。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情绪大起大落,偏偏那天在医院,被吓得不轻。先是医生说怎么两个月了听不到到胎儿心跳,婷婷就急了,然后医生听到了胎音,又说声音杂,后来又说是双胞胎,婷婷的心情像过山车,心脏不堪重负,心跳忽快忽慢,胸闷心悸,呼吸急促,浑身冒汗,咚咚,咚咚,感到心脏要跳出胸膛。 医生见婷婷脸色发紫,呼吸急迫,凭经验觉得是心脏病发作,立即送急救室,急救医生挤压婷婷脖子的颈动脉窦,婷婷症状有所缓和,服下硝酸甘油,慢慢恢复。 住院检查,结论是左向分流先天性心脏畸形,心房间隔缺损。婷婷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十几年了。问医生可以生孩子不,医生说一般情况下可以,但怀孕会加重心脏负担,你如果不能控制情绪,再发作的话就难说了。 婷婷偏偏是个一有事情就着急上火的人,所以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事让她激动而发生不测,就犹豫要不要这对孩子了——是单胎还好些。 只能告诉家里。婷婷的家庭很复杂。父亲在她很小时技术移民到加拿大,在加拿大落脚后把国内的妻子女儿弄来了,其实那时父亲已经在加拿大有女人了,婷婷来加拿大两年父母就离婚了,她随母亲,因为父亲跟别的女人已经有了孩子。给了母亲一笔钱,从此与她们母女断绝关系了,也不知道给了母亲多少分手费,只知道几年后母亲投资、赌博亏得差不多了,找了个当地老华侨结婚,又生了孩子,也是双胞胎,老华侨家境一般,又为人吝啬,待婷婷就不好,嫌她多余,婷婷又不会读书,英语也差,就出来找工作,见闺蜜做小三来钱快,就让闺蜜介绍认识了吉星。 家里知道她怀孕就骂她,骂她找男人就算了,还怀孩子。听说有这么多遗产,口气就变,说孩子将来有着落了,可以生。 律师也说今后注意调节情绪就是,也不会有什么刺激的事了。 犹豫了半个月,还是决定生。 要分到遗产,先得先做鉴定,好在婷婷吃准就是吉星的孩子。 可警察以保护死者隐私为由不提供吉星的dnd,说要有法院裁定。婷婷的律师向法院申请。半个月后开庭,律师提供了婷婷与吉星的电话信息,证明吉星与婷婷每周都有信息联系,可惜没有卿卿我我的内容,就是“你好”、“在哪”、“我过来”之类。再提供吉星一年来给婷婷八万多加币转账记录。婷婷的闺蜜不肯出庭作证,闺蜜的前男友出庭证明吉星与婷婷的认识过程和情人关系。通过这些证据,法院裁决婷婷的胎儿有可能是吉星的孩子,向警方申请比对吉星的dnd的诉求应当允许。 警方就提供了吉星的dnd,不出所料,婷婷所怀孩子是吉星的。 拿到这个结果,已经10月份了,婷婷的孩子也怀了四个月了。 律师凭亲子关系公证书进行相关调查,情况一一查明。两个继承人洪招娣和孟虎,中国国籍,居住在中国江苏,各拿到一亿多遗产。 婷婷怀的是双胞胎,可以让两个继承人各拿出一半遗产! 婷婷的律师准备先跟两个继承人协商,毕竟诉讼的话费用高、耗时间。联系不上当事人,查资料看到两个继承人都有代理律师,洪招娣的律师就在万锦,于是联系上了林律师。 林律师一听到有这事,心想该来的总要来。他当然为他的当事人可惜,但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利益,不,从利益角度而言这还是好事,因为当事人又要请他代理处理这桩大事了。 林律师看了亲子关系鉴定书及相关公证书,觉得法律上没问题。律师之间比较好谈,法律上无争议,就是如何协商解决了,协商不成就起诉。对方自然要先开价,要求照法律规定分,林律师说我的当事人要求多占份额,因为情理上他们与吉星的关系更密切。 对方问多占多少? 林律师说比规定多分割一倍。 对方不同意,只愿意多10%。 协商就是这样讨价还价。 僵持了半个月,对方不耐烦了,说要起诉。 林律师当然要把所有情况与钱颖颖、周航讲,钱颖颖开始听了这个消息身子要瘫下来,感到天旋地转,心里骂周志栋,死要临头还生事。不愿意拿出钱来,虽然大部分是周航的钱。但听林律师说法律上没办法,只能尽量少给了。 周航也悲哀。他拿到钱后,大部分还放在上海人陈总那做投资,让钱颖颖去万锦的公司上班,要监督的。小部分由周航支配,他也认真学起投资。他还要拿出一千万人民币捐献给同志协会,用于宣传和活动费用,目的是争取同志的更大权利。现在要拿出一半钱,打乱了他的计划。 钱颖颖要见婷婷,做她的工作,骗她,刁难她,想让她少要钱。林律师说,你以什么身份找她呢,你又不是继承人。 想想也是。 林律师又说,就是你身份合适,估计那个叫婷婷的也不肯出面,律师会教她的,有律师就很讨厌,轻易不会松口的。 林律师说,唯一让他们感到麻烦的是,两个继承人都在中国,协商不成的话,他们要到国内打官司,执行也困难。让我来跟李律师联系。 115章 周老太教育儿子儿媳 周老太洪招娣的人生,像历史上的中国人那样,鲜有一生平安。三十年代国难战乱时出生,及笄年华步入新中国,初解放虽仍然贫困总算能过上衣食无虞的平安日子,结婚生子,丈夫足可托付,从劳动骨干做到小队长、大队长、村书记,除了三年困难时期,人生大半辈子傲视乡邻,不想丈夫70岁就病死,本可托小儿子之福安度余生,可小儿子出国了,没出息的大儿子任由其媳妇虐待婆婆,生不如死暗无天日之际,阴霾中小儿媳如太阳般出现,救周老太于水火,从此枯木逢春,幸福终老可期。 周老太把这一切归功于不幸车祸去世的小儿子周志栋,多孝顺的志栋,出国前给100万养母钱(可惜被不孝儿媳偷占),生前又跟律师讲好全部财产归老娘调遣,这不但是孝,还是对老娘的敬重、信任。所以为娘分配有道,大部分给孙子周航,小部分给小儿媳,大儿子一家想都别想,报应!那100万不要回来已经客气了。 周老太自己的生活当然有保障,已经有100万在她银行卡上,讲好总共300万的。周航回加拿大后又打来50万,说遗产只拿到部分,先打50万。 反正钱是足够用了。 一个86岁的老太,怎么会用得了这么多钱?电梯房是租的,吃穿用是随心意的,这些会有多少开销?全天候保姆是最大的开销,一个月竟要5000元,还包她吃住,周老太心疼,要减薪,又想让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来做,保姆知道了跪下来求,说:“周家婆婆,我男人没用,给人打工挣不了钱,儿子刚结婚,城里买的房子房贷都付不起,靠我补贴,我保证服侍你好,你要什么给什么,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是我的大恩人,服侍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你大人大量,我会一辈子记你的好,你好人有好报!” 钱芳芳也说:“别用亲戚,俗话讲,一粒米养恩人,一石米养仇人,亲戚不识好的,你家周志元,你们两老对他好不,有良心不?亲戚的心态不同,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能用亲戚。” 老太就依了她们。 老太不知道,钱芳芳与保姆已经串连成利益共同体。保姆要每月给钱芳芳800元“回扣”,钱芳芳不要,保姆就拍马屁经常送点水果和家里种的蔬菜。钱芳芳哪会只在乎这点小钱,她志在几十万甚至100万。周老太银行卡上的150万如同她年轻时的相好,让她朝思暮想。 如果周志元夫妇知道老娘有这么多钱,也会朝思暮想。幸亏他们不知道。 可事情还是泄露了。 是周老太自己说的。 周老太也知道不能说小儿子有上亿遗产的事,钱颖颖一再嘱咐的。她是没有直说,但让人听出了。 周老太现在的日子过得开心,总要让人知道吧?否则就是中国人说的“锦衣夜行”。何况也不想整天关在家里听戏,要出去走走,条件又那么好,保姆不用白不用,所以保姆推着轮椅每天出去,她穿戴着锦衣大白天在街上和公园里行走,还是电动轮椅,佣人推行,高兴了就下来走走,活动活动。最喜欢碰到熟人,说说旧事。当然会说到小儿子,悲叹他60出头就出事了,还要表扬小儿子能干,对老娘又好,财产全归她分配,全由老娘作主。 别人不免问有多少财产。老太知道不能讲的,不讲又不爽,就说有不少,房子能买几百间,街上的轿车,能买几千辆。 别人就认为老太说胡话。但看她的穿戴,好脚好手保姆服侍,保姆的包里总有水果小食,周老太说拿出来给大家吃,就觉得她不是凭空胡扯。 还有了解的人说,这周老太有钱,他们小区的喜欢唱戏的,拉她参加,她立马拿出两万元赞助费。 话就传到周志元家。本来周志元媳妇街上看到婆婆是远远躲着的,这天在健身公园散步碰到熟人,熟人说你婆婆现在好日子,小儿子留给她的钱,全由她分配,没给你们? 周志元媳妇回家问周志元,周志元说不知道,有这回事也没办法,谁让你对她不好。周志元媳妇说,是我一人的事吗?周志元说我是顾不上家里,老来还在外吃苦,现在工地也不要我了,回家喝西北风了。周志元媳妇说,别在外吃苦,让你妈给点,她现在钱多,看她穿的用的,对别人都好。周志元说我没法开口,她现在住哪我都不知道。周志元媳妇说,你是儿子能一直这样断绝关系,外面人怎么说? 周志元说:“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让儿子儿媳怎么看。” 周志元媳妇说:“本来嘛。让儿子去看她,带上女儿。” 周志元儿子到工休日就上街找,找了两次没耐心了,回家打游戏,说一周就休息一天,要玩。周志元媳妇代替儿子上街,找到了,小跑回家告诉儿子,让儿子把边上做作业的女儿带去看太婆。 到公园里见到周老太,11岁的女儿是真想太婆了,冲上去喊太婆。周老太坐在公园木椅子上,把重孙女拉到怀里,又让她坐到边上。 孙子也喊奶奶。 周老太对孙子虽然不满意,但无恨意。她从小带大的这个孙子,当然有感情,但觉得孙子跟奶奶不亲。孙子跟谁都不亲,就是做工人上班,下班打游戏,对电脑最亲。之前周志元在外面干活,媳妇待她不好,孙子不好不坏,重孙女忙于学习,见到太婆是尊重长辈的,特别是有重孙女在的场合,一家人对她要好一点,她也不便戳穿。现在久不见重孙女,觉得又大了不少。 见到自己的后辈,总是高兴的。恨不得亲她的粉嫩的脸,又知趣,只是捏她的脸,说见到太婆开心不? 重孙女说开心,你到哪去了,想你呢,回家吧。 周老太听了非常开心。但又想小孩子总是单纯,志元小时候也说将来对娘好的,人心难测。 但眼下是开心的,老来开心一天算一天。就转脸看孙子,孙子看着她笑。 孙子40岁了,像小孩一样不会讲话,周老太甚至认为这个孙子还不如她会说话。她只能主动跟他说话,问他工作忙不。 孙子说,还好,今天休息,出来转转。 想到娘一再教他的话,好多觉得肉麻说不出,就挑些简单平常的,说:“奶奶,你走后全家想你,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我们过去……没当心你。” 周老太心想还是不会说话,什么叫“你走后”,不吉利。“没当心你”又是什么意思。但总的意思是明白的,大儿子一家赔不是了。 周老太最近习惯了别人的好话与奉承,有过去做村书记太太时的感觉,不觉间自我要求调高了,有点要“母仪天下”的感觉。她说:“你老子没良心,只管在外面挣钱,不管老娘,也不管他老婆怎么对我,你也粗心大意,只管自己玩,你已经多大了,40出头了吧,本来指望你在家里为我作主的,你看周航比你小,已经接他老子的班了……” 要不是娘嘱咐过,这个孙子早就不耐烦听下去要去打游戏了。 奶奶还教育孙子好好学习和工作,孙子只能陪笑点头。 奶奶说这么多是有底气的。不光是她有懂道理的底气,更是有资本实力的底气。最后她说:“你跟我回家,我打些钱给你。奶奶心上一直有你,从小到现在。” 孙子就很高兴。 周老太对孙子长篇大论谆谆教诲的时候,重孙女看上太婆的电动轮椅,上去玩,周老太让保姆去教她开。 重孙女开车遛了一圈回来,说奶奶你上去我来推你。奶奶说你推我回家。对保姆说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到了家里,周老太到自己房间拿出银行卡,在客厅等着的孙子说,还要身份证拿了没,老太说知道。 四代三人来到银行,老太骄傲地对工作人员说,我给孙子转5万钱。孙子拿了奶奶的卡和身份证上柜台办理,奶奶也要上去照脸,并按密码,签字,钱就到了孙子的账户上。孙子把业务回执拿了。 送奶奶到公园,跟奶奶分手前,孙子由衷地说谢谢奶奶。 回到家把回执的小纸条给父母看,竟然余额有145万多。果然是个富老太。 周志元就骂老婆,你这个没眼光的。 老婆回骂,你有眼光,怎么没见你说要对她好,是你自己娘! 周志元要动手打,老婆说你敢! 周志元真不敢。这辈子就打过一次,最后还被老婆抠伤,没占到便宜。 老婆说:“你就知道急,急什么,又不是没办法了,钱颖颖的姐是外人,凭什么管你妈的事,说不定侵占了你妈不少钱。我们去找你妈,我做媳妇的都拉得下脸,你就更陪个笑脸,认个错。你妈我了解,吃软的。” 问了儿子你奶奶住哪,周志元夫妻买了水果糕点前往。买了最贵的台湾凤梨酥,以前老太喜欢吃。 保姆开了门,问你们是谁? 老太已经走到门口,对保姆说你关门让他们走。 周志元老婆用手指戳丈夫,周志元说:“妈,别这样,我们是来看你的。” 老太说:“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白养你了,你怎么还会想起我,我看到你想起以前,不开心,你走吧!” 丈夫不如妻子会说话,妻子就说:“妈,我们是上门道歉的,之前鬼摸了头,脑子坏了,没照顾好你。那几年是我更年期,心理不正常,做出的事不像话,这些日子我们很后悔,夜里睡不着觉,想想对不起老娘,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志元说不能与老娘断了关系,自己心里不安,给小辈看也不像话,所以妈你不要生气了,就原谅我们这回。” 老太说:“你们还知道给小辈看到丢脸,要遭到报应呀,我对你们不好吗?你是老大,我从小对你亏待了吗?与志栋有区别吗?从来东西一人一样平分,打架了问清是非,不偏袒任何一个,你爸把厂子给你的,虽然说老大不如老二能干,别人家没靠到父母享的子女都比你们对娘好,你老子要是九泉下知道,会多伤心!” 老太掉眼泪了。说是要赶他们走,其实是想好好教训他们的,要是真的走了,会很失落和难过,就像有仇无处报、有冤无处伸、有理无人讲。 周志元媳妇说:“妈你说得对,我们坐下说。”自己没好意思,让丈夫上去搀老娘到客厅坐下。并对保姆说,我们一家人说会话。 保姆只能出门。 只有三个人了,老太更能敞开心扉、包含深情、深明大义地教育儿子儿媳。仿佛回到儿子儿媳20岁出头谈恋爱上门时,接受周书记的教育。现在周书记走了,只有周老太了。 周老太把这几年积蓄在肚子里的话倾泻而出,从父母抚育孩子的艰辛,说到从小的期望,再是两个儿子的比较,数落大儿子的不是,说你能力差正常,五颗手指有长短,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力差人品要好,要做孩子的榜样。我们老的老走的走,指望什么,指望子孙兴旺,家庭和乐,老要像老,小要像小。我是给大孙子钱了,光给钱没用,你们要会教育儿子,像周航一样出息,你们对我不好,孙子也没给我作主,只知道打游戏,我现在对他好,给他钱,是大人大量,懂道理,教育还是要靠你们,你看周航…… 看样子老太会讲一夜。除非她累了,毕竟上年纪了。 媳妇把凤梨酥拆包了给婆婆吃,老太说不要买东西,我都有。 媳妇说这是小辈的心意,我们今后常来看你,将功补过。 老太问志元你还上班不,媳妇抢先说怎么不上班,家里开销大,我们农民又没有退休工资。老太说光自己忙有什么用,要教育后代。又说志元你65了,还出去辛苦,我每月贴给3000,随你还出去做不做。 志元立即说,那我不做了,回家享清福。 媳妇说,什么享清福,教育孩子。让你儿子给妈再生个重孙。 周老太说,生就生吧,我贴你们钱,但生下来要教育的。 周志元夫妇说是是。 一家人其乐融融。 116章 钱芳芳骗周老太的钱 周家大儿子与周老太重归于好了,保姆把情况汇报给钱芳芳。 钱芳芳想,我还没来得及下手,他们就先动起脑筋了。不要脸,以前是怎么对待老太的。老太的性格虚荣,估计几句道歉、好话就让她回心转意了,虽然之前恨得直咬牙。 这是个威胁。要早点想办法下手了,毕竟他们是母子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外人没法比。得趁早想办法弄点老太的钱,妹妹托付给她,有付出就要有回报。 想想最近是去少了。人不走动就没感情了。 就去老太家。问过得好不,保姆对你好不,有什么不满意立即讲,你过得开心是我的工作,否则颖颖会骂我的。 老太说好的,开心的。 钱芳芳上去给老太捏肩捶背,说阿姨,我帮你请了按摩师,一天来一次还是两天来一次?专业按摩,懂穴位的,又舒服又健身。 老太说:“不要了,我有按摩椅,是科学机器,有磁场,促进内脏运转,人是一个机器,磁性帮人内部润滑,像机器保养。人每天产生多少垃圾呢,不清除怎么行,大小便是清除,喝水是清除——我用磁化杯的,磁场是看不见的清除,有科学根据的,科学家发明的,得诺什么奖了。这个按摩椅的磁场能清除癌细胞,没有变成癌细胞之前的病毒更加能清除,就防癌了。用了这个之后,我的耳朵屎多了,就是磁场的作用,垃圾容易清除了,保姆每天帮我掏耳朵,说比原来耳朵屎多了不少。” 钱芳芳听老太讲起来一套一套的,什么东西这么神奇,就到老太卧室看。 一张平常的按摩椅。老太让钱芳芳上去试,说又舒服又保健,中医加现代科技,不会生病了。 钱芳芳上去躺着,老太启动开关,轻柔地按摩后背,是很舒服。至于磁场,看不到,随便人家怎么宣传了。 老太在一旁说:“磁场还会补钙,我每天要上去按摩两次。颈椎和腰都不疼了。这东西很灵。女排运动员都用的,那个叫什么的,高个子,以前的冠军,代理的。世界冠军不会骗人,磁疗是老祖宗的东西,加现在科学造出来的。” 钱芳芳问多少钱。 老太说:“一分钱一分货,我这个是功能最多的,能抗癌的,比一般的科技高,一般的一万,我这个三万。” 钱芳芳觉得老太被忽悠了。她被保健品公司盯上了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再一看床边柜子上,全是保健品,拿了看,调理肠胃的、降血脂的、助睡眠的、清肺的、增加肝功能的…… 不好,老太已经被保健品攻克、沦陷了。竞争对手真是太多了! 钱芳芳说:“这么多,吃得了吗?” 老太说:“是太多,但要吃的,想多活几年。他们说新出一种合并在一起的,联合在一起比单吃效果还好,每天只要吃五粒。” 钱芳芳说:“五颗也不少了。联合的要不少钱吧?” 老太说:“好东西就是好价钱,六千一瓶。” 钱芳芳心里那个气哟。被人捷足先登了。 回到客厅,老太还沉浸在保健品的喜悦中,认真地推荐。她也当起专业人士,看着钱芳芳说:“你气色不好,面色不畅,眼神不清亮。有什么心事吗?与我说说。” 钱芳芳想,我倒是有心事,你的钱被人骗没我的份。 老太说:“你不方便讲我不问了。一个人面孔上的气色与体内五脏六腑有关连,气不能郁结,要排,磁疗也能通气,让人精神好。我还懂点的,保健品公司的人同我交流,说阿姨你学过养生吗,怎么都懂?我倒是没像模像样学过,但活这么大年纪,总有见识,要总结。那天北京来了专家,帮中央干部看病的,就来一天,他们叫我去了,说名额只有几个人,我是大客户,优先。专家一看,一搭脉,我的大小毛病讲得一分不差。我同他交流,他也说我脑子好。我前些日子睡眠不好,想想志栋,伤心的,又对我这么好,好人不在世,睡不着,吃了专家的药,一夜到天亮,睡得香。消化也好,肩膀都不疼了……” 钱芳芳打断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公司的。 老太说是街上经过的,在楼上,公司大的,好几间房子,有接待的房间,开会的房间,产品展览的房间,正规公司,网上能查到的,还放电视给大家看,国家领导人都接见,中央电视台播他们。他们的项目是国家支持的,还弄养老产业,设施好得不得了,好多人投资…… 说得钱芳芳都要相信了。 钱芳芳估计这事保姆有花头。她说阿姨那你去按摩磁疗,不要耽搁你,我先坐坐。 趁老太去按摩,钱芳芳到保姆房间,从柜子抽屉里发现安眠药、芬必得、肠炎宁、胃康灵……都已经开包,少了好些。 保姆买菜回来,钱芳芳就问:“老太最近身体好吗?” 保姆说:“好的。” “睡觉呢?” “也好的。” “你呢?你自己身体好不,睡觉好不?” “我?好的。” “哪那些药,谁吃的?” “什么药?” “别给我装傻,不老实别干了,回家!” “我自己吃的。” “那你也别干了。自己身体要紧,自己身体不好,怎么照顾别人?我总不能让病人当佣人。你先回去养病,等病好了再说。” 保姆神情萎了,支吾说:“我身体好的,那药是给老太吃的。” 钱芳芳得意自己聪明。“你说老实话作兴能放过你。偷偷给她吃的吧,是不是骗她保健品有效果,老太说保健品效果可好了,睡眠好了,身上不疼了,消化好了,都是你的花头。你收了保健品公司多少钱?” 保姆又是支支吾吾,说没收钱。 钱芳芳说:“我也不问了,收多少到此为止。你不要太岁头上动地,安稳拿你的保姆钱,别不知足,不能有下次。” 保姆说一定。 钱芳芳又说:“这老太,吃死也活该,自作聪明。她的钱,都是我妹妹的,周志栋也是骗子,跟我妹妹离婚时说只有6千万,离婚给老婆儿子各2千万,2千万在国外是过苦日子,没想到他藏了这么多钱,天生就是我妹妹的,别人不能动。你懂吗?” 保姆说我懂了。 钱芳芳说,你配合我,事成有你好处。 保姆露出笑脸,说好的,一定。 钱本来就是钱颖颖的,这个正当性促使钱芳芳加紧行动。她与钱颖颖联系,说再不行动你婆婆的钱要被骗光。两人商量,最好是钱要让钱芳芳控制,只给老太少量钱,还要名正言顺地分她的钱。 钱颖颖问林律师,林律师出主意,说可以以帮老太理财的名义转她的钱,但钱还属于老太的;再收她的委托理财费,还有照料费,一年收个10万、20万没问题,就是要弄个协议让老太签字。 就写了这样的协议打印出来,协议上写钱芳芳一年可收老太20万的,钱颖颖配合姐实现阴谋。她从加拿大打老太家里座机,对老太说,有份东西要你签字,签了可以拿加拿大剩下的遗产,钱芳芳在边上催老太签,老太没看就签字了。 钱芳芳就想怎么转钱。老太把银行卡藏得好好的,再说拿到银行卡也没用,与钱颖颖商量,还是林律师有办法,说让老太再办张银行卡,把钱转上去,没人怀疑,新卡你们控制。 钱芳芳对老太说要帮她再办张银行卡,到另外的银行办,两个理由,一是钱要分散才安全,否则一个银行倒闭了怎么办?二是银行初次办卡的客户存款和理财都有优惠。 这个说法是真的。反正还是老太名字办卡,老太同意。与老太去银行开卡,把大部分钱转到新卡上了,还办了网上银行,说理财方便。请教银行的人怎么理财,银行人员自然热情,介绍理财产品,的确有新客户优惠,老太在一旁听了高兴。就买了好些理财产品。 出银行后,钱芳芳对老太说:“阿姨,怎么样,开新卡有好处吧?回去收好。” 其实这是移花接木之计。钱芳芳前几天自己在同一银行开了卡,上面只有一千多元,此时把这张卡给老太,把老太的新卡换来了。 这样,她可以用老太的这张卡操作理财,并转给自己20万。都是照协议办的,没问题! 不久后,周志元夫妇又来看望老太,带来了老太喜欢吃的食材,说要烧一只过去家里常吃的菜,让老太教怎么烧。婆婆兴致勃勃地教媳妇,烧出的菜是过去熟悉的味道,伴随了家的回忆。老太当然高兴,媳妇说要把这个家庭菜传下去。老太给了周志元这个月的三千补贴,家里有现金的。 几天后孙子和重孙女来看望,孙子说想要个儿子,就是没钱生,老太说我给。去银行提三万给孙子。孙子发现,奶奶银行卡上只有30多万了! 问奶奶,奶奶说在另一张银行卡上了。孙子这回倒聪明,问为什么,奶奶得意,说这是理财,利息多。 孙子问你怎么懂的,奶奶说钱芳芳跟她说的。 回来跟父母一说,周志元夫妻怀疑钱芳芳有猫腻,心想无利不起早,她这么热心,肯定动了歪脑子。就去找婆婆,问哪个银行卡在哪,小心钱少。一起去银行查了,结果钱少了不少,两张卡加起来才116万多,上个月还有145万的! 这样的流失速度也太快了。查流水,问题来了。一笔20万是转给钱芳芳的!而且是网银。老太说不懂网银。 问老太20万给钱芳芳怎么回事,老太说不知道。 这还得了,钱芳芳偷老太的钱!一家人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有的说报公安局,有的说找她问清楚,要她吐出来。 周志元媳妇提醒,要问问钱颖颖不? 大家到老太家打电话。老太与钱颖颖联系都是家里座机。 117章 周老太的钱被抠光 周志元夫妇俩急于与钱颖颖联系,回到周老太家就要老太打电话,老太从一个翻烂的小本子里找出钱颖颖的号码,用座机打过去。 接通的响铃响了好久才有人接。钱颖颖睡意朦胧的声音。 老太说:“颖颖,志元有事问你。”把话筒给志元。 志元推却,说你问她。老太就说:“我银行卡上少了20万,你知道吗?” 钱颖颖说:“你银行卡少了20万,我怎么知道?” 老太说:“是转到钱芳芳卡上了,我不晓得怎么回事。” 钱颖颖说:“妈,你那里是大白天,我这里是半夜2点半好不,有时差的知道不?你不让人睡觉,就说这事?这是给钱芳芳的劳务费,我让她在国内照顾你,总要付点费用的吧?” 老太说放下话筒对周志元说:“是给钱芳芳的劳务费。” 周志元无语,他媳妇拿起话筒说:“颖颖,劳务费20万太多了吧,这是妈的养老钱哎。钱颖颖做了什么要这么多钱,不是有保姆吗,保姆不给钱吗?” 钱颖颖说:“哎哎哎,老娘的钱轮不到你来操心吧,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是我和志栋的钱吗?本来就是我们给老娘的,是你的钱吗?我们之前给的100万你给娘了吗?关你什么事,我们负责老娘的生活,没一点亏待她,我不在国内,由我姐料理,怎么啦?老娘现在是好日子,在你们家是什么日子,虐待!你别多管闲事,不然告你虐待,100万也要还过来,你掂量吧!” 周志元媳妇也无语了。 话筒搁在桌子上,谁也不拿起来讲话。话筒里“喂喂”地喊,然后说了一句“半夜三更,神经病”就挂了。 周志元夫妇说不过钱颖颖,理在人家那嘛。可又想,不管怎么样,钱是在老太账上的,说给她就是她的,由她作主,不能让人家掌握。就要求老娘收回账户操作权,并看好自己的钱。 夫妇俩游说老娘到银行挂失,改密码,再也不要把银行卡给别人——问老太银行卡怎么到钱芳芳手里的,老太也不记得。老太先是同意,后又说去挂失重新办卡要问一声钱颖颖,老太是怕钱颖颖的。这很矛盾:一方面,小儿子把遗产让她分配,她骄傲和神气;另一方面,总感到硬不起来,因为钱是周志栋一家人的。钱芳芳当然是外人,可也是钱颖颖的姐姐,周志元不是外人,可他们一家对她不好。 周志元老婆说不要问钱颖颖,她怎么会同意,明天就去银行办。可老太好像恢复了那个面对不孝子孙敢于反抗的精神,说你们别管了,我自己的事,你们当初管过我吗?是颖颖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夫妻俩悻悻而回。 回家想想还是不服气。儿子说,钱芳芳私自转钱,是诈骗,去报案! 跟公安说了情况,公安说调查下。把钱芳芳传来了,钱芳芳说是她应得的,有协议。公安跟周家说了,周家问老太,协议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同意每年给20万,还签字了。 老太说,没有哇。 周家人就把老太带到公安,公安给老太看协议复印件,老太说好像是我签的。公安说那没办法,是民事。 周志元媳妇说,是钱芳芳欺骗的,我婆婆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骗她签字的。 公安说,老太虽然年纪大,也有民事行为能力,你没有证据证明钱芳芳是欺骗她的。再说钱芳芳说她提供了服务,理财,照料老人生活。 周志元媳妇说,那也不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要这么多钱,就是欺骗。 公安说,你们认为不公平不合理可以民事起诉,到法院。 去咨询律师,律师说可以打官司。周家问能赢不,律师说赢面大,但不能保证。也有懂法的人说,赢不了的,签字认可的。 周家人就犹豫打官司,毕竟打官司要一万律师费,还不包赢。周志元媳妇说,去找钱芳芳闹,说她的丑事。 阳溪不大,转了几个弯,打听到了钱芳芳家的住址。 钱芳芳虽然对周志元夫妻上门感到有一点意外,但是早有对付的准备。开始双方说理,周家人说你收点费用什么的可以,20万太过分,2万、3万差不多。 钱芳芳说:“不是你们说说的,我们协商的,我理财辛苦的,研究经济,跟银行理财师搞关系,得内幕消息,你以为简单吗?现在理财已经增值不少。另外我还要去照顾老太。” 周志元媳妇说:“理财和照顾我们做儿子儿媳的都会,自家人方便,吃什么用什么知根知底,比外来人好,今年算了,协议作废,明年我们来。” 钱芳芳说:“你们对老太好?天晓得,天还要哭的!你们就是想老太的钱,到你们手里,钱抠走了,人没好日子,明年你们照料?就是我同意,我妹妹也不会同意,提也不要提。” 周志元媳妇说:“人要讲理,不然年纪白活。我们跟老太是一家人,过去是有原因的,你不了解情况,不是你说的那样对她不好。” 钱芳芳说:“情况我怎么不了解,老太没少跟我说。两个儿子一视同仁,给你家还多,厂子都给了,老来还是要靠小儿子,小儿子没了,靠小媳妇,小媳妇不在家,靠我。你们过去觉得老太是累赘,现在看中她有点钱,钱哪来的你们不清楚吗?他们夫妻挣来的!我妹妹之前还给你们100万呢,你们对老太好吗?人有良心狗不吃屎!” 周志元说你嘴巴干净点。 周志元媳妇:“什么小媳妇,早离婚了,不是自家人了。” 钱颖颖说:“钱是离婚前挣的呀!” 周志元媳妇说:“给我婆婆的钱是周志栋的,没钱颖颖的份,她的钱周志栋早给清了,不是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知道情况。”与老太重归于好后,了解到不少情况,再加些猜测。 钱芳芳说:“你这话我不爱听,你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吗,那请你们出去。” 钱芳芳丈夫也过来说,不欢迎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她丈夫拉门,推他们,说你们出去吧。 周志元媳妇只能出去,站在门口骂:“真不要脸,拿别人家的钱,骗86岁的老人,这钱拿得作孽,要遭报应的!看你们今后有好日子,这是周志栋出车祸用命换来的钱,当心死人找上门,出门也出车祸!” 钱芳芳丈夫火了,指着周志元媳妇骂:“你放屁,你这种女人才遭报应,你一家人遭报应,操你奶奶的!” 周志元媳妇说:“哟,你一个大男人有本事,还操人家奶奶,你去操呀,你们夫妻一个骗钱,一个操人家,86岁老太,经不起的,你们怎么会有好报?” 钱芳芳丈夫要回骂,甚至要打人的样子,钱芳芳把他拉回,说别跟没知识的人一般见识。拉进门关上大门。 周志元媳妇还在门外骂,口气不那么凶了,像一个懂道理的人在说理,要让人觉得她是讲道理的人,不是来无理取闹的。不讲理的人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对质。 屋里的钱芳芳已经打了110。 周志元媳妇此行的最高目标是与钱芳芳达成妥协,今年20万归她,明年由她接管老太收20万,以后再轮流也可以,可被一口拒绝。就只能第二目标,在她家门口羞辱她。 就好像面前有听众一样,周志元媳妇在唱独角戏,不指望丈夫的帮忙。她大声说,钱芳芳,你一大把年纪,怎么好意思,骗86岁老人,你有种开门说说,老太是怎么在协议上签字的,你一年拿她20万做了什么?你说照顾,你几天才去一趟,我婆婆明明有保姆全天服侍。你说理财,见鬼了,谁不会买理财产品,你倒是开门说理呀…… 你不敢开门,逃不了,我要去公安告,法院上诉…… 人做事天在看,不怕报应吗?我会托梦给周志栋,找你算账的…… 说累了,歇一歇,继续。 直到公安来了,说你们谁报警的? 钱芳芳开门,说我,他们骚扰我们。 周志元媳妇说什么骚扰,是来讲理。 民警听他们双方说了情况,说,你们的事情属于民事纠纷,应当好好协商,不然就去法院解决,不能上门闹。 周志元媳妇也觉得闹总是不对,只能说,好好好,我们有办法的。 周家的新办法是让孙子去逼老太。孙子已得娘面授机宜。对老奶奶说:“我们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周’,钱颖颖离婚了是外人,周航这辈子就在国外了,在国内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周家子子孙孙,爷爷在世的话能让外人嚣张?不信我们明天到爷爷坟上去问问。” 周老太心动了。 孙子说钱不给外人,奶奶你自己用,多的话给我养重孙,去爷爷坟上告诉他,有重孙了。 周老太就同意去银行挂失。并且,要到派出所去告钱芳芳欺骗。 保姆告诉了钱芳芳。周家人到银行门口时,钱芳芳赶来了,到周老太面前说,阿姨,颖颖找你说话。手机递给老太。 钱颖颖在电话里大骂周老太没良心,说你又被周志元老婆骗了,你要是听他们的话,没人管你了,他们骗了你的钱,再虐待你,一定是让你早点死,钱就全部归他们了,你活一天就多用一天钱,他们巴你早死、把你弄死你都不知道!你忘了吃他们的苦头了吗?我们给的100万呢?他们拿在自己身上对你好吗? 老太一听,是这样呀! 钱颖颖让老太把手机给周志元媳妇。 钱颖颖接着骂,说你们不要太过分,我们给的100万还我,律师说这叫不当得利。法盲,你去咨询律师吧! 老太说不办了。 周志元媳妇说先回家吧。 周志元媳妇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把100万吐出来,去咨询律师,律师说,你们是亲兄弟,你刚才说这100万是补偿你们当年把厂让给弟弟,也成立,也没有证据证明是给母亲的养老钱,再说他们说你们虐待有证据吗?你们也是赡养了母亲的。但法院可能部分支持,让你们退出一部分钱也是可能的。 还是没有把握的官司。 只能经常去老太那,特别是逼儿子放下游戏去哄奶奶,说孙媳怀孕了,是儿子。老太又转给孙子5万。周志元也骗到不少钱。 保姆都是跟钱芳芳汇报的,保姆说,老太答应孙子养了重孙还要给他30万,说把重孙抱到太公坟上去跟太公说。 钱芳芳急了,仿佛这30万要她出一样。她想只能把老太转移,藏起来,就搬到东氿新城,离老城区很远,周家人找不到了。 苦了周老太,在新城区没一个熟人,也见不到周家小辈来孝敬,整天闷闷不乐。嚷着要搬回去,保姆说钱芳芳作主的。可钱芳芳不露面,老太对保姆发火没用。保姆威胁,说你别作了,否则都不让你出门,闷死在家! 连保姆都敢凶她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求助谁?家里电话也没有,手机也没收了。 周老太奇怪:自己不是有钱人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回到半年前在大儿子家受虐待的状态了。 天天向保姆发火。保姆要么不理她,要么锁上门出去。 幸好周家人在找她。找不到,就上钱芳芳家闹,警察来了,这回警察说,钱芳芳你不应该把老人藏了,快给个交待,他们是老人子孙! 钱芳芳说好,我跟我妹妹商量,明天给答复。 与钱颖颖商量,还是林律师出主意,说你们这样闹也不是事情,不如妥协,在保证老太生活的前提下,把她的钱平分了。 钱颖颖想想也对,钱芳芳不让周家人见老太是输理又不合法的,除非老太不想见,可老太想见的,毕竟他们是周老太的后代,他们是一家人。原先协议答应周老太的300万,已经给了150万,还有150万糊过去,150万周老太也用不了,她还有几年活?就是活也不会用掉那么多钱,至少有100万可分,钱芳芳和周志元一家50万,相安无事。 与周志元和钱芳芳说了,两家都同意,也都认为吃不了独食,平分是合理的。两家就达成默契,每家在两三年里从老太账户上拿走50万,是劳务费。 两家陆续抠老太的钱,还想尽量多抠,想超过50万,这就要尽量减少老太的开销,于是老太的好日子不再,保姆换了人,每月只要三千,吃穿的等级大为下降,老太说我是有钱的,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可她的钱呢?她没法掌握。 没人理她。为了省钱,钱芳芳把她包给一个远亲养,一个月3000元。这个远亲为了省钱,把周老太从城里弄到她老家乡下,开始周老太还挺新鲜,乡下老人多串门热闹,听她讲城里的事,都流露羡慕的神色,她也听乡下的事情。没多久,钱芳芳的远亲居然把她弄到乡下一个孤伶伶的农舍,破房子,吃穿没问题,就是同养只猪和狗差不多,这哪是她富老太过的日子。也不晓得什么地方,出来就是鱼塘和田地。从不看到周围有人,没有人声狗叫,只有呼呼的风声。 周老太抗议,甚至绝食,可唯一见到的是钱芳芳的远亲,这个50岁的狠毒女人不理她。周老太要回去,要见钱芳芳,要联系钱颖颖周航,甚至联系周志元也成心中美好的愿望,一个也实现不了。除了给口吃的,没人当她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想逃离这里,走到一半走不动了,只能爬。 她又爬到地上了。这回不是给人看。有人看到就好了,她要再次控诉。但远望四周,一个人也看不到。 不是7月的热天,11月底了,江南的冬天虽然还没到,但野外已经冷了。 她趴在野地里,不晓得这是现实还是在做恶梦。 118章 五洲起诉荣润侵犯专利权 10月16日,中级会计考试成绩出来,江小涓三门全过了。与预估的差不多,财务管理和经济法上都上70了,实务62,运气不错。 江小涓取得会计师资格了,才27岁,很年轻,并且一次通过,这使她信心大增。 