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 第一章:家兄吏部尚书 至和十五年。 大晋王朝,皇都。 深邃的夜里,月光被成片的乌云遮挡,大地昏沉沉一片。 吏部尚书宅邸,灯火通明。 “快,快去通知大老爷,二老爷醒了!” 迷迷糊糊间,苏长歌耳边好像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我不是在飞机上吗?怎么...” 不等苏长歌细想,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当中。 “大晋王朝,仙门林立,阉党祸国,朋党乱政,民不聊生,外族蛮夷秣马厉兵,虎视眈眈,妄图染指中原!” 一幕幕画面在苏长歌脑海中划过,仿若亲身经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朦胧间,苏长歌看到一个身穿大红色官袍,古装打扮的中年男人站在床前。 “长歌,你千万不能有事。” 中年男人神情紧张,言语中满是自责意味。 “大哥,我没事...” 苏长歌昏昏沉沉中应了一句。 但刚说完,就有一股强烈倦意袭来。 抵挡不住困意的苏长歌,慢慢阖上双眼,耳边听到几句焦急的呼喊声。 “弟弟!” “快!快去把大夫喊来!” “......” 呼喊声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苏长歌的意识彻底沉入到深邃寂静的黑暗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眼的白光亮起。 苏长歌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一座恢弘大气的宫殿出现在他面前。 宫殿宏伟,羊脂白玉堆砌而成。 墙壁上雕琢了各种古篆文字和水墨画卷,殿内传来悠扬婉转的乐声,仿若天籁之音,让苏长歌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飞机上吗?” 不等苏长歌细想,一幅幅记忆画面就从脑海中浮现。 很快,他的眼中露出几分清明。 靠着脑海中多出的记忆。 苏长歌得知,自己在飞机失事后穿越到这个世界。 这是个类似古代封建王朝的世界,但却有妖、有仙、有佛,甚至就连读书人也能在体内蕴养浩然正气,镇压邪魔鬼祟。 而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天资聪慧,二十岁就考取状元功名,授封正六品官职,礼部员外郎。 可谓前程锦绣,官途坦荡。 不仅如此,他还有一个兄长,乃是大晋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 官居正二品,执掌天下官吏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相当于大晋王朝官员体系的人事经理,手中权力极大。 但是,偏偏就这样的天胡开局。 硬生生被原身玩给崩了。 事情发生在几日前。 作为礼部官员,原身奉命接待外族使臣。 但谁曾想对方态度倨傲狂妄,不仅对大晋臣民百般侮辱,而且还扬言要让大晋上缴岁币,送公主跟他们大王和亲。 如若不然便兵戎相见,马踏大晋! 然而,原身少年成名。 性格率真孤傲,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一听使臣的条件,那里咽的下这口气,直接动手将对方揍得满地找牙。 并且事后在朝堂上被群臣问责时,更是以一敌百,将衮衮诸公、太监阉党,以及和稀泥的皇帝给怼到哑口无言。 差点就把老皇帝气的昏死过去。 好在这时原身大哥出面捞他。 不惜以性命死保。 这才平息了老皇帝的愤怒,只是简单的罢黜原身官职了事。 但事情到这还没结束。 就在前日,被罢黜官职的原身在府中闲逛时。 突然脚下一滑,失足落水。 呼喊了大半天没人发现,直到一盏茶的工夫以后,才被匆匆赶来的侍卫救起,这也导致原身溺水亡故,变成了现在的苏长歌。 “失足落水?” “怎么感觉像被人故意谋害的?” “阉党?百官?还是皇帝?” 回想到原身的死因,苏长歌眼神闪烁,这件事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一来落水时,偌大的府邸居然没一个人听到呼救声,二来原身虽然是文人,但会游泳,就算失足落水也绝不可能被淹死。 就凭这两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人背后谋害原身。 “必须要想办法找出幕后凶手。” 苏长歌是个危机感很强的人。 不喜欢这种时刻有人躲在暗处谋害自己的处境,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但没办法,如今可疑的势力太多,苏长歌手上又没有线索,只得先埋在心里,提高警惕,等后面有机会再调查这事。 随后,苏长歌将目光放在宫殿上。 面前这座羊脂白玉堆砌而成的宫殿,足足有九丈之高。 宫殿大门紧闭。 牌匾上写着四个古朴沧桑,久经岁月洗礼的古篆。 【天地文宫】 这四个字苏长歌从未见过,但却能瞬间看懂是什么字。 “天地文宫?文宫...” 苏长歌不由想起。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 可以在识海当中开辟文宫,蕴养浩然正气,万邪辟易。 而儒道又分为十品,十品养气,九品开窍,八品修身....到了二品天地大儒境界,言谈举止都携带天意民心。 虽然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却可以增强国运,镇压邪魔外道! 简单来讲。 浩然正气最大的作用。 就是让仙门道术、妖魔鬼怪变得和它一样没有作用。 相当于大范围沉默,专治花里胡哨。 “这座文宫跟原身先前开辟的文宫,似乎不太一样。” 苏长歌认真打量面前这座白玉砌成的天地文宫。 记忆中,原身到了儒道八品修身境。 他的那座文宫,要比普通读书人好不少,但跟面前这座天地文宫相比,如同萤火比之皓月,两者有天壤之别。 “这莫非是我穿越带来的金手指?” 苏长歌如此想着。 满怀好奇的走到宫殿大门前,想推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他手触碰到门的一刹那。 整座文宫突然开始猛烈颤抖。 宫殿内的乐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道宏伟至极的声音响起。 “圣人者,德合于天地自然,不拘于矩,变通无穷。” “教化之道如昭昭日月,不以贵贱而论,有教无类;治国安邦之道,天下大同,泽披万世之民。” 这道声音仿若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苏长歌听后感觉心头酣畅无比。 仿佛明悟了天地至理,圣人大道般,念头通达。 但可惜的是,不管自己怎么用劲,都无法推开这座天地文宫的大门,仿佛需要达成某些条件才能推门进到里面。 然而,就在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传到他的耳中。 “弟弟,你一定要醒过来。” “你要是死了,为兄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第二章:兄长是宠弟狂魔 苏长歌缓缓睁开眼睛。 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微眯着眼睛。 这时,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老爷,您已经在这熬了两个通宵。” “要不您先回房休息,二老爷有我们照看,醒来后会随时禀报您的。” 苏长歌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数道身影站在床头,为首的是昨晚朦胧间看到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穿大红色官袍,高八尺有余,面容儒雅俊伟,神情疲惫,依稀能看出曾经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旁边几人则是丫鬟和仆人打扮。 “兄长。” 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中年男人,苏长歌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话刚出口。 就连苏长歌自己都有些惊讶,但瞬间便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在蓝星。 而根据脑海中的记忆。 眼前这名中年男人正是原身的兄长,名叫苏子由,大自己十三岁。 仕途坦荡,官运亨通。 三十多岁担任吏部尚书,当朝二品大员,位高权重。 不过可惜的是,苏子由天生患有隐疾,无法传承香火,而苏家又是六代单传,就算想找族人过继子嗣也无人可寻。 这种情况下。 原身成了延续苏家血脉的唯一希望。 “长歌,你终于醒了!” 这时,听到苏长歌声音的苏子由,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立即转过头对身边丫鬟吩咐道:“快,快去把厨房准备好的热粥端过来,长歌大病初醒,不能饿着肚子。” 丫鬟们急忙走出房间。 苏长歌见面前的兄长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不由一阵恍惚。 他前世是独生子,父母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 因此他对亲情没有太多感受。 如今面对关心自己的兄长,没有经验的苏长歌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大哥,你不用担心,我身体已经无恙。” 苏长歌这话不是为了宽慰对方。 不知道是因为穿越,还是因为经受了天地文宫那道声音的洗礼。 他的身体确实已经恢复如初。 “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险些丧命,醒来后还在安慰自己不要担心的弟弟,苏子由语气轻和的说着,心中对加害弟弟的幕后黑手更恨了。 这件事他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 只要有了结果。 不管是阉党,丞相,还是外族蛮夷。 苏子由发誓。 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大哥,如今朝堂上怎么样了?” 知晓自己现在身份的苏长歌,想要旁敲侧击的了解朝局现状。 看看能不能从中推测出谋害自己的嫌疑人。 “弟弟你放心,为兄好歹是吏部尚书,那群宵小不敢怎么样。”苏子由以为弟弟是关心自己,佯装无事的笑着。 实际上。 这几日弹劾苏长歌和他的奏折,已经堆到了小山那么高。 丞相和阉党都在打压排挤他这一派。 但苏子由不想让弟弟担心。 “是吗?” 苏长歌狐疑的看着兄长,心里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吏部尚书虽然位高权重,但上面还有丞相、阉党,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而见弟弟不信,苏子由也没再去解释,故意转移话题:“长歌,你这次不畏强权,教训外族蛮夷,斥责那群怯懦求和的官员。” “此等扬我大晋读书人风骨的壮举,为兄深感佩服。” 听到这话,苏长歌深深的看了眼兄长。 确定他说的这不是反话。 要知道,自己这波可是把满朝文武以及阉党都给得罪光了。 换做旁人说不定都大义灭亲了。 但是兄长不仅没有半点怪罪自己的意思,反而还夸奖自己有读书人风骨。 这也太奇怪了吧? 忽然,正当苏长歌感到诧异的时候。 苏子由话锋突然一转,小心翼翼地用商量语气说道: “陛下虽然罢黜了你的官职,但他老人家知道你身怀大才,所以想请你到太学院教书,为大晋培养俊才。” “不知长歌你意下如何?” 见兄长这副放低姿态的模样,苏长歌眼神有些疑惑,甚至是警惕。 虽然他前世是独生子,没和兄弟姐妹相处过,但苏长歌也明白,这绝对不是哥哥对弟弟正常说话时所用的态度。 而他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陌生人。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苏长歌心中如此想着,不着痕迹的狐疑看了苏子由几眼。 就在这时,一段段记忆浮上心头。 刹那间,苏长歌理解了大哥苏子由为什么放低姿态和自己商量。 原来,当初两兄弟的父亲在临死前曾抓着兄长的手,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让自己出事,断了老苏家香火。 不仅如此,对于无法生育这件事。 兄长也一直深感愧疚,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母和列祖列宗。 因此从小到大,他都宠着弟弟。 久而久之,就连跟弟弟说话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妥妥的宠弟狂魔。 此时,苏长歌明白了自己的家庭帝位,也消除对兄长态度的怀疑,心中有了几分底气,直接问道:“大哥,不去教书的话会怎样?” 苏长歌不想去太学院教书。 对他而言,被皇帝罢官并不是件坏事,正好无官一身轻。 有哥哥吏部尚书养着,不愁吃喝,闲来无事还可以去逛勾栏,或者娶几房妾室,做一头默默耕耘的老牛,替老苏家播种。 再不行,还能做点小生意。 有哥哥罩着。 官商勾...官民合作。 不说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起码也能保子孙后代衣食无忧。 何必去趟太学院这潭浑水? “陛下有令,若是长歌你不答应这件事,就派人送你回乡,没有诏令不得出来。”望着弟弟,苏子由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口。 临了又补充一句。 “弟弟你放心,到时候为兄会辞官陪你一起归乡。” “那算了,教书就教书吧。” 一听这话,苏长歌无奈的摆了摆手。 兄长这份愿意辞官陪他归乡的心意,他心领了,但要是真辞了,往后谁罩着自己?阉党和丞相还不得疯狂报复自己? 这群人之前顾忌兄长的身份还是暗杀。 辞官后人家直接改成明着下手。 而如果孤身返乡,相隔万里,少了兄长的庇护,家乡还不如皇都安全。 这样一想,不就是教书吗? 教! 前世就是历史中文系教授的自己,又不是不会教学生。 “啊?” 见状,苏子由有些惊讶的看着弟弟。 在他眼里,弟弟苏长歌一向是铮铮铁骨,软硬不吃,恪守读书人的原则。 老皇帝用这种手段去逼他教书。 他肯定不会答应。 因此就在刚才,苏子由已经做好去恳求陛下的心理准备。 让弟弟留在皇都,或者兄弟两一同返乡,路上自己还能保护他的安危。 “为国育才乃是重任。” 为了不引起怀疑,苏长歌仿着原身的语气,大义凛然的说道: “我岂能因一时之气而枉顾大义。” “长歌宽宏大度,明辨是非。” 闻言,苏子由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咱们犯不着跟阉党和丞相那帮人怄气。” 随后,又低声问道:“既然弟弟你已经答应,那为兄这就去向陛下禀报,安排你到太学院教书的事情,你看如何?” 苏长歌刚想点头答应。 但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大哥,我有个请求。” “我怎么教书,外人不许干涉。” 苏长歌做事,习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他不爱惹事生非,也很好相处,但如果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不讲道理,那他也不会给对方留情面,更不会忍气吞声。 当然,这一切都站在自己有‘理’的情况下。 而在大晋,皇帝就是最大的‘理’。 皇帝开口既是天宪,在大晋王朝无论是谁,就算再不爽都要听着。 “行,这件事交给为兄。” 苏子由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为兄此行觐见陛下,一定让你满意。” “小弟谢过大哥。” 苏长歌郑重的出言道谢一句。 这是他前世养成的好习惯。 口头感谢虽然看起来廉价,但却是对他人施以援手时的正向反馈。 “你好生休息,为兄这就去办。”听到弟弟的感谢,苏子由瞬间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动力,立刻就要赶去觐见皇帝。 不过即便如此,在离开房间时。 苏子由依旧不忘蹑手蹑脚的阖上房门,生怕打扰到弟弟休息。 第三章:进宫面圣 大晋皇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臣苏子由,见过陛下。” 对着不远处的身影弯腰作揖后,苏子由挺起身子,笔直的站着,面色恭敬。 龙椅上,头发花白的老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家那孟浪子如何了?还在埋怨朕和朝廷?” “臣弟不敢。” 闻言,苏子由佯装惶恐的低下头。 “不敢,而不是没有,看样子还是在埋怨朕了。” 老皇帝缓缓抬起头,褶皱的脸上没有表情,身上却散发一股可怕的气势,仅仅只是眼皮一抬,就让人心生畏意。 “臣弟绝无埋怨陛下的心思。” 苏子由将头埋的更低,心底知道老皇帝这是在敲打自己。 让自己好好管教弟弟苏长歌。 毕竟前几日在朝堂上弟弟可是把老皇帝气的不轻,差点没被拖出去砍了。 因此,苏子由就算心里不以为然,也必须做出惶恐的样子,否则就会引得皇帝不悦。 他能三十多岁做到吏部尚书。 除了个人能力以外,察言观色和逢场作戏的本事自然也不会少。 “呵呵。” 看到苏子由这幅诚惶诚恐模样,老皇帝轻笑两声,心中很是满意。 随后,准备给个甜枣。 “朕听闻苏长歌前日失足落水了,现在情况如何?需不需要朕派太医前往?” “谢陛下挂念,臣弟身体已经无恙。” 苏子由拱手谢恩,然后禀报道:“教书一事,臣弟也已经领旨谢恩。” “不过微臣有个请求,还望陛下您能恩准。” “什么请求?” 老皇帝蹙眉问道。 他对苏长歌的印象极差。 在位四十多年,敢当着满朝文武骂他不似人君的,仅苏长歌一人。 如若不是苏子由以命担保,自己又需要苏子由来制衡阉党和丞相,好让三方互相牵制,早就把苏长歌打入死牢了。 如今只是罢官,让苏长歌去教书。 在老皇帝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这两兄弟居然还敢有所请求? 只不过,苏子由终究是朝廷大臣,老皇帝不可能连听都不听就直接拒绝,至少要听完后再考虑是施恩答应,还是一口回绝。 “臣希望其他人不要干涉长歌怎么教书。” “这是为何?” 老皇帝满眼疑惑看着他。 “臣自知臣弟此番铸下大错,能得陛下任教书之职已是恩德。” 苏子由出声恳求道:“但陛下您也知道,臣弟性子刚直,又得罪了阉党和丞相,他们必然会借机寻衅滋事。” “陛下您也知道臣的情况。” “臣无法生育,又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所以这才厚颜恳求陛下施恩。” 一番话说完,苏子由已经潸然泪下。 老皇帝看着面前这个为弟弟陈情乞恩而哭哭啼啼的吏部尚书。 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也不容易。 在朝堂上不仅要和丞相、阉党斗,而且自己又无法生育延续子嗣,只能靠这么个爱惹事的弟弟,所以才会厚颜求自己赐恩。 随即,老皇帝低头沉吟起来。 他安排苏长歌去太学院教书,不是真指望他教好学子。 太学院,乃丞相一党的根基。 苏长歌在朝廷上当众辱骂丞相,已然与他们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而苏子由一派也与丞相一党不对付。 所以苏长歌到太学院任职,必然会受到打压,从而加剧苏子由和丞相之间的矛盾,使朝堂百官们无法拧成一根绳子。 老皇帝老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几年好活了。 他在时,尚且能压住朝野各方势力,让文官、宦官、勋贵保持平衡。 但老皇帝怕自己百年后。 子孙后代无能,压不住这些势力,所以才有意在文官内部制造矛盾。 好让后世之君能轻松驾驭他们。 不过眼下苏子由提出的这个请求,倒也无伤大雅,并不影响整个大局。 正好可以作为施恩收心的手段。 老皇帝想到这,目光看向苏子由,沉声说道:“子由,你乃是朕的肱骨之臣,你的请求朕岂能置之不理。” 说完。 老皇帝拿出早已写好的任命诏书, 在上面写下‘任何人不得干涉苏长歌教书’后,让身边太监传给苏子由。 “陛下恩德厚重,臣永世难忘。” 接过诏书,苏子由眼含热泪,深情意切的行礼谢恩,就差没跪下磕头。 但其实他心底很清楚老皇帝在打什么算盘。 只不过,苏子由想的是借此机会摧垮丞相一党的根基,扶持弟弟上位。 到那时,他执掌朝堂权柄,他弟弟掌握天下读书人的话语权,两相结合,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动他们苏家子弟! “好了,你退下吧。” 看到苏子由这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目光重新落在桌面的奏折上,挥了挥手,示意苏子由可以离开。 “微臣告退。” 苏子由用袖子搽拭挤出来的眼泪。 恭敬的转身离开。 心里想的却是赶紧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让他做好准备。 ....... 吏部尚书宅邸。 兄长走后。 苏长歌打发丫鬟和仆人出了房间。 独自躺在床榻上休息。 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他的心中一阵恍惚。 作为蓝星顶尖大学最为年轻的历史系教授,突然穿越到这个古代世界,他一时还没办法完全适应现在的身份。 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 苏长歌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心中开始宽慰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蓝星上也没什么亲人,只是身边的朋友可能会伤心一阵。” “但能在飞机失事后好重活一世,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往事随风,努力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苏长歌决定先不去回想过去。 开始分析当前处境。 如今,朝堂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但除了皇帝、太子外。 主要就是阉党、丞相、兄长,以及武将勋贵这四方势力。 原身前几日在金銮殿怒怼百官和皇帝,几乎将整个大晋王朝有权有势的人都得罪光了,现在就只有兄长站在自己这边。 武将勋贵们则默不作声。 “兄长真是不容易啊。” 回想起刚才房间内佯装无事的兄长,苏长歌叹了口气。 朝堂斗争凶险无比,波诡云谲,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后,兄长这派肯定会遭到其它势力的疯狂打压。 就这样还要在自己面前装作无事发生。 真是宠爱弟弟的好哥哥啊。 感叹完,苏长歌继续回忆分析。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太学院应该是丞相这一派的根基。” 太学院,乃是大晋王朝鼎鼎有名的顶尖学府。 凡是能被其收录的学子。 要么是文臣勋贵之后,家世显赫,要么文采斐然,天资聪慧。 相比其他人皓首穷经,寒窗苦读数十年。 太学院的学子可以被朝廷直接录用任职,或者是跳过童试、县试等诸多考试,直接参加会试,也就是秋闱,考取进士功名。 而当朝丞相就出自太学院。 他手下的官员,也几乎全都是从太学院出来的学子。 既是同窗,也是一党。 这伙人表面上自诩清高,暗地里打压排挤其他派系的官员。 兄长苏子由就属于被排挤的一方。 在老皇帝的默许下,联合其他官员与丞相分庭抗礼,但彼此又因为阉党的存在,不敢搞的太过分。 “此趟去太学院教书,恐怕会遇到很多麻烦。” 苏长歌摇了摇头,这就是他前面不愿教书,觉得这是趟浑水的原因。 作为苏子由的弟弟,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身上早就已经被打上了‘苏党’的烙印。 前往太学院教书,无疑是侵犯丞相一派的领地,肯定会受到对方的打压,时刻都会有人拿放大镜挑他毛病。 但没办法,兄长陪他辞官归乡更惨。 虽然丞相不可能立即出手,但过个三五年肯定会下手。 更别说还有个阉党在旁边虎视眈眈。 到那时无权无势,两兄弟是死是活全凭对方一句话。 而孤身归乡也好不到哪去,敌人在皇都尚且都敢对自己下手,离开了皇都,脱离了众人视野只会让敌人更加肆无忌惮。 正因如此。 苏长歌知道,若真想把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上,就必须让兄长继续当官。 自己也必须到太学院教书! 不管他愿不愿意。 他已经处于朝堂争斗的风暴中心。 “到了太学院必然会被打压,遇事不可急躁。” 此刻,苏长歌在心中提醒自己,“但也不必太畏首畏尾,有兄长在背后撑腰。” 而正当他如此想着时。 房门外响起丫鬟和侍卫的恭敬声音。 “大老爷。” 很快,房门被轻轻推开,苏子由踱步走了进来。 还不等苏长歌发问。 就见他满脸骄傲的说道:“弟弟,为兄此次进宫面圣,不辱使命,办妥了你交待的事。” 如从前一般,苏子由只报结果。 因为他知道弟弟孤高清傲,宁折不弯,所以干脆不提自己恳求陛下施恩的事情。 免得惹弟弟生气。 第四章:小鬼难缠 数日过后,清晨。 洗漱好的苏长歌站在一面铜镜前。 看着镜中人影,眼中说不出的满意。 一袭白衣,黑发束带,面若冠玉,身姿挺拔若竹,眉宇间散发一股清冷气息,好似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 光是这身皮囊。 苏长歌就知道自己这辈子肯定饿不死。 属于逛勾栏刷脸就可以不付钱,走在街上担心被路人‘看杀’的那种。 “二老爷,马车已经备好。” 门口丫鬟看到读书人打扮的苏长歌,俏脸染上一抹绯色。 “好,我知道了。” 苏长歌点点头,踱步朝门外走去。 原本他是想早点去的。 但大哥担心他大病初愈累坏了身子,所以才在家多待了几天。 不过这些天苏长歌也没闲着,白天看书了解这个世界的知识,晚上进到识海内尝试推开天地文宫的大门。 虽然无功而返,大门始终没打开,但每当他触碰到大门时。 那道宏伟声音都会响起。 让他有种神魂得到洗涤的感觉,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片刻后,苏长歌坐上马车来到太学院。 院门处恢弘大气,两根又高又粗的石柱屹立在门口,上面雕刻着‘养浩然正气,法古今完人’几个醒目的大字。 “朱圣笔迹,气势磅礴。” 苏长歌望着石柱上笔走龙蛇的十个大字,心中生出一阵感慨。 这个世界的儒道有五位圣人。 文圣,亚圣,礼圣,以及董圣和朱圣。 文圣开辟儒道修行,亚圣教化众生仁义,礼圣制定礼法律条。 这三人是儒道奠基者。 董圣和朱圣两人则是后代儒道大成者。 但他们都是靠教化众生,著书立意,安邦治国,被世人百姓供奉,才成为的圣人。 不过这都是千百年的事了。 如今诸圣匿迹。 只剩朱圣的一缕残魂还在被读书人供奉。 但若非遇到大事也不会出来。 太学院门口,苏长歌没有感慨太久,上前将任书交给看门人检查后。 在杂役的带领下走进太学院内。 一路上,不知转过几重院落,听到多少学子的朗诵声。 苏长歌来到太学院的学宫,这里是夫子和教习们结束讲课后工作休息的地方。 相当于学校里的教师办公室。 就在苏长歌踏入学宫时。 学宫内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视线纷纷朝他看来,眼神有些不善。 见状,苏长歌不以为意。 早在来此之前,他就预想过自己在太学院内会遭到冷遇。 毕竟原身在朝堂上骂丞相一党偷懦惮事,面对外族欺辱唯唯诺诺,是无胆贱儒。 而太学院学宫里的人,又几乎都是与丞相一党。 如今看见自己能给好脸色才是怪事。 不过苏长歌也无所谓。 敌意就敌意呗。 这群人就算再看不惯自己,也不敢对自己动手,只能坐在这干瞪眼。 “苏先生,劳烦您在这稍等一下,小人这就去禀报监丞大人。”带路的仆役客气地说道,身份底下谁都得罪不起。 “好。” 苏长歌点了点头。 监丞乃是太学院内掌管教规和教务的官员。 凡是新来的夫子都要向他报备,然后再由他安排教学任务。 有点类似于教务处处长。 随后,苏长歌四处打量一圈,大大方方的找了处空位坐下。 学宫内的人来来往往。 不停有人从苏长歌面前经过。 认识他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敌意,却也不敢对他做些什么。 不认识他的,看到这个出现在学宫内的新面孔,心中不由有些好奇,向身边人打听苏长歌的身份。 “这俊俏郎君谁啊,怎么坐在监丞门口?” “你连他都不认识?” “他就是前些天殴打外族使臣,朝堂上辱骂百官和陛下的狂徒。” “啊?这狂徒来我们太学院做什么?” “我听人说,他被陛下给撤了职,所以才舔着脸来我们这教书。” 一时间,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些人在偷偷议论自己,说自己坏话,苏长歌仿若老僧禅定般,面无表情的坐在原位。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 苏长歌前世讲公开课的时候,也总有人喜欢用西洋价值观来驳斥他。 甚至网络上还有骂的更难听的,说诗经、易经、道德经等国学经典都是封建糟粕,要全盘学习西方先进的皿煮思想。 屁股歪了,立场不同,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会很好听。 而经历过前世的这些舆论轰炸。 苏长歌早就不在乎旁人言语,更别说面前这不痛不痒的闲言碎语。 这时,刚才去禀报监丞的杂役走了回来。 看到静坐的苏长歌,小心翼翼的说道:“苏先生,劳烦您稍等一下,监丞大人处理好公务后就会接见你。” “监丞什么时候能处理好事情?” “这...” 侍从脸上露出难色,“监丞大人的事,小人不敢过问。” “那好吧。” 苏长歌点头道了一声好。 监丞有事他能理解。 这世界不是围着一个人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于是苏长歌挥手示意仆役可以离开后,继续坐在椅子上,等对方处理好事情后办理入职手续。 就如此,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时,苏长歌在学宫内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咕噜噜~ 苏长歌的肚子发出抗议声。 “太学院内有这么多事要监丞处理吗?” 苏长歌也不知道监丞是不是真的有事,但既然对方如此说了,他也不好硬来,否则若是闹出事来,道理便不站在他这边。 随后,看了眼监丞房间紧闭的大门。 苏长歌从包袱中取出糕点,一边吃一边等,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 倒不是他有先见之明。 因为这个世界的习俗是一日两餐。 早餐叫做朝食,一般在辰时,也就是早上八九点进膳。 晚餐叫做哺食。 一般在申时或酉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到七点进膳。 具体看太阳几时下山。 但苏长卿是穿越者,还是习惯前世那一日三餐的节奏,就算中午不吃主食,也要吃点东西来垫下肚子。 正因如此。 他才特地准备了糕点与几本杂书。 好中午休息的时候填下肚子,顺带看点杂书打发时间。 很快,又过了半个时辰。 噔...噔....噔... 吃完糕点又等了一会的苏长歌走上前,敲响监丞房间的大门。 想问问对方还有多久处理好公务。 没一会儿,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但只露出一条约半尺宽的缝隙。 一个书童打扮的人出现在这条缝隙里面,上下打量了眼苏长歌后,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要找我家大人?” “在下苏长歌,请问监丞还有多久处理好公务?” 苏长歌没有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命我到太学院教书,望监丞尽快安排入职,莫要怠慢了圣意。” 听到陛下两字,书童扭头看向一旁。 下一刻。 房间内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本官正忙着,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说,本官处理好公务会帮你入职的。” 说完,书童重重的把房门合上。 听出对方不耐烦的语气,站在门口的苏长歌,眼神中闪过几分不悦。 他甚至有些怀疑。 这个监丞是不是故意在晾着自己。 否则怎么可能一上午连一点时间都挤不出,而且听到这是陛下命令后还敢拖延。 当然啦,也不排除可能真的事务繁忙,自身又脾气不好才如此说。 随即,为了验证是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苏长歌走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夫子面前,心平气和的同他问道:“这位夫子,请问监丞平常处理公务忙吗?一般要多久?” 老夫子见是苏长歌,脸色瞬间冷淡下来。 随意敷衍一句。 “老夫只管教书,哪里知道监丞大人的事?你去问其他人吧。” “好的,多谢了。” 闻言,苏长歌笑着道了声谢,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眼底却闪过几分冷意。 接下来,他又在学宫内找了好几个人询问,但得到结果相差无几,都是随意敷衍说不知道,然后让他再去问其他人。 然而,有时‘不知道’也是种态度。 见学宫这群人众口铄词,一个个都在用这种含糊不清的态度来敷衍自己。 苏长歌已经可以确定。 这位监丞就是用处理公务为借口,故意晾着自己,让他在门口白等。 “监丞,好大的官威。” 这一刻,苏长歌有些恼怒,却没有直接发作。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别看太学院监丞的品级不高,只有正六品。 但在太学院内权力极大,背后又有丞相给他撑腰,只要一口咬定有公务在身,就算是兄长苏子由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毕竟因公办事,何错之有? 不过,这件事既然落到了苏长歌头上,那他自然不准备忍气吞声。 先不说那样只会让太学院这群人看扁他,而且还会觉得他好欺负,以后更加得寸进尺,这类事也会越来越多。 因此,苏长歌必须破局。 对方既然恶心他,那就别怪他以牙还牙。 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五章:调兵,包围学宫 酉时,日落黄昏。 夕阳透过门窗斜洒在学宫内。 苏长歌手捧书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研读,不时瞧眼监丞的房间。 他在这坐了一整天。 不出所料,太学院监丞一直处于公务繁忙的状态。 但知道对方这是在故意恶心自己后,苏长歌反而不着急了,也没再去催问,而是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学宫等。 咚!咚!咚! 突然,一阵悠扬的钟鸣声响起。 听到声音,早已收拾好东西的夫子纷纷起身,满心愉悦的准备下班。 不过在下班之前。 他们还不忘偷偷的瞟一眼苏长歌,目光中满是奚落。 “状元又如何?大哥是吏部尚书又如何?到了咱们太学院,还不是得像狗一样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在这候着!” 注意到这群人的目光。 苏长歌并未放在心上,继续低头读书,视他们如草芥。 就在这时,监丞房间的门打开了。 只见两道身影从里面走出。 一个是之前敲门时见过的书童,另一个则是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 男人细眉薄唇,腮骨横长,脸两侧凸出,身上虽有读书气,但却暗藏几分刻薄尖酸,看上去就不好相处。 这人既然从房间里走出。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位‘公务繁忙’的太学院监丞。 而他似乎也看到了苏长歌。 不等苏长歌起身,中年男人就吩咐书童朝他快步走去。 “苏先生,辛苦你等一天了。” “但你也看见了,我家老爷实在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还请您多多见谅。” 书童客气的说道:“不过您看现在也放职了。” “我家老爷就算想为您办理入职也有心无力,只能麻烦您明天再过来一趟。” “那好吧,我明天再来。” 听到声音,苏长歌面色平静的答应下来,表情中看不出丝毫喜怒。 书童本来也就是传话的,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急匆匆的跑到中年男人面前禀告,而后两人一同离开。 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 心中不由哂笑。 “什么读书人的风骨,不过也是装模作样罢了!” 学宫这群人之所以敌视苏长歌。 不仅因为他们与丞相一党,更多是苏长歌在殴打外族使臣后。 天下读书人纷纷赞扬苏长歌的文人风骨,以他为榜样,唾弃他们这些提倡向外族蛮夷纳贡和亲的官员儒生。 视丞相一党为国贼、贱儒。 甚至就连太学院内也出现了不少这种声音。 这让学宫众人非常恼火。 你了不起!你清高!所有读书人就你苏长歌最有骨气! 明明缴纳岁币,送个公主和亲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为了争一口气,为了王朝尊严这种东西,挑起与外族的矛盾,简直愚蠢至极。 正因如此,此刻他们在看到苏长歌这副唯唯诺诺,埋头看书的模样后。 本就对苏长歌抱有敌意的他们。 直接将他认定成骗取名声的小人。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苏长歌自然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心中有屎的人,看谁都像屎。 只见他从座椅上缓缓起身,捋了捋袖袍,整理好衣裳,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这群人一眼,独自迎着晚霞走出学宫,背影孤高清冷。 而就在他走后不久。 学宫内猛地爆发出一阵讥笑声。 “什么读书人风骨?坐在这被晾了一整天,连个屁也不敢放!” “依在下看来,苏长歌此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殴打外族使臣,坏我大晋邦交大事,若非丞相大人力挽狂澜,安抚好外族使臣,两国恐怕早已兵戎相见,此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哈,监丞大人干的漂亮。” “对付此等狂妄好名之徒,就得晾着他,磨磨他的傲气。” “我太学院乃清贵之处,岂能让这种哗众取宠的虚伪小人任职,败坏我太学院清誉。” “若与此小人同在太学院内共事,实乃吾辈之耻,太学之耻也!” “希望他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莫要死皮赖脸的留在这。” “明日继续,我看他能坚持几天!” ....... 踩着太阳下山前最后一抹余晖,苏长歌回到宅邸。 刚进到厅堂,就看见兄长苏子由朝自己迎面走来,殷切的关心道:“长歌,今日太学院教书可还顺心?” “还行,就是有只小鬼为难。” 苏长歌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在他眼里对方是只覆手可灭的蝼蚁。 “小鬼?” 听到弟弟的话,苏子由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居然有人敢欺负自己弟弟! 虽然太学院不归他管,但官职摆在那,他弟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大哥,这件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看到兄长的模样,苏长歌不打算让他为自己出头。 毕竟将来还会遇到很多这种事。 总不能桩桩件件都指望兄长帮他解决问题吧? 当然,苏长歌也并非迂腐不知变通之辈,兄长是吏部尚书,该借的势还是要借,但事情必须由他亲手解决。 一旁,听到弟弟说自有分寸,让自己不要插手。 苏子由脸色微变。 弟弟长大了? 还是说今天这事欺人太甚,让弟弟非要亲手报仇不可? 若是后者...苏子由的眼神中露出冷意。 “大哥,你别多想。” 见状,苏长歌轻笑一声,然后将太学院内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看着眼神愈发冰冷的兄长,苏长歌出声请求道:“虽说这件事小弟想自己解决,但还是要兄长帮忙。” “什么忙?为兄一定答应。” 得知弟弟被人故意晾了一整天,苏子由想都没想的就直接答应下来。 看到弟弟受委屈。 比他自己受委屈还要让他难受。 “小弟想借大哥官印一用。”苏长歌语气沉稳的说道。 “官印?长歌你想做什么?” 听到弟弟要借官印,苏子由心中感到诧异。 官印,乃是权利的象征。 别说是借给其他人用。 就算是丢失,那也是重罪,轻则受罚降职,重则流放问斩。 当然,弟弟不是其他人。 “调兵,包围太学院学宫。” 苏长歌的声音不大,但落在苏子由耳中,却好似有道惊雷突然炸响。 根据朝廷律令。 凡皇都内二品及以上的官员,紧急情况下,有权从皇都大营内临时调动两百名士卒。 弟弟难道是想要... 第六章:没有我命令,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 翌日,清晨。 凉风袭袭。 苏长歌准时来到太学院,身边还带着十几个膘肥体壮的仆从。 这些都是兄长府上养了多年的家丁。 对他和兄长忠诚无比。 “你们在太学院外面等着。” “如若放职的钟声响起后我还没出来,就进到太学院学宫里来。” “是!” 苏长歌将事情吩咐下去后。 没有赘言。 挑了名看起来最能打的仆从,轻车熟路的走到学宫。 “阿福,你自己找个位子坐着,觉得无聊可以在外面逛逛。” 苏长歌说完后,坐在昨天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手捧一卷书籍细读起来,像是自己家一样,看上去悠哉自然。 “好的,二老爷。” 唤做阿福的仆役恭敬回答道。 但他没有找位子坐下,而是昂首挺胸的站在苏长歌身后。 双目炯炯有神,盯着所有从面前走过的人。 学宫内这群夫子接触到他凶恶的眼神,一个个都胆怯低下了头,不敢再窃窃私语的说苏长歌坏话。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没有去管。 正好,耳根子清净。 “这小子的葫芦买什么药?” “大清早带着仆从过来,莫非是终于忍不住,要对监丞大人动手?” “有可能,咱们要不要派人去通知监丞大人一声?” “不用,就一名仆从,怕什么?” “更何况咱们本来就是要他闹,他闹得越大越好!” “到那时,不仅丞相有了对付他兄长苏子由的借口,而且我们也能顺理成章的将苏长歌拒之于太学院门外!” 角落里,几名夫子低声讨论着。 目光不时瞟向苏长歌,生怕他背后的仆从听到后来揍他们。 没过多久,监丞带着书童慢悠悠的从外面走来。 苏长歌侧目看去,两人目光对视,监丞看到苏长歌的一刹那,立即加快了步伐,装出一副事务繁忙的样子。 见状,苏长歌也不恼。 放下手中书本,向着监丞走过去。 “监丞,入职一事....” “本官身上现在有公务急着处理,不能与你久聊,你在外面先等着。” 不等苏长歌把话说完,监丞就拿出老借口来搪塞,然后瞟了眼他身后长相凶狠的家仆,心里不屑的冷笑。 以为带个家仆来就能让逼本官屈服? 幼稚。 “无妨,那我就在外面等监丞你处理好公务。” 知道对方想晾着自己,苏长歌面色如常,语气平淡的说道:“不过还望监丞你能快点,毕竟这可不是小事。” “如果放职之前还没有处理,那就麻烦了” “行,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监丞不咸不淡说着,心中嗤笑道:“你入职算什么大事?” “还放职之前未处理就有麻烦?你有胆子就现在动手!别以为有个吏部尚书的兄长,再带个家仆就能唬住本官!” 心里如此想着。 监丞带着书童快步走进房间。 苏长歌看了眼关上的房门。 就像没事发生一样,面色平静,坐回位子继续看书。 “这人什么态度,居然还要我家老爷等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阿福有些不满,但苏长歌没发话,他也不好说什么。 而学宫内的这群人见苏长歌没有动手。 不由有些失望。 玛德。 还以为你带个仆从来是准备干架。 结果就这?这就软了? 孬种! 当然,这群人也就只敢在心里偷偷暗骂两句,真要当面说出来,道理就不在他们那边,麻烦的反而是他们。 就如此,时间缓缓流逝。 转眼之间,两个时辰已经过去。 苏长歌依旧在低头看书,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不过守在身边的阿福却有些替他着急起来。 “老爷,您都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 仆人阿福生气的说道:“那监丞竟然连句话也不说,就待在房间里!” “您可是当朝状元,大老爷又是吏部尚书,他居然敢这样晾着您,实在是不识抬举,要不小的去催催他,让他动作快点。” 听到这话,苏长歌合上书本。 转头看向阿福,“行,你去催下他,但记住千万不要发生冲突。” “知道了,老爷!” 阿福的嗓门很大,瞬间吸引了学宫内所有人的目光。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 阿福大步流星的走到监丞房间门口,用力拍着房门,动静极大。 嘭!嘭!嘭! 房门很快就打开。 书童看到面前长相凶恶的阿福,眼中流露出几分惧意。 “我家老爷让我来问问,你家大人还有多久处理好公务?” 因为怕吓到对方,所以阿福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是配上他这副长相和身材,反而让人有些感到很害怕。 “这...这...” 书童被吓得支支吾吾,转过头,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望向监丞。 “没用的东西。” 见状,监丞心里冷哼一句。 随后不耐烦的说道:“急什么,郭某的公务就快处理好了。” 话音落下,他便让书童把门关上。 阿福虽然对这语气感到十分不满,但听到快好了,也就没说什么,一脸欣喜的跑到苏长歌面前禀报了这件事。 “二老爷,里面的监丞说马上就可以了,劳烦您再等等”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苏长歌自然明白这是监丞搪塞的话语,但还是夸了阿福一句。 这让阿福有种别样的成就感。 然而,又过了两个半时辰。 下午五点,太阳已经没有正午那么亮眼,天色渐渐昏黄。 学宫里的这群夫子已经收拾好东西。 等候放职的钟声响起。 “他娘的,这狗日的监丞耍人玩是吧!”一直站在苏长歌身后的阿福,捏紧拳头,耐心快要被消磨光了。 从早上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四个半时辰! 中间自己还去催过一次。 但这狗日的监丞就是闷在房间不出来,也不派人传个话。 这不摆明故意晾着他们老爷吗?! 心念至此,阿福想起刚才二老爷还夸自己,心里头就一阵羞愧。 随即,他再次请缨, “二老爷,要不您让小的再去催一次吧?” 这次苏长歌摆了摆手,拒绝了他。 然后瞥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阿福,不用了,他们就是在故意晾着我,不管你去催多少次都一样。” 一听这话,阿福瞪大了眼睛。 想到自己和老爷在门外傻傻的白等了这么久,心头顿时怒火升腾。 “他娘的!二老爷,俺这就去把这狗日的监丞给您拖出来! “看他还敢不敢再晾着您!” 见主受辱,阿福额头青筋暴露,迈开步子就要杀过去。 学宫内的人听到这声粗口,瞬间抬起头看过来,目光中甚至有些期待,巴不得苏长歌让仆从把监丞拖出来。 “不用了。” 苏长歌伸手拦下仆从阿福。 一刹那,学宫内这群人眼底顿时多出几分失望之色。 各个都在心里暗骂。 “缩头乌龟!连你家仆从都比你有血性!” 然而,就在此时。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苏长歌的话锋突然一转。 “阿福,你去守住学宫门口,没有我命令,任何人只许进来不许出去。” 他的话才刚说完。 咚!咚!咚! 太学院的钟声恰好在此刻响起。 学宫这群人全都怔怔的看着苏长歌,悠扬宏远的钟声回荡在他们耳中。 第七章:太学院院长 听到苏长歌的话。 阿福同样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好的,老爷!” 随即,满脸兴奋的堵在学宫门口。 魁梧壮硕的身躯好似一尊巨人,遮住了外面的夕阳,长长的倒影让人畏惧。 被人晾就这么了一天,阿福早就看这群人不爽。 坐在这无人搭理也就罢了。 还不时投来奚落的冷眼,对着他和二老爷两人指指点点。 “苏长歌,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有人回过神来,指着苏长歌的鼻子怒声质问道。 “太学院可是当年朱圣创立的,乃是清贵之处,你指示下人堵住学宫大门,不允许吾等出去,未免也太跋扈霸道了!” 此话一出,学宫内这群人纷纷开口应和。 “对!实在是太跋扈了!” “老夫一定要上奏陛下,让他老人家治你的罪!” “枉你还是读书人,居然如此嚣张跋扈!” “苏长歌此举亵渎圣人,有辱斯文,老夫定要上奏陛下剥夺你的功名!” 学宫内顿时群情激奋。 这群老夫子别的可能不行,但嘴皮子工夫实在了得。 一个个唾沫星子满天飞,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数落出苏长歌的种种罪名,甚至到了最后还有人请诛苏长歌。 说他脑后有反骨,亵渎圣人,日后必为奸佞,于江山社稷不利。 就在学宫这群人说的兴起时。 一声厉喝猛地响起 “闭嘴!” 苏长歌出声,身上散发出沉重的压迫感,目光冰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一刹那,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 凡是接触到苏长歌视线的人,心中顿时一惊,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位翩翩公子,而是一头气势恐怖的猛虎。 “太学院监丞,忤逆圣上,图谋不轨。” 苏长歌语气冰冷的说道:“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所有人不得出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忤逆圣上,图谋不轨? 这到底怎么回事?监丞大人不就是把你晾在外面吗? 难道你还想公报私仇,栽赃嫁祸监丞,用这种卑劣手段来铲除他不成? 正当众人暗暗揣测苏长歌意图时。 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你莫要凭空诬人清白!”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 监丞从里面大步流星的走出,指着苏长歌鼻子呵斥道: “你说本官忤逆圣上,图谋不轨,可有何证据?” “若是没有,或者是你想要栽赃嫁祸本官,本官一定上奏陛下,彻查此事,到时候治你一个诬告之罪,充军流放!” 话音落下。 刚才被苏长歌震住的人,一个个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对,苏长歌你可有证据!” “诬告朝廷官员,按律应当剥夺一切功名,发配充军!” “不仅如此,枉你还是读书人,指示下人围堵太学院学宫,公然亵渎圣人,简直大逆不道,此等罪行不容宽恕,当废除文宫!” 义正言辞的声音充斥整个学宫。 看着眼前这群跳梁小丑,苏长歌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发配充军,废我文宫? 凭你们这群贱儒也配? 就在此时,踏踏踏的声音响起,门口瞬间多出十几道身影。 这些都是早上苏长歌带来的家仆。 见兄弟们都来了,门口的阿福兴奋起来,喊道:“刚才谁说要让我家老爷发配充军,废除文宫的?有本事站出来!” 粗犷洪亮的声音瞬间盖过所有人。 一瞬间,学宫安静下来。 看着门口这一个个长相凶狠,身体健硕的家仆。 学宫内这些平常只会耍耍嘴皮的老夫子,顿时停住了声音,不敢再继续指责苏长歌,更不敢站出来承认刚才说过的话。 毕竟县官不如现打。 苏长歌是何等残暴的人?逼急了他连外族使臣都敢打! 万一到时他真指示仆役下手。 他们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受得起这群壮汉的摧残? 而且,就算事后陛下追究,他们的伤势也不会立刻复原,万一留下了什么暗伤,或者一命呜呼,那可就亏大了。 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一波,他们决定深入贯彻圣人的教诲,默声从缄,当个哑巴。 “当真是一群贱儒。” 见这群刚才还义正言辞的人被阿福一嗓子吓住,苏长歌轻蔑的说道。 他一直就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胆小怕事,唯唯诺诺。 只敢在别人背后说闲话,这种人也配称作读书人,也配当夫子? 而此时,那位中年监丞见没人敢说话,蹙了下眉,然后正气浩然的大声说道:“苏长歌,区区几名仆从而已! 你别以为这就能吓住本官,要有本事你就对本官动手!” 说完,他挺身走到苏长歌面前。 他的算盘打得很精。 只要苏长歌敢动手,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到那时,诬陷加殴打朝廷命官,还有围堵太学院。 别说他哥是吏部尚书。 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儿子,这件事也不可能草草了结。 皇帝必然要给丞相、太学院,以及天下读书人一个合理的交代,否则就会引来朝堂和读书人的非议,社稷神器动荡。 然而,就在监丞如此想着时。 突兀间。 一只白皙的手掌出现在他视野中。 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掌就与他的脸发生碰撞。 【啪!】 清脆的响声在学宫内回荡。 苏长歌的力道很大。 监丞整个人差点被拍飞出去,血红的巴掌印清晰的映在他脸上。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长歌身上。 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眼神中惊骇无比。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竟然真的敢动手,而且还是亲自动手! 他难道以为自己兄长是吏部尚书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别忘了,这里可是皇都,是太学院! 吏部尚书虽然实权很大,但在这皇都,权势滔天的人可不止一个,更别说太学院背后还站着丞相和圣人! “打了就打了,你能拿我怎样?” 苏长歌收回巴掌,一脸轻蔑看着对面的监丞。 他既然敢让家仆堵住学宫的大门,自然就有掌掴监丞的底气在。 “苏长歌!你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刚才挨了一巴掌,头发散乱的监丞大声嘶吼道。 “本官一定要上奏陛下,罢黜你兄长官职,诛杀你这逆贼,以正天下民心!” 他现在很气,但同样很兴奋。 气的是苏长歌敢打他,而且下手还如此之重,他脸上直到现在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大脑昏沉沉一片。 兴奋的是。 如若因为这件事把苏子由给扳倒。 那他就赚大发了! 毕竟朝堂上,虽然都是以丞相为党魁,但内部地位还是有主次之分的。 假如他扳倒了苏子由,打击了苏派,那么在内部的地位也会攀升,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换而言之。 苏长歌两兄弟就是他的垫脚石! “哈哈,简直是笑话。” 这时,苏长歌出声:“你忤逆陛下,居然还有脸说上奏二字。” “你凭什么说本官忤逆陛下!” 监丞不服气的大喊道。 他认定苏长歌是在诬陷构害他,所以一点都不怕。 “证据?这便是证据!” 下一刻,苏长歌从袖中拿出皇帝写的任命诏书。 环视周围一圈后,冰冷的说道:“我受陛下谕令来太学院教书,昨日便来此报道,你却故意怠慢拖延了整整两日。” “根据昔日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凡是怠慢陛下谕令者,皆视为忤逆作乱!” 大言煌煌,振聋发聩。 这一刻,学宫内所有人都被震慑住。 目光汇聚在苏长歌手中任命诏书上,眼神中露出忌惮之意。 昔日太祖皇帝确实有此规矩,但那是为了防止当时的开国功臣作乱,所以捏造出杀他们的一个由头罢了。 后世皇帝几乎没有人会用这个理由去杀人。 但有一说一。 这条规矩确实没有被废除。 苏长歌用此来问责监丞,合情合理,就算是丞相来了也说不了什么。 毕竟他身后站着的,可是太祖皇帝... “苏长歌,你莫要构陷本官!” 察觉到情况不妙,监丞大声辩驳道:“本官这两日事务繁忙,才会让你在学宫内等,毫无怠慢陛下之意。 “学宫的同僚都可以为本官作证!” 听到这话,学宫这群人原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纷纷出声应和。 “对,监丞这几日一直事务繁忙。” “老夫愿为监丞大人作证!” “老夫同样愿意作证,苏长歌此子心思歹毒,构害监丞大人!” “......” 见此情形,苏长歌也不着急。 目光牢牢固定在监丞身上,冷声问道:“你说你事务繁忙。” “那好,我在这学宫足足等了两日,请问是什么公务,能让你在两日之内,连陛下的谕令都不予理会?” “莫非在你眼中,公务比陛下的谕令还要更重要吗?!” 他中途其实给过对方机会的。 不管是阿福叩门,还是今早自己过去问,但对方偏偏要执意与他为难。 那么现在也就别怪他以直报怨了。 “这....这...” 刚才还死鸭子嘴硬的监丞。 听到这番诛心之言,顿时哑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那些前一刻还声嘶力吼,要替他作证的夫子、教习,此刻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低着头不敢看苏长歌的眼睛。 但就在这时。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苏小状元当真好口才。” 声音很小,却如雷贯耳,传入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苏长歌回身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人的身材并不算高,七尺左右,但却给人一种宛如泰山压顶的压迫感,步伐缓慢却格外沉稳,举手投足间暗合天地道理,此人不容小觑。 “严院长!” 学宫内,有人激动的喊道。 第八章:以直报怨,叫板大儒 “大儒。” 听到有人喊严院长,苏长歌眼神中露出几分凝重。 儒道共十品,大儒乃是五品。 再往上就是四品天地大儒,三品半圣,二品亚圣,一品文圣。 别看大儒才第五品,但儒道境界极难提升,尤其是六品正儒境到五品大儒,有的人花一辈子时间都难以突破这道瓶颈。 也正因为如此艰难。 整个大晋有数千万读书人,但大儒的数量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几十位。 眼前的严院长就是其中之一。 “晚辈苏长歌,见过严院长。” 大儒地位尊贵,苏长歌不想授人以柄,拱手礼称一句。 不过他也不怕这位严院长找麻烦。 毕竟就算是大儒,也是要同人讲道理的,不可能胡搅蛮缠。 再者,这个世界大儒虽然有实力。 但并不是很强。 不能一篇诗词镇压百万雄狮,不能临阵杀敌、更不能文曲星九动。 就连引动异象,也要到了四品天地大儒才能做到。 当然,大儒也不是一无是处。 有王朝气运加身,再加上一身浩然正气,对妖魔、仙佛之流可谓效果拔群,轻吐一言,就能镇压他们的神通法术。 而且无论是谁。 只要杀了大儒就会遭受气运反噬,从此被天地厌弃,气运断绝。 “苏小状元不必多礼。” 看着苏长歌,严院长面容和善,仿佛邻家老人一般。 随后,他瞟了眼脸上掌印未消的监丞,问道:“苏小状元此番可是解气了?” 这话一出口,学宫众人顿时懵了。 院长这是站哪边的? 不关心自己人,居然对苏长歌慈眉善目,和颜悦色,还问他解气不解气。 咋滴,不解气还要让他再打一巴掌是吧? 一时间,挨了打的监丞有些委屈,目光望向院长,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 而与众人不同的是,看到严院长的态度,苏长歌心底反而警觉起来。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自己来太学院两天,被监丞晾了整整两天。 期间这位严院长一直没出现过。 但身为一院之长,要说他对此事毫不知情,那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将监丞怼的哑口无言的时候跑出来当老好人? 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反正苏长歌是不信。 于是,他开始揣测严院长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很快心中便有了一丝明悟。 玛德。 这个严院长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上来就给自己挖坑下套。 表面上问自己是否解气,实际上不管他回答有还是没有,这件事都会从原本的公事,转变成他和监丞的个人恩怨。 而到了那时,太学院这群人就可以反将一军。 指责自己假借圣意来铲除异己。 然后什么亵渎圣人、诬陷官员的罪责都可以全部给他安上。 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苏长歌看向严院长的目光露出几分冷意,凝声道:“此非在下私人恩怨,心中何来之气?” 说到这里。 苏长歌抬手指向一旁的监丞。 “况且,就算有气。” “那也是气此人身为太学院监丞,却故意怠慢圣意。” “陛下对我和兄长有大恩,太学院又是大晋顶尖学府,我身为读书人,一身浩然正气,碰上如此奸佞岂能置之不理,留他在这继续荼毒太学院学子。” 听到这锵锵有力的声音。 严院长和善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等到苏长歌全部说完后,他整个人看上去俨然如同一座面无表情的冰雕。 “苏小状元言过了。” 严院长平淡的说道:“依老夫之见,郭监丞也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苏小状元揪着这件小事不放,难免会被人说成气量狭小,不妨这样,老夫让郭监丞给你赔个不是,这件事就此揭过。” “圣贤有云,仁恕之道,与人为善,还望苏小状元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听到这道理,苏长歌眼神闪烁。 什么与人为善。 这分明就是道德绑架! 自己在太学院被晾了足足两天,你一句话不讲,就这么看着。 如今自己用律法来跟监丞讲道理,以直报怨,你跑出来叫我与人为善,宽恕对方,否则就是气量狭小。 不愧是大儒,好大的道理! 但是,还没等苏长歌开口拒绝这个提议。 就在严院长说到圣贤二字时。 他突然有种雷音灌耳,轰鸣声滚滚的感觉,紧接着,磅礴的威压倾覆而来,像是要逼着他强行屈服于圣贤意志下。 这一刻,苏长歌的脑海空白一片。 “仁恕之道,与人为善!” 