但更大的信心和成就不在会计专业上了,在销售领域。五洲的销售总监江小涓,上任一个月来,干得风生水起,江小涓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顺。脱单的客户纷纷回归,又开拓出好些客户,特别是铝合金电缆,由于五洲有了新技术,发明了连接管的专利技术,产品经第三方测试数据令人信服,便宜又好用,很快打开了市场。 江小涓这辈子从没这么努力拼搏过。每天日程排得满满的,像打仗一样,一个个战略制订、下达,战术也颇费思量,脑子无一刻空闲。与尤董和李律师的沟通也用了不少时间。江小涓最大的经验和体会是,身先士卒比什么都有效!她要求下属的,自己先做到,她要求下属提高“三个力”:思考力、行动力、学习力,她自己一样不马虎。她的身影在全国各地出现,到哪都与分区经理一起跑客户,晚上,与下属总结、计划、学习。躺到床上,在回顾总结中安然入睡。她感到自己的分析、沟通、办事效率天天在提高,往往这个礼拜看上个礼拜的自己,觉得那时稚嫩得可笑,但肯定下个礼拜看现在,也是同样感觉。 她就这样快速进步着。她对尤董和李坤兴,一方面在实践中更加领悟到他们说的有道理,更加佩服;另一方面,觉得他们好多观点并不符合实情,她有了自己的看法。她对他们崇拜而不盲从,不久将来,她可以与他们比肩。她才27岁,说不定又一个董明珠。 她确实想成为董明珠。这是她的梦想。 个人情感上也像。董小姐30岁时丈夫病逝,之后一直单身,江小涓也无心和没工夫考虑个人事。 她对董明珠的经历了如指掌。网上说: “董明珠1954年生于南京,小时候腼腆温顺,喜欢微笑,经常说的话是,好呀,可以,没关系。” 她觉得自己小时候也这样。 “36岁,董明珠做了个决定,将儿子留给母亲照料,挥一挥泪水,独自南下,开启战斗模式,来到珠海,进了一家空调厂做销售,刚进场就被安排去追一笔42万元的货款,那年代,经销商是爷爷,销售是孙子,对方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批,说你这个女人真不懂行规,老子从来都是卖完了货,再给钱。不是老子不给钱,是你这个货太差,根本卖不动,面对这样的老赖怎么办啊,阿珠连追了40天,早上蹲他公司,晚上蹲他家门口,你走哪儿跟哪儿,老赖也没法儿,只好同意退货,第二天一早,董明珠雇来货车,仓库一开门,她就一个人连拖带拉搬走了所有自家的空调,脑子里过了过账,还差一点又搬走了一些别的品牌的货,装车一结束,马上催司机快走快走,车子发动,那一秒,阿珠泪流满面,扭头大喊,从此以后,老子绝对不跟你做生意了。初战告捷……” 她阿涓也要有这样有韧劲。当然,还要有新时代的智慧。她才27岁。 她的同学邹敏,也豁出去了。邹敏看到江小娟、胡逸帆都这样拼,自己更不能懈怠。她放下家庭和孩子出来工作也是准备大干一场的。她要远离家,家里不同意,以离婚威胁她。她想谁怕谁,我就是去追求自立的,靠男人和男人的家庭都靠不住。她已经看不上公公婆婆的能力,更不满意丈夫的不努力。出来之后,她收获了充实、提升和业绩,一点不后悔。 邹敏除了努力完成她的工作目标,还主动提出五洲专利被侵权的事她要弄个水落石出。半个月前去“嫌疑犯”荣润公司,没弄到生产的证据,可歪打正着,回来之后,脱单客户纷纷回来了,江小涓把功劳算在胡逸帆和她身上。她觉得没完成任务,就立下军令状,一个月之内,11月里查清楚这件事。 江小涓给了李律师提供的线索,荣润公司三个自然人股东身份证编号住址显示是阳溪,这就说明很可能是阳溪人所为。三名股东的名字都不熟悉,李律师查了三人的社会关系,也没有熟悉的人。那边李律师还在扩展调查。暂时不能去直接找这三人问,怕打草惊蛇。 邹敏想自己先调查出来。 她回想当时是怎么回事,怎么出来接一个电话,再进去人家就不卖产品。中间发生了什么,是自己暴露了?知道自己是五洲人了?她讲的是普通话,可能荣润的人听出不是当地人了,汇报了,上面决定不卖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与其瞎猜,不如干脆找荣润销售人员中的一个,直接把话挑明,争取“策反”一个。 她有几个销售人员的名片,那天从桌子上拿的,随便挑一个电话打过去,那人说离职了。邹敏一听非常高兴:机会来了! 与这人套近乎,问她现在做什么,都是同行,可以相互帮忙。加她微信,每天问候她,对她的朋友圈总是点赞,然后有一天说,过两天去你那出差,见个面,想跟你合作,看看能不能给你一个单子。那人现在做建材销售了。邹敏说有建材单子。 两人见了面,那人问什么单子,邹敏说,做电缆代理了,以后电线这块你比较性价比,给你最低价,保你满意。说是想在这地方开拓市场,开始微利甚至不赚,做出名气,让利给你这个经销者。 邹敏说一套几乎天天说的营销的话,心想如果你不相信那就是我邹敏营销能力还不行。那人信了。 邹敏就转到你为什么离开荣润这个话题上。 这人说荣润特高压电缆不卖,只有领导才能卖,说是产品紧俏,普通电缆有几个利润,我就出来了。 邹敏说,不是不卖,是不敢卖,荣润是偷我们公司的专利。 把事情直说了,请她合作,弄到证据,好处有二,一是公司有奖励,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拿;二是将来这里的代理商是你,优惠价。 这人动心了。商量怎么弄证据,自己出来了,证据不多,有个小姐妹还在荣润,她能有证据。 几天后,那人给了荣润以前的销售合同,有好几个单位,其中一具是江小涓到过他家的那个科长的单位。 李坤兴看了说,还要有买家的产品,证明这个产品来自荣润,并且这个产品是侵权的。 江小涓和邹敏又去科长家做工作。科长也奇怪他的上司怎么忽然又用五洲的产品了,让他做了个顺水人情,敢收五洲的礼了。听江小涓这么一说,知道原来是荣润侵权了,怪不得上司一再说不要告诉别人供货单位。 科长想,难道上司与荣润串通了? 科长犹豫要不要冒犯甚至告倒上司,就对是不是配合五洲拿不定主意。 江小涓体谅科长的处境,说不难为科长,怎么只由您定。 李坤兴觉得现有证据可以起诉了,缺少的证据可以通过向法院申请调查令来解决。 于是五洲起诉荣润侵犯专利独占权,证据是荣润的供货合同、一段标有荣润标志的电缆、专利证书和五洲的独占使用合同、该电缆与该专利技术全覆盖的鉴定,等等。 一个月后开庭,对方果然不承认原告提供的电缆是他们制造和销售的。 原告申请调查令,到买方单位调查取证,获取电缆,再行检测和鉴定。 这又得起码拖一个月了,打官司打个半年一年甚至几年是司空见惯的。 119章 孟虎告诉甄甄遗产 孟虎的心思没有白费,他向吴梦甄求婚成功了! 吴梦甄可是他心中的女神。孟虎觉得他33岁的人生开启了新的篇章。用什么成语呢?叫脱胎换骨,不对,这只能形容自己的改变。叫梦想成真,那是自然,但这个词太普通。他想不出什么成语来形容自己无比美好的心情。 看来学习得还不够。还是要继续脱胎换骨,做一个有事业、有文化的男人,这样,梦想成真得来的爱人才不会失去。 幸福之余,他是有隐忧的,怕吴梦甄的答应是因为自己心诚则灵,感动到她了;加上她也31了,就答应了。 至于对吴梦甄说自己得到一千万遗产,应该也起了作用。这个很正常,要是这点经济基础也没有,哪个好女人会嫁给他?高兴的是,他没讲有巨款,她不是因为这个因素答应嫁给他的。 而吴梦甄呢,那天晚上孟虎的求婚确实让她感动,本来对孟虎原先的表白和表现也有愿意共结连理之心,现在他临门有力一脚,于是球像绣球一样接上了。事后就没那么激动了,但也没后悔。同意求婚并不意味着签下承诺书不可反悔,要反悔还是可以的。何况从此之后孟虎对她更好,每天的问候、报备有增无减,约会当然也增多,但也不过勤,三四天一次,并已经是以男友姿态,牵她的手,累了帮她揉肩捏背,点菜依她口味,买单从来是他,把她宠成公主。 这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说过去的孟虎了,现在的他有事业,人家叫他孟总;经济条件还可以的,一千万现金在家里的;文化、气质也今非昔比,讲的成语比她还多。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对她好,有安全感。 但是,总觉得他缺了点什么。他对她恭敬有加的眼神,有时引起她心里的一丝反感。这是想到最初相识时他的怯人的目光吗?她以前似乎对男人的凌厉的如炬目光无抵抗,那是霸道总裁或高端事业成就男才有的目光;而一旦见到她,那目光又变成温情凝视。但这只能是梦想,她也知道。 还有,他虽然牵她的手,却不敢吻她。既然求婚都成功了,还不敢吻爱人。她不是着急事情本身,是怕他不懂得浪漫,不懂得经营爱情。 现在蒋蕴是她最亲近的女眷,就跟她说了心里想法。蒋蕴说,你们慢慢沟通磨合。他爱你是最大的基础,你可以用合适的方式跟他说你的想法和要求,他求之不得要顺从你呢。 其实孟虎难道不急?他也想快点推进,跟吴梦甄磨合好,然后谈婚论嫁,过幸福的家庭生活。他从小家庭不幸福,特别想要一个和睦的家庭。 他在想办法。 他约吴梦甄去商场买东西。到了商场,他对吴梦甄说:“今天你放开胆量买衣服,什么高级、什么好就买什么,只要满意别管钱,把商场买下也可。” 吴梦甄说:“河马打喷嚏,好大的口气,你又发横财了?” 孟虎说:“甄甄,不开玩笑,真的,你尽管买,今天你购物低于10万我不开心。” 吴梦甄摸孟虎的头,说:“发烧就回家休息,别出来发糊。” 孟虎喜欢她的亲昵动作,就挽着她的细腰说,我们去三楼看女装。 商场边柜的高级服饰很多,有些吴梦甄进去转过,有些是去过一次就没再进去过,因为价格太不亲民了。她当然喜欢它们,那料子那式样那做工,品牌就是品牌,除了价格一切让人满意。但要是价格让人满意了其它就不会满意了。20出头的小姑娘服务员对他们“阿姐”“阿哥”地叫,来了一对50岁的夫妻顾客,也是阿姐阿哥的叫,吴梦甄和孟虎就不服气。可自己的穿着明显不如这对中年夫妻光鲜亮丽。唉,不该到这种地方,与富人相比心里不舒服。吴梦甄这样想。 可孟虎说今天让她大胆买的。 转了一圈,看中不少好衣服,吴梦甄说:“真的可以买吗?我下手了!” 孟虎说:“我说是真的,下手吧,眼睛都别眨。” 吴梦甄说:“让我想想买哪件,一个现在可以穿,一个要冷点穿。” 孟虎说:“都买呀!” 吴梦甄说:“开玩笑,两样要一万三的。你就是有钱,我也要帮你省省用。” 孟虎说:“甄甄,我要是账上有一个亿,一年利息算3%,有300万吧,一个月有20几万吧,你不帮我用点?” 吴梦甄说:“孟虎,别假设了,还一个亿。买不买?不买回去吧。” 孟虎轻声说:“甄甄我是说真的,我有一个亿,每个月利息有20几万,你多买点。” 吴梦甄仔细观察孟虎,品味他的话。看他样子很认真很严肃,可这怎么可能,难道他连一千万也是说胡说——可上次看到他账户有500万存款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孟虎,你要是跟我开这种玩笑,我生气的!” 孟虎又显示出那种胆怯的像做错事的眼神,说:“甄甄,我没开玩笑,以前我不讲,是有原因的。这钱,是我生父在加拿大的遗产,我跟李律师去加拿大就拿到手了,但律师说生父可能还有欠债,还会有继承人,富人会在外面生孩子的。所以我只敢保证一千万总会有,所以对你说一千万,我不是故意骗你。” 吴梦甄听完,恍然入梦。不由掐下大腿,痛的。心想我吴梦甄名字起得好,多大的梦想啊! 可这一亿还可能分出去的。但分出一半也不少,再一半还是不少。总不能外面有一窝孩子吧?有孩子现在还不出来要财产? 孟虎有了钱并没有大手大脚坐吃山空。 孟虎有了钱并没有挑三拣四,还对我那么好! 想到这里,她内心充满感动,激起对孟虎的浓浓爱意。她拉起孟虎的手,一声不吭,拉到商场电梯边,有人在等电梯,电梯到了她拉住孟虎不让他进去。另一座电梯到了,只有他们两人了,才进去。 一进去,吴梦甄就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孟虎,说:“孟虎,你对我太好了,我爱你!你爱我吗?” 孟虎说:“当然,绝对。” “那我要你吻我。” 孟虎得令似的抱起吴梦甄就吻。 “我爱你。” “我爱你。” 他们有说不够的爱。 他们都争着说,我要对你好,让你幸福。 他们吻够、说够情话,再回去买衣服,吴梦甄买了好多,想狠心买它五万,还是穷人惯了下不了手,最后咬牙才三万。还帮孟虎挑衣服,孟虎相信她的审美眼光。孟虎只肯买2万,男装还更贵的。 回到吴梦甄家,他们再一件件度穿,穿高档衣服的感觉真好,恨不得马上穿出去。 但是他们没有出去。他们抱在一起,还要表达爱意。孟虎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们去买。名字写我们两人哟! 吴梦甄心里甜蜜,亲他,说我跳舞给你看要不? 孟虎说要,要。 吴梦甄脱掉新衣服,里面是紧身内衣,说穿这么少,只给你一人看喔! 孟虎窒息,看她跳舞,只觉得好,身材好,女人的身体…… 吴梦甄拉孟虎一起跳,跳着跳着就粘在一起,吻在一起,滚到床上。 孟虎想象过这一天、这一刻,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太幸福了,但之前想象过,他会温柔地待她,像个绅士。他做到了,还是她要他胆大些的。他想,有的时候不需要那么绅士。 120章 孟虎和吴梦甄旅游 孟虎和吴梦甄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恋爱中的这个环节,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结合,一方面,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享受情爱、性爱,另一方面共同计划将来的家庭生活,大到房子、孩子,小到装修、家具。 有的恋人的浪漫主义在这个阶段破产,因为发现对方的情趣和性趣与自己大异其趣,所以有人主张试婚。有的恋人现实主义无法实现,感到骨感的现实无法支撑想要的理想生活。 孟虎和吴梦甄深入到了对方至深的领域,一切都一览无余,孟虎对她的女神没有了神秘感,但也没有丝毫厌倦,只有无尽的享受。吴梦甄觉得孟虎是个绅士,一个雄壮的绅士,这很好,但想婚后要使他更浪漫一点。 他们的现实比理想还丰满,他们商量买什么房子,孟虎说别墅吧,万一钱要吐出来,卖别墅就是,说不定还卖原价,白住了。 吴梦甄说:“别墅难卖的,不像普通住宅能保值增值,买房子我是内行。要不,买个好小区,好地段,200平方左右,大平层,复式也行。” 孟虎说那就依你,你内行,你作主。 吴梦甄不买别墅还有一层意思,孟虎反复说房子写两人名字,或者先去领证,她怕别墅价值太大不好意思。 她说你爸妈没有意见?别说我骗你钱呀。 孟虎说:“我的事我作主。你要是骗我,这世就让喜欢的人骗一回吧。” 吴梦甄亲他一口,说我不是这种人。 孟虎说:“我跟爸妈也只说遗产一两千万,给他们一百万的。老妈拿去整容花了30万。” 吴梦甄说,我也觉得舒阿姨蛮要好的,是不是整得像你姐了? 孟虎说是年轻了,就是脸上的松肉没了,皱纹也少了,可我爸有意见了,说整给谁看,妈说给大家看,你不要看拉倒。我爸就不敢说了,老抓他年轻时对她和我不好的把柄。 吴梦甄说也是,你妈背了一辈子黑锅。 房子买好了,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虽然不是别墅,但有200平方,吴梦甄的工作室是一定要有的,各种电源、音频视频线要设计好,孟虎要书房,要像个文化人一样,还要个健身间,简易的。 他们计划装修,明年就结婚。 吴梦甄说,明年旅行结婚怎么样,一边看风景,一边做节目,我看人家的视频,在好看的风景点,很赞的。 孟虎说好,我也想出去旅行,这辈子关在那地方,还没出去旅游过。 吴梦甄说别说了,以后多到点地方,我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孟虎说,那干嘛等到明年,现在就出去好吗,你可以做节目,我可以玩。 吴梦甄说我当然可以,可你的健身馆呢? 孟虎说没事,让莫飞管几天,有事可以联系。 他们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商量去哪,孟虎用他学到的地理知识,说好的景点都在一二级阶梯和二三级阶梯的过渡地带,比如一二级的川西、滇西北,二三级的九寨沟、张家界、恩施大峡谷,我都想去,都没去过。 吴梦甄说九寨沟我去过,风景真的好,水景,瀑布,都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多,壮观。那些色彩,回来之后闭上眼睛全在脑子里,真美,以后我跟你再去。 孟虎说,好,你去过,以后再去。黄山归来不看山,我连黄山也没去过。近地方以后机会多。你说这次去哪? 吴梦甄说,张家界吧,张家界看山,早就想去,阿凡达电影看过没,取景地。 孟虎说没看过。 吴梦甄一想,那时他在牢里,下次别问这种傻问题。 要去就立即动身,已经进入12月了。 马上动身,来到张家界。 疫情期间,人不算多,再说景区范围实在大,一张票可玩四天,四天里随时进出。 一条初入景区的道上有个人物塑像,是一个背着画架的画家,叫吴冠中,孟虎显摆他的知识。他事先做了功课,再说地理老师讲到过,他就对吴梦甄说,这个景区这么好,世界有名,但只是最近几十年的事,还是我们阳溪的画家吴冠中,70年代湖南的画家请他来写生,到了这里,那时是人迹罕至的林场,吴冠中觉得风景太漂亮了,说藏在深闺人未识,大力宣传,开始有名的。 他们惊奇这里的山,全是各种各样的峰柱,垂直插向天空,太雄伟气魄了。紫金的石柱,顶上长了茂密的绿树,单个看已经摄人心魄,它们又都是成群的,仿佛成建制的军队,拔地而起上百米高的巨人战士,一个个威武、雄壮,昂首接受检阅。有的姿态像仙人聚会,怡然自得。有的能看出像动物,双龟探溪、神鸡啄食……游客看出了,说真像。 云雾忽遮忽开,仙境一样。仿佛有孙悟空一样的仙人,在一二百米高的峰柱间来往穿梭。 景区人不挤,他们就可以从容拍视频。吴梦甄负责貌美如花,孟虎负责拍摄和后勤。最让人辛苦的是吴梦甄的一套套衣服,背得很辛苦。吴梦甄也辛苦,一遍遍地跳舞,不想穿臃肿的衣服,12月初,山上已经冷了,她只穿纱衣。刚跳完,孟虎就拥她入怀,给她温暖。 吴梦甄说,我来得最值,拍到那么多景色,节目有得做了! 金鞭溪山水俱佳,峡谷中清溪妖娆,山峰青翠,奇岩俊秀,他们坐下来休息,喝饮料吃零食,很是惬意,说出来玩这么开心。 孟虎说这种奇怪的山是怎么形成的。反正一知半解,说个大概。说这种岩石,垂直节理,有垂直的尺丝,风雨侵蚀,越来越大,几万年好多坍下去了,剩下的就是一二百米高的石柱了。 吴梦甄说你可以哟,懂的多了 孟虎说我学了地理的。 就喜欢这样的孟虎。 吴梦坐着看刚刚录的视频,大叫,太棒了,这机器! 孟虎送给她的三万八的相机拍摄的,4k画面,太清晰了。 在森林公园玩三天,每天回到旅馆累趴了,孟虎还给吴梦甄按摩,吴梦甄说不用,你比我辛苦,背一大包。孟虎说我为你按摩是享受。按着按着,他真的享受她了。无比幸福。 然后都睡得很香。 之后去了玻璃桥,孟虎竟然也有点怕,但告诫自己,没问题,没人掉下去过;在女孩面前要勇敢。就不怕了。 吴梦甄倒不怕,但装胆小害怕地挽着孟虎的胳膊不松手,然后似乎慢慢适应了,就尽情地在玻璃桥上舞蹈,让孟虎拍摄。 玩了五天,两人都说这地方美,还想再来。但又想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还没去过呢。 孟虎看手机地图,发现恩施大峽谷离这不远,查交通,200多公里,汽车三个多小时,就跟吴梦甄说去玩吗,听说也很好。 吴梦甄想还比较方便,就说去。 他们到恩施大峡谷玩,也非常好,但由于刚玩了张家界,就没那么震撼了。 孟虎想到王强,就联系他,说和女朋友在恩施大峡谷玩。 王强立即要开车来接他,说才50多公里,来了一定要来作客,否则过意不去。 因为孟虎拿到遗产之后,有次想到王强那里的小学建好没有,就问了。王强说江苏赞助商资金紧了一点,拿来一部分,还有点缺口,在别处筹。孟虎早就想资助点的,只是他的遗产有不确定性,就资助了20万,让王强非常感激,给他寄来了捐资办学证书,还说名字会刻上功德碑。 王强在一个多小时后来了,接到了孟虎和吴梦甄。 孟虎想怎么跟吴梦甄说他与王强的认识,反正王强也不知道他姐王丽到底是做什么的,要是吴梦甄问就说是王强的姐在阳溪做服务员,谈过恋爱的,来过这里。吴梦甄不问就不说。 121章 又见王强 王强跟孟虎吴梦甄说,先到镇政府,副镇长要招待你们。 他们受到热情的接待,副镇长亲自下楼迎接,领他们到办公室,说了些感谢的话,没坐多久,就设晚宴招待他们。 菜很丰盛,副镇长说考虑你们是江浙人,喜清淡,所以菜以清蒸、红烧为主,不多加料。鱼是野生的,肉是散养的,食材肯定好。还请孟虎喝酒,孟虎说不会,副镇长说尝点,当地土家人的特色酒,叫土家苞谷烧,说是鄂西一绝。孟虎就让倒了一杯。孟虎由于做事业了练出了点酒量,三四两不成问题,但健身的人一般不喝酒。副镇长介绍这个酒,苞谷烧,苞谷是玉米,用土家族古法酿制,用山里的泉水,纯粮食酒。敬孟虎,说远道而来,热烈欢迎。孟虎尝了一口,体会到了这个“烧”字。觉得烧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但一点不难咽,因为很纯很香,不由说爽,好酒。 叫吴梦甄也尝一口,她只觉得辣,不觉得酒的好坏。 副镇长又说感谢你们发达地区对我们教育的支持,说一定不辜负孟总和吴女士的支持,办好教育。 席间闲聊,镇长说对江浙人印象好,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就像孟总,还说江南人同湖北人一样,也是正义彪悍的,以前反清复明江南多义士,辛亥革命武昌第一枪,广东和江浙人最多。也说到教育,湖北的基础教育在全国还是不错的,山区孩子也是肯苦的,就是上学路途艰难,多建学校方便小学生就读。还问孟虎对这里的景色感觉怎么样,孟虎说不错,喀斯特的典型,各种景色都有,比我们平原地带景色多,因为这儿是二级阶梯到三级阶梯的过度带,所以…… 把他的地理知识趁机卖弄了一通。 副镇长和王强都说孟总知识渊博,是高素质的企业家。 吴梦甄心里就笑。有觉得好笑的成分也有开心的成分。孟虎像人了,也会与领导和文化人交流了。看来他请老师辅导有效果的。 副镇长还夸孟虎身强力壮,文武双全。也没忘记夸吴梦甄,向她敬酒时说江南美女,举止优雅。 吴梦甄客气地说,你们这才出美女呢。 副镇长说,你们是贵客,来之前怎么不跟我们说,我们应当带你们去恩施大峡谷的。明天让王强再带你们到周边好的景点去,这里景点很多的。 孟虎说不了,要回去了。 副镇长说,不差个一两天,难得来一趟,也让我们表表心意。已经安排好了,两个地方,一个在恩施那边,一个在宜昌那边,都不错。你们回去的话,恩施和宜昌都有机场,宜昌还有高铁,可以送你们。 孟虎与吴梦甄商量了下,决定到宜昌附近的景点,飞机还是高铁今晚就看订票情况。 第二天镇政府派了车,两小时开到宜昌附近一个景区,叫柴埠溪大峡谷。 王强陪同,在车上就像导游一样介绍这里地貌和成因,先用孟虎说的阶梯过渡地带理论,然后说鄂西地貌形成,讲有名的景点,除了孟虎玩过的和今天要去的,还有好多,如梭布垭石林、三峡大瀑布、清江画廊,人文的有恩施土司城、葛洲坝……不但地理,还有历史,说别看鄂西偏僻,这里是西北进入西南和中原的要道,古代兵家必争之地,问鼎中原嘛,大家最熟悉的是三国,好多故事发生在这里。 孟虎一听,想起一些成语,说大意失荆州是这里吧,还有诸葛亮草船借箭,关羽败走麦城。最近他正在看在国演义,李坤兴说既是文学又是商场战略。 王强说对,草船借箭在襄阳,麦城在宜昌边上,今天我们要去的景点边上。 孟虎说,三顾茅庐,赤壁之战,也是这里吗? 王强说,三顾茅庐是这里,赤壁之战不在这,在武汉那里。 到了景区,王强说,我很愿意陪你们,要是你们觉得自己玩自由些,悉听尊便。 孟虎和吴梦甄本来就想自己去玩,因为要跳舞摄像的,就连忙说不用辛苦你了,我们自己进去。 王强为他们买门票,说镇里报销的。然后送他们进入景区,说你们尽兴玩,最晚也没关系,我在车里看书等你们。 这个景区像是小型的张家界,属于同一种地貌,但没让人厌倦,再次为大自然的神奇折服。山看多了,就玩这里的水,绝壁峡谷中的清江支流,泛着翡翠的绿色,行舟水上,悠闲惬意。在飞流瀑布前翩翩起舞,孟虎录下美丽形象和景色。 中午吃饭也方便,里面有很多农家乐。吃完找个有阳光的安静处小憩。 这样悠悠地边玩边歇,出景区已经天暗了。 有自己的车就是方便,一个半小时到宜昌吃晚饭住宿,已经订了明天上午的飞机。 孟虎让王强先回去,王强说必须明天送你们到机场。就在一个酒店住下了。 晚上没事,孟虎到王强房间闲聊,王强说王丽出事了,做那种事拘留了,警察通知家里了,父母气坏了。之后王丽一直没有回,王强发信息也不回,两个月了。 孟虎早删去了王丽微信朋友,听到这事,为王丽和她家人难过。又为自己难为情,因为觉得王强会以为他与王丽是性交易关系。 但王强说,还是你们幸福。 孟虎说,我们回去就领证结婚了。 王强说,看得出,你们很相爱,非常合适的一对。我今天在车上看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觉得你像里面的列文,你爱人像吉蒂,这两个人物是我最喜欢的两个人物,善良、纯净、真诚、高雅、富足,很像你们。 孟虎不知托尔斯泰和这本书,他想应该是外国文学,他也想读点外国文学,就问这方面的事。 王强说,我很喜欢外国文学,特别是俄罗斯十九世纪文学。你作为企业家业余爱好文学很难得,当然你们不会像我们专业,可以读一些每个时期文学的代表国家的代表作品,建议你通读一下外国文学史,看看有哪些作品你感兴趣,找来读。 孟虎说记得了,外国文学史。 孟虎又问你今天读的书我能懂吗? 王强说:“这本书博大精深,上下两册,是十九世纪俄罗斯的宏大叙事,涉及宏观的政治、经济、宗教、法律,特别是它们的变革,微观又细腻刻画了人物心理,有好多评论家认为是史上最优秀的长篇小说。要完全读懂很难,我也不会,但部分理解是可以的。就像红楼梦,也博大精深,但要昧得其中深义不是一般人能的,但不影响一般人阅读,理解和体会一部分也是一种阅读体验。比如你们那的越剧红楼梦,就着重宝玉的爱情情节,适合一般大众看。” 孟虎有点懂了,说慢慢理解,对吗? 王强说:“对,孟总,今天我读到的情节很感动,我做个记号,你拿回去读,体验一下。我先介绍下。书中的列文是主要人物之一,是个地主,很善良,富有爱心,对农民很好,一心想改革不合理的农奴制度。他腼腆,有点神经质,爱劳动,他爱上的吉蒂,是个公爵小姐,漂亮单纯善良,开始是看不上列文的,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渥伦斯基伯爵向她献殷勤,她以为渥伦斯基会向她求婚,但渥伦斯基看到美丽优雅的有夫之妇安娜立即展开追求,吉蒂感到被羞辱了。列文仍然爱吉蒂,向她表达爱意,吉蒂家人也喜欢列文。吉蒂也爱上列文了,答应了他的求婚。这一段写得太感人了,我折叠了你回去看。” 122章 多么幸福啊 孟虎回到自己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书看书,心想我也能读懂世界名著吗? 吴梦甄正在欣赏白天拍摄的影片。 孟虎安静地读书,吴梦甄又与人微信说话,一点没有影响专心读书的孟虎。 吴梦甄与人说了会话,奇怪孟虎这么长时间没动静,这家伙看起书来还真认真,入神了。就不影响他,她上卫生间洗漱,完了之后发现孟虎还坐在靠墙的长条桌前,书本摊在面前,双手捂脸,鼻子抽出闷响,她经过他身后时,听到他重重的呼气声。 她就有点好奇,说看的什么书。 她把书的封面翻过来,“安娜卡列尼娜,外国的,厉害。” 孟虎抓住她的手,亲吻它。又把她的手放在脸上。 她吓了一跳。满手湿漉漉的。 他一脸的泪水。 她说你怎么啦。 他抱她,说:“亲爱的,我读这一段书,感到就是写的我。” 吴梦甄说:“喔,让你这么激动,我看看。” 孟虎抱她坐在他腿上看—— 列文打开小窗,在正对窗口的桌旁坐下。在前方一座积雪覆盖的屋顶上可以看见装饰着花边图案的十字架,而在上空是高高升起的三角形的御夫星座,伴着灿烂的黄色的卡培拉星。他一会眺望着十字架,一会又眺望着星星,吸进那均匀地流入房间的新鲜的严寒的空气,好像在梦里一般地追忆着涌现在他的想象里的形象和记忆。在三点多钟的时候,他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就从门口向外一望。原来是他认识的那个赌徒米亚斯金从俱乐部回来。他带着阴郁的样子皱着眉头,咳嗽着走过。“可怜的,不幸的人啊!”列文想,由于对这个人的爱惜和怜悯,泪水充盈了他的眼眶。他本来想要和他谈谈,安慰安慰他的,但是记起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他改变了主意,又在小窗前面坐下,浸浴在寒冷的空气里,眼望着那静静的、但在他看来却充满了意义的十字架的美丽轮廓,和高挂在天上的灿烂的黄色星座。到六点多钟,可以听到人们擦洗地板的声音,早祷的钟声也响起来了。列文感到他快要冻坏了。他关上小窗,洗了脸,穿起衣服,就走到街上去了。 街上还是空空的。列文向谢尔巴茨基家走去。大门还关着,一切都沉睡着。他走回来,又走进自己的房间,吩咐拿咖啡来。白天的侍者,不是叶戈尔了,给他端来了咖啡。列文原来想和他攀谈的,但是铃响了,他走了出去。列文试着去喝咖啡,把一片白面包放进嘴里,但是他的嘴简直不知道怎样对付面包了。列文吐出了面包,穿上外套,又走出去了。他第二次来到谢尔巴茨基家门口的台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房里的人还刚刚起来,厨师正出去买菜。他至少还得消磨两个钟头。 整整一夜和一早晨,列文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度过去的,他好像完全超脱出凡俗的世界之外了。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两夜没有睡觉,没有穿外套在严寒的空气里过了好几个钟头,不但感觉得比什么时候都更清醒更健康,而且简直感到超凡入圣了;他一举一动都不用费力,而且感觉到仿佛他是无所不能的了。他深信不疑,必要的话他可以飞上天去,或是举起房子的一角来。他在街上走来走去,不断地看表,向周围眺望,把剩下的时间就这样地度过。 他当时所看到的东西,他以后再也不会看见了。无论是那上学去的小孩们,从房顶上飞到人行道上的蓝灰色的鸽子,还是那被一只见不到的手从面包房带出来的沾满了粉末的小面包片,都特别打动了他。这些面包片、这些鸽子、这两个小孩都似乎不是尘世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一个小孩向鸽子跑去,笑着望了列文一眼;鸽子拍击着羽翼在太阳光下,在空中战栗的雪粉中间闪烁着飞过去了;而从一个窗子里发出烤面包的香味,面包被陈列了出来。这一切合在一起是这样的分外美好,列文笑了,竟至欢喜得要哭出来。 读到这里,吴梦甄想,不就是写这个叫列文的人一夜不睡,折腾,看见寻常的人和景要哭要笑的,有点疑惑孟虎为什么会这么感动,孟虎解释说,这个列文,爱上了贵族小姐吉蒂,开始吉蒂不答应,后来答应了,明天可以去求婚了,他激动得一夜睡不着。我也是这样,那天晚上在氿滨广场你答应了我,我也一夜没睡,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怕你是当时激动,过后会后悔。我在床上到夜里两三点一点没睡意,就起来,到外面走,走着走着就到你家楼下,走了一个小时,又不敢找你。那天我也冷,出来就穿了短袖。我那时非常迫切想见你,想知道事后你还答应我不。 吴梦甄懂了。可怜的孟虎,是动的真情。“我是真答应你了,那个贵族小姐呢?” “你读下去,再过几段就讲到了。” 突然听到门外有裙子的窸窣声,他的心几乎由于过度的幸福而停止跳动。一阵很快,很快的,轻盈的脚步声就在镶花地板上响起来,于是他的幸福,他的生命,他自身——比他自身更美好的、他追求渴望了那么久的东西,很快,很快地临近他了。她不是走来的,而是好像由什么无形的力量把她送到他面前来的。 他除了她那双明亮、诚实的眼睛,那双由于洋溢着像他心中怀着的同样爱情的惊喜交集的眼睛以外,再也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了。那双眼睛越来越近地闪烁着,以爱情的光辉使他目眩。她站得离他那么近,以致接触到他了。她的手举了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她跑到他面前,带着羞怯和欢喜神情把整个身心交给了他。他抱住她,把他的嘴唇紧贴在她那等着他去亲吻的嘴上。 她也整整一夜没有睡,一早起就在等候他。她的父母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为她的幸福而感到幸福。她等待着他。她要第一个告诉他她和他的幸福。她准备单独一个人去迎接他,对于这个主意很高兴,可又有点儿畏怯和羞涩,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不假思索,也不问自己怎样做以及做什么,就走到他面前,做了她刚才所做的事。 “我们到妈妈那里去!”她说,拉着他的手。很久他说不出一句话,这与其说是因为他害怕用言语亵渎了他的崇高感情,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每次想说句什么话的时候,他就感到话没有,幸福的眼泪倒要涌出来了。他拉住她的手吻着。 “这是真的吗?”他终于带着更咽的声音说。“我不相信你会爱我呢!” 她因为你这称呼和他望着她的时候那种畏怯的样子而微笑了。 “是的!”她意味深长地、从容地说。“我多么幸福啊!” 读到这里,吴梦甄的眼泪也涮涮地淌下来。爱情是多么美好呀! 她又静静地看了一遍,然后像吉蒂那样,站起来,在孟虎面前。 她的手举了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把整个身心交给了他。他抱住她,把他的嘴唇紧贴在她那等着他去亲吻的嘴上。 “这是真的吗?”他终于带着更咽的声音说。“我不相信你会爱我呢!” “是的!”她意味深长地、从容地说。“我多么幸福啊!” 123章 舒莉回颜有术 舒莉觉得她年过半百的人生撞上好运了。 她有钱了,虽然没有期望的那样成为亿万富翁的母亲,但几千万是肯定有——孟虎一会儿说有一千万,一会说两千万,舒莉觉得孟虎是要瞒她,这个儿子变了,有心机了。好在还是有良心的,不是亲生的能够这样已经不错了,还没嫌弃他们去加拿大呢。给父母一人一百万,还说从此别管他的结婚成家,全由他自己来,这就好,这一出一进,算算能有几个一百万的。连原打算给他的旧房子也不要,说自己买,现在临时住着。舒莉就一下子富多了,有孟虎给的一百万,有自己的积蓄近一百万(丈夫不知道的),有每月三千的退休金,有家庭年十几万的房租,有两套住宅一套店面,算算也有五百万资产了。人生从来没有这样富足过,年轻时富裕的孟家,也没现在好。 她想她的人生多好,这辈子两头开心。 她有钱用不完在感觉。日常吃穿是从此全面提升品质了,也没用掉多少。疫情期间又不能出去旅游——能的话也不会与近同残疾的丈夫去,同女伴们出去。因此毫不犹豫地花大钱整容了,到上海做了美国最新科技热玛吉,花了30万,效果不错。原来那副有点浮肿松弛、又有皱纹的脸焕然一新,起码年轻十岁,自己照镜子都爱上自己。加上身材本来就不胖,就后面看30前面看也就40了。像是6月里有点晒蔫的花朵有了水的滋润又娇艳了。 舒莉整容的动机就是女人的爱美和希望年轻的天性,但整年轻后发现自己有点想入非非,几十年不看的言情小说又看上了。年轻时是看琼瑶的,现在是网文,喜欢看熟妇被帅小伙追爱的那种。 吴金牛就与她心目中的形象相去甚远了。当然,帅小伙纯粹是幻想,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但抓住最后的余韵,找个四十多的非油腻男还是比较现实的。吴金牛60出头了,帽子一拿下是个谢顶。她是看不上了。何况他还那么小器。 吴金牛见到惊艳万分焕然一新的舒莉,眼睛一亮,悄悄把口水咽下。原来一个月约一次,现在恨不得天天。可变漂亮舒莉就不理他了,吴金年好言求她,找来个跪拜的卡通人发给她。舒莉说我俩没意思我图什么,吴金牛狠狠心打上一万元,说给你买包包。之前可都是些小礼物,逢节打个一、二千元红包。 舒莉收了钱想退给他,又没退。就跟他再好上一段吧,一下断也不现实。但心里的感觉已经一点不美好,有卖身的感觉。 机会来了。孟虎说有女朋友了,还一起出去旅游——居然是甄甄。 舒莉喜欢甄甄,很高兴,觉得孟虎现在真是了不起。她与吴金牛就一定要断了,否则像什么话。 吴金牛又约她,她想再满足他一次吧,最后一次。 在宾馆见了面,吴金牛抱她,她推开说先洗澡。 吴金牛洗澡后出来,说骄傲的公主,你请。 舒莉洗好,吴金牛又抱她,她只希望直接做完。 完事后她要说正事了。但先想到了他的小器,说:“最近股市好得出奇,我有几万钱,银行的人要完成任务让我买基金,我想反正就几万,结果一个月涨了15%。你发大了吧,原来就有一千万的,现在两千万了吧?” 吴金牛这回不露富了,怕舒莉大开口。“嘿嘿,还好,股市是好,我就是没钱加仓。” 这不是真的,他现在股市市值有两千万了,涨到的和新借的。2020年还有20多天,算算今年是赚了不少,两百万的。 