这句话在苏长歌耳边不停回荡,逼迫他点头答应严院长提出的条件。 好像只要他不答应,就是不仁,就是不善,就是不尊圣人,要被天下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骂他气量狭小,公报私仇。 “狗日的大儒。” 苏长歌咬紧牙关,怒目瞪向严院长。 知道这是对方玩阴的,想用大儒手段逼迫自己屈服。 此刻,对苏长歌来讲每一秒都是煎熬,但他硬是凭意志力撑着,眼神坚毅。 他有自己的骨气和信念。 不甘心就这样屈服于他人意志之下。 大儒也不行! 就在这时。 识海内响起一阵宏伟沧桑的声音。 “圣人者,何以抱怨,以直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 一瞬间,苏长歌感觉心头一轻。 滚滚雷音烟消云散,磅礴如山的威压土崩瓦解,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摆脱大儒手段的苏长歌猛地抬起头。 双目直视严院长。 他此前想过对方可能会出手,但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要脸。 竟然罔顾身份,背地里动用大儒威压来逼迫他答应和解条件,这等手段简直卑劣至极,这样的人也配称为大儒?! 与此同时。 严院长见到苏长歌眼神清明,摆脱了自己的手段,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身上莫非有儒道圣器?” 严院长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毕竟就苏长歌儒道八品的境界,按理来说不可能抵挡住他的大儒教化。 当然,严院长也只是一丝惊讶而已。 毕竟儒道圣器虽然难得,但苏长歌的兄长是吏部尚书,位高权重,还是有可能为弟弟寻到一件儒道圣器护身的。 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学宫内寂静的氛围。 “严院长刚才所言实乃大谬,恕在下不能苟同。” 苏长歌语气冰冷,双眸直视严院长,眼中没有半点敬畏之意。 原本他是不想做的太难看。 只针对监丞一人。 但现在,大儒的面子他也不想给了。 什么狗屁大儒,大儒就可以不讲道理,大儒就可以包庇宵小吗? 若真是这样,那读圣贤书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各个都去练武道,踏仙路! “苏长歌,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严院长怒声呵斥,磅礴的威压席卷四方,全场众人心中猛地一沉。 不过太学院学宫这群人,心里面却高兴的很,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苏长歌这个狂徒被大儒训斥的场面。 “我当然知道!” 经过刚才那道声音的洗礼,苏长歌已然不惧严院长的威压,高声质问道: “但文圣曾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严院长却讲,仁恕之道,与人为善。” “太学院监丞故意怠慢圣上谕令,不管有没有忤逆之心,但已有忤逆之行,这种目无君上的小人难道严院长也要与之为善?” “在下斗胆,敢问严院长的善,是否遵循了圣人教诲?” “严院长的善,是为江山社稷的大善,还是损公肥私,施恩与人的小善?” 声音落下,学宫众人瞪大了眼睛。 他们彻底被惊呆了。 没想到苏长歌竟然连大儒的面子都不给,直接搬出圣人来对大儒说教。 不仅如此,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斥严院长不遵圣人教诲,骂他的善是损公肥私,施恩与人的小善! 这一举动。 莫说他不过是个被罢黜的官员。 就算是他兄长吏部尚书,甚至是当今陛下,也不敢指着大儒这么骂啊! 但是,众人转念一想。 苏长歌貌似确实敢。 毕竟他可是揍完外族使臣后,当朝怒斥百官和阉党的狂悖之徒。 一时间,学宫内鸦雀无声。 但很快严院长的怒吼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苏长歌!” “老夫念你文采不错,才好言相劝,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你心中有气,出口拒绝也就罢了,可没想到竟然宣泄在老夫头上,贬低大儒教化,歪曲圣贤教诲,简直狂妄!” 严院长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学宫。 就连太学院内的学生都被惊动,纷纷赶过来看发生了何事。 “好一句贬低大儒教化。” “若处处与人为善,与小人为善,与恶人为善,那严院长这教化不学也罢!” 苏长歌开口,言语之中满是轻蔑。 “大胆!” “放肆!” “苏长歌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羞辱大儒!” 学宫这群人顿时沸腾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跳出来。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胆子居然这么大。 面对大儒诘问,竟然还敢继续指着鼻子继续出言辱骂,而且骂的比刚才还要难听,说严院长的大儒教化不学也罢! 此为人言乎? 此时,严院长更是被气得火冒三丈。 自从成为大儒以来。 他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过? 就算是当朝丞相,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一丝怠慢! “苏长歌,你给老夫等着!” 严院长眼神中满是阴翳,撂下狠话道:“老夫这就去上奏陛下,让他诛杀你这个不尊大儒教化,亵渎圣人的狂徒!” 没办法,大儒威压对苏长歌没用。 那么在苏长歌面前,就跟个普通老头没区别,他自己也深知这点。 说完,就转头气冲冲的想要离开。 看到拦住去路的阿福等人,怒喝道: “通通给老夫让开!” “老爷有令,这里只许进,不许出,你不能离开。” 阿福等人魁梧的身躯挡住门口,不给严院长留一丝出去的空隙。 “你们算什么东西?” 见状,恼羞成怒的严院长大喊道:“老夫乃是大儒,尔等贱仆竟敢拦我?!” “大儒又怎么样?没有老爷的命令,谁都不能从这里出去。”阿福等人昂着头,态度强硬的说道。 他们本来就是粗人,没什么文化,大儒离他们太远了。 他们只知道是苏家养活了自己。 因此,他们也只听苏家两位老爷的话,其他人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 “你...你...” 眼见连苏长歌的仆役都敢对自己不敬,严院长气的说话都结巴。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此时也不知道该骂什么好,毕竟阿福等人一看就没什么文化。 骂深奥了听不懂。 粗俗了又不符合自己身份。 关键是跟他们这群仆役计较,自己这大儒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至于回头继续跟苏长歌互怼,他是真怕自己被这个不尊大儒的狂徒给气死。 而就在严院长进退两难之时。 突然间。 外面传来一阵整齐有序的踏步声,紧接着便是学子们的惊呼。 “官兵!是官兵!” “官兵怎么到我们太学院来了?!” 听到有官兵来了,面色阴沉的严院长顿时眼睛一亮,救星来了! 第九章:罪名谋逆,全部抓走 “苏长歌。” 严院长回过头,厉声说道:“官兵来了,看你还敢不敢继续嚣张。” “老夫等下便要把你和你的这些仆役全部抓住,交由陛下处置!” 显然,严院长把这批官兵当成了自己人。 以为是太学院内有人报官。 所以才派遣官兵过来调查情况,顺带抓捕嫌疑人苏长歌归案。 否则官兵怎么知道太学院出事? 而听到严院长的话,苏长歌嘴角噙着笑,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这个老匹夫在那自娱自乐,然后亲手撕碎他的幻想。 很快,官兵就将太学院学宫团团围住。 一个军中校尉从外面走了进来。 身材魁梧,长相英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铁血冷酷的气息。 校尉扫了眼学宫内的人。 刚要发问,旁边的严院长就迫不及待的抢先开口。 “你听着,老夫乃是太学院院长。” “老夫命你立即将这群围堵太学院学宫的狂徒全部抓住!” 严院长态度倨傲,伸手指着苏长歌等人,趾高气扬的吩咐道。 在他看来,自己可是大儒。 面前的这个将领不过是小小的校尉,又是粗鄙丘八,没必要太过客气。 “院长大人好。” 望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校尉语气平淡的尊称一句,却没有再去理他,而是对着众人高声喊道:“哪位是苏长歌?” 此时,严院长还未发现端倪。 对于校尉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有些不满,但并没说出来,而是站在一旁准备看戏。 “校尉大人。” 苏长一步踏出,走到校尉面前拱手。 “苏公子。” 看到来人,校尉客气的回了句,然后疑惑的问道:“谋逆犯人在何处?” 他是接到上级紧急调令。 说太学院内有人谋逆,藐视皇权,目前犯人已经被吏部尚书之弟苏长歌控制住,让他赶紧前去抓捕犯人到刑部大牢。 所以一路火急火燎的朝这敢来。 毕竟谋逆可是重罪。 万一要是让犯人给跑了,他这个带队过去抓捕的可逃不脱干系。 但看现在的样子,似乎没有谋逆犯的样子。 “完了,这是他的人。” 此时,听到苏长歌和校尉两人的对话,严院长心头猛地一沉。 回想起刚才倨傲得意的模样,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随即,他恼羞成怒的看着苏长歌,心中恨声道:“可恶啊,这小子心肠竟歹毒至此,早就叫好了官兵准备包围我太学院!” “今日之事,完全是场早有预谋的陷阱!” 但他显然忘了,是谁先恶心谁,苏长歌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校尉大人,面前这些都是谋逆犯人。”苏长歌神情冷峻,指着学宫那群人说道。 原本他只是针对太学院监丞一人,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惹自己。 但严院长的举动却彻底惹恼了他。 好一位与人为善的大儒。 劝别人对自己为善,自己则用手段去威逼他人,简直虚伪至极。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人毁我一粟,我毁人三斗。 苏长歌自忖不是爱惹事的人,但对方既然招惹到他头上,他也绝不会客气! 事到如今,抓一个也是抓,抓一群也是抓,横竖都是要立威,还不如把事情搞大一点,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他们能惹的!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严院长却是急了。 “苏长歌,你莫要信口胡言!” 严院长连忙对着校尉解释道:“这些都是太学院的夫子。” “他们久沐儒道教化,教书育人,怎么可能是谋逆犯人,这是苏长歌在故意诬陷构害。” 学宫的人见势不妙,赶忙开口大呼冤枉。 “冤枉啊!这都是苏长歌诬陷我等!” “校尉大人,还望你明察秋毫,不要轻信苏长歌这厮的话。” “苏长歌造谣生事,挑起事端!” 这群人一个个都指着苏长歌破口大骂,希望校尉不要被他‘蛊惑欺骗’。 阿福等仆从见他们侮辱二老爷,顿时气的直瞪眼,想要骂回去,但却被苏长歌伸手拦下。 “何必与这群贱儒争执。” 苏长歌轻蔑的说着,直接当面表明自己没有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一时间,学宫内的夫子、教习,整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辱骂的言辞更加激烈。 “通通安静!” 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 校尉蹙紧眉头,瞥了眼学宫内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夫子和教习。 他显然对苏长歌的话也有些顾虑。 不过他也不会轻信学宫这群人的话,毕竟他接到的命令,是抓捕苏长歌困住的逆犯。 随即,校尉目光笔直的看向苏长歌,问道:“苏公子,你说这些人谋逆,可有证据证明?” “当然。” 苏长歌拿起手中任命诏书,说道:“陛下任命我来太学院教书。” “可太学院监丞却假借公务之名,故意怠慢拖延,我在这等了足足两天,他依旧不奉诏令,让我继续在外面等他。” “根据昔日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 “凡怠慢陛下谕令者,皆视为谋逆作乱,图谋不轨处置。” 听到这话,校尉的目光一下子复杂起来。 怎么说呢... 这件事未免有点大题小做了吧? 但这又确实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规矩,苏长歌的说辞也合情合理,符合朝廷法度。 就如此,校尉沉吟了一会儿。 看了眼面前诸多老夫子,又问道:“按苏公子所说,那也应该是太学院监丞一人之罪,为何说面前这群人都是犯人?” 校尉显然也有点害怕。 毕竟太学院夫子的品级虽然不高,但门下桃李颇多,在朝堂上有一定话语权。 如果是真谋逆也就罢了。 可仅仅因为这事,就让他有些束手束脚,不敢有所动作了。 “根据朝廷律令,包庇谋逆作乱者,与谋逆同罪。” 苏长歌解释完原因,看了眼纠结的校尉,补充道:“校尉大人,你只需要负责执行命令抓人。” “事后调查真相乃是刑部负责,但如若放走一人,这便是大人你的罪责。” 言外之意很明显。 你听命令抓人就好了,就算后面出了事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校尉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对呀! 自己是来这抓捕谋逆的罪犯回去审问调查,只负责抓就够了。 想那么多干嘛? “校尉,莫要听信此人谗言啊!” 注意到校尉的神色,严院长大感不妙,满脸焦急的劝阻道。 “老先生抱歉,本官也是奉命行事。”校尉客气的朝严院长拱手,接着朝外面挥手道:“来人,把这群人全部抓回去!” 话音落下,校尉又转头看向面前还在大喊冤枉的夫子。 “士兵们动手没轻没重的,还请各位先生配合。” “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可就麻烦了。” “另外,有冤屈的话,还请等下向审问的上官禀报,在这里喊本官也无能为力。” 不愿惹事上身的校尉好言劝阻完。 下一刻,一大批官兵从外面涌了进来,也不顾老夫子们喊冤,动手就要绑上。 “你...你们...” 看到这一幕,严院长气的浑身发抖。 自朱圣创立太学院以来。 还是头一次有官兵进到学院内抓人,这让他倍感屈辱。 等到好不容易喘过这口气后。 严院长厉声喊道:“苏长歌,还有你,一个小小校尉,老夫一定要上奏陛下。” “将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亵渎圣人的家伙诛杀于市!” 听到这话,本来还客客气气的校尉,眼中瞬间闪过一道寒芒。 自己奉命办事,这个老家伙居然想杀我? 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苏先生,此人也是叛党吗?” 校尉转头问了一句,显然是想把严院长也给抓进去。 苏长歌闻言,怔了一下。 好家伙,这校尉兄弟比他还猛。 居然连大儒都敢抓。 但没办法,苏长歌虽然也很想把严院长这货给搞进去,但大儒身份尊贵。 要真抓了。 这件事就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苏长歌虽然厌恶严院长。 但也不会因为一时之气,就分不清轻重。 更何况,这校尉好歹帮了自己,苏长歌也不忍害他。 于是走上前低声道:“校尉大人,此人乃是太学院院长,又是大儒,你抓了他不好交差,但你放心,这件事就给在下,保证不会牵连到你头上。” 校尉听到耳边苏长歌的话。 心里莫名感动。 多好的人啊,素不相识却替我着想。 其实刚才他也是在气头上,忘了严院长的身份才会如此说到。 随即,校尉感谢的看了眼苏长歌。 对着已经将‘犯人’控制住的官兵们,说道:“谋逆嫌犯已经抓捕,押送他们到刑部大牢去!” 临走前,悄悄对苏长歌说道: “苏老弟,那天有闲暇,老哥请你到百花楼喝酒。” “一定一定。” 苏长歌随口答应道。 什么百花楼。 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是听说那里的酒挺润的... 而后,士卒们押着学宫这群人陆续离开时。 外面看到这一幕的学子瞪大了眼睛。 这不自己老师吗?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官兵绑着押送离开? 此时,这群老夫子也顾不上喊冤了。 见自己被学生们当猴一样围观。 一个个气的嘴唇发白,口中不停念叨着‘有辱斯文’,心底愈发记恨苏长歌。 对此,苏长歌压根没当回事。 说的好像不关他们进去,他们就会对自己感恩戴德一样。 “苏长歌,老夫这就去向陛下上奏!” 等到官兵们离开后,望着空无一人的学宫,严院长厉声喊道。 “老匹夫你请便。” 苏长歌对他也不客气,骂了句老匹夫后就带人直接离开。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兄长解决了。 至于严院长这个老匹夫说上奏陛下。 那么问题来了。 监丞有没有怠慢谕令?学宫的人有没有替他说话,包庇他?既然都有,那涉嫌谋逆大罪,抓到大牢看管有什么不对? “你...你竟敢对老夫不敬!” 听到苏长歌直呼自己老匹夫,严院长再一次被气得浑身发抖。 直到良久才恢复过来,对着苏长歌的身影怒骂道:“老夫一定要上奏陛下,查明真相,诛杀你这个奸佞恶贼!” 此番话一出。 外面看热闹的学生都向苏长歌投去好奇目光。 苏长歌则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继续走着。 真当大儒就了不起? 在大晋王朝,大儒地位虽然高贵,但手掌天下大权的却是皇帝! 第十章:陛下圣裁,天地文宫异变 大晋王朝,皇宫内。 落日西沉,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各处宫殿亮起烛光。 道路上,每隔数百米。 就有一名戍守的太监提着灯笼,照亮晚上贵人们出行的道路。 宣政殿内,灯火通明。 这里是皇帝平常处理政务和召见大臣的地方。 但此刻,殿内氛围却格外不平静。 “陛下,臣等有大事上奏!” 在太学院严院长的带领下,若干名官员拱手作揖喊道。 “陛下,臣同样有事上奏。” 瞥了眼旁边的人,苏子由拱手作揖,声音喊得要比他们更大。 虽然人少,但气势上不能输。 “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面前数位大臣,老皇帝眼神一凝,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派就苏子由一个来了。 丞相一党除了丞相,在皇都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全来了。 如此兴师动众,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启奏陛下,太学院内几十名夫子、教习被皇都大营的官兵抓进大牢中扣押。” 不等苏子由说话,严院长就着急的喊道。 “什么?!还有这事!” 闻言,即便是一向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皇帝,也不禁有些震惊。 太学院乃大晋顶尖学府,朱圣创立。 就算他是皇帝,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敢派兵到太学院拿人,而且一抓还抓这么多。 “老夫此言,千真万确!” 严院长说着老眼挤出几抹眼泪,大声喊道:“吏部尚书苏子由之弟苏长歌,诬陷我太学院监丞和各位夫子,并擅自调动官兵,将他们全部抓进大牢中严加审问。” “还请陛下为我太学院做主!” 话音落下。 跟在严院长身后的官员同时大声呼喊道。 “请陛下为我太学院做主!” 听到擅自调动官兵,老皇帝脸色微变,浑浊的眸子看向苏子由。 但没有说话。 而是等他来向自己解释此事。 “回禀陛下,臣要上奏的也是此事。” 苏子由不慌不忙的说道:“但臣知道的,跟严院长说的并不一样。” “据微臣所知,太学院监丞忤逆陛下圣意,图谋不轨。” “好在臣弟苏长歌控制住了局面,然而事从权急,为防止他跑掉,臣不得不先调兵抓捕,然后再禀报陛下处置。” “至于那些夫子和教习。” “他们当时试图包庇太学院监丞,疑似同党。” “迫于无奈,微臣的弟弟只能也将他们抓回来配合调查。” “但严加审问纯属荒谬,他们全部交由刑部接管,未损分毫。” 苏子由这番话为自己留了余地,一口咬定抓其他人只是怀疑,而且并未动用过激手段。 在他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让太学院这帮人不敢招惹他弟弟,顺带打击下丞相一党的威信。 而且,他本可以比太学院这帮人早来。 但苏子由在外面故意等了一会,为的就是与他们一同进来,好将事情搅浑。 否则他若是一个人进来,将事情解释清楚后,肯定会被皇帝陛下呵斥,但两方同时进来,这件事就有待商榷了。 “忤逆圣意?图谋不轨?” 老皇帝微微皱眉。 这可是大罪。 太学院那帮子夫子怎么会惹上这事? “陛下,莫要听苏子由胡说八道。” 听到解释,严院长想到刚才学宫内发生的事,顿时气急,说道: “您任命苏长歌到太学院教书,但他因为太学院监丞事务繁忙,迟迟没有为他办理入职,于是他就怀恨在心,刻意捏造诬陷!” “严院长!。” 见扯到弟弟头上。 苏子由立刻喝止住了他,骂道:“我敬你是大儒,没想到你竟然昏庸至此,是非不分。” “你说什么?!” 严院长被气的吹鼻子瞪眼。 好家伙,弟弟骂他不遵圣人教诲,大儒教化不学也罢。 哥哥更凶,直接骂他昏庸。 这两兄弟难道对大儒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吗? 但是,苏子由没有理会他。 而是大声说道:“我弟苏长歌,奉陛下之命前往太学院教书。” “太学院监丞却假借处理公务之名,让他在外面足足等了两日,这难道不是怠慢陛下圣谕,藐视圣上,图谋不轨吗?” “还是说,在你们太学院内,陛下的圣谕没有公务重要?” 这一句就有些诛心了。 严院长等人赶忙对着老皇帝行礼,口中喊着:“不敢。” 而坐在台上的老皇帝。 听完几人之间的争辩,大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就是太学院监丞想给苏长歌下马威,故意晾着他不办入职手续。 结果这件事被苏子由知道后,直接找了个借口,调动皇都大营的士卒,将太学院监丞还有学宫的夫子全部抓进了大牢里面。 想到这。 老皇帝只觉得胸中一股无名火起。 这么小的事,你们愣是搞的这么大是吧?甚至连皇都大营的兵马都出动了! 随即,老皇帝恼怒的瞥了眼苏子由。 很想指着他的鼻子骂。 但没办法,这件事从道理上挑不出什么大错。 顶多是训斥苏子由处事鲁莽,上报不及时,象征性的惩罚一下。 随即,有气不能撒的老皇帝又转头看向严院长他们。 大儒自然是不能随便骂的。 但在这件事上。 苏家两兄弟虽然行事鲁莽,可太学院做的也确实太难看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苏子由说的也不错,苏长歌是自己亲自任命的,但太学院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晾了整整两天。 想到此处,老皇帝有了决断。 看着台下几人,他说道: “苏子由,你擅自调动皇都大营士卒,牵连太学院无辜之人。” “按律应当鞭挞三十,降职两级,但念你是为了维护社稷安稳,又及时禀报,因此朕这次只罚你三个月俸禄。” “若是还有下次,连带这次的一并责罚!” 听到惩罚,苏子由拱手行礼。 “微臣知错,谢陛下宽宏大量,不追究臣失职之罪。” 话虽如此,苏子由心中却在偷笑。 区区三个月的俸禄,罚了跟没罚一样,而且接下来就该太学院倒霉了。 毕竟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 皇帝不可能只罚一方,另一方肯定也要惩罚。 不仅如此,丞相一党在朝廷上势力庞大,皇帝早就有忌惮之意,如今正好可以借这个由头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 果然,跟苏子由想的一样。 老皇帝又转头看向严院长他们,说道:“此次事情,全因太学院监丞怠慢失职引起。” “虽然罪不至谋逆,但太学院乃大晋育才之所,监丞又是重职。” “焉能让此等无能庸碌之辈担任监丞。” “传朕口谕,命刑部放了太学院学宫的众位夫子和教习,另外将原先的监丞革职,后补人选交由朝廷裁定。” 此言一出,严院长等人瞪大了眼睛。 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苏家两兄弟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甚至还跑到太学院内抓人,竟然只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而太学院这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革职了一名官员。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严院长等人心中顿时有些不忿。 “陛下刚才所言,恕老夫不能认同。” 严院长板着脸上前说道:“苏长歌带兵围住太学院学宫,抓捕无辜,这种恶行陛下竟然不严惩,未免有失公允。” “有失公允?” 看着敢跟自己顶嘴的严院长,老皇帝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真以为大儒就能逼迫威胁朕做决定? 朕敬重读书人,但不代表怕读书人。 下一刻,老皇帝身上发出一股可怕的气势,威严如狱,冷冷道:“严儒的意思是,朕做的不对,你要教朕怎么做事?” 刹那间,恐怖的威压震慑全场。 严院长等人心中猛地一沉,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 他们显然忘了。 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个把持朝政四十年,积威已久的皇帝。 他既然做出决定,就不容有人质疑。 即便是大儒,在这位老皇帝面前也不算什么,毕竟又不是没杀过... “不...不敢,是老夫昏聩。” 严院长额头冷汗直流,忐忑不安的说道:“老夫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哼。” 老皇帝冷哼一声,强大的压迫感吓得众人不敢抬头。 随后,扫了眼战战兢兢的众人,他随意的挥挥手,语气冷淡的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朕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 就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严院长说的,还是苏子由说的。 亦或者,两者皆有。 “微臣告退!” 苏子由和严院长异口同声的喊道。 随后,两方同时出了大殿,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 严院长突然停下,双目阴沉的看着苏子由,说道:“苏尚书真是好手段,故意设计老夫和太学院,但这件事老夫不会就这么算了。” 显然,他认为这件事是苏子由在背后筹划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们要是行的堂堂正正,一身清白,又何来今日之事?” 苏子由轻蔑的出声嘲讽道。 这件事是这群人挑的头,弟弟没错,他只是在奋起反击。 现在这群人反倒过来说是他故意设计。 简直是笑话。 难不成只许你们为难算计别人,别人就不能奋起反击吗? 随即,苏子由也懒得跟这群贱儒废话。 迎着晚风明月,一路朝家里赶去,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 ....... 与此同时。 苏长歌从太学院回到府邸后。 独自进到房间里,意识潜入到识海当中,想看看文宫有何变化。 刚一进去,熟悉的白光亮起。 羊脂玉堆砌而成的天地文宫屹立于此,宏伟壮观,令人心生敬意。 “前面的声音应该是文宫发出的。” 想起之前助自己摆脱大儒威压的声音,苏长歌眼中满是好奇。 这座文宫实在太神秘了。 不仅能洗涤神魂,而且还可以抵御大儒的威势。 苏长歌踱步上前走到门口。 伸手一推。 整座天地文宫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大门缓缓向后推移。 “门要开了?!”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瞪大了眼睛,心中开始激动兴奋起来。 但,这股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 突兀间,大门停顿下来,两扇门中间只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苏长歌凑近一看,甚至连里面是什么都看不清。 “逗我玩呢?” 苏长歌忍不住吐槽一句。 而就在这时,那道古朴沧桑的厚重圣音再次响起,但内容却跟以往不同。 “行教化之道,有教无类。” “行安邦之道,恩泽万民。” “行圣贤之道,践行真知,辩驳歪理邪说。” “行此三举时,消耗浩然正气可引动天地异象。” 听到耳边回荡的话语,苏长歌心中若有所思。 这几句话的意思很简单。 教书、治国、怼人的时候,只要消耗浩然正气就可以引动天地异象。 这一刻,苏长歌已经可以想象。 自己站在人前,口绽莲花,天花乱坠,紫气东来,金光万丈,各种特效加持己身的画面,堪称陆地行走的灯光师。 “有点意思。” 苏长歌摩挲着下巴。 瞬间想到了这个能力所能带来恐怖声望。 据他所知,在这个儒道昌盛的世界。 只有达到天地大儒境界,或者那些书中记载的圣贤才能引动天地异象。 正因如此。 异象也就成了声望的象征。 试想一下,自己随便说句话就能引动异象。 那周围的人会如何看待你? 天生圣人可能有些夸张,但肯定会觉得不同凡响,所讲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意,一举一动深不可测。 到那时,就算是执掌天下的皇帝。 也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 当然,前提是这份声望令皇帝顾忌,但却不太过损害皇帝的利益。 否则光有异象有屁用。 到时候皇帝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动他,声望再高也没有。 “教书、治国、怼人,以后找个机会试一下。” 苏长歌刚念叨完。 突兀间,外面传来丫鬟的呼喊声。 “二老爷!大老爷喊你用膳了!” 听到声音,苏长歌也没再去想天地文宫的事情。 准备向兄长询问太学院一事的处置结果。 第十一章:万般皆上品,行行出状元 第十一章:万般皆上品,行行出状元 翌日,天清气爽。 从兄长那得知老皇帝的处置结果后。 苏长歌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他觉得道理站在自己这边,老皇帝顶多训斥两句兄长。 但帝心难测,万一老皇帝糊涂,偏袒太学院,那兄长恐怕要因此事受到重罚。 不过还好,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兄长虽然被罚,但只是三个月朝廷俸禄而已,几乎等于没有惩罚。 毕竟官员如果靠俸禄吃饭。 就皇都这消费水平,除非家大业大,否则怕不是得顿顿喝粥才能勉强活下来。 而太学院那边就亏大发了,直接将监丞革职。 不过这也很正常,皇帝这种生物,要的就是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太学院监丞怠慢圣意,虽未触及底线,但必然会让皇帝不悦。 毕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朕的旨意你都敢怠慢,那就是不敬,那就是不忠! 总的来说,这件事对自己有利。 助自己在太学院立威,往后没人敢再用这种小手段对付自己。 随即,苏长歌整理好着装。 像是无事发生般,坐上马车前往太学院。 只是,今天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 从他刚走进太学院开始,一路上就吸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很显然,经过昨天一事。 苏长歌一战成名。 不管过去有没有听过他名字的,此刻都已经认识了他。 只不过,似乎不是什么好名声。 “你们快看,那就是昨日将夫子们送进大牢的恶人。” “此人设计陷害夫子,心思歹毒!” “嘘,小声点,我听别人说,此人睚眦必报,小心被他听到报复吾等。” “他敢,这里是太学院!” 话虽如此,但这名学子的声音却是低了下来,显然底气不足。 苏长歌听到后,朝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这学子如惊弓之鸟般立刻低下了脑袋,让他不由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又似曾相识。 貌似学宫里的那群夫子也是这样。 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就这时。 几道不一样的声音落入苏长歌耳中。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昨天那群老夫子脸变成猪肝色的样子。” “学宫里那群夫子我早看不顺眼,整日装腔作势,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虚伪的很。” “连大儒都敢怼,苏状元不愧是敢怒斥百官、阉党的人。” 苏长歌转头看过去。 发现声音来自几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学子。 为首之人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随手抽晃,给人的感觉不像儒生,倒是像个潇洒不羁的纨绔浪子。 见状,苏长歌没有去以貌取人。 但也没上前搭话,淡淡一笑后继续朝学宫走去。 而这几人显然也注意到苏长歌。 背后议论被正主发现,青涩的脸上不禁有些尴尬。 “怕什么,咱们又没背后说他坏话” 为首之人昂着头喊了一句,捋了捋衣袍,说道:“走,上课去。” 说罢,几人便大摇大摆的朝学堂走去。 没过多久,苏长歌也走到了学宫。 刚踏过门槛,数十道充满怨念的眼神瞬间汇聚到他身上。 托苏长歌的福。 他们有生之年,在刑部大牢里吃了顿热乎饭。 直到深更半夜才被放出来。 对此,苏长歌没有感到半点歉意。 甚至如果日后有可能,他还想请这群同僚去刑部吃饭,而且最好是包年。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教习走上前来。 “苏长歌,你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 中年教习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鉴于昨天的事,他也不敢太过火。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早这么做不就好了。” 见状,苏长歌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 这名中年教习顿时气的握紧双拳。 不过想起严院长的交待。 他最终还是决定不跟苏长歌计较,将手里的包袱递给他。 “既然入了太学院,就要守太学院的规矩。” “这里面是太学院校规、地图,以及夫子的衣裳,每日必须穿着整齐。” “夫子每日卯时点名,酉时大钟响时放职,每五日一休沐,请假需要院长或监丞批准,否则视为旷班,累计三次该月停发薪水,七次做革职处理。” “知道了。” 接过包袱,苏长歌点头答应道。 对方既然摆明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他也不会去故意惹事。 “另外,你执教的是黄字丁班。” 中年教习见苏长歌配合,眼底有些诧异,但也没因此生出好感。 他继续说道:“这个班暂时没有其他夫子,你每天固定有两堂课,一堂课一个时辰,多出的时间你可以自由使用。” “太学院每半年有班级评比。” “连续三次排名垫底的夫子,由院长决定是否革职。” 说完,中年教习转身离开。 该说的他都说了。 至于苏长歌有没有听懂,有没有遗漏,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黄字丁班...排名有些靠后啊。” 苏长歌摩挲着下巴。 据他所知。 学堂的班级一般都是按天地玄黄来分级,甲乙丙丁可以当作数字。 黄字丁班,这排名显然到了末尾。 不过苏长歌并不介意。 他教学生一向秉承有教无类的理念,而且读圣贤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这话他这个状元来讲,可能有些大逆不道。 但作为穿越者,苏长歌并不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行行出状元,读圣贤书是修身,其他的难道不能做到? 只要秉持良知行事。 凡事尽力而为。 不管是读书,还是做其他的,其实都是在修身。 随后,按照包袱内的地图,苏长歌很快就来到黄字丁班。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殿下,咱们逃课骑马去吗?” “骑马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百花楼逛逛,听说那里新来了批姑娘。” “可是前几天我们才揍了...” 在学生们你一眼我一嘴中,苏长歌迈步走进讲堂。 一眼望去,课桌倒是很多,但只有七名学生,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 其中,刚才讲话的三人,围坐在一个用手撑着脑袋的学子旁边。 不出意外。 他应该就是那位被称作殿下的人。 同时,这四人苏长歌看着极其眼熟,好像是来时路上痛骂太学院夫子的人。 而不远处还有三名学生聚在一起。 与‘殿下’一党泾渭分明,显然是玩不到一块去。 不过这三人中,有一人是女子。 皮肤细腻如雪,冰肌玉骨,黑发如瀑垂直而下,眉细如柳,双眼灵亮,浑身散发一股矜傲气质,媚而不俗,美而有度。 给人一种清冷高贵,不好相处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规矩很多。 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做官。 但大晋王朝儒道昌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因此哪怕是女子不允许参加科举。 那些达官显贵们也会将女儿送到书院读书,日后出阁在夫家也有地位。 除此之外,勾栏的头牌也会读书。 同时琴棋书画都浅学一点,或者精通其中一项。 毕竟古代青楼也是要迎合市场的。 勾栏的消费主力是读书人,或者是附庸风雅的富人,头牌要是没点文化素养,美则美矣,但带在身边却会丢了面子。 这时,‘殿下’旁边的人发现了苏长歌,喊道:“夫子来了!” 一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起。 有惊奇,有心虚,有人满眼好奇的打量着他,还有一声惊呼。 “苏状元?!” 见此情形,苏长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在下苏长歌,从今日开始,担任你们的夫子。” 苏长歌自报家门后,语气轻缓的说着,“我不会考校你们的圣贤文章。” “万般皆上品,读书只是其中之一,你们可以不拘泥于读圣贤书,行行出状元,有任何感兴趣的都可以问我。” 听到这番话,下面的学生呆住了。 不考校圣贤文章? 行行出状元? 你自己不就是读书这一道的状元! 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吗? 要知道,太学院可是整个大晋最顶尖的学府。 除了王公贵族以外,只有那些天资聪慧的读书人能够进来。 在这里讲行行出状元,万般皆上品,跟在吃咸豆腐脑的人面前,说甜豆腐脑才是最高吃的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学堂内的七人都有些看不懂这位新来的夫子。 不明白他是准备摆烂才这样说。 还是真的如他说的那样,认为行行出状元,不必拘泥于读圣贤书。 而这时,就在众人思绪万千之际。 苏长歌开始点名,想认清楚班上的人,免得连谁是谁都不知道。 “赵恒!” 学堂内寂静一片。 “殿下,苏状元叫你呢。” 有人戳了戳那个衣衫不整,带股潇洒气息,还在思考的英俊青年。 “到。” 回过神来的赵恒,慵懒敷衍的喊了一声。 苏长歌将目光投去,心想赵恒应该是那位王爷,或者太子的子嗣。 因为皇宫虽然设有私学,但只对皇子开放,而王爷或太子的子嗣,若无皇帝恩准,只能进书院或者请老师到府上教书。 “霍从文。” 苏长歌再次出声。 “苏状元,我在这。” 赵恒旁边一个身材精瘦,英气勃发的少年答应道。 与名字‘从文’不同,他看上去反倒像一名驰骋沙场的少年牙将。 “慕子清。” “到。” 苏长歌转头看去,发现是学堂内那唯一的女学子。 “慕家?卫国公家的?” 慕这个姓氏很少,苏长歌所知道的也就只有卫国公。 卫国公之位世袭罔替。 乃是开国功臣慕靖的后代,世代被皇帝信任,在军中威望很高。 不过苏长歌也没多想,继续点名。 名册上只有七人,没花多少工夫,很快就点完了。 “现在大家都相互认识。” 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学生,苏长歌出声道:“你们有什么兴趣都可以说出来,本夫子会尽我所能来教导你们。” 苏长歌知道自己不是全才。 但在读书这一道上,他还是略有心得。 而其他方面,依靠前世现代社会的见识,也能指点一二。 这时,就在苏长歌说完以后。 学堂内安静了一小会。 但很快,在赵恒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他旁边的人从座位上站起。 “苏状元,什么兴趣都可以吗?” 这是个顶着黑眼圈,脸色泛白,身子松松垮垮,一看就很虚的学子。 “嗯,你随便说。” 经过刚才点名,苏长歌认出这人叫做柳咏。 “苏状元,在下的兴趣是逛勾栏。” 柳咏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咧嘴笑着说道。 话音落下。 他旁边的赵恒三人捂着嘴偷笑。 显然,这是他们四人一伙商量好了的。 觉得苏长歌刚才说的是夸大虚伪之言,所以想用这个来试探他一下。 第十二章:汝母可为女人? 黄字丁班,学堂内。 就在柳咏说完后,众人哄笑一团。 除了慕子清以外。 “庸俗。” 慕子清柳眉微蹙,白了赵恒几人一眼。 作为女子,她很讨厌这几人的轻浮言论,以及瞧不起女子的态度。 或者说,慕子清瞧不上任何人, 这不是她眼高于顶,而是她天资出众,不论是琴棋书画,读书,还是骑马射箭,各方面她都比同龄人要强的多。 不过她并没有站起身与他们对峙。 一来是不值得为此与赵恒交恶。 二来她也觉得这位夫子的话有些夸大,以学生兴趣教导,好大的口气。 就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苏长歌身上。 想看他如何应对。 “逛勾栏?” 听到柳咏的爱好,苏长歌不禁莞尔。 作为穿越者,他没有被这个世界的世俗礼法和观点束缚,于是也没训斥他,而是问道:“那你平常是怎么逛的?” 看到苏长歌的态度,众人怔住了。 他们设想过很多情况。 比如说训斥、责罚、恼羞成怒之类的。 但却没想过苏长歌竟然如此随和,身上没有半点太学院夫子的架子。 “额...无非就是花钱卖酒,叫几个姑娘陪饮,晚上再攀谈交心。” 见状,柳咏也是大胆,当着众人面直接将逛勾栏的过程讲出来,而且说到攀谈交心时,脸上还露出猥琐的笑意。 看得出来,他像是在回忆什么。 “嘿嘿嘿....” 周围赵恒等人显然懂了他这话的意思,脸上露出同款笑容。 “粗鄙!” 不远处的慕子清面色冰冷。 清冷的撇过头,没有再去看赵恒这几个纨绔子弟。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 苏长歌听完后竟然只是摇了摇头,鄙夷的说道:“啊?就这?” 这届学生不行啊。 逛勾栏居然还要花钱,这不是靠脸、靠文采就可以白嫖的吗? 柳咏见状,疑惑的问道:“苏状元,你难道不生气吗?” 其他人同样投来好奇疑惑的目光。 学堂之上公然讲这些粗俗之事,这位新来的夫子不生气也就罢了, 怎么语气中还有股鄙视、恨其不争的意味在里面。 这位夫子。 似乎和正常的读书人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生气?” 看着底下一双双好奇的目光,苏长歌没有半点拘谨。 “人生得意须尽欢,更何况,逛勾栏又不违背朝廷律法,士子风流再正常不过,想逛就逛,何必在乎世间俗人的眼光。” 作为穿越者。 苏长歌对儒家礼法并不感冒。 儒道的精髓在于学问,在于修身。 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而不是用道德强行约束绑架他人。 儒家的礼法。 翻来覆去无非就两个字。 吃人。 比方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寡妇不能改嫁,三从四德等等。 用世俗礼法来约束法律不禁止的东西,披着仁义道德的外皮,践踏他人自由选择的权利,为自己牟取利益 听到苏长歌的话,众人眼前一亮。 “人生得意须尽欢...” 学生中,慕子清口中念着这半句诗,心中不由高看苏长歌几分。 当然,仅限于文采方面,后面半句被她选择性无视,认为苏长歌和赵恒等人是一丘之貉,连逛勾栏都能说的义正言辞。 而柳咏和赵恒几人。 本来是想刁难苏长歌的,但此刻对他不由添了一点好感。 苏状元这番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 法无禁止即可为。 他们不偷不抢,也不欺负良家妇女。 平常就是逛逛勾栏,花天酒地,或者跑到军营练习骑马射箭。 哪里违法了? 一时间,苏长歌在他们眼里,俨然成了同道中人。 这时,柳咏似乎想到了什么。 再次发问。 “那夫子刚才为何摇头?” “为师是觉得,你逛勾栏的方法不对,太普通了。” 闻言,苏长歌有些嫌弃的说道:“花钱卖酒,再叫几个姑娘,这跟普通嫖客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柳咏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就是嫖客吗? 难道不花钱,直接利用身份强抢不成?可这不就成恶霸了嘛! 他们是纨绔不假,但还是要点脸面的。 最起码的职业操守还是要坚持。 “夫子,欺压百姓的事我们可不做。”柳咏连忙摆手说道。 赵恒等人配合的点头。 苏长歌淡淡一笑,“自然是在律法的允许范围内。” “而且不花钱也谈不上多特别,本夫子的意思是,不花钱,还要让花魁主动,只有这样逛勾栏,才称得上特别。” 这话一说,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不花钱让花魁主动? 苏状元你这话是认真的吗?不会是在故意吹嘘自己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办到。 此刻,就连身为女子的慕子清都有些怀疑起来。 苏长歌长相俊俏,气质出尘不假。 但花魁可是名动皇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是仙门弟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文章没见过?想白嫖她?这几乎不可能好吧! “敢问苏状元能否说下是什么办法?” 这时,一向胆子比较大的赵恒站起身来询问,狐疑的看着苏长歌。 其他人投来同样的目光。 “自然是凭文采和这一身浩然正气。” 察觉到学生们不信任自己,苏长歌语气笃定认真的说着。 世人爱名,花魁也不例外。 在这个儒道昌盛的世界。 一首极佳的诗词歌赋所带来的美名,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比方说前世诗仙李白的那首赠汪伦,还有曹植的洛神赋,所带来的名声即使过了上千年,依旧会被人们谈论。 更别说苏长歌现在还有异象加持。 只要他拿出一首千古诗词,冠上花魁之名,再加上天地文宫的亿点点特效。 那么别管花魁是谁。 为了扬名,一样得恭恭敬敬的对他。 这完全是衣食父母啊! 而此时,学堂内的赵恒等人听到苏长歌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夫子不是脑子有病吧? 浩然正气? 他不会觉得花魁没见过世面,或者自己是大儒或者半圣吧? 一时间,众人看着苏长歌的眼神满是轻蔑,认定他只是个耍嘴皮子,爱说大话的读书人,与学宫那帮老夫子无异。 “敢问苏状元儒道几品?” 又是赵恒出声问道。 “八品。” 苏长歌如实回答道。 “嗤。” 闻言,赵恒嗤笑一声。 坐在座椅上,翘着二郎腿说道:“苏状元,我本来还以为你有点意思。” “但你区区一个儒道八品的修为,就想不花钱还让花魁主动,简直是在白日做梦,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这话一说,旁边柳咏几人点头应和。 其实儒道八品并不低。 尤其苏长歌还是二十多岁打到八品,足以称得上天资聪慧,万中无一。 但他们几人都是王公权贵之后,人菜眼界高,大儒也见过不少,一个小小的儒道八品,确实不会放在眼里。 “看样子你们是不相信了。” 看着众人急转直下的态度。 苏长歌不以为意,笑着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你们同我一起去逛勾栏,我亲身示范一遍给你们看。” 此言一出,众人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学生逃课去勾栏他们懂。 但夫子竟然提议带学生一起逃课去逛勾栏,这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 “夫子,您说去勾栏是认真的吗?” 爱好是逛勾栏的柳咏,难以置信的问道。 此时他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要知道,平常都是他带头囔囔着要去逛勾栏,可今日却是新来的夫子提议。 这让他这个老嫖客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当然是认真的,你们不会不敢吧?” 苏长歌认真的点点头,顺带还用激将法,狐疑的看着他们。 不过,这绝对不是他自己想去勾栏听曲。 这都是为了言传身教,让学生们信服自己,好开展后面的课程。 为人师表嘛。 多付出、多牺牲一点没什么,让学生们学到姿势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刻,平日一向胆大的赵恒等人。 反而有些纠结起来。 “殿下,怎么说?” 柳咏几人将目光看向团队主心骨。 “去就去!谁不敢了!”看到苏长歌那‘古怪’的眼神,赵恒咬了咬牙,说道:“不就是逛勾栏,又不是没去过。” “苏状元真是嘴硬。” “本殿下倒想见识见识,你要怎么示范给我们看!” 见赵恒等人答应下来。 苏长歌点了点头,转目看向学堂内另外三人,“你们也一起去吗?” “姐姐,我们也跟着去吧。” 听到此话,慕子清的座位旁,一个面部轮廓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说道。 这是慕子清的弟弟慕子白。 面容俊朗,但眉宇间有几分怯懦,看上去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另外一人则叫做沈福,人如其名,心宽体胖,圆圆滚滚,看起来就特别有福气,但也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此刻,这两人的目光都看向慕子清,等待她做出决定。 “看来这三人中,慕子清是主心骨。” 注意到他们两人都在征询慕子清意见,苏长歌心中暗想道。 如此一来。 只要拿捏住赵恒和慕子清,这七个学生就会乖乖听话。 当然,苏长歌不是想利用他们背后家族或父母的权势,只是如果经常有学生唱反调,那么教起来会有些麻烦。 一个愿学,一个愿教。 这才是最和谐的师生相处模式。 除此之外。 从慕子白等人的举动能看出来。 这三人对他夫子这一身份还是有些尊敬的,起码没有赵恒等人那么放荡。 “你们想去就去吧。” 看着弟弟恳求的目光,慕子清摆了摆手。 其实她也有些意动。 好奇这位新来的夫子准备怎么做,顺带亲眼见证他如何从社牛走向社死。 但勾栏那种龌龊的地方,她一介女流过去,实在是不太方便。 “啊?” 见姐姐不去,慕子白有些为难。 毕竟他跟赵恒等人不熟。 虽然有沈福陪同,但缺少主心骨,说话做事都容易患得患失。 “若是觉得不便,可以乔装打扮。” 看到慕子清三人纠结的模样,苏长歌给出建议。 其实对他而言逛勾栏只是其次,但这是自己的第一堂课,也是建立师生关系的重要一步,学生能全到齐肯定是最好的。 不过考虑到慕子清是女子,去勾栏那种地方确实有很多顾虑。 因此苏长歌也不会去强行道德绑架,逼迫她跟着一起去。 只是提供个方法。 让她自己决定,随她的意愿行事。 “乔装打扮...” 听到这个建议,慕子清有些意动。 她不是什么在乎世俗眼光的人,也不会觉得女人去勾栏就是失德。 只是不想招来太多的目光,以及一些好色之徒的觊觎。 但很快,慕子清眼眸又暗了下去,问道:“苏夫子,你这主意是不错,但学生现在从哪换一套衣裳?” “姐姐,我这有。” 好不容易找到办法,慕子白不愿放弃。 太学院内专门设有更衣房。 一般学子都会准备两套或三套衣服。 这样即便出了意外,衣服脏了也能随时替换,避免陷入尴尬处境。 “谁要你那臭烘烘的衣裳。” 慕子清柳眉微蹙,她不想穿别人,还是男人穿过的衣服。 就算是同胞弟弟也不例外。 “不介意的话,我这有一套新衣裳。” “你可以试下合不合身。” 这时,苏长歌拿起手里的包袱。 正是前不久从太学院那领到的夫子衣裳,他还没有穿过。 “这...” 见状,慕子清有些纠结。 她和苏长歌关系生疏。 对方又是夫子,自己穿他的衣裳会不会有些不妥。 此时,旁边的弟弟慕子白出声劝道:“姐姐,你就试下吧。” “那...行吧。” 慕子清深吸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走上前接过苏长歌手中的包袱后,轻声道:“还请各位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朝更衣房走去。 “女人真是麻烦的东西。” 等到慕子清彻底走远,赵恒双手环抱的吐槽一句。 身旁柳咏三人纷纷点头应和。 而慕子白听到他们说姐姐麻烦的东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想跟对方争辩。 不过还没等他出声,苏长歌就先开口了。 “赵恒,汝母可为女人?” “你可会嫌她是麻烦的东西?” 听到提到自己的娘亲。 赵恒猛地站起,怒声问道:“苏状元,你这是什么意思?” “推己及人,将心比心。” 看着眼前的学生,苏长歌没有因为他是皇室子弟就忌惮,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慕子清是女人,你娘亲同样是女人。” “没有女人织布缝衣,你们穿什么?” “没有女人十月怀胎,哺乳喂养,你们怎么长大?” “男女如同阴阳,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地位上也没有尊卑之分,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不要轻视女人。” 一瞬间,学堂陷入空前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诧异的看着苏长歌,脑海中回荡着他的这番话。 第十三章:销金窟,温柔乡 男女平等。 这是众人从未听过的新奇论调。 从小到大,他们一直学的都是三纲五常,圣贤道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除了自己母亲以外。 他们对女人虽然没有轻蔑对待,但潜意识的就认为低自己一等。 而现在,这位新夫子却告诉他们男女地位平等。 这无疑刷新了他们的三观。 当然,并非是无法接受,只是觉得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 比前面提议带他们去逛勾栏更加疯狂。 但细细思考,又觉得很有道理。 女人为什么比男人地位低? 母亲也是女人,其他女人也是女人,难道母亲比自己身份要低? 更何况,没有女人怀胎生育,哺乳喂养,缝制衣裳,也就没有了现在穿着衣冠得体的他们,那他们凭什么轻视女人? 此时,看着学堂内一个个沉思的学生。 苏长歌有些欣慰。 还好,他们的思想没有彻底成型。 没有一听到男女平等就急的与他对质,而是思考其中的道理。 这也算他对这群学生的一次考验。 如果没有通过,那他依旧会做好老师的本分,但也仅仅只是本分。 道不同,不相与谋,不单单是指同辈,教学生也是一样,理念从根本上都不相同,还指望继承衣钵,薪火相传? 所幸,这几人目前来看都很不错。 只不过苏长歌也知道。 自己这番论调,对古代人来说确实有很强的冲击力。 毕竟男尊女卑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因此,苏长歌也不强求这群学生一时半会就能接受他的观点。 过了不久,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在下受教了。” 只见赵恒放下二郎腿从座位上站起,拱手朝苏长歌行礼。 他心中虽然依旧瞧不上苏长歌,觉得他夸大其词,没有自知之明,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位夫子确实有几分学问。 当然,想要让他完全认可。 那除非等下苏长歌去勾栏,把之前吹嘘的话给实现了。 不过,那绝无可能实现。 尤其是在今日... 这时,旁边几人看到赵恒起身,也都纷纷站起来朝苏长歌拱手行礼。 “苏状元,在下受教了。” 很显然,他们的想法和赵恒差不了多少,认可了学问,但依旧不信任他。 就如此,大约又过了半刻钟。 换好衣服的慕子清从外面走了进来。 换上男装后。 身材高挑的她,穿着宽松的夫子袍正好遮挡住曼妙身姿。 精致无暇的五官,搭配上白腻若雪的肤色,好似翩翩贵公子,儒雅潇洒,气宇轩扬,让众人一时不由看傻了眼。 整个学堂内,能在容貌上比肩她的。 大概只有苏长歌了。 “这真的是姐姐吗?” 慕子白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他没想到,自己家姐姐穿上男装,居然比自己还要俊俏的多。 “还好你姐她不是男人。”柳咏跟着感叹一句,“否则跟她站一起,估计没什么女人会看上我。” “咳咳...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 慕子清轻轻皱了下眉,但被人夸俊俏,她的心情还是很不错。 随后,她迈动轻盈步伐走到苏长歌面前,“夫子,明日学生让人做两套新的衣裳送你,这衣裳便送于学生了。” “好。” 没有细想,苏长歌点头答应下来。 他为人正直,还没猥琐到贪图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穿过的衣服。 更何况,借一还二。 这波不亏。 随即,他转身面向众人,“如若没什么问题,那就现在出发。” 赵恒和慕子清等人对视一眼。 确认没问题后,齐齐点头。 见状,苏长歌说道:“那好,柳咏,你来带路。” 别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但穿越过来也就几天时间,前身又从来都没去过勾栏,所以压根不认识去勾栏的路。 不过众人看到苏长歌那淡定的神色,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很快,柳咏就听话的走在前面带路。 因为这一次是夫子出声提议。 所以他的底气非常足。 丝毫不怕被太学院教习抓住,就连走路都带风,没有以前那么猥琐。 而苏长歌则压根没把校规当回事。 早在来太学院教书前。 他就让兄长请求陛下答应‘不干涉他教学’的条件,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再者说,苏长歌也没影响或者怂恿其他学生。 只是教导自己的学生而已。 这能算违反校规吗? 就如此,一行众人安然无恙的出了书院。 可能是逃课惯犯,又或者是黄字丁班的原因,所以也没什么人关注他们。 柳咏大方的雇了两架马车。 四人一架,苏长歌和慕子清三人坐在同一架马车上。 路上,一道青涩的声音响起。 “夫子,你刚才讲的男女平等,学生还有些不懂,想请教一下。” 慕子白拱手执学生礼问道。 与赵恒等人不同。 他们这三人看上去显然要乖巧许多,也挺尊师重道的。 一旁的慕子清听到‘男女平等’四个字,美眸中不禁露出光亮,瞬间朝苏长歌投去好奇的目光。 显然,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问吧,有哪里不懂。” 见学生们好奇,苏长歌出声说道。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学生既然有问题,他作为几人老师自然要予以解惑。 再者,刚才慕子白想替姐姐出头的举动,让他对此子的印象很不错。 “夫子,按您所说的。” “女人怀胎生育、哺乳养育,缺了她们就没有我们。” 慕子白满心好奇的问道:“那么为什么圣贤书上会说夫为妻纲,男尊女卑?为什么只有男人才能继承家业?” 一瞬间。 车上三人格外好奇的苏长歌。 尤其是慕子清,身为女人,她比她弟弟更想知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 看着面前三人,苏长歌沉思了一小会,然后用他们能理解的话语来解释道:“而且圣贤书上讲的未必就全是对的。” 此话一出,几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圣贤书上讲的未必全是对的?! 夫子,你真是读书人吗? 你这样说就不怕圣人降下天谴,天下读书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慕子清三人六目相对。 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惊骇,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的这番话。 这时,苏长歌继续道:“抛开那些复杂的道理不谈,其实就是因为男人的体格,普遍要比女人更加强壮。” “躬耕田垄,捕鱼打猎,保家卫国,战场杀敌。” “在体力劳动上,男人远比女人更具有优势,背负的责任也更多。” “能力越强,责任越多,相对应的权利也会越大。” “在男人中,有人借助这些优势,制定了各种律法制度,巩固男人的权利和责任,剥夺女人权利,形成男尊女卑。” 一听这话,众人陷入了沉思。 确实,女人是很伟大,但承担最多责任的还是男人。 这种情况下男人权力要比女人大。 似乎没什么不妥? 心念至此,慕子白出声追问道:“那夫子为什么讲男女平等?” “平等是一种态度。” 苏长歌继续解释道:“男人承担的责任多,获得的权利大没错。” “但不应该因此轻视女人的付出和尊严,剥夺她们上升的权利,这种行为和态度是错的,男女之间理应相互平等。” 听到苏长歌的话,三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慕子白和沈福虽然是男人。 但因为和慕子清接触的多,所以对女人并没有太过轻视。 不仅如此,在他们两人心中,慕子清各方面要比男人更优秀。 只可惜是女儿身... 忽然,一道宛若黄鹂的清脆女声响起。 “夫子高论,学生佩服。” 慕子清朝苏长歌拱手行礼。 这一刻,她心中对这位新来的夫子充满了好奇。 她原本觉得苏长歌就会耍嘴皮子,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但对方刚才解释‘男女平等’问题,仅仅只用三言两语,就将她一直深埋在心底问题解释清楚。 这份学识,令她对苏长歌印象好上不少。 也正是在此刻。 她将苏长歌身上‘只会耍嘴皮子’和‘与赵恒等人一丘之貉’的印象抹除。 毕竟有学识说出男女平等的人。 怎么可能没有真才实学?怎么可能是赵恒他们那样的好色子弟? “多谢女夫子夸奖。” 见到三人面对自己如此拘谨,苏长歌随口开了句玩笑。 这让慕子清几人懵了一下。 夫子不是你吗? 等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慕子清身上的衣服,不由莞尔而笑。 一时间,生疏的关系拉进了许多。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了脚步。 “夫子,前面就是百花楼。” 柳咏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车内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齐齐看向苏长歌。 意思很明显,接下来就看老师你为我们亲身示范怎么‘白嫖’花魁了。 当然,更多的是想看笑话...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苏长歌不以为意,潇洒走出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条张灯结彩的热闹花街。 此时虽然是白天,但花街上空有块巨大的黑幕,遮挡住了阳光。 让这里变得俨然与夜里一般。 这并非普通的黑幕。 据说是花街背后的主人请仙门道人施展法术,可以屏蔽白日。 放眼望去,花街两侧楼台高筑,宝马雕车停在门口,极尽奢华,还有数名身姿曼妙的姑娘站在阁台或门前搔首弄姿。 “当真是销金窟,温柔乡。” 看着满目的纸醉金迷,苏长歌心里不由感慨一句。 “苏状元,忘了告诉你。” 这时,柳咏凑上来贱兮兮的笑道:“就在昨日,丞相家公子与靖亲王世子打赌,赌今日两人谁能一搏花魁青睐。” “为此,他们肯定准备了价值不菲的宝物,或者是讨花魁心喜的文章。” “学生们倒想见识下,您今日要怎么不花钱让花魁主动。” 此番话说完,赵恒几人偷笑起来。 很显然,他们此前故意隐瞒了这件事,为的就是想看苏长歌笑料。 毕竟原先的难度就很大,现在还多了丞相家公子和靖亲王世子,除非苏长歌有非凡手段,否则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实现。 “你们这不是故意为难苏夫子吗?” 因为刚才车上的交谈,慕子白挺身而出为苏长歌说话。 “这件事可是夫子自己说的,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赵恒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 闻言,慕子白还想争辩。 苏长歌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大丈夫一言九鼎。” “既然是本夫子说的,那肯定会做到,你们在旁边的看着就行。” 说完之后,苏长歌潇洒的抖了抖衣袖,负手向着花街深处走去。 众人看他信心十足的模样。 不由摇了摇头,这位夫子还真是死鸭子嘴硬,真当自己是大儒文圣了? 但他们心中又有那么一丝丝好奇。 难道夫子真有什么独特的长处,可以保证用文采吸引到花魁。 第十四章:夫子你怕不是昏了头? 大晋皇都。 花街,是皇都最为繁华的地段, 在这里,不仅有百花楼等风月场所,还有赌场、酒楼等娱乐场所。 来此地玩的,大部分都是读书人。 而有些读书人虽然没钱,但进到风月场所也不需要花太多的钱。 只要点上一壶美酒,就能在里面坐上一整天。 因此,很多穷书生往往是三五成群,点上一壶小酒,再加几个小菜,然后就坐在里面吟风咏月,希望能得到贵人关注。 而且有时候碰上出手阔绰的。 在旁边吹嘘两句,甚至还能得到些赏钱,叫上一两个姑娘风流一番。 除此之外,花街内自然是少不了有钱人。 这群人大多是富甲一方的商贾。 他们虽然手上有钱,但大部分都没有太多的文化。 来这个地方,主要就是为了寻找刺激。 毕竟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只能沉醉于酒色温柔乡中,更何况,将那些读过书的女人压在身下,会让他们心情愉悦很多。 其次就是。 他们过程中可以享受那些穷书生投来的羡慕目光。 俺们是没文化。 但没办法,俺就是钱多。 而这,也是为什么穷书生消费能力低。 但花街依旧不嫌弃他们的原因。 没有他们衬托捧哏,如何从那些土豪富商手里掏更多的钱出来? “几位公子,要不里面请?” “好俊俏的公子啊,进来陪小女子喝一杯吧。” 苏长歌几人走在路上,耳边不停传来销魂入骨的魅惑声音,阵阵香气传入鼻腔,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下次一定捧场。” 苏长歌将主动贴上来的姑娘移开,客气委婉的说道。 “下...下次...下次一定捧场。” 几人中,慕子白是只雏鸟。 面对热情的姑娘有些不知所措,满脸窘态,只能学着苏长歌的样子来拒绝。 “别下次嘛...就这次...” 而姑娘见他这副羞涩的雏鸟模样,忍不住多逗弄了一下。 一时间,让他满脸羞红,不知该如何拒绝。 “哈哈哈...” 老司机的赵恒等人看到慕子白这窘态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慕子清则满脸无奈的看着弟弟。 她虽然也是初入风月场所,但她一向胆大和有主见。 只要有女人敢上来纠缠,直接就是一记冰冷眼神,对方知道她不好惹,也就识趣的往后退,不敢再上前骚扰她。 “不好意思,他有其他事。” 随即,慕子清上前将弟弟从纠缠他的女人手中一把拉走。 那女人原本还想纠缠。 但在接触到慕子清的眼神后,被吓得连连后退,不敢说话。 “强势,胆大,冷傲。”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心里给慕子清贴上几个标签。 其实他一直都在观察这几个学生。 平心而论,在这七个人中。 最难教的不是赵恒、柳咏等人,反而是慕子清。 赵恒等人虽然放荡,声色犬马,但那是少年时期正常的迷惘,找不到目标才会如此,类似于那些整天泡网吧的学生。 放荡,但本性不坏,有了追求的目标后就会奋发向上。 但慕子清这种。 太成熟了。 她的三观已经有了雏形,不容易受外物的改变。 就好比前面讲男女平等。 慕子清能接受并赞同,那是因为这种论调符合她原本的三观和利益。 但这依旧不能改变她是个很要强,很骄傲的人,除非做到比她强的多,否则说出来的道理想让她信服,几乎不可能。 “夫子,我们到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柳咏突然开口道。 苏长歌抬头向上看去。 【百花楼】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苏长歌虽然没来过勾栏。 但这的大名他当初在礼部为官时,经常听同僚们提起。 什么酒挺润,摸起来挺舒服的。 也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 “夫子,你没来过这里吗?” 见苏长歌抬头看匾,一副没来过的样子,柳咏好奇的问道。 “确实没来过,只是听说这里酒挺润的。”闻言,苏长歌没有打肿脸充胖子,说出自己对百花楼仅有的了解。 “哦~” 柳咏几人故意拉长了声音,像是懂了什么,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嘿嘿嘿...夫子等下就明白了,这里的酒确实挺润的。” 此时,旁边的慕子白发现了盲点,问道:“夫子,你都没来过这里,怎么有信心靠文采和浩然正气将花魁搞到手?” 一听这话,众人也意识到盲点。 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虽然没来过,但我对自己有信心。” 在学生们的注视下,苏长歌潇洒一笑,不过准确来说,他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脑海中的唐诗宋词和天地文宫有绝对信心。 “苏状元,你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啊。” 赵恒撇了撇嘴,他从未想过,有人可以盲目自信到如此地步。 其他人的想法也同他一样。 这位苏夫子,不会觉得考上了状元,自己的文采就真是天下第一吧? 而察觉到他们的眼神,苏长歌也没当回事。 唐诗宋词、天地文宫的事他不能透露,解释起来也口说无凭,他们肯定不会相信,那还不如等下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就在这时,赵恒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吾等就不跟你一起了,还请你自便。” 说完,赵恒就拉着柳咏几人进到百花楼,一秒也不想跟苏长歌多待。 他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苏长歌没有自知之明,等下要大庭广众之下玩尬的。 那自己跟他坐一起要是被其它纨绔子弟看到,误以为是一伙的,那自己的名声可就全毁了,甚至往后出门都要被人耻笑。 “苏状元,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吧?” 见赵恒等人离开,慕子白出言相劝,他心善,不忍看到苏长歌当众社死。 “回去干嘛?来都来了。” 苏长歌拍了拍慕子白的肩膀,说道:“放心,为师有九成八的把握。” 这话一说,慕子清、慕子白和沈福三人满头黑线。 九成八的把握? 夫子你怕不是昏了头?我们看你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走吧,酒水本夫子全包了。” 说完不给拒绝的机会,苏长歌直接勾着慕子白的肩膀朝百花楼内走去。 慕子清见状,若有所思的望着苏长歌,虽然很荒诞,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位夫子不简单,说不定真有可能做到。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觉得自己也昏了头,居然会觉得苏长歌真有可能做到这件事。 但她也没说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而本就没什么主见沈福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多想,顺势跟了上去。 刚进到里面,一股淡雅的清香瞬间扑面而来,令人精神百倍。 与嘈杂热闹的花街不同。 百花楼内像是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 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在耳边响起,带给人内心的恬静。 不仅如此,视野所见之处,金碧辉煌,灯火绚烂,数名舞姬在大堂中间翩翩起舞,体态纤细,身姿曼妙,惹人心动 另外,这里的顾客虽然没有很多。 但都是身穿锦衣华服的富贵子弟,穷书生打扮的几乎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跟花街上普通的风月场所不同,百花楼算的上高级娱乐场所,来往都是权贵,已经不需要穷书生衬托。 “几位公子,小女子有礼了。” 这时,一个身穿青色薄衫的清秀女子走上前施施然行礼。 “一壶小酒,一碟小菜。” 由于是自己出钱请客,苏长歌直接按最低配置来一份套餐。 四个人,要那么多酒菜干嘛。 吃得完吗? 跟着他背后的慕子白等人听到这话。 又不禁翻了个白眼。 现在看来,这位夫子不仅蜜汁自信,有非分之念,而且还很抠门。 “好的,几位公子请随小女子来。” 听到苏长歌的话和身后几人的反应,清秀女子掩嘴一笑。 能在百花楼门口迎客,眼力见自然不会差,从苏长歌几人太学院学子的打扮上和气度上,就可以看出他们肯定不普通。 至于说一壶酒,一碟小菜。 贵人间的玩笑话罢了。 等到后面兴起,肯定会加菜加酒,或者是赏赐。 于是乎,在清秀女子的笑意相迎下,苏长歌几人被安排落座。 第十五章:靖王世子,如粪土朽木,不堪大用 “几位公子,请这边落座。” 清秀女子引导苏长歌几人落座后,问道:“需要喊姑娘陪饮吗?” “不用了。” 苏长歌忍痛拒绝了这个诱人条件。 自己请客,让学生们花天酒地,那太亏了。 而且他身上真没带什么钱。 就几百两银票而已。 如若只是喝喝花酒倒也罢了。 但要是叫姑娘,等下在学生面前付不起账,那可就尴尬了。 至于苏长歌身上为什么才几百两。 也不是他哥为官清廉没钱。 苏子由是吏部尚书,六部尚书之首。 手握百官的人事任免和考察大权,逢年过节各种孝敬肯定少不了。 只不过逛勾栏是临时起意,出于前世的习惯,苏长歌平常不会把太多的钱带在身上,所以只带了几百两的银票。 当然,这其实也不少了。 毕竟三十两白银就够一户普通家庭滋润度过一年。 但要看在哪里,若是百花楼这地方,几百两银子连个响都听不到。 “好,几位公子稍等。” 闻言,清秀女子也没说什么,乖巧识趣的退到一旁。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对百花楼印象不错。 不过细想也是,百花楼能在皇都做到行业顶端,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光是这份眼力见和对待客户的态度,就比花街上很多风月场所要好很多,再加上奢靡的装饰,真是活该它发财。 而慕子白这边,作为少年。 虽然有些害羞面皮薄,但潜意识还是想体验一波‘青春的悸动’。 然而苏长歌不点,姐姐又在身边。 慕子白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提出来,心里不禁有少许遗憾和埋怨。 自己第一次逛勾栏,居然玩的这么素! 看样子,以后不能和苏夫子一起出来逛勾栏,实在太没意思了。 对于这名学生的内心独白。 苏长歌自然不知,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会当做不知道。 在等酒水上桌的期间,他将注意力放在来往的客人身上。 兵部侍郎、监察御史、翰林院学士...一眼望去,全是朝堂上的熟面孔,难怪以前下朝后一个个跑那么快。 感情全往这边跑了。 腐朽啊! 这就是我大晋的官员权贵吗? 苏长歌叹气的摇了摇头,但是他很快又看到了更扎心的一幕, 只见几十米外的桌上。 赵恒和柳咏几人左右拥抱,身边莺燕环绕,玩的很是开心。 痛,太痛了! 早知道说什么都要跟他们一起了! 就在这时,百无聊赖的慕子白四处打量,也发现了赵恒等人。 一时间,眼中不由露出同款羡慕。 随后,他壮着胆子提议道:“夫子你看,咱要不要也...”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慕子白就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两头恐怖的生物盯上。 “年轻人不要盲目攀比,要有主见。” 苏长歌用手拍了拍慕子白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他放弃刚才念头。 想从自己口袋掏钱,休想! 而旁边的慕子清则将手搭在弟弟另一边肩膀上,同样语重心长的说道:“苏夫子说得对,子白,你不要盲目攀比。” 看着左右两人。 慕子白额头冒着冷汗,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放心,我一定好好听夫子的话。” 见到他这个样子,苏长歌和慕子清两人满意的放下了手。 两人相互之间眼神对视。 这波配合不错。 扼制住了慕子白犯错的苗头。 但还没等两人高兴太久,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福开口说话了。 “夫子,赵恒那边好像遇上事了。” 听到这话,苏长歌几人立即转头看去。 只见赵恒等人面前站着几名锦衣华服的纨绔子弟。 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哎呀,堂弟,没想到又在这碰到你。” 一个长相和赵恒有一两分相似的少年,阴阳怪气的说道:“若是为兄没记错的话,你上次来这还被伯父罚跪太庙。” “而且此时你不是应该在太学院读书吗?你难道又逃课了?” “要你管。” 赵恒显然很不喜欢这位堂兄,直接出声呛他。 “堂弟说的这是什么话?” 堂兄继续阴阳怪气。 “伯父乃是太子殿下,你虽然不是嫡子,但也是伯父的儿子。” “作为兄长,为兄是不忍看你沉迷酒色,荒废学业,玷污伯父的名声,所以才出声询问,怎料好心被你当作驴肝肺。” 说话间,他还捶胸顿足,似乎真的很关心这位弟弟一样。 不过这话落在赵恒耳中却很刺耳。 就跟你逃课上网,然后碰上同样在网吧上网,但很讨人厌的堂兄。 一上来就让你好好学习。 让你不要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不要玷污父母的名声。 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 《我这都是为你好》 换成是谁听了都受不了。 于是赵恒出声反讽道:“你不也一样在这里?” “而且我听说你昨日还和丞相家公子打赌,赌谁能博得花魁青睐。” “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肚子那点墨水,也好意思出来卖弄,如若不是靖王叔父就你一个儿子,凭你也配当世子?” 赵恒的语气极其不屑。 虽然同是纨绔,但纨绔与纨绔之间也是各有圈子,互相看不惯的。 就比如说赵恒这边。 他和柳咏等人都是在太学院认识的同窗。 平常也就吃吃喝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不会去欺压百姓。 而赵颉,仗着自己是靖亲王唯一的儿子,经常欺行霸市,盘剥百姓,这让赵恒等人一向瞧他不起,双方时常发生口角争斗。 不过俗话说得好。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纨绔们要的就是脸面。 堂兄赵颉听到赵恒的话语后,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赵恒,为兄好心劝诫你。” “怕你再被伯父罚跪太庙。” “你不感谢也就罢了,居然恶语相向,如此非议兄长。” 赵颉语气不善的说道:“等改日为兄见了伯父,定要将你今日所作所为告诉他,到时候你就又要去跪太庙忏悔了。” 作为纨绔而言。 去向对方父母告状其实就已经输了。 一般都只是放狠话而已。 但赵恒知道,赵颉这货是真不要脸。 因为自己上一次被罚太庙,就是他在背地里偷偷告状。 虽然前几日找机会报复了回来。 但现在听到对方故事重提,赵恒心中顿时更气了。 “赵颉,你又皮痒了是吧?” “果然上次夜里是你找人打得我,我这次非收拾你不可!” “哼,看这次谁收拾谁!” 说话间赵恒直接起身,双目与赵颉对视。 两人眼里都是怒火。 旁边的柳咏等人看到这一幕,同样站起身,俨然一副快要动手的样子。 但就在这时。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你们原来在这啊,可让为师好找啊。” 赵恒几人转过头看去。 只见苏长歌冷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慕子清三人跟在后面。 “嗯?” 看到苏长歌这模样。 赵恒和柳咏懵了,不是你带着我们来勾栏的吗? 怎么搞得跟抓我们逃课一样? 难道是想故意陷害我们,所以诓骗我们来勾栏,然后再顺势抓捕举报? 一刹那,赵恒面色冷了下去。 而这时,苏长歌也已经走到了身前。 瞥了眼旁边的赵颉,假装不知道的问道:“这位是?” “在下赵颉,见过太学院夫子。” 没等赵恒回答,赵颉就拱手行礼,宛如一个谦逊有礼的君子。 从苏长歌自称为师,以及严肃冰冷的脸色,还有旁边那人身上的太学院夫子衣裳,再加上赵恒几人的面色变化来分析。 赵颉仅凭一眼就能断定。 苏长歌的确是太学院的夫子,而且还是来抓赵恒等人的。 想到这里。 赵颉心中顿时生出一计。 自己何不借刀杀人,让这名夫子来呵斥赵恒? 这样既可以当众落了他的面子,事后还能带着他去找赵恒父亲告状。 如此一来。 赵恒这小子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你就是靖王世子赵颉啊。” 此时,看着眼前把虚伪写在脸上的赵颉,苏长歌故作惊讶的说道。 “惭愧,夫子竟然听过在下的名字。” 想要借刀杀人的赵颉叹气道:“吾弟赵恒性格顽劣,时常游离于花丛之中,声色犬马,不务正业,有劳夫子费心了。” 他想通过这种暗戳戳贬低的方法。 让这位夫子训斥赵恒。 但奈何,苏长歌压根没有搭理他,而是回过头语重心长的跟赵恒讲道。 “赵恒,你逛勾栏也就罢了。” “怎么还跟赵颉这种人混在一起?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赵颉不学无术,腹无点墨,如朽木粪土,不堪大用,你和他待在一起,就不怕被他带坏吗?还不快跟为师离开。” 此番话一出。 刚才装作一脸儒雅的赵颉,表情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赵恒等人此时也回味过来,脸上不禁露出古怪笑意。 苏状元这波也太损了吧。 不仅指桑骂槐,讽刺赵颉如粪土朽木。 而且前面还故意引导赵颉,让他以为真是太学院夫子抓逃课,然后在他最自信的时候,反手一巴掌直接抽他脸上。 好家伙,损还是苏状元你损啊。 想到这里,赵恒几人不由转头去看赵颉的脸色。 只见一张面色铁青的脸出现在面前。 “哈哈哈哈....” 一瞬间,赵恒几人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而此时苏长歌还在输出。 只见他朝赵颉拱手说道:“靖王世子,本夫子心直口快,一向有什么就说什么,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刚才赵颉和赵恒两人的对话。 苏长歌听的一清二楚。 摆明是上来挑衅报复。 作为夫子,又是自己带他们来勾栏,苏长歌总不能看着弟子吃亏受辱吧? 第十六章:丞相家公子 听到赵恒几人的笑声。 靖王世子赵颉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当猴耍了。 一向心胸狭隘的他,瞬间气的火冒三丈。 不过作为靖王世子,虽然是纨绔,但他还不至于像市井泼皮那样。 受辱了就暴跳如雷,大肆咆哮。 只见他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苏长歌,眼神阴翳,厉声呵斥道:“你不过太学院一夫子罢了,竟然敢侮辱本世子!” 迎着对方愤怒的目光。 苏长歌无所畏惧。 他连丞相、皇帝和大儒都怼过,又岂会惧怕区区一个王爷家的世子。 “侮辱谈不上,实话实说罢了。” 苏长歌语气平淡的说着,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屑和轻视。 而此时,这里闹出的动静。 也引来了百花楼内其他客人的目光。 “这不是苏长歌吗?” “我听说他不是被陛下罢黜,然后扔到太学院教书去了吗?” “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太学院上课的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而且旁边还带着几名太学院学子?” 看到苏长歌及身边几人的打扮,认识他的纷纷私底下议论起来。 “好!好!好!” 见这名夫子居然还敢侮辱自己。 赵颉顿时气的肝火大动,怒急反笑道:“好一张伶牙利嘴!” “来人,替本公子撕烂他的嘴!” 此话一说,不远处数名满脸凶恶的仆役直接走了上来。 作为靖王府的家仆,他们自然效忠于赵颉,更知道他的德性,虽然晓得苏长歌几人也不好惹,但公子既然发话,他们不做下场只会更惨。 “我看谁敢!” 这个时候,赵恒和柳咏几人挺身而出,挡在苏长歌身前。 出来混就要讲义气。 苏状元替他们出头,他们当然不能怂,眼睁睁看着夫子挨揍! “抓住他们,就盯着那个长相最俊俏,话最多的打,出了事本世子负责!” 见状,赵颉异常嚣张的喊道。 赵恒他的确不敢打,但区区一个太学院夫子,打了也就打了! 就算事后被追责,可他是他老爹靖王唯一的儿子,顶多被训斥或者挨顿板子,谁会为了个夫子出头与他作对? “夫子,你快跑吧,我们帮你拦着。” 见对方只对苏长歌动手,慕子白挺身向前,颤抖的挡在他前面。 “跑?为什么要跑?” 看到十几名来势汹汹的仆从,苏长歌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不是他武艺高强,更不是他觉得凭嘴巴就能说服这群人,他虽然自信,但并不盲目,一切都建立在有依据的情况下。 比方说现在。 苏长歌之所以不怕。 因为他知道百花楼能做到行业顶尖的位置,背后肯定有靠山。 如果仅仅只靠服务态度,在皇都这地方怕是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由此可以推断,百花楼背后靠山的权势不弱。 如今有人当众闹事,对方不可能视而不见。 毕竟百花楼内来往都是权贵。 若可以随意斗殴生事,再好的生意也要被搅黄,所以肯定会出手阻止。 果然,就在这时。 正如苏长歌所预料的那样。 百花楼出手了。 “世子殿下,还请看在小女子的薄面上,莫要在百花楼内滋事。” 众人听到声音侧目看去。 只见一道倩影自二楼凌虚踏空而来。 一袭红妆薄裙,身姿如燕,肌肤胜雪,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端庄素雅的气质下,又藏了几分娇媚,让人心动不已。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呆了。 美,太美了。 仿佛画卷中的女仙临尘,一颦一笑让人魂牵梦绕,久久难以忘舍。 “增之一分则妩媚,减之一分则清冷。” 看着半空中这名女子,回过神来的苏长歌低声喃喃一句。 在容貌来上,慕子清并不比此女差,但慕子清气质清冷,如皎皎明月,池水莲花,少了几分娇媚的味道,让人自惭形秽,不敢轻易靠近。 而这名女子则不同。 既雅且媚。 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完美结合,令人陶醉痴迷,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 而女子仿佛听到了苏长歌的话。 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看着他,明亮的眼神中闪过几分好奇。 “幼薇姑娘。” 此时听完女人的话,靖王世子赵颉目光闪烁。 最终还是决定给花魁面子。 暂时不跟苏长歌几人计较,等日后找到机会再对他们动手。 随后,他抬手拦住气势汹汹的家仆,“你们还不快退下。” 接着又看向他口中的‘幼薇姑娘’,一脸温雅的说道:“看在幼薇你的面子上,本世子今日便放过他们几个。” “幼薇谢过世子殿下。” 见事情平息,幼薇姑娘出言道谢。 “苏状元,她就是花魁鱼幼薇。” 经过刚才一事,赵恒对苏长歌的印象有所改观,远没有之前那么差。 主动凑到身边低声说道:“据说已经到了仙道七品,比夫子你的儒道修为还要高一品,所以夫子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赵恒怕苏长歌被花魁吸引,又打起用浩然正气吸引花魁的想法。 所以才善意提醒一句。 但除了不忍看到苏长歌社死外,更怕的是带着他们一起社死... 毕竟经过刚才的事,谁都知道他们几人是一伙的。 从看热闹的变成社死当事人,光是想想就觉得实在太可怕了。 “仙道七品?” 苏长歌关注点放在仙道上面,选择性忽略了学生让自己死心。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 他知道这里有仙、有佛、有妖,但也仅限于知道,从来没有和她们打过交道。 现在听到面前美若天仙的鱼幼薇是修仙的,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这年头修仙的也出来卖? “嗯,所以老师你要认清现实啊。” 赵恒还以为苏长歌听进了自己的话。 但犹觉不放心的他,又特地很小声的补充道:“据说鱼幼薇出自七大仙门之一的忘情宗,这次下山是为了体验红尘。” “别说夫子你是状元,就算是皇...丞相也没办法逼迫她。” 赵恒本想说皇帝。 但想到自己太子庶子的皇孙身份,默默的把这个词收了回来。 “放心,为师自有分寸。” 苏长歌拍了拍赵恒肩膀,示意他放心,让他相信自己。 听到这话,赵恒点点头,以为夫子这是识趣的放弃了。 但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自有分寸?哪里的分寸?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自觉可以上前一试? 只不过,该劝的他都劝了。 如果到最后...做兄弟,在心中,那他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一起社死了。 此时,就在赵恒和苏长歌窃窃私语间。 赵颉献起了殷勤。 “幼薇姑娘,这是本世子特地为了你寻来的宝物。” 说话间,他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锦盒。 打开一看。 氤氲霞光乍现,一颗绚灿璀璨的宝珠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青元珠?!” 人群中有人认出宝物,失声喊道。 一时间,众人倒吸数口凉气,目光惊愕的盯着赵颉手中锦盒。 “竟然是青元珠,大手笔啊。” 看到那通体碧绿的宝珠,苏长歌也微微有些惊讶。 据书上记载,青元珠是从东海万年老蚌内取出,灵气充沛,带在身上万邪不生,乃是稀世珍宝,几十年都难得见到一次。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 女子将青元珠磨成粉末服下后。 不仅能美容养颜,还可以保青春永驻,容貌不因岁月而老去。 这一刻,百花楼内几乎所有女子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就连一向清冷的慕子清。 眼神也在不停闪烁。 没办法,这世间又有几个女人会拒绝自身容貌上的提升。 更别说是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了。 “世子殿下,你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小女子不敢收下。”此时,鱼幼薇眼神中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收下。 容颜对她来讲固然重要。 但还没到要委身于人的地步。 至于为何先不收下,然后再拒绝委身。 没办法,这份礼实在太重。 若是真这样做,对她花魁的名声和背后师门有损,得不偿失。 “正所谓宝珠赠美人。” 见状,赵颉反倒有些急了。 “幼薇姑娘美若天仙,青元珠交予你手实在太合适不过。” “只要幼薇姑娘你今夜肯陪本世子泛舟溪上,吟诗作赋,共度云雨,这颗青元珠就是你的,本世子绝不反悔。” “够了!” 闻言,鱼幼薇娇叱一声。 “世子殿下把幼薇当什么人了?” “我虽然喜欢这青元珠,但绝不会因为它委身于人。” “若世子想以此物逼迫幼薇屈服,还请世子趁早打消这念头。” 说完,鱼幼薇轻轻拂手。 不远处赵颉手中的锦盒立即盖住,青元珠的光芒消失在众人视野。 “这花魁,倒是有点意思。”注意到鱼幼薇眼神中的决绝,苏长歌能看出她这番举动不是矫揉做作,欲擒故纵。 看样子,还真是卖艺不卖身,而不是待价而沽,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幼薇姑娘,我不是这意思,我...” 看到这一幕,舔狗赵颉想要解释,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 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幼薇姑娘冰清玉洁,岂是赵颉你这种小人所能染指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百花楼门口站着个长相俊雅的男人,手执折扇,腰挎美玉,一双桃花眼如含秋水,像是位痴情贵公子。 “这是丞相家的儿子,秦澜。” 赵恒小声为众人介绍道:“别看他长得温文尔雅,很专情。” “实际上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女。” 听到此番话,苏长歌心中对这位丞相家公子顿时有了了解。 哦,原来是海王呀。 第十七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秦澜,你说什么!” 见有人在幼薇姑娘面前拉踩自己,赵颉眼中闪过寒芒。 “呵,难道还要本公子再说一遍吗?” 秦澜轻蔑的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幼薇姑娘向来洁身自好。” “你却用青元珠来要挟她,想让她委身于你,这不是小人行径是什么?枉你还是靖王世子,真替汝父感到丢脸。” “汝父这一世英名,全毁在你这竖子身上!” 这两人显然也有旧怨。 秦澜抓住机会,一上来就逮着赵颉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靖王世子?他可不怕。 “秦澜,你敢如此辱我!” 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赵颉勃然大怒,恨不得当场命人动手。 但看到秦澜身后二十几名仆从后。 他犹豫了。 不如对方的人多倒是其次。 但刚才一事已经恶了幼薇姑娘,此时动手就再无一丝回转的余地。 “实话实说罢了。” 看着赵颉一脸怒气的样子,秦澜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 家父大晋丞相,我怕谁? 整个大晋除了老皇帝以外,就算是太子也要对他爹礼让三分! 更何况自己人多,赵颉真动手更好。 这样既可以挫挫他的威风,还能在幼薇姑娘面前表现自己。 而此时,赵颉却觉得秦澜这话听着有些熟悉,转头看向人群中的苏长歌,见他的目光也敢落在鱼幼薇身上,心头顿时火起。 玛德,教训不了秦澜,还教训不了你吗? 幼薇姑娘的身子也是你能看的? 何况,若是他没记得没错。 秦澜他爹丞相也是从太学院出来的,正好就当报仇了! 抱着这种想法,赵颉指着苏长歌呵斥道:“你一个太学院夫子不去老老实实授课,反而带着学生来此地风流。” “莫非对幼薇姑娘有非分之想?” “还是说太学院内尽是些不务正业,荒嬉度日的人?!” 一瞬间,苏长歌等人成了众矢之的。 百花楼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身上,言语间满是鄙夷。 “太学院夫子也逛勾栏?” “这群读书人,平日里道貌岸然,实际上与吾等没什么两样嘛。” “竟然带着学生一起逛勾栏,简直是有辱斯文,败坏太学门风!” 听到周围传来的鄙夷声,赵恒等人恨恨的瞪着赵颉,“这条疯狗到处咬人,改天我们一定要把他的牙齿全给打掉!” “夫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用异样眼光看着,慕子白有些不知所措。 “子白,胆子大点。” “他们狂吠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要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动就好了。” 苏长歌拍了拍慕子白的肩膀,然后从容的走出人群,说道:“靖王世子管的真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是靖王了。” “再说了,就算是靖王,什么时候能插手太学院了?” 苏长歌言语中满是嘲讽之意。 他知道,赵颉这是在迁怒自己。 但你不敢招惹秦澜,就想拿我出气,真把我当软柿子来拿捏? 而此时,赵颉见这夫子居然敢还嘴,更是愤怒至极。 “本世子虽然不能插手太学院事务,但你这种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好色小人,根本不配为人师表,大晋臣民人人皆可唾弃!” 很显然,赵颉是想鼓动众人一起唾弃苏长歌,占据道德制高点。 明白了他的意图,苏长歌心中冷笑。 跟我扯道德是吧? 随即,苏长歌不急不缓的说道:“圣人曰,食色性也。” “饮食和好色乃人之天性,就连圣人都如此说。” 说到这里,苏长歌抬手指向鱼幼薇,说道:“就算本夫子真对幼薇姑娘有想法,你一个世子有何资格在此狂吠?” “更何况,本夫子的身份乃是陛下亲授。”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了?莫非靖王世子觉得自己比皇帝还大?” 这番话一出口。 百花楼的客人第一次有种理直气壮的感觉。 原来逛勾栏也可以这么有道理,不愧是太学院夫子,说话就是中听。 而此时,听到陛下亲授这四个字。 丞相的儿子秦澜瞬间猜到了苏长歌的身份,眼中闪过几分寒意。 就你踏马的叫苏长歌? 朝堂之上,公然跟他爹叫板,骂他爹是奸佞,是贱儒! “今日既然遇到,本公子定要好好收拾你!”望着不远处的苏长歌,秦澜眼神闪烁,开始酝酿如何对付他的方法。 而与此同时。 当听到比皇帝还大这句话后,靖王世子赵颉瞬间慌了神。 作为皇室子弟,皇帝这个词就是禁忌般的存在。 别说对皇位没什么想法,就算有想法也要装作没有想法,否则一旦引来皇帝猜忌,就算是他爹靖王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你...你诽谤。” “本世子刚才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慌了神的赵颉有点无措,想对使唤家仆动手,但是又怕引来更大的猜忌。 看到他这副熊样,苏长歌轻蔑一笑。 什么靖王世子。 就是个色厉胆薄的草包罢了。 随即,就在苏长歌准备乘势追击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严厉的训斥声。 “你们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一个靖王世子,一个太学院夫子。” “大庭广众下争吵不嫌丢人吗?” 苏长歌转头看去,只见秦澜满脸严肃,义正辞严的指着自己和赵颉。 霎时间,苏长歌眼中露出不悦。 赵颉虽然可恶,妥妥的小人,但至少还坏在明面上。 可眼前这个秦澜,就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似站在朝廷大义上指责他人,实际上就是想踩别人来让自己扬名。 刚才他和赵颉争执之时,怎么不顾及朝廷体面? 现在跳出来大义凛然的指责别人。 真了不起,真清高,不愧是丞相的种,虚伪心机这一点传承的很好。 而在拉踩完两人后,秦澜转头看向鱼幼薇。 “幼薇姑娘,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今日在下来见姑娘,本想备一份礼物送予姑娘。” “但家父为官清廉,不似靖王世子那般阔绰,买些普通俗物又显得不尊重姑娘,因此特地写了首词来赠予姑娘,还望莫要嫌弃。” “既是秦公子一片心意,幼薇自然不会嫌弃。”鱼幼薇浅笑道。 “那在下献丑了。” 秦澜谦逊有礼的说道。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对这位丞相公子生出不少好感。 顾朝廷体面识大局。 父亲为官清廉。 爱慕姑娘,但因为没有钱财,所以特地花心思写词相赠。 而且交谈间谦逊有礼,不卑不亢,颇有君子遗风。 “想踩着我上位?” 苏长歌自然不会被秦澜的言辞迷惑,瞬间意识到他这是想做什么。 前面装成理中客的样子,用保护朝廷体面占据道德制高点,然后再借送礼表明他爹丞相为官清廉和自己的赤忱专情。 若是他的这首词写得好流传出去,或者是抱得美人归。 那自己就会沦为垫脚石。 到那时,原身在朝堂对丞相的指责,也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发生逆转。 毕竟丞相清廉公正,那骂他的能是好人吗? 虽然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但民众们可不会想那么多。 对错黑白最好分辨。 在百姓们看来,一方是对,那另一方就是错,会被批驳的一无是处。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刃,就是这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 就算苏长歌不在乎世人的想法,但他兄长苏子由呢? 想到这里,苏长歌的眼中露出冷意。 不得不说,跟赵颉相比。 这个秦澜要明显有城府的多,甚至做起事比很多官场的人都要狠辣。 “可惜,你这次踢到铁板了。” 看着万众瞩目的秦澜,苏长歌少有的出现几分怒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两人素不相识,秦澜却一上来就想把他踩到脚底,还是永不翻身的那种,就算他再大度,也不会一点怒意都没有。 但苏长歌却不准备现在出手。 如今秦澜没犯大错,就算站出来驳斥他,理由也会很苍白空洞。 就算能赢,对他也造不成多少伤害。 因此,苏长歌在等,等秦澜作完词后,在他最风光之时,站在道理和道德的双重制高点上,将他从神坛中一脚踩下。 就在此时,众人的瞩目期待下。 秦澜将事先命人作好的词从袖口拿了出来,将其递给鱼幼薇。 看到上面的词作,鱼幼薇美眸中有些惊讶,这首词的质量确实不错,很有韵味和意境,足以称得上还不错的佳作了。 随即,鱼幼薇读了出来。 “夜来静听蝉儿趣,窃私语,惹人忆。 仙子凌波几度欢,镶珠金钗,滕花玉佩,依似轻裙舞。 云破月来花弄影,凤箫声动入低瞑,梦起涟漪惊鸥鹭。牛郎织女,应鹊桥会,梦醒覆纤华。” 在鱼幼薇清脆婉转的声音下。 众人很快便陶醉其中。 待到读完时,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画面,心中万分憧憬。 “好词!秦公子大才!” “不愧是丞相家公子,文采耀世。” “佳词配美人,此词中情谊远要比那颗青元珠更宝贵。” “秦公子出声劝阻两位争风吃醋的狂徒,维护朝廷体面,又作出如此佳作,不辱丞相门风,乃当世真君子也!” 人群中,不停有人传来喝彩声。 秦澜既是丞相公子,又作出如此佳词,捧哏的自然不会少。 同时,也正如苏长歌所预料的那样,已经有人开始贬低他和赵颉两人,毕竟踩一捧一是让一个人出名的最快方法。 赵颉倒无所谓,名声早就臭了。 但苏长歌却不能坐视不管。 否则等到今日之事流传出去,对自己和兄长苏子由的名声会造成极大负面影响。 身败名裂倒不至于,但肯定会耻辱的背负上一个恶名。 随即,就在众人吹捧秦澜之时。 苏长歌一步踏出,走到秦澜对面,轻蔑的笑道:“就这种三岁小孩也能作出的诗词,也配称为佳作,就不怕世人耻笑?” 此话一出,百花楼内众人先是一怔,然后瞬间沸腾起来。 第十八章: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是什么人?安敢在此胡言乱语!” “秦公子的词作,像你这种不识风雅的人自然看不懂。” “跳梁小丑,连如此佳作都看不出来!” “这分明就是在嫉妒秦公子的才华!” “就是此獠,前几日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污蔑丞相大人清白,现在又站出来讽刺秦公子,分明就是心怀不轨。” 一时间,各种呵骂声如海潮般涌来。 百花楼的客人中,有不少丞相一党的官员藏匿在里面。 刚才秦澜作词时他们就在暗中呼应。 疯狂推波助澜,将事情牵扯到苏长歌的身上,想要败坏他的名声。 而此刻,苏长歌跳出来嘲讽秦澜。 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直接将心怀叵测和嫉妒才能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想把他彻底钉在耻辱柱上,做秦澜的背景板。 “苏长歌,家父常跟我说你只是性直,朝堂上的事他并不怪你。” 看着对面的苏长歌,秦澜摇头道:“但今日一见,实在令在下失望至极。” “不仅与靖王世子当众争吵,有辱朝廷体面。” “而且还嫉贤妒能,罔顾事实,当着众人的面贬低在下,妄想以此博取名声,依本公子之见,苏长歌,你分明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人!” 此话一说,在场众人纷纷应和点头。 看向苏长歌的眼神满是厌恶。 刚开始苏长歌和赵颉争吵时,他们还觉得苏长歌说的有点道理。 但现在看来,为争一时之气而不顾朝廷体面。 实在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如今还哗众取宠,做出这种嫉贤妒能的事,一点读书人风骨也不要。 以前真是看错他了。 除此之外,通过秦澜这番话,众人对丞相不由生出诸多好感来。 苏长歌当朝怒斥,丞相却不计前嫌,还夸他性直,可恨此人现在居然为博名声,睁眼说瞎话,贬低秦公子,当真无耻! “苏状元他这是想干什么?” 人群中,赵恒等人是此时为数几个没有跟着出声一起辱骂苏长歌的。 “不知道。” “可能是不甘被当垫脚石,想要挽回局面吧。” 几人中,慕子清看的比较透彻,为慕子白等人解释道。 “那姐姐你觉得夫子有希望吗?” 看着被众人群嘲的苏长歌,慕子白眼中闪过几分不忍之色。 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他也能感受到。 苏夫子是个坦诚不错的人。 “没有...除非他能作出质量上远超秦澜的应景词作来,但这根本不可能。” 听到弟弟的话,慕子清刚想摇头,但又想到了一丝机会,只是很快她又叹了口气,觉得这丝机会根本不可能实现。 毕竟秦澜的佳作明显是有备而来。 而苏长歌又没有预知能力。 事发仓促,就算他才华横溢,文采炳焕,也最多是作首质量差不多的佳作。 然而众人此时已经先入为主。 同等质量佳作也会被群嘲,根本无法挽回局面。 但质量远超秦澜的应景佳作谈何容易?恐怕就算文圣来了也很难办到。 “那咱们夫子不是完了?” 听到姐姐的话,慕子白脸上浮现一抹忧色。 旁边的赵恒几人同样如此。 “早知道当时就不跟苏状元抬杠,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就好了。”赵恒叹了口气,似乎已经看到苏长歌社死,被人当垫脚石的一幕。 他们对苏长歌原本的印象不是很好。 但经过刚才一事,算是初步认可了他。 除了自视甚高,嘴硬头铁,喜欢吹牛皮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 算是个不错夫子。 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沈福突然呼喊一声。 “你们快看,夫子说话了。” 沈福抬手指去,众人也跟着投去目光,耳边响起一道嘲讽的声音。 “秦公子话里面掺杂的私货可真多呀。” 看着面前大义凛然的秦澜,苏长歌轻蔑的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嘲讽。 “面对外敌威胁,丞相不战而降,赔岁币,允和亲,毫无半点文人风骨,毫无半点大晋宰执的担当,为世人所不齿。” “但子不言父过,子为父隐。” “你做儿子的夸你爹也情有可原,在这件事上本夫子不与你这小儿计较。” 一句话,苏长歌直接超级加辈。 将自己的辈分摆在和秦澜老爹同一位列。 不过这也没什么毛病。 苏长歌兄长和丞相同朝为官,又是政敌。 虽然相差十几岁,但也算是同辈。 按这么来算,一个是吏部尚书弟弟,一个是丞相儿子。 也就是说,苏长歌虽然才比秦澜大几岁,但确实是他叔叔一辈。 当然,加辈不是最重要的。 苏长歌这句话,最重要的是点出了秦澜和丞相的父子关系。 ‘子为父隐’,就这一句简单的话。 直接将秦澜夸他爹丞相的话贬为一家之言,毕竟儿子当然替爹说好话,因为那是他爹,但这话能有多少信服力? 一时间,百花楼内不少人醒悟过来。 而秦澜这边,当他听到苏长歌说自己是黄口小儿时,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但他知道继续跟苏长歌掰扯朝廷上的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于是,他故意转移话题。 “苏长歌,你虽然是状元,才华过人。” 秦澜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但你有何资格批评本公子的诗词?难不成你有更好的诗词?真要如此,本公子还请苏状元赐教。”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骚动。 虽然经过刚才苏长歌一点,确实有不少人察觉到秦澜掺杂私货,暗捧他爹。 可你要硬说秦澜的词作不行。 这未免有些牵强了。 毕竟秦澜那首诗的意境还算不错,就算你是状元,也不能胡言乱语啊。 除非你苏长歌能作出一首意境更好的佳作来,否则凭什么批评秦澜的诗词?就靠一张嘴?那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就在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赐教谈不上,但怎么也比你这首三岁儿童都能作出的诗词强。” 苏长歌嘴角噙笑,满脸自信的说道。 作为历史中文系的教授。 若是骑马射箭等,自己可能真不会,但要是诗词歌赋,自己可就不困了。 “哼,你这话还是等作出来再说。” 听到苏长歌的话,秦澜冷哼一句,接着说道:“不过本公子的诗词乃是有感而发,即兴发挥。” “苏长歌你有状元之才。” “若是拿出在家雕琢已久的诗词,本公子有自知之明,定然不如。” “所以你若是想证明比本公子写的诗词强,就必须即兴发挥,否则你就要当众承认,刚才对本公子的诗词和家父之言都是在胡说八道!” 一句话,堵死了苏长歌所有退路。 逼他只能即兴创作。 否则就是以大欺小,就算赢了自己也是胜之不武,惹人耻笑。 周围众人听到秦澜的话,不由蹙起眉头。 即兴发挥,还必须超过他的诗词质量,这就实在太为难人了。 但还未等众人说话,苏长歌就一口答应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 苏长歌眼神一凝,出声道:“但若是本夫子作出来了,你就必须当众大吼三声,承认自己作的诗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秦澜既然对自己出手,那苏长歌自然不会客气。 他这人没什么太大的优点。 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就属睚眦必报了。 而苏长歌这番话一出口,周围众人不禁摇了摇头,觉得他太冲动了。 即兴赋词本就千难万难, 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证明‘即兴’二字。 若是不能证明,到时候就算优于秦澜的诗词,但对方只要一口咬定这不是即兴作出,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约定自然不能作数。 “好!那在下洗耳恭听!” 见苏长歌如此狂妄轻率,秦澜脸上露出几分轻蔑的笑容。 果然,父亲说的没错。 苏长歌虽然有才,但性格鲁莽轻率,随便设个圈套就会自己往里面钻。 与此同时,全程安静吃瓜的鱼幼薇,目光和众人一样停留在苏长歌身上,但见他如此自信,她的美眸中闪过几分好奇。 作为忘情宗的弟子,她对他人的情绪念头异常敏锐。 在出手劝阻靖王世子赵颉的时候。 她就已经注意到苏长歌。 鱼幼薇发现,他不仅念头纯粹干净,而且心志极其坚定。 就算是看到自己这样的人间绝色,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意乱情迷,而是瞬间就恢复了清明,这样的人不可能是轻率狂妄之人。 换而言之。 他能如此自信,肯定是有极强的把握,否则绝对不会与人定下赌约。 如此想着,鱼幼薇开始有一丝期待起来。 这时,苏长歌开口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在这低沉磁性的声音下。 虽然只是开篇,但众人很快便沉浸到词作当中。 眼前仿佛看到一簇簇烟花飞向天空。 像东风吹散千树繁花一样,吹的烟火纷飞,如星雨一般散落人间。 这一幕实在太美了。 符合他们关于美好的一切幻想。 看到众人的反应,苏长歌面色平静,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首词,可是被誉为千古佳作。 其中意境之深远,非常人所能企及,尤其是词作的收尾,更是画龙点睛之笔,令整首词的意境再上一个层次。 而这首词的作者。 论及才华,与某个日啖荔枝三百颗的词圣可谓不相上下。 随后,苏长歌继续念道。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众人脑海中的画面渐渐被补全。 俨然看到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豪华的马车满路芳香,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 天空中玉壶般的明月渐渐西斜,鱼龙灯在半空中摇晃飞舞,来往的行人笑语喧哗,没有半点忧愁,只有无尽的美好。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治愈了。 沉浸在这份美好当中。 “姐姐,夫子这词作的也太好...” 人群中,慕子白情不自禁的夸道,但却被姐姐示意他噤声。 “嘘。” 浅葱般细长白嫩的手指放在樱唇上。 慕子清沉浸在词作的意境当中,眼神复杂的看着苏长歌。 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若这首诗真的是苏长歌即兴创作,那他的才华实在是无可估量。 因为他前半阙的每一句词律,竟然都和之前秦澜的那首诗词相对应! 这算什么? 花式吊打?还是杀人诛心? 可不管是哪一种,这都远要比即兴创作一首质量上乘的佳作还要难! 这一刻,慕子清心中对苏长歌有了那么一丝信服。 至少在文采诗词一道上。 慕子清不觉得自己能做到比苏长歌更好。 而对于她的想法,苏长歌自然不知,他此时正在朗诵下半阙。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 听到声音,这一刻,众人只觉面前出现个美丽的女子,笑语盈盈地从人群中走过,身上香气飘洒,令人心醉着迷。 等到再想看见她时。 却发现她已经消失在人海当中。 而自己纵使在人群中寻找千百遍,也无法再看到她那迷人的身影。 一时间,众人心中生出遗憾埋怨之感。 遗憾自己为什么错过,埋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鼓起勇气追上去。 霎时,百花楼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苏长歌身上。 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 那错过的美丽女子究竟身在何处,自己还能不能与她再次相见。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突然转头看向鱼幼薇。 紧接着,那充满磁性的温厚嗓子再次响起。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异象陡生。 第十九章:竖子!竟敢咒骂吾师!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人听着苏长歌这最后一句,刚才心中的惆怅和郁结瞬间一扫而空。 蓦然回首,再见到她以后。 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仿佛只要静静的凝望着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然而,众人还未感叹完。 突兀间,异象陡生。 众人惊讶的发现,刚才还金碧辉煌的百花楼,此刻竟然变成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身旁人来人往,耳边甚至还能听到悠扬的凤箫声。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突然炸响。 漆黑如幕的夜空中。 绚烂的烟花如千树繁华被东风吹落般绽放,景象唯美至极。 看到这一幕,众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们不敢相信,此前只存在于他们脑海中的美好幻想,这一刻竟然出现在眼前,宛如亲临诗词意境当中一般。 “老夫这不是在做梦吧?” 有人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异象。 “不!这不是梦!” “异象!这是天降异象!” “怎么可能?不是说只有天地大儒才能引动天地异象吗?” “孤陋寡闻,除了天地大儒,相传上古圣贤在著书立说,作诗赋词,写下千古文章的时候,会根据其中意境,引来天地异象。” “如此说来,苏状元写下的这首词是千古诗词?!” “定然是这样!” “苏状元这首词得到了天地认可,为千古诗词,引动了天地异象!” 得知是诗词引来的异象。 霎时间,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声。 像是干柴被点燃,壶水被煮沸,这一刻所有人都激动兴奋起来。 “苏长歌词成千古,媲美圣贤!” “苏夫子此前考取状元功名,现在又即兴成词,写下千古佳作,引动异象,真乃文曲星下凡,才华横绝当世!” “即兴赋词,成就千古佳作,苏夫子文采无双!” “没想到有生之年,吾竟有幸亲眼见到千古诗词的诞生,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诗词意境显化的异象,众人纷纷出声赞扬苏长歌。 至于秦澜。 抱歉,此时没人记得他了。 他那首诗词虽然也不错,但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在苏长歌的千古佳作面前,无论是在意境,还是在用词上,全方面都被彻底碾压,注定要被璀璨的月光所遮盖。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众星捧月的苏长歌。 心中万分不甘的秦澜,用力攥着拳头,指甲刺入到皮肤当中。 一首千古诗词,完全抢尽了他的风头。 让他感到无比的嫉妒和屈辱。 在秦澜看来。 自己可是丞相之子,天生高人一等,自己才应该被众星捧月! 但为什么? 为什么苏长歌要冒出头来,他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垫脚石吗?! 这时,秦澜又想起了刚才跟苏长歌的赌约,心中更是气的吐血,他原本就是想着可以赖账才答应,但现在苏长歌直接引动异象,谁敢说这不是即兴发挥? 难不成同一首诗词会引来两次异象? 还是说他苏长歌是大儒,能够随便引动天地异象,显化诗词意境? 这明显不太可能啊! 与此同时,诗词意境显化的繁华街道上。 鱼幼薇的目光与苏长歌相接触,目光空灵,面色平静似水。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自己的心跳要比以往更快,而且还是不受控制的那种。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恍惚间,鱼幼薇不禁动念想到,“他心中的那人,是我吗?”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自己不对劲。 修道二十多年,她早就能控制身体每一处部位和脑海中的念头。 可眼下,目光与苏长歌相对视。 她竟有种身体和念头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这让她心中多出几分迷惘。 “难道这就是情?” 鱼幼薇喃喃低语,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她是忘情宗的亲传弟子。 此次下山经历红尘。 为的是体验凡尘的种种情感,然后忘却,从此不感情所羁绊。 但下山了五六年,她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然而此刻在苏长歌的身上,她突然有了一丝对情的感觉。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情念。 毕竟她也又没经历过。 不过鱼幼薇却记得,师门长辈曾说过。 情就是不可捉摸,不为理性所控制,好像心中藏着另一个自己。 会因为见到他而开心,因为见不到他而难过,会去纠结他心中是否有自己,念头繁杂,有苦有甜,让人生出无数烦恼。 鱼幼薇如此想着,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不管方才动的是否是情念,但如今只有他一人让我有这种感觉。” “若是他肯助我修行。” “那我或许就能感受世间情爱,然后再放下,成就忘情仙道。” 细细品味刚才那一瞬的感觉,鱼幼薇看向苏长歌的目光闪过一抹异彩,从他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成道可能。 同样是在百花楼内。 看到苏长歌的诗词竟然引动异象。 赵恒等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姿。 “千古诗词!苏状元你是我的神!” 这时,柳咏壮着胆子喊道。 “什么苏状元,以后记得喊夫子!” 闻言,赵恒有些不满,郑重其事的讲道:“以后大家对我夫子放尊重点。” 他原本以为苏长歌只会耍嘴皮子,跟他们吹牛逼罢了,但没想到,苏长歌是真牛b,绣口一吐就是千古诗词! 这一刻,赵恒彻底服了。 心服口服的那种。 不只是他,柳咏、慕子白他们对苏长歌同样是心服口服。 试问一下。 古往今来天地大儒修为以下者,有几个能引动天地异象?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他们写下的文章、道理和事迹,至今还被世人学习,他们本身,也成了读书人口中传唱的圣贤。 霎时间,作为苏长歌弟子。 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出现在他们心中。 “姐姐,我们以后是不是圣贤弟子?”慕子白有些激动的问道。 “那大概要等夫子百年后吧。” 异象生成的街道上,慕子清收回看向苏长歌的目光,语气平淡的说道。 活人想做圣贤太难了,除非是文圣、亚圣,有足够的实力让所有人闭嘴,否则就会被那些意见不合的小人故意诋毁。 “那夫子什么时候...” 慕子白下意识的想问出口,但立刻被旁边数道凶狠视线逼停。 竖子!竟敢咒骂吾师! 吾观汝脑后有反骨! 赵恒等人恶狠狠的盯着慕子白。 只要他敢说出口,上去就是梆梆两拳,替夫子他老人家清理门户。 见状,慕子白缩了缩脖子,悻悻一笑,但也知道这是赵恒等人跟他玩闹,所以并没有当真,而是配合他们一起。 一时间,几人关系拉近了许多。 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苏夫子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其实哪有什么千古诗词天地异象。 全是苏长歌借助天地文宫,消耗浩然正气引动而来的。 但问题是他才儒道八品,体内蕴含的浩然正气存货不多,仅坚持了几分钟就被天地文宫给彻底榨干,一滴都不剩。 下一刻,百花楼内异象陡然消散。 看着突然消失的景象。 众人怔了一下,有些失落,但他们也明白,异象不可能一直存在。 随后,众人视线齐齐聚在苏长歌身上。 之前嘲讽他的话语,全部他们被选择性遗忘的抛之脑后。 此时他们所想的,是如何跟苏长歌搭上关系。 就算不成亲近,沾一沾才气也是不错,毕竟这可是引动天地异象,有希望成为古之圣贤的苗子,交好总比交恶要好。 而此刻,苏长歌的心思,全部放在体内被榨干的浩然正气上面。 至于百花楼内众人的反应。 皆在他的意料之内。 大晋王朝,天地大儒本就屈指可数,这也导致就算权贵也很少见到异象。 更何况,这异象还是由他一个儒道八品境界所引动。 他们不感到震惊才是怪事。 “真是短小无力啊,看来必须得提升下儒道境界。” 看着浩然正气一滴都不剩,苏长歌心中不禁生出感慨。 儒道的本质就是人间道,所以想要提升儒道修为,方法只有三种。 第一种就是读书明悟圣贤道理。 正所谓读万卷书,养浩然气,就是这么个意思。 第二种就是写锦绣文章、诗词歌赋、著书立说,观摩认同的人越多,获得的浩然正气也会越多。 第三则是顿悟。 