反正舒莉也不想要吴金牛的钱,也就是问问。然后切入正题。“我们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最后一次?” “我们的关系,要结束了,以后你不要再找我。” “为什么?” 舒莉没直接回答,说:“你不知道你家甄甄为什么出去吗?” “知道,出去旅游,顺带拍风景。” “跟谁出去的?” “跟谁?这个倒没问,你知道?” “我也刚知道。这人不配你们甄甄。” “谁呀?” “我家孟虎?” “孟虎?就他俩?” “是的。” “那他们……处朋友了?”吴梦甄表面平静,心里真的认为孟虎不配甄甄。 舒莉看出了,说:“我说不配吧?可我不这么认为。我家孟虎现在什么都有,钱,事业,文化,还有人品,身体也壮,很帅,是个好小伙。” 吴金牛说是是。心想女儿都跟孟虎一起出去了,竟然不跟家里说,是怕家里不要孟虎?孟虎有舒莉说的那么好吗? “所以,我们做大人的要断了这种关系。” 吴金牛没法驳斥,心里对女儿加了一层怨恨——偏偏找孟虎。但他善于心口不一,按需要的说。“这是亲上亲,不是蛮好的嘛?” 舒莉说:“什么亲上亲,你不要,我还要这张老脸的。不可能了,趁还没发现赶快收手,不然丑死了!” 舒莉就先走了,落下吴金牛一个人生闷气。 宾馆很偏僻,但也有公交,就是等了好久。舒莉乘到城里,再转车到儿子的健身馆去。 她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儿子的事业嘛,看看也高兴。来了就试试器械,也就能上跑步机跑跑,那些力量功能的器械,上去之后,她是一个动作也完成不了,想想男人真有力气。有时就帮着阿姨打扫卫生——主要是指挥干活。孟虎出去后,她隔天就来一趟。 这里的人都认识她,最近每个人都要多看她几眼,只有莫飞直接说出:“阿姨,我不能叫你阿姨了,你太年轻了,返老还童,你太神奇!” 下午四点多,这个时间来锻炼的人不多。她先到办公室,莫飞在里面,还是跟她开玩笑,“舒姐,又来指导了,欢迎!” 舒莉说:“跟你说了,不准叫姐,叫阿姨!否则孟虎成了你小辈!” 莫飞说:“孟总回来就改口,谁叫你这么年轻,叫阿姨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都生得出你们,就是阿姨。” 虽然能与年轻人聊得来,但也毕竟是两代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就转入正经,问生意好不,正常不,俨然一副老总母亲的腔调。 听到一切正常,就出来转转。上跑步机练一会。后面有声音,没理会,只管自己跑步,那人走到前面,跟舒莉打招呼。 “嗬,是孟总妈呀,我从后面看以为哪个小姑娘呢?” 舒莉累了,停下,气喘吁吁地说:“拿老太婆开玩笑!” 这人是教练,是这儿年纪最大的教练,姓郭,40岁出头了。 郭教练说:“没开玩笑,真的,阿姨你一直练的吧?身材超好!” “没有,平时就跳跳广场舞,有时跑步,这里的机器我想练也练不了。” “跳舞跑步就不错了。这儿可以游泳,也蛮好的运动,怎么不去?” “我想等天暖和点再去。现在虽然有温水,我老太婆不比你们年轻人,怕冷。” 郭教练说你哪老,一点不老。又指着一台器械说:“这个叫划船机,你能做的,可以增加腰腹力量,瘦腰。不过你肚子也没累赘肉。” 舒莉说总有点的。就上去练。 划船机看上去简单,一条金属杠子了安置一张能沿杠子移动的小凳子,人坐上去,双脚伸进踏板,两手抓住把手,用力往胸前拉,同时双脚抵住踏板,手柄牵引到胸前,一曲膝坐凳就朝前移动,手再放松,脚一蹬又回复原位,然后重复。像划桨一样。郭教练说,划船机能练到全身80%的肌肉,腿、腰、上肢,还有胸背。 舒莉一个一个地做,觉得这个她能做,很高兴,做到了十几个,动作慢了下来,郭教练在一旁喊坚持,她又坚持做了几个,郭教练说可以了,舒莉兴起,说我还能做5个。为自己设定了目标,就数—— 1,2,3,4…… 做到最后一个,觉得像在拉一座山,用尽力气,身子都扭了起来,就要拉到胸前了,忽然“哎哟”一声,手一松,身一软,躬起上身,手往肩上搭,说背痛。 郭教练慌了,他本想制止她做最后的5个的,一犹豫,就出事了。忙问哪里,什么感觉? 舒莉说,这里,肩膀下面,疼。 郭教练上去轻按,找到部位,说是背扭伤了。让她抬臂,转动肩关节,问有事不,舒莉说都行,就是那儿疼。 郭教练说,你先到我们休息室,我看一下。 到教练休息室,一个小房间,放三张小桌子,都是教练的。舒莉坐下来,郭教练说,现在怎么样,要到医院看吗?还是让我先看看? 房间里没别人,门开着的,舒莉说,你先看看吧,有问题不? 郭教练让舒莉脱下外套,把里面羊毛衫也脱了,只穿棉毛衫,舒莉两手抱在胸前,让郭教练在后面把棉毛衫提上去,郭教练看到文胸带子上面一点的部位有一块小小的肿胀,青紫了,说是扭伤了,看上去问题不大,回家后如有问题,就上医院。加个微信,有什么情况联系我,很对不起! 舒莉说怎么能怪你。 就坐着休息下。问郭教练哪儿人,来阳溪多久了。 郭教练说远呢,大西北来的,来阳溪两年了。 问家里人来了吗? 说老婆孩子在家里,老婆生病了,癌症,要靠他出来挣钱。 舒莉就很同情郭教练。 坐了会,舒莉说好多了,应该没事了,就回家。 晚上郭教练发信息问好了不? 舒莉说还有点疼,明天再看看。 第二天,郭教练又关心伤情,舒莉说还疼,比昨天好,不会一下子好的。 郭教练说,我为你准备了药膏,要敷一下不? 舒莉说好呀。 就又到教练休息室,??,抹药。 …… 124章 孟虎情虐李坤兴 孟虎和吴梦甄乘飞机到达南京禄口机场,打开手机,孟虎有两个未接电话,李坤兴的。 孟虎打过去,李坤兴说,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今天林律师来电话,说多伦多那里,有个女人怀了你生父的孩子,还是双胞胎。 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好在有心理准备。可竟然还是双胞胎。 孟虎说:“那么,就是要分给双胞胎了吧?” 李坤兴说:“是的,准确地说,是要留给胎儿份额。林律师说已经鉴定了,这回没错,可怜你的财产要稀释一半!” 孟虎想想也心疼,只希望再不出现人来分遗产,可是,谁知道呢?脸色就很难看。 吴梦甄问什么事,你好像不高兴。 机舱门刚打开,过道上站满了人,他俩仍然坐着。孟虎说:“李律师的电话,说我生父有双胞胎在人家肚子里,这下要分去一半钱了。” 吴梦甄听了也沮丧,但看到孟虎那样了,再想想还有五千万的,就安慰说:“这也没办法的事,还有好多钱的。” 孟虎苦笑道:“希望没人再来分了!” 吴梦甄继续安慰:“再来分也没办法,你不是说过,自己一二千万总有的吧,你生父在外面不会有成群结队的孩子吧。要是再来两个,就是再分出去一半是不?” 孟虎说:“我也在算,再来两个,一共6个人分,2亿除6,有3千万多的,再来两个,8个人分,也有二千五百万的,再来两个,10个人分,每个人还有两千万。总不会有那么多人吧?” 吴梦甄说:“我懂了,分摊的人多了,再有人出来,有好多人分摊的,越到后面,拿出来越少。” 孟虎说:“咦,是这个理,假设有20人,吓出屁了,每人也有一千万的,20人是不可能的,我生父又不是猪郎!” 吴梦甄笑着打了孟虎一拳。 孟虎说:“孩儿不孝,得罪了!” 又对吴梦甄说:“甄甄你真好,没有为少钱难过。” 吴梦甄说:“怎么不难过,但想想得到的还是不少了,没得到遗产也要过。” 孟虎说:“一点没得到你就不会要我了。” 吴梦甄说:“以前是这样,看你有一千万打底,现在看你对我这么好,没有一千万也行,只要你努力,挣到钱就行。” 孟虎说:“真的,我保证努力!” 吴梦甄说好了,人都要走光了。 从机场回到阳溪要坐一个小时汽车,下午两人分手各自忙工作,孟虎去健身馆,问了莫飞情况,处理了几件事,自己上器械练练身子,好些天没练了。 第二天李坤兴让孟虎到他办公室,孟虎正好也想去。孟虎问具体况,目前要如何应对,要分出多少,拿到的利息要分不,等等,李律师的回答与以前一样。 李律师说应对策略有两种,一种是与其协商,当然是要求比法律规定的份额少些,二是不理她,等她打官司,要到我们国家来打官司的,就是拖些时间,巨额诉讼费要我们出,执行也刁难不了她,因为你有钱在账上。所以最好是协商,林律师正在与他们沟通。你希望比规定少多少。 孟虎说,越少越好,但不能少就照规定给她。 李坤兴说,孟虎你是爽快人,我尽量为你多争取。 这样这件事就简单了。李坤兴说,最近忙的吧,健身馆好不? 孟虎说,生意还不错,至少不会亏。下年度我想降到60万,可以做的。 李坤兴说,酒店应该可以谈,毕竟疫情还没过去,国外还严重,迟早要影响国内,将来还不知怎么办,你做还是有风险的。 孟虎说,就是,我倒不怕疫情,刚出去旅游了。 李坤兴说哪里去了,旅游好,放松身心又长见识。 孟虎说是的,收获很大,还想出去。又问,你认识吴梦甄吗,也是调换孩子的人家。 李坤兴说认识呀,怎么啦? 孟虎说,我们成女朋友了,我们一起出去的。 李坤兴一听,心里不是滋味。怪不得最近吴梦甄的视频风景那么好看。她是孟虎女朋友了,还好到一起出去了。 “那祝贺你们,吴梦甄是好女生,你会珍惜、会幸福的。” “谢谢李律师。我还怕她不要我呢,我现在听了你的话,请老师辅导学习,也算有点文化了。我也没跟她说有这么多遗产,她不是看上我的钱。” “那就好。” “我现在还能读外国文学了,不是很懂,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我找来外国文学史,还是大学教材,看里面对这本书的解释,就有些懂了。” “这是个方法。你还可以网上看视频,安娜卡列尼娜的电影和连续剧都有,容易懂,但作为文学还是要读原著。” 孟虎一听这也是个方法,回家就上网找。 李坤兴想这算为他人作嫁衣裳不?我的吴梦甄,曾经的吴梦甄,失去你才觉得你好! 这一天,李坤兴的心一直隐隐作痛。 下班前生母解菊青来电话了,先说李坤兴妈情况。王桂珍免疫治疗外还加化疗,中间有段时间回阳溪,做治疗再送到上海,李坤兴在加拿大期间由解菊青负责料理,李坤兴回来后解菊青说还是我来,反正我就动动嘴,具体由你姨妈和小虎。他们仨就陪王桂珍来往阳溪上海,所以现在解菊青比李坤兴更了解王桂珍的病情。 王桂珍的病情稳定,就是没力气,吃睡都还可以,算是不错了,用王桂珍的话,托儿子和他生父家的福,赚来那么些日子,走也开心、放心了。 李坤兴说谢谢妈。 解菊青说:“一家人谢什么,你安心工作就是。我现在几天不见你妈就想她的,我们谈得来。” 李坤兴想那多好。两个妈都是好人! 解菊青说我也想儿子了,今晚你来家里吃晚饭。 李坤兴答应了。 125 母子交流 李坤兴下了班开车到别墅,只生母一人在家,问爸呢,生母说没回来。李坤兴知道生父还是老习惯,与公司的人吃晚饭,吃酒,再去唱歌。也是,每天下班回来干吗?与老婆相对几十年了,不冷清吗?晚饭后干什么呢,看电视?打牌?那就泯然众人矣。有的老板是晚上赌博,会情人,到高级会所逍遥,那生父比他们好多了。 李坤兴是早已经不参加这种活动了,在五洲公司的时间也少了,原来是以在公司上班为主,现在以在律所为主了,只管公司的法律事,其它事不问了。 晚餐丰盛,母已知子,都是李坤兴爱吃的,两个主打菜清蒸老虎斑、青蟹炒年糕,李坤兴直说好吃。老规矩,生母给儿倒了一杯红酒。李坤兴不由说道,在妈这真幸福。 生母说:“那你多来呀,你天天来妈最高兴。” 儿子说:“有点忙,来少了。” 生母说:“工作重要的,空了就随时来。你娘的事你也别操心,交给我吧,现在我空了,能为小辈分担点事情就是开心,是价值。” 儿子说:“谢谢妈,我妈的事真的幸亏你。你年轻时候也是事业非常成功的,能力扛扛的,我妈的事情,放别的你这样年纪的人,搞不来,光网上预约,住院出院手续,与医生沟通,我姨妈说你样样懂,佩服你的。” 生母说:“我脑子还是可以的,不然怎么生出你这么聪明的儿子。新东西我会学习,好多不是你教的嘛。” 儿子说:“我错过看到爸妈年轻时的奋斗,但能够想象,不容易,是成功的人生,小辈的榜样。” 生母说:“人一辈子就几次机会,要抓住。也有运气。我们这一代小时候穷怕了,我小时候基本上吃不到荤菜,从没新衣服,都是姐穿剩下的,破了就打补丁。冬天的棉鞋也是姐太小给我的,大脚趾都顶着露出来了,到学校也不怕丢脸,反正大家都那样。过生日才给个煮鸡蛋,热乎乎的藏在袋里不舍得吃,冷了才一点点咬,那香味能想上三天。家里不是有好几只鸡生蛋不是,舍不得吃呀,父母不让,要卖钱交学费。你爸家也穷,他坏,偷鸡蛋吃,家里的喔,有时生吃,有时偷煮几个,藏着慢慢吃。一次在上学路上吃,他胆子大,躲进坟墩堆里吃,蹲在坟墩间,有人上田经过,他吃得专心,一想上课要迟到了,一下子站起来,那人吓坏了,赶紧跑,你爸还在后面追,其实是跑着上学,还超过了那人。那人看清是个小学生,就跑着跟到学校告状,学校就通报批评你爸。都以为他是恶作剧,他又不能讲真情,他说无所谓,不缺学校这一次批评。上了中学还跟老师打架呢,说看不起老师,喜欢女生欺负男生。” 李坤兴大笑,说还有这种事,爸从小不走寻常路,是个人才。 儿子又问:“好像你们高考其实不错,都只有差几分,放现在绝对本一。” 生母说:“可能是吧。你爸是78年,我是81年,那时都录取率很低,你爸差十几分,我只差4分。没考上的心情等于是人生到头、世界末日,因为当时农民和城里人差别太大了,做梦都想上大学毕业了国家分配工作做城里人,哪像现在这样什么人都可以到任何地方应聘工作。那时太不公平了。我班上一个女生同学,是阳溪城里人,第一年没考上,来我们宫林中学借读,差5分,比我还少一分,可她进了阳溪税务局,当时工商税务银行从高考落榜生中招人,但农村户口不行。我想复读再考,不行了,家里四个孩子,负担太重,要自己养活自己了。我跟一个亲戚学裁缝,学得蛮快的,两年后在宫林镇上开了小店,当时很开心很满意了,心想这辈子就这样过也不错。你爸当时在社办厂跑供销,85年认识了我,到我店做衣服认识的,就追求我。” 李坤兴说:“我爸追求你的风格是不是也直接,干脆。” 解菊青说:“就是,他来取衣服时说,你这么漂亮能干,结婚没有,我说你问这干吗,他说喜欢你娶你呀,这种风格我还不适应。一看他就像厂里跑供销的,脑子活络能说会道,我怕这种人不可靠,不答应他,说有人了,他说那也要加入竞争,我说像你争取客户一样吗,他说我就喜欢你,会聊天,聪明,还漂亮。说我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客户,不是生意客户,是做老婆的客户。后来他还得意,因为几十年后,时兴企业管理讲课,那时我还在五洲,有个专家说五洲的产品用户是客户,企业内部,员工是老板的客户,老板也是员工的客户,甚至家里老婆也是你的客户,都要服务好,他就回来说,怎么样,记得不,我几十年前就这样讲了。” 李坤兴说:“爸是一直有先进理念的。”但心里想,生父似乎没把员工这个客户服务好吧,知易行难。 李坤兴吃菜喝酒,听生母讲往事,感觉很好。“后来你们做企业挺不容易的吧?” 解菊青说:“85年我跟你爸结婚,当时你爸跑供销已经有点有名了,好多电缆厂挖他,业务费越来越高,当时已经是万元户了,城里工人才二三千元一个月。我做裁缝一年也有三四千,想想这辈子过上好日子了,要生孩子了。86年生你,孩子大到两岁,其实是尤凯了,你爸叫我别做裁缝了,跟他一起跑供销,说有个女的好办事,有的客户对男人太凶,我想也好,还可以看着他呢!” 说到这解菊青笑,说供销员乱七八糟的不要太多,有钱离婚的多了。 李坤兴说,后来呢? “我们配合是很好,还多一个人商量事情,我出去长了不少见识,所以这辈子这件事我最感激你爸。当然他也说我们是珠联璧合,一加一在于二。这样有三四年,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全国办企业疯了一样,你爸不甘心做供销员,要自己办厂,说没什么神奇,不就是买点机器,上海请来几个技术员,有的是退休的,有的星期天赶过来,叫‘星期天工程师’,销路他不愁。就暗地准备,到93年,厂子办起来了,当时还不能搞私人企业,是跟好多村谈过定下一个,乡镇企业,每年上缴村里一点钱。你爸定的名字,五洲,说这辈子要把电缆通到全世界五洲四海。” 李坤兴很有感触,说爸伟大,有抱负。他注意另外一个点,说:“93年,到今年27年,江小涓出生那年。” 生母说对,但有些奇怪儿子怎么联系到江小涓的出生。 李坤兴让生母继续说。 “厂是办起来了,一办才知道比想象的难。公家手续繁,章敲了几十个,村里人又闹,造厂房时村民来阻止,狮子大开口要补偿,好像我们是带了大钱来投资的,我们是白手起家。你爸说补偿款还有每年上缴款都跟村里协议好了,影响开工要赔偿的。村民不听,说土地便宜了,天天来闹,厂房造不起来,村委说没办法,报公安,也不能天天看在工地上,又不敢抓人。你爸火了,他有一帮兄弟的,年轻时都说你爸是小纰漏的头头,其实你爸不做坏事,讲义气的。收买几个村民做内线,闹的时候几个内线故意冲在前面,拿砖头朝我们的人背上砸,衣服里预先垫了海绵的,一砸,装死躺地上,我们的人赶快送阳溪医院,放风残废了,回家里躺床上,说瘫痪,没钱看病了,一群人上那个砸的人家里闹,演戏的,要赔几十万,矛盾就转移了,那人直躺到厂房造好,说到上海看好了,与砸的人协商赔了钱。这事现在还没人知道真相。” 李坤兴笑道:“爸有勇有谋,战争年代是将军!” 解菊青说:“他自己也这样说的。” 解决菊青继续回忆:“好不容易生产了,产品质量,达标不达标,烦死人。价格恶性竞争,不可能做到国标,不偷工减料没钱赚,查到就罚款。见到工商税务环保就发抖。还有银行,电缆要大量生产没资金不行,银行看不上小厂,求爹爹告奶奶,都是我的事。我当时发恨,想还不如原来在人家厂里做做供销。” 李坤兴说:“真是这样,企业家是伟大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这种压力和辛苦的,所以非常值得尊敬。有人老说什么原罪,我想你们也想大家按照游戏规则靠真本事公平竞争,不要作无谓的工夫和牺牲,就像我们律师,我愿意一切照法律,法律外因素越少越好。” 解菊青说:“就是。后来我听到有人到澳洲和美国办厂,说那里一切透明,只有请个律师照法律办就ok,没什么内部交易潜规则,不心烦。” 李坤兴说:“人家那里多少年法制环境了,我们还在发展中。后来还比较顺的吧,现在五洲不算小了。” 解菊青说:“后来产品销路还好,毕竟我们手里有好多用户的。那时又不是现在????。像你说的,怎么会没有原罪。好多跟我们一样的,出事了,收礼的人抓了,供出送礼的??要办行贿罪,???。现在12月了,以前每年从阳历年底到春节过年,我和你爸就跑出去收账,从93年到03年,十年里有六年在外面过年,收钱要到大年夜,赶不回家过年。印象最深的是北方几个城市,还有南京,都有单位说没钱,把他们厂里造的房子抵给我们,有的还是临街店面,我们拿到就急着出售,厂里要钱买铜材的,结果几年之后,那些房子涨了好几倍,要是现在还在手里,好几个亿了。” 李坤兴笑道:“世事难预料,幸亏后来你们也买了好多房子,也在房子上赚到了。” 解菊青说:“就是,后知后觉,后来还是我坚持要买的,你爸只想扩大企业规模,只嫌钱少。” 李坤兴说:“这倒是只得尊敬的企业家精神,不是投机商。” 李坤兴又说:“爸妈的一生真是精彩,我们这代就比较平淡了。” 解菊青说:“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时代变化大,大起大落,你们开始平稳了,国家平稳好,大起大落吃不消。儿子你虽然平稳,但打官司我看也蛮精彩的。” 李坤兴说:“嗯,也是不见硝烟的战场。” 解菊青说:“儿子,希望你过平稳舒服的日子,有这点事业够了。最好五洲能接班。” 李坤兴说:“我不适应企业,让你和爸失望了。” 解菊青说:“不要瞎说,我们对你满意的。你爸也不是样样对,特别是时代在变化,我老说他的,要多听年轻人,他太固执,其实你也看到五洲这几年不成功,下坡路了,我又不能多讲。最近弄出个专利,算是有点扬眉吐气。我知道你与你爸理念不合,我也急,想不出办法,有时想想把企业卖掉算了,但他不肯。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儿子你是不是还是多与他沟通,最好给你一个分厂,照你的意思做,怎么样?” 李坤兴摇头,说:“现在我还不能独立办企业,没能力,还是做律师吧,我想去上海。” 解菊青说:“这样啊,你不想接班了?” 李坤兴说:“我不是做企业的料,我还是建议请好的职业经理人,不是杨进那样的,现在爸太累,不过,这是他要的生活方式。我也说不清。” 解菊青说:“对不起儿子,让你失望了。” 李坤兴说:“怎么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才对。五洲的律师,30万一年太多了。” 解菊青说:“儿子你说这个我生气,一家人说什么呢。除非给你个人,也不上税。” 解菊青暂时不想说这个沉重的话题,她要等尤茂昆回家说,给李坤兴分厂,她相信儿子。她换了个另外很关心的话题。 “儿子你个人的事也要抓紧了,有了不?” “喔对了,我说要去上海,也有这个原因。” “对象在上海?” 李坤兴喝了酒,今晚又谈得透彻,就说:“在阳溪,嗬,在五洲呢,但不能成对象,只能离开。” 解菊青琢磨儿子的话。“不能成对象?为什么?” 说到这份上,李坤兴干脆不吐不快。“是亲戚,三代以内血亲,不能结婚。” 解菊青就想,在五洲,三代以内血亲,尤家还是解家?厂里就几个年纪合适的亲戚,一想就想到了。 “是江小涓?” 李坤兴不吱声。 这就是默认。 解菊青叹气,说:“怎么会这样,小涓是个好姑娘,但是……儿子你只能放下了……那你要去上海我不拦你了。” ”“可怜的儿子,”解菊青摸着儿子的头,“慢慢走出来吧,会有更好的人的。 126 阳历年的年夜饭 解菊青与司机小虎到上海接王桂珍出院,直接把王桂珍接到别墅的家里。 回来的路上就做王桂珍的工作,说别回李渎的家了,就去她家住,她家就老尤跟她两人,人多热闹。王桂珍不肯,说她一外人,又是病人,怎么可以住她家?一定要回李渎,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家里习惯。 解菊青说:“老妹子你同我处得好吗?” 王桂珍说:“怎么不好,前世注定的缘分,亲姐妹也就这样。” 解菊青说:“那就对了,亲姐妹能见外吗?你住我家,坤兴见你总比李渎近。” 王桂珍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已经为我太花心血,不能再麻烦你,不作兴的。” 解菊青说:“这样吧,你在我家住几天,你也想家的,李渎亲友多,过几天送你回去。” 王桂珍说:“依你。你怎么对我这样好呢,前世修来的福,我没什么报答,只能回去磕头作揖老天保佑你们全家人好人平安。” 解菊青说,谢谢了。并对王桂珍妹妹说也一起住我家,好帮我照应。 王桂珍妹妹也说那好,谢谢。 一到大别墅,王桂珍姐妹都说,真好,这辈子能住进这种房子。 每天解菊青陪王桂珍聊天,坐轮椅出去转,到处走走,累了坐坐,在宫林的公园里晒太阳,听老人们聊天,人们对太湖边渎上的事感兴趣。王桂珍说给他们听,还说就是夏天太湖边上臭,这几年慢慢好了。 坤兴过来也方便,才20分钟,到李渎要40分钟的。 但王桂珍总觉得麻烦人家,住了几天,说要回家了。 解菊青说,再住几天,阳历过年了,我们过个团圆年。 解菊青心里想的是把尤凯一家叫上吃个阳历年夜饭。尤凯因为股东会决议不签字与他老子闹僵,两个多月不来往了,解菊青是与他联系的,也去看孙子,叫尤凯回家,尤凯说老子在家不回去。这些事大致跟王桂珍说了,因为亲儿子不来看生母总得给个说明。 倒弄得王桂珍心里不安,好像她做错了一样。解菊青说,怪我们,从小没关心他,那时只顾做生意。 这个阳历年夜,解菊青要想方设法叫尤凯回家,哪怕就这一次,也要全家团圆一次。 到尤凯家,他还是说不想见老子。解菊青说:“你们父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之仇,不就是股东会决议没签字吗,我也不说你们对错,总是父子,不看老子也要见见亲娘。你生母难得在我家,她是病人,今年不知明年,你无论如何要一起吃个年夜饭。” 尤凯说好吧,但别怪我态度不好。 解菊青说,你和陈澜,还有两个儿子。 2020年的最后一天,一场跨年冷空气南下,下了大雪,尤凯陈澜陪两个儿子在公园堆雪人,天黑了赶到酒店。 人都到齐,王桂珍看见她两个亲孙子,给了两个红包。 王桂珍觉得两个孙子很正常,同别的孩子没两样,心里放心了。 解菊青宣布开席。 尤茏昆话不多不少,第一句祝福语是他说的,说敬大家,辞旧迎新,祝来年越来越好。 陈澜让两个儿子给爷爷奶奶敬酒,两个孩子是经常经历这种场面的,熟练了,大的领着小的说,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陈澜没忘记让两个儿子敬另一个奶奶。 王桂珍很高兴,说,快点长大,好好念书。 王桂珍的菜由其妹妹用公筷搛到她面前的碗里,毕竟是病人,虽然不是传染病。 大家也用公筷公勺,疫情期间嘛,更要注意。有人忘记了,尤凯就大惊小怪地提醒。 尤茂昆敬王桂珍,说:“多住些日子,与老解谈得来的。”这样的话在家里也跟王桂珍说过,是真心的。 王桂珍说:“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托你们的福,没想到能活过今年,活到就是赚到,别人生这个病早走了,我还能在这里好吃好喝。我不会说话,也不晓得怎么报答,我到阴间也念你们的好。” 尤凯说:“今天也是过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王桂珍说:“是是,我就是不会说话。” 尤茂昆说:“老妹子心态好,病会好的。相信科技,以后还有更好的,马上有120万一针的抗癌剂,美国最新科技,说不定比现在的免疫疗法还好。” 王桂珍说:“有也不用,我不值120万,浪费,作孽,120万用在别处派大用场了。我这辈子也不值120万。” 解菊青说:“你生下尤凯,培养坤兴,就不止120万的价值了,无价的。” 王桂珍说:“你会说话,全靠小辈自己,我没文化没本事。” 大家边吃边聊,李坤兴有件事要说。“你们知道吗,卞丽萍的案子撤销了,以过追诉时效,宣布无罪。” 众人不解或说不公平,李坤兴解释刑法的规定,根据涉嫌犯罪的轻重分别过了5年、10年、15年、20年,就不追究刑事责任了,就是死刑,过了20年也不追究了。 陈澜说,那电视里有人几十年后抓到还判刑的。 李坤兴说对,这个不追究有两个条件,一个是犯罪没被发现,发现就立案了,逃避侦查当然不算过时效。还一个是必须从此之后没再犯任何罪,犯的话重新算时效。 李坤兴又说,这不妨碍民事上追究责任,但也有时效,是民事诉讼时效,从知道被侵权起一年,我们的事是7月确定的,到现在半年了。 解菊青说还在考虑要不要他们赔,姓卞的就算了,自己都得癌症了,医院要给个说法。 李坤兴说,卞丽萍说愿意卖她的房子赔,病也不看了。 解菊青说这倒不至于,总算良心发现的,不然到现在还不一定知道这件事。 尤凯说,怎么会不知道,想知道就会知道。 王桂珍看看她的亲儿子,不懂他的话,心想自己不理解的别人的话多了。她是同意解菊青说的放过卞丽萍的,想开口支持,又觉得还是少说。 李坤兴心里百感交集。这事半年了,不,自己知道更早,4月就知道了。这一年的事,令人唏嘘。 大家再次举杯,希望2021年吉祥美好。 127 李坤兴山东调查取证 元旦之后上班,法院的调查令下来了,李坤兴去山东调查取证。 证据方面,邹敏已经搞到荣润的供货合同,是供给山东一家送变电公司的,胡逸帆弄到的一段标有荣润标志的电缆,可第一次开庭时被告说那段电缆与那份供货合同没关系,就是不承认是他们造的,现在原告律师要做的事情是,请山东这家送变电公司提供根据与荣润公司的供货合同拿到的货,然后通过检验证明荣润公司的货侵权了五洲的专利技术使用权。 2021年1月上旬的一天,李坤兴去往山东。事先与江小涓联系了,她已经在那里。 此行李坤兴一事两便,他另有一只代理案子在省高院,先去阅卷,办完这桩事已经下午4点,查高铁票,往山东目的地有趟6点多的车次,赶去搭乘,到达目的地已经晚上9点半,就想直接到酒店住下,明天再与江小涓谈工作。酒店是江小涓帮订的,就在五洲经营部附近。电话跟江小涓说到了,自己去酒店,江小涓说,好,辛苦,明天见,休息好。 用了江小涓发来的微信地点导航,网约车离开高铁站开了半小时,显示还有1公里到达酒店。车子从大街拐进一条支路,李坤兴看到街边几个霓虹灯字,感觉敏感,细看果然,写的是五洲电缆经营部。酒店应该就在这儿了。 再往前开一段,看到路边道路上熟悉的身影,是江小涓!不是一个人,与一个大个子男人并肩前行。车子从他们边上经过,李坤兴回头盯着看,路灯下能认出是江小涓。 李坤兴看手机时间,22点10分。江小涓有男朋友了?应当祝贺啊,事业和个人情感两不误。谁说这个年龄的男生比女生俏,就我还是孑然一身,她们都有了!看来女生比男生想得开放得下,我倒是前情难忘优柔寡断之人! 其实此时与江小涓同行的人是谢中强,新同事而已。 谢中强刚回到五洲入职,这是来山东经营部的第二天,他与江小涓谈他的规划,主要是销售铝合金电缆这块,五洲有了铝合金电缆的专利技术,产品质量过硬,谢中强有好几家意向企业。而且以他的经验,原有几家企业使用铜线的,可以考虑以铝线代替,效果一样价格便宜。今晚在经营部江小涓办公室商讨工作计划,其间又扯开说到些五洲的陈年往事,不觉间说到10点钟了,江小涓说明天再谈。他们都是租房,出经营部有一段同路。江小涓与邹敏共租一套房。 第二天上午,李坤兴在酒店吃了早餐,依约定时间来到经营部。经营部租的是三间两层店面,下面是产品陈列和企业介绍、工程示范、vcr宣传等。李坤兴上二楼到江小涓办公室,江小涓说欢迎李律师来指导。 江小涓嘴上说着欢迎,眼睛不由多看了李坤兴几眼。 李坤兴笑道,我是不是看老了?我留了胡子,但胡子是整齐的,衣服是笔挺的,为的是显示成熟老练、有气势。 江小涓说,你行,你做事有心! 在外乡见到五洲人,又是表妹,自然高兴;可是也有说不出的滋味。让工作来排遣它们吧! 两人商量怎么完成这次取证任务。李坤兴说有法院调查令这个硬“派司”,一般企业会配合的。江小涓说了这家送变电公司的情况,说已经与他们的科长沟通,科长说他没问题,但作不了主,部长可能不配合,你要作好思想准备。李坤兴说这个你前几天跟我说过,我考虑好了,有新情况吗,江小涓说没有。 江小涓问:“要我一同去吗?” 李坤兴说:“你有空就同去,可以帮出主意。” 两人来到送变电公司,办公室主任接待。李坤兴拿出调查令,调查令是管辖法院山东一家中级人民法院发出的,第一行大字赫然写着中级人民法院调查令,有点吓人的。下面事由写的是因五洲公司诉荣润公司侵犯发明专利独占使用权纠纷案,无法取得有关证据,现由李坤兴律师收集调查诉讼证据,请送变电公司提供荣润公司电缆样本及相关证据。 办公室主任看了说,请等等,把两人留在会议室出去了。 等了会,办公室主任回来,说不能给,电缆全部用掉了。 李坤兴说:“法院的意思是尽量要有,所以请再找找,让工地上找一下。今天可以先把荣润的检测报告给我,找到电缆了通知我。” 主任又说你等等,又出去,肯定又去请示领导了,也可能是问企业法律顾问。江小涓轻声说:“估计是请示那个部长,我去过部长家,态度很冷的。” 主任回来就说:“不能提供检测报告,因为调查令中没写。” 李坤兴说:“调查令写的是‘请送变电公司提供荣润公司电缆样本及相关证据’,鉴定报告就是相关证据。” 主任说:“对不起,我请示了,不可以。” 李坤兴说:“我不知道你请示的是你们哪位领导,我要说明的是,我们拿出人民法院的调查令去所有企业调查,还没有不配合的,我们要建立社会主义法制社会,任何单位和公民都有义务和责任配合人民法院的工作,如果是国企,更是政治任务,贵公司是民企,民企也是要合法经营的,必须配合法院的调查,况且这件事贵公司不是当事人,与案子没利害冲突,更没有理由不配合,除非有利益勾连,那也应当有个态度。我相信你们与荣润公司不存在利益输送。如果我今天空手而回,回去汇报法官,势必惊动法院领导,庭长或院长会批示再次前来,甚至法警过来、警车开来也有可能,这一方面是浪费了宝贵的法律资源,为这么一点小事兴师动众,法院每天有那么多的案子要办。另一方面对贵公司影响也不好。所以无论如何要配合,今天先把鉴定报告提供给法庭,至于实物,就是一段荣润公司的电缆可延后几日给我们。不然我去见你们张永成董事长或祝明总经理,请你们高层领导下给个明确意见,我知道你也是听命,不想为难你主任了。 一番话把主任镇住了,他说我再去反映。 主任回来就拿来了鉴定报告,说实物到工地上看看还能找到不。 李坤兴想今天只能这样了。 出来后江小涓说:“李律师你行啊,搞得与他们董事长总经理熟悉一样。” 李坤兴说:“网上找的,再跟你核实的,骗得了他们骗不了你。” 江小涓说:“向你学习,斗智斗勇,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还一套一套的。” 李坤兴说:“有句话叫不会做伪证的律师不是好律师,我不同意,我不做伪证,但我认为不会巧妙取证的律师不是好律师。取什么样的证据、如何取到证据,是律师的基本功。” 江小涓说:“我也有体会,以前做会计是坐在办公室工作很单纯,现在要面对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要不断面对挑战,斗智斗勇,把事情办成很有成就感。” 李坤兴说:“看来你出来是对头了,我也觉得你进步神速,前途不可限量。” 江小涓说:“真的吗?你不是说好话鼓励我吧?” 李坤兴说:“真不是。你上任后五洲的销售业绩不是大增长了吗?关键是与你的工作有关系,我看到你手下人的工作状态,个个精神饱满,与我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就这个案子的取证,你手下人主动积极动脑子,正招歪招全上,只要捉住老鼠就是好猫,不然这官司到现在还打不下。” 江小涓说:“也是的,他们是你‘三心二意’的那种人吧,关键是他们也带动下面人了。我最大体会,我做他们的榜样,他们做下属的榜样,就ok了。” 李坤兴说:“你得道了,继续努力,争取做五洲总经理。” 江小涓说:“不会吧,那么夸张。” 李坤兴说:“有什么不可能,用尤董的话,这世上没有什么神奇,只有九寨沟是神奇的。” 江小涓笑道:“总经理我就不想了,太不切实际了。” 李坤兴说:“假的,跟哥玩起虚的了不是?” 江小涓只能笑着说:“有那么一丁点一丁点,都被你看出了,你坏!” 唉,跟江小涓总有那么愉快、心领神会的交谈,只可惜…… 李坤兴说:“妹妹呀,你也不能光顾事业,自己的事也要兼顾一下。” 江小涓没吱声。 “可能已经有了,哥多操心了。” 江小涓说:“这事不谈,哥。” 李坤兴不好再问。网约车来了,他们回去。 几天后,送变电公司说有一小段电缆了,李坤兴已经回了,江小涓去拿到了。 128 尤凯事情败露 五洲公司诉荣润公司侵犯发明专利使用权案再次开庭。由于有实物,又有检测报告,侵权的事实能成立了。法庭虽然没有当庭宣判,但进入侵权损失的审理。事先李坤兴做了不少统计工作,提出要求赔偿总计三千多万。 一个月后,判决书下达,五洲的诉讼请求获得支持,只是赔偿数额为二千多万。这在意料之中的,原告从来都是“朝天要价”的。 对方没有上诉,也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履行法律义务。于是五洲申请强制执行。 荣润公司没有能力履行,查到股东没有按认缴的注册资本注资,三名自然人股东分别叫汪翔、史建平、汤霞,都是阳溪人,李坤兴早就查过,都没发现这三个股东与五洲现在的和曾经的员工有关系。 执行法官分别传唤三人,两人说没能力履行,身份都是农民,一个说卖菜为生,一个说无业。叫汤霞的说,是她老公的姐夫尤凯让她做股东的,与她没关系,她就是签签字,对企业一概不知。 法官传尤凯。尤凯说他就是五洲的,还是董事长尤茂昆的儿子,办荣润公司是五洲同意的,有协议。 果然有协议交到法院。法官说庭审时为什么不提出来? 尤凯说,我的律师说这是诉讼技巧。 法官说你的什么高明律师,官司都输了。我们现在照判决执行。 法官问尤凯,你是汤霞的真实股东、也就是实际出资1500万的承诺人吗? 尤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法官要个明确回答,他就说不是。 尤凯问法官,我要拿出1500万吗? 法官说,承诺出资的股东,要照注册资本里的份额注入资金,这是承担有限责任公司的有限责任,荣润注册资本2000万,汤霞占1500万,其赔偿责任占比是2000分子1500,就是75%。如果实际股东是你,就由你出。 尤凯一听吓坏了,出法院就找刘朝杰,说怎么回事,法官说我是大股东,要赔的比例是2000分子1500,75%。 刘朝杰说权利大责任也大。 尤凯说我有什么权利。 刘朝杰说:“有哇,企业大小事情你说了算,荣润做大的话,你占股75%,基本是你的,将来上市,你是上市公司董事长,75%大股东,多牛!只可惜袁惠迪把事弄砸了,叫他别碰五洲的老客户的,结果出事了。” 尤凯说:“早知这样,为什么不早点歇手,拖到现在,还是我赔大头。” 刘朝杰说:“以为你们是一家人没事的,商量就是了,总想多做出点成绩。”其实之所以拖,当然是因为刘朝杰和袁惠迪想拖一天就多赚一天,反正最后赔偿主要是尤凯,他们各100万承诺注资就是追缴的话,赚到的已经远远超过。 尤凯说:“怪袁惠迪的话你上次就说了,现在再说有什么用,你说现在要执行怎么办?” 刘朝杰说:“我不是让你不要承认是隐名股东的吗,我们的汪翔和史建平都没承认,顶下了。” 