这是三种方法中最难的一种。 相当于无中生有。 不仅需要创造出比肩圣贤的道理,而且自己还得深信不疑,践行真知。 三种方法不必拘泥于一条,但若是想要成为儒道圣人。 这三种方法就都要走到极致,明悟百家道理,创造有利于天下的新道理,同时践行真知,将道理推广到全天下。 “对我而言,第二种是最快的。” 结合自己的情况,苏长歌立即决定好接下来要努力的方向。 当然,第一种和第三种他也不会放弃,但有天地文宫在,第二种是最简单的,随便一个异象就能让他在大晋扬名。 再搭配上前世脑海中的诗词歌赋,简直是咔咔咔乱杀。 “儒道境界提升后,我就能变得更持久。” 就在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一道轻柔娇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公子等下可有空暇?能否陪幼薇泛舟溪上。” 苏长歌抬眼望去,发现鱼幼薇莲步轻移,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映入眼帘的是鱼幼薇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以及水波流转的美眸。 她的神态中带有一丝恳求意味,这让本就美艳的她,显得更加娇媚动人,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不忍生出拒绝之意。 这一刻,无数人的梦碎了。 第二十章:吹可以,但是别尬吹 “我没有听错吧?” “幼薇姑娘居然主动邀人泛舟溪上,促膝长谈!” “可恨啊,鱼姑娘竟然倾心于人。” “你有什么好恨的,才子配佳人,苏公子有千古之才,正好配鱼姑娘这千古绝色,两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百花楼内响起嘈杂的声音。 众人无比艳羡的看着苏长歌,眼神中很是嫉妒,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怎么会这样?!” 看着主动邀人的鱼幼薇,秦澜感觉心头像是被人剜了一刀。 痛!太痛了! 自己追求鱼幼薇如此之久。 但无论自己如何讨好。 她对自己都一直是客气中带着几分生疏,甚至连手都没碰过。 可现在,鱼幼薇和苏长歌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居然就主动邀请他泛舟溪上,凭什么?他苏长歌凭什么享此殊荣! 不只是他,旁边的赵颉同样如此。 看着不愿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他已经嫉妒的快要疯掉。 自己一颗价值连城的青元珠,都不能让鱼幼薇答应与他泛舟溪上。 而苏长歌随便作首词,竟然就让幼薇开口求他! 这种天差地远的区别对待。 让赵颉恨得牙痒痒。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赵颉,你就忍心看着幼薇姑娘沦为他人榻上尤物吗?” 秦澜挑拨怂恿的说道。 他自己不敢出头,所以想借刀杀人,让赵颉跳出来坏了这桩好事。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听到声音,赵颉转头看向秦澜,眼神中闪过几分阴翳。 他虽然恨不得将苏长歌碎尸万段,但他不蠢,前面对苏长歌出手,那是以为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学院夫子,可以随意践踏。 可是现在。 苏长歌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注定是要名扬大晋的人物。 自己对他动手。 等同于自绝于天下读书人。 到时别说是他,就连他爹靖王也会遭受牵连,不死也起码要脱层皮。 “秦澜,好一个借刀杀人,可惜本世子不是你能怂恿的。” 识破诡计,赵颉没有任何征兆的大喊道:“秦澜,你嫉妒苏夫子的千古诗词也就罢了,竟然怂恿我对苏夫子下手。” “此等卑劣行径,我赵颉虽然是纨绔,但亦不齿与你为伍!” 说完,赵颉不给秦澜对质的机会。 潇洒的甩袖离开。 “狗咬狗?” 苏长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若是自己猜的没错,应该是秦澜想把赵颉当枪使,对自己下手。 而赵颉这人虽然色厉胆薄,张狂妄行,但好歹是靖王世子,怎么可能是单纯之辈,就算再蠢也不可能中这种计谋。 不过大概是心中有气。 所以赵颉才故意反戈一击,背刺秦澜,想以此报了前面的仇。 而此时,因为刚才赵颉的那番话。 百花楼内众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秦澜,他们也不确定赵颉说的是否为真。 察觉到这一点,秦澜顿时感觉背生凉意。 “可恶!赵颉真是不当人子!” 秦澜暗骂一句后,转头看向苏长歌。 眼中虽有恨意,但他也知道,苏长歌做出千古诗词后,势必名动皇都,甚至是整个大晋。 这样的任务,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得罪的,至少明面上不行。 因此,为了保全名声。 秦澜决定先服软逃过这劫,等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来。 随即,他强忍恨意和屈辱,拱手说道:“苏状元千古之才,在下佩服。” “还望苏状元莫要轻信赵颉这种小人之言,在下绝无对你下手之意,一切都是他胡说八道,想要栽赃嫁祸于我。” “这样吗?” 苏长歌面目表情的看着秦澜。 他记得,前世有位姓周的前辈说过,一定要痛打落水狗。 否则别看它现在摇尾乞怜,若是今天放过了它,来日它还会咬人,而且咬的更狠,吼的更凶,不停的朝你龇牙咧嘴。 对此,苏长歌深以为然。 秦澜现在就是那条落水狗。 作为丞相的儿子,他注定与自己势不两立。 更别说他前面还煽动舆论对付自己,想把自己和兄长的名声搞臭。 苏长歌做事,一向秉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作风,秦澜既然针对自己,那就要做好被自己痛打落水狗的准备。 随即,苏长歌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秦澜,赵颉是小人,你难道就不是吗?” “你此前与赵颉争执时,可有顾及过朝廷的体面?” “本夫子被赵颉侮辱,据理力争,你却说斥责我不顾朝廷体面,煽动在场众人对我不满,此等卑劣行径,更胜赵颉数倍!” 苏长歌锵锵有力的声音在百花楼内回荡。 听到这番话。 众人回味起秦澜之前对苏长歌的打压。 但凡能出现在百花楼的,基本上都是权贵富贾,前面只是没去细想,外加不认识苏长歌,这才被人带了节奏。 现在再去重想此事,瞬间明白了其中算计。 霎时间。 众人看向秦澜的目光充满厌恶。 “秦澜此子心思歹毒!” “狡言蒙蔽吾等,害的吾等对苏状元不敬,真乃卑鄙小人!” “秦澜之恶,远胜赵颉百倍!” “就连赵颉都不齿与此种小人为伍,可见秦澜心肠比蛇蝎更毒。” “苏状元能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才华品格自是无可挑剔,秦澜煽动吾等对苏状元,真类其父,心肠狡诈奸险!” 这一刻,各种谩骂声如浪潮般响起。 秦澜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替,看向苏长歌的眼神中满是怨恨。 但他深知,自己也没什么能自证清白的东西,继续留在这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趁早离开,免得在这被众人臭骂。 “苏长歌,你给本公子等着!” 秦澜心念一句后,不敢在此地久留,叫上仆人就想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苏长歌出声喊住了他。 “秦澜!” “别忘了,之前定下的赌约你还没履行,难道你想毁约吗?” 随着声音的响起,秦澜身形一僵,紧接着,额头青筋暴露,他回头看了苏长歌一眼,眼神中充斥着恨意,好似一条毒蛇。 随后,他直接调头离开。 显然,秦澜无法忍受被苏长歌当众羞辱一次后,还要再被羞辱一次。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而此时,众人见秦澜竟然公然毁约,脸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堂堂丞相公子。 输了人品和才华就罢了,现在连信守承诺的品德都没了。 一时间,百花楼满是对秦澜的鄙夷声。 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 苏长歌的耳边,再次响起鱼幼薇那轻柔婉转的声音。 “苏公子,你还未回答,是否有遐陪幼薇泛舟溪上。” 鱼幼薇很是认真的问道。 苏长歌看着站在面前的人间绝色,想到今日份授课已经结束,于是点头答应。 “今日的话,可以。” 然而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就多少有些扎心了。 什么叫今日的话可以? 这可是花魁鱼幼薇主动开口相邀。 难道改日你没空就不答应吗? 刹那间,众人心中泛起阵阵酸意,嫉妒使他们变得面目全非。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见苏长歌答应下来,鱼幼薇笑颜逐开,很开心的回了一句。 见状,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们仿佛从鱼幼薇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以,不过要劳烦鱼姑娘稍等片刻,我有些话和我学生说。”说完,苏长歌见鱼幼薇点头,迈步朝赵恒等人走去。 刚到身前,就听到柳咏兴奋的声音。 “夫子!你就是我的神!” 柳咏满脸激动的看着苏长歌。 他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夫子竟然如此牛比,真的靠文采让花魁主动追他。 倘若自己能学到其中十分之一,那以后在勾栏还不是咔咔咔乱杀。 “吹可以,但是别尬吹。”苏长歌让柳咏赶紧闭嘴,没文化连夸人都不会,然后说道:“今日的讲课到此结束。” “你们可以继续留在这,也可以会太学院,但切记不要主动惹是生非。” “放心,夫子。” 赵恒拍着胸脯保证道。 随后,又挤眉弄眼的笑道:“那学生们就不打搅夫子你的好事了。” 话音落下,就拉着柳咏几人离开。 他们都是老司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添堵。 “夫子,那我们也告辞了。” 慕子清拱手行礼后,转头看向弟弟,“子白,我们回去吧。” “啊?就回去?” 闻言,慕子白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还以为夫子走后。 自己就可以体验一波少年的青春悸动,迈出人生的第一步。 “怎么?你想待在这?” 听到弟弟的话,慕子清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这一刻,即使是身为旁观者的苏长歌,都能看到慕子白头顶那大大的‘危’字,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人有事。 为了做圣贤弟子,居然想让为师死,不孝弟子打死也活该。 “姐,我就随口一说,也不是很想。” 意识到危险的慕子白干咽一口口水。 看着面前的姐姐,眸中充斥着本能的恐惧,童年阴影浮上心头。 “既然如此,那走吧。” 慕子清‘甜甜’一笑,然后潇洒转身离开。 见状,慕子白和沈福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各自眼中的遗憾,但没办法,慕子清积威已久,他们不敢不从。 于是两人只能暗暗叹了口气,眼神约定下次再来。 随即,便跟着一同离开。 “这丫头,笑起来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苏长歌揶揄一句,然后转身走向鱼幼薇。 准备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干嘛。 而此时,慕子清似是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脚步突然一顿,但转瞬便恢复如常,只是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点弧度。 第二十一章: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花街西面有条水晶河。 这条河在即将流入皇都外的苍山前,走势渐缓,窝成一大片清泓似镜的水潭。 每日都有花舫在湖面上随意行走,上面张灯结彩,极为热闹。 很快,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 苏长歌陪同鱼幼薇,两人一起登上停靠在岸边的花舫。 其中,作为百花楼的花魁,鱼幼薇出行自然不可能是独来独往,所以还有数位容貌不俗的侍女跟随在身边照应伺候。 花舫在水晶湖面游动。 苏长歌和鱼幼薇两人站在船头处,侍女们端庄恭敬站在身后。 此时,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景色可还入眼?” 鱼幼薇面带笑颜的问道。 闻言,苏长歌眺目远望。 漆黑如墨的夜空下,沿岸花街华灯飞舞,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水晶湖面上,蒙着薄薄的雾气,一艘艘花舫随波逐流,朦胧微茫的灯光下,一道道倩影倒映在水波荡漾的湖面。 “河岸水色宜人醉。” 苏长歌收回目光,望向身边的佳人答道。 “那幼薇与这景色孰美?” 鱼幼薇嫣然一笑,眸中春水缭绕,散发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 此话一出,身后的侍女瞬间惊了。 她们伺候鱼幼薇数年。 从未见过她对人做出如此媚态,更没见她对哪个男子表露过心意。 看似是在问景色和她谁美。 实际上,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句话是试探男人觉得自己如何。 这时候只要随便说两句褒扬的话。 就能抱得美人归。 此刻,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鱼姑娘之美,自是人间绝色,增之一分则妩媚,减之一分则清冷。” 然而说到这里。 苏长歌却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鱼姑娘,你若是有事,还请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此言一出,鱼幼薇怔在原地。 侍女们听到这话,暗暗摇头,觉得眼前这位苏公子不解风情,女子本来就含蓄,情感之事怎可轻易与人言语? 但苏长歌却不认为。 鱼幼薇这是在对自己表露心意,认为这更像是种试探。 准确来说。 从刚开始她主动邀自己泛舟时。 苏长歌就觉得不对劲。 自己虽然长相俊俏,才华过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 但鱼幼薇可是仙门弟子,而且这个年纪就有七品修为,资质肯定不差,放在仙门里面不说拔尖,但也肯定是重点培养。 若是普通的花魁,为了名声或者才华,也许有可能投怀送抱。 可鱼幼薇本就是天之骄女。 眼界甚高。 连对女人可谓无价之宝的青元丹都能拒绝,怎么可能刚见面就如此主动?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因此,苏长歌猜测,鱼幼薇肯定是有事求自己,而且这件事对她获利不小,否则比可能对自己如此主动。 正想着,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聪慧,幼薇就知道瞒不过你。” 回过神来的鱼幼薇梨涡浅笑,脸上媚态瞬间消失,转目看向水波荡漾的湖面,问道:“苏公子,你可知道幼薇身份?” “听人提过,忘情宗弟子,下山红尘历练。” 苏长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是他从赵恒口中得知的,并没有得到证实,但想来八九不离十。 毕竟赵恒是皇孙,知道总归多点。 “确是如此。” 鱼幼薇轻轻颔首,而后继续说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说完,似乎是怕苏长歌不理解其中含义,又特地解释道:“最高境界的情,是忘却,最低境界的则薄情,无情。”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心道:“看样子,这个世界的仙门,理念上和前世的道家有些相似。” 道家崇尚自然,主张清净无为。 鱼幼薇口中的太上忘情,与道家的清净思想就很相似,几乎如出一辙。 至虚极,守静笃,不因外物或事情而动情念,以虚静空灵之心观察万物生死循环的规律,做到心灵层次上的清净。 只不过,道家不仅只专注于情字。 其中还有无为,也就是无妄为,无所不为,以及其他观点。 而作为历史中文系的教授。 苏长歌前世对这些国学经典有过深入了解。 就在这时,鱼幼薇的声音再次响起。 “幼薇这次下山体验红尘,为的就是追求太上忘情之境。” “但是未曾拿起,也就无法放下。” “因此...” 说到这,鱼幼薇俏脸上突然多出一抹羞态,“幼薇想请苏公子助我修行,领略这世间情爱的滋味,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苏长歌整个人都懵了。 看着眼前柔媚动人的绝色美人,莫名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忘情宗弟子,百花楼花魁。 让我助她修行,领略世间情爱的滋味,这个修行他正经吗? 不会是什么采阴补阳之术吧? 亦或是图谋其他什么? 苏长歌想到这,眼神中多出几分警惕。 他不是那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而且就算有,他这小身板也未必把握的住。 关键是,苏长歌对这个世界的仙门不了解。 太上忘情他懂归懂。 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太学院的老夫子张口闭口仁义道德,他们就真仁义道德了吗? 万一这个世界的仙门跟那群老夫一样,表面装成淡泊名利,德高望重,背地里损人利己,为了修道不择手段呢? 当然,苏长歌这仅仅只是怀疑。 但没办法,他和鱼幼薇才刚接触不久,还不了解她是怎么样的人。 突然搞这么一出。 但凡心思缜密的人都会生出疑心。 随即,苏长歌看向面前娇柔百媚的鱼幼薇,坦言问道: “鱼姑娘乃是天之骄女,年纪轻轻已臻仙道七品,在下不过寻常读书人而已,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姑娘如此青睐?” 话音落下。 一旁的侍女们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这位苏公子是不解风情? 还是说不喜女色? 像幼薇姑娘这般美若天仙的绝色,只要愿意开口。 这世上愿意助她修行的男子,怕是连整个大晋皇都都装不下,但到了这位苏公子这里,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阻。 然而,鱼幼薇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扑哧...苏公子真是妙人。” 察觉到他对自己心生警惕,鱼幼薇心中倍感好奇,说道:“幼薇刚才这番话,若是讲予其他人听,怕是早就点头应下,甘做裙下之臣,助我修行。” “可苏公子你却对我畏之如虎,怎么?小女子很可怕吗?” 说话间,鱼幼薇莲步轻移。 凑到苏长歌身前,抬起头,眼中春波缭绕,满是好奇之色。 霎时,一股清兰幽香扑面而来。 苏长歌看着面前神态俏皮的美人,有些心动,但又心存顾虑,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实模样,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伪装。 至于说怕? 两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花舫。 即便鱼幼薇心怀不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那样太蠢了。 而此时,见苏长歌不回话。 鱼幼薇神色突然落寞下去,自怨自艾的说道:“幼薇懂了。” “苏公子之所以再三推脱,定是嫌弃我这勾栏女子的身份,觉得配不上你千古之名,但又不好言明,才会如此。” 这话一说,侍女们看苏长歌眼神变了。 觉得他跟那群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一样,瞧不起她们这些勾栏女子。 千古之名又如何。 我们幼薇姑娘还是千古绝色呢! 只不过,话虽如此,但侍女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自卑。 毕竟在世俗的目光下,她们确实是贱身,玩玩还行,但要说认真,估计没那个愿意将她们娶回家,或是善待她们。 “鱼姑娘,在下绝无这个意思。” 苏长歌解释道:“在我看来,世间行业无高低之分。” “勾栏女子以身侍人,既非她们所愿,又何来自甘下贱一说,都是命不由己的苦命人罢了。” 在这个儒道昌盛的世界。 文人墨客好风流,喜狎妓,但提上裤子就骂花妓是人尽可夫的贱流, 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 但作为穿越者。 苏长歌却不这么认为。 若是甘当妓女,那被骂自然无话可说,可这勾栏中又有几个愿为人妓? 她们要么是被逼良为娼,要么是实在没有营生可做,毕竟男人不行还可以参军,或者操持贱业,但女人却没多少出路。 毕竟这个时代女人只是附属品,身不由己,压根没有选择的权利。 苏长歌没有改变时代的伟大想法。 但他会端正自己的观念。 而听到此话。 刚才还对苏长歌心生不满的侍女,此时眼中不由多出几分敬重。 吹捧她们美色的话很多。 但不过是那群读书人馋她们的身子,才故意说出来的好听话。 可苏状元这番话,既无吹捧,也无贬低,却诠释出她们这群勾栏女子命不由己的无奈,这让她们不禁心生敬意。 正此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有此高见,幼薇替勾栏的姐妹谢过公子。” 鱼幼薇开口, 脸上全然没有方才那副自怨自艾之色,但眸子要比之前明亮了几分。 她身处勾栏之地,自然知道花妓的无奈,以及世人对她们的看法,而似苏长歌这样发自内心为花妓叹嗟的人,她此前从未见过。 也是因为这样。 她对苏长歌更感兴趣了。 而此时,见鱼幼薇如此快就变了脸色,知道她刚才自怨自艾是装出来的。 苏长歌心中不由揶揄一声。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随后,他拱手说道:“幼薇姑娘千古绝色,垂青于苏某,本是我的福分,但苏某对情爱一事暂无念想,还请见谅。” 这话一说。 周围的侍女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若是之前,她们会觉得苏长歌不识抬举,但现在只是觉得遗憾和可惜。 鱼姑娘和苏公子多好的人啊。 他们两人若能在一起,定然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就在这时,鱼幼薇唉声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苏公子如此说,那幼薇也不能强求。” 言语中满是遗憾之意。 见状,苏长歌也隐隐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连背后谋害自己的凶手都没找到,随时都有危险, 还有阉党和丞相在旁虎视眈眈。 虽然今日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动异象后,他们肯定不敢轻易动手。 但道不同,不相与谋,声望高只能让对方忌惮,不敢在明面动手,可对方若真想杀他,刺杀、下毒等手段未必不能用。 要知道,权谋斗争永远没有底线。 而如今要是再加上个是好是坏都不知道的鱼幼薇,那局面将变得更复杂。 心念至此。 苏长歌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挽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刚才那些不过是鱼幼薇的试探,想看看他值不值得自己喜欢。 “不贪念女色,不自命清高,以平等心待人,而且还有智谋有城府...” 鱼幼薇眸中闪过几分光亮,“不错,各方面都适合做助我修行之人,师父曾说过,爱而不得也是情爱的修行过程。” “苏长歌,你注定是助我成道之人!” 至于苏长歌愿不愿意。 仙门长辈曾说过,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鱼幼薇自信凭自己的容貌,只要主动一点,让苏长歌喜欢自己不算难事。 第二十二章:扬名皇都,各方震动! 大晋皇都南面,丞相府内。 一个长相儒雅随和,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坐在正堂。 男人身穿大红色仙鹤官袍,须长三尺,头发大片已经花白,但仅是坐在那不动,就给人一种极具威严,不容小觑的感觉。 此人正是大晋丞相,秦辅。 出生于官宦世家。 虽然家境优渥,但自幼就受到了严格的家教,是当地闻名遐迩的神童。 五岁善对偶,八岁诵千言,十三岁就考中秀才功名。 后来被送到太学院内寒窗苦读。 八年后,也就是秦辅二十一岁的时候,殿试高中榜眼,可谓是前途无量。 但当时因秉公执法,得罪了朝堂权贵,被打发到礼部修书编纂,而这一修就是十五年,昔日的意气风发也全被时间给磨平了。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 大晋王朝与外族蛮夷作战失利,短短数月就被攻陷六座城池。 幸而当时卫国公挺身而出。 率领二十万大军挡住了来势汹汹的蛮夷,这才将边关的战局稳住。 但后面局势僵持不下,于是外族派使臣前来和谈,表示愿意归还之前攻陷的六座城池,但大晋需要支付白银三千万两。 在此情况下。 秦辅主动请缨与外族使臣谈判。 在这场谈判中,秦辅凭借出色的口才和能力,大出风头。 将原本的三千万两白银缩减至六百万两,但要送出一位公主和亲。 不过对当时的大晋来说,再打下去未必能取胜外族,收服失地,而继续作战,所消耗的钱粮远要比这六百万两要多。 因此满朝文武算了一笔账,最终答应了这个何谈条件。 毕竟在他们眼里。 公主算什么。 老皇帝足足有十几个女儿,随便送一个女儿出去就能省下上千万两。 值!真值! 也正因为这件事,秦辅崭露头角。 短短数年,先后担任礼部侍郎、兵部尚书、御史中丞,最终升任为中书省丞相。 不过在他权倾朝野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清洗朝堂上的政敌,任人唯亲,打压那些非太学院出身,通过层层科举考上来的官员。 言归正传。 丞相府大堂内,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老爷,公子来了。” 一名老仆踱步走上前开口。 “你去把他带过来。”秦辅脸上不露喜怒,声音极其平淡。 但只有身边跟随多年的老仆知道,老爷越这样,就说明他越愤怒,只是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克制住了而已。 “是。” 老仆开口答应。 随后转身去请少爷,他的动作很快,形同鬼魅一般。 寻常人肉眼很难看到他是如何行动的。 不多时,老仆从门外走进,一道年轻的身影跟在他身后。 正在刚才在百花楼内被羞辱的秦澜。 “父亲大人...” 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秦澜心中忐忑不安,说话都有些颤抖。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这时,秦辅开口。 “百花楼内,怎么回事?” 说话间,秦辅瞥了眼面前颤颤巍巍的儿子,心里有些失望。 成大事者,心志必须坚如磐石。 自己还没有诘问,他就被吓成了这个样子,如何能指望他去做大事? 此时,看着自己的老爹,秦澜愈发心慌,语气忐忑的为自己辩解道:“父亲,孩儿就是想为你出口气,所以才去挑衅苏长歌。” “但谁曾想他即兴赋词,竟然能做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 说到这。 秦澜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惹下的麻烦不小。 但到最后,他还是为自己强辩一句,“都怪那苏长歌得势不饶人,欺人太甚,所以孩儿才拂袖而去,保留最后一丝脸面。” 话音落下,一声暴喝猛地响起,秦澜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愚蠢!!” 秦辅开口。 腾的一下站起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儿子。 百花楼一事,早在儿子秦澜回府前。 他就听手下汇报过。 虽然当时很恼怒,但秦辅还是压下来脾气,毕竟这是自己的种。 真正令他忍不住暴怒的是,事情发生后过了一两个时辰,儿子秦澜居然连错在哪都不知道?简直是愚不可及! 一时气急做错事不可怕。 年少轻狂谁都有。 但怕就怕做错以后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那才是最蠢的! “你可知你错在哪?”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儿子,秦辅最终还是不忍心动手,又坐回椅子上。 他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从太学院被朝廷直接选任为官,在江南担任地方知府。 而小儿子秦澜,则是他三十六岁,也就是崭露头角那年出生的,因此一直倍受宠溺,但也因为后面事务繁忙,所以欠缺管教。 “孩儿愚钝,还请父亲训示。” 秦岚见状,知道是父亲不忍动手,于是连忙开口认错。 “唉...” 秦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毕竟秦澜还年轻,自己又欠缺管教,认识不到错误也不能全怪他。 “你挑衅苏长歌一事为父不怪你。” “年少轻狂遇到仇敌,难免会一时冲动,这没什么好指责的。” “而且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苏长歌即兴赋词,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之事,不在掌控范围内,就算换为父在你这个年纪,一样得吃亏。” “但你错就错在,最后不该拂袖而去。” “看似潇洒,不用再忍受苏长歌羞辱,可实际上却是输的一败涂地!” 说到这,秦辅无奈的摇摇头。 然后继续说道:“大丈夫在世,一次小小的羞辱算什么?” “人生百年,起起伏伏,那苏长歌能风光几时?你日后奋发图强,待到平步青云之日,还怕找不到机会报复回来?” “若你当时遵守承诺,虽然丢了面子,但却也会有人敬佩你的勇气。” “可现在,你拂袖而去。” “世人皆知道你不但奸诈狡猾,而且不信守承诺,再也没人会信任你。” 听到这话,醒悟过来的秦澜满头冷汗。 看着面前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开口道:“孩儿知错了,还请父亲救我。” “此时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秦辅摇摇头,但而后似乎想到什么,说道:“除非你与苏长歌冰释前嫌。” “啊,这...” 秦澜瞪大眼睛看着父亲。 与苏长歌冰释前嫌?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 “很难,但总归要一试。” 秦辅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但谁让秦澜是他儿子呢。 而且苏长歌这一次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注定要名扬大晋,成为读书人钦佩的对象,如若能冰释前嫌,两方联手,大晋文武百官都将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就算是皇帝,也很难对两家下手。 ...... 与此同时,靖王府内。 赵颉赤裸上半身的跪在地上。 面前站着位身穿蟒袍,手里拿着跟藤条的中年男人。 “孽子,孽子啊!”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的骂道:“本王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孽障!” “青元丹如此珍贵之物,你竟然偷去想送给勾栏女子?而且还与人争风吃醋,闯下大祸,本王今日非要抽死你个孽障不可!” 话音落下。 啪! 清脆的鞭打声响起。 赵颉背后多出一条鲜红发紫的鞭痕,显然中年男人是气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一阵求饶的女人声音响起。 “别打了王爷,别打了。” 只见一个头戴云仙簪,颈脖上挂着串珍珠的雍容美妇急匆匆跑来。 挡在赵颉的面前。 “王爷,咱们就颉儿一个孩子,你忍心这么打他吗?” 看着哭着梨花带雨的妻子,中年男人心中有些不忍,但一想到今天赵颉闯下的祸,火气又瞬间涌了上来。 “哭什么哭!胡闹!” “当真是慈母多败儿。” “这些年就是你太过宠溺颉儿,才会害他变得如此纨绔!” “你知道他今天干了什么吗?” “这混账竟然偷了祖上传下来的青元丹,准备送给一个低贱的勾栏女子!” “不!幼薇不是勾栏女子,她是仙门弟子!” 听到老爹的话,赵颉站起来顶了一句。 见状,中年男人顿时更气了,指着赵颉破口大骂道:“好啊,好你个混账东西,还学会跟你爹我顶嘴了!” 说罢,就要上前继续鞭挞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但此举却被妻子给拦了下来。 “王爷,颉儿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妾身吧!” 随即,美妇就护在赵颉身前。 看到这一幕。 中年男人攥紧手里的藤条,然而还是没有忍心下手。 重重的将藤条给扔到地上。 “孽障,这次看在你母妃替你求情的面子上,就姑且放你一马。” 中年男人开口,“来人,把这孽障带到房间里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声音落下不久。 两三道壮硕身影从门外走进,扶起赵颉,架着他就朝房间里走去。 见事情平息,雍容美妇,也就是靖王妃的心里松了口气。 接着望向自己的丈夫,埋怨道:“王爷,颉儿虽然偷了青元丹,但现在东西不是还在吗,你发那么大脾气干嘛?”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靖王扫了眼妻子,说道:“青元丹还在,这事本王也就不怪他。” “可他在勾栏与人争风吃醋。” “得罪了吏部尚书之弟,还有秦相的儿子,惹下了不小的麻烦。” “尤其是前者,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不出意料,注定要成为将来文坛魁首。” “我们虽是世袭亲王,身份显赫,但手上并无实权。” “如今皇帝老矣,太子即将登基。” “一代新人换旧人,朝局必将发生动荡。” “若因此事开罪丞相、吏部尚书,还有个文坛领袖,对靖王府只有坏处。” 说到这,靖王见妻子眼神懵懂,目光多出一抹无奈,摆摆手,开口道:“罢了,这事跟你这妇道人家说了也没用。” 随即,对不远处的老管家吩咐道。 “准备几份薄礼,本王要亲自过去拜访吏部尚书。” “诺。” 老管家点头应声。 转身出门准备出行的马车和礼物。 而与此同时,苏长歌词成千古,引动天地异象的事也很快在皇都流传开来。 得知这件事情后。 官宦权贵们除了感到惊讶以外,都纷纷备好礼物向着苏府赶去。 他们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交好苏长歌,毕竟大晋以文治国,儒道昌盛,苏长歌今日之事必将名扬大晋,誉满天下。 雪中送炭可能迟了,但锦上添花却刚刚好。 结交一番对自己总不会有坏处。 正此时,皇宫内。 老皇帝看着手里的密折,眼神中露出几分沉思。 第二十三章:请柬 恢弘大气的皇宫内。 老皇帝坐在御案前,身边站着两个模样恭敬的太监。 “苏长歌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异象...” 看完手中密折,老皇帝眸中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沉思起来。 苏长歌这人他很不喜欢。 脾气太直,率真妄为,竟然敢在朝堂上指着他的鼻子骂。 但不可否认,这种人对王朝是有用的, 行的正,立的直,忠于大晋,忠于百姓,就像是一股清流,可以用来洗涤、震慑朝堂上的人,而且还能用来拉拢读书人。 也正因如此。 老皇帝当时才会放过苏长歌,并将他扔到太学院内去当教书夫子。 因为这种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到了太学院内,势必会和丞相一党的人爆发出激烈冲突。 只不过苏长歌惹事的能力过于突出。 比老皇帝想象的还要快。 短短几天时间,先是命令官兵包围太学院,叫板大儒,然后第一天上课又带着学生大摇大摆的逛勾栏,并且还与靖王世子和丞相小儿子起了冲突。 不仅如此,还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显化诗词意境。 这其中无论是那件事。 放在普通人身上,那都是了不起的大事,但偏偏全让苏长歌给干了。 “如此也好,这样更有利于朕平衡。” 老皇帝心道一句,眼神中闪过精光。 大晋王朝以文治国,儒道昌盛。 千古诗词一事必然会在文坛当中引起剧烈反响,苏长歌将被天下读书人敬仰。 朝堂上,苏子由对上丞相本就势弱,这样一来,既削弱了丞相一党,又增强了苏子由一派,双方实力逐渐达成平衡。 随即,老皇帝看向身旁的太监。 “传朕口谕。” “苏长歌才华出众,作出千古诗词,彰显大晋文风,赏金千两以作嘉奖。” 赏赐不重,因为苏长歌毕竟没有立功。 但这却代表了一份态度。 一来重视读书人,二来告诉其他人,朕很看重苏长歌,不可对他胡来。 “诺。” 太监点头,转身便去准备此事。 随后,老皇帝又扭头吩咐另外一名太监。 “苏长歌乃皇孙赵恒之师,你去通传太子一声,让他请苏长歌到太子府做客,感谢苏长歌对赵恒的谆谆教导。” “诺。” ...... 深邃寂静的夜里。 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中,皎洁的月光如清辉般洒落大地。 此时此刻。 吏部尚书府邸热闹的很。 往来车马络绎不绝,都是皇都内的官宦权贵,前来拜访苏长歌。 “诸位请见谅,吾弟长歌暂未归家。” 看着这些过来祝贺拜访的权贵。 苏子由恭敬有礼的说道:“诸位的心意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他心领了,等长歌回来后,我会将这些都转告给他。” 苏子由此时很兴奋。 他没想到,弟弟苏长歌竟然能作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名响皇都! 此等才华冠绝于世,举世无双! 哪怕不需要他的帮助,弟弟将来也能成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但是,更令苏子由感到兴奋的是。 弟弟苏长歌与勾栏花魁鱼幼薇泛舟溪上! 要知道。 自己不过残废之身。 老苏家就弟弟苏长歌一根独苗。 可之前弟弟年龄太小,加之又不好女色,一心只读圣贤书。 苏子由虽然一直从旁劝说,实在不行纳几房小妾,或者是找几个丫鬟,先把大事给办了,但都被弟弟苏长歌无情拒绝。 这让苏子由很惆怅。 甚至有段时间,他都希望弟弟苏长歌要是个好色的纨绔子弟就好了。 孩子生下来他来养都行。 不过毕竟是亲弟弟,苏子由最终还是尊重了苏长歌的意愿。 时至今日,弟弟苏长歌终于开窍了! 至于鱼幼薇是勾栏女子,还是什么仙门弟子,苏子由都不管。 只要弟弟对女色感兴趣了就好,这样他老苏家的香火还能继续延续下去,不至于到了两兄弟这一代直接绝嗣。 就在这时,府上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爷,靖王殿下前来拜贺。” 一时间,堂内热闹的声音瞬间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苏子由。 毕竟谁都知道。 今日勾栏内苏长歌与靖王世子发生了冲突。 而此时,苏子由脸上原本的和善笑容,也顿时冷淡下去。 “替我转告靖王殿下一声。” “靖王殿下身份显赫,屈尊降贵来拜贺吾弟长歌,实在万分感谢。” “但可惜,长歌还未回府,我这边还有要事与几位贵客商量,还请靖王见谅,等日后有机会,我一定携长歌登门拜访。” 苏子由知道,靖王殿下亲自登门拜贺。 已经算是放低了姿态,要和弟弟苏长歌冰释前嫌,了结两方的怨隙。 站在利益角度出发。 他该接见靖王,毕竟平白树敌不是件好事。 但是,靖王世子当众挑衅侮辱一事,就算要冰释前嫌,那也是弟弟发话。 苏子由作为兄长,永远站在弟弟这边。 弟弟选择宽恕,那他就与靖王和谈,弟弟若是心有怨气,那他就替弟弟出这口恶气,绝对不会越俎代庖,替弟弟做决定。 “是。” 老管家点点头,走了出去。 很快,就来到门口,将苏子由说的话转告给靖王听。 “这苏家,简直欺人太甚!” 听出其中的婉拒之意,靖王眼中冒出怒意,冷冷的盯着苏家门匾。 自己堂堂世袭亲王,手上虽然没有实权,但也算是皇室宗亲,亲自登门拜访,这苏家竟然半点面子都不给,将他拒之门外。 “好!好!好你个苏子由!” “真当本王怕你们不成!” 靖王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巷道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以及数十名皇城禁军。 “这不是陛下身边的赵公公吗?” 靖王眼中有些狐疑。 随即,走上前拦下他们几人,问道:“赵公公,你来苏府可是有何要事?” 作为王爷,他对太监不用太客气。 “靖王殿下,您也在啊。” 赵公公对靖王行礼,然后回答道:“老奴来此是为了传达陛下口谕。” 说完,就朝苏府内走去。 赵公公在宫内待了许久,自然懂规矩,圣上口谕的内容不能轻易告诉他人。 尤其是亲王、皇子等皇室成员,否则一旦让陛下知道。 免不了觉得有勾结。 “陛下口谕...” 靖王还在想着,就看到几名禁军手里捧着的金灿灿的黄金。 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陛下赏赐苏长歌! 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看重苏长歌。 事情白天才发生,晚上就让身边的公公过来赏赐,这份恩宠实在厚重。 心念至此,靖王回头又看了眼苏家的牌匾,再望了望车上的礼物。 走上前对苏府管家说道:“既然苏状元不在家中,那本王也不好叨扰,这份薄礼就留在府上,改日本王再登门拜访。” 说完,也不理会苏府管家如何婉拒。 指使仆人将礼物放下后。 就坐上马车扬长而去,心里想着下次带那孽子过来亲自赔礼道歉! 此时,府邸内。 打发走靖王的苏子由,正在和几名过来拜贺的客人交谈。 突兀间,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 “老爷,宫里来人了。” 此话一说,堂内众人同时闭上了嘴巴,齐刷刷朝门口看去。 下一刻,数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公公,您怎么来了。” 有人认出来者的身份,好奇的问道。 “苏状元可在府内?” 赵公公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苏长歌身影,开口道。 听到声音,苏子由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赵公公请见谅,舍弟还未从外面回来,可是有什么事要找他?” “尚书大人。” 赵公公拱手朝苏子由回礼。 虽然是天子近侍,但他身份上比苏子由还要差很多。 当然,也没人去计较这事。 毕竟在天子身边侍奉,身份虽然低微,但架不住话语权重。 因此大多都是以平辈论处。 “自然是好事情。” 看着苏子由,赵公公面带笑意的说道:“既然苏状元不在,那就由尚书大人您来代他接旨。” “微臣接旨。” 闻言,苏子由拱手作揖,旁边的客人同样拱手作揖,不敢怠慢圣意。 “传,陛下圣谕。” “苏长歌才华出众,作出千古诗词,彰显大晋文风,赏金千两以作嘉奖。” 声音落下,赵公公身后捧着黄金的几名禁军走上前。 苏府仆人赶忙上前接过。 堂内那些拜贺的权贵看到这一幕,眼前闪过一丝精光。 苏家兄弟皇恩厚重啊。 这都到了夜里,陛下还派身边近侍前来宣读圣谕,赏赐苏家。 “这趟来对了。” 客人们相互对视一眼,觉得这趟来的真值,起码锦上添花是做到了。 此时,苏子由的声音响起。 “臣苏子由,代舍弟谢过陛下赏赐!” 苏子由开口行礼谢恩,然后踱步走到赵公公身边,笑道:“辛苦赵公公特地跑来一趟,这是本官的一点小小心意。” 说话间,他从袖中掏出几百两银票,塞给宣读完口谕的赵公公。 “这...” 看到银票,赵公公眼中闪过精光。 虽说以他这个位子不应该,但太监从来不会嫌钱多、 毕竟一代新人换旧人。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皇帝嫌弃,或者是将来老了出宫,那时用钱的地方多着,万一没钱,拖着残躯怕是连街上乞丐都不如。 “就当是本官请公公喝茶。” 苏子由不顾赵公公‘推脱’,强行把银票塞进了对方袖子里。 以他的身份,就算不给对方也不敢说什么。 但给的是人情世故。 不给就是事故了。 这些太监都小心眼,因为这点小事被记恨上太不值当。 “唉...那咱家谢过苏大人了。” 赵公公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眼堂内众人,笑着说道:“苏大人既然有客人在,那咱家也不打搅了,这就回宫回禀陛下。” “本官送公公出门。” 苏子由说完,很是热情的送赵公公出去。 而之前那些过来拜贺的。 看了眼外面天色。 等苏子由从外面回来,寒暄道贺了几句后,也乘着马车纷纷回去。 “二老爷这次可是出尽了风头。” 苏府门口,管家看向苏子由,恭敬的说道:“皇都内有头有脸的权贵官员几乎都来拜贺,还有卫国公、信国公等都派人送来了请柬,请二老爷到府上做客。” “好,你先安排下人把这些礼物收好。” “然后再等下把那些请柬,还有今日的送礼清单都送到我书房去。” 苏子由吩咐好后,转身便要进门。 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兄长,这么晚了还在门口作甚?” 听到这话,苏子由面色一僵。 不对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弟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武道锻体 苏府门口。 “兄长。” 苏长歌走上前,对盯着自己缄默不言的兄长行礼。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脸色怪怪的。 而且按照往常习惯,不应该热情的上前问自己用膳了吗? 正想着,兄长苏子由出声了。 “长歌,你不是和百花楼花魁泛舟溪上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苏子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虽然他对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但万一呢? 说不定有进展,但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快,毕竟感情也是要慢慢培养的,弟弟又是正人君子,第一次就做那事确实不太可能。 事已至此,苏子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兄长就知道了百花楼的事?” 听到此话,苏长歌怔了一下。 谁说古代信息传递慢?吃瓜速度完全不亚于前世网络时代好吧。 不过他和鱼幼薇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 随即,苏长歌答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和鱼姑娘两人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一起泛舟溪上,欣赏湖景而已。” 此话一说,苏子由面色微变。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难道是对方瞧不上长歌? 她怎么配?! 就算传闻说她是仙门弟子,仙道七品修为,天资无双。 可弟弟长歌也不差,当朝状元,吏部尚书之弟,儒道八品修为,而且还作出千古诗词,加起来不比对方条件差。 想到这,苏子由不禁替弟弟感到惋惜。 弟弟长歌这么优秀要强的人。 好不容易遇见心仪的女子就碰到这种事,对他的打击应该挺大的。 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恐怕心里面一定很难受吧。 但是感情上的事苏子由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也不能强迫花魁的意愿,更何况弟弟长歌为人正直,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当然,若是弟弟最后思念成疾。 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心里如此想着,苏子由看向一脸淡然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 决定提点开心的事让他高兴起来。 至于感情的事,就不要再去往弟弟的伤疤上撒盐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子由开口念完诗词,满脸笑意的夸奖道:“长歌,你这首词当真是好文采,此词一出,天下读书人只能望尘莫及!” “而当今世上,能以诗词引动天地异象者,也只有长歌你一人。” 此时,听到兄长话锋一转。 前面还在问自己和花魁的事情,一转眼就开始吹捧自己的诗词。 苏长歌感到有些突然。 他自然想不到,因为自己刚才的话,兄长会脑补出那么多东西来。 不过苏长歌也没去细想原因。 毕竟认识到自己的家庭帝位后,觉得兄长苏子由这样夸他也挺正常的。 而此时,见弟弟没有回话。 苏子由心中一沉。 难道自己吹捧的工夫退步了? 不对呀, 弟弟的每篇诗词和文章自己都背的滚瓜烂熟,以前弟弟最爱听这些。 而如果不是自己的问题话。 那么...看样子,今日和花魁游船的事,对弟弟的打击比预想的还要大。 于是,苏子由决定加大力度,重症用猛药,继续夸道:“长歌,你这次写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已经名扬整个皇都。” “在你回来之前,许多达官显贵特地过来拜访,想要一瞻你的风采。” “而且卫国公、信国公等也都派人送来请柬,想请你到府中做客。” “不仅如此,就连陛下都被你的才华所惊艳。” “连夜降下口谕赏赐黄金千两,夸你这首词彰显了我大晋文风之盛。” 此时,听到陛下赏赐。 苏长歌神色稍稍有些动容。 觉得自己今天的努力没有白费,有了天地异象这层光环在。 就算陛下也要安抚拉拢自己。 至于那些登门拜访者,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自己此番名扬皇都,他们过来锦上添花乃人之常情,苏长歌早已预料到。 不过卫国公、信国公等门庭显赫的权贵派人送来请柬。 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卫国公倒还好解释,慕子清、慕子白是自己学生,请自己做客很好理解。 可是信国公... 难道自己学生中还有人是信国公家的子嗣? 信国公姓霍,班上确实有个姓霍的,莫非是跟在赵恒旁边的霍从文? 想到这,苏长歌看向兄长,出声问道:“兄长,你可知道信国公府上,有哪位小辈在太学院读书?” 听到这话,苏子由怔了一下。 “信国公?” “长歌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子由开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他们家的小辈,是不是我教的学生。” 苏长歌开口解释道。 由于才第一天上课,再加上有教无类的理念,所以他没有过问学生的背景。 甚至就连慕子清和慕子白姐弟两人,还是他通过姓氏猜测出来的。 此时,听完弟弟的解释,苏子由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据为兄所知,他们家好像是有个十六七岁的小辈在太学院。” “不过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 “十六七岁?” 苏长歌回想起霍从文那稚嫩青涩的样子,确实像十六七岁的少年。 正想到这,苏子由再次开口。 “长歌,可需要为兄派人替你打听此事?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不用了,谢过兄长好意。” 闻言,苏长歌摇了摇头。 他也就是一时好奇,学生的家庭背景,并不会影响他对学生的教导。 没必要劳烦兄长去打听这件事。 随后,苏长歌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若是没什么重要事情,小弟便回房休息了,兄长你若是无事,也快去睡吧,明日你还要上早朝,处理政务。” 此话一说。 苏子由这才想起已经到了深夜。 惋惜的看了眼弟弟。 觉得需要给他一点独自思考的时间,来面对这次感情上的打击。 “好,那长歌你先回房休息吧。” “嗯。” 苏长歌点点头,抬步朝府内走去。 不多时,他就来到了房间外。 只见房内蜡烛已经点好,灯火通亮,而且还有两名侍卫把守在门外。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已经习以为常,自从上次失足落水后,兄长就在他身边布满了护卫,这两个还是在明处的。 暗地里有多少个。 就连苏长歌自己也不清楚。 但据他推测,以兄长对自己的关心宠溺,人数应该不会少。 随后,苏长歌进到房间内。 躺在床上,阖上双眼,凝神静气,再次进到意识中的天地文宫面前。 “今日也算是行了教化之道,不知文宫会不会发生变化。” 苏长歌如此想着,信步走到天地文宫大门前。 如往常那样将手放在门上。 但这一次很奇怪,那道古朴沧桑,可以洗涤神魂的声音没有响起。 见状,苏长歌用力一推。 大门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接着缓缓向后推移。 “希望这一次不要中途停下。”苏长歌盯着正在开启的大门,心中有些激动和兴奋,但又怕它像上次那样半途停下。 但这一次。 天地文宫没有再让苏长歌失望。 似乎是因为教化弟子的缘故,尘封已久的大门终于打开。 一座空气势恢宏,却空旷无比的大殿映入苏长歌眼帘。 殿内,一座宏壮的雕像屹立在中央。 雕像身长数十米,手捧一册竹简,腰间佩剑,体格壮硕无比。 刚入眼的第一幕,若不是看到雕像身上的儒袍,以及手中那册竹简,苏长歌还以为这是个武夫,而不是儒生。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 这尊雕像的面容,苏长歌怎么也看不清,好似被一团朦胧的迷雾遮住。 随后,苏长歌走进天地文宫内。 左右打量一眼。 很好,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确认文宫内就只有眼前这座屹立的雕像,苏长歌眸中有些失望。 期待了这么长时间,就这? 心中如此想着,但苏长歌仍不愿放弃,毕竟天地文宫在没推开前,就能助他抵挡大儒的手段,并且引动天地异象。 现在推开以后。 怎么可能一点作用都没有? 抱着这种想法,苏长歌走到中央那座宏壮至极的雕像面前。 刚想抬头向上看去时。 突兀间,一道恢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儒道八品修身境!” 声音在殿内回荡良久。 苏长歌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儒道八品?不就是自己现在的境界吗?! 正如此想着,雕像手里捧着竹简中,掉落一页金色布帛,好似羽毛一般,在空中漂浮一阵后,落在苏长歌面前。 还未等他伸手接过观看。 转瞬之间。 布帛化作一道璀璨绚烂的金光,直接射入苏长歌的眉心。 下一刻,苏长歌眼前出现一个壮硕身影,没有说话,身影摆出一幅幅锻体的姿势,仅看一遍,苏长歌就牢记于心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道壮硕的身影逐渐变淡。 在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后,朝苏长歌拱手行礼,接着便彻底从眼前消失。 “这难道是武道锻体招式?” 苏长歌拱手回礼后,眼中有些茫然。 好家伙,天地‘文’宫里面出现武道修炼的招式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还不是馋自己身子 天地文宫内。 回想刚才那道壮硕身影的动作。 苏长歌有些茫然。 毕竟文宫里面,出现一道教自己练武的人影,怎么看都很奇怪。 但很快,苏长歌就想起自己曾在书房中看到的一篇杂记。 据上面记载,数千年前,天下还未一统,儒道还未兴盛之时,儒生们时常会周游列国,传道授业,教化百姓。 但那时的天下远没有现在安宁。 诸国纷争,妖孽横生,人心不纯。 儒生们的浩然正气只能够震慑妖邪和仙佛术士之流。 可人心叵测,面对心怀歹意的武夫或者士卒。 浩然正气所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渺小。 再加上道路不便,儒生们去其他地方,只能靠双腿长途跋涉。 也正是这样,千年前的儒生,不仅要精通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而且腰间常配三尺剑,武艺比寻常武者都要高。 甚至那本杂记上还写到。 当初立下儒道的文圣。 武道同样超凡脱俗,气血旺盛,振臂一拳有千钧之力,震慑无数宵小。 只是后来到了礼圣时期,大楚王朝结束了长达千年的纷争,执棰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统御六合,重整中州。 从此天下按照律法来行事。 世间太平了很多。 再加上大楚王朝修建了无数条官道,交通便利,儒生也就渐渐没在修炼武艺。 再往后,到了董圣时期。 直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修炼武道者被读书人视为粗鄙武夫。 而又过了几百年的朱圣时期。 儒道日益昌盛,天下读书人有千万之多,武道更是走向落寞。 只有那些军中武将士卒,或者是落草为寇的山贼才会修炼。 但归根到底,武道没落的源头,还是因为武道总共八品,前路断绝,自古以来最强者也才修炼到三品武圣境。 而且最多以一敌千。 沙场拼杀或许还行,想拳碎虚空,剑开天门,趁早洗洗睡吧。 想到这里,苏长歌眼中有些怪异。 儒道八品修身境。 莫非不是陶冶身心,涵养德性,修持身性的意思,而是修炼身体意思? 但随后,苏长歌又摇了摇头。 世上哪有非此即彼的事。 修身既可以是修心,也可以是修炼身体,千年前的儒生不正是内外兼修。 君子尚德,修仁义,凡事以理服人,但没说这个理,就一定是讲道理,有时候碰到点子扎手的,物理手段可能更快。 尤其是在千年以前,世道险恶。 没点手段。 谁肯坐下来听你讲道理? 想到这,苏长歌脑海中突然浮现怪异的一幕。 人高马大的文圣、亚圣、礼圣,提着剑四处和人讲道理。 要么听,要么挨完揍再听。 心念至此,苏长歌嘴角不由噙笑,抬头望着面前这座宏壮的雕像、 再也没有之前的违和感。 随后,苏长歌意识退出天地文宫。 “虽然以我现在的年龄修行武道有些晚,但反正无事,不如试一下,能强身健体也不错,至少可以健康长寿一些。” 苏长歌心中如此想着。 从床上站起,开始模仿刚才脑海中那道身影的动作。 端正身体,收腹含胸,头颈正直,两臂好似神人擂鼓一般,气势不凡。 而就在他摆好姿势的一刹那,文宫内蕴含的浩然正气化作一股暖流,朝着丹田涌去,然后自行运转一个周天。 霎时,他全身上下每处毛孔,每处窍穴和经脉都仿佛得到滋润。 体内气血愈发旺盛起来。 “浩然正气可以加快武道修行?” 念头刚刚升起,就被苏长歌给否定了。 毕竟若是浩然正气可以加快武道,那天下读书人早就修炼了。 何故需要抛弃武道? 随即,苏长歌心中有升起另一个念头。 “看样子,应该是天地文宫的作用。”察觉到这点,苏长歌面露惊喜之色。 他刚才还怕武道起步晚。 只能强身健体。 但有了天地文宫利用浩然正气加速,自己未必不能追上那些武道修行者。 更何况,他也没想着沙场上以一敌百,只要能搏斗十几个人保证自身安全就好,至于仙佛之流,浩然正气一言镇压就行。 就这样,苏长歌继续修炼着。 但是约过了一个时辰。 随着体内的浩然正气再次枯竭,苏长歌的修炼也不得不停下。 “儒道境界还是太低啊。” 苏长歌感叹一句。 体验过加速版的武道修行,再恢复正常速度瞬间索然无味。 但奈何,浩然正气需要经过时间恢复,他白天引动天地异象几乎全消耗光,到了晚上刚恢复八成,又全贡献给武道。 而白天做的诗词虽然流传出去。 但也仅仅只是在皇都权贵圈,对他的儒道修为没有太大提升。 “看来提升儒道修为势不容缓。” 想到这,苏长歌眼神变得极为坚定,决定将心中定好的计划提前。 有了天地文宫。 他和普通读书人已经不一样。 毕竟如今天下太平,其他读书人不需要依靠浩然正气来镇压妖邪。 可他不同,异象、武道都要靠浩然正气支撑,而且据他猜测,将来天地文宫出现新的能力,一样要靠浩然正气为基石。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色。 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算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觉还是要睡的。 就这样,苏长歌卧回床上休息。 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因为修炼武道的缘故。 苏长歌这一觉睡得很香甜。 转眼之间,天色渐亮,已经到了早上,屋外丫鬟的呼喊声响起。 “二老爷,该洗漱了。” 前一秒还在睡梦中的苏长歌,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就醒了过来。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五感像是强化过一般,虽然不多,但跟之前比还是有明显差距,这让他不禁有些惊喜。 “长此以往,我也算有自保能力了。” 苏长歌握紧拳头,喃喃一句。 正此时,屋外再次响起丫鬟的叫声和叩门声。 “二老爷,您醒了没?” “该洗漱了。” 听到声音,苏长歌回了一句。 “醒了,进来吧。” 说完,苏长歌便从床上起身,霎时,一阵啪啪啪骨头爆裂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对此不以为意,甩动手臂活动了两下筋骨。 这时,屋外丫鬟听到回应,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个手里端着装有清水的铜盆,另一个则端着毛巾和漱口用具。 这个时代漱口的方法很简单。 就是将盐水或浓茶喝入口中冲洗,然后再吐出,可以祛除异味和食物残渣。 还有一种是用马尾制作而成的刷子。 然后再配上药膏。 用法和效果跟前世差不多,但不会产生泡沫,最后再用盐水冲洗, 不过第二种成本昂贵,因为大晋王朝产马不多,猪毛和牛毛制作的毛刷口感又不太好,所以只有权贵或者殷实富裕的家庭,才用得起马尾制作而成的刷子。 “二老爷,奴婢来伺候您更衣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苏长歌婉拒了丫鬟的好意。 虽然已经适应了这一世的身份,但穿衣这种小事他还是习惯自己动手。 很快,苏长歌穿好衣裳,洗漱完毕。 在房间内用完膳后便准备出门。 可就在这时,府中的老管家突然急匆匆跑过来。 “二老爷,外面有位女子找您。” “女子?” 听到声音,苏长歌眼中有些疑惑。 在他的记忆当中,不管是自己或原身都没有接触过太多女人。 有谁会大早上来找自己呢? 心中如此想着的同时,苏长歌跟着管家来到会客的大堂。 刚走进来。 就见鱼幼薇坐在椅子上,身边还站着两个提着食盒的侍女。 与昨日不同,她今日穿的是件白色长裙,素雅淡妆,冰肌玉骨,身上透着一股出尘脱俗的美,让人挪不开目光。 看见是她,苏长歌怔了一下。 “她找我干嘛?” “昨日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也答应了吗?” 但还不等他细想。 鱼幼薇看到苏长歌后,直接从座位上站起,一双美腿亭亭玉立。 “苏公子,昨日一别可还安好?” “鱼姑娘,你找苏某有何贵干?”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见状,苏长歌客套的回答道:“多谢鱼姑娘昨日相陪,今日神清气爽。” 说完就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真的吗?” 此时,鱼幼薇眼前一亮,像是看不出苏长歌在敷衍自己。 随后继续说道:“苏公子,幼薇亲自下厨为你做了早膳,吃完之后,不如我们今日再去泛舟,或者欣赏其他景色如何?” 话音落下。 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将食盒放桌上打开。 虽然没有冲天的璀璨光柱,但一样是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多谢姑娘好意,苏某已经用早膳。”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拱手感谢,婉拒了鱼幼薇这番好意。 同时,也明白了她为何出现在此。 感情昨天的话都白讲了,这位仙门花魁还是馋自己的身子,想让自己助她成道。 “这样吗?” 听到已经吃过早膳,鱼幼薇有些遗憾。 听师门长辈说,把握住男人的胃,就等于把握住男人的心。 可长辈们没说男人不吃怎么办啊? 但鱼幼薇也不好强迫苏长歌再吃一顿,于是只好面露笑靥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去赏景如何?” “苏某今日还要教书,请姑娘见谅。” 苏长歌再次婉拒。 倒不是担心鱼幼薇对自己图谋不轨,而是他的确要去教书。 要么不做,要么就尽力负责的去做。 这是苏长歌给自己定的规矩。 随后,他将头转向旁边的老管家,问道:“王伯,马车备好了吗?” “这...” 老管家视线在苏长歌和鱼幼薇身上来回转动,最后答道:“二老爷,昨日那马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今日恐怕...” 声音还未落下。 就听到鱼幼薇兴奋的声音。 “苏公子若不嫌弃,不妨与幼薇共乘一车。” 此话一说,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侍女心中顿时感到一阵诧异。 一向矜持的幼薇姑娘。 怎么一遇上这苏公子,就变得如此主动? 第二十六章:一念通达,万般自在 摇晃的马车内。 苏长歌和鱼幼薇两人对坐而视。 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才刚认识,还不太熟悉。 但很快,鱼幼薇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苏公子,你平常可有何喜好?” 鱼幼薇面露笑意的开口道。 师门长辈曾说过,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成纱。 虽然苏长歌这层纱比较厚,但鱼幼薇自信凭自己的样貌,只要稍加主动,再投其所好,还是能够捅破这层纱纸。 “读书。” 苏长歌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不是他有意敷衍。 而是他才穿越到这个世界不久,除了逛勾栏也没体验过其它娱乐活动。 听到回答,鱼幼薇能察觉到他没在敷衍自己,心中一喜,不假思索的脱口问道:“那苏公子你喜欢看那些书呢?” “奇闻异志、游记、圣贤书等都会读。” 苏长歌开口。 他也没想到鱼幼薇作为仙门弟子,竟然会如此主动。 昨日都已经说清楚了。 但今日还是上门,又是做早膳,又是邀他赏景,甚至到后面送他去太学院。 当然,府中的马为什么突然吃坏肚子。 苏长歌又不傻还是能看出来的。 但他并不厌恶鱼幼薇,否则就不会答应与她共乘一车。 只是,苏长歌还是心存顾虑。 她对自己好的太突然了。 而且来历不明,目的不纯,只知道是仙门忘情宗,其他的一概不知。 简而言之。 接触的太少,没有信任基础。 苏长歌甚至都不知道,眼前她这样子,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就如此。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鱼幼薇自然不是鬼神,但同样是不了解的事物。 所以苏长歌才一直保持客气的态度,既不厌恶,也不喜欢,但在言语中却透着生疏,不愿与她有过多的交谈。 正此时,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是吗?” “幼薇平时也爱读这些书。” “苏公子下次若有空暇,不放你我二人一同读书赏月如何?” 鱼幼薇笑吟吟开口,配上她这张精致无瑕的面容,向苏长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沉鱼落雁,什么叫做闭月羞花。 眉宇间无意散发的媚意。 让人挪不开眼。 但苏长歌自从被天地文宫洗涤神魂后,念头通达,心智很少被外物所动。 所以只是刹那就恢复过来。 看着眼前一颦一笑娇美动人的佳人,苏长歌叹了口气,决定把话说清楚。 “鱼姑娘,你的想法我知道。” “但感情之事不能勉强。” “而且,在下认为,感情一事首先在于真诚二字。” “郎无意,妾无情,若是虚假做作,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即便走到一起也是相看两厌,不如趁早放弃。” 苏长歌声音刚落,马车恰好停下。 而此刻,听到这番话的鱼幼薇,脸上笑容顿时僵住,眼中闪过几分慌乱。 她没想到自己的伪装竟然被苏长歌识破,而且还当面戳穿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不会因为这个而厌恶我吧? 现在该怎么补救? 一瞬间,各种念头不受控制的升起,鱼幼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对于她的情况,苏长歌自然不知。 掀开帘子发现已经到达太学院,于是拱手对鱼幼薇谢道:“多谢姑娘相送,苏某先行告辞,日后有机会再做报答。” 这并非是句空话。 在没发现心怀不轨前,别人既然帮了你,那你就得认。 当然,滴水之恩,滴水相报,或者十倍奉还也行,但要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除非举手之劳,否则苏长歌自认做不到。 此话一说。 见鱼幼薇不回答,苏长歌便下了马车。 过了片刻,等到鱼幼薇回过神来。 看着对坐空无一人,莫名有种失落惆怅的感觉,心中那些杂念再次升起。 这时,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 “姑娘,你可还好?” “我没事。” 鱼幼薇回了一句。 接着鬼使神差的问道:“彩儿,你觉得苏公子喜欢我吗?” 这话一出,外面唤作彩儿的侍女怔了一下。 自家姑娘美若天仙。 怎么会有这种担心呢? 除非是瞎了眼,否则这世上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但她转念一想苏长歌的态度。 又变得不确定起来,但她也知道自家姑娘对苏公子有意思。 所以彩儿沉思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姑娘您美若天仙,苏公子肯定不会嫌弃您,刚才他离开时,不还感谢您送他一程,想日后报答您吗?” “依彩儿看来,苏公子可能只是现在对您没有想法。” “但只要时间一长,坦诚相待,就算是块石头也焐热了,更何况是个人呢?” 此话一出,鱼幼薇眼中一亮。 是啊。 苏长歌若是真厌恶自己。 那就不会与自己共乘一车,更不会开口说感谢报答的事。 而他迟迟不肯接受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真诚的缘故? 想到这,鱼幼薇顿时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苏长歌为什么对自己敬而远之。 假如将苏长歌换做是自己,碰上个不知根底的人,对方又无事献殷勤,要自己助他修行,自己也同样不会答应。 此刻,鱼幼薇回过头来看之前的举动, 觉得自己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以为凭借美色容貌,再加上师门长辈的训导,就能俘获苏长歌的心。 但却没有顾及他的想法,心里虽未把他当成勾栏中那些讨好自己的男人,可实际上,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心态。 觉得只要自己对他表现的够好,他就没理由拒绝自己。 实在是太自大了。 这一刻。 一念通达,万般自在。 想通了缘由的鱼幼薇、脸上露出发自本心的笑意。 随后,她一把掀开帘子,对着那道已经走远的身影喊道:“苏公子,多谢教诲,幼薇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话说出口。 鱼幼薇顿时感觉心头畅快。 自从入世以来,她从来没在人前表露过真我,对谁都是戴着张面具。 而现在,突然展现真我,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一直都未曾突破的瓶颈,出现了一丝松动,这让她有些惊喜。 “短短两天,让我心神接连失守,但又使我念头通达,修为增长。” “果然,他就是我的成道机缘!” 望着远处苏长歌的背影,鱼幼薇樱唇微微翘起,脸上露出笑意。 与此同时,太学院门口。 鱼幼薇声音响起的一刹那,苏长歌瞬间惹来了无数关注。 有艳羡,有嫉妒,有敬仰,以及一些酸味十足的轻蔑。 艳羡和敬仰的目光主要来自学子。 太学院大部分都是权贵子弟,消息自然灵通,苏长歌作出千古诗词,以及与花魁泛舟的事很快就在太学院传开。 至于那些酸味十足的轻蔑。 无非是出于嫉妒,但在才华上无可奈何。 只能在‘道德’层面上寻找优越感。 鄙夷苏长歌不知羞耻,太学院门前公然和低贱的勾栏女子卿卿我我。 “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此时,听到远传鱼幼薇的声音,苏长歌有些错愕的停下脚步。 他刚才下车前讲的那番话。 本意是想劝鱼幼薇放弃。 毕竟他也没指望对方真心喜欢自己,为自己做出改变。 可现在,怎么莫名觉得她多了股干劲? 苏长歌想不明白是谁在从中作梗。 回身看了眼离去的马车后,信步朝学堂走去,准备先做好当下的事。 很快,苏长歌来到黄字丁班。 发现门口站着几十名学生,不出所料,应该是因为昨天的千古诗词而来。 毕竟这个世界本来就没多少娱乐活动。 自己现在也算是个名人,凑热闹过来一睹面容的人不在少数。 随后,就在苏长歌准备抬步进去时。 一道厉喝声从远处响起。 “你们聚在这干什么?!” “没有课吗?” “还不快回各自的学堂读书,否则统统记大过处分!” 声音洪亮,过来凑热闹的学子一听大过处分,瞬间慌了神,也顾不上凑热闹追星,做鸟兽状散逃,跑回各自学堂。 而其中有个眼尖的看到苏长歌。 连忙抬手喊道。 “快,你们快看,那就是苏状元!” 话音落下。 众人顿时停下脚步,目光都朝苏长歌看去,眼中满是好奇、尊敬之色。 但就在这时,那道洪亮的喝声再次响起。 “你们都想被记大过吗?!” 只见一名板着脸的中年教习,脚步匆忙的朝这个方向走来。 看到这一幕,学子们急忙跑开。 而那名喝退学子的教习,则很是得意的瞥了苏长歌一眼。 仿佛在说。 “千古诗词又怎么样?在太学院内,学宫就是天,你名气再高也没用!” 见状,苏长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跟这群人计较。 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随后,他迈步走进学堂。 但刚一进去,就见赵恒等人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夫子,听说你今天是乘鱼姑娘的马车来的。”赵恒开口说完,他和身边的柳咏等人,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坐在另一边的慕子清蹙了下眉。 慕子白和沈福两人,眼中则流露出一抹雏鸟对于老司机的艳羡。 “没错,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见状,苏长歌为自己辩解道:“昨日泛舟后,本夫子就回府了。” “好了夫子,你别解释了。” 赵恒摆了摆手,说道:“我们都懂,不会跟别人乱讲的。” 话虽如此,但苏长歌看到他们脸上还未褪去的笑容。 就知道他们懂了个锤子。 见状,苏长歌也没再去解释,毕竟这种事情一向是越描越黑。 内心歪曲的人,看什么都是歪的,要是解释有用,那世上就不会有成见这种东西,更不会存在误会和曲解。 随即,苏长歌语气平淡的开口道。 “眼见未必为实。” 说完,没有在这件小事上纠结,开始今日的授课。 “昨日柳咏说了他的喜好,本夫子也做到了自己所说的话。” 苏长歌开口,扫了眼众人,说道:“你们有什么喜好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我虽然不能保证像昨日那样言传身教,但或许可以为你们指一条明路出来,让你们知道未来方向该怎么走。” 这话一说。 学堂内突然陷入到一片寂静当中。 倒不是不相信苏长歌。 经过昨天的事,他们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夫子是真有本事。 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都能随手搞出来、 他敢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在。 但此时为难的却是他们,因为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喜好什么。 比如说赵恒,平常可能喜欢玩闹,可那是因为无聊,如若要将这个作为和柳咏逛勾栏一样的兴趣,又觉得太过。 就好比你喜欢上网打游戏,但不一定你就真的想往这方面走。 可让说出别的,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十七章:男儿何不带吴钩,收服燕云十六州 学堂内。 看着低头思考的学生们。 苏长歌没有催促。 别说他们这个年纪,一时想不到自己想要什么。 有的人活了大半辈子,可能到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做过什么,回望过去,叹一声虚度光阴。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刚劲有力的声音打破这份沉默。 “夫子!” 苏长歌转头看去,发现是坐在赵恒身边的霍从文。 他都对这个学生印象很深,名字叫做从文,但行事作风却像个军中牙将,骨子里透着坚毅,眉宇间英气勃发。 此时,赵恒等人也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霍从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瓮声瓮气的说道。 “夫子,我不想做读书人。” “我想投军从戎,做个像父辈们那样的武将,守卫我大晋的疆土!”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惊愕的看着霍从文。 就来常跟混在一块的赵恒也不例外。 他知道霍从文喜好骑马射箭,但也只当是家族缘由,没有去过问太多。 可现在,他没想到。 霍从文竟然在身为读书人的苏夫子面前,开口说不想当读书人。 想要做个守卫疆土,沙场厮杀的武将。 虽然苏夫子此前就讲过,万般皆上品,行行出状元。 但与逛勾栏不同,去勾栏还能说是文人风流,可大晋儒道昌盛,不管是武将还是士卒,但凡需要使力气的,在读书人眼里就是粗鄙,下九流,不堪大用。 “投军做武将?” 听到声音,苏长歌同样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却是惊喜。 作为穿越者。 他与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不同。 武将在苏长歌眼里,不仅不是粗鄙莽夫,而且还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文人安邦治国,武将保家卫国。 两者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心中如此想着,苏长歌看向霍从文,开口夸奖道:“好志向。”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燕云十六州!”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剑,镇守疆土保天下太平,收复失地立不世之功!” 此话一说,瞬间惊呆了在场众人。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服燕云十六州。 虽然这首诗只有短短两句,但其中的豪迈意境,却是让人热血喷张! 要知道,自数百年前大晋王朝建立以来,燕云十六州就被外族蛮夷抢去,六百万大晋臣民,悉数沦陷于胡虏之手。 不仅如此,燕云十六州还是战略要地。 进可虎视皇都,一路南下畅通无阻。 退可雄踞燕云,仰仗山地之险,让大晋束手无策。 大晋也不是没试过收复失地,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刚赢了几场小捷,夺下接壤的几州,就被蛮夷用骑兵给挡住。 好不容易占据的几州。 也因为地形缘故,形同鸡肋,驻兵只会虚耗钱粮,所以只能撤军返程。 而造成这种情况最主要的原因。 就是大晋缺马,非常缺! 燕云十六州中间有条辽阔的山脉,翻过此山,就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 那里原本是个产马的好地方。 但不在大晋手上。 其他地方因为气候的缘故,马匹的质量和数量都不如燕云的马场。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个逻辑死循环。 要靠战马收服燕云十六州。 但战马却要燕云十六州的草场来养。 就这样,随着数次进攻的失利,大晋也就没人再提收服燕云十六州的事。 毕竟难度实在太大。 可现在,赵恒和慕子清等人没想到,表面儒雅温和的夫子,心中竟藏着如此宏远豪迈的志向,想要收服燕云失地。 这一刻。 他们对眼前的苏长歌不由升起一股敬意。 觉得他不仅文采过人,而且志向远大,不似那些穷酸腐儒。 这时,霍从文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夫子...家里长辈不允许我参军,他们想让我读书做个文人。” 霍从文开口道:“先祖随高皇帝起于草莽,战场厮杀建功立业,授封世袭国公,与国同休,历代皆为军中宿将。” “但我祖父觉得,家里的武将已经够多了。” “因此,特地为我取名从文,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做个文官。” 听到这番话,众人都摇了摇头。 目光同情的看着他。 从出生开始,就被长辈们规划好了道路,明明不喜读书,却被逼着来读。 而且若是违逆的话。 那就是不孝,是忤逆。 就算不被世人戳脊梁骨,见到父母血亲时,自己心里也会有到坎。 然而,就在众人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说话了。 “那又如何?” “人生在世,不只是为别人、为父母而活,更要为自己而活。” “孝顺,不是事事顺从长辈心意。” “而是该顺从的顺从,不该顺从就要设法劝说他们。” “若是一味顺从,等你蹉跎半生,回顾往昔的时候,父母见你如此岂会感到喜悦?这不反而陷父母于不义吗?” “因此,长辈们的殷殷厚望值得尊敬。” “但你弃文从武并非不孝,更不是忤逆,只要你继续孝敬父母,尊敬长辈。” “等到他日做出一番功绩,证明自己确实是个将才时。” “他们焉能不喜?” 此言一出,赵恒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长歌。 自朱圣立意,定下三纲五常以来,孝道就位列百善之首。 父为子纲。 儿子必须要绝对服从于父亲,否则就是不孝,要被全天下人唾弃。 可夫子却说儿子不用一味顺从父亲,该争就得争,否则就会让父母陷入不义处境,这样反而是更大的不孝。 除此之外。 夫子还教导他们男女、夫妻平等。 一下子,朱圣定下的三纲五常中的两条,就被夫子给推翻了。 心念至此,众人怔怔的看着苏长歌。 他们很想问一句。 夫子,你这是跟朱圣有仇吗? 刚才那番话若是让太学院的夫子们听到,怕不是要气的直跳脚,将你打为不尊圣人的奸佞,施君子之诛,明正典刑。 但是不知为何。 他们觉得,苏长歌教导又很有道理。 男女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分。 只要保持纯正孝心,尊敬父母长辈,儿子就不必事事顺于父母长辈。 正当众人沉思时。 霍从文那刚劲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夫子,我懂了!” “我这就回去劝说父母长辈,让他们支持我投军从戎!” 霍从文开口。 听完苏长歌这番话,他的双目明亮有神。 曾经那些憋在心里想说,但不敢说的话,恨不得现在就与父母长辈说清楚。 圣贤书,他真读不来,入眼就是之乎者也,微言大义,读的他脑袋都晕晕乎乎的,哪有上战场与胡虏厮杀来的痛快!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开口拦住了霍从文。 “且慢。” 苏长歌摇摇头,说道:“你现在回去也是徒劳无功。” 听到此话,霍从文脸上满是疑惑。 “夫子,你刚才不是鼓励我不必事事顺从父母,讲道理劝说他们吗?” “那要是你父母不讲道理呢?” 苏长歌直接反问一句。 霎时间,刚才还热血沸腾的霍从文,此刻头上仿佛被浇了一桶冷水。 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想过。 现在听夫子一提,回想家中长辈那魁梧壮硕的身材,孔武有力的双臂,貌似...他们确实不是很会听自己讲道理的样子。 真要敢说出不读书的事,恐怕当场就得挨顿胖揍。 想到这,霍从文不禁有些沮丧。 但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看向苏长歌问道。 “夫子,那学生该怎么办?” 遇事不决问夫子。 夫子连读书这么难的事都能坚持下去,而且还考到状元。 脑子肯定比自己好用。 而且夫子既然支持自己从戎。 那肯定就有办法帮自己说服父母,让他们坐下听自己讲道理。 “霍从文,打铁还需自身硬。” 看着面前英气勃发的少年,苏长歌格外认真的说道。 “你父母之所以摁着头,逼你走他们规划好的道路。”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他们对你能力的不信任,他们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选择出来的路,一定是对你最好的道路。” “因此,若想让他们支持你自己选的路。” “最好的办法不是口舌争辩,而是向他们证明你是做武将的料。” “毕竟你父母最主要的目的。” “不是让你听他们的话,而是让你过的好,但只要你有能力证明走另一条路会更好,他们怎么会拒绝呢?” 苏长歌开口。 霍从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但后面又发现了盲点。 “可是夫子,学生不投军建功,困于太学院内该如何证明能力?” 霍从文出声问道。 此话一说,赵恒等人纷纷点头赞同。 武将不上战场怎么证明自己? 单靠骑马射箭,只能证明勇武,而且信国公府上的人骑射水平都不差。 肯定要比从小被安排读书的霍从文好。 “为将者,勇武固然重要,但更需要的是智谋。” 苏长歌开口说道:“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明兵势,那与庸才何异?” “临阵厮杀只是小道,统兵作战才是将领关键。” 第二十八章:圣人不足法,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惧恤 苏长歌这番话说完。 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当中。 不通天文,不识地利。 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识兵势,是庸才尔。 若是按夫子的这个要求。 那整个大晋的武将,全都是不堪大用的庸才。 想到这里。 众人眼神好奇的看向苏长歌。 在他们看来,既然夫子有底气说出这话,那说明他肯定有十足把握。 就跟昨日一样。 说要靠文采让花魁主动。 果不其然,千古诗词一出,就收获了花魁青睐,今日亲自相送到太学院。 此时,霍从文激动且兴奋的声音响起。 “还请夫子教我!” 霍从文虽然想要投军,守卫疆土。 但不代表他就想一辈子只当个带头冲锋的将领。 更何况,学会了夫子所讲的这些东西,也不影响他带头冲锋,反而更有利于他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同时还能劝服父母长辈。 看着兴奋的学生,苏长歌摇了摇头。 “先不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兵法一道无常势,晦涩难懂,等为师回去之后整理好思绪,再传授你兵法,不必急于这一朝一夕之间。” 苏长歌开口说完。 霍从文点点头。 他显然也明白,兵法这东西并非一蹴而就,眨眼就能学会。 刚才只是求学心切,才会那么激动。 随后,霍从文朝苏长歌拱手行礼。 “学生多谢夫子。” “嗯。”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作为穿越者。 虽然自己没有率军打过仗,只是纸上谈兵,看过很多兵书。 但这已经够了,毕竟兵无常势,天文、地利、奇门、阴阳、兵势、阵法这些都是知识,归根结底还要看怎么用。 所谓的纸上谈兵,只是没有经验而已。 但不能怪这些知识不行。 这就好比你学会了数学公式,不代表你就不会算错题,更不能说是公式错了。 更何况,苏长歌所传授的。 也不是他胡编乱造的,而是前世流传下来的兵法精髓。 至于霍从文会怎么去用这些知识。 那就不是苏长歌所能预料的。 因为每场仗面对的情况都不一样,世上哪有百分百适用一切的解题思路? 随后,苏长歌看向学堂内其它学生。 “你们还对什么感兴趣?”见他们都沉默不语,苏长歌开口问道。 然而话音落下。 学堂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显然,他们还没想好自己对什么抱有兴趣,想一直坚持下去。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慕子白旁边的沈福,眼中流露出几分纠结之色后,还是站起身来,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想法。 “夫子,学生想赚钱!” 可能是为了壮胆,沈福的声音比平常要大,响彻整个学堂。 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而沈福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脸色因为胆怯变得不自然起来。 “不错,好志向。” 听到他的话,苏长歌轻笑着夸奖一句。 此时,赵恒等人见他支持沈福。 虽然觉得与主流的‘君子耻于言利’相悖,但这话从夫子口中说出,又正常无比。 毕竟在这之前,柳咏逛窑子和霍从文做武将的志向,夫子都表示尊重,现在沈福想赚钱,走商贾之道也没什么。 众人对此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沈福见苏长歌,还有身边众人都没有鄙夷自己,不禁有些奇怪。 早在站起身说出自己志向之前。 他就做好了被群嘲的准备。 读书人耻于言利。 士农工商,商贾也排在末尾。 虽然身家巨富,但一直处于被世人鄙夷的地位,更是与唯利是图画上等号。 “夫子,你不觉得学生很庸俗吗?” 沈福好奇的开口问道。 “赚钱有何庸俗?” 知道这学生可能有些自卑内向,苏长歌鼓励的说道。 “世人皆以言利为耻,推崇仁德道义,但圣人所讲的仁德道义,为何会被天下百姓接受?盖因对百姓有利罢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长歌。 夫子这番话未免太直接了吧。 将圣人的仁德道义,与世人所鄙夷的利益挂钩,变相说圣人也追崇利益。 这话要是流传出去。 全天下的读书人恐怕都会沸腾震动! 此时,苏长歌没有理会学生们的惊愕,继续讲道。 “圣人灭人国,杀人父,刑人子,天下百姓都为此欢喜快乐,这是为何?同样是因为这是符合百姓利益的仁德道义。” “正因如此,只要有利于天下百姓,那么言利也就并不可耻。” 苏长歌说完。 学堂内的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这番道理确实引人深思。 只要所谈论的利益、所做的事有利于天下百姓,难道还会被世人所耻吗? 但就在这时。 慕子清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惊愕的看着苏长歌。 夫子的这番道理确实没讲错。 但是换一个方向来看,如若是不符合天下人利益的‘道义’,按照夫子的道理逻辑,那是不是该被鄙夷抛弃呢? 比如说...三纲五常。 慕子清感觉,夫子能说出此番道理,懂得肯定要比自己多。 再加上夫子前面所讲的男女平等、子不顺父,如此来看,夫子未必没有鼓动天下人抛弃‘三纲五常’的想法。 罢黜废除圣人学说。 夫子的胆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此刻,慕子清双眸一直停留在苏长歌身上。 她仿佛能看到,未来苏长歌要么被人以歪理邪说诛杀,要么学说广为流传,被世人接纳,成为儒道的第六尊圣人。 与此同时。 对于慕子清脑中的想法。 苏长歌自然不知,但心中的想法确实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在他看来,世上没有亘古不变的道义。 道义之所以是道义,是因为它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如果不是,那道义就是残害天下人的工具,就理应被废除。 至于说这道义是圣人制定的。 此一时彼一时,几千年前圣人说的话,到了当代未必就是对的。 圣人不足法,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惧恤。 既然重活一世,来到了这个世界,苏长歌便决定为这个带来些改变,就算最后失败了,知识和思想也会传承下去。 当然,苏长歌也知道。 现在的自己。 还没能力撼动那些残害天下人的道义,要等自身强大后才有资格去做这些事。 于是,苏长歌并没再继续深谈下去。 转头看向沈福,开口问道:“你想赚钱,那你有多少本金?” “本金?” 闻言,沈福怔了一下。 然后有些腼腆的小声说道:“不多,就三百万两白银。” 声音落下。 学堂众人惊愕的看着他,就连常跟他一起玩的慕子白都不例外。 卧槽!三百万两白银还不多? 三百两银子就够普通一家五口,安稳过上十年的好日子。 更何况三百万两白银。 虽然大家都是权贵子弟,不缺银两,但平常能动用的也才几万两银子而已,跟沈福一比,差距简直不止一点半点。 不只是他们。 苏长歌听到三百万两白银的时候,神色也有些动容。 好啊! 土大户竟在我身边! 什么时候,三百万两白银可以用‘不多’、‘就’来形容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学生给装到。 妥妥的古代版神豪啊! 不过话说回来,沈福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会有怎么多钱财呢? 心念至此,苏长歌开口问道。 “沈福,你的三百万两白银本金是怎么来的?”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投去好奇目光。 他们也很好奇,相同的年纪,自己怎么会和沈福的差距那么大? “回禀先生,学生父亲是户部尚书,外祖父是江南范家,这些银子都是学生平常省吃俭用存下的。”沈福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话一说,众人惊愕的看着他。 “江南范家?!” 慕子白更是失声喊道。 看到众人如此失态,苏长歌很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大晋王朝疆土内,若是问这什么行业最赚钱,走私、贩盐、当铺、钱庄等等,可能争个几天几夜都很难有结果。 但是,要问谁是大晋最有钱的。 那非江南范家莫属。 因为最赚钱的行当都有范家的身影在里面,产业遍布大江南北。 若论财富,当朝皇帝都没范家有钱。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范家的钱其实很多都是替皇家赚的、 否则就他的体量。 皇帝不可能坐视不管。 但不管是那种,范家无疑都是整个大晋最有钱的家族。 这样来看,沈福作为户部尚书的儿子,范家家主的外孙,平常花钱也不大手大脚,有三百万两白银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苏长歌眼中闪过精光。 没想到自己的学生里,居然还有个隐藏的神壕。 这样一来,自己心中那些想法。 就能更快的实现了。 随后,苏长歌挥手示意沈福坐下,说道:“商贾之道在于算术。” 接着又望向霍从文,“将领统率士卒不仅要懂排兵布阵,同样注重算术,小到士卒每日口粮,大到计算行军速度和距离,还有辎重的分配,都需要靠将领来计算。” “正因如此,我先教你们算术,然后再因材施教。” 虽然苏长歌主修的是历史中文系。 但数学功底还是有的,一直保持在中学水平,教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还有你柳咏,下午本夫子会教你诗词歌赋方面的内容。” “是。” 喊到名字的三人点头应道。 此刻三人都有些兴奋。 因为这是在做他们感兴趣的事情,这些学问将来都能派上用场。 而随后,苏长歌又看向那些还没想好自己是什么志趣的学生,说道:“既然你们还未想好,不妨先跟着一起学。” 人之一生。 如若只是坐着想自己要做什么。 不能说完全在荒废时间。 但是想的过程中什么都不做不学,又跟荒废时间没什么两样。 “好。” 众人点头答应一声。 他们的想法没有苏长歌那么深。 只是不愿因为自己,而影响夫子教导霍从文和沈福、柳咏他们。 第二十九章:你跟我弟发展到哪一步了? 酉时,日暮西垂。 赤红的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光线稍稍变得昏暗起来 咚!咚!咚! 此时,太学院放学的钟声响起。 沉浸在算术上的众人。 猛地回过神来。 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和云霞,才发现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 他们面前的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符号,1、2、3、4、5...,这是今天苏夫子教他们的新东西,用这种简单的符号,来取代日常书写的数字。 虽然刚开始觉得很奇怪,但用起来却格外顺手。 比他们曾经学过的算术要简单很多。 尤其是在加减乘除上。 以前还要用算盘,现在直接心算,或者拿跟竹棍在地上涂写计算就可以。 “苏夫子有大才!” 此刻,这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共识。 文采上能做出千古诗词,算数上更是直接推陈出新,另辟蹊径。 同样是读书人,但这样的人物,绝非那些浑浑噩噩,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所能比拟,甚至那群人给夫子提鞋都不配! 就在众人如此想着时。 讲台上响起苏长歌的声音。 “过犹不及,今天就到这吧。” 苏长歌开口说完,便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作为一名合格的老师,他不喜欢拖堂,准点下班更是人生信仰。 再者,因为算术体系跟这个世界不一样,所以他什么都要从头开始教,包括‘123456’这样的阿拉伯数字。 这也导致原本说好下午教柳咏诗词。 到最后也不了了之。 当然,这也是因为柳咏也对算术起了兴趣,才会临时更改决定。 于是乎,作为蓝星上顶尖高校的历史中文系教授。 苏长歌硬生生教了一天的小学数学.... 但这没办法。 从头开始的话要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在算术逻辑上,等同于重塑。 忽然,就在苏长歌刚想离去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夫子,您课业还没有布置。” 苏长歌转过头看去,只见慕子清满脸认真的看着自己。 紧接着,其他人的目光也汇聚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目光中充斥着求知欲,意思显然和慕子清差不多。 夫子,您的课业呢?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有些麻了。 以前自己在大学讲课时。 学生都是巴不得不要布置课业。 甚至有人敢在下课时提出来,都要受其他人的白眼和抱怨。 可现在,这群学生竟然集体主动要求他布置作业,比他这个当夫子的还要卷,这让苏长歌一时感到很是诧异。 不过既然是他们要求的。 苏长歌也不惯着,正好让他们也尝尝自己当初学数学时的滋味。 没理由就自己这个做老师的。 吃数学的苦。 随即,苏长歌出声说道。 “有一堵十尺厚的墙,两只老鼠分别对着打洞。” “大老鼠第一天能挖一尺,小老鼠亦然,但之后的每天,大老鼠的速度都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则是前一天的一半。” “问两只老鼠什么时候能够相逢,又分别挖了多少尺。” 苏长歌开口,语速不是很快。 方便慕子清等人抄录。 然而,他们几人在抄录完后。 看着纸上的题目,脑海中思路杂乱,只剩下两只老鼠打洞的画面。 “还有一题。” 见状,苏长歌嘴角噙笑,说道:“一个人用车装米,从甲地运往乙地,装米的车日行五十里,不装米的车日行七十里。” “五日内正好往返三次,问甲地和乙地相距多少里。” 话音落下,原本就被老鼠搞的焦头烂额的几人,目光变得更为懵懂。 大小老鼠挖洞、装米的车来回往返... 无数的想法从他们脑海中冒出。 但细细一思考,又觉得不对,很快就被否掉,脑子顿时成了一团浆糊。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淡淡一笑。 此刻,从他们的身上,他仿佛看了自己当初面对数学时的影子。 “课业已经布置,本夫子先走了。” 苏长歌开口说完,没有停留,迈步走出黄字丁班。 ...... 与此同时。 处理完公务的苏子由正好回到府邸。 其实他本可以更早,但由于昨天弟弟苏长歌作出千古诗词的缘故,不少同僚都凑上来恭贺,这让他耽误了不少时间。 毕竟人家过来道贺,就等于示好。 他要是不理睬,就是不给别人面子,相当于平白为自己和弟弟树敌。 于是他只能笑吟吟的和同僚寒暄。 当然,整个过程中,苏子由绝对没有吹捧弟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时,苏子由刚下马车。 就看到府上管家急匆匆的朝他跑来。 “大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管家出声喊道。 听到这话,苏子由心中猛地一沉,问道:“可是长歌出什么事了?” “二老爷没事,但这件事确实和二老爷有关。” 看到一脸紧张的苏子由,管家连忙解释道:“老爷,早上在您离开后不久,有位美若天仙的女子提着食盒来找二老爷。” “还邀请二老爷赏景色,看样子是对二老爷有倾慕之心。” 听到这番话,苏子由眼前瞬间一亮。 我老苏家莫非要有后了?! 然而刚想到这,管家的下一句直接让他眼中泛起的光芒消散。 “不过二老爷对那女子似乎没意思,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管家如实禀告道。 闻言,苏子由不禁叹了口气。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追问道:“王伯,那女子是不是叫鱼幼薇?” “不知道,但听二老爷喊她鱼姑娘,应该是的,大老爷认识?”管家王伯说道。 “听过。” 苏子由再次叹了口气,也明白了昨天晚上苏长歌言语的意思。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搞半天我弟是流水,花魁鱼幼薇才是落花啊!亏自己昨晚还担心他受了情伤,现在回过头来看,是自己想多了。 也对。 弟弟苏长歌样貌、才华、人品那都好。 花魁怎么可能嫌弃呢? 原来问题的关键,在于弟弟不喜女色这点,一瞬间,苏子由觉得很淦。 咱老苏家啥情况弟弟又不是不知道,先播个种,延续下香火也不迟,就非要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花魁都配不上你吗? 人家可是仙门弟子,仙道七品修为,百花楼花魁! 当然,这话苏子由也就敢在心里抱怨。 相比于传承子嗣香火。 他更尊重苏长歌的个人意愿,不会强迫他去做不喜欢的事。 正此时,管家邀功似的说道。 “不过老爷。” “早上老仆故意诓骗二老爷,说府上的马吃坏了肚子。” “但没想到,二老爷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和鱼姑娘共乘一车的邀请,因此在老仆看来,二老爷和鱼姑娘或许有戏。” 一瞬间,苏子由眼中再次焕发光彩。 弟弟苏长歌虽然率真,但这种谎言他应该一眼就能识破。 半推半就的答应。 岂不是说明对那鱼姑娘有些意思? 想到这里,苏子由面露喜色,脑中已经开始幻想儿孙满堂的场面。 此时,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爷,鱼姑娘此刻就在府上,您要不要过去见一面?” 管家笑吟吟的开口道。 “那你不早说!” 听到鱼幼薇在府上,苏子由顿时兴奋起来,快步朝府内走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自己去账房支两百两银子。” 听到这话,管家的脸瞬间笑成一朵老菊。 为自己早上的举动感到机智。 而与此同时,鱼幼薇端坐在大堂内,手里拿着根绣花针在刺绣。 经过白天苏长歌的言语暗示。 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决定与苏长歌坦诚相待,不再抱有目的性,或者觉得有什么手段,就能俘获苏长歌的心。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长歌?不对。” 察觉到来者和苏长歌的气息不一样,鱼幼薇顿时没了兴趣,继续埋头绣花。 这时,苏子由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低头刺绣的鱼幼薇。 暗自点了点头。 难怪弟弟长歌会动心,多么娴静的女子,如此看来两人的确很般配。 此时堂内的丫鬟看到苏子由,连忙恭敬的喊道。 “大老爷。” “苏长歌被叫二老爷,那大老爷...” 听到声音,鱼幼薇突然想到苏长歌还有位兄长,立即转头看过去。 只见大堂门口,站着一个长相和苏长歌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比较成熟的男人,她瞬间明白这是苏长歌的哥哥。 随即,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 第一次见苏长歌家人。 她想要给苏子由留下个好印象,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喊对方才好。 苏大公子?会不会太生疏了。 毕竟是苏长歌兄长。 苏大哥?听起来有种怪怪的感觉,而且和对方也不太熟。 此时此刻,鱼幼薇脑海中浮现数个念头。 但就这么僵在这也不是事。 随即,鱼幼薇随便选了个称呼喊道。 “大...大兄好。” 鱼幼薇开口说完,意思到自己可能说错了,整个人顿时怔在原地。 但苏子由听到这个称呼。 眼前瞬间一亮。 第一次见面就喊自己大兄,看来的确是钟情于我弟,我老苏家终于要有后了。 一时间,苏子由的态度瞬间变热情起来。 “鱼姑娘是吧。” “你跟我弟长歌发展到哪一步了?” “决定什么时候成婚啊?有没有考虑多要几个孩子?” 第三十章:苏公子,今夜月色正好 暮色渐重。 蜿蜒的道路上亮起灯火,商铺门口也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 苏长歌离开太学院后。 雇了辆马车。 在万家灯火的照耀下,转眼之间,苏长歌回到府邸。 门口仆从恭敬的喊道。 “二老爷。” 苏长歌点点头,信步朝府内走去,准备用完晚膳后就把兵书写出来。 毕竟答应了学生要教兵法,而且他也很想培养个将才出来。 这样至少将来手里有兵。 不用担心别人讲道理讲不过自己,直接掀桌子动用物理手段解决自己。 苏长歌正如此想着,还没等他走进堂内,就听到兄长苏子由热情的呼喊,紧接着,又有一道熟悉的呼喊声响起。 “弟弟。” “苏公子。” 听到声音,苏长歌抬头看过去。 兄长坐在饭桌的主位,鱼幼薇则坐在右侧,身后还站着两名婢女。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的是,祖上传下来的翡翠玉镯,怎么戴到了鱼幼薇手上? 一瞬间,苏长歌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鱼幼薇找上门,正好碰到了放职回家的兄长。 而已兄长想抱侄子快想疯了的念头,必然对鱼幼薇十分热情,否则也绝不会留她在府上,还把祖传玉镯送出去。 此时,正当苏长歌思索之际。 兄长苏子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拍着肩膀说道。 “长歌啊。” “鱼姑娘人很好,你可莫要辜负人家,日后要好好待她。” 苏子由开口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日久生情。 弟弟苏长歌虽然现在对鱼姑娘没有意思,但男女之间接触时间长了。 两人总会擦出点火花吧? 而听到兄长的话,苏长歌眸中露出几分无奈。 “兄长,你想多了。” “我与鱼姑娘只是萍水相逢而已,相互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长歌开口试图解释道。 但一心想抱侄子的苏子由哪里还管这些,敷衍的点点头,然后说道。 “啊对对对,为兄知道了,” “不过为兄今日公务繁忙,有很多事情要急着处理。” “鱼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早上又送你到太学院,咱总得请人吃顿饭吧?” “不妨这样,就由你来招呼鱼姑娘,也算是报答人家相送之情。” 苏子由笑呵呵的说完。 直接抬脚离开,不给苏长歌半点拒绝的机会,快步朝祠堂走去。 见状,苏长歌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嫌鱼幼薇麻烦,或者是对她这种死缠烂打感到厌恶,只是觉得她成道的执念太深,实在是没必要如此。 情爱之事不可强求。 道法自然。 若是以成道为目的去谈恋爱,这份初衷就已经违背了道的本意。 正此时,鱼幼薇甜美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 鱼幼薇轻拂云鬓,开口喊道。 苏长歌目光看去,发现这次她的脸上没有挂着笑靥,恬静自然。 这让他感到有些诧异,莫非经历早上的事,鱼幼薇觉得自己不喜欢主动热情款,所以切换成淡雅恬静的模样? 这个念头刚起。 苏长歌就不由失笑,觉得有些太高看自己了,或者是太小看鱼幼薇了。 虽然她想让自己助她成道,但也不会曲意迎合到这种地步。 随即,苏长歌拱手说道。 “鱼姑娘。” 苏长歌开口。 他决定以平常心对待这件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带任何成见。 因此,礼貌的回了鱼幼薇一句后,苏长歌接替兄长的位子,坐在饭桌主位,没有主动搭话,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而鱼幼薇这边。 见苏长歌一直做着不说话,本想开口尝试拉进两人的关系。 但又觉得那样太生硬刻意。 所以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偷看苏长歌一眼,脑海中胡思乱想。 他会不会是觉得我很麻烦,才不跟我说话? 还是他根本就对我没意思,只是碍于兄长的面子,才坐在这招呼我,实际上巴不得我赶紧离开,别再来骚扰他? 一时间,鱼幼薇的心又乱了。 而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鱼姑娘你不饿吗?该用膳了。” 接过丫鬟递来的饭碗,苏长歌看着神游天外的鱼幼薇,出声喊了一句。 听到声音,鱼幼薇也回过神来,见苏长歌盯着自己,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俏脸上不由多出一抹尴尬的娇红,别具一番滋味。 看到她这副样子。 苏长歌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在他眼里。 鱼幼薇向来都是落落大方,风情万种的模样,是个善于伪装情绪的女人。 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出窘色? 就像个普通小女子一样。 难道这也是装的?可是没这必要啊,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也不太像。 正如此想着。 苏长歌耳边传来她的赔礼声。 “苏公子,不好意思,幼薇刚才想别的事去了,一时失神。” 鱼幼薇开口后,见苏长歌目光狐疑的看着自己,不由紧张起来,心跳砰砰砰开始加速,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抬手轻抚云鬓,下意识的想要掩饰内心的紧张。 苏长歌看到她紧张的模样。 不由莞尔,觉得此时的她有些娇憨。 “无妨,鱼姑娘请用膳吧。” 苏长歌开口,嘴角微微翘起。 没在这件事上过多唇舌,端起碗就开始夹菜干饭。 鱼幼薇见苏长歌没有介意,缓缓抬起头,看向正在用膳的苏长歌,发现他脸上多出几分笑意,心中莫名羞恼起来。 好啊,你敢笑话本姑娘! 霎时间,鱼幼薇轻咬樱唇,第一想法是报复回去。 但就在她想有所动作时。 她突然意识到,从苏长歌进门到现在,自己的心态一直在发生变化。 就连随便吃个饭都能胡思乱想。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自己曾经的言行举止虽然都会自然,但都是意识支配行动,可现在更像是本能来支配行动。 这种感觉格外的新奇。 很轻松,很自然,不需要生出任何复杂念头,率性而为。 “或许这就是情念...” 鱼幼薇如此想着,娇嫩白皙的手端起饭碗,细嚼慢咽,不时瞥眼专心干饭的苏长歌,美眸中多出几分笑意,感觉今天饭菜香甜可口了许多。 很快,两人在这种沉默不语的氛围下用好晚饭。 苏长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鱼姑娘,夜色已深,在下晚上还有事要做,不能久陪姑娘。” “若姑娘无事,不妨先请回吧。” 苏长歌开口说道。 他这不是在下逐客令,毕竟鱼幼薇来府上做客,也没为他带来什么麻烦。 只是苏长歌晚上的确有事要做,除了默写兵书以外,还要抽时间出来修炼武道,强身健体,拖太晚会影响休息。 他是个比较自律的人。 如若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一般都会按照制定好的想法去做。 苏长歌的声音落下。 鱼幼薇身后的侍女暗暗叹了口气,觉得他真是个钢铁直男。 她们姑娘都如此表露心意,甚至接过了他苏家的传家手镯,这苏公子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刚用完膳就逐客。 真就对她们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 正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好,今日打搅苏公子了。” 鱼幼薇开口回答。 见苏长歌面色认真,知道他是真的有事,所以也不好多打扰。 随后,她转身便要带侍女离开。 但不知为何,看着外面皎洁明亮的圆月,她鬼使神差的转过头,“苏公子,今夜月色正好,不妨送幼薇到门口如何?” 此言一出,侍女都惊呆了。 没想到自家姑娘会主动到如此地步,这跟表白有什么区别? 不只是她们。 就连鱼幼薇本人都懵圈了。 这个念头刚才只是在她脑海中闪过而已,但不知怎么地竟然说了出来。 霎时间,她的脸上染上几分少女嫣红。 心中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 “好。” 苏长歌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不理解鱼幼薇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反正就几分钟路程,就当是饭后闲逛消消食。 更何况。 今夜月色确实不错,值得一赏。 随即,苏长歌抬步走到鱼幼薇身边,温声说道:“鱼姑娘,这边请。” 声音落下。 鱼幼薇的心砰砰直跳,美眸中浮现惊喜之色。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 苏长歌竟然真的会答应下来! 难道说他对自己... 似是想到了什么,鱼幼薇心中窃喜。 接着偷瞄了眼苏长歌,见他面色淡然,不禁又有些小失望。 但心中依然感到一丝甜意。 随即,她轻轻颔首答应,跟在苏长歌身边,两人并排同行走出大堂。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平静的走着。 但在皎洁的月色下,两人的影子逐渐拉长,交织重叠在一起。 至于鱼幼薇身边的两名侍女,则是与两人刻意拉开了距离,看着前方并排同行的两人,眼中的喜意掩盖不住。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大门。 苏长歌停下脚步。 “鱼姑娘,在下就送到这了。” “嗯。” 闻言,鱼幼薇螓首轻点。 虽然心里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一点,但还是行礼谢道:“多谢苏公子相送。” 随后便带着两名侍女坐上马车离开。 苏长歌目送她们远去后,转身走回房间,准备默写兵书。 而与此同时,苏府祠堂内。 苏子由听到管家说弟弟苏长歌亲自送鱼幼薇离开,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噗通一声跪在父母祖先的灵位前。 “爹!娘!列祖列宗!” “长歌终于有喜欢的女人了!” “你们要是在天有灵。” “一定要保佑两人喜结良缘,夫妻和睦,儿女成群,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此时此刻,祈愿声在祠堂内不断响起。 第三十一章:真是为父的好大儿啊! 深邃的夜里,明月高悬。 户部尚书府邸。 大堂内,两道身影坐在一起用膳。 “爹,孩儿吃好了。” 身材圆滚滚的沈福站起身,看向体型和自己差不多的父亲。 “就吃好了?” 听到声音,沈福的父亲,也就是户部尚书沈林,眼神奇怪的看着儿子。 儿子今天的饭量怎么突然变小了? 这才四五碗饭而已。 连往常一半的水准都没到,他不会是心里有事瞒着我吧? 沈林心中如此想着,出声问道。 “可是学堂内有人嘲讽你身材了?” 除了这个以外,他很难再找到其他让儿子吃不下饭的原因。 闻言,沈福疯狂摇头否认。 “没,没有。” 沈福开口解释道:“夫子今日布置的课业比较难。” “孩儿一时想不明白该怎么做,所以才想着快点吃完,好回房继续思考。” 此话一说,沈林满脸疑色的看着儿子。 怀疑他在骗自己。 学习?思考? 这跟儿子沈福完全不搭边。 而且,儿子什么性格他会不知道? 说好听点是腼腆憨厚,但实际上是因为身材的缘故,有些内向和自卑。 就算受了欺负也不告诉他,而是自己憋在心里。 这让作为户部尚书的沈林很是头疼。 儿砸,你爹好歹是二品大员,六部之中仅次于吏部尚书,只要不造反,你狂一点没啥事,你爹我完全罩的住。 言归正传。 此刻,沈林想到儿子可能在太学院受人欺负。 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你去把你们夫子布置的课业拿出来,让为父看看到底有多难。” 沈林开口说道。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妻子此时又不在家,前往江南探亲。 直接问的话。 可能会让儿子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相信他。 所以沈林才故意用委婉点的方式,戳破儿子借口,让他把真相说出来,然后...谁欺负他儿子,自己就跟谁没完。 而与此同时。 沈福见父亲突然提出要看课业。 不由地怔了一下。 父亲不是常说看自己的课业会头痛吗?怎么今日还主动要自己拿出来? 不过既然父亲都发话了,沈福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父亲稍等。” “孩儿这就去房间将课业取来。” 沈福开口说完,不敢怠慢,转身快步向房间走去。 地上发出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 堂内,沈林见儿子没有丝毫紧张慌乱,眼中不由闪过几分惑色。 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儿子真打算奋发图强,好好读书了? 想到这,沈林不禁自嘲一声,若真是这样,怕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自从曾经督促过几次儿子读书。 沈林就对儿子彻底死心。 虽然不痴不傻,和正常人无二,但确实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好在,沈林对儿子原本的期望也不高。 早就为他存下了一大笔钱,并且在江南置办了不少产业,往后只要娶个勤俭持家的媳妇,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就能不愁吃喝的过完这辈子,养活七八代人。 片刻,就在沈林思索之时。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其中还伴随着沈福大口喘气的声音。 “爹,课业拿过来了。” 沈福开口,将手里抄录好课业的白纸递给父亲沈林。 “嗯,让为父看看有多难。” 沈林不以为意的接过儿子手里的纸张,心中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毕竟他能当上户部尚书,除了算数方面有过人之处,在圣贤书上也下过苦功夫,十年寒窗苦读考上了二甲进士。 对圣贤的微言大义如数家珍。 策论上也有独到之处。 然而,就在沈林如此想着时。 看到课业的第一眼,目光中不由多出几分疑惑。 “啊?算学?” “太学院什么时候教这个了?” “不过日后儿子成家立业,也需要看懂账本,否则容易被蒙骗。” 心里这样想着。 沈林看了眼旁边看着自己的儿子,挺直身板,轻咳两声。 “咳咳...为父当是什么呢。” “原来算术题啊。” “这个太简单了,为父现在就教你这题该怎么算。” 沈林开口,准备在儿子面前彰显自己的实力,看着纸上题目念道:“有一堵十尺厚的墙,两只老鼠分别对着打洞。” “大老鼠第一天能挖一尺,小老鼠亦然。” “但之后每天,大老鼠速度都是前一天的一倍,小老鼠则是前一天的一半。” “问两只老鼠什么时候能够相逢,又分别挖了多少尺。” 沈林念完,脑海中数字疯狂转动。 大老鼠每天一尺,第二天翻倍,就是一尺,二尺,四尺、八尺。 小老鼠也就是一尺、半尺、四分之一尺、八分之一尺。 那么第四天两只老鼠能够相遇。 至于挖了多少尺... 沈林眼珠不断转动,但他惊讶发现,自己越是往深处思考,出现的数字就越多,心算也变得越来越勉强,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过了不久。 沈福见父亲嘴里一直念叨着各种数字,好奇的问道。 “父亲,有结果了吗?” “别急,就快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沈林咽了口唾沫,抬起袖子搽拭额头的汗液。 同时在心里抱怨道:“这是哪门子的夫子,竟然给我儿布置如此高难度的算学题,这不是刁难我儿和我吗?” 就如此,又过了不久。 看着还没计算出结果的父亲,沈福再次出声问道。 “父亲,有结果了吗?” 听到儿子催问,又想起前面自己说的话,沈林老脸一红。 “这种简单的题目,为父当然算出来了。” “其实为父已经在研究第二道题。” “而且就快有结果了。” 为了维护自己在儿子心中的高大形象,沈林开口说道。 “那父亲能告诉孩儿结果吗?” 对于父亲的话,沈福没有起疑心。 他知道父亲算术能力很强,否则也坐不到户部尚书的位子上。 “这个当然....”说到这里,沈林突然捂着头,放下手中的课业纸,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说道:“哎呦...为父的头突然有点痛。” “既然是你们夫子布置的题目,福儿你就自己先想想。” “等为父头痛缓解后再告诉你答案。” 说完,沈林便站起身来。 捂着头朝房间走去,准备借助算盘来求答案,心算简直太他么累了。 堂内,沈福看到父亲这样子,面露愧色,明明早知道父亲看自己的课业会犯头疼,当时就不该顺从父亲的吩咐。 随即,等到父亲的背影从眼前消失, 沈福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目光看向桌上那张课业纸,决定靠自己算出结果,不让父亲受二次伤害。 就这样。 沈福让丫鬟拿来数张白纸和一根炭笔。 按照白天苏长歌教的穷举法,一点点的在纸上展开推算。 而与此同时,户部尚书沈林的房间里,发出算盘拨动的清脆声响,旁边还有数张白纸,用来记录阶段性结果。 转眼之间,过了一个多时辰。 沈林看着草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 不过作为户部尚书,他的算术能力确实不一般,终于有了结果。 虽然还不够精确,但算术嘛,有点误差可以接受。 随即,沈林长吐一口气。 拿着答案兴奋的跑去找儿子,好彰显自己作为父亲的实力。 至于第二道题。 踏玛德,算着第一道题就够要他老命的了,还第二道题,沈林现在恨不得把布置课业的夫子给揪出来打一顿。 很快,沈林来到大堂。 看到沈福正拿着根木炭在纸上写字。 本以为他这是在算题,走近一看,纸上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符号。 一瞬间,沈林心态差点爆炸。 “老子累死累活算题,你在这画画?” 沈林此刻很想爆粗口,但念及这是自己的种,还是忍了回去,语气捎带怒意的说道:“福儿,你这是在干嘛?” 听到父亲的声音,沈福放下手中炭笔,右手黑漆漆的。 “回禀父亲,孩儿在算题。” 沈福开口说道。 穷举法虽然累了点,计算量大,但老师今天教的数字简单,很容易就算到大致结果,只是越精细,工作量越大。 “算题?” 闻言,沈林眼中燃起一丝怒意。 