尤凯说:“汤霞是我小舅子的老婆,一听要赔这么多,吓死了,非要我出面。” 刘朝杰说:“你只有再做她工作,你也死不承认就是。” 尤凯说:“我不承认,法院找汤霞,要拘留,要进失信人,怎么办?” 刘朝杰说:“那总不能你拘留你吧,你与五洲还不是一家人嘛,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把协议拿出来,对他们说准备先斩后奏的,因为先请求你们不会同意,现在我这事做成功了,把企业交给他们就是,此时到他们面前你要感到骄傲才是。” 尤凯被刘律师说晕了,好一阵思考,心想这好像有道理。这时有人敲门,刘律师说进来,有人来说案子了,刘律师乘机不理尤凯了。 这边,执行法官对李坤兴说,三个自然人股东两个是农民,一个说卖蔬菜,一个无业,没履行能力,还有一个汤霞是营业员,也没能力。汤霞说尤凯是真实股东,你知道尤凯是谁吗?尤凯也没承认是实际股东,就是承认,也不能强制执行他,除非你们再起诉他。你这个律师,怎么连这个都没查清,搞不好是一家人,最后赔偿的是自己儿子。 李坤兴想怎么会这样,自己哪个环节疏忽了吗? 赶紧向尤董汇报,尤董听了差点气昏过去。把尤凯叫来,尤凯避而不见,李坤兴去他办公室问,尤凯说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李坤兴想我不是家人吗?但没说,只是说,这是我代理的案子,我要对五洲负责,你必须说清楚。问那份协议是怎么回事。 尤凯说:“我是20%的股东,就不能作点主吗?” 李坤兴说:“你的协议哪来的?” “我怎么知道,办公室给的,盖章的。” “可我问过办公室,他们那没记录,也没这个协议存档。你知道用印有记录,盖章的协议也有存档。荣润的大股东汤霞与你有什么关系?” “是小舅子老婆怎么啦?” “荣润成立和经营与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是我办的,现在交给公司就是了,有什么大惊小怪。你们说我没用的,我办个公司给你们看看,我办成了,哈哈。” “那么协议也是你弄的,章是你盖的,是吗?” “是又怎么样,我不是成功了吗?” “你成功了,荣润应该赚了不少钱,你得到多少?” “这个你别问。” 汇报尤董。把办公室张主任叫来。张主任是解菊青的亲外甥,自己人控制公章嘛,他想起来了,说应该是尤凯借一份小合同的机会,自己偷偷加盖了一这份协议。一个劲地说自己疏忽了。 尤茂昆说等查清再说。各个岗位要负责任,否则担责。让张主任走了。 李坤兴说:“荣润75%股权是尤凯的小舅子的老婆,尤凯应该是隐名股东,所以要承担75%的侵权赔偿责任。之前荣润公司挖走不少五洲客户,应该赚了不少钱,理应大部分归尤凯。尤凯不回答得到多少。” 尤茂昆说:“他能赚到个屁,肯定是被别人利用了。你去跟他说,一,必须把事情交待清楚,不可有一点隐瞒,包括怎么想起办厂的,谁的主意,另外股东是谁,不要面上的什么卖菜的,什么时候生产的,卖给谁了,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得利了多少,尤凯分到多少。二,判决下来了,就要照判决书履行,别以为是儿子就没事了,必须给他一个教训。三,鉴于他这种情况,严重损害公司,不配当股东,请他把股权还给父母。” 李坤兴说,是不是先让他把情况说清,其它看情况再定。 尤茂昆同意,但说这次要彻底解决他的问题。 李坤兴再找尤凯,连蒙带吓,说你这次民事责任跑不了,还可能刑事,不要再上别人的当,别人让你做大股东,你自己清楚,你拿到75%的企业收益了吗?你可以把情况跟我说,我能帮你,说不定可以告他们欺诈,由他们承担责任。 尤凯又迷糊了,听李坤兴的话也有道理,最关键是他确实没得到多少,却要承担最大的责任。再瞒下去也瞒不了,就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说了。 于是知道他被一个律师和一个销售员共同忽悠了。 尤凯说,大不了把荣润收回给五洲就是。 李坤兴向尤董汇报。关于收回荣润,尤茂昆说,估计意义不大,荣润侵占的是我们的市场,没多少新用户吧?去问问尤凯。 尤凯自己并不知道荣润有多少客户,问袁惠迪,袁惠迪不接他的电话,好不容易打通,袁惠迪说新客户听说出事都跑单了,没有客户了。其实是袁惠迪不想把客户给别人。他已经找到另外的电缆供应厂家了,虽然赚的钱少多了。 尤凯就走投无路了,找刘朝杰,两人一起骂袁惠迪。 尤茂昆就让李坤兴通知尤凯,要么照判决书赔偿,要么立即把股权转出来。 解菊青也为尤凯的事生气,但说还是转一半股吧。尤茂昆说先转一半再说。 而尤凯一半也不肯,只肯转5%,说20%值一个亿,赔两千万是4%,5%已经多了。 尤茂昆给尤凯打电话,说账能这么算吗,20%是你的吗?当初因为你是唯一儿子,因为你不伤害企业,因为你履行股东义务,现在这些前提都没了,本应当全部收回,你娘不忍心,给一半你,你不要不知足。 尤凯把电话挂了。 尤茂昆说打官司吧。解菊青犹豫,说一家人最好不要到这一步,尤茂昆发火,说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这事不能拖了。 解菊青说,我再想想办法,等后吧,马上过年了。 129 周老太服贴了 快过年了,孟虎收到法院一个邮政快递,是有人起诉他了。寄给他的是诉状、诉讼权利和义务告知书、开庭传票、证据等等,厚厚一叠。 原告有两个,周平和周安,说是两个胎儿,由其法定代理人梁艳婷代为诉讼。被告是孟虎、洪招娣,还有第三人周航。他看了下起诉状,是要他和洪招娣交出一半遗产给两个胎儿留份额。 立即找李律师,李坤兴详细看了材料,说这儿的材料再结合林律师之前电话里跟我说的,这两个胎儿是你生父的遗腹子是无异议的,这官司要输。当然我还是尽量再仔细研究,看看有破绽不。 孟虎问,就是说要拿出一半遗产是吧? 李坤兴说:“差不多吧,先由法院提存,等把孩子生下,就给监护人梁艳婷。理论上有死体可能,就是说生下来如果是死的,那么法院提存的遗产就返还给你们。” 孟虎笑道:“那不是要巴望她生个死胎。开玩笑的。” 李坤兴说:“哈,是吧。不过生下来要是活的,哪怕活一分钟,然后死了,也不返还给你们了,而是由孩子的继承人继承了,就是归孩子母亲了。” 孟虎想了想,似懂非懂。他现在求知若渴,就请李律师解释。 李坤兴说:“胎儿的民事权利能力比较特殊,是一种准民事权利能力,要成为完全的民事权利能力,必须等到胎儿降生到现实世界,如果生下的是死的,那么那个之前设定的准民事权利能力就没有了,视为自开始就不存在。只要生下来是活的,那一声啼哭就是宣布他实现继承权了,遗产分到手了,不能返还了。” 孟虎想想说:“就是说,生下来是活的,遗产就算分给了他,要不回了。他又死了,也是由他的继承人继承了,与原来的人不搭界了。” 李坤兴说:“孟虎你真了不起,读书开窍了吧,有理解力了。” 孟虎非常高兴。 李坤兴想孟虎你幸福了,吴梦甄不会嫌弃你了。 法院对孟虎的送达顺利地有了签收回执,可洪招娣的快递退了回来。 寄送的地址是洪招娣的身份证地址。书记员只能上门送达,到一个旧小区的一幢别墅,像是自建房。一个60岁上下的妇女开门问找谁。 书记员说明来意,妇人说她婆婆已经不住在这。书记员问在哪,电话号码,能去法院吗,妇人一概说不知道。书记员说你先生知道吗,老太还有其他子女吗? 妇人说她婆婆现在由小媳妇负责照料,小媳妇出国了,交给她姐照料,照料得不错的。 书记员问现在照料人在何处,电话多少,妇人又说不知道。书记员这种事碰多了,有人是真不知道,有人是故意回避法院的官司。 汇报法官,法官说总要想办法送达的。原告是加拿大人,是涉外诉讼,就格外重视。让书记员查洪招娣的社会关系,直到把周老太挖出来。 法院找个人还不容易。查到老太的三个子女及其配偶。老大周志元家去过了,老二周志栋显示早就出国,女儿倒是找到了,可女儿说一直由两个哥哥照料的,现在情况不清楚。书记员根据老太大媳妇说的现在由小媳妇钱颖颖的姐姐在照料,查到其姐叫钱芳芳,就找到了钱芳芳。 钱芳芳说,周老太在乡下享福呢,乡下空气好,吃的新鲜,住得宽敞,老年同伴多,开心着呢。 书记员想我不是来问你老太过得开心不开心的,我是要完成法院文书送达的,就说那怎么找到她,要她签收的。 钱芳芳对这案子已经知道个大概,钱颖颖讲过的,就说我来联系,我来让她去法院去签收。 书记员好的,抓紧。 钱芳芳就跟她的一个远亲联系。 钱芳芳两个月前把周老太丢给一个乡下远亲照料,一个月三千,包老太的吃住,老太的钱已经全部由她和周志元家掌控了。两个月里,她只去过乡下两次,第一次还是把老太送到乡下那次,第二次是半个月后。看到老太生活在远亲家里,一个普通农民家,吃的蔬菜是新鲜的,地里一摘就下锅,荤菜到小镇买,邻居多是老年人,天天相互串门,确实比城里热闹。城里可是门对门也不相往来的。老太以城里人的见多识广颇得众人敬重,往往成为交流的中心。钱芳芳就放心了。关键是不用自己烦了,还每月只要三千,老太账上的一百几十万正按照“协议”源源不断地转到自己和周志元的账上。还是与周家妥协好,独食难吃,这样相安无事。 打电话。“阿玲,周老太最近怎么样,我忙,一直没工夫下来看她。” 叫阿玲的远亲说:“好着呢,你放心,她现在可信任我了,都不肯离开这儿了。” 钱芳芳说:“那就好,生老病痛要告诉我呀。”心想不能让老太死,死了每月三千倒是省下了,可老太的钱说不定她家人要来分走了,现在可以以照料和理财的名义得到她的钱,天经地义。“阿玲,法院要找老太,有只官司牵涉到她,你明天陪她上来,去法院。” 阿玲一听心里有点慌,但很快镇定,早就想好掩饰办法的,就说好,是直接去法院吗? 钱芳芳说我先见下老太,再一起去法院。又说租车过来吧,我出钱。 第二天阿玲要了辆黑车,如约前往,与钱芳芳碰面了。 钱芳芳与周老太打招呼,老太对她竟然像是认识又像不认识。老太的眼神怯怯的,全没有原来的倨傲。钱芳芳已经习惯了老太见多识广、谆谆教导、长者为尊甚至母仪天下的风范,原以为今天见了面会被她指责不看望她、不管她什么的,事先想好了解释的话,没想到老太非但没一句指责,还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拘谨。老太的穿戴还是好衣服,干净整洁,但神情没落了。钱芳芳看她不似原来话语不断的样子,不开口了,就自己先说:“阿姨,你好的吧,听说乡下热闹的,过得开心的。” 周老太机械地说:“好的好的,过得好的。幸亏阿玲,对我最好了……” 阿玲打断说:“好了就好,不要多说。” 老太“嗯嗯”。 钱芳芳更奇怪,周老太怎么这么服贴,跟在阿玲后面亦步亦趋,恭敬拘束,像是没有生活来源的憨厚老人,要靠子女养活,而子女又生活艰难、不是善茬,老人便只能这种卑怜状态。 到了法院,法官视老太为主角,说你有诉讼材料拿去,要签收,老太依然看阿玲,阿玲点头,老太拿了一叠材料,照书记员的指点签字。这就好了。 出来钱芳芳要材料,老太当然要征询阿玲,阿玲可不敢违拗钱芳芳,如果说老太视她为主人,她得视钱芳芳为主人。钱芳芳就拿过材料,放进自己的包。 法院的事先搁下,回家研究,还要联系钱颖颖。现在先要弄明白这周老太怎么变个人似的。 把阿玲拉到一边说:“你给老太吃什么药了,她怎么这样了?” 阿玲:“她以前不是这样吗?喔,以前就是话多点,静不下心,现在在我那调理好了,身心调理,学佛念经,丢掉是非,老来修心,86了,说走就走,调养好了,多活几年,往生了,摆脱业力,脱离六道轮回,到西方极乐世界。” 钱芳芳心想不好,周老太刚摆脱保健品洗脑,又被精神控制了。 又想,这总比保健品好,又骗不了钱,还省她的事。就说:“修身养性是好事,老太以前是太聒噪,让人心烦。就这样可以了,不要再发展下去,不要太迷信。” 阿玲说:“我知道,你放心。她在我那你一百个放心。” 她们就分手。仍旧让黑车送,钱芳芳付了钱。 阿玲仍旧把老太送到旷野里的破房子。这是老太“修身养性”的地方。 现在老太不跑了,不用阿玲锁门了。 每天阿玲从家里过来投喂一点食物,有时两三天来一趟,老太吃得比苦行僧还差,三千元是省下了。 隔一阵子阿玲会给一根火腿肠或茶叶蛋改善伙食,老太如蒙大恩,吃得热泪盈眶。 发生这样的变化才两个月。 人是可以驯服的,且不用多长时间。 两个月前,老太刚被关在小屋几天,桀骜不驯,用两天工夫 掰扯了窗户木条,跑了出来。但外面茫茫四野,都是田地和鱼塘。 她顺着鱼塘间的道路走,走过鱼塘是广阔的田地,不见一个人。她的腿又虚肿了,走不动了,又爬到地上。 阿玲找到她了,没打她没骂她,默默把她拖上三轮车,一辆破旧的脚踏三轮车,满是死鱼的腥臭味。老太的高级电动轮椅早已不知所终。 回到鱼塘边的破房子,阿玲把她绑了起来,手脚捆住,系在床脚上。依然没有打骂,和颜悦色地说:“周家婆婆,你不要不识好,你以为你现在是个富婆老太太,你每天跟村上人说的那些话我都不要听。” 在阿玲家时周老太被邻居围着听她说城里的掌故,说她做书记的丈夫,发大财的儿子,有出息的孙子,说她的健康营养知识,说美国总统特朗普是白痴,说美国是怎么向中国投新冠病毒的,说台湾如何作……还颐指气使地唤阿玲做这做那,要阿玲泡茶倒水发零食,把家里弄得像茶馆店,阿玲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服气。 想我阿玲,年轻时也是大队的“铁姑娘”,干活一把好手,巾帼不让须眉;中年在阳溪城闯荡,颇有成就,回到乡下也是众人羡慕、村民敬仰的,没想到几年前她在阳溪城里开的房产置业倒闭了,钱被一个开发公司老板卷走了,做过桥贷款垫的资金又被法院查封了,收到的承兑汇票是假的……赚到的几千万元全都赔光了,负债了,只能连三千元一个月的保姆钱也要挣了。 就很看不惯周老太无知又骄横,心想你如我吗,这么福气,我不过运气不好罢了,你儿子也是卷走别人钱的,早知这样,我有几千万借款时也跑路。 不想整天在家服侍这个讨厌的老太,甚至生出让这个得意的老太吃苦头的阴暗心理。天天看她得到村民追捧,当自己是下等佣人,仿佛三千一个月是莫大的施舍。阿玲下手了,想到鱼塘边的旧房子空着,离村子又远,把她放到那儿去,杀杀她的威风。 就送来了。 逃跑也没用。这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打她不骂她,阿玲可是有素质的。要论能说会道,信口开河,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几个老太也不如她阿玲。 “周老太,现在这世界就我对你好了,我也只有这种条件对你好。你以为你有钱,你死去的儿子有钱?假的。你儿子的钱是造房子套来的,银行的,集资的,我太清爽了,我之前就是做房产公司的,也集资,也投资,投给你儿子那样的大老板,他们跑了,我成穷光蛋了。你儿子是跑到加拿大的,没用,国际通缉了,哪是什么车祸,他是畏罪自杀。你儿子死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儿子老婆,还有你老娘都跑不了。你小媳妇和孙子也被抓起来了,钱芳芳把你弄到这儿,是保护你,你整天跟村上人瞎说,你要暴露,是寻死。我弄你到这里是保护你。我就这个条件,也是被人害的,我不害你,有我一口粥吃就饿不死你。你也别想过好日子,余生就这样,我还长,我也想死,但人千万不能寻死,你信佛教吗?要信!人一寻死,业力没有消失,身体死了,业力一直折磨你的魂灵,你永远不得超生,永远受折磨,懂不?千万别寻死。人到世上就是吃苦的,否则孩子出生为什么要哭,不是笑。都是前世作的孽。你还有机会消罪业,还要帮家里人消罪业,是佛陀安排你到这里的,吃点苦值得。快点修炼,修炼好了,安静往生,下世投个好胎,不要投猪狗。这是轮回,相信不?千万要信,不信遭报应。六道轮回,修得好到下边不痛苦,还早超生,再修好点能摆脱六道轮回,永远在极乐世界过开心日子,哪有这儿的人间烦恼。修得好,还能带上你死去的老周书记,家人也可,这叫度众生。” 老太本来对阿玲满怀仇恨,听她这么一说就有点动摇,在琢磨她的话是真是假。 晚上也想,还做梦,一次梦到小儿子周志栋了,到她床边坐着,开导她,说的话与阿玲一模一样,就是说自己在人间“贪、嗔、痴”了,现在在那边吃苦,老娘好好修炼,早点度他。 那晚老太床边真有个人这样说的,是蒙着脸的阿玲的丈夫。他在家庭衰落后重操旧业,在外承包鱼塘。 老太就相信阿玲的话了。他现在对阿玲没有一点憎恨,人怎么能起嗔恨心?要感恩阿玲度她——幸亏在死前遇到她。 阿玲是恩人,是师傅。 她对物质生活自然就没要求了,苦行僧嘛。有时阿玲还给点好吃了,她经受不住诱惑享受了,过后很忏悔,坚决地说,以后不要给我了,我不吃了。 她涅槃重生了。 130章 年终大会 时序更迭,江南的冬天总是以西伯利亚的冷空气来刷存在感。风雪扫荡之后,气温就急剧下降,然后太阳光以一年中最长的大气层穿越距离,送来打了最大折扣的温暖。然而人们乐观地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农耕时代有冬歇期,现代社会没有,但春节一直是一年中最重要和最长的假期。但在春节之前格外忙,似乎要把春节失去的工作时间预先找补回来。 五洲又轮回到了春节前的快节奏。年终冲刺、工作回顾、业绩评优、全年分配、关系走动、收账付款、年终大会…… 江小涓和她的团队,工作四个多月,正感工作上手,风正帆悬,前程似锦,倏然就到年底。春节前这个时间节点正可以好好筹划,方方面面的工作一样不能拉。江小涓的体会是:工作的思考像是黑洞,再怎么多的问题都填不满这个黑洞,没有想多了,只有想不够,所以她想象不出做事业的人会有胸有成竹不用再思考的时候。工作的试卷没有满分,就像写论文,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唯一让她停止思考问题的时候,只有两种情形,一是吃饭睡觉,二是因为工作的权重排序得放下有些问题。科学取舍很重要。 眼下就有个工作取舍。所有事情已经按照重要而紧急、重要、紧急排好序,要一件件去做,比如年底客户维护、开拓新客户、收款、对外联络感情、内部团建、评优、分配等等,还有一件事不知放在什么位置,就是年终大会的节目。 每年的五洲年终总结大会,都是下午召开,会后在食堂集体用餐,不喝酒,晚餐后开联欢会,每个科室和分公司要表演节目的。之前都是行政和后勤最重视,这些部门有使命、有优势、有时间,就挖空心思想节目,但大都是网上找些现成的,有时加些自身内容,形式有小品、相声、三句半等等。一线的部门就简单些,唱歌,朗诵,集体舞,魔术等。之前在财务,张总监把任务交给江小涓,去年江小涓编了个小品,叫“财务室的一天”,四个会计坐在台上表演,模拟日常工作。先是有客户来付货款,热情接待,端茶泡水,体现大公司的礼仪规范;再是有材料供应商来要货款,分发给会计礼物,财会人员婉言相拒,严格按照规定流程付款,对方有不理解和误解的地方能清晰透彻地解释,对方耍态度也能正确应对;有内部员工来交账,发现问题详细指导,解决了一个成本计算的问题,并意识到这是个共性问题,汇报主管,账务就制订了针对各个部门的指导方案,形成企业上下重视成本核算、懂核算的风气……整个小品平淡无味,就是没什么“梗”,可以说是失败的,这多少是江小涓的心理阴影。现在又一年了,她的销售团队表演什么? 还是用合唱什么的应付一下,最近确实太忙,没工夫编排呀。 晚上与谢中强、邹敏的例行碰头会,商量了业务工作之后,已经不早了,江小涓提出了这个问题,说:“我的意见,今晚回去好好想想,有好的创意吗?先充分重视一下,实在想不出,再退而求其次,弄简单点的。我再问问胡逸帆他们分区经理有什么想法。” 谢中强、邹敏都说,最好弄个结合工作的有创意的节目,争取得奖。 江小涓说,我也有此心,我们销售团队要处处争先。 他们就进行头脑风暴,说最好是演有吸引力的小品,参加的人多些,团队节目嘛。 可销售团队人员分散,现在离表演时间只有一周,是找现成的节目演还是自己编?当然最好要自编,结合销售。 谢中强说,我今晚来好好想想,明天给答复,争取想出来。 江小涓说好,想好了记你一功。 第二天,谢中强跟江小涓说他的构思,说开始想结合销售的,没想出来,就只能结合五洲了。 江小涓那也行的呀。 谢中强的构思是,几个新员工进五洲了,参观五洲发展陈列馆和历史展厅,分别穿越了,有人穿越到30年前,成为五洲的前辈,尤董这些人,讲他们如何艰苦创业;有人穿越到30年后,五洲成为世界500强,产品技术世界领先,在多个领域生产出最尖端、无法替代的高技术产品。 具体情节是在展厅现场,有人讲解历史,忽然灯光一暗,就分别有人穿越。第一场穿越的人换成30年前的供销员打扮,场景是啃着冷面包、蹲守在客户家门前一夜,早上客户开门见人还在,很感动,签了合同。第二个场景是穿越到未来了,场景也是陈列馆和历史展厅,不过不是现在的五洲大厦,而是在魔都的五洲大厦,并且在欧洲北美都有五洲分部,讲解员介绍说五洲是世界500强、行业10强、中国300强,陈列的产品都是世界一流,有几十个……然后回到现实,新老员工憧憬未来,发奋努力。 江小涓听了,说创意好,意思也好,可以作为基础,但要琢磨怎么吸引人。 她说了去年她编的那个小品,说失败了。 谢中强懂了,说就是不能太单调、说教,要像赵本山的小品一样有好多好笑的地方。 江小涓说是这个意思,又要有思想性,又要好笑有趣,很难,难为谢总了。 并说再问问其他人,把你这个也说给他们听,大家集思广益。 谢中强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胡逸帆早就去了华南区,他在广东发来消息说,谢总的本子我觉得可用,我有个小小建议。我建议地点改在火车上。我这阵子乘车多,高铁,绿皮子都有,乘上绿皮车,想到尤董说过的他们年轻时出去跑供销,车票难买,买到也没座位,车上人挤人,还是从车窗爬进去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一乘要几天几夜,他们晚上就睡椅子肚子里。 江小涓和谢中强都听尤董说过这种事,说这个细节好。谢中强说,就发生在列车上,好,也能穿越,穿越时光隧道! 谢中强想了一个晚上,本子出来了,大家觉得挺好,又集体加工,两天定稿了。 角色也安排好了,各人有空就背自己的台词。 全体销售人员于2月8号全部回到五洲总部,一年之中就这么一次大团聚。大家很兴奋,招呼着,交流着。江小涓先把大家集中起来,座谈,聚餐,然后说了这个小品,让大家集思广益,最后完善。 大家都觉得好,说今年要得个大奖了。业绩大增长,演出也得大奖,大家从没这样自信。 第二天下午五洲年终大会召开。这也是五洲全年唯一的一次大团圆,集聚人数最多、最热闹的一次。 议程还很多。先是职工代表大会,通过了一些决议章程,特别是奖惩制度的修改和增补,通过新的员工手册,主要是李坤兴做的工作。员工手册是企业的宪法,规章制度、奖惩条例、竞业限制、企业商业机密的保密条款,都在里面,马虎不得。然后是员工大会,由总经理徐进宣读年度总结报告,照本宣科的,再表彰各类先进,江小涓等人作为先进代表发言。今年增加了一个特别环节是表彰王建为首的研发团队获得重大发明专利,奖金100万元。最后董事长讲话,尤茂昆拿了个提纲滔滔不绝讲了两个小时。 窗外天暗下来了,尤董意犹未尽,但只能结束讲话,说今天的晚餐打破惯例,少量饮酒,吃好之后大联欢,好好庆祝这不平凡的2020年,展望2021年取得更丰硕的成果。 联欢晚会开始。模仿着电视里的晚会,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上场,去年是办公室张主任和江小涓,今年江小涓没有工夫了。慷慨激昂的开场白之后,是一段跨部门的健身舞蹈,六个身材好的青年跳得整齐而热烈。 舞蹈结束,主持人上台说,老员工带头,下面由敬爱的前辈解菊青女士表演锡剧。 解菊青颇有范儿,带来几个人现场伴奏,动作堪比专业演员。 唱得不错,毕竟退休生活里唱戏占了不少。 第三个节目是生产车间的,有人会几下武术,有人会唱,合演了一场《中国功夫》,还不错。 有女员工唱黄梅戏,有男员工表演魔术,还有吹笛子拉二胡的。 办公室一男一女两人说相声,包袱很多,现场笑声不断,美中不足的网上找的段子与五洲无关,不是原创。人力资源部的小品叫“应聘”,倒是结合了部门工作,但没多少笑点,与江小涓去年的小品一样的毛病。 轮到销售团队表演了。主持人上场,说的串连词是:2020年,我们五洲的销售经历了起伏坎坷,在新的领导人的带领下,销售团队迎难而上,急流勇进,敢立潮头,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今天他们为我们带来了精彩的自创节目,请看小品《五洲连世界》。 131章 销售团队表演小品 台上灯光暗了下来,工作人员放上一些椅子,两两背靠,能看出是列车车厢的场景。 灯光打开,女声画外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柏林的x860号现在开始检票……” 一群人上来排队,有人问同伴:x860,x是什么意思? 同伴回答:x是悬浮列车的意思,“悬”字拼音第一个字母。时速600呢。 谢中强扮演的老者上来了,边上江小涓,她还是20多岁打扮。谢中强上场引来笑声一片。只见他手持拐杖,胡子整齐,头戴礼帽,西装革履,背微驼,年老而不失风度。 谢中强开言道:老汉我今年八十八,耳不聋,眼不花,身体顶呱呱!要问我,为何这样来自夸? 旁边江小涓说:爷爷,我知道,因为您在五洲工作到七十八,天天把五洲嘴上挂。五洲电缆顶呱呱,评比总把金牌拿。五洲在您心里是一朵花。今儿个,您要去德国,与老伙计一起把五洲夸。老伙计叫什么?他名字叫克马! 谢中强:什么克马,叫马克。 江小涓:这不是为了押韵嘛。再说外国人的姓放在后面嘛。 谢中强:孙女就喜欢跟爷爷调皮! 这开头很吸引人,大家看得聚精会神,不时发出笑声。 这些旅客就上了车厢。 画外音:“各位旅客您好,欢迎乘坐本次悬浮列车。本次列车为x860五洲号列车,由中国驰名商标、世界500强企业五洲电缆命名。今天是2048年2月23日,星期天,农历正月初八,我们全体客运人员祝大家新春愉快,旅途顺利。” 爷爷:小芳,真巧,这趟列车以五洲冠名。 孙女:爷爷,不是巧,是我特意订的这一趟。 爷爷:孙女有心了。这样,既然有缘上了五洲号,爷爷想趁大过年的,给我们车厢的人发点红包,热闹热闹。你去跟乘务员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在车厢搞个有奖竞猜,我把今年五洲给我的慰问金全拿出来,再加点,50万全发了。 孙女:爷爷你这是过年大撒币了呀,50万,现在一般人一年工资才100万。 爷爷:爷爷我花钱买开心,这辈子就喜欢别人夸五洲。五洲不值得夸吗? 孙女:值,值。怎么买人家的夸呢?说五洲好,给三千,说五洲电缆世界名牌,给五千,是这样吗? 爷爷:孙女你这是逗爷爷,爷爷能这样弱智吗?弱智能发明五洲三个发明专利吗? 孙女:就知道蒙不了爷爷。你说吧,出什么题——再问下,任何人回答对了都给钱? 爷爷:随便谁都可以。 孙女:那你不要给别人了! 爷爷:为什么? 孙女:都给我呀,我保证全部能答上,天天听你在家里念叨。 爷爷:调皮,你不算! 孙女去找乘务员,乘务员拿了喇叭说:“各位旅客,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本车厢幸运地搭乘了两位五洲企业的乘客,他们说能乘上自己企业冠名的列车是幸运,与大家同一车厢也是一种缘分,为活跃气氛,减少旅途疲惫,这两位五洲乘客想请大家回答有关五洲企业的问题,作有奖问答,总资金50万,共25道题目,每题答对得2万元!” 乘客们一听非常兴奋,有人说,好家伙,2万元,我干一星期活的工资! 乘客们就嚷:好好,谢谢,开始吧! 孙女就一个个出题。 五洲哪一年成立的? 有人举手答对了。乘务员记下,等会一起发奖金。 五洲去年年产值多少,哪年上市,世界500强的位置,获得多少专利,哪些世界级工程用了五洲电缆,五洲用于磁悬浮列车的电缆特点,五洲的海底电缆为什么能防止鲨鱼咬,五洲的纳米电缆哪些方面世界领先…… 乘客争先恐后地抢答。 第25个,最后一个了,孙女忽来灵感,她让爷爷站起来见大家,说这位是我的爷爷,他一辈子工作在五洲,今年88岁了,今天最后的一个问题,是我临时想到的,谁能认出他是谁?报上名字就算答对。 有乘客喊:尤茂昆,五洲创始人。 现场的观众,就是五洲员工就笑了,气氛嗨了。尤茂昆自己也笑。 有乘客提议说,尤老先生为我国电缆事业呕心沥血,成就无数,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这位优秀的企业家表示致敬。 全体鼓掌。观众中行政部门的人站起来一起鼓掌,这是预先设计好的。尤茂昆也站起来鼓掌,向大家鞠躬致谢——这不是设计的,他不知道有这一环节。 于是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 有观众以为小品结束了,还早呢。 演到这个时候,谢中强、江小涓等表演者已经知道小品成功了,后面就演得无拘无束,放开发挥了。 乘务员:感谢企业家,感谢你的红包,感谢大家的参与。大家休息一会,等下我们还有精彩的穿越时光隧道之旅。 灯光又灭了,这会不光台上,是整个会场的灯光灭了。画外音:旅客们,我们正在穿越时光隧道。 灯再亮时,观众又都笑了。只见车厢里挤满了人,全穿着是旧式样的旧衣服,不知哪里取来的这些衣服。少数幸运的乘客坐着,站着的人贴胸靠背,水泄不通。 销售团队的人都上了吧,反正当群众演员。 背景音乐是过去绿皮火车启动前的汽笛声,然后是咣当咣当的行进声。 喇叭里播放歌曲:光荣属于80年代的新一辈。 谢中强化身20多岁的小伙子,穿破旧棉衣,站着挤在乘客群里。 音乐声停。喇叭播放:现在进入晚上休息时间,各位乘客晚安。 乘客议论:这一晚怎么晚安,快点熬过去吧。 有人说:都挤成人肉三明治了。 有人说:没办法,咱中国穷,你看人家小日本,新干线,时速比我们快多了,坐着多舒服。 谢中强说:咱们错过了二十年的发展,现在要急起直追,现在吃点苦,为下一辈造福。 有人说:这辈子能坐上高铁就好喽! 谢中强说:会的,一定会的!光荣属于80年代的新一辈,我们的未来不是梦!比梦还美好!我先睡下喽,今晚休息好,明天到北京事还多着呢! 边上人用山东话说:你胡啰啰,瞎扯,还睡下,休息好,你做梦去吧。 谢中强不吱声,钻进椅子腿肚子,蜷缩着睡。 椅子上坐的乘客是脱了鞋子的,谢中强捏了下鼻子,并不理会,安静地睡。 那双臭脚贴到谢中强脸上。谢中强躲开。 上面人坐着的乘客也睏迷糊了,臭脚就找谢中强的脸搁,好像找到一个东西,搁着挺舒服的。 谢中强累了,呼呼睡了,任由臭脚搁脸上。 台下观众笑了。 谢中强是演兴奋了,豁出去了,竟然让脚趾头塞到嘴里,还睡得很香的样子。 尤董没有笑。他想哭,他感动了。这完全就是他当年的写照。 灯光变暗,车厢静了。咣当咣当的绿皮火车行进声,不时的汽笛声。 光线又明亮了,白天了。画外音: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终点站首都北京就要到的了。我们从南京出发,历时二十小时到达北京。今天是1987年2月5日,大年初八,北京今天多云到阴,气温零下5度到4度。祝您生活愉快,欢迎再次乘坐本次列车。 乘客们都下车。 谢中强也下车,脱掉棉袄,塞进大包里。换成西装领带的形象。 跺脚,呵气,表示天冷。走了一圈,回到舞台中央,台上椅子已经摆成办公室的样子。 敲门,胡逸帆扮演的角色开门。 精神饱满的谢中强:刘局长,请您看看我们的产品吧,一点不比上海大厂的差,我们请的是上海大厂的工程师,有了最新的技术,上海工程师说比他们原厂的质量要好,因为我们的设备更新,工人工作更认真,我们不怕货比货,我都带来了,您千万要给我们机会,检测报告我也有! 从包里(可不是装棉袄的大包)拿出好几段电缆,还有报告书。 胡逸帆:别拿了,你们厂太小了,规模才多大,年产值才多少,就一个乡镇企业,我们北京这么大的供电局能用你们的产品?出了事可不是玩的,我跟说不要过来,没用。 谢中强: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但我是有十二万分的把握才来的,试验数据、检测报告、实物,都实实在在的有。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刘局长给我们公平比试产品质量的机会,我求您了!我知道您是国家工程,不能含糊,我知道靠同情我们乡镇企业没用,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只相信过得硬的产品,拿产品说话。我只请求刘局长给我们机会,我们是拼了命的要改变农村落后面貌,要为国家减少负担,为农民、为社会发挥我们的能力。现在我们成功了,就差您的检验,请一定给我们机会!我们的辛苦努力,只想换来您,我们国家部门的公平的机遇,如果行,请给我们机会和帮助,如果不行,告诉我们哪里还不行,我们不会泄气,我们回去就再努力,再改进!刘局长,我代表厂里300位农民工人,代表全国几亿农民工人,谢谢你给予机会! 谢中强朝胡逸帆单膝跪下。 胡逸帆搀起谢中强:小伙子你都说到这样了,我想给你们机会,但是之前的那个产品型号局办公会议已经定了厂家,比你们大多了。以后需要什么产品我提前通知你,你拿产品和报告书来,我给你公平竞争。 谢中强:谢谢局长,这次没机会了,下次一定给我们比试机会。最近有机会吗? 胡逸帆:你这个小伙还真有韧劲,传言中的南方乡镇企业走遍千山万水,吃尽千辛万苦,说尽千言百语,想尽千方百计,你就是写照。我一定给你机会,也谢谢你们农民兄弟为国家的努力。要说机会吗,明天倒有一个,明天上午对一个产品进行比较审核,但这次来不及了,以后吧。 谢中强:刘局告诉我产品型号规格要求各种数据,我争取拿过来! 胡逸帆:现在都下午四点半了,明天上午9点半就开会了,你们来不及的。 谢中强:请刘局现在给我数据,看看我们的速度,我想试试! 胡逸帆:你真是拼呀!行,我让采购部给你。 胡逸帆打电话给采购部,谢中强拿到资料。 灯光渐渐暗下,表示又一个夜晚到来。 谢中强打街头长途电话,舞台另一头有人接电话。 他们用阳溪话交流,谢中强说产品信息,说一定要连夜制作出来,同时派人连夜到其它厂家,问他们有同类产品不。 交待完毕,谢中强拿出本子,自言自语,今晚还要跑两家。北京来一趟不容易,一天当三天用! 灯光变亮,一张小床,小茶几,上面放旧式热水瓶。还有搪瓷杯、脸盆。从包里拿出闹钟。 谢中强:12点喽,睡下喽。 上闹钟铃。 谢中强:早上4点,必须起来。 闹铃响。 出房间,把旅馆服务台服务员叫醒,说对不起,要打长途。 又是阳溪话。那边说马上赶制出来了,已经订了6点半的机票。 谢中强大清早到胡逸帆家。 才早上7点,说太早怕影响领导,就在楼下等,不上去。 胡逸帆洗漱刷牙,从窗口看到下面的人。 胡逸帆自语:这人怎么像昨天的那个小伙子供销员?不会吧,他怎么会大清早在这,才七点多。 谢中强看手表,八点一刻了,上楼,敲门。胡逸帆开门。 胡逸帆:怎么真的是你,早在下面了?多冷,快进来。 谢中强:刘局不好意思我来早了,我来告诉您,根据您昨天给的产品数据我们连夜做出来了,今早六点半南京到北京的飞机拿来,上午应该能给你们审查。 胡逸帆:你这个速度可以。能到的话给你机会。 谢中强:谢刘局!这是我们阳溪当地的土特产,不成敬意,请笑纳。 胡逸帆:真是土特产我就收下,下不为例。 谢中强:谢刘局,我不打扰了。 灯光全部灭,又开启。 画外音:旅客朋友们,刚才我们穿越了80年代,现在我们回到现实。前方就要到达柏林站,请要下车的旅客作好准备。 恢复老年打扮的谢中强,在江小涓搀扶下下车。 马克来接客,一个打扮成白人的销售员工,又引起大家笑声一片。 谢中强和马克拥抱。互称老伙计好。 马克把风衣脱下,里面穿的是五洲的工作服。 马克:老伙计,我想你呀,我想我在五洲与你们一起工作的日子,这是我一生的骄傲!好想回到过去,干了一天活,产品成功了,我们开啤酒庆祝。走,老哥俩去喝一杯! 江小涓:马克爷爷,我想陪你们,听听你们当年的故事! 马克:好漂亮的孙女,行,我们去讲故事给你听,多着呢! 江小涓:我要好好听,记下来,这是两位爷爷的光荣,也是我们五洲值得铭记的历史,是我们前辈奋斗的见证,是我们五洲后辈前进的动力。爷爷,我决定,大学毕业做一个新的五洲人,把你们开创的事业发展下去,让五洲永远辉煌。 大家说对不对? 行政部门的人带头喊:对! 江小涓:我们能不能做到? 大家大声回答:能。 江小涓:谢谢大家! 表演结束,台上三人向大家鞠躬。 台下的李坤兴想,这个小品真好,江小涓团队厉害!江小涓成长了,了不起。这样下去,我李坤兴都难以望其项背了! 132章 过年啦 2021年的春节来到了。 这个春节,对于几家换婴家庭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这是他们找到失散30多年的亲人后的第一个春节。 他们从2020年7月份得到被调换孩子的信息(李坤兴要早三个月),不久得到确认和相认,正好半年了,这半年里,在他们身上发生那么多的事。亲生父母与亲子女间的亲情回归与隔阂、养父母与养子女间的血缘断离与感情不舍;对换家庭之间的和谐与冲突;甚至没交换对应关系的换婴家庭之间,由于共同事件的牵线,也发生了微秒的关系,比如孟虎与吴梦甄要结婚了,李坤兴与吴梦甄曾经好过,吴金牛与舒莉老来偷情了。换婴事件的影响对当事人是巨大和深远的,比如孟虎有钱了,吴梦甄得到技艺精进的机会,吴金牛因与张副市长有关系而借到大量炒股资金了,李坤兴因而认识江小涓并相爱却因血缘关系而不能了…… 李坤兴想,虽然基因决定着的人的性格,也逃不脱命运的安排。 半年时间不算长,正好对应一个播种和收获季。他们播下了各种各样的种子,有的发不出幼芽,有的长成禾苗就夭亡,有的结出的是苦果,有的酿成了甜美硕果。 不管怎样,他们都要面对。他们总是希望下一个季节会美好,会有好收成,年轻人要调和着奋斗和享受的矛盾,以不辜负当下的青春,年老的要珍惜生命里最后的活力。 春节是他们回味和展望的时候。且不会缺乏以集体交流的方式。 年初二,蒋蕴与吴梦甄这对换婴家庭聚会了。之前蒋蕴对吴梦甄说,你们房子也买好了,结婚也计划了,把孟虎也带来吧。 吴梦甄说:“就是,应该早就见爸妈的,但孟虎怕,我也怕。” “怕什么?” “你懂的。” “你是说孟虎的以前吗?我说过没事的,他的过去不说明什么,我跟爸妈说过的,他们也是这样的想法,只要他现在表现好。” “可是,孟虎说,他们都是官,大官。” “什么大官,妈刚宣布退下,到人大当副主任,爸早退了。他们就是不退,也是普通人,有什么怕的,别多想。” 吴梦甄“嗯”了一声。 孟虎是有点怕的,他问李坤兴在吴梦甄生父母面前怎么表现。他付了李坤兴那么多顾问费,非法律事也可以问。 李坤兴说:“第一次见面,面对尊敬的长辈,保持微笑,懂礼貌,又不要看起来傻乎乎。关注他们说话,配合相应的表情,点头啦,微笑啦,有自己懂的话题赶紧跟两句。” 孟虎说就怕没有懂的话题。 李坤兴说:“一般不会,领导是什么人,都是心理专家和沟通高手,跟什么人不会沟通?他们反而会聊与你有关的话题,比如健身,运动,你们的装修,还会发现你什么擅长,就跟你聊这个,你大可以放松心情便可。我有体会,越是大的领导,越没架子,我也与市委市政府领导接触过,都客客气气的。我到公安局,政法委书记在那楼里办公,电梯里碰到,就我们两人,没等我问好,政法委书记先跟我说话,说小伙子好,来办事的吧。” 李坤兴心想,不管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吴梦甄,我不带个人感情色彩地回答你的“咨询”。 孟虎说有点数了。 果然,孟虎带了礼物看望未来的岳父母,叫蒋锋叔叔、叫张兰萍阿姨,说拜年了。两位长辈都没有架子,叫孟虎坐下,微笑着问孟虎的工作顺利不,辛苦不,疫情影响大不。这些都是孟虎能回答的,就聊上了,并不拘束。 坐不久就去饭店聚餐。已经拜望过的另一对岳父母吴金牛和徐娟也到了,还有蒋蕴和勇毅及他们的孩子。 人多了,就不会没得聊,再说过年嘛,大家敬酒,说祝福和吉祥话,逗孩子说话,挺可爱的孩子,挺好的家庭气氛,孟虎心里舒坦,心想马上与甄甄也会有家庭和孩子了,真好。 也聊到了卞丽萍的无罪,这方面勇毅作权威法律解释。徐娟本有忿忿不平,但没有表示,也没说要打官司赔偿,这是来之前被吴金牛叮嘱的。吴金牛和徐娟倒有些拘束,慎重说话。要是在别的酒席,吴金牛定要从政治说到股市,???股市行情。但在这里不能多说,轮不到他说,也不可以乱说,这点清头他有。 蒋蕴表扬孟虎学习大有长进,调侃说归根是孟子之后。 这个话题孟虎能说。他就讲,我还真是孟子后裔。我家去年修谱了,我看了,我们祖籍山东,始祖名称不好,是春秋齐桓公的庶长子庆父,原为仲孙氏,后改为孟孙氏,后裔就姓孟。成语叫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但庆父的十二代孙就是孟轲,孟子。我是孟子74世孙。 大家都说厉害。蒋锋说:“那我们更要对你刮目相看。” 孟虎说:“不肖子孙,惭愧!” 大家笑,吴梦甄说:“你又可以飙成语了,爽不?” 孟虎憨笑。 吴梦甄说:“你不是孟子后人好不,你姓周。” 孟虎说:“也是,错姓的。” 张兰萍说:“孟虎啊,你懂得不少,阿姨要表扬你,继续努力。学无止境,不断进步,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孟虎和吴梦甄听了都很高兴。 有人又问了孟虎生父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清楚年前加拿大人起诉的官司不?孟虎想说,吴梦甄桌子下面的脚踢了孟虎一下,孟虎就说生父可惜,不然好日子,就没话了。大家也不问了。 两家人相互敬酒拜年,很是热闹。 另外两对换婴家庭的过年聚会就没那么容易。尤李两家,李母在养病,王桂珍是知趣人,对尤家的邀请,说不去啦,阳历过年刚聚过。 孟周两家更不可能,钱颖颖周航母子远在加拿大。但他们过年通话拜年了。 尤家每年举行春节家族聚会,且解家也一起参加,已经是十多年的习惯了,去年由于疫情隔离在家中断了一次,今年当然更要聚。每次费用由尤茂昆出,大家乐得捧场。 今年还是初三晚上。一家豆捞店,每人一只小火锅,卫生。 于是尤解两家四代同堂,两家只剩两位祖辈了,每年这个时候老人最兴奋,早就数着这天到来,说趁身体好一定要参加。席上自然成众星拱月的角色。想想也是,这三大桌30多口人,自他们繁衍而出,能不高兴。 李坤兴与江小涓是第三代,没有坐到祖辈和爷辈桌席,与同辈堂亲和表亲坐一桌。 同桌的五洲办公室张主任,解菊青的外甥,聊到销售部门的小品,说太棒了,比春节晚会里的小品还好看。 江小涓说不会吧,太夸张了。 有人说,小涓,是真的,我都感动得要哭。说我们五洲的事嘛,当然比春晚的好看。 江小涓说,这样说倒有道理。 有人问怎么编出的,高手! 江小涓说,主要是谢中强,大家再完善修改。 李坤兴说,这个小品是非常棒,我从一开始看到结束,没一秒钟分心,太强大了,简直是现象级的存在。所以销售团队今年的业绩就不奇怪了。 有人就起哄,大律师的评论是权威的。 江小涓说,谢谢李律师,敬你! 李坤兴说,谢谢。建议你去长辈桌敬酒,你现在是家族中的荣耀了,真的。 江小涓说,哪有,不要欺骗我,哪有你李大律师荣耀。 李坤兴说,我没有虚言,真的,你应该先去,否则我们真不敢去。快去,我们还要去呢。 有人起哄,不如你们一起去。你们去了我们才敢去。 江小涓竟然大方地走过来说,李律师敢一起去吗? 李坤兴说,不敢抢风头,还是应该你去。 江小涓说,那我先敬你,李律师,表哥,这一年你对我的帮助太大了,我非常非常感谢!希望以后继续得到你的帮助。 李坤兴站起来碰杯,说应该的,我也没有多少帮助,你还有潜力,哥看好你! 解菊青在边上桌上看着他们,心想,如果不是表兄妹,多般配的一对。这世上的事,就不会完美。 江小涓就去边上酒席敬长辈了,果然收获一片赞扬。最近家族里都在传小涓的成长,江小涓的父母听到太多的对女儿的赞扬,这个年过得非常开心。就是没少劝女儿找人,说有条件找个好的了,可女儿不答应也不否定的样子让他们干着急。 介绍的人更多了,江小涓一律回绝。父母问为什么,女儿说不让爸妈操心,她有数,有计划。父母觉得女儿太有主见了,管不了她的事了。 尤凯也来了,但坐着不大说话,也不起来敬酒。他心里不开心,他的事没解决,父亲根本不接受他拿出5%了结那个案子的方案,一定要10%。岳母为这事大骂儿子儿媳,倒是照顾尤凯情绪没骂他这个肇事的元凶。初一拜年时岳母劝他这个过年一定去自家父母那拜年,尤凯口头答应,但还是没去。 给尤茂昆拜年的人可是一批接一批要踏破门坎的,唯独没有养了30多年的儿子。尤茂昆也不指望了,有李坤兴就够了。 最不热闹的换婴家庭是孟福祥舒莉家。他们家没有聚会,只有吵闹。 并不是舒莉与吴金牛的事东窗事发,也不是因为舒莉整容孟福祥不高兴,而是孟福祥做了傻事,用阳溪话叫“想发财必倒霉”。 几个月前,孟福祥的一个朋友向他推荐一条发财之路,炒外汇。孟福祥说不懂,朋友说开始他也不懂,别人教的,下载了一个炒外汇的app,一学就会,还给孟福祥看他的收益,两个月投入10万赚了2万。说是高手、专家代理炒,保本金的,没有亏的。还拉进一个朋友圈,天天有人晒收益,有截图为证。平台上有营业执照、监管牌照、金融许可证、公章、合同,网站做得可正规了。孟福祥心动了,想把细点,先投三千,几天就有好几百收益,就后悔投少了,一下子投了5万,收益也是相应的多。在朋友圈这个氛围中,大家好像比试谁投得多、谁赚得多似的,一个月下来投了30万。连本带收益36万了,心里那个高兴。过年了,想提一半出来,原来每次可以提10%,每周一次,现在一分也提不出了。问朋友,朋友也是大冬天的直淌汗,说他也50万提不出了,朋友圈两人都被踢出去了。知道被骗了,赶紧报案,公安说,已经有人报案了,网站用的是国外的服务器,案子正在侦查。 这事舒莉开始就知道,听丈夫绘声绘色讲,她半信半疑,说好不能超过5万的,哪知他后来竟然投入30万,就大骂丈夫,傻瓜,蠢猪,弱智,想发财必倒霉。 舒莉心想30万呐,不如花在整容上。 孟福祥说不是孟虎给了点钱想理财嘛。 舒莉说你一辈子没名堂,老来就歇歇了吧!以后你的钱不准你私自用! 孟福祥点头连连。 舒莉心想幸亏自己藏了一百万。 133 舒莉与郭教练 丈夫白痴一样被骗了30万,这样大的损失总会让人相当长一段时间心有郁结,家里就更没生气,过年也没多少话讲。只有年初一孟虎和吴梦甄来拜年,让他们非常高兴。 舒莉有更高兴的事,她可是有人说话的,那么温馨甜蜜,似谈情说爱。 一个月前,她背部在健身馆拉伤,在家休息几天,“肇事者”郭教练天天关心,还请她去健身馆帮她敷药。一个身强力壮的40岁男人,用手掌在其后背轻抚慢擦,说是按摩活血好得快。温柔而有劲的抚擦从伤处向四周漫开,心里便产生异样快感,那种属于年轻时候才有的感觉。 如果这种感觉是单向的,那只是一时之快,就到此为止无果而终了,可偏偏郭教练显得更热情,让舒莉不相信这是真的。 郭教练开始自然是问病,后来病好了,说你体质好,好得快,像年轻人一样好得快,像只有才三、四十岁。 舒莉当然能听出这样夸她是言过其实,但也不是纯属虚构。 感兴趣的是郭教练的出发点:是因为她的老板母亲身份,还是对她…… 竟然有点想入非非。 这可能吗? 有可能哟,他40出头,我52,看上去年轻10岁是有的。 于是就静观其变。不,而是有所互动而观其变。 她就说,别瞎说,我刚上50了。 他说,真的?想想也是,孟总妈嘛,可你看上去绝对不超过40。 她说,郭教练真会说话。 他说,谁让你看上去这么年轻呢? 她觉得他确实会说话、会聊天,长得还有点帅的,首先体魄非常男子汉。 以后他常常嘘寒问暖,以受过伤要注意冷暖的名义。 渐渐就暧昧了,此时如果有一方觉得不能聊下去了,那就会停止。可他们几乎天天聊,开始总是郭教练主动,后来舒莉觉得来而无往非礼也,也主动聊过去。郭教练就满是开心、感谢的言语,说最喜欢看到你的信息。 先是聊一些健康营养,两人都懂一些,相互交流增长知识确实聊得有价值。他告诉她锻炼方法,如何有氧运动,如何测算运动量,体脂率是什么;她告诉他食物营养成分,怎么保健养生,营养餐。后来聊到各自家庭,她略微的不满情绪被他捕捉,他就不断问,倾听、关心,她就讲丈夫的种种不堪。她也问他家庭好不,他说,穷地方,妻子癌病,女儿上高中,这样的家能好到哪去? 她同情他,生出怜悯和资助之心。便想象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了,资助他是那么的心甘情愿。不会太多,一、二十万是应当的。如果长期,能负担得了吗? 虽然他们的关系并没到那样地步,她不由地先考虑了。 孟虎旅游回来后她去健身馆少了,也差不多十天八天一次的。前两次没看到他,第三次,过年前,看到了。他向她微微一笑,就去做自己的事了,与手机热聊中的他判若两人。 她反而跟其他教练有说有笑的。 晚上她收到郭教练信息,说:“今天好高兴看到你。” 她说:“没看出你高兴,倒好像不高兴看到我,哼。”一个流泪的表情。 他说:“我就要跟你说这个。我发现我看到你心跳加快,呼吸也急,紧张,但也高兴。” 好久,她回:“你激动什么,还紧张,心里有鬼吗?” 他说:“不是有鬼,是有情好不。” 他终于挑开了。 她考虑怎么接。这一刻的到来是期盼的,之前也在心里预演过。她关心的还是他的动机,是真的对她有情,还是欺骗她,要她钱。 她按预演过的情景对付他。她说:“你拿我开玩笑,你只会对小姑娘动情,哪有对老人家的。” 他说:“你不要再说老人家,我生气了。我不喜欢老人家,也不喜欢小姑娘,不成熟,幼稚,喜欢你。” 她说:“别逗了,我不相信。” 他说:“我对天发誓,我是真的。你在我心里是同年龄的人,第一次看到你,想你这么年轻。现在你更年轻更美了,是不是冬天了,太阳不晒了,就白嫩了。” 舒莉心想,我白嫩?年轻倒是。 便说:“还白嫩,我真是小姑娘了?真会骗人。” 郭教练说:“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如有假话,不得好死!” 舒莉说:“快别说这个,我相信还不好吗?”娇羞的表情。 她就很享受这样的交流。但想想自己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少女心态了,真是变态,就觉得肉麻和难为情;但想想现在人不同过去,这点年纪相当于过去40岁。再不抓紧,就真老了! 关键是只要他是真情就行。 那样我肯定要帮他。但不能像丈夫那样被人骗钱。 天天热聊,日子又快又慢。要过年了,舒莉问回去不,郭教练说不回,远,有疫情,回去就隔离,再说要挣钱,家里负担重。 她就说,让孟总给你三倍工资,不够我贴你。 他说你真好。 年头上,她慰问他,说一个人在外过年,冷清的。 他说习惯了。空了想你的,你又不能来陪,来就好了。 她说,你要来我就来。 他说,当然要呀,那太好,那是最开心的过年! 她就到了他的租屋。 房子很小,但弄得整洁的,看了至少不讨厌。 郭教练对舒莉又何尝不是这样,至少不讨厌。至于那些手机聊天里的情话,天晓得有几分真几分假。 舒莉就是来探测真假的,相机行事的。最希望的,当然是美梦能够成真。时不我待了,不然就早点与他断了,别光嘴上磨叽。 第一次面对面地坐着,他给了她泡了咖啡,小屋里升腾起迷人的气息。年轻时她是小城里最早喝咖啡的,可孟福祥喝了几次就不喝了,说太苦。而她觉得丈夫的浓茶才苦。 现在,郭教练陪她喝咖啡,聊天。感觉真好。 可渐渐地,不是那种怡然自得的悠闲聊天了,双方心跳都有点快。 忽然觉得没话了,因为所有想说的话都在之前的微信聊天里说过了。 郭教练不失时机地抓住舒莉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她的手有些凉,于是顺理成章地把她的小手放在他的两只大手掌之间,她的手一下子像进了温暖的被窝。 他的眼睛里含了绵绵情意,似一头雄壮的雄狮收起威风对母狮俯首帖耳地求爱。 她怜悯他了,显示出女人心,母爱心,少女心,爱心。 她就把另一手贴上去,也温暖着他了,或者相互取暖了。 她抬头娇羞地看他。 他起身把拉到怀里,她的身躯顿时显得娇小可爱。 此刻她没有为自己年老的容颜担心,想到来之前镜子里自己,她有了自信。 果然,他吻她了,湿吻的那种。 只有真爱才肯这样吻呀!家里面,她对丈夫已经几十年不会这样吻了,年轻时也不多,现在,则厌恶丈夫的口水的。而自己对孙子,也开始注意分餐了,觉得孙子那样嫩,会嫌自己的。 而他毫不犹豫地深吻她,那么多的口水。 并且,坐在他身体上,觉得他身体的反应了。 他的身体的诚实在无言述说心灵的诚实。 她顿时激动,这一刻多么美好,做什么都值。 他默默把她抱起,毫不费力地,从5平方的餐室,到10平方的卧室。 方寸之地,却是极乐世界。 他把她融化了,化成一滩水。 然后她觉得重生了,在就衰之年。 这是一个另类快乐的春节。开始是新鲜,或是开始阶段任由自己的放纵,几乎天天见;以后再三五天,一个礼拜,十天八见一回。 她给他转了五万元,说一个人在外挣钱不容易。 一个月后的一天,在他的小屋里,他与他的妻子交欢。这个所谓患癌症的妻子,健壮得像头母牛。他竟然不避讳说他与老板的娘的事,而妻子则隐瞒了她在外面城市做正规按摩也有被老男人约出去的事,丈夫可能有点数的,否则怎么会她给这个家里存的钱不比他少。 他们都艰难而潇洒地生活着。 134 五洲也侵犯别人专利了 这个春节尤凯又没有来拜年,尤茂昆对此根本无所谓。他甚至希望尤凯这样,因为年后要收拾他。 尤凯闯下祸,而且明知五洲已经发现被侵权,花大工夫调查,他也不讲;到好不容易调查清楚了起诉,他还是不讲;到判决了,申请执行了,法官找他了,才知是场乌龙。 瞎折腾一场。尤凯这不是有病嘛。 可他确实有病。 那么打不打他官司?解菊青说,别打官司,总是一家人,尽量商量解决。 尤茂昆说,他当我们是一家人吗?怎么商量,你去呀。他这个脑子病,一大半是你们惯的。这个病心理占一大半,我打官司是要让他清醒。我又没全要,一半的股拿回不应当吗?亲儿子没股份? 解菊青想想也是。 这件就交给李坤兴。但三人都认为亲子代理打养子官司不合适,李坤兴让他的助手代理。 案子材料基本上是李坤兴弄。原告尤茂昆解菊青,被告尤凯,诉讼请求是尤凯返还一半即10%的股权,理由是尤凯的股权是其父母当其是亲子而赠送的,现在赠送的前提和情形发生变化,尤凯非亲儿是被医院调换的,亲儿已经找到并认归;养子尤凯不尽股东义务;养子尤凯与人合谋侵犯公司专利使用权,严重损害公司利益。 同时,尤茂昆要求李坤兴向阳溪人民医院发律师函,要求赔偿500万,说是施加点压力,要让法院知道,不支持他的官司,他将打人民医院官司。 其他换婴家庭也问过李坤兴向医院求偿的事,说不能过一年时效,都请李坤兴代理。李坤兴就一家一家联系了,一并向医院发了律师函,都是要求赔500万。蒋锋和张慧萍开始认为500万太多,但想别的家庭还嫌少呢,还是跟大家一样吧,强调依法维权,不要闹事。 人民医院联系李坤兴协商,只答应赔偿每家50万。 换婴家庭都不同意。让李律师再与医院协商,不行就起诉,由法院判。 诉尤凯的案子立案了,还没开庭,五洲收到法院的应诉材料,当被告了。如同晴空霹雳,一个叫迅通的电缆公司,诉五洲侵犯其专利权。 就是那个连接管技术,专利名称叫“抗蠕变高导电性铝合金电缆中间接头技术”,说五洲的产品是用迅通公司的专利技术制造并销售的。 李坤兴看证据清单,有从五洲销售点买的产品依据,有对实物的检测报告,报告显示五洲的产品数据与迅通公司公开的专利技术对照,在材料配比、结构、温度等方面高度重合,制造工艺和方法也类似,似乎侵权成立。至于损害赔偿的金额,对方主张六千万之多,这方面待下一步逐项审核。 这是怎么回事呢,就要问王建了。 王建来到董事长室,对尤茂昆和李坤兴说,搞错了吧,不可能,怎么会完全一样,只是基本一样,有区别的。 问王建有多少区别 王建紧张,头上冒汗,说90%吧,有10%不同。 问不同在哪里。 王建说,配比是有区别的,我们还多了几种元素。 尤茂昆火了,忍住了,说:“你说的这点区别才多大,就是买来的同一型号的货,不同批次也有这种微小差别,忽略不计的。至于加了几个元素,就不是侵权了?你这是内行话吗?” 王建嗫嚅,这个,这个…… 尤茂昆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说实话吧,事情来了,我们总要应对。 王建红了脸,正月里像六月天淌汗水,说:“这个,巧的,是同时发明出来的,我想申请,他们早了一步。” 尤茂昆说:“你混账,先就是先了,把人家的专利说成你的,愚弄我们,你年纪不小了,做出三岁小孩的事,你还一大学教师,你是来害五洲的吗,五洲这次要被你弄死!” 王建说:“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尤茂昆虽然心中火到要爆,但语气平静了,语意仍然严峻。“是个人就会想到,怎么会开这种天大的玩笑,这种事能瞒得住?谁会相信这是你一个人的行为,五洲要为你陪葬了!五洲倒了大霉,弄来了瘟神,你说现在怎么办?” 王建说:“我去说说,再找找同学朋友,看看有认识他们的不,说说好话,就说是一人做的。” 尤茂昆说:“你去吧,希望你想出办法!这回不准擅自行动,与李律师沟通了才做!” 王建连忙说:“是是,会的会的”。 李坤兴看看尤董,尤董会意地略一点头。李坤兴对王建说:“你先回去吧,你这祸闯得大了,真是个人才!” 王建走后,尤茂昆苦笑,说一个大笑话。 李坤兴说,我再去跟王建聊聊,到底是怎么回事,侵权确定的话,就只能损失部分作抗辩。 尤茂昆说,他说去找同学什么的当它是个办法,尽管对这人已经不抱希望。他有什么行动告诉你后跟我说一声。我来查下协会里谁与迅通有关系,请行业协会出面调停,总是侵权了,说是企业一个研发员发神经了,是他一个人的事,让企业承担了。总要赔礼道歉,要赔钱,这事弄不好,五洲的声誉真要垮。 李坤兴提醒现在要立即停止生产和销售了。 尤茂昆说,我来跟江小涓说。 江小涓这几天在总部,尤茂昆把她叫来说了这个事。江小涓有点愣住,说这怎么可以,昨天谢中强还拓展一家呢。 尤茂昆说,碰到灾星,有什么办法,赶快把有关这个专利的宣传、拓展停了,原合同的供货我们赶紧商量怎么办。一切要看对方态度,看看能不能合作,把甲方给他们,我们是不能从中赚了,能脱身就不错了,赔偿是肯定的,多少千万的问题。 他们商量了一会,最后尤董对江小涓说,李律师今天去找王建谈,把事情彻底弄清,他是会从法律角度说,你也一起去说,要让王建深刻认识他这件事对五洲的危害,让他想办法一人挑下来,这是事实,虽然最终赔偿的还是五洲。 李坤兴和江小涓来到五洲一个角上的研发部。这儿相对安静适合研究,可此刻不可能平静。 到二楼王建的办公室,关上门,李坤兴让王建把事情原原本本说。 江小涓板着脸补充一句,说不要有任何隐瞒,不要再误导我们,否则罪上加罪! 王建说,我说实话,不隐瞒。 王建说:“这个技术我研究了三年,就差最后一步被他们抢先了。他们的最后这步我也想到的,是我接下来要试的,我运气不好,先试了别的办法,不成功,就要试这个时,他们的专利出来了。” 李坤兴说:“他们申报了,就是他们的专利了,你怎么做的?” 王建说:“我一时糊涂,可惜我的三年,就把我原来试的不成功的那一步说成功了,照这个申报了专利,但按他们的最后一步生产了。” 李坤兴说:“最后一步有多重要?” 王建说:“最后一步牵涉到与其它元素的配比和组合方式,还有与工艺也有关系……” 让王建具体说,李坤兴和江小涓听不懂,但觉得是侵权了。直接问王建,你觉得侵犯他们专利成立吗? 王建说,我说实话,应该是。 李坤兴对江小涓低声说,基本能确定侵权了,再请上海研究所的专家评议下,再确定的话就只有赔偿了。 江小涓点头,说:“我不大内行,也听出是侵权了。王建你太胆大了,竟然做这么大的骗局,这太小儿科了,太弱智了,你的书怎么念的?你为了自己出成果,就这么害五洲?你出事一走了之,我们背黑锅,我们赔偿,不光赔偿,声誉也没了,五洲几十年的努力毁在你手里,你这是要五洲死!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害五洲?有人收买你了吗?” “不不,没有,没有人收买,我没拿谁的钱。那时,那时压力大,四年了没成果,公司要开除我,我没地方去,新地方去了又要重新找课题,我这儿两只课题都接近成功了,这只被人抢先一步,我不甘心,一时糊涂。另一只我今年有信心弄出来……” 江小涓打断。“算了吧,别说另一只了,先说侵权这只怎么办吧!” “我去找同学,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们公司,我负荆请罪,说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李坤兴说:“有用没用你去试试,想各种办法,但这次别轻举妄动,先汇报我。” 王建说好的。 江小涓说:“负荆请罪有什么用,说你一个决定的别人会相信吗?现在五洲要赔巨款,是花钱买贼做,就因为做贼的是你一个人,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让人相信是你一个决定的事,希望你有办法,做人要有担当,像个男子汉,没有极端的办法恐怕没人会相信是你一个人的事!总之赔钱是一方面,声誉的事影响更大,这是多少钱也挽回不了的,希望你能想出办法!” 王建低头,点头,说我想办法! 从研发中心出来,江小涓对李坤兴说,我是不是做得太过,说得太凶了? 李坤兴说,我理解,这对五洲打击太大,对你们销售也影响很大。 不过李坤兴不大理解江小涓对王建说的极端办法是什么,就问了。 江小涓说,就是找去他们,背上插荆条没用,跪在他们公司门口,说尽好话,用诚心感动,说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太想成功,千万不能说五洲给压力。最好发网上让大家看到。虽然不一定有用,这也是对五洲的态度。 李坤兴说,他要是想到作兴会去做的,到时提示他。 他们一起再到尤董那汇报和商量。 这事瞒不住也不能瞒,很快五洲上下全知道了,同行也知道了,尤茂昆一生要面子,此时弄得太没面子。但他只是设想有人会幸灾乐祸,生意场上得罪过的,从五洲不开心出去的,总会树敌;没曾想有一个人接连几天发信息讽刺他,说你有今天,你也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你不是很会用人吗,你怎么只会说别人,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这个人竟然是尤凯。他在报复老子打他股权官司吧。 这阵子的官司真多。 135 周老太心有所归 梁艳婷代理其胎儿诉孟虎、洪招娣的遗产继承纠纷案后明天就要开庭,这时第三人周航从加拿大到阳溪了。这桩案子中周航是无利害关系的第三人,即判决的结果与他没利害关系,只是对方律师查到洪招娣与周航有协议,把遗产大部分给他了,所以把他列为第三人,要是周航不理睬,对方就会把周航拿掉,让法院继续审理,可周航自己决定要回国参加。 林律师是跟周航说明他这个第三人的地位情况的,就是可以不必劳身万里回国参加诉讼,于结果没什么影响。但周航说要回来,一是关心情况,二是看看奶奶。 周航回国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他们加拿大的同去协会要在上海发展一个分会,派他来做些工作。 再有一个原因,他去年6月结婚的基友,不忠诚于他,不把结婚当回事,分手了。他要出来散心。 虽然回国麻烦,由于国外,到上海要先?,但他还是成行了。??,在上海租辆车子开展工作,几天后离案子开庭前一天赶回阳溪。 家乡阳溪的亲人里最看重奶奶,从小奶奶带大的,有感情。好不容易凭记忆找到奶奶的房子——还是8个月前他帮奶奶租的。可开门的是别人,说住过来好几月了,原来的租户,不知道。 就去伯父家问,顺带看望他们,从车上拿下些礼物。得到伯父全家热情接待,伯母最为热情,周航问奶奶呢。他在加拿大时听母亲说过现在由姨妈和伯父家轮流照料,保姆还用的。伯母说,你姨妈让你奶奶到乡下住一阵子,老太想换新鲜,乡下邻里热闹,大家围着你奶奶听城里的事,听你奶奶年轻的事。吃的上地里刚拔的菜,自家鱼塘的鱼,刚杀的猪肉,开心得不肯回来。 周航说,明天开庭奶奶来不? 伯母问,什么开庭?喔,那只官司,你姨妈说有律师,不来的。 周航说,那我明天见不到奶奶。后天我去乡下看她。 伯母轻声问:听你姨妈说,加拿大人打你老子官司,说你老子还有子孙,怎么你老子人没了打到他老娘了?真是子债父还? 周航说,什么子债父还,那是遗产官司。 伯母问,遗产?谁的遗产?你老子的? 周航说,不是老子是谁。 伯母说,你老子遗产怎么打你奶奶? 周航便知道他姨妈没跟伯父家讲奶奶继承遗产的事,心想这些大人真有心机。他也不方便说了,就打马虎眼,说老子给过奶奶钱的吧。 周航问你们知道奶奶在乡下哪里不,伯母说我们不晓得,周航便告辞说去姨妈家问。 伯母还要追问他老子遗产的事,周航说与你们不搭界的,你们当初对奶奶不好吧? 周航走了,周志元没事似的看手机抖音,是好笑的视频,就兀自发笑。妻子骂,你这个没脑水的,听不出钱芳芳这?又骗了我们! 周志元说骗了什么? 妻子说,懒得理你,让我想想。 周航认得姨妈家,毕竟8个月前来过。姨妈知道外甥回来了,笑着抱他。问怎么在上海这么长时间。 说办事。把礼物给姨妈,说几句问候话,就问奶奶呢。 说在乡下。她的一个亲戚家,与伯母说的一样,在乡下如何的开心,是伯母说法的加强版,周航就知道奶奶幸福生活的描述原创归姨妈。 要眼见为实,大人们就是虚。之前伯母都虐待奶奶了。姨妈能对奶奶多好?不过应该没问题,给奶奶打了150万的;不过,当年也给伯母100万的。 就有点不放心。 于是就提出要立即见奶奶。 姨妈说我来联系阿玲——阿玲是我亲戚,人蛮好的,脑子也蛮灵光。 周航说你赶快联系,我有车,租的,上海开来的。对了,奶奶明天来开庭不? 姨妈说,有律师代理,省得老人家辛苦,不去开庭。你明天开完庭我们再去看奶奶。 周航就依了姨妈。 第二天开庭,当事人就孟虎出庭,代理人是李坤兴,洪招娣请了一位本地律师代理出庭,估计是钱芳芳找的。对方的律师是上海来的,估计是加拿大的律师转委托的。案子简单,对鉴定没什么异议,就必须拿出遗产份额留存于法院,等胎儿生下具有完全的民事权利能力后就交付。律师总得说点什么,两被告都主张原告应该比法律规定的份额减半,理由都是情理上的,如洪招娣抚养了被继承人,孟虎自出生几天就与生父母分离——是医院过错,直到去年7月才知道身世,在现家庭遭受歧视和冤屈,理应多补偿。律师说母亲养育的辛苦,说孟虎人生的不幸,说得旁听的钱芳芳和舒莉以为有戏,其实律师心里也认为没什么用,说给当事人听听,热闹下的。李坤兴还提出胎儿出生后要再做一次亲子鉴定——这个都知道与本案现在的审理无关,也是说说热闹下的。 至于遗产数额,由于之前两被告继承时已经查明,原被告都认可,很快认定了。于是一个小时就开完庭了。 法官宣布闭庭,择日宣判。 庭审结束后,大家在庭审笔录上签字,孟虎签好,周航再签,等周航签完孟虎拍了下他的肩,说兄弟好,回来辛苦了。这个举动让周航有点意外。周航签字时还考虑要不要与孟虎打招呼,因为印象中孟虎很闷,在加拿大几乎不说话,今天庭审也只是核对身份时回答几句话,其它都是律师在说。现在孟虎在边上打招呼了,周航赶紧说,你好。 周航有与孟虎打不打招呼的犹豫,还有一个原因是,孟虎他肯定知道自己是个基佬,会歧视自己不? 现在看到孟虎清澈的目光和温和的微笑,忽然产生一种信任感。 这种目光在阳溪的亲友中是没有的。 于是周航也笑着说,兄弟好,又见面了。 李律师也过来招呼了。 孟虎说,到阳溪了,我要表示下,我们三人又团聚了,我请你们去吃个饭。 李律师说好的,有些事情可以再聊聊。 周航说那就谢谢,我不客气了。 孟虎请吃海鲜小火锅,一人一只的。 先说官司,都估计要输。两兄弟都说没敢放肆用钱。之后随便聊,国内外疫情,上次加拿大的饮食印象,等等,然后周航就想到他关心的问题。他问孟虎,你知道我奶奶的情况吗,也是你的奶奶。 孟虎说,一直想看望奶奶,问过你妈,说在她姐家,后来要去,又说在乡下了。你去看吗,我们一起去。 周航说,那太好,我来问姨妈。 就打电话,说跟孟虎出来吃饭,算是刚才在法院不辞而别的招呼。说下午与孟虎一起去看奶奶,你有事别陪了,让你亲戚发个定位就行。 姨妈说,我要陪你们去的。 下午周航开车前往。往阳溪西北,沿西氿,南京方向。下宁杭国道开进县道,只见一派水乡泽国风光。阳溪就是这样有山有水。乡下是不错,空气新鲜,视野开阔,新农村建设日新月异。两个孙子觉得老人住在乡下还真不错。 农民的房子都是三层楼,整齐排列,粉刷一新,铝合金门窗,墙上挂着空调室外机,十字交叉的区间道路是干净的沥青路面,小轿车一辆接一辆路边排列,还见到露天儿童简易游乐场和成人简易健身场,跟城里没什么两样了。 阿玲已经在家门口招手,热情地把客人领到家中。家里不错,应有尽有,与城里人家也没什么两样,还更宽敞,两间三层,城里人别墅才有这么大。上二楼见到老奶奶,周航喊奶奶,奶奶“哎”一声,身体没动,仍保持盘腿坐在床上的姿势。 周航觉得奶奶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一身新衣,头发整齐,是8个月前离开时的模样,陌生的是不像过去见到孙子的兴奋状态,居然显得拘谨。 这可不是奶奶的风格。按理,此刻应有情景是,奶奶拉过孙子,凑近看,说高了或胖了,思路开阔言语多而跳跃,如路上怎么样,你妈呢,呆几天,有女朋友了吗,要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奶奶不说话,挨个打量进来的一屋子人,熟悉的人和陌生的人,对陌生的孟虎,也只多看一眼,不问你是谁,就把目光停在阿玲身上。 这时一只狗摇着尾巴跳到床上,与奶奶并排而坐。狗的目光也是巡视一下众人就看着阿玲。 这让客人们直观地得到一个概念:这是在阿玲家,阿玲是这儿的主人。 但阿玲毕竟只是老太的保姆,阿玲可以是狗的主人,但怎么会是老太的主人?可为什么老太与狗并排坐着,并不关注别人,恭敬地看着阿玲仿佛等待指令。就像教室里的小学生,看到窗外的父母来接了,但老师并没有下达下课的命令,所以只是看一眼父母就专注老师了。 “老师”不能不开口了。阿玲对大家说:“狗狗也会照顾奶奶的,可聪明听话了。”对奶奶说:“你两个孙子来看你了,开心点。” 奶奶就起了笑容,说:“小航,你回来了,奶奶天天帮你念经的。” 周航说:“什么念经?” 奶奶说:“消灾吉祥陀罗尼经,一百八遍,灾难消除,亲人业障消除。” 周航说:“奶奶你信佛了?” 奶奶说:“信,信,你也要信。我还帮你爸念,要忏悔,他托梦给我,还找过我,不是这里,是鱼塘小房子。这里太好,修行不好。我活不长了,要为你们念经,忏悔,帮你爸到善道去,我老头子已经在善道等我了。” 周航说:“什么善道?奶奶你说的我不懂。” 奶奶说:“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我不想进三恶道。我要消罪业,进善道。”摸着狗头说,“还帮狗狗念,下世投人生,投个好胎。” 阿玲说:“奶奶你不要多说了,年轻人不懂,但他们会谢你的。你在这里开心,大家就开心。”对大家说,“奶奶现在修身养性,比原来清静吧,还说原来怕死,现在一点不怕,说死是往生,是轮回,到善道,早点投个好胎。” 孟虎问:“奶奶怎么学上佛的?” 阿玲说:“她有时在家烦躁,话多,时间长了邻居也嫌,我带她到庙里去过,特别有缘,一学就进,现在天天念经,不觉烦躁和无聊。” 钱芳芳说:“老来这样蛮好,我妈也信,信了之后是不怕死,人定性了不烦了,用现在的话叫心理健康。” 孟虎说不错,然后对周航说,你问问奶奶鱼塘小房子在哪里,怎么回事。 周航对奶奶说:“奶奶,这里不是不错嘛,为什么要到鱼塘的小房子?” 奶奶说:“修行怎么能不吃苦?在世上吃苦才能修成正果?我懂这个道理。” 奶奶说着就看阿玲,是那种胆怯的小学生做了事看着老师求证对错的目光。 阿玲对周航说:“奶奶学了佛说要生活节俭,说要惜福,我说不奢侈浪费就行,不能过得比一般人差,又不是没有条件。” 孟虎问:“奶奶,你在小房子吃得好住得好吗?” 奶奶说:“不能好,怎么能好,好了怎么修行?要消除罪业,怎么能吃好住好?这儿太好,我要回去,这里人多,我老头子和志栋也不敢来。” 孟虎说:“好,现在就回去。” 周航也说:“奶奶,我有车,送你去。” 阿玲说:“车子进不了。那儿是难得去散散心的,你奶奶常去鱼塘放生。她去了一次就要常住,拦都拦不住,你们还是劝她常住这儿吧,我们照顾也方便。” 孟虎说:“我们也去散散心,现在就去。” 周航扶奶奶下床,说去鱼塘放生喽。 钱芳芳看一眼阿玲,阿玲说,鱼塘没人,门钥匙在我老公身上,他在外面不回来。 孟虎说,那就鱼塘边看看。 钱芳芳说,别去了,等阿玲老公下次回来带奶奶去放生,还住这,这多好。 孟虎严肃着脸说,必须去! 136 周老太的小屋 周航也不容分说,搀奶奶下楼,孟虎紧跟,阿玲和钱芳芳只得跟上。 钱芳芳跟阿玲咬耳朵,问鱼塘小屋怎么样。阿玲轻声说总不如这里,老太执迷了,要住那。 几个人到门外站在车前,孟虎说正好坐下,你坐副驾,好带路。对阿玲说的。 阿玲说,还是别去了,汽车开不进,那里是小路,很长的,老太走不动的。 周航说那之前奶奶怎么去的? 阿玲说我三轮车送进去的。 周航说,对了,之前奶奶的轮椅呢?可以折叠了放在后备厢里。 周航记得当时花四千多元买的。 钱芳芳说在家里。这辆高级的电动轮椅早已经给钱颖颖自己的母亲用了。 孟虎说,没事,奶奶慢慢走,我还可驮。都上车吧。 五个人上了车,狗狗也想上,孟虎让狗趴在奶奶腿上。 开了两三里乡道,再拐入仅容一车的窄路,开几百米就确实无法通行了。大家下车在仅能行三轮车的土路行进。道路阡陌,不过不是在田间,而是在鱼塘间。 老太能走,但87岁老人走得慢,大家耐心陪同。走了一百米,孟虎说我来驮奶奶,到奶奶前蹲下。可奶奶不肯,说不可以,会生罪孽的。周航说奶奶别想太多,你是奶奶应该的,就自己硬让奶奶上了自己后背。 背了一段,吃不消了,孟虎就换,这样到了鱼塘小屋。 旷野中出现一间小屋,第一眼就会把房子与鱼塘联系起来,因为它四周就是水域,低矮破旧,你会想象就是个堆杂物的工具的地方,怎么能住人?除非临时进去休息下。 走近,发现它的寒酸还表现在斑驳的掉了粉刷泥的外墙上,里面的旧砖露出了,窗户的木料已经显得相当陈旧。门是三夹板的,下方破了一个小洞,面上的三夹板破了,露出里面的木条。 门根本没上锁,一推就开了。 门不需要上锁,因为小屋里有值钱的东西吗?一张旧木床,不过是两头一副木条架子中间一张床板,上面铺一层旧得发黄的棉絮,褪了色的脏兮兮的被子;油腻的简易桌子上放着碗筷,还有一只旧锅子、一个电水壶。除了还有两张木凳,屋子里再无其它物件。 衣橱是没有的,所有衣服放在一张板子上,倒叠得整齐。 周航打开锅子的盖子,看见里面有一层饭,再看却是粥,水分挥发了的粥。他说,奶奶,这粥什么时候的,还能吃吗? 奶奶说,怎么不能,和点水就好了。 周航说,水呢? 奶奶说,那。 角落还有一只塑料水桶,这个物件应该算上。桶里的水是浑浊的。 孟虎问阿玲,这里通自来水吗? 阿玲说,没有……奶奶很少住这儿,放生才来。 孟虎问,桶里的水哪来的? 阿玲说,鱼塘……也干净的。 周航问奶奶,奶奶你就住这里吗?难得住这里吗? 奶奶说,我没有难得住这里,天晓得的,我不骗你们。我不怕吃苦,我要吃苦,吃苦才能消罪业,奶奶懂。这里好,修行,清静。