这是在算题? 好啊,在纸上胡乱涂画就算了。 能力不行还可以补救,但你竟然说谎蒙蔽为父,这就不对了。 心念至此,沈林抬手指向那张画满奇怪符号的白纸,高声质问道:“福儿,那为父问你,纸上这些是什么?” 父亲突然高昂的声音。 让沈福吓了一跳。 但他也不傻,很快就明白父亲为何生气,于是赶忙解释道。 “回禀父亲。” “这是夫子教孩儿的新算法。” 说话间,沈福将手指向纸上的1、2、3、4等符号,依序说道:“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背后每多个数字,就按个十百千万进位,加个点则是后面的小数。” 听到儿子的解释。 沈林眸中泛起不可思议的惊愕之色。 作为户部尚书,他对数字的敏感程度,自然要比普通人强得多。 正因如此,他更知道,用这种符号和计算方法来代替平常的算术,不仅清晰许多,一目了然,还可以节省大笔计算所用的时间。 就好比儿子沈福。 算学功底肯定是要比自己差的,但计算出来的结果竟然就比自己差一点。 这样一看,发明这套新算学的人。 在算学一道上。 其造诣简直惊为天人。 居然另辟蹊径,为天下苍生开拓出一条不亚于古法的算学之道! 此时此刻,沈林心中无比激动。 低头看向儿子,目光炙热,很好奇这算法到底是谁传授给他的。 要知道,知识就代表着传承,尤其还是这种足以被称为无价至宝的绝学,除非关系极好,形同父子,否则不会轻易传人。 “福儿,你夫子是谁?” 沈林强忍激动的开口问道。 “父亲您不是知道吗?苏状元啊。” 听到问题,沈福疑惑的看着父亲,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此话一出,沈林怔在原地。 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啥?苏状元? 不会是那个做出千古诗词的苏长歌吧?他也懂算学? 心念至此,沈林狐疑的看了眼儿子,但见他面无波澜,外加知道他性子憨厚老实,渐渐地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沈林还是不太相信。 一介文人的苏长歌,在算学一道上,竟然有如此出众的天赋。 “莫非是家传绝学?” “等明日去问下苏尚书看看,若是他也会,那就应该是了。” 沈林一边暗暗思考,另一边将手放在儿子头上轻抚,说道:“刚才是为父一时失察,想差了,所以才会生气。” “孩儿明白。” 沈福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算法确实很新奇,但和古法相比,还有很多瑕疵。” 沈林说到这,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两声,接着继续道:“咳咳...算学之道无比严谨,一步错步步错。” “这样,明日开始,为父亲自来考校福儿你的功课,查缺补漏。” 听道此番话,沈福却是摇了摇头。 “夫子说,为人子不必事事顺从于父亲,要为切身为父亲考虑。” “父亲您一看孩儿的课业就头痛,身为人子,孩儿不能为了自己,而置父亲安危于不顾,因此恕孩儿不能答应。” 沈福开口,认真无比的说道。 而听到这番话。 沈林心中虽然非常感动,但脸上表情却多出一抹苦涩。 玛德,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好赖话呢? 为父是想考校你的功课吗? 为父是想白嫖啊! 但这话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他作为父亲的尊严就一扫而空了。 啊,父亲您不是户部尚书吗? 原来你也不会啊! 孩儿还有以为父亲您很厉害呢。 结果就这? 一想到儿子会在心里这样想自己,沈林就浑身难受。 最后,他只能强撑出一脸便秘的笑容,温声说道:“没事的,只要福儿你能学到东西,为父头痛一点没关系的。” 此话一说。 沈福刚想执拗的出言拒绝。 沈林就继续劝道。 “福儿,为父知道你关心为父身体。” “但算学一道严谨,若是你夫子有遗漏之处,为父也可以帮忙补充。” 听到这话,沈福眼中闪过纠结之色。 他自然是相信夫子的。 但想到父亲是户部尚书,精通算学,说不定真能帮上夫子的忙。 于是也就点头答应。 沈林看到这一幕。 虽然达成目的,但心中却有些难受。 刚才还说担心为父身体,一提到可以帮你夫子,为父身体就不要紧了? 真是为父的好大儿啊! 第三十二章:大弟子非我莫属 翌日清晨,凉风袭袭。 火红的太阳刚爬出厚重云层,太和殿内的早朝正好结束。 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的走出大殿。 苏子由也不例外,跟自己一系的同僚走在一起,谈论着早朝的事。 “外族蛮夷狼子野心!” “嘴上说着只要上缴岁币,送公主和亲,就不侵犯我大晋疆土。” “但暗地里却在边境陈兵,图谋不轨。” “要我说,还不如跟他们打一场,让他们知道我大晋不可轻辱!” 苏子由义愤填膺的说着。 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这其实是在帮他弟弟苏长歌说话。 毕竟苏长歌当时是因为坚持主战,与丞相、阉党发生矛盾,才会冲撞陛下,如若真打起来,就证明苏长歌是对的。 那么再加上千古诗词异象的加成,说不定可以一步登天。 “苏大人,你别动怒。” 此时有人安抚道:“如今丞相和阉党势大,国库里又拿不出多少钱。” “要想对外族那群蛮夷用兵,起码需要再休养个三五年,等到国库充盈、粮草不缺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办到。” 闻言,苏子由轻叹一声。 “唉,本官又何尝不懂这些呢。” “但本官怕的是,养虎为患。” “大晋每年上缴岁币,无疑于资敌,助长其野心,使蛮夷威势日益强盛。” “待到他日,蛮夷挥军南下,届时不论是战是和,只要战场在我大晋疆土内,于我大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言,都是一场灾祸。” 苏子由开口说道。 这句话不全是为了弟弟苏长歌说话,他心中确实抱有这样的担心。 毕竟食社稷之禄,当为社稷而忧。 而且生为大晋子民,苏子由也不希望看到蛮夷马踏大晋的那一日。 可正当他如此想着时。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苏尚书,等等我!” 苏子由回首望去。 只见户部尚书沈林拖着宽大的身子,沉甸甸的跑向自己。 “他来找自己干嘛?” 苏子由眸子微眯。 他和沈林之间倒是没有仇怨,但对方是有名的中立派。 夹在他和丞相之间,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投靠,同时由于其职位的重要性,他和丞相都没有和这位财神爷交恶。 可两人关系也就那样。 极其平淡。 除了公务上的交接以外,一年下来说不了几句话。 随即,苏子由停下脚步等他。 不多时,沈林大口喘着粗气来到面前。 “苏尚书,你走的太快了。” 沈林笑呵呵的开口道。 “唉,沈兄,我也没办法。” 苏子由叹了口气,试探道:“马上就到各地方官员考课的时候。” “官员任免、调动关系到社稷江山,天下百姓,我受陛下厚恩执掌吏部,实在不敢疏忽,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 虽然吏部权力要比户部大,但两人的官职却是同级。 而且沈林出生和中榜均早于苏子由。 苏子由敬称一句沈兄合情合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试探沈林来找自己,到底是示好还是心怀不轨。 “那是,吏部确实是个辛苦的地方。” 沈林点头附和一句,却不接话茬,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开门见山的问道:“苏尚书可知道这为何物?” 闻言,苏子由看向他手上那张白纸。 见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符号。 心中顿时警惕起来,毕竟越是神秘未知的东西,越是伴随着风险。 于是乎,苏子由摇了摇头。 “沈兄,在下才疏学浅,认不得纸上内容,要不你去找找礼部的同僚。” “他们见多识广,学富五车,想来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 苏子由开口。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他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此话,沈林面露无奈之色。 “这样吗?太可惜了。” “在下还以为苏尚书认得”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搅苏尚书处理公务了,先行告退。” 沈林开口,遗憾的摇摇头,将白纸折好放入袖中,朝苏子由施施然拱手后,直接转身离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苏子由不认识? 那就是说,这不是家传绝学。 难道...这套前无古人的新算法,真是苏长歌另辟蹊径创造的? 想到这,沈林心中无比惊愕。 他很难想象。 一个即兴赋词,作出千古诗词的文坛天才,算学上居然还有着非凡造诣。 若真是如此。 其天资该是何等妖孽?! 恐怕除了历代圣人和古之先贤,无人能跟其相提并论。 此时,太和殿外,早就记下纸上符号的苏子由,望着远去的沈林,心生戒备,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找上来问自己。 他和自己很熟吗? 当然不熟。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这张纸和自己或者弟弟长歌有关。 否则沈林没必要专程过来找自己。 想到这。 苏子由决定今日放职后,去问下弟弟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万一跟巫蛊魇镇之术有关,或者记载了什么不好的内容,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免得被有心人拿这些符号做文章。 而就在苏子由如此想着时。 暗处。 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人看到这一幕。 记下纸上符号之后,快步朝卫所走去,准备将这件事禀报给厂公大人。 ....... 辰时。 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 苏长歌醒来洗漱,用好早膳之后,抬步朝门外走去。 鱼幼薇今日没有来找他。 苏长歌也没去细想。 觉得她可能是因为有事,或者是发现没希望,所以主动放弃了。 当然,苏长歌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不是他自恋,而是通过这些天接触,他知道鱼幼薇对成道有很强的执念。 否则也不会离开仙门,下山经历红尘。 更不会无视世人的眼光和偏见。 一介仙门天骄,跑到勾栏风流之地去当花魁。 而且被自己连拒两次后。 依旧没有表现出沮丧颓废之意。 这样的人,成道之心坚如磐石,不太可能会突然中途放弃。 那么必然是因为有事。 对此,苏长歌觉得再正常不过。 毕竟没有谁离不开谁,世界也不是围着自己一个人转,鱼幼薇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和自己又没半毛钱关系。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一路走到府门口,坐上马车前往太学院。 路途不算很长。 没过多久,苏长歌就来到太学院。 只是与昨日不同,他向黄字丁班走去的一路上,学子们一看到他就往后躲,好像他是灾星,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学宫那群人也就这点出息。” 苏长歌轻笑一声,知道是学宫搞的鬼,但并没有为这种小事置气。 毕竟学不到是他们的损失。 作为一座顶尖学府。 连这点包容的心胸都没有,这种学阀作法简直是鼠目寸光,既蠢又坏。 很快,苏长歌来到黄字丁班。 然而刚一走进去,就看到学生们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 只有沈福和慕子清两人在奋笔疾书。 拿着炭笔在纸上涂画。 显然,相比于其他人来讲,这两人要更勤奋,学习积极性更强。 就在这时。 眼尖的赵恒看到苏长歌走进来,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夫子来了!” 赵恒开口喊道。 霎时间。 众人纷纷从桌上惊醒,顶着黑眼圈,怨气十足看向苏长歌。 而沈福和慕子清也停下了手中动作。 看到众人被数学折磨成这样。 苏长歌倍感欣慰,仿佛看到了当年被数学伤害的自己。 他昨天布置的数学题涉及到代数函数。 虽然只是很浅显的内容,但也不是这群从来没接触过函数,还在学加减乘除的人能轻易解出,起码需要两三天时间。 “昨天的课业做的怎么样?” 苏长歌开口,唇角噙笑,哪里不好提哪里,快乐多更多。 听到此言,众人眼中怨念更深。 夫子,你还敢提这个?! 这道题我们几乎想了一整晚,虽然有思路,但到后面越来越复杂,而随着数字的变多,脑子也渐渐成了一团浆糊。 正此时,慕子清站起身来问道。 “苏夫子。” “您昨日布置的课业,似乎不是学生们目前所学知识能够解决的。” “不管怎么算,越到后面数字越小,计算量也随之变大。” 此话一出,学堂众人纷纷点头。 极为认同慕子清的说法。 而看到他们这样子,苏长歌也没有辩解的想法,大方的点头承认。 “这确实不是你们现在水平能解出来的。” 苏长歌开口说道。 没错,我苏某就是在刁难你们。 一刹那。 学堂内升起一股强烈的怨念,众人满脸苦瓜色的盯着苏长歌。 好啊,原来真是夫子你在搞鬼! 故意刁难我等! 而慕子清这边,得知真相与自己猜的一样,又注意到苏长歌嘴角笑意,心中不禁微恼,暗自啐了一口,“这苏夫子的心剖开后,肯定是黑的!” 随即,气鼓鼓的盯着苏长歌。 等他给出解释。 “为师的本意不是想为难你们。” 见众人这样看着自己,苏长歌开口,神情格外认真的说道。 “昨日布置的两道题。” “只是想让你们多使用这种加减乘除的方法,正所谓熟能生巧。” “如此一来,思考的时间多了,对这种新算学的理解也就深了,这样学习后面的知识,也更容易融会贯通。” 此话一出。 众人见苏长歌一副认真的模样。 也就没有怀疑。 并且还生出几分感激和敬意,觉得夫子为他们简直操碎了心。 只有慕子清撇了撇嘴。 “苏夫子简直焉坏,明明是想故意刁难我们,还说的理直气壮。” 当然,这话慕子清也就在心中腹诽。 不是不敢说出口,而是必须得承认,苏长歌的话确实有道理,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折磨,她对新算法已经娴熟于心。 但这并不影响她对苏长歌产生怨念。 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你们都没算出结果。” “那么上午的课程继续教导算学,先从这两道题开始。” 苏长歌开口说完。 前一刻还有气无力的众人,瞬间满血复活的站起, 尤其是沈福和慕子清,沈福是不想辜负夫子的苦心栽培,慕子清则是生性要强,她天资聪慧,自负不弱于任何人。 而其他人的想法要单纯点。 被一道算题虐了一晚上,心里憋着一股气,想要把他攻克弄懂。 见众人这模样,苏长歌欣慰的点点头。 不怕教不会,就怕不愿学。 如果学生抱有抵触心理,觉得索然无味。 那就算是拿鞭子抽,来强迫他们学,也只是缓一时之急,逼得越凶越紧,到了后面爆发时候,反噬也就越强。 随即,苏长歌开始今日份教学。 先是简单的介绍了下函数思路,然后以题目为例用函数推导讲解。 不过这次没有上一整天的数学课。 到了下午,苏长歌开始教导他们诗词歌赋,圣贤文章。 毕竟过犹不及。 本来学生们就被折磨的不轻,再讲只会让他们失去兴趣。 就如此,光阴如梭。 太阳渐渐下山。 放学的钟声此时也悄然响起。 咚! 咚! 咚! 清脆的钟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苏长歌停止讲课,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出声说道。 “今天的课先讲到这里。” “你们若是有什么不理解的写下来,等到后天上课的时候提问。” 每五日一休沐。 明天正好是太学院休沐的日子。 苏长歌说完后,看了眼众人,见他们点头答应,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从随身携带的书袋中拿出昨晚写好的兵书。 “霍从文。” “这本是兵书一卷,你拿回去抄录六遍,默背下来。” “等后天上课分发给其他人。” “到时,为师还会考校你课业,若是没背下来就再抄录六遍,直到背下为止。” 苏长歌开口说道。 他让霍从文抄录六遍加默背,不全是想偷懒。 毕竟天赋者罕见,苏长歌也不奢望自己弟子各个都是天才。 读书百遍,其意自见。 就算抄完六遍后霍从文不能尽会其意,但至少也有几分感悟在心里。 而此时,看到苏长歌手里的兵书。 霍从文瞬间兴奋起来。 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苏长歌面前,接过兵书,没有着急翻阅。 而是格外郑重的感谢道。 “学生谢过夫子。” 霍从文开口,躬身作揖,俨然是把苏长歌当成传道受业的恩师对待。 至于说抄录六遍,这跟做算术题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昨晚他已经快被折磨疯了,得缓两天才能见到数字。 “嗯。” 苏长歌轻轻颔首,坦然的接受霍从文行礼。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他自忖自己做的不差,没有敷衍了事,算是个合格的老师。 随后,苏长歌扫了眼众人, 没有说话。 迈步就要向外离开。 见状,赵恒和柳咏等人面露欣喜之色,夫子没有布置课业! 但就在这时,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夫子,您还没布置课业。” 沈福、慕子清、霍从文异口同声的喊道。 一瞬间,剩下四人惊愕扫了眼三人。 紧接着心中多出一股怨念,眼神变得不善起来,恨不得把他们嘴巴缝起来。 看到这一幕,沈福缩了缩身子,他提醒夫子布置课业,只是想勤能补拙,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赋不行就靠努力。 慕子清则是一副淡然的态度。 根本不在乎同窗视线。 纯纯的学霸。 而霍从文脸上则挂着坏笑。 在他想来,既然自己休沐有课业,那他们一个个也别想跑! 看到他们过得好。 比自己做算学题还要难受! 此时,听到声音的苏长歌停下脚步,唇角噙笑的转过身来。 “多谢三位学生提醒。” “为师差点忘了。” “沈福,这是你休沐时的课业,其他人则从上面任选几道题目抄下来。” “对了,霍从文你也要做。” 苏长歌开口说完,从书袋中拿出一大叠的课业。 听到这话,霍从文脸色瞬间垮下。 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自己作业量反倒成了最多的。 与此同时,沈福则很高兴,拖着胖乎乎的身体,急匆匆跑到苏长歌面前,接过课业,态度恭敬的躬身作揖。 “学生沈福,谢过夫子。” “嗯,那祝你们过个愉快的休沐日。” 苏长歌轻轻颔首,特意看了眼众人,面露笑意的说道。 但不知为何。 看到这笑容,众人背脊一凉,心中泛起冷意。 “夫子一肚子坏水。” “这课业肯定早就准备好了,故意等我们喊他!” 慕子清心中腹诽道。 而事实上,她猜的确实没错。 苏长歌就是这样想的。 就算三人不喊停他,他也会停下脚步,给众人布置课业。 当然。 那样的话课业还会超级加倍。 不过苏长歌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捉弄他们。 而是想看看学生中,谁的学习积极性强一点,好因材施教。 嗯,没错,就是这样。 随后,苏长歌布置完课业就转身离开。 学堂内,众人看着沈福手中那一叠课业纸,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夫子刚才说任选题目。” “但没有说选多少,也就是说随便我们抄录几道题目。” 赵恒开口说完,眼珠子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站起身来,出声道:“要不我们都抄录三道题怎么样?” “这样大家都一样,不用担心谁题目少被夫子责罚。” “好。” “就这样。” “说好了啊,谁都不能多抄。”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大声附和,几位赞同赵恒的提议。 但各自眼神中却闪烁异光。 显然,他们都抱有其他打算。 而此时,赵恒见众人答应,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你们都三道,我抄五道。” “大弟子非我莫属!” 第三十三章: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 暮色降临,信国公府邸。 霍从文回到家。 刚下了马车,就直奔书房而去,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览兵法。 府上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好奇的问道。 “三公子,晚膳已经做好了。” “老太爷,还有老爷和夫人都在,您不过去一起用膳吗?” 听到丫鬟的声音,霍从文本来是不想理会,但想到夫子之前说过,要以平等的态度待人,所以他停下脚步。 “不去了。” “红儿,劳烦你去禀告一声。” “就说夫子布置了课业,让他们不用管我,先用就是。” 霍从文客气的说完,快步走向书房。 而那名叫做红儿的丫鬟。 见一向急匆匆的公子,态度突然客气起来,不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随后,她面带笑意的走到大堂。 “老爷,夫人。” “三公子近来勤于学业,说不用等他,老爷夫人们先用便是。” 丫鬟红儿开口说完。 大堂内,霍从文的父母还有祖父,面面相觑,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勤于学业?真的假的? 他们虽然期盼霍从文能在儒道上大放光彩,但这些年来,霍从文在学业上,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气走了不知道多少先生。 原本以为送进太学院后会好很多。 可惜的是,到了太学院以后,霍从文不知道被谁给带坏了,变本加厉。 不仅跟人去兵营骑马练箭。 而且还跑到勾栏那种风流之地去潇洒,读书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 对此,他们不是没揍过这倒霉孩子,但奈何霍从文皮糙肉厚,记吃不记打,打完之后没安分几天,就又出去潇洒。 渐渐地。 他们也就放弃了劝霍从文认真读书的想法。 只要他在太学院内就行。 大不了动用点人情。 跳过会试,直接将他擢升成朝堂官员,一路坦荡的升到三品或四品。 至于为何不官至二品,或者一品。 不是信国公府的势力做不到再帮衬往上升。 而是读书人极其看重出身。 除非功勋卓著,否则朝堂上三品以上的文官,起码都是二甲进士出身。 一个从太学院内直接擢升上去的官员,靠家族官居二品,就算是太学一派也看不下去,肯定会排挤打压。 言归正传。 霍从文父母相互对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红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霍母开口,目光狐疑的看向丫鬟红儿,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千真万确,少爷是这么说的。” 丫鬟红儿点头说道。 见她态度认真,霍母也没再怀疑她说假话,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文儿这是变性了?” 霍母语气有些不太确定问道。 “依我看,这竖子肯定不是在读书,而是闯了什么祸,故意躲着我们。” 霍父信誓旦旦的说着,面露失望之色的摇了摇头。 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 读书? 怎么可能! 肯定是在外面惹下事,怕挨揍才故意躲着自己。 而就在这话刚说完。 坐在主位的霍家老爷子出声了 “小五,你也是当爹的,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儿子?” 霍家老爷开口训斥道。 “父亲教训的是。” 霍父面露羞愧的低下头。 “这样吧,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就亲自过去看他一眼。” 霍家老爷子再次出声。 听到这话,霍父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 刚才还训斥我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儿子,结果您老还不是不相信自己孙子。 否则为什么让我亲自过去看一眼? 就在霍父如此想着时。 霍家老爷子似乎看出了儿子在腹诽自己,出声威胁道。 “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 霍父开口,不情愿的点点头,起身朝书房走去。 心里恶狠狠的想着,要是一进去,那个竖子不在读书,一定要好好的抽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不敢再说谎。 就如此,霍父一路走到书房门口。 “那竖子在里面干嘛?” “回禀老爷,公子在里面认真读书。” 守在门口的仆役看到霍父发问,态度恭敬的说道。 “读书?” “莫非那竖子真变了性子?” 听到这话,霍父眼中满是狐疑之色,毕竟守门的仆从没必要骗自己。 否则自己一推开门走进去,谎话就被戳破了,到时候免不了挨一顿责罚,实在没必要为了那竖子白挨一顿板子。 但万一呢? 心念至此。 霍父面色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此话当真?!” 霍父厉声质问的同时。 不等仆役说话,一双粗壮的臂膀直接推开大门,想打儿子一个出其不意。 刹那间,砰的一声响起。 房门重重的甩在墙上。 正坐在书案前专心抄录兵书的霍从文,猛地惊醒过来。 抬头看向门口那道魁梧身影。 只见虎背熊腰的老爹站在那,脸上表情不停变换,一双虎目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就这样,两父子隔空对视。 声音在这一刻寂静。 直到霍从文出声,才打破了这尴尬又诡异的安静氛围。 “爹,您这是在做什么?” 霍从文开口,放下手中的毛笔,狐疑的看着面前老爹。 “额....” 霍父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 一推开门,他不敢相信,儿子竟然真的在用功读书, 但这特导致他现在很尴尬。 不好明说自己是不相信他,所以才推门确认,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毕竟儿子浪子回头,用功读书是好事,万一因为觉得被质疑,打消了读书的念头,那老爷子还不把自己吊在树上抽。 想到这,霍父立马换了说辞。 “文儿,你娘怕你饿着,所以特地让为父来喊你过去用膳。” 霍父一脸笑容的说道。 见父亲突然这么关心自己,霍从文瞬间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啥时候我爹会听我娘的话过来喊自己? 这不太阳打西边出来吗?! 肯定是不相信我在读书,所以才特地跑来想要摸我的底。 想到这,霍从文先是有些不爽,但接着眼中闪过几分坏笑,说道:“既然是娘的意思,那孩儿现在边去吃饭,反正这书明天再读也不迟。” 说完,就抬步准备离开。 而此时听到儿子打算明天再用功读书,霍父脸色瞬间变了。 明日复明日。 谁知道到了明天儿子会不会改性子? 于是乎,霍父赶忙出声安抚,“文儿啊,吃饭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娘一介妇道人家懂什么,正所谓溺子如杀子,你在这好好读书,想吃什么,为父这就让人把饭送过来。” “那...好吧。” 霍从文故作纠结一番后点头。 接着开始报菜名。 “那就酱肘子、炒竹笋、烧鹿筋、樱桃肉、清蒸肥鸭....” 霍从文开口,语速不是很快。 霍父听到儿子的话。 开始指默记菜名,等到差不多记了十几道后,实在记不住的他问道:“文儿,这十几道菜,你一个人吃得下吗?” 闻言,霍从文嘴角轻轻扬起。 “忘了跟爹说。” “刚才报的这些菜,孩儿都不喜欢吃。” 此话一说。 霍父额头瞬间青筋暴露,握紧砂锅大的拳头,恨不得收拾这倒霉孩子。 玛德,不吃你搁这说个锤子。 信不信老子抽你! 看到这一幕,霍从文果断见好就收。 “爹,孩儿暂时还不饿。” “您先去用膳吧,等过会孩儿看完书,会自己过去用膳。” 霍从文语气轻和的开口说道。 听到儿子说要看书。 霍父强压怒气,点了点头,鼓励他好好努力后,转身离开。 书房内,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霍从文捂嘴偷笑,但没有持续太久,注意力就重新放在书案上的《孙子兵法——军争篇》上面。 虽然只有寥寥几百个字,也不知道这个孙子是谁。 但书上所讲的内容。 却让他大为震撼,受益良多。 尤其是其中这段。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讲的是,按照战场形势需要。 军队行动迅速时,如狂风飞旋,一路疾驰过去。 行军从容时,如森林一般徐徐展开;攻城掠地时,如烈火蔓延,迅猛无比;驻守防御时,如大山那样岿然不动。 军情隐蔽的时。 如乌云蔽日,让人捉摸不透。 大军出动的时,则要以雷霆万钧之势,让敌人反应不过来。 霍从文虽然没有带兵打过仗,但出生武勋世家,懂一点兵法,正因如此,看到这上面的内容后才会感到无比震撼。 不过让他觉得可惜的是。 这本兵书上的内容晦涩难懂,就算他反复咀嚼数遍,也想不明白全部含义。 但霍从文也知道。 这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著书的人眼界远超自己。 以他的阅历,没办法完全理解很正常。 “著出此书的人真乃旷古奇才!” 再次细读品味一遍,霍从文忍不住感叹一句,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此刻,他仿佛预见自己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率领数十万大军北伐蛮夷,收服燕云,直捣黄龙,立不世之功的模样。 “夫子将此至宝传授于我,我一定不能辜负夫子的期望!” 激动过后,霍从文再次埋头抄写。 ....... 与此同时,苏家府邸内。 苏长歌用好晚膳。 吩咐仆从明日准备好数百斤泥沙,和一张长长的木桌后。 正准备回房,就碰上了晚归的兄长。 “大哥这么晚回来。” 苏长歌主动走上前,问道:“可是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他不在庙堂之上,但他知道,任何事都离不开政治,想要保全自己和苏家,就必须时时了解朝堂动态。 尤其是一向不喜加班的兄长。 今日突然晚归,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确实发生了件大事,那帮蛮夷贼心不死,陈兵边境。” 苏子由开口答道:“陛下得知此事,雷霆震怒,已经命老信国公调兵遣将,布置关防,防止蛮夷突然挥军南下。” “这其中涉及许多官员的任免调动。” “再加上百官考课评定在即。” “所以为兄接下来几天事务繁忙,应该都会晚点回来。” 说完,苏子由看了眼弟弟的脸色。 见他没有因为外族蛮夷的事而太过愤怒。 不禁松了口气。 觉得之前的事让弟弟懂事了许多,心性变得从容淡定,不再率性轻为。 而苏长歌在听完缘由后。 对于蛮夷狡诈反复之事,没有感到太多惊讶。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族蛮夷又信奉弱肉强食那套。 只要战场上没彻底将外族蛮夷打服。 他们对大晋疆土就会抱有觊觎。 至于说岁币和亲。 饮鸩止渴罢了,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还指望靠钱和女人去得到? 再说了,蛮夷又不是傻子。 灭了大晋。 女人和钱财还是他们的,不比慢吞吞割肉要香? 就在这时。 大哥苏子由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长歌。” “你知道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吗?” 苏子由按照脑海中的记忆。 手指在杯中蘸了点水,在桌上画到‘1、2、3、4、5...’。 闻言,苏长歌看向桌上歪歪扭扭的数字,神色怪异,这不就是自己传授学生的现代数字吗?兄长从哪看到的? 如此想着,苏长歌出声解释到。 “大哥。” “这是我教授学生的简易数字。” “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这是十,没什么特殊含义。” “对了,大哥是从哪看到的?” 解释完后,苏长歌开口问道。 他挺好奇的。 这东西他只教授给学生过,才过了两天,怎么就传到兄长耳中? “哦,原来只是数字。” 此时,听到只是代替数字的符号,苏子由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巫蛊魇镇之术就好。 随会,他解释道:“今日早朝的时候,户部尚书沈林突然找上为兄。” “拿出一张写满这些符号的纸,问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为兄料想应该与你有关。” “怕是什么魇镇或者图谋不轨的内容,所以才特地问你,” 听到户部尚书沈林。 苏长歌心中瞬间明了。 显而易见,沈林是因为儿子沈福,对这种新算法产生了兴趣。 所以才会特地找上兄长。 想旁敲侧击,打听自己与新算法相关的事。 念此,苏长歌也就没去在意这件事,毕竟在知识方面,他不是个喜欢藏私的人,否则也不会将数学、兵法教给学生。 世界想要进步,知识就必须流通。 而不是人人都敝帚自珍。 譬如孔圣、亚圣等,若是他们藏私,现在这天下哪来的读书人? 随后,苏长歌与兄长闲聊了一会。 回到自己房间。 准备先默写两篇兵书,再如往常那样修炼武道,强身健体。 第三十四章:武道入品,厂公 回到房间。 苏长歌在明亮的烛光下。 默写孙子兵法的计篇和谋攻篇。 虽然没人知道孙子兵法不是自己编写的,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名义写出来。 但苏长歌还是要点脸的。 至于之前做文抄公,做出的诗词,乃是情势所迫。 苏长歌为人并不迂腐顽固。 圣人者,不拘于矩,变通无穷,虽然比不上圣人,但苏长歌觉得,只要本心是好的,用什么手段达成目的并不重要。 难不成坐看小人夺势,贪官横征暴敛,还要坚守自己的清白? 那不是真清流,只是爱惜羽毛罢了。 真要为天下百姓着想,就应该爬到高位,执掌一国权柄,造福社稷。 只要对万民有利。 做个权臣又如何? 言归正传。 苏长歌在默写好两篇兵书后,就开始修炼武道。 随即,如往常那样,就在他摆好神人擂鼓姿势的一刹那。 浩然正气化作一股暖流在体内游动。 同时,千古诗词流传开以后。 虽然还是在皇都小范围内,没有做到天下尽知,但苏长歌的儒道修为还是有些提升,浩然正气要比以往阔绰不少。 苏长歌估计。 等到再过半个月或者一个月。 千古诗词彻底流传开来,自己应该就能突破瓶颈,达到儒道七品。 然而,正当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与以往不同的是。 随着时间推移,他突然感觉身体内的气血渐渐沸腾起来,无比滚烫。 丹田处好似有团熊熊烈火,淬炼他身体的每一处部位,筋脉变得愈发坚韧,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色皮膜。 就如此,约过了半刻钟。 突兀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袭来,苏长歌感觉身体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浑身上下筋脉畅通,气血翻涌,筋骨强韧,精神抖擞,随手一拳都能掀起呼啸风声,体内迸发出无穷力量。 “武道入品?” 一瞬间,苏长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武道入品了。 入品,既是踏入武道十品‘养身境’。 蕴养肉身之意。 常人想要入品,需要自幼打磨筋骨,蕴养气血,再配合一些药材,外加花费数年苦工才能办到。 而自己修炼武道才不过三天而已。 就踏入武道十品境界。 过程中还有没借用任何药材和补品,这速度若是传出去。 恐怕整个天下的武者都要羞愧,或者是找上门来,向他询问速成的方法,当然,询问的手段绝对不会很友善。 心念至此。 苏长歌打定主意紧守天地文宫的秘密。 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不是不相信,而是这件事牵扯太大,独自藏在心里,对身边人都有利。 随后,苏长歌挥舞了两下手臂。 心中思量道。 “武道十品,身体素质远超常人。” “但不修炼武技的话,只是比较强壮而已,还是需要武技来实现自保。” 靠人不如靠己,虽然背靠兄长,有侍卫在暗处保护,但苏长歌可不会忘了,前身是如何‘被失足落水’的。 正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他不想再经历一次类似的事。 ...... 而与此同时。 东厂的一处小房间内。 灯光昏沉。 数道人影交织重叠在一起,一动不动,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 一个满头华发,白粉敷面,没有胡须的男人翘腿坐在主位上,身穿一袭红色蟒袍,眼神阴霾,面露不悦之色。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魏厂公,不必担心。” “蛮夷那边有消息传过来。” “这次他们陈兵边境,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们,不打算真的入侵。” 左侧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说道。 锦衣卫,原本是天子亲卫。 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有着替皇帝监视文武百官的职权。 但后面随着文官势力的日益庞大,锦衣卫渐渐顶不住,于是当今皇帝另设东缉事厂,兼管锦衣卫,负责严密监视百官。 并且,东厂只对皇帝负责。 不需要司法机关批准,就可以随意监督缉拿百姓和官员。 最关键的是,与锦衣卫不同。 东厂由宦官全权执掌。 宦官是什么,就是皇帝的家仆,皇帝养的一条狗,与文官天然不对付。 而且宦官的升迁罢黜,全部在皇帝一念之间,皇帝能一手把他捧起,同样能一手把他打落,踩在脚底永世不得反身。 正因如此。 东厂在监视百官、缉拿犯人上,要比锦衣卫发挥的更加出色。 此时,随着这名锦衣卫声音响起。 主位上被称作厂公的人,眼神闪过一抹喜色,接着又狐疑的看向手下。 怕他蒙蔽自己。 毕竟今日一事老皇帝龙颜大怒。 自己作为主和派,前脚刚劝陛下给蛮夷上缴岁币,后脚蛮夷就蠢蠢欲动。 两国若是真要打起来。 虽说自己不会革职,但也肯定得背锅,受皇帝责罚。 “当真?” 心念至此,魏厂公开口,眼神冰冷。 一刹那。 磅礴如山的威压席卷而来,房间内众人都被压的踹不过气来。 不仅是因为常年的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魏厂公修炼武道,气势如巍峨泰山,沉重无比,如今更是已到武道四品,仅差半步就能突破瓶颈,达到武道极致。 可以说,就他一人。 便足以抵挡上百名身穿铁甲,手持武器的精锐士卒。 “厂公,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听到声音,这名锦衣卫吓得垂下头,不敢去看这位魏厂公的脸色。 毕竟整个朝野上下谁不知道。 这位魏厂公,又叫做魏令孜。 自小就陪在老皇帝身边伺候,深得恩宠和信任,执掌东厂和锦衣卫。 除此之外,魏令孜这人睚眦必报,谁要敢得罪他,或者对他不敬,他用尽一切手段都要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关键是,他还特别特别贪财。 若是没有靠山的官员敢不孝敬他,又被他记住,找到机会就往牢里抓。 至于说罪名。 罗织罪名可是东厂的绝活。 轻则殃及一人,重则满门抄斩, 大晋有很多富商豪强、文武官员,就这么被他搞到冤死狱中。 而他们的家人,下场也很凄惨,男的入宫净身或者卖身为奴,女的则送去教坊司充当官妓,或者卖入青楼。 如今朝堂上。 唯有那些勋贵世族,还有丞相和苏子由两党敢跟厂公对着干。 此时此刻。 魏令孜看到满脸惶恐之色的手下,大概信了七八分,但还是冷笑道。 “句句属实...” “哼,谅你也没胆量欺骗本厂公。” “不过,若是蛮夷真大举入侵我大晋,本厂公定要夷平你家三族!” 魏令孜开口,声音狠辣无比。 在场众人不由遍体生寒,显然没人觉得他这话只是简单的恐吓。 一时间,整个小房间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厂公,属下有要事禀报。” 听到声音,魏令孜蹙了下眉头,但还是开口让他进来。 “进来吧。” 话音落下。 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朝魏令孜恭敬的拱手行礼。 但魏令孜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不知道本厂公正在商议抵御外族蛮夷的事吗?” 魏令孜开口,面色冰冷的说道:“若你禀报的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自个去外面领三十块板子,罚奉半月。” 声音落下。 前来禀报的中年锦衣卫打了个寒颤。 但他知道,自己禀报的消息厂公一定会感兴趣,所以并不害怕。 “小人知道了。” 中年锦衣卫开口说完。 快步走到魏令孜的身边,小心翼翼的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画满符号的纸。 “这是早朝散去后。” “户部尚书沈林与吏部尚书苏子由谈论的东西,全让属下的人记下来了。” “属下命人识别上面符号的含义。” “他们说好像...好像是魇镇、巫蛊之类的咒文,专门用来诅咒别人。” 此言一说。 众人虽然没看到纸上符号,但脸上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能出现在这个房间的。 哪个不是人精? 魇镇之术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害人的邪术,在他们眼里就是罗织罪名的借口。 当然,他们也碰到过真正的魇镇之术。 但官员、权贵们有国运在身,读书人又有浩然正气,一般的魇镇之术不仅没有效果,施法之人还会遭受反噬。 不过厂卫办案,有借口就可以了。 剩下的只要审问拷打。 对方就全招了。 而此时,属下都能明白的事情,魏令孜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厉声喝道:“好像?谁给你的胆子,没有确凿证据,就敢诬陷两名二品官员?!” 霎时间。 众人耳边好似响起一道惊雷。 心神激荡不安。 而那名前来禀报的中年锦衣卫,更是直接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不明白。 厂公和苏子由两兄弟明明是死敌。 如今有个构陷他的机会,为什么弃之不用,反而还责怪自己。 就在这时。 魏令孜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本厂公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放过你,还不快滚出去。” “是是是。” 中年锦衣卫被吓了个哆嗦,点头如捣蒜,赶忙从房间内走出去。 随即,魏令孜出声,拉回众人注意力。 “咱们继续讨论外族的事。” 听到此话,众人纷纷回过头,不敢再多看那名中年锦衣卫半眼。 然而与此同时。 魏令孜眼中光芒闪烁。 心中盘算着。 要如何利用这件事来做文章。 刚才之所以呵斥那名锦衣卫,不过是人多眼杂,很多事情不好明说。 而且,就凭这一堆意味不明的符号,就像构陷两个二品官员。 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除非,这张纸出现在太子府,并且...太子或皇孙碰巧出事。 第三十五章:这孙子是哪位大才?! 翌日清晨,清风徐徐 太阳虽然还未升起,暮色却已消退,天边泛起鱼肚白。 信国公府。 由于蛮夷在边境不安分。 老信国公起了个大早,派人喊醒儿子霍武以后。 两父子一同前往书房,商议边关布防的事宜,防止蛮夷突然挥军南下。 刚来到书房门口。 霍武看到房间里亮起的烛光,眉头微蹙,转头看向门口的仆役。 “书房里怎么还亮着蜡烛?” 霍武开口问道。 “回禀老爷。” 闻言,仆役急忙回答道:“是三少爷在书房内。” “昨晚上,三少爷读书用功至极,彻夜未眠,半刻钟前才熬不住睡下,小的们不敢打扰少爷,只好守在门外。” 此话一说。 老信国公和霍武两父子面面相觑。 彻夜苦读? 这真的是我孙子,你儿子吗? 此时,霍武想起昨晚推门而入,儿子那认真读书的模样,不禁有些怪异。 “这小子莫非开窍了?” 霍武开口,不确定的说道。 儿子用功自然是好事。 但一上来就彻夜苦读,这让霍武有种像在做梦,不切实际的感觉。 毕竟儿子的转变也太快了,前两天还是流连勾栏之地的纨绔浪子,现在突然就刻苦读书,任谁都感觉难以置信。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信国公开口,推门准备进去。 他对孙子的转变虽然同样感到惊讶,但活了六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还不至于和儿子一样大惊小怪。 当然,更重要的是。 他当初年少时也流连勾栏,只是后面跟随父辈上阵厮杀,外加成家生子,这才没有再去过勾栏潇洒风流。 随后,嘎吱一声。 老信国公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霍武紧随其后。 刚一进来。 就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 呼...呼...呼 循声望去,只见孙子霍从文弓着身子,趴在书案上睡觉。 看到这一幕,身为人父的霍武,心中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心疼,感慨道:“三更灯火五更鸡,谁敢言读书轻松。” “爹,容我先把文儿送到房里。” “嗯。” 老信国公点点头。 正所谓人老隔辈亲,爷奶疼小孙。 霍从文是家族最小的子嗣。 老信国公之所以给他取名从文,就是不愿看到他上沙场与敌人厮杀。 毕竟战场上福祸难料,老信国公这一辈子活的太长,死了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全都是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读书一道虽然苦,但跟沙场征战相比,却要安逸的多。 此时,见老爹点头。 霍武走上前,想要将儿子背回房间休息,免得等下将他吵醒。 老信国公也跟着走了过去,想要帮衬两下,顺带看看孙儿昨晚到底读的什么书,突然变得如此用功,彻夜未眠。 很快,两人来到书案前。 虎背熊腰的霍武。 两只手抓住霍从文的肩膀,稍稍发力,就将他背起。 老信国公见不需要自己帮忙。 转头看向书案上白纸。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 “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仅是开头的两段话,就吸引住了老信国公,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 “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 “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孙子兵法军争篇的内容并不多。 只有短短几百个字。 老信国公很快就将上面的内容全部看完,眼中爆发出一道精光。 “这孙子是哪位大才?” “短短数百字,就将两军争利争胜的问题和利弊阐述清楚。” “此人对用兵的理解,更是堪称神鬼莫测,风林火山,治气治心,皆是为将为帅之道,若是此人尚存于世,老夫定要亲自向他请教用兵之法。” 老信国公想到这,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此等大才他竟从未听过。 想来是明珠蒙尘,不得其时,不得其主,所以名声不显。 随后,心痒难耐的他翻开第一张纸。 迫不及待的想看后面的内容。 然而一翻开,发现还是孙子兵法军争篇,顿时让老信国公失望至极。 “怎么就只有一篇?” “老夫若能尽学此人兵法,加以注释传于后世,蛮夷何足畏惧?” “燕云十六州未尝不可收复!” 感慨至此,老信国公遗憾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郁闷和无奈。 得此至宝却不能一窥全貌,这让征战半生的他很难受,就跟捡到一块良玉,却发现它只是稀世宝玉的其中一块。 就在这时。 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 “爹,你为什么叹气啊” “难道是从文这小子,在纸上乱写乱画,或者是写了什么污秽粗鄙之语?” 见老爹突然叹气,霍武开口问道。 “自个看。” 本就郁闷的老信国公。 听到儿子的话,没好气的将书案上的白纸拍在他身上。 “你要是能写出这样的粗鄙之语。” “你爹我乐还来不及呢。” 说话间,老信国公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热的盯着自己孙子。 看纸上那有些歪曲的字迹,应该就是孙子霍从文抄写的。 当然,老信国公想都没想过孙子兵法是霍从文著写的,很简单,十六七岁没上过战场的孩子,要能写出这东西就怪了。 据老信国公猜测。 著写孙子兵法的人起码四五十岁,甚至可能更大,或者已经去世也说不定。 阅其书,知其人。 能将兵道阐述如此精简的人。 绝不是年轻的毛头小子。 此人必定久经沉浮,有丰富的阅历,心性被世事磨砺如铁。 而老信国公之所以盯着霍从文,乃是好奇他从哪得到孙子兵法军争篇的,毕竟这样的宝物,只会作为传家宝深藏家中,绝不会轻易示人。 就跟信国公祖辈著写的兵书,他们也不会随便拿给别人看一样。 何为世族积累,这就是。 此时,霍武也看完了纸上内容,虎目圆瞪,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 “爹!此人乃世之大才!” 霍武激动的吼道。 老信国公突然听到这雷声般的吼叫,顿感耳膜震荡。 随即,一拳直接锤在霍武脑袋上,恼怒的说道:“吼什么,你这笨牛都能看出来,你老子我会不知道此人大才吗?” 霍武挨了这一拳,吃痛的摸了摸脑袋。 但脸上却依旧是兴奋之色。 而老信国公这边,也没有和儿子去计较这些小事。 转目看向霍从文,露出一脸和善笑容,生茧的老手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喊道:“文儿,快醒醒,爷爷有事要问你。” 霍武背上。 霍从文朦胧间听到爷爷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看到面前笑成一朵菊花的爷爷。 感到有些怪异。 但处于昏睡状态下的霍从文没有多想,声音飘忽的问道。 “爷爷找孙儿什么事?” “乖孙子,你这篇兵书是从哪来的?” 老信国公笑呵呵的说着。 然后拿起写有孙子兵法军争篇的纸,递到霍从文眼前让他辨认。 “这个...这个是夫子给我的。” 看了眼纸上内容,霍从文迷迷糊糊的说着。 此话一出,老信国公连忙追问道:“夫子?哪位夫子?住在哪里?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 霍武表情怪异,觉得老爹太过于急切,一口气问这么多。 而就在这时。 霍从文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些。 “太学院,苏夫子。” “夫子还跟我说过,为将者,勇武固然重要。” “但若是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明兵势,与庸才无异,不堪大用。” 话音落下。 书房陷入了一片寂静。 老信国公和霍武面露惊愕之色。 这位苏夫子也太狂了吧? 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变化,不晓阴阳五行,不看阵图,不明兵势,就是庸才,合着大晋武将全是庸才? 霍武表示有被内涵到。 而打了一辈子仗的老信国公则是轻轻抚须,很认同这番话。 “没想到太学院内还有此等人物。”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狂妄,但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为将者,天文地利,奇门变化,阴阳五行,阵图兵势都要了然于胸。” “武儿,你记住了吗?” 老信国公开口,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俨然如世外高人那般。 而本就被内涵到的霍武,再被老爹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变得有些郁闷,我才四十啊,跟你们这群老头子比什么? 不过老信国公可不管那么多。 “宝贝孙子。” “那位苏夫子是太学院何人?” 老信国公开口,显然是将这位苏夫子当成了和自己同龄人。 根本没把苏长歌纳入考虑范畴内。 “苏夫子,就是...” 没睡醒的霍从文,迷迷糊糊的说道:“就是苏状元,苏长歌。” 此话一说, 房间瞬间再次陷入寂静。 老信国公和霍武两人,听到这苏夫子就是苏长歌,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苏长歌不是才二十出头,文坛新秀吗? 他也懂兵法? 孙子兵法一看就是四五十岁久经沙场的人著出的,他才多大! 老信国公顿时给整不会了。 但是转念一想。 苏长歌或许没上过战场。 可说不定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孙子的兵法传承,继承了他的衣钵。 想到此处,老信国公眼神猛地亮起。 跨步就往书房外走去。 “爹,你去哪?” 见状,霍武从惊愕中猛地回过神,急忙出声问道。 “吏部尚书府邸,拜访苏状元。”老信国公中气十足的说道。 一听这话,霍武瞬间懂了老爹的意思。 “爹!你等等我!” “我把文儿送回房间,与你一同前往苏府拜访!” 霍武说完。 就背着儿子朝房间快步跑去。 步伐沉稳矫健,背上的霍从文没有一丝晃动。 第三十六章:家师孙武 苏家府邸。 因为蛮夷和各地官员考课的事情。 身为吏部尚书的苏子由,鸡还没有打鸣,就跑到皇城打卡加班。 而苏长歌今天虽然不用去太学院教书,但他的作息很规律,所以还是如往常那样准时起床,穿衣洗漱用膳。 很快,苏长歌用完早膳。 正当他准备去问管家,昨晚吩咐的木桌和泥沙准备好了吗。 就看到管家王伯快步从外面走来。 “二老爷,您昨天吩咐的东西已经备齐,您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管家王伯开口问道。 虽然他不理解,自家老爷要一张长桌和数百斤泥沙干什么,但钱是老爷的,他爱怎么花怎么花,自己照做就是。 “嗯,带我过去。” 听到东西准备好了,苏长歌点了点头。 之所以要泥沙和长桌。 当然不是心生恶趣想玩泥巴,而是想制作一个简易的模拟沙盘。 正所谓,兵无常势。 兵书只是前人用兵总结出来的经验,不一定适应于全部情况。 这就好比数学的加减乘除,计算方法告诉你了,但该怎么用全靠自己,用好了是将才,用不好就是纸上谈兵。 而沙盘则是模拟战场环境。 虽然不是真实作战,考虑问题没那么全面,胜负也不如战场那么难预料。 但也比只读兵书。 上了战场之后靠天赋和运气要好得多。 天赋暂且不谈,那太难得。 可运气不可能常在,因此还是要靠自身积累。 就如此。 苏长歌跟着管家一路来到后院。 一张宽五米,长十米的桌子摆放在中央,桌面平整,看得出木匠手艺不错,四侧按照要求装上护栏,有点像大号台球桌。 桌子不远处。 摆放了一堆高耸的泥沙,有些湿,应该是刚从河边挖出来的。 “王伯。” “麻烦你让人把泥沙全搬到桌上。” 苏长歌开口吩咐道。 此话一说,管家王伯张大了嘴巴。 “啊?” “二老爷,这可是张好桌子。” “您要是将泥沙放上去,以后可就不好用了,这未免...” 管家王伯开口,有些心疼。 “没事,就按我的吩咐做。” 苏长歌开口说道。 王伯这个样子他能够理解。 毕竟老人嘛。 看不得新物件被浪费,觉得泥沙这种东西配不上这么好桌子。 不过物尽其用,苏长歌又不差这点钱,没必要为了张桌子抠抠搜搜,大不了以后卖给霍从文,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此时。 见自家老爷态度强硬,管家王伯也没办法,无奈的叹了口气后。 就去安排下人把泥沙搬到桌上。 很快,一阵急促脚步响起。 管家王伯带着十几个身材健硕,提着耒lei耜si的仆役走过来。 耒耜是一种木质工具,形状和铁锹很相似,但中间有一条宽宽的缝隙,作用也和铁锹差不多,主要用来挖土。 “把那堆泥沙搬到桌上。” 王伯开口吩咐道。 听到声音,仆役们没有多想,拎着耒耜就开始动手。 而几百斤泥沙听起来很多,但实际上也就那样,在十几名壮汉手上,一盏茶的工夫都没用到,就全被搬到了桌上。 不过事情到还没有结束。 苏长歌看着桌上泥沙,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堪舆图,出声说道。 “王伯,还要再辛苦你一下。” “麻烦你让大家伙。” “就跟玩泥巴一样,将这些泥沙按照图上的模样摆放在桌上。” “事成之后,每个人都到账房里面领半两赏钱。” 苏长歌开口。 没有因为他们是仆从就肆意欺压,而是以平等心去对待。 作为一名穿越者,只要不对他抱有敌意,心怀鬼胎,那苏长歌也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瞧不起他人。 此时,听到完工之后可以领银子。 在场仆役心里都乐开了花。 对苏长歌来讲,半两银子可能不多。 但对他们而言,半两银子节省一点,够他们用一两个月。 一时间,众人纷纷提起了干劲。 “你放心二老爷。” “这件事就交给老奴了。” 王伯开口答应,接过堪舆图看了一眼,就开始安排仆役干活。 作为二品官员府邸的管家。 王伯的能力自然不俗。 尤其是在管理和指挥上面,确实有独到之处,很快就安排的井井有条。 苏长歌在院里听了两句,发现没什么问题,转身就向书房走去,毕竟提升儒道境界的事,虽然不急于这一两天,但也要缜密规划,避免出现遗漏。 就如此。 转眼间,苏长歌来到书房。 然而,还没等他提笔研墨,门外就传来一名仆役急切的声音。 “二老爷,有急事。” “信国公大人亲自登门拜访,说是想要见您。” 听到这话,苏长歌不禁有些惊讶。 老信国公乃是大晋的中流砥柱。 沙场征战半生,立下过无数战功。 军中威望除了卫国公以外,更是无人能匹,几乎半数将领都是他带过的兵。 于情于理,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有年龄,除了皇帝以外,也应该是别人去拜访他,而现在却突然摆放自己一个小辈。 这让苏长歌感到有些奇怪。 “难道是霍从文的事?” 苏长歌脑海中思索着,这是他和老信国公之间唯一的交集。 “罢了,去见见再说。” 苏长歌没有思考太久。 毕竟老信国公亲自登门拜访,又是学生家长,不好让对方等太久。 随即,苏长歌快步走到大堂。 刚一进去,就看见客座上坐着一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老者,身后还站着个虎背熊腰,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 若是苏长歌没猜错。 这中年男人应该是老信国公的儿子,霍从文的父亲或者叔伯长辈。 “晚辈苏长歌,见过信国公。” 苏长歌快步走上前,向着老者拱手行礼。 “恩。” “苏夫子不必多礼。” 老信国公开口,面带笑意。 看着眼前这个俊朗儒雅,不卑不亢的年轻人。 老信国公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这时,苏长歌开门见山的问道, “您老此次突然造访。” “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晚辈?” 苏长歌开口,若无必要,他不喜欢和别人绕弯子。 听到这话,老信国公和霍武怔了一下,他们不是没见过直来直去的人,军中多得是,但读书人这么直爽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老信国公也并未介意。 他原本还打算试探一番,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苏夫子是个爽快人,那老夫也不兜圈子。” 老信国公眉目含笑的看着苏长歌,眼神中带有几分欣赏,出声说道。 “苏夫子可认识孙子?” “老夫在书房内,发现孙儿霍从文抄写的孙子兵法其中一篇。” “阅览其中内容之后,惊为天人。” “从孙儿口中得知是苏夫子所授,见猎心喜,因此特地上门拜访,想要问苏夫子你手中可有孙子兵法其他篇章。” “若是有,还请借老夫一阅。” “当然,如此贵重之物,老夫也不白看。” “苏夫子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老夫倾尽全力也会办到。” 老信国公开口。 没有任何遮掩,直接说出自己这次拜访的目的。 站在他身后的霍武却微微蹙眉。 觉得老爹许诺的太厚重,苏长歌听完后故意狮子大开口。 但老爹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这个做儿子也不好现在插嘴,扫了老爹的面子,否则回去少不了挨上一顿毒打。 “原来是为孙子兵法而来。” 听完,苏长歌心念一句。 不过想想也正常。 孙子兵法,乃是由兵圣孙武所著,共计十三篇,被誉为兵学圣典。 上面所著的内容,即便历经千年依旧不朽,老信国公一生征战沙场,看到此书后,自然明白此书的价值有多宝贵。 这样看来。 老信国公特地一大早跑过来拜访自己,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老信国公。 “您老刚才说什么要求都可以?” “恩。” “钱财、官职,还是其他的,苏夫子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老信国公点点头。 孙子兵法如此珍贵之物,足以作为家族传承,价值不可估计。 他做事,向来喜欢两不亏欠。 若苏长歌提的要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会尽量满足,若是力有不逮,那他也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 霍武心里则摇了摇头。 老爹真不靠谱。 哪有这么商讨的,任由对方漫天开价,那还不得亏死。 想到这,霍武看向苏长歌。 希望这个年轻人别太过分,狮子大开口,否则他说什么自己也不答应。 而此时,苏长歌说话了。 “孙子兵法,乃是先师孙武传于晚辈。” “他老人家没什么心愿。” “只盼有一日能驱逐蛮夷,收服燕云,保全天下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然而可惜的是,晚辈人微言轻,资历不足,这兵书在晚辈手上没发挥多少作用,恐怕此生都难以达成先师遗愿。” “信国公,您老在军中威望甚高,又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因此晚辈只有一个条件。” “就是希望您老及后人能够不负吾师孙武遗愿,收服燕云十六州。” “如此,也不算埋没此书。” 苏长歌开口,语气低沉,像是真有这么一位先师。 