还有你爷爷和你爸晚上会来的,别处他们不去。 周航问,你在这住多长时间了? 奶奶说,我算过,有两个月了。我要多住,多念经,多为你们消灾,我也进善道。啊呀,我的录音机呢? 奶奶看桌子。应该原来桌子上放着录音机的。 阿玲说,奶奶,录音机拿去家里了,你马上还回去家里住,别不听话! 奶奶说,师傅你让我在这里吧,我不嫌苦,我都听你的。 孟虎说,原来你是奶奶师傅啊! 阿玲说,她瞎叫的,我带她去过寺庙,她就叫我师傅。 孟虎就出小屋。他打李坤兴电话,说这儿的事,李坤兴说应该像是被洗脑,加虐待。 孟虎说怎么办,我和周航要救奶奶,但奶奶洗脑了,偏要在这里吃苦。 李律师说,她是要像苦行僧一样啊!她不是有钱嘛,林律师说保证她300万的。 孟虎说,可能就是钱害的,现在她根本不用花钱。 李律师说你分析得有理。 孟虎还是问怎么救奶奶。 李律师说,你们在现场稳住他们,我让公证处的人来做证据保全,来录视频,告他们虐待,要回赡养权和钱财,可以不? 孟虎说这当然好。 孟虎回到小屋,看到周航铁青了脸,阿玲在解释,孟虎俯在周航耳边说李律师马上来录证据,周航点头。 孟虎就缓解气氛,说其实事情真的有好有坏,我看老太心理蛮好的,这儿是破了点,但奶奶的意思是要在有生之年再吃点苦,往生了进那个善道,我们慢慢做工作让她回去住。 两人妇人一听,紧张的面容缓解。钱芳芳说,就是,我刚才骂阿玲了,事情不能太过太急,不要弄得这么厉害,信佛是好事,不能太迷信。 阿玲说,我也是好心,让老太清静,不想到她这么有佛缘,一心要为家里人好,超度儿子,老公,为活人祈福,还有自己进善道,太迫切,是过分了。 这时奶奶已经在床上冥想了,双手合掌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狗也上床了,蹲在边上安静地陪着。 孟虎说,这儿确实是修炼的好地方,我们也要向奶奶学习,消除杂念,放下坏念头,人做事天在看,我们不打扰奶奶,我们也陪她冥想吧! 孟虎现在是一个能够充分利用手机的人,他百度“念经曲”,点了“南无阿弥陀佛”,庄严舒缓的音乐和诵经声响起。 大家静静坐着,小屋里飘荡的不是音乐和诵经声,而是缓缓流淌在空气里的涤人心胸的气流,它洗涤着人的灵魂。 这样庄严肃穆的音乐,让大家的心情有些沉重,仿佛音乐流进心底,把内心的丑恶挖掘出来。 也许周老太天天在这里挖掘,希望在有限的生命里洗涤自己的灵魂吧? 我们这些五十、六十几的人,三十几岁的人呢? 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孟虎在这一刻,他有点理解了他读不下去的《安娜·卡列尼娜》中列文的许多章节,那些列文对生死、灵魂、宗教的思考,理解了列文开始不信教到后来相信宗教。他也理解了奶奶这个年纪对生死的参悟,可是,奶奶的这种参悟是不正常的,正常的又是怎样的? 难道不要正常的现实生活?他想到列文和吉蒂婚后的幸福,及归于平淡,甚至有时牴牾吵架,他和甄甄婚后是一种什么场景呢? 神是不会批评正常的美好生活的。像奶奶这样,刻意吃苦,说要对物质生活不贪婪,为的是死后进天堂过好日子吧,这难道不是一种贪婪?我不懂宗教,不会像列文那样想得那么多,更不会像奶奶那样痴迷,但我懂得做事凭良心,不会像周航姨妈、阿玲和那些丑恶的人那样。我不用信教,我讲良心,不管什么样的神都不会亏待我吧?否则他们算哪门子神?一定要那个形式吗?内心的坚守最重要!生活的美好还是有的、要的! 孟虎抬眼看大家。他觉得他比别人更加参悟,他得道了。他不由像书中的列文,因为想通了道理而要哭,要笑。 生活是多么美好啊,而道理就这么简单。 周航也在思虑。他心痛难忍。神能容忍异于常人的幸福体验吗?他一直认为,神若歧视,他便弃神。他想,神难道听不见他们这类“异族”心底的呐喊,这不是他们的错,这不是上帝给他们的基因吗?这是科学,上帝还停留在地心说的时代吗?不可能的。 钱芳芳看到周老太这么虔诚,不知道她送老太来这儿是对了还是错了。但一丝内疚总是有的。 阿玲感到了压抑。她努力抵制。我做错了吗,比我错的人不要太多,我是受害者,你周老太一家犯的罪孽少吗?你能忏悔消除,我到时也能。现在别跟我讲空道理。 大家这样静思着,竟然很快过去了一小时。 李坤兴和公证员来了。 大家回到现实。孟虎说,这是李律师。 李坤兴说,我的当事人认为,他们的奶奶现在的生活环境有必要做个证据固定,好坏不论,先把情况固定。 钱颖颖说,小航,有必要吗,这是奶奶自己要的,我们劝她回去就是,别弄得动静太大,对大家不好。 周航怒斥,是对你不好吧!开始吧。 两名公证员一人拍摄,一人说话,说我是阳溪公证处公证员,说了名字,又说另一个,给镜头。说现在时间2021年2月27日下午,地点在哪,应这两位的申请,对他们奶奶的生活环境、状况进行录像证明。 给孟虎和周航镜头,然后拍摄小屋,奶奶。 还与奶奶有交流,问名字,在这里生活多长时间了,怎么来的,等等。 录毕,李坤兴送公证员回去,送出一段路又回到屋内。 屋子里钱芳芳在严厉指责阿玲,说自己今天才知道情况。 奶奶和狗狗都过来保护阿玲。奶奶恭顺地拉阿玲的手,像是安慰,狗狗朝钱芳芳吼。 周航让钱芳芳别说话了,烦。 周航要奶奶离开这里,奶奶不肯,一定要在这里修行。孟虎让阿玲命令奶奶离开,就说有更好的修行地方。阿玲说,奶奶,庙里的师傅说这儿不好,天冷,周书记和你儿子不敢来了,有新的好地方。 奶奶相信了。 回阳溪路上,钱芳芳在车上还要解释,周航怒斥“叫你别再说话的”。到了阳溪城里,周航把钱芳芳放下车,钱芳芳说还是我来安排奶奶吧,这回不会大意了,周航只说了一个字:滚! 孟虎说,先住我家吧,让我妈来照顾几天。 就到孟虎家,他父母的旧房子。他和吴梦甄的新房还在装修。 吴梦甄知道情况也过来看奶奶。觉得奶奶身上味道重,说奶奶多时不洗澡了吧。吴梦甄在奶奶的小房间开了空调,又到卫生间开了暖风机,浴缸放热水,弄得到处温暖了,就帮奶奶洗澡。 孟虎心里感动,他又想起小说里的情节。列文的哥哥生肺病快要死了,咳嗽,瘦得不成人样,列文去探望,不让吉蒂跟去。吉蒂坚持要去,去了之后,哥哥的虚弱而暴躁让列文手足无措,吉蒂接管了一切。她温柔细致麻利,呆在污糟的房间里替病人用热水揩脸,劝哥哥接受牧师的临终祈祷,哥哥得以安祥离世。细致妥当的处理后事也全靠吉蒂,于是列文更加爱吉蒂。 现在孟虎也有同样的感觉。 周航也向孟虎竖起大拇指说,你女朋友真不错! 孟虎在小房间里铺好被子,吴梦甄扶奶奶睡上去。 奶奶说,这怎么行,我要修行。 孟虎说:“奶奶,修行的最高境界是内心的善良,无私,不要太抱什么目的,不要太在形式,懂不?” 周航说:“奶奶,就是别多想修行是为了家人,为了自己进善道什么的,你越这样想,神认为你目的不纯。” 在两人的劝说下,奶奶听从了。 她像是才看到孟虎,问你是谁? 孟虎抢在周航前面说,我是小航最好的朋友,亲兄弟一样,他奶奶就是我奶奶。 奶奶睡了。三人出来,关上房门,吴梦甄说,你们两个真会忽悠。 孟虎说,只有我们是好心好不。 吴梦甄听两人说了奶奶的事,说奶奶这样信教是走火入魔了,换个环境会好的,不行的话叫个心理医生来。 晚上与李律师碰头,李律师说老太被歪理邪说洗脑了,并且得了斯德哥尔摩症。 两人怀疑奶奶的钱不保了,要查。李律师说可以,只要奶奶授权,等她清醒了问她。如果被侵占可以追回来,今天的录像可以是证据。 周航说钱还是放在孟虎这里安全。孟虎说,这样吧,奶奶的钱由我们两人共同掌管,还可加上你妈,全部用在奶奶身上。 周航说,我妈就算了。 137 吴金牛股市出事 周老太在孟虎家住下,并不定性,一会儿要回鱼塘小屋,一会儿又说要住到庙里去。孟虎和周航觉得住到庙里也是办法,一打听,知道老年人住到庙里的很多,那儿是另类养老院。至于出钱,有明说捐助5万10万的,有说随缘的,就是出不出钱和出多少都随意。两个孙子带奶奶考察了两家,奶奶觉得好,回来就天天催要去。 两个孙子商量,住在寺庙不错,各方面都能满足奶奶,同道和同伴多,那里正规,不会走火入魔。先出个5万,帮奶奶遂心愿,住得好的话再出。 舒莉也来看奶奶,奶奶话不多,但舒莉半真半假地显示对佛教的兴趣,奶奶话又多了。 奶奶渐渐回归正常,一心向佛,催着去庙里。天天在家听经、诵经、冥想打坐,倒也是一种好的老年生活状态。 生活上帮奶奶请了保姆,保姆也挺闲的。保姆看抖音时放低了声音,忍住了发笑,不能影响奶奶的。 要过问奶奶的钱的事了。周航与奶奶同去银行,发现奶奶有好几张银行卡,但加起来只有90万了,大半年怎么能用掉60万? 查流水,最大两笔是给钱芳芳和周志元各20万。 问奶奶怎么回事,奶奶说:“小航,钱还是还给你吧,我粗茶淡饭能活着就行,欠别人钱的话还给别人,不能做坏事的。” 周航说:“奶奶放心,我不做坏事。你给姨妈和大伯20万干吗?” 奶奶说:“我不知道,还是你管钱吧。你去问他们。” 周航问母亲,钱颖颖说这是两家的照料费、理财费。 周航就骂,说有这么不要脸的长辈吗,收了这么多钱还不管奶奶。 钱颖颖也只能帮着骂,说自己不知道情况。 周航想幸亏还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孟虎。而且吴梦甄也好。 他们与李律师商量,决定20万可以不要回,看在亲戚的份上,但其余钱立即要拿出来。如果不从,连20万也要回,不惜打官司,有证据的。 就向两家人发出通牒。 周志元妻子大骂钱芳芳,这回不是上门吵架,而是电话里批评指责。钱芳芳也知道自己错了,错在不该相信阿玲。 伯母还对周航说,你妈相信钱芳芳的,现在把奶奶交给我们吧,一定会照顾好。周航说不会相信你们了,之前给100万也不对奶奶好,再说奶奶信佛了,要住庙里。 两家就死心了,不追回拿到的钱已经是客气了,就把其余钱转到周航账上。 周航要给孟虎,孟虎说,先转个二三十万吧,每笔用钱我会跟你商量了才用。 就与奶奶又看了几个地方,连高档的敬老院也看了,问奶奶哪里好,奶奶指了一个寺庙,两个孙子觉得行,捐了5万,把奶奶安置进去了。孟虎说,我会经常来看望奶奶的。 周航说还要到上海再办点事,走前再来一趟,就去上海了。 吴梦甄也一齐送姐姐到庙里来的。在庙里看到父亲了。 女儿问爸怎么也来了,父亲说,今天天气好,暖和,出来转转。 女儿问怎么来的,要带你回去不,父亲说不要,有公共车的。 吴金牛经常来庙里。 之前,他求菩萨保佑平安、发财、股票大涨。去年一年炒股顺利,一直想来还愿,但没来。年初五敬财神倒是来烧香了,可节后股市开盘一直大跌,他想是去年没来还愿吧?现在股市连跌,要来赎罪,求菩萨开恩,保佑他平安,再赚回来。 春节后跌得厉害,半个月跌去10%。他没有抛,心想那些散户没有定力,是机构在故意杀盘,制造恐慌,让高点回落,逼散户让出筹码,机构再吃。所以他还吃进了一点。可还是直线下跌,他又吃了点,还是跌,节后一直跳水,一个月他的“价值股”跌了20%了,而且吃的200万被套了。 此时,他是不可能割肉的。他坚信,跌到这个份上,还有多少下跌空间?已经是带血的筹码了,机构该吃进了! 可还是跌跌不休。 他的心态要崩溃了。不但输钱,还输心情。这回又判断错了吗?难道这辈子一次都不能踏对节奏?2015年是错了,错在太贪,当时赚了100万没歇手,结果一年赚到的钱两个月赔光;2019年初中美贸易战、2020年初疫情爆发,两次股市进入冰点,自己都未敢出手,看着股市上来了,到半山腰进了,赚了几个点就抛了,肉没吃到只喝了点汤。去年四月抛了,涨了又进,吃价值股,终于一直涨,这回决定轻易不抛,老股民都做长线的。到春节前赚300万了,可一千万市值的股九成是一分息借人家的,扣掉利息只有赚到200万。本想年前抛掉一些,但又一次贪婪了,现在后悔,当然恨自己。但下跌怎么又吃了呢?还是相信当前中国经济基本面最好,国外都在疫情的水深火热之中,只有中国生产正常,是世界强大的供应链。中国股市自2015年的5000点到现在的3200点,五年了,还会再跌吗?再说自己的价值股,估值是高了,但价值在嘛,会随时间修复。自己年龄不小了,这辈子总得成一次! 于是跟谁赌气似的,越跌,我越是吃进! 可子弹打光了。 还在跌。他又恨又狠又急。恨自己当时没抛,恨空头不收手,散户没定力;发狠这次赌一回,吃散户的带血筹码,把套进去的补回来;急没钱加仓了,要去筹钱。 于是又向人钱。现在难借到了,都说股市不好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打开账户给人看自己红通通的业绩了。他在证券公司依旧自信坚定地分析行情,说现在是别人害怕的时候,这时反而要贪婪了。 对犹豫的人,他会补上一个理由:我女儿的亲娘是副市长,现在是人大副主任,我是有身份的人,你这点小钱能不保你? 这种话就又传到蒋锋老父亲的耳朵里。 父子俩一交流,觉得吴金牛这样确实不好,会出纰漏的。 蒋锋想想,还是把吴梦甄叫到家来了。 吴梦甄没问什么事就来了。 生父像上次对自己说事一样表情严肃。生父说:“甄甄,爸也不会拐弯抹角,我们现在可以有事说事,敞开交流是不?” 甄甄说:“肯定的,爸直说什么事吧。” 生父说:“是你父亲的事,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确定。说你父亲在借钱炒股。股市我不懂,可好像赚到钱的人不多,都说只能拿余钱玩玩,不能借钱,不能加杠杆。但如果就这事我不会特意跟你说,是你爸借钱的时候,说到女儿,就是你,说女儿亲娘是副市长,现在是人大副主任,叫别人放心借给他。大概是这样。你呢,回去有机会侧面问问你爸,别指责他,也别说是我讲的,提醒下就是,别当多大回事。” 吴梦甄细细听着,先是生气父亲——养父吴金牛,是不应该借钱炒股,而且还抬出她的生母。后来听生父说得委婉,就由愧疚之情加了感激之心。她说:“爸,我相信这事有可能,我爸去年股炒得好,我和妈叫他当心点,不要像以前只是个赚个账面数字,拿点出来现到手,他说他现在拿的是长线股,不会大起大落,说起来一大套,但今年跌了,我们问他仓位高不,他不说,说没问题。我估计他是想趁现在低点时再买股,又没钱了。借钱我们全家人都是反对的,我回去问问他,就说别人说的,以前也有熟人说我爸在证券公司活跃的,反正听到他说股的人多了,他不会问谁说的。” 蒋锋说那好。还说谢谢女儿理解。 吴梦甄说,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了。 蒋锋说,也没多大事,主要还是能注意就注意点。 吴梦甄说,借钱炒股风险太大,股市有几个赚钱的?借钱还搬出我妈,太糊涂了。 蒋锋说,女儿能理解就好,你这么懂道理我也很欣慰。 吴梦甄说,爸,我认到你们后,你们影响和教育了我,帮助了我,我很幸运。 蒋锋说,你说过好多次了,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了,以后别说了,你是我们女儿,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等我和你妈退休了,还能上你的节目呢,要不? 吴梦甄说,当然要,那太好了! 临走的时候,吴梦甄说,爸,有你们,我妈,还有蒋蕴,我真是太幸福了! 不知怎的,说着还眼睛红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掉泪了。 生父替女儿用纸巾擦眼泪。然后又抱了一下女儿,说,甄甄,你是我们的好女儿。 吴梦甄抱紧生父,说我会努力做好的。 回去问父亲借钱炒股的事,吴金牛说以后不会在外面瞎说了。 吴金牛借不到钱了,但天无绝人之路。他用他的股市市值质押,在证券公司借到了300万。 但是,眼看股市不是牛回头,而是熊趴下了。他的300万进去,填了个无底洞。 138 王建留下绝笔 五洲侵权的事实已经可以确定了。 是请上海的研究所鉴定的。上海研究所把五洲的专利和产品与迅通公司的专利和产品进行比较,得出结论:五洲的专利与迅通的专利只是最后一步不同,但这一步是重要的一环,是不可缺少的一环。五洲公司的产品是按照迅通公司的专利技术生产的,也就是说,五洲并没有按照自己申报的专利方法生产。上海研究所人员说毫无疑问是侵权。 尤茂昆找来李坤兴和江小涓商量,说侵权既已成立,只有想想有什么办法让迅通公司和社会知道是王建个人行为,不是五洲授意的。问李坤兴法律上还有办法吗? 李坤兴说,虽然是王建个人行为,五洲也是受害者,但从法律上,无论五洲知不知晓、授没授意,都要承担侵权责任。王建个人擅自行为是企业内部责任,另外一层法律关系。可以另外向王建追究责任。 江小涓说,追究王建责任也没用,他能有什么能力承担,无论经济上还是声誉上。 尤茂昆说:“这是五洲几年来最大的危机了。请协会协调也渺茫,跨省的,人家那里不理,有人说迅通公司就要抓住这个机会炫耀一把,增加点知名度,五洲是他刀板上的肉了。王建说在同行里找人,我看算了,这种人能有什么像样的朋友,再讲这种事到处声张,人没找到帮忙的,丑事倒弄得满世界知道了。你们去找他,看看他有人不,没有就算了。你们还要让他写一个事情经过,立字为证,我想要弄个公证。” 李坤兴想了想说,这种事应该可以公证,就是证明王建写的情况是他自愿写的,真实有效的。 尤茂昆说,要让做公证的人问,王建回答,用这种方式好,比我们问或者他自己直接写要好。 李坤兴说,公证不会介入民事行为的,只会证明民事行为的真实性。 尤茂昆没说什么,好像没听到一样,对江小涓说,你们一起去找他吧,先把情况写下来再说。 两人又来到研发中心,到了王建的办公室,关上门,李坤兴说:“王建,上海研究所的结论下来了,认定我们的产品侵权,是完全按照迅通公司的专利技术造的,你有异议吗?” 王建像是被审讯的犯人,低头说:“没有……但是,只有最后一步是他们的,前面我已经研究出来了。” 李坤兴说:“没有最后一步你根本造不出这个产品是不?” 王建说是。 李坤兴说:“也就是说,你没有按照你申报的专利制造产品是不?” 王建说只有最后一步不同。 江小涓忍无可忍了,说:“王建,你说清楚好不,最后一步是用了迅通的专利,不是你的专利对不?” 王建点头。 江小涓说:“那你还说什么那些废话干嘛?侵权就是侵权了,照你的专利造不出,你就报了个假专利!亏你一个正常脑子的人,报自己的专利,用别人的专利造产品,你弱智了,害我们还宣传我们五洲有了发明专利呢,还去花那么大功夫拓展市场,市场倒是拓展了,费用下去了,工夫白花了,还卖得越多赔偿越多,你害死我们了!我们销售这块就不说了,整个五洲被你害惨了!赔六千万,还有名誉损失,这个无形损失无法统计,你真混蛋!” 江小涓的生气李坤兴能够理解,听说谢中强回五洲,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五洲有了这个专利。这事对销售、对五洲打击确实非常大。 王建当然也意识到了,初春的三月,天气已经不冷,但也不至于满脸汗水直淌,是惶恐和紧张了。 李坤兴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有人指使你的,你现在赶快说出来,算是立功表现。”李坤兴想过,是不是有竞争对手收买他的。 王建说:“没人指使。是我一时糊涂……当时压力大……公司说不出成果要开除……再说我不甘心,只差一步被人抢先……” 江小涓说:“你一个大男人别找借口了,谁没压力?工作会没压力?人家的专利不是在压力下做出的?做错事就在承担,别找借口,希望你交代材料别瞎写!公证处的人也会找你了解,希望你实事求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别错上加错!你现在唯一的补救就是承认是自己一人的所作所为,是利欲熏心,虽然你这样说,别人还是会认为是五洲授意你做的,五洲要为你背黑锅,后果太严重了!你个人声誉是小事,五洲几十年的经营,几百人的公司,被你一个人坏了声誉,你怎么来谢罪?你怎么让外人相信是你个人行为?有时替你想想,你一个男人要敢做敢当,去跪在迅通公司面前,承认是自己个人行为,可他们也不会相信呀,还丢脸,丢你的脸就算了,丢五洲的脸!所以现在你只有先把是自己一人行为这个事实承认下来,下一步看五洲损失的大小再说。少牵连到五洲就是损失小,你懂不?” 王建点头。 李坤兴是懂了。心想江小涓说话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自己要自愧不如了。王建应该听出了吧,就是告诉他五洲损失太大了,你别说什么五洲给你的压力了,承认完全是个人的原因吧!还让他别管自己的声誉、面子了,如果有用,就去跪在人家面前,这叫敢于担当。 王建应该是听懂了,他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后悔,我完了,做错一步,一世完了,我王建身败名裂了,到哪里都完蛋了。连累五洲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挽回,同行里也没有人,我也不好意思说这事。你们随便怎么处置我都没意见!” 王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把头抬起看窗外,李坤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果敢,甚至是凶光。嘴角还微微撇了一下。这是自暴自弃,任由处置,死猪不怕开水烫? 江小涓说:“估计你也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算了吧,别扩大影响丢人了,又不是你一个人面子的事。” 李坤兴说,今天就先把情况经过写下来,别推客观原因。 暂时没什么可说了,李坤兴朝江小涓看看,江小涓点头,李坤兴起身说我们先回去汇报。你这事太大了! 李坤兴又注意王建,发现他目光定神而呆滞,反应迟钝,嘴里“喔喔”地应答,机械地站起来,傻傻地点头。 出来后,江小涓说,我是不是太狠,我是真恨的,恨不得上去搧他耳光,但又不值! 李坤兴说我理解你,这事对你们销售的挫败感很深。 江小涓说就是,恨死了,全部规划要重来。 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下班了,李坤兴赶紧与公证处联系,公证处也说笔录内容只能询问你们民事行为的主观意愿,不能介入具体行为本身。 晚上,李坤兴习惯性回忆、复盘白天的工作,总觉得心头压着一件事要再琢磨,又想不起来是何事,就一件件回忆。想起了,是王建的表情,那种由正常的羞愧、惶恐到反常的镇静、坚定的表情。 他好像想开了似的。难道是他觉得灾祸临头,躲不开避不掉,动索性坦然面对生死以。 而眼神里的一丝凶光,是不服,是要发狠做什么极端的事? 是听了江小涓的暗示,要去朝人家跪下?甚至更极端的行为,自残什么的,以求原谅? 更有甚者,是要报复谁,甚至做出失去理智的无差别报复社会的行为? 是要报复尤董,或自己,或江小涓? 是要自杀?据了解,他是内向的人。 想到报复别人或自杀,李坤兴觉得有必要防患于未然。可现在跟尤董说吗?尤董虽然非常喜欢别人沟通,但别人都怕说错话被其批评,我说这种事会不会被他认为是杞人忧天?对江小涓说,她也会认为我心思太细、过于优柔的吧? 就想不管它。但既已想到,这念头就挥之不去。打王建电话吧,探下他的情绪,言辞可比白天轻缓些,略作安抚,防患未然。 手机通了,没人接。 一看时间,才晚上8点,不至于睡了吧。 过10分钟又打,依然如此。过会又打,还是这样。 不会吧,难道真的来事了?继续打。是希望真有事以证明自己观察仔细判断正确吗?可要阻止了恶果的发生才算完美。 到8点40,已经好几个电话打过去,都是通而不接。 也可能是王建不想接。 就发信息:速回电,有要事,有助于你事情的解决。 想用这个骗王建回电。 到9点还是没回。 怎么办?真是杞人忧天了?不怕笑话,去王建宿舍看看。要是情况正常,是我多虑,就明说你不接电话担心你又如何?尤董知道了说自己是妇人之仁又如何? 就从家里出来,开车前往。李坤兴知道王建的宿舍,是五洲在厂边盖的一幢员工公寓。开车到达,问住在楼里的工人,王工住哪间,工人领他到门口。 李坤兴敲门,没人应。已经9点50了。再打其手机,还是没人接。 这好像是不正常了。 这个可以汇报尤董了吧。 尤董在电话里问:“你们下午说了刺激他的话了吗?” 李坤兴说:“应该没有,就是正常地说这个事对五洲的危害,要他一人做事一人承担,把情况写清楚。” 李坤兴想的是,江小涓的言语是重些,但也算正常,并且不能跟尤董说江小涓说话严厉了吧? 尤董说:“那不会有事,你再联系他吧。” 尤董就这么一句话便挂了电话,是觉得我杞人忧天了吧?我这就回去?但人命关天,慎重点不为过吧?抑或,尤董是无所谓王建出事,甚至认为出事了反而不是坏事——能洗清五洲?这种想法太可怕了吧?企业家能心狠如此? 李坤兴慢慢走出员工公寓,要开车回去,看时间10点半了,犹豫了一下,打了办公室张主任电话。他不怕别人笑话了,他竟然想让张主任叫锁匠来开门。李坤兴知道五洲的五金活包给一个锁匠做的,要锁匠来开防盗门。要是没事,向王建说明,他不至于骂自己吧。 让所有的人都骂自己吧,可自己是出于良心,任由别人吧。 李坤兴只是向张主任要锁匠的电话,没说事情。张主任给了,李坤兴打电话给锁匠,请他到五洲员工公寓开锁。锁匠说认识,老去干活。 锁匠很快过来打开了防盗门。锁匠不要李坤兴付钱,说签字就可,李坤兴说这次的钱我付掉,但你先不要走,进门等我一会。 李坤兴想的是,如果房间里没有情况,比如王建上吊了,吃药昏迷了,就把防盗门再关上——锁匠开锁并不弄坏原来的锁,好有人证明他只是进屋看下情况就立即退出了,没有单独在屋里。 李坤兴打开灯,见是一个小套间,进门是厨房兼吃饭间,里屋一张床,靠窗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张纸,用一支水笔压着。 立即拿起来看。 上写:我既然做了错事,一人做事一人担,是我自己一时糊涂,世上没有后悔药。与五洲和其他人无关,我以自己的命保证这一点。只希望五洲看在我不惜生命的份上,不再追究我的赔偿责任,这是我给家人的唯一交待了。 是王建的绝笔! 不幸猜中!佩服自己的判断与决断,庆幸发现了。 他把纸条装进口袋,手有些颤抖。立即全屋搜查,没看到王建。 是到外面去了。还来得及吗? 立即不动声色地对锁匠说,我们出来。出来后锁上了门。 等与锁匠分开,就打电话给尤董。 139 王建跳崖 尤董听了也急了,说你再在房间找找其它线索,看看他能去哪里,再不断打他电话。我打电话给派出所,再阳溪公安,查王建的行踪。 并嘱咐李坤兴,让锁匠开门的事,别对人说,让锁匠也别说。 李坤兴明白,尤董是怕别人知道后,认为五洲心虚,预感王建会自杀,所以让锁匠开门。也就是会认为王建的自杀是五洲逼的。 唉,生父考虑的首要问题永远是五洲的利弊得失,永远是谋略。 这个究竟是无可厚非呢,还是失去人性了呢?做企业,或成大事者,都要这样吗?所谓大象要前进,怎么会顾及踩死蚂蚁。 宫林派出所立即请求市局支持。查到了王建的手机定位,在阳溪最高峰的山上。王建的私家车也从公安的道路监控视频里看到,往山上开了,时间已经是两小时前了。 立即开车前往,公安的人,五洲的人,还有救护人员,都往山上赶。 沿盘山公路往上,到达手机信号发出点。 车停路边,众人下车搜索。公安人员的强光电筒照过去,一道光柱时而射向对面茫茫山谷,被黑暗吞没。再照向近处山麓,没陡坡搜寻。最后找到一条栈道。 公安人员、救护人员和李坤兴走上栈道,这是公路边向山崖延伸的观光栈道,十几米的尽头是一个观景台。站上观景台,手电照下去,深不见底。 李坤兴说我来打他手机。还能打通,大家静静听,呼啸的山风中听到了微弱的铃声! 铃声来自在远处,仿佛在山脚。大家翻下栈道,循声搜查。 杂草没膝,草下陡坡忽深忽浅,艰难行进一段路,手机铃声处,有人躺在草丛中。 警察让救护人员先上去看情况。问人还活着吗?救护人员说像没气了又像有口气。决定先抬上来。 担架下不来,救护人员只能背上来。几个人轮流背,好不容易弄到车上,都说要不是救人谁会这么吃苦。 救护车朝医院急驰而去。 李坤兴向尤董汇报情况。他到医院时,尤董,杨进,张主任已经到了。 急救中心下了病危通知。这个信息有好有坏,好的是没有宣布人已死亡,坏的是生命处在危险之中。 尤董说通知家属吧,就说出事了,在医院抢救。 张主任有员工家属登记表,李坤兴也有王建的手机可翻看,所以很快找到王建妻子的电话。 张主任到一旁打电话,打完后过来说,他老婆说立即赶过来。 江小涓也到医院来了,尤董把李坤兴和江小涓叫到一旁问话,问下午的情况,李坤兴还是说正常的,没什么过分的话,江小涓轻声说要么我言语重了,骂他弱智做出这种事,要他敢做敢当,说要是跪在迅通公司面前有用就去跪下,但我说没有用的不要去跪。 李坤兴说:“我觉得江小涓说话没过分呀,我之所以怀疑他有问题,会自杀,是在江小涓说话前,我就发现他目光呆滞,一会儿又眼神发狠,好像决定了什么事一样。加上晚上确实是要跟他说明天公证的事,就打了电话,他一直不接,就更怀疑了。” 李坤兴当然有为江小涓开脱的意思。不过,他内心也确实认为江小涓当时的话也不算很过分,自杀是王建自己的原因。 尤董说:“那好,你们就咬定没一句重话,是他自己想不开,好在他写的遗书也没问题。”李坤兴已经把王建的遗书给尤董看了。 江小涓也要看,李坤兴从口袋拿出给他。 江小涓看完交还,李坤兴要把遗书交尤董,尤董说你保管好,不要给任何人。 大家在医院呆了一会,抢救室医生出来说,生命没问题了,就是有个紧急情况,小腿骨折引发神经血管损伤,组织坏死,要截肢,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请家属签字。 尤董让张主任立即打王建老婆电话。王建老婆说是车祸吗,这么严重?张主任含糊说是,说情况紧急,医院要立即做小腿截肢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王建老婆要医生通话,张主任去叫医生,医生不大情愿地接打电话,王建老婆同意了,说让单位的人先代签。 张主任代替家属签了字。 医生回去做手术了。 尤董说,张主任留下,再叫个后勤的人换班,其余人回去休息吧。 江小涓走到李坤兴身边,轻声说:“幸亏你。” 李坤兴说:“律师做事想得多些。” 江小涓说一起走走吧。两人便走出抢救中心。 深夜街头安静,万物静寂,或睡眠或静思。江小涓说:“下午我有重话吗?他是因为我吗?” 李坤兴说:“绝对不是。我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大正常,好像作出了重大决定似的,并不是你说了什么作出的决定。你想,这事已经发生一个多礼拜了,他天天煎熬,早就有自杀的念头了,与我们无关。” 江小涓说:“谢谢哥这么说。也真的幸亏你,小腿残废了总算命保住了,不然……我来的路上,一直发抖。” 李坤兴说:“别怕,人生什么事不会经历,特别是做事业的人。” 他们向停车场慢慢走去。初春夜凉,江小涓把身子靠在了李坤兴身上,李坤兴也顺势搂住,说不要怕,一个不幸的插曲而已,该干嘛还干嘛。 江小涓依偎在李坤兴怀里,说:“哥,我觉得还是要怪我。” 李坤兴说:“绝对与你无关,别多想了。” 江小涓说:“哥,抱抱我,让我好受些。” 李坤兴抱紧她,说:“小涓,你再自责我会心疼的。其实你做得都正常,这是难以料到的事!” “可你怎么料到了?” “我没料到,我是正好要跟他说明天做公证,想问问他材料写好了没有。” 江小涓不说话,站住了,仍然紧紧抱着李坤兴。 “哥,你真好。你为什么是我哥呢?” 她吻李坤兴的脸。李坤兴也很激动,甚至不拒她的亲吻——要是她吻他的话。他的嘴唇确实碰到了什么,可那是江小涓的手,纤纤玉手掩上他的嘴,她隔着自己的手吻。 他们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140 王建老婆动粗 王建老婆赶到医院,张主任接待,听到说人得救了,说谢天谢地;说是一条小腿没了,便大哭,说今后可怎么过,成残废人了。 张主任说,好在救得及时,命才保住,医生说再晚一点就危险了。 王建老婆问哪儿出的事,对方呢? 张主任说没有对方,他一人的事。 王建老婆说不是车祸吗? 张主任说,不是车祸,是他想不开,走绝路的。 王建老婆一听脸色显得难看,气忿、埋怨,还有疑惑。就问,为了什么事? 张主任说:“事情是这样的。去年王建说发明了一个专利,解决了铝合金电缆的一个很大的技术问题,上报了专利,公司还奖励他100万。可最近公司收到诉状,有公司起诉我们,说我们侵犯他们专利,要赔6000多万,其实不光是这6000多万,还有我们公司的名誉损失呢,还不知值多少千万呢,公司面临倒闭,几百员工面临失业,王建可能压力大,想不开,到山上跳了下来。正好公司的人昨天晚上要找他谈事情,打他电话,通了又没人接,打了好几个,联想到最近他情绪不佳,担心他想不开,就报告公司领导,公司领导让公安查他手机和车子,发现行踪,他一个人开到山上,就叫了救护车赶来,在山坡上找到他了,人是救下了。” 这是按尤董交待的意思说的,听起来没问题。王建老婆听了说,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汇报尤董,似乎家属方面没问题了。尤董、徐进、李坤兴、江小涓四人一起商量,如何利用这件事让协会、迅通公司和社会相信这是王建个人行为,以增加和解的可能。大家决定可把这事宣扬出去,因为这能表明是王建个人所为,对不起公司走绝路了。遗书能证明一切。叮嘱李坤兴,不能把遗书给任何人。 李坤兴觉得此时五洲利用王建自杀事件洗清自己很正常,但大家只热衷于商量五洲脱困,对王建的生死与残疾不置一词,觉得有点怪怪的。可又想,企业当然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处理自己的危机,没什么错。 但徐进说的一句话让李坤兴感到很不是滋味。徐进说:“这事也能坏事变好事,他寻死就让人相信了。又不是谁逼他的。不过,外面有人说李律师昨夜去公寓找王建,还让锁匠开门了,说是五洲对王建出事有数的,意思是逼他的,我说你们别胡说,公司对王建还是宽容的,他遗书根本没讲到谁逼他,只讲自己一人的错。” 李坤兴说:“是啊,要是我昨天不去找他,他即使死了,有遗书为证,与公司一点关系没有。我一去,还让锁匠开他门,此地无银三百两,倒像是心虚了。” 徐进说:“也不能这样说,救命最要紧。” 尤董什么也没说,不说这个话题,跳过去说事了。 李坤兴就不大说话了。 商量结束,李坤兴第一个站起来径自出门。江小涓一直跟在后面,见没别人了,从后面叫一声“李律师”。 李坤兴回头,江小涓跟上,说:“刚才对你不公平,我想说,又不知讲什么。” 李坤兴说:“你不说是对的。世上的道理,说不清,无对错。站在公司的角度,徐进说的没错。” 江小涓说:“可是人命总是更重要的。” 李坤兴说:“我忘了看过的一部小说叫什么了,说是一个城市闹瘟疫了,威胁到全国安全,国家要把这个城市封了,但这个城市的人说不公平,他们要外出看病。外出看病就全国瘟疫流行了,所以只能牺牲小者成全大者。这是大智慧,伟人说的大仁政,不像我这种妇人之仁——我没有贬低妇女的意思。” 江小涓说:“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李坤兴说:“人类的生存发展过程和终极使命就是找到矛盾的平衡点,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因为世界万物就是矛盾,什么阴阳、冷暖、苦甜、民主与专制……调和到最佳状态是终极追求。好了,不跟说这些大话废话了,我就是个想得太多、自缚手脚的人,别听我的,以后我不会跟你说这些了,别跟我学,我要向你学习。” “你别瞎讲。” “真的,我发誓,是真话。” 这时李坤兴的手机响了,是张主任打来的,先问江小涓在一起吗,李坤兴说在一起的。 张主任说那太好了,你们两人别出公司大门,王建老婆说要找你们,在闹,说她了解了,是你们两人逼王建的——她瞎说,胡闹。 李坤兴就跟江小涓说了。 江小涓说:“我就要去!我跟王建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错了吗?我说过就敢承认,不敢见倒显得真是逼他的了!” 李坤兴说:“好吧,我们好话好说,不要让她觉得我们心虚。” 两人就到了大门口。一个40多岁的女人要冲进来,被保安拦着。 女人骂:“为什么不敢让我进去,把我老公逼死,逼残废,我要与你们讲理,把事情讲清楚!叫公安来我也不怕!” 保安看到李坤兴和江小涓来了,就注视他们。女人也觉得来人有来头,也不说话,看他们。 李坤兴说:“你是王建夫人吗,你是要找与王建沟通的公司人员吗,我们就是。” 女人说:“你是律师吧,我就是要找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逼王建写检查,还有公开示众?还叫他去跪在人家公司,要他赔6000万?是你们逼他自杀的,又怕了,半夜找他,私闯他的私人住宅!遗书在哪里,交给我!” 看来女人作了调查的。王建告诉她什么了吗?公寓楼的人也能说一些吧。 李坤兴说:“不是这样的。我们让王建写事情经过,没有说公开示众,说的是请公证处的人公证,这是一个必要的慎重的程序,请有公信力的第三者证明王建写的情况是自愿真实的,没受到胁迫。赔6000万的问题,是告诉他迅通公司起诉我们公司赔偿6000万,没有说要他赔6000万。我们没有逼他,只是说明这件事对公司造成的危害太严重了,简直要毁了公司,这是事实,不能说吗?昨夜是我到公寓楼找他的,正是要说今天公证的事,但联系不上他,就多想了。我们做律师的,总比一般人谨慎,宁愿谨慎过头,也不要大意,所以我让锁匠开门了,事实上这是救了他的命。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识我们的好。至于他谎报专利、侵犯别人专利的事,以后再说。他先养好身体。公司够仁至义尽了吧,还要怎么样?” 大家都觉得律师说话滴水不漏。王建妻子一时无语,但很快不服气地说:“你是律师我说不过你,无理也会说成有理。我在苏州单位也有律师,我问了,这事你说成是王建一人做的,有什么证据,怎么不能是公司让他做的,出事了又逼他一人承担?” 李坤兴说:“公司没有授意他是毫无疑问的,你可以猜测,但事实就是事实。公司也是受害者。王建从来没有说过是公司让他侵权的,他跟你说是公司让他做的了吗?” 王建妻子说:“他人都被你们逼傻了,都自杀了,还敢说真话吗?你们还有个女的,让他去人家公司跪在大门口求,你们这种话都说得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说话时看江小涓。 江小涓说话了。“我没有让他去迅通公司大门口跪,是他先说要去负荆请罪,我说不要说背上插木条,就是跪在人家公司门口,人家也不会相信是你个人行为。” 女人说:“你这是推脱,谁相信是他个人行为,就是你们公司逼的,出了事还要杀人灭口。就是你逼的,你这个女人真狠,王建现在残废了,就是你逼的!” 女人竟然冲上来,打了江小涓一个巴掌! 江小涓捂了脸,不知所措。李坤兴也以刚才女人同样的速度上去给了女人一个大嘴巴! 并训斥:“你这个女人不讲理!敢动手!你再试试!” 五洲教育出来的人,包括保安都知道不能让别人在五洲地盘上犯横,上来揪住女人,有人又打了她嘴巴。 江小涓镇静了,叫道:“你们别打了,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李坤兴对女人说:“有理讲理,不讲理也不怕!” 这时警车开来了。保安之前有报警的。 警察把三个当事人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双方都动手了,也算扯平,民警教育了就放人。 出来的路上,李坤兴看江小涓,发现她很平静。毕竟她今天受了掌掴之耻,就很不安,说:“对不起,没想到会这样。” 江小涓说:“说实话,我出来见这个女人,就有要挨打的感觉的,但我不怕。我想打就打吧,毕竟人家出事了,我也说了点重话的。” 李坤兴说:“没想到你会这么想。但是,你确实没说什么重话,正常的,你并没错。” 江小涓说:“错不错真是难讲,就像你说的,说不清。我挨了打,算是还王建了,不欠他的了。” 李坤兴说:“你本来就不欠他的。她打你,我倒觉得可怜之人真是有可恨之处,他竟然跟老婆这么说我们,我倒有点后悔救他了!” 江小涓说:“哥你别,你凭自己良心做事,我以后也要向你学习。” 李坤兴说:“你真的不要向我学习,好坏对错善恶都是相对的,你做事业的人,想得大点,格局大点,别拘泥于这种人情小事。” 江小涓说:“我出来做事业,没想到这么复杂,有时想想还是回去做会计吧,做技术工作。” 李坤兴说:“我不同意你回去,你确实是做事业的料,五洲需要你!五洲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了!包括那个徐进,算什么,你比他强。” “就是,留不住人才,连你也不想呆!” “唉,一言难尽!主要是我想做律师。” “哥,送我回宿舍吧!” 江小涓也住五洲公寓楼。李坤兴还是第一次来江小涓的宿舍。与昨天王建一样的套间,很干净整洁,隐约透着女孩子的馨香。 江小涓站在李坤兴面前,凑得很近,几乎贴上他的身体。她的表情开始不正常,脸抽搐起来,两行泪水直淌下来。 李坤兴心疼地抱紧她。她就愈发放肆地哭。 李坤兴想,毕竟受了屈辱,心里不好受,让她发泄出来吧! 就不说话,抱着她,又把桌上纸巾拿来替她擦眼泪。忍不住说话了,“亲爱的,没事,哥陪你哭。你说得对,本来就不欠他的,看在他残废的份上,不计较了。” 江小涓抬起泪眼说:“我不是为了这个,这个无所谓了,再说你也替我还手了。我是想哥对我多好,上去就帮我打。哥,谢谢你,我爱你!” 李坤兴说:“她敢打我妹妹,我饶不了她。哥也爱你。” “我爱你!”江小涓抱着李坤兴的脖子,嘴唇吻了上来。 李坤兴接上了。 深深的吻。然后默默地分开。李坤兴克制着自己不流泪,说你休息吧。摸了她的头。江小涓温柔地点头。 第二天,李坤兴收到王建的信息,说对不起,他老婆去公司闹事,他没有讲谁逼他,是他老婆自己猜的。 李坤兴也不知道王建到底对他老婆怎么说的,就说,那你对你老婆说真话吧,她不相信是你一人所为,不是公司让你侵权的,更不存在逼你。 王建说是。 但以后事情处理得顺利。首先是尤董请协会出面办成了和解,方方面面都相信是王建个人行为,毕竟他以死谢罪腿都截肢了,同情心在那,就好商量了。五洲的赔偿少了一半,毕竟靠这个专利也赚了不少,但抵不上赔偿额。 至于对王建的处理,本来是要其承担一些经济损失的,奖励的100万(他自己拿到60万其余给同事了)也要追回,念其残疾了,不予追偿,但也不再补偿。王建妻子不同意,坚持要补偿,但王建本人同意了,就签字解决了。他的妻子气得要跟他离婚,王建说,你不离婚我也要离,我不能连累你了。 李坤兴就看出王建的为人其实不错,事情解决后,还去看他,鼓励他走出阴影,坚强地生活下去。交流中发现王建的事业心是很强的,也许没成功真有运气不好的因素,就对他的两只未完成的技术感兴趣——他与五洲协议解除劳动关系时这两个技术的资料王建要自己拿着。李坤兴跟他商量,说帮你把技术给上海研究所的人私下看看,有价值不,你拿在身上时间长了会越来越不值钱。王建想想也是,就同意了。讲好会跟上海签保密协议的,如技术有价值还是归王建。 几天之后,上海传来好消息,说在这个技术的基础上有望成功,上海研究所想签一个合作协议,说他们花重点力量攻克最后一步,算是双方各半持有的技术。 李坤兴问王建,王建同意技术归公司,成功的话他回公司工作。 李坤兴天天盼望上海有好消息过来,为五洲,也为王建。 141 周航的参悟 周航又去上海了,办理他们加拿大同志协会在国内发展分会的事,之前拨付过来上百万经费的,周航发现分会办成的事与所需经费出入很大,几个人有侵吞的嫌疑,就向总部汇报了。总部决定暂停发展,周航可以回加拿大了。 他再次来到阳溪,作行前告别。 首先是看望奶奶。奶奶在庙里生活很好,这应该是奶奶想要的、家人也认为是正常的生活。在这里吃斋念佛,七八十岁的人同道多,相互照应,互称师兄,气氛和谐。庙里经常有佛事,老人们力所能及地帮忙。也有负责医疗保健的人,全是志愿者,比有钱拿还热心,信念的力量嘛。至于经费,庙里确实没有要求,反正供奉的施主很多。周航明察暗访后对孟虎说,可以再投5万。孟虎笑着说,我也考察过,是不错,再捐5万吧,这叫布施。以后有什么活动我也会以奶奶的名义布施一些。 然后也看望了孟虎的父母,即自己的亲生父母。看到孟福祥的病样,周航决定回去后去做个体检,看看心血管毛病有遗传不。也想,自己的性取向是遗传他们吗?感觉生母舒莉是很女性甚至风骚的,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整容了,听孟虎说的。那么是父亲了?不过也不一定,两个欲望强的人各自出的染色体一组合,碰巧成了他这种基因。这是天意。 姨妈和伯父家就不去了。 还有一个人一定要去会面,在上海时有时会想他。 这人是郭教练。 周航来过健身馆多次。开始是对孟虎的事业好奇,后来是也想来锻炼,再一个是郭教练对他的吸引。 郭教练对孟总的这个朋友一开始就关注。孟虎带他来参观,郭教练以为是一个重要的新客户,可发现他瘦高,不像练健身的。后来他独自来练习,几眼看下来,郭教练就判断这人有钱。 健身馆里有钱人不要太多,但有钱到什么程度,郭教练有他的判断方法,屡试不爽。直观的当然是看穿着打扮,但这个无法判断是很有钱还是一般有钱,何况郭教练虽然识名牌但不识冒牌货。真正有钱的人很随和率性,很悠闲自在,很少火急火燎地赶时间练身。最能体现的是他通电话时的神态和内容。非常有钱的人打电话的姿态是语速不紧不慢,人家说得多他说得少,能听出是领导或老板在下指示;即使与同等身份甚至高贵的人交流也没有谄媚之色,依然镇静、有风度。有点小钱的人才常常在电话里巴结别人、在另一只电话里对另外的人却又傲慢作势。 周航的穿着从外套到里装无不精致。郭教练注意到,他第二次来健身馆时焕然一新,打扮成运动模式,穿了一身古驰gi运动装,这套衣服没个七八千拿不下来。他健身不紧不慢,看起来是悠闲的。听到过他接过电话,命令的口气,对电话里的人说把花出去钱讲清楚,说加拿大总部会仔细审查。另一个电话,是跟外国人说话吧,全程飙英语。 这样一听,就觉得这人很有来头。 就对他格外热情。他偏偏又是个健身菜鸟,郭教练大有发挥余地,从健身abc讲起,还让周航脱下上衣观察他的肌肉情况,手摸上去指点,抚摸肌肉部位,按压测试肌肉强度,讲解怎样锻炼。周航的感觉很好,非常之好,好极了。 讲完,就上各种器械操练。手把手,身贴身地教。 郭教练不遗余力地教,周航很享受地练。 这样周航就天天来,说是对健身感兴趣了,天晓得其中有什么隐情。 周航是习惯送礼的人,有钱人嘛,对热心的教练更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千元的皮带,八千元的商场购物卡。可把郭教练乐的,就喜欢周航天天来。 周航总是趁人少的时段来,反正他是个闲人。来了就缠住郭教练,郭教练反正这时也空,就给周航一人包下了。 没几天,他就把郭教练整个包了。到他的租屋了。 郭教练才知道,自己是男女通吃的人。之前只是不反感而已。 周航更加享受,但不得不中断,去上海办事。几天后办好事情,又得回加拿大了,一定要回来再会会郭教练。 想给他一个惊喜。春天的上午,阳光明媚,春风熏人,周航来到郭教练的小区。 在小区外路边停车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车前经过。是生母舒莉。 就不下车。不想在这里跟生母打招呼。看着生母远去,也进了这个小区。 下车,走进小区。拐了两个弯,又看到生母了。 舒莉走得慢,被长腿的亲儿追上了,亲儿放慢脚步。她进的楼道门正是周航要去的。 这么会这么巧?生母找的人也在这里。周航本来想上楼敲开郭教练的门给他惊喜,但此时改变主意,因为怕上楼敲门弄出声响被也在这楼道的生母听到,就打郭教练电话。 打通了,郭教练显得惊喜,说你回来了。听说周航在楼下了,说不巧,自己不在家,另约时间,呆会儿联系。 周航当然失望,但也没办法。虽然原来他们会面总是上午这个时间点,但不等于今天就会在家。 就要离开。又想生母也来这楼,也太巧了,她倒是找到人了,没见她下来。是朋友家?不会是男朋友吧?可看看生父的样子,再看看她,没有男朋友才怪! 对了!她与郭教练有交集!她是孟虎母亲,她经常去健身馆的。 就不走了,在附近蹓跶,楼道门始终在视线范围内,而又在远处。 半个多小时后,生母出楼道门了。 等生母离开,周航又打郭教练电话,说你回来了吗,我从上海有礼物给你。 郭教练说,你来吧,我刚从街上赶回家。 周航心想你骗谁,我根本没看到你进楼道门。 就走进楼道门。是多层,没电梯,走上顶楼6楼,按门铃。 果然在家。 郭教练拥抱周航,说回来也不提前告诉一声。 周航鼻子努力嗅,太明显了,就说,哪个女士刚才在这的,女士香水味太重了。 郭教练说哪有? 周航说,我鼻子又没失灵。眼睛也没瞎,我刚才看到我生母下楼了! 郭教练问什么你生母? 周航说,孟虎妈,是我生母。 郭教练露出惊讶之色,说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我跟孟虎,是从小被医院调换的,我们的父母是对方的生母。” “有这种事?原来你与孟虎是这种关系,我一点不知道。” “你知道的话还会同时跟我们好吗?” “当然不会。” 周航想,现在的人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特别是国内的人更有心机,不像外国人直爽。算了,回来时间不长,看的东西让人太累,我还是跑回去吧。 像奶奶说的,都是空的! 他就转身走了。郭教练在门口叫他他也不理。 走前又去看奶奶。这次,他认真地听奶奶讲了两个小时的佛教。然后,奶奶以把他带到住持那,听住持讲了一个小时。 他想回去后了解下,加拿大有佛教不,他觉得自己有点信了。 142 钱颖颖辱骂梁艳婷 周航刚回到加拿大,就收到孟虎信息,说案子判决了,微信拍了判决书传了过来。 官司输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早就准备执行的。 他和孟虎都要拿出一半的。还好,没要大半年的孳息。 钱颖颖很心疼,给她的部分要拿出多少还没跟儿子商量,也照比例,一半吧。她的钱大多在陈总那,就是周志栋生前与陈总开的放贷公司。收益还不错,年12%是稳的。周航也继续放了钱,但已经只有原来吉星的一半了,不是大股东了。现在又要拿出差不多一半,很心疼。 陈总出主意说,你为什么不去跟那个小女人商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给你们,不要她负担孩子了,补偿点钱给她,总比给一个亿要少吧。 钱颖颖一听对呀,怎么之前没想到,还是上海人精明。 就咨询林律师。林律师说,可以去商量,最好跳过她的律师。 林律师想办法拿到了梁艳婷的电话。钱颖颖约她喝咖啡,说谈谈执行的事,就你我,别跟任何人说。 梁艳婷说肚子大不方便。钱颖颖说到你方便的地方,我过去。 两人在梁艳婷住处附近咖啡店见面。钱颖颖打量梁艳婷,挺了个大肚子,看不出身材了,脸是年轻漂亮的。 钱颖颖说:“艳婷啊,我们也是有缘分的,都是中国人,在加拿大认识了。我年纪大,跟你不绕圈子了。这事你太高运了,你是错到的!吉星也不是不会给你钱,但绝对不会这么多吧?你应该有数的。他的钱是我与他挣的,离婚就给我一点点,要留下开公司的,哪想到会死,成遗产了。偏偏又写了个不给儿子的字据,这个字据,我告诉你,绝对不是真的。唉,弄假成真!” 钱颖颖又把讲过无数次的周航不结婚,不生子,父亲生气,激将法,假意不给财产的故事说了一遍。没说周航是同性恋,更没说他结婚。 而梁艳婷是知道周航的真实情况的,就是这个原因吉星让她怀孕,从而让她“高运”的。她也不想揭穿钱颖颖,反正已经判决了,就问钱颖颖,你说怎么执行。 钱颖颖就进入正题,说:“你还年轻,总要找人,带两个孩子肯定不方便,中国人叫拖油瓶,而我们周家要孩子,就给我们吧。” 梁艳婷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岂不是两相情愿的事。但立即又想到钱怎么办,就问,那么执行的事怎么说。 钱颖颖说:“孩子归我们,你不要负担了,但会补偿你钱的。给你500万人民币。” 梁艳婷笑了,说才500万。500万放在别处是个不小的数字,但梁艳婷小小年纪已经见过世面,判决书给她一个亿的,光律师费就要500万。所以500万打发她根本不可能。 钱颖颖当然也知道这只是开价。就问你说多少呢? 梁艳婷想了想说,至少一半。 钱颖颖说,一半,要5000万? 梁艳婷点头。 钱颖颖说:“肯定不行,太多了。你想,这一个亿本来就是给孩子的,孩子给我们了,我们不全要,给500万你嫌少,给1000万总可以了吧?” 梁艳婷说不行。又说现在我不会答应你什么,回去想想。 梁艳婷是不敢私自决定这么大的事了。律师的500万收费,她母亲和继父知道后非常心痛,说问过内行人,这案子简单,谁都能赢,50万也有律师肯接。 所以钱颖颖的提议她没有跟律师讲,跟母亲说了,母亲和继父就找她,说千万不要答应1000万解决,至少5000万,不然就不给孩子好了,我们帮你带。 梁艳婷是倾向给孩子拿钱的。就跟钱颖颖说5000万。钱颖颖心里的最高价位正是这个,但表面上还是说太多了,孩子将来费用大,等等,说了一大通理由,最后说再考虑下。 第二天钱颖颖联系梁艳婷说:“好吧,5000万就5000万,梁艳婷你多好的运气,一下子5000万的小富婆了,够几辈子用了!” 哪知梁艳婷说,5000万太少,要8000万! 钱颖颖气极,说你开什么玩笑,得寸进尺,昨天说好的5000万。 梁艳婷说现在要8000万,不会再变了,不然就算。 钱颖颖说你是听哪个人骗你了吧?他们不考虑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怎么过? 梁艳婷说这个你别管,就这样。 钱颖颖以为梁艳婷是听了律师的,其实梁艳婷是听了母亲和继父的一众亲戚们的,他们都劝梁艳婷别只要5000万,起码8000万,不然大家帮你带孩子,有钱还愁吗? 钱颖颖不死心,不断打梁艳婷电话,说再商量,别听别人的,5000万不少了,还可以再多点的。 梁艳婷对自己出尔反尔有点心虚,内心里又不要孩子,只要钱,拿了钱可以找个好男人,所以也有点怕钱颖颖变卦。虽然亲戚说有钱就有人带孩子,但弄得人尽皆知总不好,不如给了钱颖颖从此不管孩子。就答应钱颖颖再次见面商量。 还是在咖啡店,梁艳婷从8000万降到7000万,钱颖颖只肯加到5500万,双方争执起来。 有人便朝她们看。梁艳婷不想在大庭广众争执,就起身说那算了。挺着大肚子走出咖啡店。 钱颖颖追出来说:“梁艳婷你别一根筋,我这是为你好,你一个人带了孩子,怎么找人?你要是把孩子给别人,休想!我们会起诉你,让全世界知道你的事!你只能带在身边拖油瓶!别想拿了钱又不管孩子!” 梁艳婷不想在街上与钱颖颖争吵,这儿离家近,恐怕有熟人。说我们都先回去,电话里再商量。 钱颖颖说:“就今天定下来,你也快生了吧,不能再拖了。5500万蛮好了,我们养两个孩子不容易,负担大……” 梁艳婷不想在街上讨论这个问题,再说这些都是钱颖颖重复说过的话,就说:“你走吧,别跟着我了!” 钱颖颖有点火了,说:“你不能就这么走,你开我的玩笑,一会这样一会那样,你就是这样的随便的人吗,跟男人也随便的吧!” 梁艳婷说:“你不要胡说!” 钱颖颖看出梁艳婷的心虚,愈发的声量大,说:“你不是吗,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拿了钱会安稳吗?你不会,你不同意我的方案,你一世不会安稳。我反正老来没事,后半世就是盯你,不信你试试看!我会盯着你,盯你一世,说你的丑事向你身边的人。” 梁艳婷说:“谁怕你,我有什么丑事,你们是离了婚的!” 钱颖颖说:“我们的情况你知道个屁!你与一大把年纪的男人好,你敢说不是为了钱?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你跟多少个男人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把自己当男人的玩物,当摇钱树。运气好得到遗产,你就个小表子!靠卖自己的!你有什么正常工作?你不就是整天勾引有钱男人,靠卖来钱。你与妓女有什么区别?小表子,还有脸要周家的孩子!” 虽然不像国内有人围着看,但人来人往的街头还是有人放慢脚步看戏,大多是华人。 梁艳婷没说什么反驳话,只是说:“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说着就快步走。 大着肚子走不快,钱颖颖上去一把抓住,说:“你不要溜,你还知道怕丑,你这小妖精!不要脸的小三,偷情偷来的孩子!” 梁艳婷捂住胸口,蜷曲身子,脸色煞白。倒下了。 钱颖颖慌了。开始以为装死,细看她双目紧闭,嘴唇发紫,脸色白得可怕,是真的身体出情况了。 赶紧打911——加拿大急救电话。 梁艳婷又是心脏病发作了。救护车20分钟后到,送到医院抢救,钱颖颖犹豫了下,溜了。 但钱颖颖心里忐忑不安。跟林律师说这事,林律师说你这事躲不掉,要看抢救情况,赶快去打听,不闻不问不好。 两人都去打听,到就近的医院。打听到了:人是得救了,肚子里的孩子,早产,死了! 真是惊人的消息。钱颖颖且惊且喜。林律师说,关键问题来了,牵涉到一个亿或五千万哪!如果生下是活的,哪怕活一秒钟,那么孩子就得到遗产了;如果生下的是死体,就没继承权。 原来要这样!钱颖颖就向苍天祷告:生死体!生死体! 几天后警察传讯钱颖颖,说她涉嫌故意伤害罪。 同时法院也向她发来传票,说梁艳婷告她侮辱罪。 这两个都是刑事案,一个作为公诉案件,就是由国家机关提起诉讼;一个是自诉案件,由相对自然人提起诉讼,像侮辱、诽谤罪,是告诉才处理的自诉刑事案。 咨询林律师,林律师说刑事我不是很精通,另外请一个刑事辩护律师,我配合。或者我先了解下案情。 林律师了解到,警察以故意伤害罪立案的依据是街头视频中有钱颖颖拉扯梁艳婷的镜头,并且梁艳婷马上就倒下了,还有证人证明钱颖颖辱骂了梁艳婷。 钱颖颖问律师能定罪不?律师说,这要看控辩双方谁能说服12名陪审员。 钱颖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开庭,检察官和律师轮流对陪审团说辞,最后陪审团说决定了,罪名成立或不成立。现在轮到自己,她要弄个明白。律师解释说,世界上有两大法系,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这里的大陆指欧洲大陆。英美法系采取陪审团制度,就是从社区中随机抽取12人,法官主持庭审,检察官代表控方举证证明嫌疑人犯罪了,辩护律师反驳,双方都要试图说服12名陪审团成员相信他,最后只有12人全部同意才能定罪,定罪后的量刑由于比较专业就由法官裁量。同时,还有辩诉交易制度,就是在法庭调查结束前,检察官和律师可以进行协商,讨价还价,前提是当事人认罪,检方以撤销或降格指控作交易。 两位律师分析,现有证据要让陪审团一致裁定故意伤害罪成立很难说,各半可能吧。至于自诉案件即侮辱罪,律师认为定罪的可能性非常大,建议钱颖颖把两只案子一并作交易。关键是先与梁艳婷谈好。 关键的关键还是钱呗。梁艳婷被救活后听到两个孩子没了差点再次昏死过去。一亿没了,肯定绕不了钱颖颖,立即打官司。目的也是要钱,孩子倒无所谓。钱颖颖提出要调解,梁艳婷开口要8000万,否则让钱颖颖坐牢。 钱颖颖知道她这个罪即使定罪也是轻罪,最多3年,律师说可能就一二年,还有缓刑可能。虽然坐牢不是好日子,但8000万太多了吧?只肯4000万,说宁愿坐牢。 梁艳婷想想让钱颖颖坐牢自己也没好处,再次讨价还价,最后5000万成交。 两个案子就都撤了。 钱颖颖很得意,对周航说:“老妈这个生意做得如何?帮你们省下5000万。你跟孟虎要好好谢我。” 周航说:“我也不知道是要谢你还是恨你。你想过两条命吗?还是爸的种!” 钱颖颖很生气儿子。她差点坐牢,在外受了委屈,儿子得利最大却说轻巧话;而且要不是你性取向有问题不生孩子,会有这些烦人的事吗?越想越气,就骂儿子,还不是因为你做的好事,又是结婚又是不生孩子,不然你老子会在外生孩子吗?会剥夺你的继承权吗,弄出那么些麻烦不都是因为你不争气吗? 周航说:“你说得也对。”就不理母亲,走开了。 孟虎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吃惊,但也处惊不乱,心想遗产上还会发生什么奇事? 钱颖颖说,我为你争取到的2500万的,你拿出500万给我可以的吧? 孟虎说没立即答应,只说原则上可以。 孟虎其实是要与吴梦甄商量。吴梦甄说你定,我都没意见。两人都认为钱颖颖无利不起早,不就是为了钱。当然也有做母亲的为子之心,为养子和亲子。不过做人心忒狠了点。 周航觉得自己的父母们在欲望中迷失了。多伦多也有佛教场所,他去听住持宣讲。住持解答了他的疑惑。住持说—— 乐是苦因,苦是乐果。乐本来是苦,世界上我们所受的全是苦,包括乐受,在你最高兴的时候,苦跟着就来了,本身含的就是苦。 乐,就是苦的因,本身就是苦。这就是颠倒,把苦当成乐。 每个人内心,都有各自贪嗔痴的因,每个人都有各自痛苦的果。有多少贪嗔痴,就有多少痛苦。有多大的贪嗔痴,就有多大的痛苦 所有人内心,都有贪嗔痴的因,才有在人道、饿鬼道、地狱道、牲畜道、阿修罗道、天道,这六道里循环往复地轮回变化的果。一刻不停,没有出离的可能,出苦无期。 当一个学佛者,通过盘腿打坐,不断训练自己的定力。通过定力,降伏自己内心的贪嗔痴,就能脱离六道轮回,就能去除内心的所有杂念,就能脱离内心的痛苦。 …… 不久,周航就开始盘腿打坐。他有了定力,他不再贪嗔痴,他追求脱离六道轮回。 他捐了几百万,他住进了寺庙,潜心研究佛教。 他皈依了佛教。 143 尤凯要杀人 春天来了,人们卸下臃衣,大地换上新装。暖风裁剪,阳光催色,雨水澄涤,造化出姹紫嫣红满目春色。 面对此景此景,李坤兴不免感慨:一年了,去年此时,收到匿名来信,揭开三十几年前换子秘密的盖子。这一年过得真快,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不光是自己这对家庭,还有两对换婴家庭的故事也令人唏嘘。以及三对家庭一些成员发生了交集,以及认识了江小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李坤兴有心累的感觉,所以他要等当下几件事办完就去上海。 迅通诉五洲的官司已经和解,以王建的截去一条小腿为代价。加拿大人诉孟虎的官司已经判决,居然不用执行,戏剧性地反转,钱颖颖用三寸不烂之舌夺去两条性命,不存在遗产继承人了,拿原来数字的一半出来和解了。 孟虎说,这事值得高兴呢,还是悲哀? 只有与尤凯的官司没有结果。李坤兴想,这是一家人的事,它的输赢究竟有多少重要呢? 不久这只官司也下判了,判决支持原告诉请,即被告尤凯应当返还10%的股权。期限是判决生效十天内。 尤凯问过律师,知道可以凭判决书转他的股,他不同意、不配合没用。 他不甘心官司失败,面临执行,他自作聪明,用上了歪招。 尤凯的心里,尤茂昆早已不是父亲,而是仇人。他一直要找五洲和尤茂昆的把柄,律师提醒的偷税漏税他弄不到,倒听到传闻,说尤茂昆有一个30多岁的相好女子。这女的原来是开饭店的,尤茂昆和公司的人去吃饭喝酒,后来尤茂昆与老板娘好上了——老板娘是已经离婚的。尤凯请私人侦探调查,拍到了两人多次进出酒店的照片。可惜不是同时进出,间隔了半小时左右。但几次都这样,能说明问题的。 就大了胆子,把照片发给老子。说别逼我,否则我到处发。 尤茂昆大怒,电话训斥尤凯大逆不道,无事生非,胆敢在外胡说,就与你断绝关系,股权全部收回。 尤茂昆心里滴血:这个养了30多年的儿子,竟然成了自己此生最大的冤家、最大的仇人。 与这样的儿子,不惜断绝关系了。就让李坤兴催法院执行。 法官传唤尤凯,说给你十天时间,否则强制执行。 尤凯就想,终究斗不过老子的,老子铁了心要一步步拿走自己的股权。这次是这些理由,下次会有新的理由,会拿光全部股权的。 因为自己不是他的亲儿子。 而且他找到了亲儿子。 屋漏偏逢连日雨。这时尤凯的小舅子找他,说老婆被法院拘留了,要尤凯救人。小舅子说他老婆因为这件事要跟他离婚。尤凯说,离就离,你姐还要跟我离婚呢。与小舅子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临走小舅子说找老娘告状。 尤凯最怕丈母娘。丈母娘劝他过年回家拜年,向老子认错,然后她会找机会以两个孙子的名义要求尤茂昆承诺10%的股权不再动了,或者转孙子名上。可尤凯不肯认错,说自己没错,自己办的厂是成功的,他们见不得自己好。岳母还要劝,尤凯用惯用办法对付:一走了之。从此两家父母家都不去了。 整天闷在家里想心事,觉得走投无路了。这是老子在逼他,甚至会派人杀他,他要先下手。 他在处处逼我,逼我像王建一样自杀。我不会像王建一样自杀的,王建太没用,明明是五洲让他偷专利的,出了事让他一人顶下,还杀他灭口。现在又逼我……对了,王建难道不是老子派人推下山的?老子难道不能派人杀我?反正我又不是他儿子。 怎么杀我呢?汽车放炸弹,弄坏刹车,路上撞我……尤凯不敢开车,不敢上街,整天在家疑神疑鬼。 终于他忍无可忍了。他不能在家等死,他要先发制人!就是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他要杀老子。想了一晚上,犹豫不决。虽然不是他亲儿子,但总是他养大的,虽然从小到大嫌弃自己,在别人看来就是儿子杀老子。 对了,杀李坤兴!所有这一切有李坤兴的挑拨。他那么起劲地查我山东办厂的事,连刘律师也知道他不是好东西。那些害我的主意都是他向老子出的! 他们看不得我成功,好像他们是成功者,好吧,我要做件大事,看看谁赢谁输。 哈哈,你们没料到我有这一招吧! 兴奋掩盖了恐惧。尤凯行动了。他从厨房里拿了锋利的匕首一样的尖刀,藏在上衣里袋里,手机充满电——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壮举。还有一根绳子放进上衣外袋。 他来到公司,来到6楼法务室。门开着的,走了进去。 李坤兴见是尤凯来了,不知其来意。尤凯已经多时不来,两人偶尔相遇也不交流。打他股权官司后更然。 但来人总是客,何况还是一家人。虽然有纠纷,能商量解决最好。李坤兴客气地起身问好,请尤凯坐,给他沏茶。 尤凯关了门,说商量事情。 李坤兴说好,你说吧。 尤凯说:“你们律师是耍嘴皮子的,我没工夫跟你多说,你就说我的事怎么解决?” 李坤兴说什么事。 尤凯说你别装。 李坤兴说我确实不知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好了, 尤凯说到现在了你还装。什么事,我股权的事,还有我小舅子老婆执行的事。 李坤兴说:“股权的事,我不是当事人,也不是代理人。但我们是一家人,我建议你与老爸商量。你小舅子老婆执行的事,可以与你股权的事一并商量。都是自家人,大家有说可以讲。但我认为,法律的判决,原则上应当执行。” 这最后一句话,李坤兴本来不想讲,不想掺和他们其中,但怕不说狠一点的话,生父知道了又要认为他说话太软,不敢维护生父和五洲的利益。 尤凯听了火了,说:“什么法律判决,还不是你们买通的!你们就是想逼死我,没那么容易!你以为我是王建?我尤凯不是你们想的是窝囊废,我不给点颜色你们看看,你们不认识我!” 说着上前左手揪住李坤兴的外套的衣领。 李坤兴没想到尤凯会动手。他站起来,两只手抓着尤凯的手腕,说请你松开,用力拉扯试图掰开尤凯的手。 尤凯的另一只手从上衣里袋里摸出刀子,抵上了李坤兴的喉咙! 尤凯这是要玩真的、玩大的了! 李坤兴感到了脖子的冰凉。 他疯了!他就是病人、疯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 李坤兴害怕极了,尤凯要杀人了,他要死于非命了!这一年的认亲要以失去生命为结局了!这是多大的灾难! 他努力镇定自己,心想唯有不刺激这个疯子,并安抚他。此刻不能有一句错话,可说什么呢? 李坤兴说:“尤凯,你先把刀放下,一家人有不开心事,好好说。对我有什么意见也尽管说,我们好好交流。我有什么错你说给我听,你把刀子放下。” 李坤兴此刻唯一的巴望,是尤凯移除刀子,这样他就先把他一脚踢开,自己跑了再说。 可尤凯不给他这个机会,刀始终抵在要害。 “呵呵,害怕了吧,你发抖了!” 李坤兴应该是确实发抖了。 尤凯继续用刀抵着喉咙,性命在毫厘之间。李坤兴下意识地后退,尤凯步步逼近,逼李坤兴到墙角。 李坤兴这才意识到这是个错误,因为背靠了墙,就退无可退,找机会躲避刀锋都难了。 尤凯抓李坤兴衣领的手松了,抓刀子的手没动,说:“别动,你一动我就捅进去!”一只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绳子,把绳子一头塞进嘴里咬着,又拿出,说:“手伸出来!” 李坤兴知道这是要绑他。说:“尤凯你不用这样,我保证不会动的!” “手伸出来!” 李坤兴觉得喉咙的刀尖似乎戳了一下,惊出一身冷汗。心想依他吧,手被绑了不会反抗了,他的刀可以不用顶着喉咙了吧。现在太危险了!就伸出了双手。 尤凯又把绳子一头咬住,一只手拿着绳子往李坤兴并排着的手腕上绕圈,绕了好几圈,与嘴里的那头缠上打了两个死结。这样把李坤兴绑上了。 果然抵刀子的手松开了,改为抵住李坤兴的胸口。 “坐下!”把李坤兴按在椅子上。 “脚抬上桌子!” “干吗?” “没你问的事!抬上来!” 李坤兴只能照办。尤凯把长出的一段绳子用刀割了,绑李坤兴的脚。 这一刻,李坤兴是犹豫要不要起身反抗的,可从站起到踢开他再成功跑出,恐怕来不及,早被他捅了。这是自己的优柔寡断吧。没有机会了,手脚被缚,像头待杀的羔羊。 尤凯得意自己的杰作,咧嘴笑了。第一步成功了! 我尤凯要干事是能干成的! 第二步,打电话让尤茂昆解菊青来。 144 尤凯走上绝路 尤凯打通了尤茂昆的电话,并不喊爸,说:“喂,李坤兴有话对你说。” 把手机给李坤兴。 李坤兴老实地问:“让我说什么?” 尤凯得意地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让他来救你这个宝贝儿子呀!” 不知道尤茂昆听到这个对话了不。李坤兴真不知道对生父说什么,直说被尤凯绑架了吗?不要没说完尤凯就一刀捅上来。可这个疯子又不指令他说什么。就问尤凯:“我可让爸来吗,大家一齐商量。” 尤凯说你猜对了。 李坤兴对着手机说:“爸,尤凯现在在我的办公室,想让你马上来。很紧急很紧急,你一定要来,立即,马上,非常紧急。” 说完看尤凯,心想这样说你没意见吧? 尤凯很享受此刻李坤兴这种温顺的态度。 李坤兴想到最好也让生母来,她做工作更合适。就说:“让妈也来吧,一家人一起商量。” 尤凯说:“你还是真聪明的,又猜对了。”就打解菊青电话,通了之后又让李坤兴说话。 这回不要请示了。“妈,我是坤兴,这是尤凯的手机,他在我办公室,有重大急事,我们遇到了紧急情况,非常非常紧急,你立即到五洲公司我办公室来。” 解菊青着急地问什么事,李坤兴说你赶快来,来了就知道了。 趁等人的时候,李坤兴做尤凯工作,说爸妈要来了,一家人好好商量,你先把我放开,别让他们觉得难看。 尤凯说,怎么可以,我就要让他们看你的熊样。 先到的是竟然是解菊青。她推门而入,看到的情景让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情况确实万分紧急:亲儿被绑,养子用刀对着亲儿。 一边说“怎么回事”,一边上来要把尤凯拉开。尤凯右手的刀未离开李坤兴胸前,左手猛一把推开解菊青,说你远开我,否则我的刀要戳进去! 解菊青吓得后退,连说别瞎来。 惊魂甫定,解菊青问:“尤凯你这是怎么回事?” 尤凯说:“我不想活了,烦够了,又不想像王建一样死。” 解菊青说:“你别瞎想,有什么事情好好讲,都会解决,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解决。” 尤凯说:“一家人把我往死路上逼?” 解菊青说:“没有的事。你说怎么逼你了?一家人也会有矛盾,谁家不是这样,有矛盾正常的,但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好好商量就解决了。” 尤凯说:“晚了,我不想商量了,没用了,我烦够了!快叫老子来!” 解菊青说叫了你老子吗,我来打电话。 李坤兴说刚才打他电话了,你催他一下。 尤茂昆正在接待一位重要客人,想接待完了再问问儿子那里是什么事。解菊青来电话了,说快到李坤兴办公室,立即!天大的事也要放下。 尤茂昆一听,觉得不妙,出大事了。否则老婆不会用这种口气。 就对客人说有紧急情况要去处理。 电梯下到6楼,进法务办公室,这个场面也把久经世面的尤茂昆吓坏了,但内心里似乎是预感到过这一幕的,不幸真的发生了。这是自己犯下了致命错误!对尤凯的处置策略是大错特错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不足以卸下沉重的自责。但对付眼前这人命关天的事最要紧,稍有不慎,养子的尖刀将戳进亲子的心脏。 他的腿也发抖了。他没有走上去,他知道不能有任何刺激尤凯的言行,他只能设法探询他的心思,一切顺应他。 尤茂昆说:“尤凯,你这是闹着玩的吧?” 尤凯说:“谁跟你玩。人到齐了,去把门锁上!” 尤茂昆听话,去锁了门。锁门是有必要的,否则什么人贸然闯进来,吓到尤凯的话就动手了。 尤茂昆低声下气地说:“尤凯,我的儿子,为了什么事你要这样,你把我吓坏了!你说吧,我都听你的。看到你这样子,爸很心痛,爸不怪你,是爸做错了什么,你说吧!” 这个时刻,尤茂昆是真的认为自己错了。可错在哪里了?是错在不该与尤凯争股权、打官司?是只考虑企业的绝对多数股权而没考虑后果?是对儿子不宽容?说不清,总之是错了,反正后悔了。现在别说认错,就是跪下来求也行。 生命是那么脆弱,只要刀尖往前一厘米。其它所有的事难道不是脆弱的、虚幻的、无意义的? 或者人生所有的意义将被这一刀捅个粉碎。 尤凯第一次看到父亲站立不稳,有气无力,温顺谦卑,感到仿佛这一刻他们父子的性情发生了掉换。今天也要让你尝尝被虐的味道!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为要挟这种极端方式。此生只要此一回! “哈哈,你也知道害怕,我以为只有我会害怕。你不是永远豪横的嘛!” “是的,爸的胆子大、豪横都是装的,现在我认清自己了,与别人,与你没什么两样。也会做错事,也会胆小,请你原谅。是我冒犯了你,你这样做我能理解,但我既然认错了,你就原谅吧。我们也理解你,你放下刀子,我们好好交流,一家人回归正常,没事的。” “你以为我相信?我不是小孩了,我不傻。你服软是怕我的刀子吧。我放下刀子,你又神气了,你有人,有厂,有关系,有钱,才对我凶。我只有这样对付你。” “是的,过去我是骄狂了,其实人与人没什么区别。我们两人也一样。现在想想我对你的做法是有点过分,没必要。我是太考虑五洲了,为了要超过三分之二的绝对股权才打你官司的,请你理解、原谅。应该听你妈的,一家人商量,不必对簿公堂。现在我认错,捎回案子,好吗?” “晚了,没用了。