此刻,老信国公和霍武听完这番话,心中深受触动,满眼敬意的看着苏长歌。 重利在前而不为所动。 世上竟有如此赤忱坦荡,一心为了天下安危着想的人。 “窥斑见豹。” “弟子品格高尚,做老师的又怎么会差?” 老信国公如此想着。 这一刻,从苏长歌的身上,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名叫孙武的人的影子。 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敬意。 即便怀才不遇,明珠蒙尘,孙武也不忘嘱托后人驱逐蛮夷,护佑百姓。 其心胸之宽广,志愿之宏大。 远非常人所能企及。 第三十七章:兵者,诡道也 “驱逐蛮夷。” “收服燕云。” “好!好!好!” 老信国公拊掌大笑,声音高亢,神色极为兴奋。 渐渐,等到兴奋消退后。 老信国公转头看向苏长歌,面露遗憾之色,发自内心的惋惜道。 “可惜,先师孙武已经逝去,老夫无缘得见,否则定当引为知己,共商兵事,驱逐蛮夷,佑我大晋万民平安。” 苏长歌见老信国公这副模样。 知道他不是刻意为之。 因为没这必要,自己已经答应借兵书给他看,大可不必惺惺作态。 而且从进来到现在。 苏长歌一直在观察老信国公。 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这位老人不是那种矫言伪行之人。 否则也不会一上来,就让自己随便开口提要求,而是应该不断试探底线,然后再讨价还价,或者是威逼利诱。 当然,若老信国公如后者那样做。 苏长歌一样会将孙子兵法给他看,但要求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 正所谓,君子许义,小人许利。 对于这样豪爽的人。 谈感情,讲情怀,与其建立关系,远要比单纯的利益交易划算。 前者关系好了,不需要你开价,就会主动帮你,后者只讲利益,为利来,为利往,两不拖欠,也别指望对方会出手相助。 这两种没有孰好孰坏。 但信国公位高权重,性格豪爽 从长远角度出发,肯定是建立关系带来的好处更多。 随后,苏长歌出声劝慰道。 “老国公不必太过遗憾。” “先师还在世时,常在晚辈面前提起您,说当世用兵之大家。” “唯有您老与卫国公两人。” “并言自己腹中虽有兵法良谋,却不得其时,不得其主,一生未立寸功。” “而今他老人家所著的兵法能落在您手上,用作驱逐蛮夷,收服燕云,保家卫国,想来先师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苏长歌开口,也不怕老国公怀疑。 他之所以借用孙武之名。 一来是自己太年轻。 没有上过战场,不像是能写出这种旷世兵书的人。 二来是死无对证,就算孙武他老人家还活着,也不在这个世界,就跟某位周姓大佬一样,谁知道他说没说过这话。 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老信国公摇了摇头。 “老夫何德何能,竟能得令师如此称赞。” “不过是仰赖出身和陛下信任。” “若是让孙武来领兵统战,想来已然收服燕云,蛮夷闻风北逃。” 老信国公自谦的说着。 但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显然他对苏长歌刚才那番话极为受用。 若是普通人夸赞就算了,但要是和自己同等实力,甚至兵道上比自己还强的人夸赞,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随后,老信国公站起身来。 拍了拍苏长歌的肩膀。 “老夫虽与尊师虽未曾见面,但窥斑见豹,已知其人,也算是知己。” “从今以后,你喊老夫世伯就行。” “若是遇上急事要帮忙,不必客气,直接登门拜访就行。” 老国公开口,言语真挚。 霍武看着这个突然多出来,就比儿子大几岁的世弟,眼神有些怪异。 但他也没阻拦老爹,毕竟对方是自己儿子老师,而且因为刚才那番话,他对苏长歌的印象很不错,觉得他是条汉子。 跟那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不同。 “老国公既然发话。”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苏长歌开口,没有矫情的反复推脱,直接认下了这个世伯。 “好,好。” 见状,老信国公开怀大笑。 然后转头看向儿子霍武,说道:“小五,以后长歌就是你世弟。” “要记得多关照他,切记不可让他受别人的欺负。” “恩。” 霍武郑重的点头答应。 望向苏长歌,拍着胸脯豪迈的说道:“苏世弟,日后若需要尽管开口。” “那往后要多叨扰霍兄了。” 苏长歌淡淡一笑,也不客气。 孙子兵法他本来就准备教给霍从文,如今白捡个国公长辈,这波不亏。 随后,苏长歌继续道:“老国公还请在堂内稍等片刻,待晚辈去书房将先师遗留的兵法取来,拿于您老阅览。” “嗯。” 老信国公点了点头。 随即,苏长歌转身朝书房走去,去取昨晚默写的两篇孙子兵法。 而与此同时,看着苏长歌的背影。 老信国公对儿子说道。 “此子进退有度,知晓轻重,纯良而不懦弱,坦荡而不莽撞。” “既能做出千古诗词,又精通兵法,身怀大才,乃世之潜龙,不可能屈居于太学院这个小池塘,日后必扬名于天下。” “与这样的做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小五,你莫不可因他今日之地位,而对他心生轻视。” “要常于这位世弟打交道。” “这对你只有好处。” 老信国公开口,语重心长的说着。 他之所以与苏长歌拉进关系,敬仰其师孙武只是其中之一。 但最关键的是,通过刚才的接触,他能感觉到,苏长歌与常人不同,与他拉进关系,对信国公府没有坏处。 霍武听到此话,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他知道老爹很欣赏苏长歌,否则也不会主动以世侄相称。 但没想到。 老爹对苏长歌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世之潜龙? 霍武觉得这属实有些夸张了。 要知道。 虽然能被称之为龙的不只是皇帝,但哪一个不是载入史册的人杰? 这跟儒道某些只会嘴炮,讲仁义道德的圣贤不同,这群人杰是正儿八经的干实事,造福江山社稷,泽披万民。 不过心中虽如此想,但霍武却不敢当着老爷子面说出来。 唯有点头装作受教的样子。 “孩儿知道了。” 听到这话,老信国公知道儿子的性子,也猜到他的想法。 但没有再去劝说。 儿大不由父。 这笨牛脑子全长在肌肉上。 还好,还有孙子在。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苏长歌教导从文兵法,想必是对他寄予厚望。 就算儿子是坨烂泥,只要有这段师徒情在,自己百年以后,信国公府和苏长歌的关系也还在,不用担心人走茶凉。 正当老信国公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拿着兵书回来。 “老国公,先师在世时没有留下手稿,全是口述教导晚辈。” “这些是晚辈根据先师教诲,整理出来的内容。” “大概还有十篇,不过晚辈近来琐事繁忙,要等过段时间才能著写出来,到时候让从文带回去,给您老阅览。” 苏长歌开口。 将兵书递给老信国公。 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就熬夜加更码字。 开玩笑,我是加更的人吗? 此时,老信国公接过兵书手稿。 见上面字迹未干。 知道苏长歌没有说假话,不是在故意吊自己胃口。 而且弟子整理先师的教诲著书,虽然少见,但也有先例,譬如说文圣,他的很多话就是座下弟子著书才流传下来。 但理解归理解。 不能够一次性看完全本,还要追更,老信国公很是难受。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手上新鲜出炉的兵书上。 “孙子兵法,计篇。”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者。” “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 “天者。” “阴阳、寒暑、时制也。” “地者。” “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 “将者。” “智、信、仁、勇、严也。” “法者。” “曲制、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者,诡道也。”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看着兵书上的内容。 老信国公变得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心中犹如翻江倒海。 兵者,诡道也。 短短五个字,尽述兵道真谛, 还有全篇对于兵道计谋的阐述,添一字嫌繁,删一字则失其意,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越是咀嚼越是感触良多。 老信国公自忖这辈子看了不少兵书,但没有一本反应如此巨大。 此时此刻,他感觉面前仿佛站着个俯仰世间的兵道大能。 孙武对兵道的见解。 如圣人之于儒道,自古以来,莫有能出其左右者! 老信国公回顾生平经历的大小战事。 无论胜败。 其原因无一不出书上所述。 此时,老信国公甚至有些庆幸。 好在此人生在大晋。 若是在蛮夷,恐怕现在整个大晋,已经沦为蛮夷扬鞭之地。 但又倍觉遗憾,若是此人扬名于世,老信国公甚至甘愿为其执马牵蹬,追随左右,哪怕做个帐下执戟郎也行。 想到这里。 老信国公深深的看了眼苏长歌。 如此人物,会将自己和慕家那老头称为兵道之大家? 恐怕在孙武眼里。 自己两人在兵道上的成就,与乡间玩闹的稚童差不多吧。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老信国公自嘲一笑。 仿佛能看到孙武与苏长歌谈论自己时,眼底深藏的轻蔑不屑。 不过他并不气恼,看完计篇以后,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与孙武的差距,就算被拎出来嘲讽,也不敢有任何不满。 毕竟其他人。 连拎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随即,老信国公转目看向第二篇。 孙子兵法·谋攻篇。 第三十八章:激动的老国公 苏府大堂内。 霍武看到老爹这么大反应。 不禁想起之前看过的孙子兵法军争篇,顿时有些心痒难耐。 凑过去想要看两眼。 但却被老爹一巴掌给打回来,委屈巴巴的缩回了脑袋。 “竖子,急什么!” 老信国公开口骂了一句,目光继续落在谋攻篇上。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看完全篇,老信国公惊的头皮发麻。 若兵道有圣人,非孙武莫属!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一语道尽了用兵的最高境界。 最上策的用兵,以谋略来攻克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其次就是外交斗争,动用外交的手段来瓦解敌人之间联盟,巩固自己的实力,使敌人分化,迫使其屈服。 再次就是两军正面交锋。 最下策就是直接攻城,因为敌人可以据墙而守,这样做损失太大。 除此之外,还有知胜之道。 未战而先知其胜负。 孙武这样的人实在太恐怖。 若是与此人对阵,就算兵力是他数倍,世上有何人敢轻言取胜? 想到这里,老信国公忽然转头看向苏长歌。 虽说这些都是孙武所授,但苏长歌能将其整理成稿,言辞精炼,可见他对兵道理解颇深,起码继承了孙武四五成衣钵。 但就这。 已经足够立于当世兵道之巅。 难怪他敢说出不通天文,不知地理,不晓阴阳五行、奇门变化,皆是庸才的话。 如若换成老夫继承孙武衣钵。 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要比他还狂百倍不止! 正想着,就在此时,旁边挨了一巴掌的霍武,瓮声瓮气的说道。 “爹,您看完了该轮到我了吧。” “竖子,吵什么!” 思绪被打断的老信国公,没好气的骂了儿子一句。 但还是没藏着掖着,将手里的兵书递给儿子,顺带叮嘱道:“别给老子弄褶了,否则回去把你吊在树上抽。” 听到这话,虎背熊腰的霍武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小心翼翼的接过兵书看了起来。 苏长歌看到这一幕,眼神怪异,觉得老爷子年轻时脾气肯定很暴躁。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想要镇住手底下那些桀骜不驯的牙将,老信国公怎么可能是个人畜无害,温和敦厚的人。 这时,老信国公的声音响起。 “长歌世侄。” 老信国公开口喊了一声,语气温和,丝毫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 准确来说。 他现在回想之前让苏长歌称自己世伯,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认为自己占了便宜。 他何德何能可以与孙武相提并论? 还引为知己?传出去简直笑掉大牙,为人所不齿。 “世伯可是有事?” 苏长歌自然不知道老国公的想法,听到他喊自己,回声问道。 “是这样的。” 听到世伯,老信国公老脸一红。 但活了六十多年,这点脸皮厚度还是有的,硬着头皮说道: “刚才听你讲先师孙武的兵法还有十篇,老夫实在是心痒难耐,想请你快点整理出来,否则老夫实在夜不能寐。” “至于那些琐事,你尽管说出来。” “老夫安排人替你去办,一定让你安心在家著书。” 老信国公开口,目光殷切。 “这....” 看着眼前催更的老信国公。 苏长歌在想,自己要不要稍微努力点,一天把孙子兵法默写完。 但转念,突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说道:“晚辈也想快点把先师教诲编纂成书,流传后世,让世人能尽知先师之名。” “但先师曾言。” “师者授学,必须尽心竭力。” “晚辈如今为人师表,不敢忤逆先师之言,竭力教授学生。” “所以才没时间编撰兵书。” 说到这,苏长歌刻意停顿沉吟。 瞥了眼面露失望之色的老信国公,才继续说道。 “世伯,不妨这样。” “您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乃是军中宿将。” “不如就由您来代晚辈传授兵法,也不需要占用您多少时间,只要每五天抽出一天或者半天的时间就够了。” 苏长歌开口,提出催更的条件。 不是他想偷懒。 而是他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指挥打仗。 苏长歌很有自知之明。 他不是全才,做不到一穿越就无所不能。 他只是站在前世那些巨人的肩膀上,眼界比这个世界的人更宽广,思想更开放自由,还有就是识海中的天地文宫。 简而言之。 苏长歌理论知识丰富。 但在用兵经验上不如老信国公。 正好,沙盘也做出来了。 让老信国公来与学生模拟对阵,远要比自己和学生模拟对阵有效的多。 而此时,听完苏长歌的话。 老信国公却有些纠结。 有一说一,教人兵法倒是没什么,以他的经验完全足够。 可是有苏长歌美玉在前,传授孙子兵法,自己要是再教的话,肯定不如他,这样一对比,岂不是显得老夫很菜? 但偏偏。 他又很想看孙子兵法后面十篇。 这就让老信国公很为难了。 然而,就在他思索之时,旁边传来一阵激动兴奋的叫声。 “不战而屈人之兵!”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爹,书上所讲的用兵之道,比你教给我的要高深多了!” 霍武开口,兴奋的大喊道。 作为信国公的儿子。 他十六岁入伍,二十岁就跟随父亲兄长上战场厮杀。 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坐到一军统帅,就算有信国公儿子的缘故,但他在指挥用兵上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正因如此。 看到孙子兵法计篇和谋攻篇。 霍武虽然领悟不如其父,但也知道孙武要比老爹强太多太多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 但说出口就... 一瞬间,霍武的声音响起后。 老信国公尴尬的看了眼苏长歌,接着转头看向儿子,袖中老拳紧握,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决定等回去之后。 好好地疼爱儿子一番。 皮开肉绽的那种。 而此时,霍武也注意到老父亲的目光。 各种童年阴影浮上心头,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后悔不已。 老爹垃圾就垃圾呗。 明知道他这个人记仇,好面子,我说出来干嘛! 就在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老国公。” “您考虑的怎么样?” 苏长歌开口问道。 一下子就把老信国公从恼怒中拉出来,眼神闪烁,有些纠结。 就连儿子看完孙武的兵书,都知道自己不如孙武远矣,要是接下来这份差事,那些小兔崽子心里不得笑死自己。 就这水平,还敢出来讲兵法? 倚老卖老罢了。 想到这,老信国公仿佛能看见一双双鄙夷的眼睛盯着自己。 相比于催更,还是面子要紧。 随即,老信国公一咬牙,准备狠心拒绝苏长歌的提议。 但还不等他出声。 苏长歌就已经率先开口。 “老国公。” “在您作出决定之前,不妨随晚辈去看一件东西。” “等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听到这话,老信国公顿时有些好奇。 莫非这东西与孙武有关? 于是,老信国公立即点头答应。 “好,还请世侄带路。” 苏长歌见状,抬步朝后院走去,准备让老国公看下战场沙盘。 老信国公快步跟在身后。 而霍武跟上去的同时,感激的看了眼替自己解围的苏长歌。 好兄弟,为兄不会忘了你的! 就如此。 三人很快来到后院。 只见一群赤膊壮汉笑呵呵的玩着泥巴。 管家王伯的呼喊声不停响起。 “铁柱,堆高一点。” “李二牛,你那堆太高太宽了,旁边的赵大虎都被你挤的没地方了。” “大家伙好好干。” “二老爷说了,活干好了每个人都有赏钱!” 王伯看了眼手中的堪舆图,又望向沙盘,出声指挥干活的仆役。 而在他的指挥下。 沙盘已经初具雏形,只是边角还有些细节不完善。 看到这一幕,霍武疑惑的出声问道。 “老弟,你带我们来。” “就为了让我们看怎么玩泥巴吧?” 霍武开口。 不仅是他这么想,老信国公也有些诧异的看着苏长歌。 不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管家王伯听到背后的声音,连忙回过头。 看到是苏长歌,身边还站着两个身穿雍容华裳的陌生人,知道是贵客,快步走上去行礼,喊道:“二老爷。” “恩。” 苏长歌点了点头。 拿过王伯手里的堪舆图,递给老信国公看。 “堪舆图?” 看到图,老信国公怔了一下。 接着又看了眼沙盘。 这...这是!! 久经沙场的他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激动的握紧手里那张堪舆图。 第三十九章: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老信国公眼睛死死盯着沙盘。 快步走上前。 一边看着堪舆图,一边扫视桌上每一寸泥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作为沙场征战的老将。 他当然明白,若是两军对战,面前这副立体的地形意义有多大。 “长歌,这东西叫什么?” 很快,等到兴奋之情消退,老信国公回过头问道。 “沙盘。” 苏长歌开口。 “沙盘...沙盘,好名字!” 老信国公兴奋的吼了一声,问道:“这也是先师的想法?” “此乃晚辈偶然所思。” 苏长歌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份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不是贪名,而是他现在人微言轻,声望浅薄,孙子兵法是‘先师孙武’所著,他必须要做出点东西体现自己价值。 这对日后手握枪杆子有帮助。 否则光靠嘴就能解决问题,还要打仗干什么? 曾经不是有位伟人说过。 枪杆子里出.... 再者。 沙盘的确不是孙武开创。 它的雏形始于那位德过三皇,功盖五帝,被后世颂为祖龙的人。 此时,听到是苏长歌所创,老信国公眼中闪过精光。 “好!” “这可是大功一件!” “老夫定要将此事上陈陛下,陛下知道后定会赏赐于你!” 老信国公开口,激动的说道。 他没有怀疑苏长歌。 毕竟苏长歌师承孙武,又能编纂兵书,创造出沙盘也不足为奇。 同时,沙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战场上地形复杂,光看地图只知大概,沙盘则更立体,主将能清楚的了解地形、地貌,这对指挥作战有极大帮助。 霍武看到老爹突然如此激动兴奋,有些不解,在旁边嘀咕道。 “不就一堆破泥沙吗?” “老头子这么兴奋干嘛?” 话音落下。 正好被兴致勃勃的老信国公听到。 面色瞬间垮了下来。 真丢脸! 自己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开窍的蠢儿子? 脑子都长肌肉上去了吗? 孙武教出来的弟子。 二十出头就能造出沙盘这等鬼斧神工之物。 自己这蠢儿子活到了四十多岁。 居然连看都看不懂! 霎时间,老信国公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新仇旧恨一起报,面无表情的朝霍武伸了伸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看到动作,霍武以为老爹是想讲给自己听,快步跑了过去,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股巨力从后脑勺突然传来。 下一刻。 霍武整张脸猛地暴扣在沙盘之上。 老信国公按着儿子头,咆哮道:“泥沙,老子看你就是一坨泥沙!” 说完,老信国公把霍武揪起来。 扯住他的领子,将图纸塞在他怀里,喊道:“平常多用用脑子,你要是这还没看懂,以后就别进老子家门!” “好...好...” 见老爹发怒,霍武咽了口唾沫,不敢有任何不满。 随后,他慌忙看向图纸。 顺带用袖子搽拭粘在脸上的泥沙,专注的盯着面前沙盘。 见状,老信国公这才消气,转头看向苏长歌,面带笑意的说道:“吾儿愚钝,不识沙盘之重要,让长歌你见笑了。” “您老客气了。” 苏长歌温和的说道:“世兄只是从未见过,这才一叶障目。” 听到这话,霍武投来感激的目光。 而老信国公则轻叹了口气。 瞧瞧人家,通情达理,温润如玉,再瞧瞧自己儿子,憨憨一个。 此时见事情平息,苏长歌再次出声。 “老国公,晚辈是这样想的。” “借这沙盘模拟战场地形。” “以瓷片、木头、小旗等物,作为营地、地貌、兵马等。” “晚辈虽侥幸得先师传授兵法,但您老征战沙场数十年,用兵经验定然胜于晚辈,由您来与晚辈学生模拟对阵,教授他们如何用兵,其效果肯定胜于晚辈。” 此话一出。 老信国公顿时眼前一亮。 是啊。 自己在兵道见解上虽然不如孙武,但在用兵作战上还是有点心得的。 教不了理论,实战老夫在行啊! 想到这,老信国公不再犹豫,一口答应苏长歌前面的条件。 “善!” “既然长歌你如此说。” “那老夫便当一回教书夫子,也算是为我大晋培育将才!” 老信国公开口,中气十足。 苏长歌听到这话,唇角轻轻翘起。 有了这位老帅的帮忙,自己就有更多时间可以干别的事。 而这时,老信国公又看了眼沙盘和苏长歌,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长歌,老夫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老国公请说。” 苏长歌开口,心中有些疑惑。 兵书和教书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还能有什么事? “老夫愿出五十万两白银,请长歌你将这沙盘卖于老夫。” “不过老夫有个请求。” “长歌你要在这沙盘上留下一句赠词,表明是送予老夫的。” 老信国公开口,脸上带有笑意。 此话一出。 后院内,正在干活的仆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信国公。 一张长桌加一堆泥沙。 花五十万两买下? 这老头怕不是钱多的没处花,还是脑子瓦特了? 要知道,在他们朴素的印象中,就算是最好的上等楠木也不过才几千两罢了,五十万两,能买多少斤粮食,多少个馒头? 恐怕堆起来都有小山那么高吧! “这老头还挺鸡贼。” 苏长歌当然明白,老信国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沙盘值几个钱? 老信国公图的是自己写下的那句赠词,以及自己未来的成就。 不过苏长歌并没有拒绝。 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这东西自己留着也没啥用,卖给老信国公也算是人情往来。 于是苏长歌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老国公有心。” “那晚辈也不愿逆了您老的意。” “王伯,劳烦您代我取来笔墨,我为老国公写下赠词。” 苏长歌开口,看向王伯。 “恩。” 王伯点点头,不敢耽误,连忙快步走出后院。 心中则无比佩服苏长歌。 几十两的东西。 转眼间就卖到了五十万两,二老爷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 当然,他也明白,院里那位地位尊贵的国公,不是真看重那堆泥沙,人家看重的是二老爷的才华,特意交好。 而就在管家王伯刚走。 见老爹和苏长歌说完话,霍武才敢开口。 “爹,您刚才骂的对。” “是我有眼无珠,一时愚钝没有认出此等宝物。” 霍武态度诚恳的向老爹认错,然后又看向苏长歌,敬佩的说道:“苏弟不过弱冠之年,就能造出沙盘这种奇物。” “为兄枉活四十,实在惭愧。” 他原本觉得苏长歌虽然有些才华,但也就那样,毕竟年龄太小。 当不起老爹那句世之潜龙的赞誉。 现在回头看。 老爹真是目光如炬,自己则像只井底之蛙,有眼不识泰山。 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霍兄莫要如此。” “在下不过是一时巧思罢了。” “你征战沙场数十年,保家卫国,抵御蛮夷,无愧于大晋,何须惭愧。” 苏长歌开口劝道。 他这不是安慰,而是发自内心的对军人的敬意。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若是没有将帅士卒们,在沙场上舍生忘死的浴血奋战。 大晋天下何来安宁? 又何来读书人的风花雪月? 听到苏长歌的话,霍武眼中敬意更甚,怀才而不傲物。 真乃潜龙也! 而就在这时,管家王伯也将笔墨取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 苏长歌提笔蘸墨,信步走到沙盘面前,开始为老信国公写下赠词。 但并不准备动用异象。 一来浩然正气要留着晚上练武用。 二来是没有必要,这地方就十几个人,动用异象太浪费。 随即。 苏长歌落笔了。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看着沙盘上笔走龙蛇的赠词。 老信国公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双拳紧握,目光灼热,激动到整张脸被血气涨红,比之前看到孙子兵法还用兴奋。 他原本只是想借此交好苏长歌。 所谓的赠词。 写的简单一点,比如苏长歌于至和十五年送予信国公都没问题。 只要出自苏长歌之手就行。 但老信国公万万没想到,竟然有此意外收获! 下一刻。 他无比畅快的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老夫一生征战沙场,虽然如今已至暮年,但雄心壮志仍在!” 老信国公开口大喊,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竟是拱手谢道:“老夫暮年能得长歌相赠此诗,此生已然足矣。” “老国公客气了。” 苏长歌开口,拱手回礼。 他能理解老信国公为什么如此激动。 此诗乃是流传千古之作。 百年难得一见。 得此一诗,足以青史留芳。 但无所谓。 这种诗,苏长歌还有很多,很多。 只不过对方毕竟是老人,一生建功,他没办法坦然受其行礼,这才回礼。 见状,老信国公笑着摇了摇头。 觉得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 有此一诗。 他的名字注定载入史册,被后世无数人牢记。 世人都会知道,在浩如烟海的历书上,有位人到暮年,仍然壮心不已的将帅,直到身死,也是在为社稷而战,为身后的万民而战。 不过见苏长歌这样子,老信国公也没再继续道谢。 而是准备回去后。 再加二十万两银子送给苏长歌。 虽然跟这首诗比不值一提,但这多少也是一份心意。 剩下的就以后用人情来还。 就如此,因为还要商议边境布防之事,老信国公父子没有久留。 苏长歌和他们聊了一会后。 两人便出声告辞,带着兵书和沙盘离开。 当然,沙盘是免配送费的。 毕竟五十万两的大单子。 苏长歌这么大方的人,自然不会在这点小钱上纠结。 直接命仆役用辆大车送过去。 事成后到账房领五两银子。 等到忙完这些,苏长歌回到书房,准备继续之前还没做完的事情。 然而,这次还没等他提起笔。 房外又响起呼喊声。 “二老爷,太子派人前来,请您到府中做客。” 苏长歌:..... 好家伙,这群老六都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找人是吧? 第四十章:相互试探,太子示好 大晋皇都,街道上。 一架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后面跟着辆载有大长桌和泥沙的大车。 长桌的横面被一张红布盖着。 看到这奇怪的一幕。 行人们纷纷侧目看过来,发现是信国公府的马车,眼中好奇更甚。 大早上的,信国公拖张桌子和一堆泥沙干嘛? 难不成是用来筑房? 可堂堂信国公府,不用青砖,却用泥沙来筑房,这也太离谱了吧? 此刻。 就在街上行人如此想着时。 坐在马车上的老信国公掀开帘子,对骑马跟在旁边的儿子吩咐道:“小五,你去喊下慕老头,就说老夫有要事找他相商,让他尽快赶过来一叙。” 听到这话,霍武撇了撇嘴。 老爹的心思他还不懂? 什么有要事相商? 不过就是从苏世弟那得了好处,想在慕伯父面前装哔罢了。 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成天想着这些事。 难怪不如苏世弟的先师孙武,就这心性,连比都没得比。 霍武在心中腹诽几句,但想到刚才被老爹摁进泥沙的一幕,他还是虚与委蛇,恭敬的说道:“孩儿这就去。” 话音落下。 霍武一甩手中马鞭,朝着卫国公府的方向骑去。 看到这一幕。 老信国公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棍棒底下出孝子。 自己这些年还是对儿子太仁慈了,以后没事得多教育教育。。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 他脸上又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老慕头啊老慕头。” “你跟老子争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老夫赢了!” “哈哈哈哈....” 想到这,老信国公开怀大笑。 然后摸了摸袖中兵书,再想起那首赠诗,嘴角都快歪到天上去。 同时心中不禁发出感叹。 “说来,老夫能胜慕老头一筹,还是要多谢长歌才是。” ...... 与此同时。 苏长歌坐上了前往太子府的马车。 对方身为太子,亲自派人上门相邀,他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 况且,老皇帝就这一个嫡子。 等到他崩殂后,皇帝之位必然落到现在这位太子身上。 苏长歌就算不交好,也不能交恶,而且正好借这机会试探下太子的城府性格,提前知道这位未来大晋主宰的想法。 就如此,片刻过后。 苏长歌乘着马车来到太子府邸。 然而就在他刚刚下车。 门口便传来一道温敦的声音。 “苏状元,休沐日邀你前来府上做客,还望莫怪。” 苏长歌循声望去。 只见府门口站着个身穿杏黄色四爪龙纹长袍的中年男人,样貌儒雅,仪表不凡,看上去像是位温良随和的君子,但身上却散发若有若无的威压。 给苏长歌的感觉。 就像是一位藏起尖牙利爪,示人以善的猛虎。 平常无事。 可一旦动怒就会露出爪牙,将面前的敌人全部撕成碎片。 不过想想也是,能在太子之位稳坐将近四十年,压的其他皇子连一丝夺嫡希望都没有,不可能全靠嫡子这个名分。 苏长歌心中如此想着。 但也没忘了君臣之礼。 快步走上前,对面前的太子作揖行礼,客套的说道。 “苏某何德何能。” “竟让殿下您亲自出门相迎。” 苏长歌开口,语气诚恳,像是被太子这番行为感动。 太子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精光。 知道苏长歌不是真心实意。 同样也知道,苏长歌不是那种纯儒,随便示点好就能拉拢。 但没关系,忠心只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他站自己这边。 太子如此想着,伸手将苏长歌扶起,“苏状元莫要自谦,你在百花楼内即兴赋词,做出千古诗词,引动天地异象。” “可惜孤不在现场,无缘亲眼得见异象,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太子开口,脸色有些遗憾。 就是不知道是真遗憾,还是为了示好故意装出来。 当然,对搞政治的来讲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表明态度。 “殿下过奖了。” 苏长歌出声,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老板夸你,你可以接着,但却不能表现的太过得意忘形。 “不过说起来,孤还要感谢苏状元。” 此时,太子话锋一转,感慨道:“恒儿生性顽劣,浪荡不堪,又荒废学业已久,多亏先生费心,他才能迷途知返,重返正途。” “殿下此言谬以。” 苏长歌开口,神色肃正。 他这话一说,周围仆役瞬间变了脸色。 这人好大的胆子。 太子对他礼敬有加,可他竟然不识好歹,当面说太子有错。 “孤所言有何错,还请苏状元斧正。”听到苏长歌的话,太子眼中闪过异色,不过并未动怒,而是出声询问。 这点容人气量他还是有的。 “殿下,臣以为。” 苏长歌正声说道:“赵恒只是天性豁达,不该冠以顽劣二字。” “并且其品性不差,有可塑之资。” “在下为人师,竭心教导学生乃是本分,赵恒能拾起学业,更多靠的是自己,在下只不过是从旁帮扶一二。” 话音落下。 太子沉吟了一二。 自己这庶子虽然声色犬马,但也确实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比靖王家那纨绔儿子要好多了。 于是点了点头。 “苏状元所言极是,是孤一时失察,才冤枉了恒儿。” 太子开口认错。 一刹那,在场的仆役顿时全都惊呆了。 太子殿下居然向一名臣子认错! 这位苏夫子也太耿直了。 他难道就不怕太子殿下心有怨气,登基称帝后找他算账吗? “看来这位太子的城府和心胸都不差。” 见状,苏长歌心道一句。 刚才他那么说,除了是为自己学生打抱不平以外, 还有就是试探太子的心胸和城府。 随即,苏长歌朝太子拱手行礼,歉声说道:“太子殿下,您是知道臣的,臣一向直言不讳,还望殿下莫怪。” “如今朝堂上阿谀奉承者多。” “秉正直言者少。” “就需要苏状元这种直言的人,社稷才能安稳,百姓才能安康。” 太子开口,语气真挚,仿佛对刚才冒犯不以为意。 “谢殿下心胸宽广,不与臣计较。” 苏长歌同样语气真挚,但他知道,太子和自己说的都是假话,太子想示好拉拢,自己则顺势下坡,不得罪太子。 这时,太子转头朝府内喊道。 “恒儿,难得苏状元如此赏识你,还不快出来拜见。” 话音刚落。 府内走出四道人影。 一个是赵恒,另外两人容貌与他相似,应该是他兄弟,而最后一个则太小,七八岁的样子,应该也是太子的子嗣。 “学生赵恒,见过夫子。” 在父亲面前,赵恒要端正许多,而望向苏长歌的眸子满是敬意。 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全都听到。 赵恒万万没想到。 像自己这样的纨绔,在夫子眼里,竟然如此优秀。 甚至为了自己。 夫子居然连太子都敢出声顶撞。 这让赵恒很是感动。 “我绝不能辜负夫子的信任。” “一定要刻苦用功,做出一番功绩来证明自己,证明夫子没看错人!” 此刻,赵恒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而这时。 接连又有几道青稚的声音响起。 “晚辈赵炆,见过苏状元。” “晚辈赵祁,见过苏状元。” “晚辈赵淳,见过苏状元。” 赵恒的三位兄弟依次朝苏长歌拱手行礼,声音清朗。 “几位殿下不必多礼。” 苏长歌开口,拱手回礼。 毕竟他们不是自己弟子,又是正式场合,作为大晋臣子需要回礼。 “几位不懂事的犬子罢了,哪里需要苏状元你回礼。” 太子摇了摇头,不过却并没有阻止,转而介绍道:“赵炆是本王嫡子,生性善良,处事仁德,被陛下命为太孙。” “赵祁是孤的大儿。” “赵恒是孤的三儿。” “赵淳排在老四,也是孤最小的儿子。”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看得出来,太子比较重视嫡庶之分,其他三个都没费多少口舌。 不过也很正常,嫡庶之别流传了上千年。 除非父辈祖辈青睐庶子,为此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且正妻势弱,否则无论分家,还是继承爵位都以嫡子为先。 无嫡则立长。 防的就是宠妾灭妻这种事发生。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嫡庶之间的差距和继承制度导致另一种情况发生。 夺嫡。 庶子只有干掉嫡子才能上位。 以至于不乏有心狠手辣的庶子,为了家产、爵位,残害手足兄弟。 而之所以会这样,也大多是因为庶子被轻视,家中的地位全看父亲,若是厌恶,就连府上仆人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不过皇室子弟倒不用担心这些。 赵恒就算是庶子。 也不可能被小小的仆人欺负。 毕竟等到太子继位,他也能被封为皇子,只是上面一嫡一长。 皇位难求罢了。 此时,苏长歌正想着,旁边太子突然热情的拉起他手臂。 “门口岂是谈话的地方。” “恰好,江南前些日子进贡了一批云澜锦鱼,我们不妨一边赏景逗鱼,一边长谈。”太子说完,没有给苏长歌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朝府中走去。 门口的赵恒四人连忙跟上。 “父亲竟如此看重这人。” 太孙赵炆有些惊讶,扫了眼旁边的赵恒,心中生出几分妒意。 从小到大,不管是读书还是做其他事,这个弟弟都比不上自己,没想到现在竟然走了狗屎运,碰到如此良师。 不过很快这就是自己的老师了。 毕竟自己既是嫡子,将来的大晋皇帝,而且其他各方面也比赵恒要强。 但凡长眼睛的都会选自己。 而赵恒这边。 “卧槽,我夫子牛哔啊。” 第四十一章:太子问策,摊丁入亩 作为储君,太子府邸的很大。 府中景色也不俗。 雕栏玉砌,清泉流水,翠竹奇花,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走了好一会,几人才来到一处湖心小亭。 太子松开拉着苏长歌的手。 走到亭边,接过仆人递来的鱼食,朝湖面撒下些许。 立即引来一群锦鱼的争抢。 “苏状元,你看这鱼如何?” 太子指着湖面争相抢食的鱼儿,面带笑意的开口问道。 苏长歌转头看去,鱼鳞通体洁白,层次分明,好似天上白云掀起一层层波浪,煞是好看,云澜二字名副其实。 “好看。” 苏长歌开口。 没有去花心思,用太多的辞藻修饰。 听到这话,太子怔了一下。 他见过无数文人墨客,每个人都恨不得在他面前彰显才华。 就好比这潭锦鱼。 他们所用之辞藻无不华美。 吹捧至极。 要么就是借鱼喻人。 说些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听起来富有深意的道理。 可苏长歌却如此简单直接。 一丝修饰和比喻都没有,就两个字,好看。 但太子也不恼怒,毕竟那些辞藻和道理如过耳云烟,年轻时听听还好,到了他这个年龄,已经不会被这些话所打动。 不过看来。 这位苏状元虽然年轻。 但却不是那种只会说空口白话的儒生,更务实质朴一些。 随后,太子面带笑意的夸奖道。 “苏状元言语质朴无华,却道尽了其意,不负状元之名。” “谢殿下夸奖。” 苏长歌开口,心里则觉得太子想的有点多。 他就是单纯不想夸而已。 情绪铺垫不到位,没必要特地为此绞尽脑汁的去褒扬。 难不成看到一件好看的东西,就要堆砌辞藻,来彰显这东西的美?那样虽然看起来风雅,但却不是有感而发,而是为了炫耀,反而失了其本意。 身后的赵恒四人。 虽然刚才觉得苏长歌有些敷衍,但听父亲一说,顿时觉得高大上起来。 “我要是能如苏夫子这样就好了。” 赵恒敬重的看着苏长歌。 正此时,太子突然出声问道。 “苏状元。” “你对当前朝局有何见解?” 此举,乃是为了试探苏长歌的立场,以及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苏长歌听到这话,面色如常,直言不讳的说道。 “外有蛮夷虎视眈眈,内有权阉当道。” “国库空虚,赋税繁重。” “百姓辛苦一年,不仅一无所获,如若生场病,还要贩卖家田。” “更有甚者,被豪强官绅强占土地,沦为佃农,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贩儿卖女,待到年老体弱被扔在路边等死。” 苏长歌开口,语气中藏有一股怒意。 这些不是他胡编乱造。 而是原身在家乡、在进京赶考时亲眼所见。 太子听完苏长歌这番话。 没有动怒,也没有义愤填膺,而是深深叹了口气。 “苏状元所说的这些,孤又何尝不知道。” “但朝局复杂,万头千绪。” “外族蛮夷步步紧逼,国库又空虚,朝廷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太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不只他知道苏长歌说的是真的,老皇帝同样知道。 但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可行的法子。 毕竟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天灾人祸,赈济灾民要不要不钱? 缴纳岁币、官员俸禄、边境军饷等等,这里面哪个不要钱? 至于说诛杀贪官污吏。 这天下的贪官杀得干净吗?单靠清流能治理天下吗? 正因为这些,老皇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下面的人不搞得太过分,大晋能勉勉强强过的下去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 太子看向面前一脸正色的苏长歌。 心中给他打上直臣清流的标签。 “日后或许可以安排给御史给他干。” “不过在此之前,要挫下他的锐气,让他认清现实。” “知道皇帝也有难处。” “不是什么问题都是皇帝口含天宪,一句话一个念头就能解决。” 太子心中如此想着,故意开口问道:“苏状元才华过人,既然知道了问题,可有法子充实国库,解此难题?” “有。” 苏长歌点点头,声音清朗。 “哦?苏状元快说。” 太子故作兴奋的追问道,心中则对苏长歌的法子不抱什么希望。 直臣清流嘛。 翻来覆去就那么两三下。 不是提倡免除赋税休养生息。 就是诛杀贪官污吏。 还有更离谱的就是跑到太庙祭祖磕头,乞求风调雨顺。 玛德,要是治国真这么容易。 那皇帝还操心个基尔! 就在太子这样想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摊丁入亩。” 苏长歌开口,只是简单的四个字。 但传到太子的耳中,却好似滚滚天雷,让他直接怔在原地。 见状,苏长歌以为太子不理解。 于是解释道。 “国库收入全靠税收,” “其中又以丁税为大头,按人头向天下百姓收取。” “但考上秀才可以豁免自己。” “举人以上则是豁免家人以及奴仆的所有赋税。” “如此一来,就有人将田产身家挂在举人名下,甘愿为奴也要逃过赋税。” “朝廷从他们身上收不到半分钱。” “丁税反而是由更穷者承担,以至于富者恒富,贫者恒贫。” “而若实行摊丁入亩,丈量天下土地,废除丁税,将其折算入田税当中,这样既可以减少无地、少地农民的负担,也能够杜绝地方官府任意增加丁税。” 苏长歌开口。 将摊丁入亩解释的一清二楚。 对于丁税。 苏长歌没什么好感。 按人头收税,以至于百姓都不敢生育,或者是将孩子弃养、送人。 毕竟家里本来就没钱,全靠几亩田地凑合过日子,多生孩子就要多纳税,可田地产量却不变,这谁扛得住? 不仅如此。 民间重男轻女也是由此而来。 同样是一个孩子。 男的比女的力气大,干农活快,交的丁税也一样。 百姓又不傻,这笔账还是算的来。 肯定是生男的更划算。 而苏长歌也没想过,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的观念。 摊丁入亩只是刚开始。 他先从微末之处着手,尽力做自己能做的,让大晋一点点的变好,未做完的交给后代去做,一代人一代人的变好。 与此同时。 太子听完苏长歌的话。 内心无比震撼。 摊丁入亩的好处不用苏长歌解释,他处理朝政多年自然明白。 他所震撼的是,苏长歌不过才二十出头,从未到地方处理过政事,竟然就能想出如此治国良策,堪称千古奇才! 虽然还有些稚嫩。 比如说全部改为田税的话,天下大半的田地全在豪强乡绅手上。 他们同样不用交税。 朝廷收上来的钱实际跟以前差不多。 但这确实缓解了地方官对百姓的欺凌压榨,能想出这法子已是不易。 “此人日后必为我大晋肱股!” 太子盯着苏长歌,眼中冒出炙热的光芒,心中兴奋的想着。 如今大晋千疮百孔。 等到他登基后,正需要这样的能臣来助他治国。 大晋中兴之主。 太子脑海中不禁冒出这么个念头。 本来他的想法只是勤勉执政。 收拾先辈们遗留下来的一个个问题,当个守成之主和缝补匠。 守住江山社稷,评个仁宗、宣宗的谥号,这样一来既不辜负老皇帝将皇位传给自己,也不惹后世子孙谩骂。 可现在。 太子在苏长歌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中兴之主的可能。 此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能。 性格又直。 等到历练几年后能力必定更为出众。 自己得他辅佐。 大晋江山未必不能中兴! 心念至此、 太子俨然忘了之前还给苏长歌打上直臣清流的标签。 想要挫挫他的傲气,让他认清楚现实。 而现在自己到反被折服。 随即,太子再次看向苏长歌,用力的拍了拍他肩膀。 “摊丁入亩...” “长歌,你真乃治国良才也。” 太子开口,面色没有他内心那么激动,只是露出欣喜赞许之意 虽然还只是储君,但帝心如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可让手下臣子揣摩自身意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殿下过奖了。” 苏长歌自谦一句。 摊丁入亩无法彻底解决税收问题,让国库充盈起来。 他是知道的。 不过彻底解决的办法他也有。 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废除勋贵、官员、读书人免税的特权,配上摊丁入亩,税收直接起飞。 但政策不是凭一张嘴就能施行。 摊丁入亩还好。 顶多让地方官员不能再肆意增加丁税,减少了贪污的可能。 可是官绅一体纳粮,就等于砸了天下官员和读书人的饭碗,侵害了他们的利益,人家豁出了命也要弄死你。 而苏长歌不是不敢去碰他们。 只是他还不知道,面前这位太子有没有变法和保自己的决心。 否则到时候皇帝怕惹众怒。 甩手不干。 把他推出来送给那群暴怒的官员和读书人,那咋办? 要知道他前世历史上可不乏这种人。 商鞅、晁错、范仲淹、王安石、张居正等等数不胜数。 变法成功了倒也罢了,偏偏失败的还不少。 苏长歌不是纯臣,他想让大晋百姓的生活变好,但不代表他就要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皇帝的态度。 在他的想法中。 要干这事。 枪杆子得硬,非常硬,硬到可以让所有人都闭嘴,或者只敢哔哔。 第四十二章:拜师?婉拒太孙 太子府,湖心小亭。 苏长歌的摊丁入亩之策被太子赞扬后。 赵恒心中激动不已。 旁边赵炆等人看向苏长歌目光,不由多出几分重视。 他们不是没见过父亲以礼待人,但像对苏长歌这般看重,称之为治国良才的却几乎没有,这让几人倍感惊愕。 “父亲如此看重此人。” “我若能成为他的弟子,为自己拉拢一位助力,太孙之位会更加稳固。” 此刻,赵炆心中如此想着。 就在这时。 太子那温敦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 “除了恒儿以外,你觉得孤的这几个孩儿如何?” 太子开口,面带笑意的问道。 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赵炆此刻心中却激动了起来,父亲这摆明是给自己拜师铺路啊。 而事实也如他所想的那样。 太子此举。 就是为了促成苏长歌收徒赵炆一事。 太子的想法很简单,将苏长歌和自己、和皇室高度绑定。 赵恒只是个庶子。 而赵炆则是嫡子,是太孙。 苏长歌收他为徒,等到自己将来登基,那他就是太子太傅,与储君绑在一起,这样为自己做事也会更尽心竭力。 当然,最后会不会是嫡子继位。 太子也不敢保证。 他虽然重视嫡子,但更重江山。 若赵炆后面实在不堪重用,背负不起祖宗社稷,那他也不会传位于赵炆。 一旁。 苏长歌也听出了太子的意思,看了眼几位皇孙,出声说道。 “在下与几位殿下没有接触过。” “不知该如何评量。” “但观几位殿下的样貌和器宇,俱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 苏长歌开口,敷衍的夸了两句。 毕竟是太子的儿子。 虽然不太熟,但这点人情世故苏长歌还是懂的。 这就跟同事或者朋友带孩子过来,你总不能当面说人家小孩长得丑、贼眉鼠眼吧,只能随便敷衍的夸一夸。 这样你省事,你朋友也开心。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苏长歌不想收几位皇孙为弟子。 赵恒是皇孙,再收一个皇孙。 日后发生夺嫡的事。 作为老师,他站哪边? 苏长歌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子内斗,抱团一致对外才是他想见到的。 可是皇位实在太香了,苏长歌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让弟子不去追逐皇位,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不收更省事。 而此时。 太子也从苏长歌的话中,听出他不想收弟子的意思。 因为如果真想收。 就不会表示和皇孙不熟,然后随便敷衍的夸两句。 不过太子也没去强迫。 他的本意是为了拉近两人关系,动强反而不美,容易适得其反。 随后,就在太子刚想打个哈哈。 将此事翻篇时。 不远处,赵炆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状元才华横溢,又有治国之才,赵炆心生敬意,不胜佩服。” “还请苏状元不以晚辈愚钝,收我为徒。” 赵炆开口,面色沉稳真挚。 但声音落下,苏长歌和太子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不自然。 答应吧。 不情愿的收,还不如不收, 否则容易闹出隔阂来。 拒绝吧。 太孙赵炆把话说到这份上,弄得两人都下不来台。 心念至此,苏长歌转头看了太子一眼,见他没有出来替赵炆说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态度,显然是不想插手此事。 随即,苏长歌婉转的拒绝道。 “在下承蒙太孙殿下看重。” “但殿下地位尊贵,天资聪慧,自有良师大儒教导辅佐。” “而在下不过一个普通教书夫子。” “才疏学浅,德行浅薄,如何能做得了殿下的老师?” 苏长歌开口,言辞恳切的婉拒赵炆请求,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不至于太难堪。 听到这话,太子也出来打圆场。 “炆儿。” “莫要为难苏状元。” “他平日里本就事务繁忙,哪里还能抽出空暇来教导你?” 太子开口,假装呵斥赵炆道。 一方面打消儿子念头。 另一方面又抬了苏长歌一手,将才疏学浅改成没有闲暇工夫。 然而,两人的话落在赵炆耳中就变了味道。 吾乃大晋太孙。 那点不如赵恒那个纨绔废物了? 愿意拜你为师是你的福分。 但你竟然半点面子不给,故意推脱,还害得我被父亲呵斥。 “苏长歌。” “寡人迟早会让你后悔的!” 赵炆心中阴暗的想着。 表面却是乖巧的点点头,说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 说完,转头又看向苏长歌,歉声道:“晚辈鲁莽无状,得见苏状元才华出众,一时冲动才会如此,还望见谅。” “殿下客气了。” 苏长歌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虽然不知道赵炆心中的想法。 但就算知道,苏长歌也不会把赵炆放在眼里,否则也就不会出声婉拒。 记恨也好,不记恨也罢。 对他来讲都无关紧要。 一个大晋太孙而已。 就算老皇帝驾崩,现在的太子登基继位,那赵炆也不过才是储君。 到那时,苏长歌靠着天地异象,即使没有枪杆子,那也有笔杆子,一个刚当上储君的太孙对他造不成太多威胁。 更何况。 太孙未来就一定能当皇帝? 太子可是有四个儿子。 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人夺嫡成功,或者赵炆铸下大错,位子被罢黜。 而此时,因为这件事。 太子也没了赏鱼的兴致。 “府中景色甚多,这几条鱼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苏状元,难得天气爽朗,不燥不凉,不妨随孤在府中逛逛,等夜里留在这用完晚膳,孤再派人送你回府。” 太子有些热情的开口道。 闻言,苏长歌没有思量太久,点头答应了太子的邀请。 “恩。” “谢过太子。” 对方是储君,老皇帝也没几年可活。 保持好双方的关系。 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太子见苏长歌答应下来,笑了笑,转头看向几个儿子。 “业精于勤,荒于嬉。” “孤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每日都在用功读书,一刻也不敢怠慢。” “接下来你们就不用陪孤和苏状元了,快快回去读书,完成学堂课业,等到夜里,为父会亲自考校你们功课。” 太子开口,表情端正严肃。 读书倒是不急于一时。 只是他怕类似刚才赵炆的事情再发生,影响了他拉拢苏长歌。 “诺。” 赵恒、赵炆四人拱手答应,然后转身走回各自的房间。 其中赵恒心里想到。 “夫子对我寄予如此厚重的希望。” “五道题还远远不够。” “不行,我要去找一趟沈福,把剩下的题目全部抄录回来!” 赵恒这样想着,回到房间后就寻了个借口出府找沈福。 这一幕正好被隔壁的赵炆看到。 “哼,果然是个废物。” “那苏长歌宁愿收他做弟子,也不愿收下我,简直是有眼无珠!” 赵炆忿忿不平的想着。 但他没有蠢到现在跑去告诉父亲。 毕竟从刚才父亲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他是想拉拢苏长歌。 自己现在要是跑过去告赵恒的状,等同于打苏长歌的脸,也就是打父亲的脸,而且还要落个兄弟不和的过错。 “哼,且让这滩烂泥自甘堕落。” 赵炆冷哼一声,信步走回自己房间。 ...... 户部尚书府邸内。 沈福独自坐在房间里面刷题,全神贯注,一双胖手奋笔疾书。 与前面布置的课业不同。 这次的要简单许多。 靠着自己的努力,还有父亲的讲解,沈福已经解开了许多算术题。 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仆役的声音。 “公子!” “公子!” “卫国公府有人前来拜访,说是您太学院的同窗。” 声音响起,沈福的思绪被打断,本能的蹙了下眉,但听到是卫国公府的人,瞬间想到慕子白,因为慕子清不会找自己。 而且就算真有事找自己,她也会让慕子白跑腿。 “子白跑来找我干什么?” 沈福憨厚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但毕竟是同窗好友,没有多想就放下炭笔,起身前去接见他。 很快,沈福来到了大堂。 不出他所料,来者的确是慕子白。 “子白,你有什么事吗?” “夫子的课业我还没做完,不能陪你去百花楼喝花酒。” 沈福开口问道。 同时将丑话说在前头。 上次勾栏一行后,他和慕子白私下约好有机会去逛逛,但现在的他沉迷于算术,不想辜负夫子期望,根本无心女色。 “沈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闻言,慕子白脸色一正。 他本来是有这个想法,但可惜课业缠身,苏夫子真是太狠了。 “好好好,是我错了。” “那子白你过来找我是有何事?” 沈福见他不是找自己逛勾栏,松了口气,怕自己把持不住。 而此时。 慕子白看着眼前努力的沈福,有些艳羡他现在的模样。 不是体型,而是精神状态。 以前两人一起浑浑噩噩,每天闲聊也不知道该干嘛。 可现在,沈福整个人仿佛变了一样,双目有神,脸上洋溢出一种曾经从未看到过的快乐,这让慕子白很是羡慕。 随后,他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之前的题目做完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多抄录几道题回去。” 慕子白开口。 听到这话,沈福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们几个不是说好,都只抄录三道题的吗?现在怎么?” “咳咳...” 慕子白干咳两声,有些尴尬。 “在家休沐,闲来无事。” “想了想,还不如多做几道题解闷,而且这也是我姐的想法。” 慕子白开口,搬出姐姐慕子清。 一听这话,沈福点点头。 原来是慕子清使唤慕子白过来的,这就对了,确实是她的风格。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难不成还只许自己休息的时候努力,不许同窗努力了? 随即,沈福答应道。 “恩。” “那子白你在这等会,我现在就去书房把课业拿过来。” 沈福开口,转身准备返回书房。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名仆役快步跑过来。 “公子,外面有个叫赵恒的来找您,自称是您的同窗。” 慕子白:??? 沈福:??? 第四十三章:黄鼠狼给鸡拜年 户部尚书府邸。 大堂内。 赵恒在仆役的带路下走了进来。 看到沈福旁边的慕子白时,眼神一缩,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他怎么会在这?” 赵恒诧异的想着。 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现在也不敢说出来。 毕竟当初那个提议是自己发起的。 现在突然跑上门,等于是坏了规矩,沈福一人知道就罢了。 可慕子白知道,就等于慕子清也知道,他们两个要是也跟着一起卷起来,大家都卷,不就等于我没有卷吗? “赵兄。”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时,见赵恒久久不说话,视线一直盯着慕子白,沈福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 赵恒眼珠子一转,出声试探 “这次冒昧前来。” “打扰到你们,真是抱歉。” “你们两个若是有急事要处理,可以先去做,不用管我。” 此话一出,轮到慕子白紧张了。 当初大家说好了不卷。 现在自己跑过来,万一让赵恒知道,会不会也跟着一起卷起来? 然而就在慕子白和赵恒两人,疯狂揣摩对方意图的时候。 沈福的声音响起。 “不会不会,这怎么能算打扰。” “子白找我是为了...” 沈福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子白的手给捂住嘴巴。 “我主要是在家闲的无聊,所以才来找沈福聊天,不算什么急事。” “倒是赵兄你,平常也没见跟沈福说过话,今天突然上门,想来是有什么大事,还请直说,不用担心打扰到我们。” 慕子白一边捂住沈福的嘴,一边笑吟吟的说道。 而被这么一说。 心虚的赵恒,眼神不停躲闪慕子白的目光。 忽然,他想到对方刚才捂住沈福嘴巴时的慌张,心中顿时想到了什么,眼神不再躲闪,抬头看去,出声质问道 “你是来找沈福抄录题目的吧?” 此话一出。 慕子白心中惊了一下,但也不惧,同样质问道。 “你不也是为了这个!” 一时间,周围陷入到寂静当中,氛围变得古怪起来。 赵恒和慕子白两人双目对视。 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双方都坏了当初说好的规矩,也都不好指责对方什么。 而沈福也挣脱开了慕子白的手,看着眼前这两人,心想他们两个至于嘛,不就是做题目,整的跟东厂那些探子一样。 随即,他刚想出声打破沉默。 就在这时。 外面又响起仆人的声音。 “少爷,外面又又来了一位你的同窗,叫做柳咏。”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沈福、慕子白、赵恒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已经猜到了柳咏的目的。 好啊。 嘴上说好一起躺平。 背地里却一个比一个都要努力! ...... 与此同时。 皇都城北面,卫国公府。 慕子清坐在庭院内。 身穿男制长袍,黑发束带,气质清冷,执笔在纸上书写。 好似一位不染纤尘的浊世贵公子。 自从上次女扮男装,穿过苏长歌的夫子袍后,她就喜欢上这种扮相,即便是在家中,也会穿成一身男子模样。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夫子的诗才,真是旷古罕见。” 慕子清默写完苏长歌在百花楼咏的那首词,开口轻声念叨。 与普通女子不同,她并不喜欢谈情说爱的诗词,更不喜欢书生小姐之类情情爱爱的故事话本,觉得那太矫情。 苏长歌这首词却是例外。 她在词中看到的不是情爱,而是一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落寞。 街道上热闹非凡。 那位姑娘独自立于灯火零落处。 寻常人读此词。 只关心词中之人找到了那位姑娘,可却不知那位姑娘为何出现在哪? 但慕子清却是感同身受,因为她也是人群中的异类。 女诫、女训她都读过,但她觉得书中讲的都是歪理,什么要将丈夫看成主人,屈从公婆,面对责罚要顺着,不能争辩,为了夫妻和谐要忍辱负重。 通篇其实两个字就能概括。 卑弱。 地位卑贱,愚弱忍让。 此时,慕子清抬头看了眼太阳,发现就快到午时。 “子白怎么还没回来?” 慕子清开口,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卫国公府和户部尚书府离得不远,算上抄录题目,弟弟这个时候也应该回来才对,难道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 “霍家那头笨牛有急事来找老夫?” “难道是边境军情有变?” 走廊上,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者大步走着,面色疑惑。 老者身材高大,脸颊削廋,眼神锐利,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头虎豹,给人一种杀气凛凛,极其不好冰冷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慕子清有些好奇。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慕子清将桌上的纸收入袖中,迈步跟了上去。 很快,老者来到大堂。 霍武看到他,立马小跑迎了上来,面带敬意的说道。 “霍武见过慕老将军。” “别给老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爹让你来找我干嘛?” 