给我股也没用,我要死了,不死也要吃官司!” “不会的,这事我们只有家里人知道,不对外说,过了就一切正常,没事一样。” “算了吧,我活腻了,没有正常了。我就要这事让别人知道,我尤凯不是窝囊废。你把股权全部转给我的两个儿子,一人10%!” 解菊青连忙抢着说:“好好,当然可以。” 尤茂昆立即跟上:“可以,还可以再给他们一些,反正以后都是他们的。” 尤凯笑了。“我的两个儿子不是窝囊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打架厉害的。我做你尤茂昆的儿子一辈子倒霉。学校老师说你老子念书时是大头子,你怎么不像老子。别人欺负我,我回家不敢说。我恨自己。那时就想死,一直想死。想做出点成绩,你们又不相信,不给我机会。我偷偷到山东办厂,办成了,赚钱了,我不是成功了吗,你们打我官司,把厂子给你们也没用。我不知道我做到怎么样你们才相信我。其实我知道我再怎么也没用,因为我不是你们的儿子,在高中体检时我就知道了,你们也知道的,你们的儿子在外面,但人家不肯还给你们,李坤兴优秀嘛,你们就虐待我。” 解菊青说:“小凯,不是这样的,我们一直不知道你不是亲生,半年前才知道的。我们一直当你是亲生,现在也这样。我们没有想对你不好,否则怎么会给你20%股权,给你别墅结婚,给一千万。现在给两个孙子也一点没有问题。” “股权不是在要吗?一千万多吗?算是你们虐待我的补偿吧!” 解菊青想反驳又不敢言重。“小凯,不能说虐待吧,我们是真心待你的,一直当亲儿子。” “怎么没有虐待,把我往爷爷奶奶那一放,从来不管,两个没文化的,就知道打麻将。我小时候太无聊了,跟老年人玩吗?我出去玩他们不准,吓唬我外面有坏人,有老虎,有鬼怪,长大了学习会好吗,胆子会大吗?就是被他们吓的。亲生的会这样吗?他们打麻将还让我从炉子上拿开水,水壶好大,每次我都害怕,烫过好几回的。” 解菊青说:“这些事我们有责任,那时只顾得到外面做事业了,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我们一家人相互理解,原谅,过去双方的不是既往不咎,开开心心过日子。现在条件好了,就是缺乏沟通,我保证以后会多听你的。” “我不想过了。我还有多长时间?生我的老子40岁就死了,一个舅舅发神经了,生我的娘得癌症了,我这是这样的种。我活得一点不开心。我想走。但我不会像王建那样走,我要证明自己。老爸把你承认的说出来!妈录视频!” 尤茂昆连忙说:“你说,让我说什么,我一定说!”心里希望的是照尤凯的意思说,然后结束危机,哪怕他真的自杀!那就一了百了吧! “你这么快就忘了?说股权给我儿子,说我山东办厂成功的,你们见不得我好。” 尤茂昆说好好,我说。 解菊青用手机录。 尤茂昆说:“尤凯的在五洲的20%股全部转给他的两个儿子,各10%。我儿子尤凯在山东办荣润电缆,非常成功,有独立办厂的能力。以前小看他了,通过这次证明他有能力。” 朝解菊青点头,意思是说完了。 尤凯说把视频发给我。 解菊青照办。尤凯收到后,在他手机上发了出去。他要让亲友们知道,他才能安心地去死。 解菊青说:“小凯,我们回家吧,压压惊,到家里弄点你喜欢吃的。” 尤凯说:“想得美,谁跟你回家,我还有重要的事,我死要找个伴,否则我儿子的股权也不保。” 这话让三人大为心惊。这是要杀死李坤兴! 解菊青朝尤凯跪下了——也是腿软站不动了。“尤凯,你千万别这样,你不能死,也不能杀别人。你要杀人,你杀我吧,别折磨我了,妈求你了!”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是跪着过去的,跪到尤凯脚下。“你放开坤兴,你绑我吧,刀对着我吧!” 尤茂昆也上来说:“绑我吧!”他是想趁机解救人质。他以为解菊青也是此意,他要立即配合。 可尤凯看到两人上来,心里害怕,他躲到李坤兴身后,靠着墙,对着李坤兴心口的刀子顺势往上一拐,架在了李坤兴的脖子上了。 “你们别动,否则我现在就动手!” 尤茂昆和解菊青连忙退下,嘴里说“别别”。 解菊青还跪着,尤茂昆也跪下了,他也要崩溃了。他朝儿子磕头,哭着说:“尤凯,我的好儿子,你别这样,爸求你了!你别冲动了!爸从来没跪下求人,今天求你了!”他呜呜哭出声,心内悲凉又恐惧。 解菊青也悲伤地哭起来。她是真想痛哭的,可眼睛又始终盯着尤凯的刀,害怕它疯狂地戳进去。她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硬让自己挺着。 她不停地求:“尤凯啊尤凯,你可怜可怜我们吧,你让我代替坤兴吧!” 尤凯对坐在椅子上李坤兴喊:“起来!”刀还是抵在李坤兴脖子上。 李坤兴已经是个被动的存在,他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他的命在刀刃的毫厘之间。他自然一直关注生父母与尤凯这个绑架者的对话,祈祷危机解除。可没有,尤凯要他陪葬! 他为死刑犯辩护过,想象过死刑犯临刑前一夜、押到刑场时是怎样的绝望和战栗,如今,这一幕竟然在他身上上演! 为什么要这样!我李坤兴来到这世上才短短35年,我做错了什么,要遭此大孽! 他感到自己要崩溃瘫痪了,脑子里时而塞满恐惧时而又一片空白。仅有的清醒的时刻,他告诫自己:一定不能陷入慌乱,要作最后的争取。 他终于开口了。“尤凯,我们不必要这样,我与你没有深仇大恨,我没有对不起你。你的股权,不是我要打官司的,你爸要给我,我也没有要,这是真的。” 难道这是求生的本能?这是出卖生父吗?不是,这是事实。当然,他现在无比怨恨生父,为什么不听生母的,一定要打尤凯官司。 尤茂昆立即说:“尤凯,这是真的,是我一人决定打你官司的。李坤兴真的不要股权,我向老天发誓这是事实,如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尤凯说:“李坤兴,我让你起来,朝他们跪下,听到没有?” 脖子上凉嗖嗖的刀在那,李坤兴老实听话,离开椅子,朝尤茂昆解菊青跪下。 尤凯自己也在边上跪下,左手抓住李坤兴的头发,右手持刀对着李坤兴的脖子。 尤凯声嘶力竭地喊:“我死之前再给你们跪一次,你们都别拦我!我早就想死了,我活不下去了,我太累太烦了!今天我没有退路了,我总算下决心死了!我是最胆大的,你们说,你们谁敢陪我死?” 解菊青几乎是不隔一秒钟地回答:“我!尤凯,让我去死,我活够了!你们都不要死!”不等尤凯回答,冲他大叫:“上来呀,杀我呀!” 解菊青跪着爬上去,朝尤凯低头,伸出脖子。“你下手呀!” 尤茂昆知道妻子是以命相搏,只要尤凯的刀子一离开李坤兴,尤茂坤就冲上去救亲儿子。 尤茂昆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慌忙用衣服袖口擦试。此时需要高度注意尤凯的动向。 尤凯说:“妈,你不能死,我要李坤兴死。他死了我才放心。不要再拖了!永别了!” 尤茂昆见没机会救李坤兴,尤凯又执意要动手,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慢!” 几乎要掀翻屋顶的一声大吼。 尤凯一惊,一个分心,解菊青趁机扑了上来。 尤凯本能地抬脚一踹,踢倒了解菊青。李坤兴赶紧起身,无奈手脚被缚,只能用肘子撑地,翻转身体,屁股坐地,正欲起立,尤凯刺了过来。 尤茂昆也立即冲上来,一脚踢向尤凯。可是尤凯的刀子已经刺进李坤兴的肚子。 解菊青坐地惊叫,她看见李坤兴肚子上插了刀。她赶紧起来察看。 尤茂昆揪住了尤凯的衣领,用尽60岁男人全部的力气。但他发现尤凯根本没有反抗,任由老子揪着自己,一动不动,像木头人。 解菊青哭了。“尤凯,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这样狠心!” 尤茂昆还是不敢松手。这个儿子的行为无法捉摸,只有控制住他。可今后永远这样揪着他吗?显然不能。 他活着就是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他刚才引爆了一次,他还会引爆无数次。 他刚才说要自杀的! 尤茂昆喷火的目光射向尤凯。 尤凯躲避近在咫尺的杀人眼光。我会自己死的!他轻蔑地一笑,看下躺在地上呻吟的李坤兴,然后目光投向窗外,那儿是他向往的所在。 尤茂昆也看窗外。茫茫天空何尝不是解脱。他朝尤凯注视,眼光不再喷火,只是一种严肃,还微微点头。 怕儿子不理解,轻声说:“你两个儿子的股权,我说到做到!” 尤凯笑了。 尤茂昆的手松开了。 尤凯冲向窗户,爬上窗台,没有回头,一头扑进天空。 145章 小涓,你是我的…… 江小涓来东北区检查工作有好几天了。 东北这些年的销售业绩与这儿的经济一样不景气。4月份这儿天气解冻了,可以基建了,抓住这个时机到东北来提振打气,帮助解决问题,争取今年有起色。 忙了三天,明天要去北京,尤董交办了到中央部委的部门去办的一些事项。看得出,尤董是有意把一些全局性的工作交给江小涓办了。 走之前江小涓有件个人事要办,她要走一个亲戚。难得从老远地方来,不能不去看望下。 这个亲眷不远不近,是父亲的堂弟。江小涓的爷爷与这位堂叔的父亲是亲兄弟。堂叔的父亲江小涓见过,管他叫叔公,记得小时候到家里来过,抱着还是小孩子的江小涓不肯放,一直亲,胡子戳小脸,江小涓嫌难受,犟着要下来。叔公是年轻时从阳溪考到北方读大学的,毕业分到东北的油田,以前交通不便很少回家乡,后来国家好了家庭也好了,但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叔公的儿子,即江小涓的这位堂叔,也回去过老家,但他与家乡没什么交集了,一句家乡话也不懂。堂婶也一起来的,也都很喜欢江小涓,但那时江小涓上初中了,不能抱了。 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到这家亲眷了。江小涓向家里要电话,可妈说时间紧就别去了。江小涓说来了就去趟吧,先电话联系,他们冷淡的话就不去。心想,亲眷不算近,又十几年不来往了,看他们的口气吧。 妈说没他们的电话。问爸,爸也说没有。那就只能算了。可过了会,爸又来电话,说问到电话了。 江小涓就打过去,喊叔,说我是江小涓。以为堂叔要愣一下,没想到他反应很快,说是小涓呀,好久不见,有15年了,你好吗? 江小涓有点奇怪,堂叔什么记性,连这个也记得住。 江小涓说,我好的,我来这里了,单位出差的,想拜访你们。 堂叔说,好呀好呀,欢迎欢迎。 江小涓说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全家吃饭,我晚上就要飞北京了。 堂叔说怎么能让你请,我来。明天中午,地点我再告诉你。 江小涓想他们是要尽地主之谊,我送二三千元的东西吧。 第二天中午,江小涓到酒店。以为堂叔家一家,就五六人,顶多七八人,哪知十几人,一个大包厢一张大转台,坐满了人,阵势挺大的。 迎上来的人是堂叔。昨天堂叔电话里说15年没见了,江小涓就算了,真是15年呢。15年没见,过去也没什么印象,以为认不得,但一眼能认出,因为与爸很像。堂叔一见到江小渭,倒显出惊讶,说你这么大了! 江小涓就叫叔。堂叔身后站的应该是堂婶,果然堂叔介绍这是婶。 好些人起身拥上来,围着江小涓看,笑咪咪的,还交头接耳。堂叔说,大家先让开,要介绍长辈的。三位老人坐在大圆桌前,堂叔把江小涓带过来,先到一位老太面前,说这是我妈。另两位是堂婶的爸妈。 江小涓依次叫奶奶、外公、外婆。 堂叔让大家坐下,说开席。江小涓挨堂叔坐,堂叔介绍桌上的人,江小涓也不住,也不想记,只是一一点头微笑。都是堂叔堂婶的兄弟姐妹。 心想东北人对一个不是很近的并且不来往的亲眷都这么好客和隆重。 一桌子的冷盘很丰盛。堂叔让服务员上热菜。要给江小涓倒酒,江小涓说不会。堂婶给倒了苹果汁。 堂叔说,小涓,15年不见了,这么大了这么漂亮,江南水土好。这么远过来容易。大家举杯欢迎。 江小涓起身说谢谢。 堂叔说:“我儿子,算起来是你哥,在北京回不来。他还没见过你呢。你明天去北京,有空的话见个面,我给你电话。” 江小涓说行。心里说从没见过,又远得很的亲戚,有必要吗? 大家边吃边聊,他们的目光总是停留在江小涓身上,把她当明星似的。江小涓想我有那么有看头吗? 一个50多岁的女的,好像是堂婶的姐,对江小涓说:“欢迎小涓回家。小涓,要常回家看看哟,看你叔婶,对了,还有奶奶。” 堂叔朝那人摆下手,似有制止之意。 奶奶说:“小涓你28了,我还头一次见到你,长得多俊。你爷爷没活到今天,不然看到你有多高兴。他去过你家看到过你小时候,回来就说小姑娘长得好,又漂亮又聪明。” 江小涓觉得匪夷所思。这话听上去就是亲爷爷亲孙女的关系嘛,一个叔公至于吗? 这些远亲都这样热情,江小涓心里是开心的,但觉得怪怪的。这些从未见过的远亲怎么如此一见如故呢? 他们对江小涓的一切感兴趣。问她成家了没有,问工作,经常出差不,东北来过没有…… 奶奶要给江小涓红包,说第一次见面。 还要江小涓以后多来,带男友、带孩子来,说奶奶想你。 江小涓本来以为是爸的堂兄弟而已,老远来了不见不大好,不曾想他们显得这么亲近,就是爸的亲兄弟也不过如此;既然这么亲近,可以前又不来往,爸妈也从来不提东北的堂兄弟,江小涓还是凭小时候的记忆想起的,否则这趟还不会与他们见面。 这是东北人的热情吗? 也许。可是两个细节解释不了。一个是刚才奶奶的话。另一个,刚才像是堂婶姐姐的女人,竟然知道自己是93年6月出生的。 是在江小涓站起来挨个敬酒走了一圈后归位,也没什么话讲了,别人也问够了,自己话就少了些,就听别人讲话。听到堂婶的姐跟边上人交流,说她女儿比小娟小5个月,也没有对象。 江小涓心里正有谜团,又不能直接问:你们为什么对我像至亲一样?听到这个对话,感到是个机会。 江小涓朝这个女人问:“阿姨,你说谁比我小5个月?” 那女的说:“我女儿呀,与你同年生的,93年的,11月,你6月。怎么都一样,不急着找对象!” 江小涓就直接问:“阿姨怎么对我这么了解,都知道我什么时候生的。” 女人说:“怎么会不知道——喔,这个,听说的。” 明显欲言又止。 江小涓想,听说?我妈在阳溪生我,你到哪里听说?我与你有什么相干,你都记着我出生年月? 疑团就越来越重。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说有什么妖娥子吧,反正有什么隐情。 午宴结束,大家拉着江小涓拍照,真把她当明星了。 奶奶拉着江小涓的手,依依不舍,眼泪都要掉了。江小涓善解人意,一个劲地说一定经常来,奶奶才走了。 大家纷纷与江小涓和她的堂叔堂婶告别,把他们三人剩下包厢里。 江小涓正想与他们独处。她从墙角柜子上拿来她带来的礼物,两瓶五粮液,说给叔叔。值二千多元的。堂叔说谢谢,这么好的酒。 江小涓就问:“我今天的感觉就像家里一样。我有点疑问想问叔叔。” 堂叔看了江小涓的脸,自己脸上则有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慢慢点头,说你问吧。 江小涓说:“为什么我听奶奶还有你们的姐妹们对我的谈论有奇怪的感觉。奶奶说的叔公,为什么会把我看成亲孙女一样?还有婶的姐吧,为什么连我的出生年月都这么清楚?” 堂叔脸上若有所悟的表情更加深重了。江小涓看堂婶,求助的表情。 堂婶别过脸,她掉眼泪了! 事情愈发的有玄机了! 江小涓说:“请你们告诉我,如果是有关我的身世,我有权知道!” 堂叔说:“可是……也没什么。你多心了。” 江小涓说:“我像是多心吗?”转向堂婶,“婶婶,好婶婶,你告诉我吧。” 堂婶用手掩脸,摇头不语。眼泪从她的指间渗出来。 婶婶是个突破点。江小涓上前抱住她——自己也是莫名感动了。虽不知什么事,但一定是不同寻常的感人事。“婶婶,别哭了,说给我听吧,求你了!” 堂婶抱紧江小涓,裂帛声似的一声吼:“小涓,你是我的……我的女儿!” 146 江小涓的身世秘密 江小涓听闻堂婶说自己是她的女儿,大吃一惊。 怪不得,怪不得,这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 堂婶——她的生母,抱着她哭。她一时哭不出来。她还处在蒙圈中。她看着边上的堂叔——一分钟前还是堂叔,现在是爸了。 她感到天旋地转。 但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幸福感冲上心头,要迸发出来。 她止不住地要开怀大笑。但要淑女般克制。 克制个鸟啊!“李坤兴,我不是我爸妈生的,我是堂叔堂婶生的,你与我妈有血缘关系,我与爸有血缘关系,我们就没有血缘关系!” 她是用阳溪话说的——简直是喊的。 这把生父母给愣了。他们听不懂这个亲生女说了什么,只看到她忘我般的高兴、兴奋。 “让我想想,让我再好好想想!不要把我给蒙了。”她推开堂婶——她的亲娘,自言自语,还用手指一会指着亲爹一会指向亲妈,“我是他俩亲生,他跟我爸是堂兄弟,有血缘关系。她是外人,跟我爸妈没一点关系。我妈跟他们两人没血缘关系,李坤兴与我妈有血缘关系。不行,我与李坤兴还是有血缘关系……不对!我不是我妈生的,我与我妈没血缘关系,只与爸有,而李坤兴与我爸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她差点把自己绕进去。“我要再仔细想想。” 江小涓不理会此刻其它的一切,不理会生父母奇怪的眼神,她要把这个简单而复杂的问题搞懂。可她此刻的智商没用了。她要求助。 她问:“我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妈,阳溪的妈,她哥的儿子,与我有血缘关系吗?” 亲父母思考,然后都说:“没有的,你是我们生的,与我们有血缘关系,你跟你妈没血缘关系,跟你爸倒有,江家的。凡是你妈的亲戚跟你没血缘关系,跟你爸身辈上的人才有。” 江小涓说:“是的是的,你们太聪明了!” 亲父母心想,这叫聪明?亲生女就这脑子? 然后江小涓高兴地跳起来。“哇塞!太好了,太好了!” 看到生母傻愣的样子,就抱上去猛亲她的脸,还一口一个“妈,妈”地叫。 先前是江小涓满心疑惑,现在是生父母很是不解。 这样的神态和表现,与她刚才说的她妈的哥的那个儿子有关吧? 反正看起来是好事。所以三人都很高兴。 江小涓终于冷静下来。她要第一时间跟李坤兴说,不能让别人抢了他! 告诉生父母吧,看他们的傻样!可不能说呀。“叔,婶,原谅我一时不能改口。你们说的事对我很重要,我是什么事暂时不能说。这事与你们、与我阳溪的父母无关,是我的私事。现在我想请你们简单说下这是怎么回事——这绝对不是坏事。我怎么是你们生的了?” 生父母应该是有点理解了。确实是别的事让亲生女如此兴奋了,而且与是他们所生有关,是好事。说说当年的事吧,既然已经说穿,就要说个透。 生父说:“这件事本不应当说的,与你爸妈讲好的,不能说。今天看到你是忍不住了,你妈要怪罪了。” 江小涓说不会不会,说得好,你快说过程。 “你是93年生的,怀上你是意外怀孕,你上面有个哥哥了,那时计划生育嘛,要打掉,不然我们俩在单位要受处分,要罚款。刚好你妈有个姐姐,就是刚才你说到的,听到她说有个女儿比你小5个月的,她结婚好几年一直不会生,就说别打掉,生下来给她。两家就讲好了,双方单位也讲好了,就一直怀着。可是半年后,她姐怀孕了,这可怎么办,她不能把自己孩子打掉要你吧,但怀了你有大半年了,不能打也舍不得。那年春天单位组织到江南旅游,我跟你爸见了面,说到这个事,你爸说他们结婚好几年也没孩子,要不给他。我想是亲戚最好,也姓江,多好。你爸回去跟你妈说了,你妈同意,还提出不要过继,直接算她生的。她就在家乡装大肚子,说怀孩子了。生孩子前一个月到这里来了。生下了你,算你妈生的,出生证明上都写你妈的名字。那时医院好商量,单位也出面帮忙,因为这能解决计划生育问题,你妈要怎么做他们都答应。” 江小涓想,怪不得没人知道。妈太可恨了!这是她的风格,虚荣,虚伪,自作聪明,害惨我了! 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一趟收获太大了!可来得及吗,李坤兴有人了吗? 得赶快跟他说! “爸,妈,谢谢你们告诉我。我有急事,我要走了,我会来认你们、看你们的,一定。我先有事了!” 一高兴,一着急,连爸妈也自然叫上了。 生父母听了高兴,虽然还有许多话要说,但女儿有急事,只能等以后了。 出来就打李坤兴电话。 通了,可不接。 看时间是下午两点多了。在开庭吧。 先不影响他。发信息吧,越快让他知道越好! 写信息的时候,妈来电话了。讨厌! 妈说:“小涓,刚才你叔打电话给我,说他们说了你的事。不是我想瞒你,是怕别人知道了不是亲生的看不起你。现在知道了就好。” 江小涓说:“好什么好,太晚了!你为什么要瞒我?什么叫别人知道了看不起,是怕看不起你吧!你就是个自私、自作聪明的小人,俗人,愚昧无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这件事对我伤害太大了,我恨死你了!我现在有事,不想听你说话!”说完挂了电话。 继续写信息。亲爱的,在忙吧。我有天大的好消息,你可能不信,但非常确定,我不是我爸妈生的,我是东北的堂叔堂婶生的,我来东北了,他们告诉我的。我妈也承认了。我妈一直瞒我,瞒所有人,我恨死她了!亲爱的,太好了,我爱你! 就坐在街边绿化带的椅子上写。四月的东北,不像江南的春天,室内还在集中供暖,外面气温不到10度。但江小涓一点不觉得冷。 有信息来了!可不是李坤兴的,是妈的。好长一段,扫了几眼,是解释和道歉。江小涓哪有工夫看,就回:好的,知道了,我在忙,空了再说。 不停地看手机,生怕错过信息。 忍不住又打李坤兴电话,还是通而不接。 打舅妈电话吧!舅妈喜欢我的,要是知道我跟她亲儿好,她会高兴的。对了,先问问她知道李坤兴现在有人不。 可舅妈的电话,也是通而不接。 打舅舅吧,心里有话,也就只能对他们几个说了,还要请示他,不去北京了,要回去!跟他的亲儿子去好上!他不至于不同意我不去北京吧? 可竟然,舅舅的电话同样是打通却不接。 怎么会这样,他们一家人都这样,有这么巧的事? 隔了5分钟,又各打一遍,还那样。 不正常! 就打张主任电话。说你到尤董办公室、李律师办公室去看看,他们的电话打通都不接,我有急事。 过了几分钟张主任回电说,尤董不在办公室,李律师办公室里有声音,但敲门不开门。 江小涓说,你确定李律师办公室有声音? 张主任说不是非常确定,好像有人说话。 江小涓想,是李坤兴办公室有人,不方便开门?甚至想到是女朋友。不会吧,至于到办公室吗? 就说先这样再联系。就再一一打电话,还那样。 怎么三个人都这样?那么尤凯呢,也是他们家人。 就打尤凯电话。天哪,也是这样,任凭手机接通的铃声,就是不接。 世上绝对没有这么巧的事! 三个人如果出事,只能是意外,比如中午吃饭中煤气了——刚才没想到让人去舅妈家看看,如果尤凯在,那就有可能尤凯惹事了。他最近事多,又精神有时不正常。 可能就在李坤兴办公室!尤凯控制了三人,比如身背炸药,或有枪,有刀…… 立即再打电话给张主任。江小涓说:“尤凯也是电话通但不接,他们一家人可能出事了。没事最好,现在当有事,就在李坤兴的办公室,尤凯劫持人质了!可怎么办,你要是冲进去,可能会出事。” 张主任说有可能,怎么办? 两人紧急商量怎么办。 报警?这样会惊动尤凯。他们在6楼,大厦边上没有楼房,狙击手没有地方向里面的尤凯瞄准;只能做尤凯工作,可他不接电话,但还是要找他老婆和儿子,他们劝他最有用;不接电话的话,让他儿子在门外喊他爸,打动他! 张主任你立即通知他老婆,带孩子去公司,万分紧急! 张主任在打电话,江小涓还在想办法,要穷尽各种手段!对了,他们从楼上掉下怎么办?江小涓立即打电话给后勤部长,要他立即把车间的袋装原料,如pvc塑料颗粒、pe塑料颗粒、交联塑料颗粒,赶紧铺在李律师办公室窗子下面。 还有,立即叫救护车。嘱咐救护车是备用的,不要鸣笛惊了绑架者。 在东北春天的冷风里,她开始瑟瑟发抖。但愿这一切是她多虑。 可她来不及想其它,就当是这事正在发生,她要一刻不停地想对策。 真的不报警吗?出了事怎么办? 做决断真的难。 报警吧,他们可能有办法,专业的。要求他们不要惊动凶手就是。 她打阳溪110。 147章 抢救李坤兴 陈澜接到五洲张主任的电话,说尤凯一家人电话不接,估计他们全家在李坤兴的办公室,敲门不开门,可能出事情了,尤凯有威胁家人的可能,请她到五洲来做他工作,把两个儿子带来。 陈澜想,有可能!最近尤凯在家里也不正常,她骂过他让弟媳做股东的事,弟媳被拘留更是要骂他,要尤凯立即弄出来,难道他急了,犯横了? 立即习惯性地问母亲。她娘说,你来家里带小儿子去吧,我去接了大儿子也去,这事可能严重,当心点。 陈澜带着小儿子往五洲赶。 此时在五洲,后勤部长接到江小涓电话后,到五洲大厦后面的车间,安排几十名工人把一袋袋装满塑料粒子的原料包,已经铺在五洲大厦李律师办公室的窗下地上。 阳溪公安接到了江小涓的电话,立即出动特警,赶往五洲大厦。 法制大队的几位警察也被叫上了车,包括勇毅。在车上他们就商量方案。 行动负责人说:“报案人说涉事双方是一家四口人,父母和两个儿子,养子和亲儿子,父母是五洲电缆老总夫妇。是家庭纠纷引起,养子有精神疾病,估计是发病绑架人了。地点在五洲大厦亲儿子的办公室,六楼。亲儿子是律师。报案人强调别惊动嫌疑人养子,以免他作出危险举动。大家说说如何行动,先请法制大队说法律上怎么拿捏。” 法制大队的领导让勇毅先说。勇毅说:“这个事情重大,牵涉绑架,行为人又有精神病,稍有不当确实会发生不测。但又不能坐视不管,否则出了事又要怪我们公安不作为,确实很难。我的看法,以安抚为主,安抚人要是行为人的家人或亲近、信任的人。我们到那里看看现场,有隐蔽狙击的条件不,没有的话狙击手别下车,别暴露,以免刺激行为人。” 其他人也加紧发表意见,立即形成方案,与勇毅说的差不多。 有警察与报案人江小涓联系,说绑架者的家人有哪些,谁说话有用些,江小涓说已经让他妻子儿子去现场了,具体联系办公室主任。给了张主任的电话。 救护车先到了。按照张主任的要求,一路上没有开启急救喇叭。 五洲大厦法务办公室这一面的楼下站满了人,张主任让大家安静。对着法务办公室的窗子,下面地上堆了几层原料袋,看出是为防备楼上掉下人作软垫的。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悄悄相互打听。 有人用手机对着窗口拍。 看到有个人站到窗台,立即就跳了下来。 “啊——” “哇——” 人们不禁叫了起来。 重重的撞击声,下落人掉在材料袋上。 张主任跑上去看,尤凯闭着眼睛不动弹。 救护车开了过来。救护人员上来观察,小心把伤者抬上担架,再推上车,就要送医院。 有人拉了下张主任,叫他朝楼上窗口看。 尤茂昆在焦急大喊,说别走,还有人! 一向不敏感的张主任终于意识到什么,一看救护车已经鸣叫着开出了。 张主任发疯似的追。 一直追到大门口救护车放慢速度才追到。 拦在车前,气急得半天说不出话。“还……还有人。” 救护车回头,救护人员上楼把李坤兴抬进电梯,下楼。 可救护车里没有位置了。尤茂昆对张主任喊了声“你来”,不由分说,两人上车把尤凯抬了下来,让救护人员把李坤兴抬上车。“这个是绑架犯,凶手!” 这时尤凯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没死,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快去医院!”尤茂昆喊。 解菊青说你们再打120叫车,就跟尤茂昆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鸣响着急救声疾驰而去。 这时警车开到,事已结束,录了个现场。 陈澜和儿子也赶到,看到躺在地上的尤凯,问怎么回事。尤凯看了妻子儿子一眼,闭上眼睛。一位留下的救护人员对陈澜说,刚才问他了,说脖子疼,马上救护车来。 也只有10分钟,宫林医院的救护车来了,送尤凯到阳溪急救中心救治。 江小涓身在东北,焦急万分。在煎熬中等待消息。多么希望是自己是太敏感瞎操心了, 终于张主任来电话了。告诉她,事情结束了,确实是尤凯发疯了,戳了李坤兴一刀,自己跳楼了。 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江小涓追问李坤兴伤势怎么样,戳哪里了,会有事不? 张主任说戳在肚子上,刀还没拔出,救护车立即送医院了,在抢救。 江小涓眼泪夺眶而出。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知道其他人没伤,舅舅舅妈跟去医院了。她只字没问尤凯,一点没想到他。 江小涓六神无主。此时我要在他身边的!我要立即改签机票,回去! 她想打电话问抢救情况,但忍住了,心想这时别打扰舅舅舅妈,他们在想办法抢救的,在与医生商量方案的,别打扰他们。 此时,尤茂昆和解菊青是在与医生商量救治方案。 尤凯这一刀刺穿了李坤兴的左肾,致体内出血、体外渗血,处于出血休克之中。生命不会有危险,但肾脏破损严重,正在评估是采用保守治疗还是直接切除。医生说,肾脏的主要功能是血液流经肾脏,通过肾小球滤过作用,产生尿液,将人体新陈代谢产生的废物以尿液的形式排出体外。理论上人有一个肾脏也能胜任排泄任务,只要肾功能良好,就不会影响寿命。只不过是今后一定要多加注意,小心的保护好肾脏。 尤茂昆说尽量能有两个肾。 解菊青说:“要是只能切除的话,我的给一个!他是我生的,可以用。” 医生看到解菊青毫不犹豫的样子,很感动,说母爱伟大。好的,先尽量保守疗法。 解菊青想得周到,说医生你们先作好要我肾的准备吧,要我做什么都行。 医生说可以,但你要再想想,签字的。 解菊青说我现在就签字。 尤茂昆说,你再想想。 解菊青不用想,这个要想吗,给一个肾又不会死,我死也愿意。 尤茂昆也说母爱伟大。然后说我已经通过人马上去见科主任,再让他们请上海的专家下来,出钱多少都没问题。 解菊青说当然,不惜一切代价。 张主任来了,说尤凯也送来了。 尤茂昆只当没听到,去见科主任了。 解菊青也恨尤凯,但总要关心下情况,就去总医生。 医生说是颈椎骨折,没有引起脊髓和神经的损伤,可以采用保守治疗,佩戴头、颈、胸支具或者是颈托外固定,正在治疗。 尤凯这个畜生倒没事。 可他病好了,要坐牢,出来了会什么样? 他永远是这个家的灾星。还不如今天跳死! 在东北的江小涓,因为不想打扰舅舅舅妈,又迫切想知道李坤兴消息,就发舅妈信息,说忙李坤兴治疗吧,空了告诉我情况。 解菊青立即回电话,说了情况。 谢天谢地,没生命有危险! 但可能一个肾不保,舅妈给给他! 江小涓在电话那头哭了,说舅妈,你太伟大了! 解菊青说:“不伟大,是我们害了他,我都想替他吃苦头。” 江小涓说:“我本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急着要告诉李坤兴的。舅妈,你知道我不是我爸妈生的吗?” 解菊青说:“你的事就是这个吗?太重要了!不是你爸妈生的?怎么可能,我不知道,你快讲怎么回事!” 江小涓把中午吃饭,吃饭之后揭晓身世之谜的事说了。 解菊青非常高兴,在巨大的痛苦和悲伤的当下,这是一个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可是江小涓对现在的李坤兴是怎么想的?就说:“小涓,居然有这么好的消息——因为坤兴跟我说过爱你,但你们是表兄妹,现在不是了,但他现在的情况……” “舅妈,他跟你说过呀,我太开心了!他现在没什么,我就是要立即回到他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还要问他,有人了没有?” “没有没有,年前我看到他情绪不好问他的,不会这么快有人。有人也没有你好,小涓舅妈最喜欢你!” “谢谢舅妈!我今天晚上的机票,不去北京办事了,帮我向尤董请假。” “回来,快回来。我跟你舅舅说一声就是。你回来坤兴肯定好得快!” 并问江小涓哪个机场,几点到达,让小虎去接。 这真是好消息!当然,没有尤凯的刺伤就完美了。可天下哪有完美?她要立即告诉尤茂昆,分享幸福。 149章 良母杀子 江小涓看到李坤兴母子平安了,才有心思工作。 但她每天来医院。来这么多趟医院,从没去看过尤凯。尤茂昆也没有。 警察向尤茂昆和解菊青做过笔录,询问事情经过。医院的刀子也拿走作为证据。 解菊青问:“尤凯还有精神病,能不追究吗?” 警察说:“现在先立案调查。精神病今后鉴定。” 解菊青说:“都是家里人,有自己解决吗?” 警察说:“这个恐怕不能,涉嫌绑架杀人,不能家里私了,以后是公诉案件。” 两个人的时候,尤茂昆说:“怎么,你还想放纵他一次,这次一定要坐牢,至于出来之后再说。” 解菊青说:“我也知道他应该坐牢,死都应该,可仇越结越大,出来后怎么办?” 尤茂昆说:“那放过他就有用?” 解菊青说:“这次听我的,我们要求从宽处理,随便他感动不感动,至少仇结得小些。出来后我天天盯他,看住他。” 尤茂昆说:“你看着办吧。” 还有一个人无比牵挂和担忧尤凯,就是他的生母王桂珍。 王桂珍也是在手机里知道这事的。她这个年纪,这种文化,也能用智能手机,虽然是最基本的。她也有些微信朋友的,也有二三个群,这天就看到别人的议论,还有跳楼的视频,竟然是自己亲儿尤凯! 竟然是要杀李坤兴! 她立即联系解菊青,问情况。解菊青说本不想告诉你,你知道了,就跟你说吧。 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桂珍差点气昏过去,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解菊青说你什么对不起,尤凯是我养大的,他这样怎么能怪你。 王桂珍说,孽种啊,孽种!早知这样,我不生他。 解菊青说,不关你事,你好好养病,我也要给坤兴一只肾了。 王桂珍说用我的,我肾应该是好的。 解菊青说这个要配对的,我们是母子,能配上。 王桂珍说可惜可惜,那你怎么办哪! 解菊青说我没事,少一个肾没多大关系。尤凯颈骨折,没事的,脖子固定一下,一个礼拜就能好。 王桂珍说我不管他,死了才好。 解菊青说:“他有病,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次坐牢逃不了,我们家属求情也没用,公家要抓的。” 王桂珍说:“要抓要抓,最好枪毙,或者关他一世,出来还要害人。” 解菊青:“出来再说吧,没办法的事。” 通完电话王桂珍心头一直压着块大石头。她心痛李坤兴,要是别人害李坤兴,她白天不去,晚上也要去把人杀了。虽然是个病人,一刀戳死人的力气还是有的;反正是个癌症病人,杀了人就自己寻死。 可凶手是亲儿子。 这个亲儿子跟她哪里有一点亲,以前原谅他脑子有病,现在威胁到世上最重要的人儿子李坤兴,她简直六亲不认。 而且,以后很危险的。她的二哥,也是这个毛病,最近严重了,在家打人,出外也伤人,送精神病医院了。那儿管你是谁,整天给你吃安眠药,再闹就绑在床上,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死。 是的,不如死。死了不割别人,自己也不吃苦。 思量了两天,她要去医院。真还有点力气,一个人上城了。 医院她常来,但不晓得李坤兴和解菊青在哪里,就到肿瘤科问医生,医生问她最近情况,她说还好,就是没力气。医生说已经不错了。王桂珍知道医生的意思是不然早死了。问换肾病人在哪里,医生说泌尿科,并告诉了楼层。 到泌尿科病房报了名字,护士说两人都在重症病房,见不到。王桂珍问情况,护士说正常的,具体要问医生。王桂珍到医生办公室问,医生问你是谁,王桂珍说是李坤兴妈,医生竟然想起,说你是他养母吧,生母给亲儿肾了。王桂珍说是是,太对不起她了。医生说今天不能探望,后天行,情况蛮好的。 王桂珍说谢谢医生。又问两个肾都有用吗? 医生说,原来那只很好,移植的那只目前看排斥反应也正常。 王桂珍就放心了。 她又问你们知道我的宝贝儿子,亲生子在哪个病房吗? 医生问什么病? 王桂珍说脖子骨头断了。 医生说寻你到骨科问。 到了骨科,问到了尤凯,王桂珍走进病房。 尤凯在睡觉,病房有三人,另两人,一人脚吊着,一人手臂石膏裹着。尤凯是脖子围了个像是塑料做的东西。 有一个人是陪护家属吧,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王桂珍熟练地拉上围幔,把自己和尤凯关上里面。 叫醒尤凯。 尤凯一睁眼,想看是谁,可脖子转不了,就问:“你哪个?” 王桂珍说:“我是你亲娘,来看看你。” 尤凯说:“是你啊。什么亲娘,还不如不生我,我不应该来到世上。 王桂珍说:“那怎么办,我又不能送你回去。” 尤凯说:“你去拿把刀来,往我心口一戳。” 王桂珍说:“我哪有那么大力气。你真想死?不能好好活着,对爸妈好,对李坤兴好,他们都是好人。” “他们是好人,我是坏人,是病人。我要枪毙了,你看,坐在凳子上的人是警察派的人看我的,我一好就抓去枪毙。枪毙最好,就怕坐牢,放出来我还是要寻死,还是要杀人。” “那还真的不如死呢!你还有病,老来发作,谁会管你,把你绑着比死还难过,像你现在的二舅。你想死吗?我陪你,我们下世就不做娘伲两个了,各人去投好胎吧,早死早超生。” “你又没刀,没力气。” “我有药,像睡觉一样,不难过的。” 尤凯想转脖子看一眼亲娘,王桂珍凑上脸去,说我给你水,咽下吧! 尤凯淌出了眼泪。但看出他点头了。 王桂珍看到床头柜上有杯子有水,就拿出安眠药,一粒粒地喂尤凯。 “尤凯呀儿子,别怪我,我是为你好,为大家好。” 尤凯很顺从,一粒粒吞下。 一粒又一粒,不计其数。 然后王桂珍自己也一粒粒地吞。 她有几十粒的,两人全吃光了。 她躺到床上,在尤凯的脚头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