老卫国公开口,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听到这话,霍武自然不可能说,我爹就想在你面前装哔。 于是他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老将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突然让我来找您,不过好像跟军事有关。” 霍武模棱两可的说着。 这样就算之后老卫国公被他爹气到,那也不关他的事情。 但听到这话。 老卫国公直接出声骂道。 “真是废物。” “连找我干什么都不知道。” “你出发前就不能问你爹一句吗?两父子真踏马一个德行。” 老卫国公开口,他活了六十多年,早成了人精,自然看出霍武故意如此说,没安好心,于是索性连着他爹一起骂。 而霍武被骂也不敢回嘴。 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位老将军,生怕惹他不高兴挨顿毒打。 毕竟他不是自个亲爹。 下手没轻重。 自己当初在他帐下的那段时间,可没少挨这老将军的揍。 这时,老卫国公又朝霍武吼道。 “还不快说!” “你爹找老夫到底何事。” 他和霍家老头争了大半辈子,谁也不服谁。 现在对方突然让儿子上门找他,不说清楚缘由就想让他过去,真当你们霍家了不起,连老夫都可以召之即来? 伴随老卫国公的吼声突然响起。 霍武身子一颤,有被吓到。 看到这位杀气凛冽的冷面老将,已经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霍武知道,要是不透露点消息。 恐怕他不会跟自己走。 但就这样空手而归,回去后老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心念至此,霍武出声说道:“是这样的,我爹新得了一卷旷世兵书,惊为天人,想要请您老到府上一起鉴赏。” “哼,你爹有那么好?” “当初他第一次上战场还是老子带他冲锋,他什么尿性我会不知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是想在老夫面前炫耀。” 老卫国公开口,不屑的骂了一句。 见状,霍武只能在旁边点头。 老爹被骂黄鼠狼也没事。 反正按这话,那慕老将军就是鸡,双方都是畜生。 又没骂他。 他有啥好反驳的。 不远处,慕子清听到两人交谈。 突然想起,昨天苏长歌将自己所写的兵书交给霍从文, “莫非那册旷世兵书。” “就是苏夫子让霍从文抄录的那篇?” 慕子清心中暗暗思量。 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信国公可是跟自己爷爷齐名的人物,能被他称为旷世兵书,肯定是常人难见的宝物,怎么可能是苏长歌所写? 但苏长歌本身就是个神秘存在。 那么多奇怪的观点。 言谈举止也跟自己一样,与世俗格格不入,像是个独立于世外的人。 若是他的话,写出旷世兵书也并非不可能。 正此时,大堂内的老卫国公骂完后。 他虽然看出了霍老头的心思,但并没有拒绝霍武的邀请。 霍老头他还是知道的,好面子归好面子,但他说得到旷世兵书,那肯定假不了,否则也不会想在自己面前炫耀。 既然如此,反正不花钱。 正好去见识下他那所谓的旷世兵书。 不行就嘲讽,行的话自己血赚一篇兵书,横竖都不亏。 就如此,老卫国公出声答应道。 “你爹一向没眼光,捡块砖都要拿回去当传家宝。” “老夫倒要去见识下,你爹说的旷世兵书长啥样,要是胡编乱造,老夫非要把你爹打一顿,让他不敢再说瞎话。” 老卫国公开口,嘴上却不愿服软。 霍武见此连连点头称是。 “那慕老将军,咱们现在出发吧,我爹正在家恭迎您大驾光临,” “恩。” 老卫国公点点头,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祖父,我也想一起过去见识下。” 话音落下。 慕子清走了出来,向霍武拱手说道:“子清见过霍叔父。” “你是子清?” “怎么穿上一身男装?” 霍武看到眼前这男子扮相,清冷俊傲的慕子清,眼中有些惊讶。 在他的记忆里。 虽然和慕家丫头只见过几面,也没说过话,但她不是女的吗? 正此时。 一道不悦的声音打断霍武思考。 “老夫孙女怎么打扮关你屁事。” 老卫国公面色不善的骂了句,接着看向孙女,瞬间变了脸色,冰冷的脸上露出和善笑容,轻声说道“既然清儿你想去,那就一起跟着。” 他和霍老头不同。 他只有一个儿子,还在战场上死了。 留下一双儿女给他抚养。 正因如此,老卫国公对慕子清和慕子白十分宠爱。 即使慕子清和别的女孩不同。 好读书,好骑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不喜欢女诫那套。 老卫国公也丝毫不介意。 这可是自家孙女,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人管得着吗? “恩,谢谢祖父。” 慕子清开口,轻轻颔首。 旁边霍武见状,也不敢再多嘴。 反正他爹只说请慕老将军过去,又没说不能带孙女一起。 更何况,以他爹爱面子那德行。 人越多他只会越高兴。 第四十四章:腹黑的慕子清 第四十四章: 信国公府。 老信国公在大堂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瞥一眼外面。 这时,一名仆役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太爷,卫国公来了。” “恩。” 老信国公点点头。 接着挥手示意仆役下去,整理了下衣袍,坐在主位上佯装品茗。 很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响起。 在霍武的引路下,老卫国公和跟在身后的慕子清走了进来, “咳咳...” 看到来者,老信国公放下茶杯,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拱手笑道。 “老慕啊,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你旧伤复发,要不行了,没想到还是如此精神。” 老信国公开口。 “你都没死,我怎么会不行。” 老卫国公冷笑一声。 也不找位子坐下,直接问道:“兵书呢,还不快给乃父拿出来。” 见对方知道了兵书事,老信国公转头瞪了眼自己儿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这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牛泄露出去的。 “额....” “爹,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你和慕伯父两个人好好叙旧。” 看到老爹的目光,霍武咽了口口水,速度飞快的跑了出去。 老信国公见此,恨不得追出去教育他一顿。 但眼下还要更重要的事情。 装哔。 老信国公再次看向慕老头,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温和的说道。 “老慕啊,咱们年纪都大了。” “不要动不动就乃父,乃父,这又不是在战场上。” “咱得在小辈面前注意形象。” 老信国公开口,接着扫了眼慕老头身后的慕子清,打趣道。 “这是你那个宝贝孙女吧?” “女大十八变,如今长得真俊俏。” “要不嫁到我们霍家来,做老夫的孙媳,保证不会亏待她。” 话音刚落,慕老头立即怒声骂道。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家这群癞蛤蟆也配的上我孙女?” “说出去也不怕别人耻笑。” 慕老头出声骂道。 虽然知道对方是调侃,但那也不行,直接对着老信国公开喷。 “瞧瞧,老夫就开个玩笑,至于那么生气吗?”老信国公似乎是习惯了被骂,毫不介意,反而满脸笑意的说道:“再说了,我孙子各个都是人中翘楚。” “你孙女虽然长得标致,可还不一定配的上我孙子呢。” “放你娘的屁。”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乃父今天不打烂你的狗嘴。” 慕老头开口子,有些气急。 冲上去就想像以前那样,好好收拾这个嘴欠的家伙。 “诶,诶。” 见状,老信国公怪叫两声,笑着求饶道:“老慕啊,我错了还不成吗。” “哼,算你认错的快。” 慕老头停住脚步。 格外嫌弃的瞥了眼老信国公,朝他伸手,说道:“兵书呢?” “别急。” “如此珍贵之物岂可轻易示人。” 见这位老战友身子骨还不错,老信国公笑了笑,放心下来。 接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金丝锦盒。 神色郑重的将它打开。 极其具有仪式感。 “装模作样。” 慕老头冷笑一声,但目光却不自觉的被吸引了过去。 下一刻,一张昂贵的布帛出现在他眼前,老信国公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上面尽是密密麻麻用朱砂写下的小字。 这当然不是苏长歌手写的那份。 如此珍贵之物,早就被老信国公给裱起来,准备流传后世。 现在这份是回来后特地誊写。 用来吊慕老头胃口的。 看着价值昂贵,但实际价值比苏长歌手稿差了十万八千里。 “小心点啊,别弄坏我的宝贝。” 老信国公开口叮嘱后,一脸依依不舍的递给慕老头。 “瞧你小家子气,一篇兵书还当宝了。” “老夫倒要见识下是什么东西。” 慕老头撇撇嘴,接过布帛,漫不经心的打量一眼上面内容。 但仅仅只是一眼,他就陷入其中。 一刹那,慕老头面色变得格外凝重,眼神凌厉如刀,死死的盯着布帛,两手如钳子一般,激动的紧紧攥住布帛。 奇书! 千古第一兵道奇书!! 看着这张做孙子兵法·计篇的兵书,慕老头脑海中只剩这一个念头。 旁边的慕子清察觉到祖父的异样。 好奇的凑上去阅览。 但同样的,仅仅只是看到开篇第一句,她就被上面的内容所吸引。 而后,便全神贯注的看完整篇内容。 “兵者,诡道也。”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老夫明白了!” 突兀间,慕老头兴奋的大喊了一声,像是堪破了心中迷障。 慕子清也被这声喊叫惊醒。 回过神来的她。 眼神复杂的看着这篇兵书。 似是被上面的内容所震撼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匪夷所思的事。 “孙子兵法。” “那应该不是出自夫子之手。” “但这也太巧合了。” “昨日夫子才送给霍从文兵书,现在老信国公就得到孙子兵法。” “虽然有些离谱,可我总感觉这事和夫子有关系。” 慕子清心中如此想着。 理智告诉她,不太可能,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她觉得孙子兵法十之五六就是苏长歌写出来的。 可若真是,那夫子也太妖孽了。 不仅能即兴赋词,引来天地异象。 还能著出震烁古今的兵书。 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苏夫子做不到的? 就在慕子清如此想着时。 大堂内,老信国公看着兴奋激动的慕老头,嘴角轻轻翘起。 “老慕,怎么样?” “这兵书可否还入得了你的眼。” 老信国公阴阳怪气的问着。 “奇书,千古奇书!” 慕老头下意识的夸了一句。 但看到老信国公那得意洋洋的嘴脸,顿时就像吃了只苍蝇。 随即,他不耐烦的问道:“孙子是那位大能?还有,你这兵书从哪弄来的,有没有下篇,有的话快给乃父拿出来!” “有倒是有。” “可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老信国公开口。 眼中满是得意,端起桌上茶杯,不急不缓的品茗起来。 听到这话,慕老头瞬间炸了。 “让乃父求你?” “做你娘的梦!” 慕老头开口,握紧拳头就想上去跟老信国公讲道理。 先打一顿,打的时候自然会说。 “老慕,你可要想清楚啊。” “你打了以后就永远再看不到孙子兵法,也别想知道它的线索。” 扫了眼对方满是老茧的拳头,老信国公从容淡定的开口,心里则做好了随时躲避的准备,怕这位老战友真的动手。 毕竟以前自己可没少挨揍。 好在,孙子兵法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慕老头停下了挥拳动作。 犹豫不决的看着老信国公,想着要不要为了孙子兵法,拉下脸求一下他。 可若是那样,就等于向他服软。 自己和他争了一辈子,到了晚年认输,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就这样,慕老头眼中有些纠结。 正此时。 慕子清的声音突然响起。 “霍爷爷。” “若晚辈没猜错,你这卷兵书是从苏状元手里得到的。” 慕子清开口,带有十足把握的看向老信国公。 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但反正是猜,就算说错了也不要紧,她是小辈,没人跟她计较,而说对了则可以反将一军。 听到这话。 刚才还得意洋洋,觉得胜券在握的老信国公,心中猛地一惊。 再看到慕子清那信心十足的样子。 不由确信她是真的知道。 想到这,老信国公好奇的看向她,问道:“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 慕子清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 “苏状元是晚辈的夫子。” 慕子清开口,淡淡一笑。 但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之前拿自己开玩笑的老头子。 于是补了一刀,故作谦虚的说道:“另外,霍爷爷,其实晚辈只有两三成把握,并不确信,多亏了您自己承认。” 听到前面一句话。 老信国公恍然大悟。 原来慕老头孙女和文儿一样,同是苏状元的弟子,那难怪知道。 不过文儿怎么从来都没提过? 但还没等他细想,便听到慕子清后半句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好家伙,自己活了大半辈子。 没想到居然被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给诈了。 丢脸啊! 而且老慕这孙女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心可真够黑的。 诈了就诈了。 偏偏还要说出来,故意让老夫在慕老头面前丢面子。 正此时,慕老头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 “霍大头你也有今天。” “既然你不给,那乃父就自己去找苏状元。” 慕老头开口,得意的瞥了眼老信国公,转身就要带着慕子清离开。 “等等!” 见状,老信国公连忙叫住了他。 自己哔还没装完。 你就想走。 “叫住乃父干嘛?” 慕老头转过身,局势逆转,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上。 想到这,他满意的看了孙女一眼。 不愧是老夫的孙女,三言两语间就破了局,有老夫当年风范。 “苏状元那边事务繁忙。” “好不容易休息,你就别再去打扰人家。” “兵书我等下自然会拿给你看。” “老夫这还有一件宝物。” “其意义,仅次于这篇兵书,你看了以后,肯定会惊为天人。” 老信国公见兵书没诱惑力,想要抛出沙盘来吸引慕老头,毕竟他哔才装到一半,你人就跑了,那多没意思。 听到这话,慕老头有些意动。 但不想任对方这么摆布。 于是转头看向孙女,佯装请求她的意见。 “子清,你怎么看?” 慕老头开口问道。 “祖父。” “既然霍爷爷说有宝物,那我们不妨留在这看完再走。” 慕子清语气平淡的说着,似乎对宝物不感兴趣,心里却格外的好奇。 难道下一件宝物,也是苏夫子的杰作? “好,听你的。” 慕老头点点头,再次看向老信国公,“霍大头你还愣着干什么?” “快把宝物给乃父孙女拿出来。” 第四十五章:突生变故,皇孙落水 “急什么。” “那宝物体量太大,老夫放在庭院,且随我来。” 老信国公开口,抬步走向后院。 第一轮装哔失败。 让他很无奈。 想到这,他不由回头看了眼跟在慕老头左右的慕子清。 不得不承认。 老慕这孙女虽然心黑了点。 但才十六七岁就能掩饰好自己情绪,三四成把握就敢出言诈他,胆量和智谋要比自己那群不成器的儿孙好太多。 只可惜是女儿身。 若是男子,就这器宇、胆量和智谋,未来定是一方人杰。 但是女人迟早要嫁人相夫教子。 而且不得为官,纵然有一身才华和满腔抱负,也无处施展。 所以,像慕丫头这样的女人。 虽然清醒。 但活的反而更累。 当然,这话老信国公就在心里感叹两句。 他相信慕老头也明白这些道理。 只是不愿说出来。 毕竟这对慕丫头太残酷。 很快,三人来到庭院。 只见一尊被黑布完全盖住的物件,四平八稳的摆放在院内。 “什么东西?” “还搞的这么神秘。” 慕老头撇了下嘴,接着不等老信国公说话,上前直接把黑布掀开。 下一刻。 山川河流的地势出现在他眼前。 上面还有各种颜色的瓷块,小旗帜等物件,标注驻军营地的位置。 “这...这是何物?!” 看到这一幕,慕老头失声喊道。 征战沙场数十年。 他的眼界不逊于老信国公,瞬间便看出面前这东西的价值。 看到老友目瞪口呆的样子。 老信国公心满意足,走上前志得意满的介绍道。 “此物乃苏状元所造,名为沙盘。” “旗帜代表营地,瓷块代表军队,以草为林,以蓝泥为水。” “此方地势,皆入老夫目中矣” 老信国公开口,眉宇间满是傲意。 他将沙盘带回家后,先是亲自指挥下人重塑地势,然后便苏长歌之前的话语,逐步完善沙盘,使其像个模拟战场。 慕子清此时听到老信国公的话。 心中不由暗念一句。 “果然是夫子。” 虽然有些惊讶,但早有准备,只是不得不再次感叹夫子的才华。 如此才华。 除了圣人以外。 世间何人配与夫子齐驾并驱? 而慕老头则是有些惊诧。 “又是苏状元?” “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这位苏状元不是个儒生吗?” “前些日子在百花楼,好像还作出一首千古诗词,现在怎么又是兵书,又是造成此等巧思之物?莫非他也懂兵法?” 慕老头开口,奇怪的问道。 前面听老信国公的兵书是从苏长歌那的来。 他没有像慕子清那样。 觉得孙子兵法是苏长歌著写的。 毕竟文人懂什么兵法。 大概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或者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 可沙盘这东西,虽说看上去简单,但却需要巧思,非熟稔兵事的人,绝对想不出来,这就让慕老头有些诧异了。 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文人。 也通兵事? 听到这番话,老信国公大笑起来。 “哈哈哈...” “老慕啊,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孙子兵法乃是苏状元,根据先师孙武的教诲所著。” “而孙武此人,老夫虽无缘得见,但观其兵法,神鬼莫测,飘忽无常,如兵道之圣者,古往今来,无人能与其媲美。” 老信国公开口,言语间对孙武推崇至极,已然将其视为兵圣。 “老霍,你这话会不会太过了?” 慕老头开口,眉头微蹙。 孙子,也就是孙武。 他的兵法虽然惊艳,一句兵者诡道也,尽述兵道真谛,可谓兵道大能。 但称之为圣,未免有些太过了。 何为圣? 一道之极致也。 儒圣有五尊圣人,但却分上三圣,和下两圣,为何? 就是因为文圣以教化成道,亚圣以仁义成道,礼圣以礼法成道,三人同是儒道,但却各自走出不同的路出来。 董圣和朱圣的道,则是在他们的道理上进行补充。 董圣讲的是天人感应,大一统。 本质上是补充礼圣的礼法。 让王朝皇帝权力集中,世俗礼法深入人心,三纲五常的雏形出现。 同样的,儒道能崛起也是董圣功劳。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自他伊始。 朱圣讲的是存天理灭人欲,提倡三纲五常。 走的是亚圣和礼圣两人的路子。 各取一部分,在其基础上进行延伸,完善出自己的一套理论。 言归正传。 仅凭一篇兵书,慕老头很难视一个从未见过,名声不显的人为兵圣。 见状,老信国公也没和他争。 “老慕,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相信。” “但你要是看过另外两篇兵书,你就会知道,我的话一点都不过。” “孙武此人,足以冠上圣名!” 老信国公开口,信心十足。 而见他如此有信心,慕老头也不由狐疑起来。 于是说道:“既然你这样有信心,另外两篇兵法也在你手上吧,老夫倒要瞧瞧,孙武能否配上兵圣这个名号。” “这个先等等,老夫话还没说完呢。” 老信国公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苏状元师承于孙武。” “一身本领已得十之八九。” “但他不仅精通兵法,能造出沙盘,文采更是千古无双,乃当世潜龙。” 听到这话,慕老头疑惑的看着他。 “你说这些干什么?” 慕老头开口。 苏长歌文采他自然知道,能作出千古诗词,造出沙盘。 足以证明他才华非凡。 被冠以潜龙之名不算过分。 可你突然扯这些干嘛? 但很快,慕老头就知道老信国公为什么突然褒扬苏长歌了。 只见老信国公拉着他走到桌面另一侧,几行字迹飘逸,如笔走龙蛇的诗句出现在他眼里,让他顿时挪不开眼。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慕老头看着结尾两句诗词,心中感慨万千,豪气自生。 可就在这时,一桶冷水突然浇下。 “此诗如何?” “这是苏状元特地送过老夫的,感念老夫护佑大晋之功。” 老信国公开口,丝毫不脸红。 听到这话,慕老头就像是吃了只苍蝇,踩了坨狗屎一样。 恶心,真他娘的恶心。 意境如此豪迈壮烈的诗句,竟然是写给霍大头的。 老夫不比他更实至名归? 同样的,慕老头的心里很是羡慕。 谁不希望有人作诗赞扬自己,而且还是此等千古流唱的诗词! 但很无奈,这种诗出现一首都是百年罕见。 即便去找苏长歌也没用。 更何况,若是为此事去求的话。 霍大头是送,自己是求。 这其中味道就变了,反而显得自己不如霍大头那老货 再者,苏长歌跟自己非亲非故,只是孙女的夫子罢了,自己现在跑过去求诗,人家答不答应还是两说。 想到这。 慕老头看着春风得意的老信国公。 心中无比的郁闷。 说诗好吧,让这老东西长脸,说不好则是昧了良心。 于是他索性不说话。 将注意力重新转到沙盘上,就当没听到老信国公的话。 而慕子清这边,看着桌上的诗词,眼神中满是赞叹,敬仰之意。 “苏夫子的诗才,当世无人能及。” 念此,慕子清嘴角微微扬起。 ...... 太子府邸。 苏长歌与太子在府中同游。 基本上都是太子发问,苏长歌回答,或是诗词歌赋,或是朝堂政策。 但与之前的摊丁入亩不同。 苏长歌回答的中规中矩。 既没有出现纰漏失误,也没有出现令人耳目一新的政策。 就如此,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申时,太阳渐渐西沉,不似午间那般炽烈。 “唉,马上就到夏季了。” “希望今年能风调雨顺,无旱无涝,这样百姓们也能过个好年。” 走廊上,太子出声感叹道。 “天意非人力所能控制。” 听到声音,苏长歌答道:“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在雨季来临前,应当派遣官员前去检查堤坝,扼制人祸。” “其次,命各地县府预先收购米粮,做好赈灾的准备,若真遇到大雨,堤坝被冲塌,亦或者出现旱灾,这样也可从容应对,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苏长歌开口,回答的中规中矩。 没有将以工代赈那套拿出来。 毕竟现在只是问答,灾情还没有发生,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恩。” 太子点了点头。 苏长歌的回答虽然循规蹈矩,但却不失老成谋国之意。 毕竟新意的东西哪有那么多。 就好比洪涝,干旱。 可不就是提前做好准备,尽人事听天命,能防则防,能救则救。 太多新意。 反而会将事情变得棘手。 正此时,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殿下,晚膳备好了。” 一名太监走来,姿态礼仪都很讲究,小碎步,低着头,两手垂放。 “恩,孤知道了。” “你退下吧。” 太子挥挥手,让他下去。 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 “苏状元。” “天色已晚,劳你陪孤走了一天,先去用膳吧。” 太子开口,语气敦和。 苏长歌走了一整天,听到可以干饭,自然不会客气,点头答应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殿下!” “殿下!”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没看到有贵客吗?有没有规矩。” 太子开口训斥,微微蹙眉,接着出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奴婢知错。”太监赶忙认错,然后声音颤抖的说道:“启禀殿下,四公子...四公子他突然落水了。” 太监非男非女,所以自称奴婢。 此话一出。 苏长歌怔了一下。 这个世界的人难道和水有仇吗? 又落水? 第四十六章:幼薇,我原谅你了 听到自己小儿子落水。 太子面色猛地沉了下去, 不过虽然担心,但并没有因此而慌乱,而是沉稳的问道。 “淳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太监答道:“四公子昏死了过去,娘娘已经命人去请太医赶来。” “恩,孤知道了。” 太子点点头,脸色不是很好。 他只有四个儿子,子嗣并不旺盛,眼下赵淳突然落水。 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毕竟赵淳虽小,但也有八岁,而且性格娴静,不是顽劣好动的性子。 怎么可能突然就掉落水中? 想到这。 太子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有妃子,以及兄弟。 毕竟赵淳落水出事,对他们的收益最大。 正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殿下,皇孙的事要紧。” “在下先行告辞。” 苏长歌开口。 出了这事,肯定是不能留在太子府干饭了。 否则搞不好就要变成开席。 其次,他又不懂医术。 就是背过千金方和伤寒杂病论之类的医书,可落水又不是病。 而且有太医在,压根不需要他去看症状,同时万一查出什么龌龊之事,事关皇家,又恰好听到,那可真就草了。 太医的职业风险为啥那么高。 除了治不好病被迁怒以外。 就是因为一不小心,就能知道各种皇家私事,然后就...被自杀了。 简而言之。 少看热闹活得久。 当然,苏长歌也留了个心眼。 同样是落水。 这件事跟前身溺亡或许存在关联。 但想要了解真相。 起码要等赵淳醒过来,既如此,还不如下次从太子口中打探更稳妥。 此时,太子听到苏长歌告辞。 知道他是想避嫌。 但他也乐得见此,毕竟若真事关皇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点头道。 “苏状元,真是抱歉。” “本来还想留你在府中畅饮,尽宾主之欢。” “但没料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只好等下次了。” “来人,送苏状元离开,务必将先生安然无恙的送到府内。” 太子开口,语气郑重的吩咐道。 随后也没有耽误,让禀报的太监赶紧带路,快步离开。 “先生,请往这边走。” 侍卫恭敬的说道。 “恩。” 苏长歌点点头,跟着他离开。 就如此,片刻过后。 日落西沉,天空染成了金黄色,洁白的云朵多出几分嫣红。 苏长歌乘着马车回到家中。 “先生保重。” 侍卫恭敬的拱手说完,一甩马鞭,马车缓缓驶出巷道。 苏长歌伸了个懒腰,明明是休息,却感觉比平常教书的事还多,先是老信国公,后面又是太子,也亏得鱼幼薇没来。 等等,鱼幼薇。 苏长歌快步走进大堂,扫了一眼,只看到王伯和几位杂役。 “二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见状,王伯上前问道。 “鱼姑娘今天可有来找我?” 苏长歌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王伯眼前一亮,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后摇了摇头。 “没有,想来鱼姑娘这两日是有事,所以才没来找您。” “二老爷您要不亲自去问问。” 王伯出声,想要怂恿苏长歌主动去找鱼幼薇。 他觉得自己老爷肯定是动心了。 否则怎么可能刚回来,就问鱼姑娘有没有找自己? “嗯,知道了。” “既然有事,我也不好打扰她。” 看到王伯的笑容,苏长歌秒懂他的意思,但嫌麻烦所以懒得解释。 更何况,他问鱼幼薇来没来。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两天没找自己,而且今天还是休沐,按道理以她的性子,不会错过。 难道真的放弃了? 还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苏长歌如此想着。 突然哂笑一声。 自己和鱼幼薇无亲无故,想那么多干嘛。 随即,苏长歌信步走回书房,准备继续做上午没做完的事。 “二老爷就是嘴硬。” “明明对鱼姑娘有意思,还要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男子嘛,主动一点又不吃亏。” “老夫当年就是太嘴硬,到了晚年才成了孤家寡人。” 看着苏长歌的背影,王伯摇头叹气,不由怀念起自己的过往来。 ...... 与此同时,百花楼。 鱼幼薇坐在闺房的床榻上。 身穿一袭白裙,素妆淡雅,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仙子。 就在这时。 窗户外响起一道恳求的声音。 “幼薇。” “你为何,为何要躲着我。” “我这次陪同师门长辈下山执行任务,专程来找你。” “就是想修复你我间的关系。” “当初你下山修行,我也想陪你一起,但奈何师门不允。” “请你原谅我。” “重新和我在一起吧。” 房间内,鱼幼薇听到这番话,用力握紧粉拳 “楚厉阳。” “我说过,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 “你要是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顾仙门之谊。” 鱼幼薇开口,脸色如霜雪敷面,语气冰冷。 而在窗外百米处。 一道身影悬浮于空中。 一头赤发,长相俊朗,身姿挺拔,穿着一袭血红色长袍,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傲意,好似一轮炙热无比的骄阳。 此时,听到鱼幼薇的声音,这名叫做楚厉阳的人再次开口道。 “我打听过了。” “你这些年对其他男子都没意思。” “这分明是心里还有我。” 听到这话,鱼幼薇眼中划过寒芒。 这个楚厉阳。 乃是纯阳门弟子,修道三十载,与自己一样是仙道七品。 资质上虽然不如自己,但在纯阳门或者说整个仙道,都算的上是极佳。 只是他脑子有点问题。 听不懂人话。 一直都觉得自己喜欢他,对自己死缠烂打。 而顾及到大家同是仙门弟子,昔日在山上修道时,鱼幼薇虽然不喜,但也只是婉转让他滚,不要再纠缠自己。 可这反而让楚厉阳来了劲。 三天两头的往忘情门跑,弄得忘情门长辈亲自出手把他赶走。 不过还好,仙门弟子不能随便下山。 怕玷染太多世俗红尘的因果,道心出现问题,或者是影响气运。 因此,鱼幼薇主动请求下山经历红尘,一来是确实到了瓶颈,要体悟情念来突破,二来就是躲着楚厉阳这个货。 而这几年。 她的耳根子也确实清静了许多。 直到昨日。 这个烦人的家伙不知从哪的消息。 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让自己跟他回山,结成道侣。 这让鱼幼薇差点忍不住弄死他,但考虑到仙门之谊,她还是忍住了,只是让对方赶紧滚,自己对他没半点意思。 但楚厉阳还是和以前一样。 听不懂人话,一直纠缠,害她都没空去找苏长歌。 就在鱼幼薇心中如此想着时。 窗户外。 楚厉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幼薇,你一直不理我。” “难道传言是真的,你移情别恋,喜欢上那个叫苏长歌的凡人?” 楚厉阳开口,语气饱含悲愤。 而此时。 听到对方提起苏长歌,鱼幼薇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凛冽杀意。 下一刻,一道剑芒快如雷电。 窗户陡然间化作齑粉。 外面,楚厉阳也没想到鱼幼薇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一个躲闪不急。 右肩直接被锐利的剑芒刺中,鲜血直流。 “啊!” 楚厉阳吃痛的叫出声来。 心中有些后怕。 刚才若不是自己躲闪,外加有法衣护佑,此刻恐怕已经陨落当场。 鱼幼薇对自己出手何以如此只狠辣? 难道是为了那个凡人? 还是依旧埋怨自己当初不随她一起下山? 此刻,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楚厉阳。” “苏长歌是我的人。” “你若敢对他出手,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我也必要杀你。” 鱼幼薇开口,声音中没有丝毫愤怒,但却冰寒刺骨。 “真的是他?!” 楚厉阳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炙热的气息,空气都被灼烧的扭曲起来。 在他看来。 鱼幼薇以前肯定喜欢自己,或者对自己有意思。 毕竟自己和她都那么优秀。 惺惺相惜。 但没想到,才过了几年而已。 就有人趁自己不在鱼幼薇身边,寂寞空虚,窃取了她的芳心。 这让他感觉,自己头上像是戴了顶帽子。 当然,楚厉阳不会去怪鱼幼薇,毕竟这都是自己的错,没能下山陪她,但这个给自己戴帽子的却绝对不能放过。 区区凡人,一生不过百年。 哪里比得上他们这些自由自在,长生久视的仙人? 要不是受制于世俗因果。 对凡人出手,会对道行有损,影响气运。 而且苏长歌又是儒生。 虽然只有八品,但有浩然正气在,杀他损失更大。 楚厉阳早就动手了。 但没关系,即便自己不出手。 等到今夜苏长歌暗害皇孙的事迹败露,他也是死路一条! 心念至此。 楚厉阳看向鱼幼薇,郑重道。 “幼薇,我原谅你了。” “移情别恋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怪我不在你身边,你又太单纯,才会被苏长歌那种心思歹毒的人蒙骗。” “不过你放心,过了今晚。” “你就会认清苏长歌的真面目。” 楚厉阳开口说完,怕鱼幼薇再动手,转身直接离开。 而在百花楼内。 鱼幼薇听到楚厉阳前面几句,瞬间感觉有些下头。 你原谅我? 呸,真下头! 你脑子是有问题,还是修仙修傻了? 要不是念及同为仙门道友,老娘早就忍不住出剑弄死你了! 然而。 还没等鱼幼薇从下头中缓过神。 就听到楚厉阳说过了今晚,就会看清苏长歌真面目。 一刹那,鱼幼薇心头顿时一紧。 难道苏长歌出事了? 心念至此,她急忙想要追问,却发现楚厉阳直接转头离开。 看到这一幕。 鱼幼薇不由担心苏长歌的安危。 毕竟楚厉阳脑子有问题。 万一他发疯,不计代价对苏长歌出手怎么办? 随即,鱼幼薇也顾不上思考对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形一闪,朝苏家府邸掠去。 第四十七章:邪修,锦衣卫上门,武道五品! 夜深人寂,苏府。 房间内。 久坐在书案前的苏长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霎时。 一阵啪啪的骨头声响起。 随后,正当苏长歌准备修炼武道时。 砰的一声。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苏长歌转头看去。 皎洁的月色下,鱼幼薇身穿一袭白裙,直接闯了进来。 银色的月光如清辉般,洒落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配上那绰约多姿的身段,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不落凡尘的感觉。 看到此景,苏长歌不由怔了一下。 大晚上的闯进来。 鱼幼薇莫非是等不及了,想霸王硬上弓,对自己用强? 那自己是该配合,还是该反抗呢? 就在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鱼幼薇这边,看到苏长歌没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她这一路疾驰而来。 就是担心楚厉阳对苏长歌不利。 随后,她见苏长歌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脸颊不由一红。 正想开口解释。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有贼人闯入!” “保护二老爷!” 窗外亮起成片的火光,一群侍卫快步赶来,将屋子团团围住。 见状,苏长歌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男德和清白是保住了。 但外面这群人来的真不是时候,起码要等鱼幼薇.... 正想着,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你听我解释。” 鱼幼薇开口,想说明闯入的缘由。 苏长歌却打断了她。 “你们都退下,鱼姑娘是我朋友,对我没有歹意,”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侍卫们面面相觑。 而匆匆赶来的王伯则是面露笑意。 原来是鱼姑娘来找二老爷啊。 那没事了。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也是,半夜想要谈情说爱,事先支会一声啊。 害老夫被吓得不轻。 随即,王伯回了一声。 “知道了,二老爷。” 接着对侍卫们喊道:“鱼姑娘是府上自己人,不用大惊小怪,听二老爷的都退下,莫要打搅他与鱼姑娘谈事。” 前面几句侍卫们还有点懵。 但最后一句。 他们瞬间秒懂。 一男一女半夜在房间能谈什么事? 难怪二老爷上来就喊退他们,语气中似乎还带有一丝埋怨。 原来如此。 随即,侍卫们连忙退出数百米外。 房间内。 火光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当中。 见苏长歌如此信任自己,连问都没问就让侍卫退下去。 鱼幼薇心头一暖。 此时,苏长歌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鱼姑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长歌开口问道。 他并不担心鱼幼薇对自己不利。 一来她要想动手,闯进来后就不会等侍卫们围过来。 二来,苏长歌知道,大哥肯定安排了人在暗处保护自己,只要鱼幼薇稍起歹意,那人定会出手阻拦。 此时,伴随苏长歌声音的响起。 鱼幼薇没有拖延,出声解释道:“苏公子,事情是这样的...” 很快,她将楚厉阳的事全盘脱出。 并在最后补充道。 “苏公子。” “幼薇与楚厉阳并无瓜葛。” “这都是他一厢情愿。” 鱼幼薇开口。 怕这事引起苏长歌误会,认为她是个喜欢玩弄他人感情的女人。 “恩,在下知道。” “鱼姑娘你绝不是那样的人。” 苏长歌点点头。 好家伙。 原来仙门也有舔狗啊。 不过这个叫楚厉阳的也太奇葩了。 不仅舔,年纪轻轻,耳朵和脑袋也不好使,听不懂人话。 修仙界门槛这么低的吗? 不过苏长歌心里腹诽的同时,也没忘了正事。 楚厉阳对鱼幼薇说自己心思歹毒,过了今晚,就会揭穿自己的真面目。 那说明今天晚上肯定会出事,而且应该跟名声有关,其次就是,楚厉阳一个仙道修士,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出事的? 莫非牵扯到仙道,跟他此次下山的任务有关?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鱼幼薇,出声问道。 “鱼姑娘,你知道楚厉阳此次下山执行什么任务吗?” “幼薇不知。” 闻言,鱼幼薇无奈的摇摇头。 她就连一句话都不愿跟楚厉阳多说,怎么可能问他下山干什么。 但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楚厉阳这趟是陪同师门长辈下山,任务肯定不简单,不是妖魔,就是邪修,亦或者是采集灵药,寻找宝物。” “邪修?” 苏长歌懵了一下。 妖魔他知道。 他在一本游记里面曾看到过。 妖魔择人而噬,歹毒狡诈,喜欢变作美人,或者用财帛引人上钩。 但妖魔常出现在乱世,如今大晋王朝虽然内忧外患,但社稷还算稳定,人道昌盛,妖魔鬼怪之流根本不敢出现。 采药和寻宝。 听起来就跟自己的关系不大。 那么就只剩下邪修了。 但苏长歌没接触过仙道,对此没有什么了解。 而此时,看到苏长歌的模样。 鱼幼薇主动解释道。 “邪修,也就是你们常称的术士。” “但修炼的都是旁门左道。” “擅长五鬼运财、咒杀、魇镇、炼魂、造畜等术,歹毒至极。” “他们虽然和修士一样有限制。” “不能随便对凡人、儒生、位高权重的人出手,否则会遭到反噬。” “但术士本就是歪门邪道,求的也不是长生。” “有的是求财,有的是求色,有的是求修行资源,只要开出的价码够高,这群人什么都肯做,并且有时也会截杀下山历练的修士,夺取宝物,或者是用作采补。” 鱼幼薇开口,眉宇间露出厌恶。 显然对术士行径所不齿。 “谢鱼姑娘解释。” 听完,苏长歌对术士有了了解。 就是一群没有约束的修士。 不修心性,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掌握了不一般的力量。 如此说来。 假如事情是跟术士有关。 又事关名声。 莫非楚厉阳是指自己勾结术士?可自己根本不认识什么术士啊。 心念至此,苏长歌忽然想到。 前身落水身亡。 难不成也跟术士有关? 否则无缘无故一个通水性的青年,怎么可能突然被淹死? 然而,就在苏长歌想到这里时。 屋外突然传来喊叫声。 “你们是什么人?” “竟敢擅闯吏部尚书府邸!” “统统让开!”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否则一律杀无赦!” 听到声音,苏长歌眉头微蹙。 锦衣卫突然找上来办案。 是跟兄长有关,还是跟自己有关,亦或者与楚厉阳所指的事情有关? 霎时,苏长歌心中升起数个念头。 但他并未思索太久,直接抬步朝前院走去。 准备与锦衣卫当面对峙。 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就算锦衣卫又如何。 而且躲在后院也没用,对方过既然找上门,肯定做好了准备,躲着或者逃走,反而会让对方借机坐实他的罪名。 再者,他乃是吏部尚书之弟。 又是当朝状元。 前几天更是引动天地异象。 就算是锦衣卫,也顶多是借着办案带回去审问,不敢对他动手。 见状,鱼幼薇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 两人来到前院。 “几位大人。” “这里乃是吏部尚书府邸。” “就算你们是锦衣卫。” “没有陛下旨意,也不能擅闯二品官员府邸。” “若是有事,还请等我家大老爷回来再说。” 管家王伯站在一众侍卫前,表情严肃,对面前一众锦衣卫说道。 “嗤,这里是二品官员府邸不假。” 带头的锦衣卫冷笑一声。 下一刻。 没有任何征兆地。 他猛地一脚踹在王伯身上,直接将王伯踹飞两米远。 随后,这名带头的锦衣卫厉声喊道:“吏部尚书之弟苏长歌,涉嫌谋害当朝皇孙,锦衣卫奉命缉拿!” “凡胆敢阻拦者。” “视为同罪,一律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 全场众人顿时呆愣住。 二老爷谋害皇孙? 这不是开玩笑吗! 就在今天下午,太子殿下还派人亲自送二老爷回来。 而且二老爷只是一介书生,别说没理由对皇孙出手,就算想下手,那也是有心无力,皇孙身边的侍卫又不是瞎子。 就在众人觉得匪夷所思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王伯,你没事吧?”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苏长歌走到王伯身边将他扶起。 身边还跟这个美的出尘绝世的仙子。 “老爷放心,老仆没什么事。” 看到是苏长歌,王伯开口说道。 可话虽如此,他的脸却皱成一团,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 显然受伤不轻。 见状,苏长歌脸上露出几分怒色。 锦衣卫行事竟然如此霸道。 就算是奉命办案,也要先说明缘由,不分青红皂白的闯进来就罢了,王伯上前好言相说,他们却直接动手殴打,然后再出声解释, 这摆明就是刻意为之。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那名动手的锦衣卫,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你就是苏长歌吧。” 此时,看到老头身边穿着锦衣的年轻人,动手的锦衣卫出声问道。 “是又如何。” 苏长歌开口,面无惧色。 “如何?” 锦衣卫嘴角露出冷笑,厉声道:“来人,捉拿谋害皇孙的嫌犯!” 刹那间,寒光闪烁。 在场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几乎是同时拔出佩刀。 面色不善的盯着苏长歌。 仿佛只要他敢反抗,就会直接挥刀而上,将他就地格杀。 看到这一幕,府中侍卫咽了咽口水,他们虽然身强体壮,有武艺在身,但杀过人的终究是少数,因此有些慌张。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苏长歌身前。 身着一袭黑衣,长发垂落,带着鬼脸面具,分不清男女老少。 看到此人。 带头的锦衣卫倒吸一口凉气。 “武道五品,先天境!” 而伴随锦衣卫的声音响起。 原本吵闹的苏府,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几乎落针可闻。 众人纷纷看向挡在苏长歌身前的锦衣卫,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武道五品,先天境武者。 突破了肉体凡胎的束缚。 单凭一人,就足以镇压近百名披甲带戟,训练有素的士卒。 此外,先天武者不仅能内力化罡,抵挡刀剑劈砍,还可以短暂御空飞行,全力施展,甚至能做到瞬息远遁数百米。 正因如此。 就算是面对上百名士卒的围攻。 若是给先天武者喘息的机会,便有可能被他逃走。 “这就是兄长留下的暗手吗?” 而此时,苏长歌看着黑衣人,心念一句,有些感动。 武道五品。 虽然不是绝世罕有,但也是少有,随便到那都是一方豪强。 兄长苏子虽是二品官员,可苏家不像那些门阀世家,没有人脉,没有宝物,想请到这样的高手,难度可想而知。 兄长为此恐怕付出了不菲代价。 苏长歌如此想着。 这时,对面带头的锦衣卫声音响起。 “这位前辈。” “在下奉太子和厂公之命调查皇孙溺水一案,捉拿嫌犯苏长歌。” “还请前辈给锦衣卫一个面子。” “莫要阻拦在下办案。” “否则,便是与我锦衣卫和东厂为敌,前辈可要想好了。” 锦衣卫开口,语气略带敬意。 但最后一句却饱含威胁。 不过确实。 江湖武者就算再强,对朝廷而言也不过是只强壮点的蝼蚁。 得罪了朝廷,就算是站在武道顶端的三品武者,也要被逼的隐姓埋名,否则朝廷大军一到,瞬间碾为齑粉。 然而,就在锦衣卫刚说完。 黑衣人的声音随之响起。 “要么杀了我,你们带走苏长歌,要么,我杀了你们。” 黑衣人开口。 鬼脸面具下传出一到没有感情的声音。 像是女人的声音。 但听不出年龄。 不过能修炼到五品武者,年龄最起码也是三四十岁起步。 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也还行。 苏长歌如此想着。 否则要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成天形影不移,就连如厕都跟着你。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苏长歌没想到锦衣卫抓自己的借口,竟然是皇孙赵淳溺水一事! 刚才他还在想。 难道又有那位皇孙出事了? 毕竟赵淳落水的时候,他可是跟太子在一起,怎么可能下手? 除非.... 心念至此,苏长歌不由想到鱼幼薇跟自己说的事,除非这件事跟楚厉阳、邪修有关,然后借机栽赃到自己头上! 而此时。 为首的锦衣卫听到黑衣人的话,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看来前辈是打定主意。” “要为了苏长歌,与我锦衣卫和东厂为敌了。” 锦衣卫开口,语气不善。 “那又如何?” 黑衣人语气平淡的说着。 一刹那,恐怖的杀意席卷全场。 众人心中猛地一沉。 额头冒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内心发自本能的恐惧。 “她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凝练出这么恐怖的杀意!”带头的锦衣卫被这杀意压得喘不过气,内心震撼无比。 他好歹也是六品武者。 但仅仅只是在这人的杀意面前,就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刻,他有种感觉。 自己只要妄动一下,就会命丧当场,死在对方手上。 不过还好,只要再坚持一会。 指挥使大人就能赶到。 同是先天武者。 只要指挥使拖住黑衣人,他们就能杀掉面前这群侍卫。 拿下苏长歌! 第四十八章:清者自清,押入天牢 此时。 见一众锦衣卫被鬼脸面具人控制住。 苏长歌看向带头的锦衣卫。 “你刚才说奉太子殿下和厂公之命,调查皇孙落水一案。” “那派你来苏府捉拿我的,是太子殿下,还是厂公,你们手上又有何证据,表明我就是皇孙落水的嫌犯?” 苏长歌开口问道。 如若鱼幼薇带来的消息,指的就是皇孙落水案。 那整件事的大致脉络应该是。 有人请术士施法谋害皇孙,纯阳门的楚厉阳正好截杀到这名术士,锦衣卫则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真凶。 但这里面不知道是谁,故意将这件事栽赃到自己头上。 不过目前来看。 嫌疑最大的就是楚厉阳和东厂。 楚厉阳不用说。 仙门虽然不能对凡人出手,但他前面放过话,如今应验。 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是不是楚厉阳在截杀术士后,故意栽赃嫁祸给自己,想致自己于死地,好继续追求鱼幼薇。 并且,就算不是故意栽赃。 楚厉阳在其中肯定也扮演了重要角色,譬如充当人证。 然后就是东厂。 厂公魏令孜和自己有怨,借机栽赃嫁祸自己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东厂这缺德事干多了。 并且,如果不是楚厉阳故意栽赃。 那东厂将嫌犯锁定自己。 要说这里面没带什么私人恩怨,苏长歌是怎么也不信。 毕竟他得罪的人虽然多,但没几个会为了他,专门去害皇孙溺水,反倒是东厂借此事栽赃的可能性比较大。 当然,也还有其它嫌疑人。 比方说丞相、严院长、皇帝、太子等,但都可以忽略不计。 丞相和严院长虽然和自己不对付。 但同是读书人,文臣。 就算陷害,也不太可能借阉党的手,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毕竟朝局本来就是文臣内斗,再一致联合对付阉党,假如现在让阉党得势,那对文臣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毕竟阉党今日能借此事杀苏长歌。 明天呢? 谁能保证刀不落在自己头上? 当然,怒令智昏。 为了报仇或者泄愤,他们的确存在参与此事的可能。 而皇帝和太子的可能性就小了。 一来无冤无仇。 二来没必要,不管是想杀,还是想收服自己,都有更好的方法。 言归正传。 苏长歌出声询问后。 带头的锦衣卫并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睛,没有去看他。 锦衣卫办案。 什么时候轮到嫌犯来审问他们了? 有本事就动手杀了他们! 他敢吗? 锦衣卫虽然现在归东厂管辖,但好歹也曾是天子亲卫。 杀了他就是打皇帝的脸。 原本只是涉嫌谋害皇孙,现在公然杀害查案人员。 案子都可以不用审了。 直接处死! “就知道不会说。” 见状,苏长歌面色平静,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眼下自己虽有鬼脸面具人在。 锦衣卫拿他没办法。 但他也拿面前这群锦衣卫没办法。 毕竟他们是奉命行事,对他们动手不仅洗刷不了罪名,反而如了幕后黑手的心意,坐实罪名,让事情变得更糟。 更何况,公然抗命杀害查案人员。 等同于造反谋逆。 苏长歌除非是疯了,一心求死,才会对这群锦衣卫下手。 不过他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 想试试能否从对方嘴里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罢了。 没指望对方真的会全盘脱出。 正如此想着。 突兀间。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 “你莫非要公然抗命不可?” 说话间,一道壮硕的身影从大门走了进来。 身穿墨色飞鱼服,腰缠玉带,身长八尺,眼神锐利,手拿一柄长刀,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光是看着他,就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见到来人。 锦衣卫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指挥使大人!” 带头的锦衣卫赶忙迎了上去。 指挥使却没有瞧他,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有些忌惮。 眼前这人实力很强。 自己并没有十足把握能胜过她。 相反,两败俱伤,或者自己陨落,她重伤逃走的可能性很大。 心中这样想着。 指挥使不准备直接用强,从袖中拿出逮捕文书。 “苏状元,你涉嫌勾结邪修,谋害皇孙,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莫要让朝廷为难。” 指挥使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闻言,苏长歌眼神闪烁。 和自己料想的不错,果然与邪修有关。 就是不知道这邪修和自己落水有没有关系,害皇孙的目的又是什么? 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不过苏长歌并没有去细想。 毕竟没有证据和线索,怎么想都是白费工夫,可能性太多了。 随即,苏长歌上前几步。 直视指挥使,脸上没有半点惧意。 “既然阁下是奉命调查。” “那苏某自然愿意配合朝廷,随尔等回去接受审问。” 苏长歌开口。 刚说完。 旁边立即传来管家王伯的声音。 “二老爷,不可啊。” “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你要是跟他们去了。” “他们保不齐会用什么手段逼您认罪。” 王伯在侍卫的搀扶下出声喊道。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东厂的恶名他还是听过的。 甚至昔日有段时间。 整个大晋无人不闻东厂丧胆。 “不用担心。” “他们不敢对我严刑逼供。” 苏长歌淡定的说着。 锦衣卫对付普通官员或者案子可能会屈打成招,严刑逼问。 但这件事关系到皇室,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后台的普通人,锦衣卫但凡敢对自己轻易用刑,那道理就不在他们手上。 毕竟皇帝和太子又不是傻子。 一眼就能看出来。 到时东厂费尽心思伪造的证据,还没等拿出来就被视为作假。 这反而与他们的目的相悖。 东厂想要的,是利用各种证据,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坐实自己的罪名。 唯有这样,才能在自己这个没有半点嫌疑的人身上,扣上谋害皇孙的帽子,否则在所有人眼中他们就是屈打成招。 除此之外。 指挥使一出现,苏长歌想不跟锦衣卫走也不行。 毕竟黑衣人就算再强,也只能保住自己一人,而府内其他人,鱼幼薇或许能自保,可王伯还有一众侍卫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乱刀砍死? 诚然。 苏长歌不是无私圣人。 但也却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无辜,害的府内上百人丢了性命。 此时。 锦衣卫指挥使听到苏长歌的话。 不由佩服他的胆量和智谋。 确实,事关皇室。 他们不敢对苏长歌轻易动手,那样只会得不偿失。 毕竟眼前这位不仅是吏部尚书之弟,而且前不久还引动天地异象,名扬皇都,声望颇高,就连皇帝都下旨赏赐。 对苏长歌严刑拷问。 不论结果如何,刚开局东厂和锦衣卫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随即,指挥使开口道。 “苏状元,那走吧。” “不急。” 苏长歌此时却摇了摇头。 看到他这样,指挥使眉头微蹙,以为他是想故意拖延或者抗命。 但还没等他出声询问。 就见苏长歌抬手指向之前带头的锦衣卫。 “配合锦衣卫办案,我没有问题。” “但你手下殴打我府中管家。” “这笔账怎么算?” 报仇不隔夜。 苏长歌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对方既然敢对王伯出手,那就要做好为那脚付出代价的准备。 听到这话,指挥使不以为意,他只想尽快把苏长歌带回去。 “这个简单。” “李渡,你去给那位管家道歉。” “指挥使大人...” 闻言,这名叫做李渡的锦衣卫有些不情愿。 自己可是堂堂锦衣卫千户。 打了就打了,还要给苏府一个仆从道歉。 这不是笑话吗? 可话虽如此,但当李渡接触到指挥使的眼神时,身子一颤。 还是决定屈服。 只是,还没等李渡道歉。 苏长歌的声音就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 “锦衣卫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我府中管家被踹了一脚,轻飘飘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了?” “那是不是我踹指挥使你一脚。” “也可以这样了事?” 苏长歌开口,面带冷意的看着对面。 王伯伺候他和大哥五六年。 苏长歌虽然对他没什么很深厚的感情,但也把他当做自己人。 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王伯动手。 苏长歌也不谈什么十倍奉还。 但这一脚。 必须得还回来。 而指挥使听到苏长歌的话,面色一寒,觉得他太过得寸进尺。 区区一名仆役而已。 自己都已经让手下人道歉,他竟然还不满意。 别忘了,你自己也只是个嫌犯! 想到这。 指挥使声音变得冰冷。 “那你想怎么样?” 指挥使开口。 他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若对方胡搅蛮缠,那也别怪他不客气! “简单。” “你手下踹了我的人一脚,等于是打了我脸。” “那就这脸我必须打回去。” “这样便两不相欠,我跟着你们回去接受调查。” 说到这,苏长歌耸了耸肩,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用强把我带走,前提是你有把握打赢这位鬼脸前辈。” 此话一出。 指挥使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若是苏长歌直接抗命。 那不用想,自然是直接动手,屠了苏家,强行将他带回到东厂。 可偏偏有了选择,他现在动手,但凡出了意外,责任有他一半,而且若非必要,他也不想与鬼脸面具人交手。 最终,指挥使没有沉吟太久。 抬头看向苏长歌,咬牙说道:“好,那就一脚还一脚。” “不过只能由你,或者那么被踹的管家还回来。” 指挥使想的很简单。 一个读书人,一个老头子,就算倾尽全力踹一脚又怎么样? 这样既不会让手下受伤,也全了苏长歌的条件。 你要公平。 那好,我就给你公平! “好,一言为定。” “但你的手下也不能用内力阻挡。” 苏长歌开口,眼中闪过精光。 “那是自然。” 指挥使不以为意的答应下来。 就这还需要用内力? 真当我手下千户是废物不成? 普通壮汉倾力一拳也未必能伤到武道七品巅峰的李渡,更何况一个读书人和已经受伤的老头。 随即,他看向手下李渡,说道:“李渡,你听到了吗?” “属下明白。” 李渡点头答应,面色阴沉。 道歉他都已经是极不情愿,更别说现在还要当众被人踹一脚。 就算不痛不痒,可是屈辱啊! 然而指挥使的话,他不能不听,否则这一身飞鱼服,现在就得被剥下来,下场比被对方踹这一脚还要凄惨。 此时。 苏长歌听到对方同意,转头看向被侍卫搀扶着的王伯。 “王伯,刚才那一脚,就由我来代你讨回来。” 苏长歌开口说完。 见王伯点头。 随即走到双方对峙的中间,而李渡也识相的走到对面,眼神阴霾。 “苏状元,可以了。” 李渡握紧拳头,强忍屈辱的说道。 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想好。 若是之后苏长歌罪名成立,自己一定要好好折磨他,还有苏府所有人,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报今日之辱! 然而就在李渡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没有赘言。 动用全身力量,朝着李渡的腹部,一脚猛地踢出。 一刹那,没有用内力阻挡的李渡。 只感觉腹部传来剧痛。 忍不住闷哼一声。 紧接着,整个人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退数步,重重的摔在地上。 武道七品的肉身虽然比十品强,但其实并没有超出多少,更多的是在内力爆发上,不动用内力的情况下,被锋利点的刀剑命中要害,照样得死。 正因如此。 李渡受了苏长歌这全力一脚 虽然以他的修为没受重伤,但也糟了不小的罪,尝到了苦果。 与此同时。 看到眼前一幕,所有人都向苏长歌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读书人该有的力气? 恐怕就算是强壮点的壮汉。 也做不到像苏长歌这样,一脚就把李渡踹的摔倒在地上。 正此时。 指挥使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武道入品。” “苏状元,你藏在好深啊。” 指挥使开口说完。 苏府的侍卫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苏长歌。 怎么回事,二老爷武道入品? 平常也没见二老爷修炼过武道,更没见他展示过啊。 这也太匪夷所思,太离谱了吧! 然而,苏长歌刚才那一脚,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平常一直受他们保护的二老爷,背地里其实能打七八个他们.... 而此时,见自己武道修为被戳破。 苏长歌也不装了。 就跟帅一样。 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自己的武道修为迟早会暴露出来。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现在账也还了。” “苏状元,该轮到你兑现承诺,跟我们走了。” 指挥使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下一刻。 锦衣卫们纷纷上前。 若是苏长歌敢出尔反尔,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那是自然。”闻言,苏长歌点点头,接着看向王伯,吩咐道:“王伯,你派人将此事告知兄长,还有老信国公。” “另外,再让人到街上去喊,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既然有人挑事。 那索性把事情再闹大些。 全放在台面上讲,对簿公堂,免得有人耍阴招。 而且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越多,知道的人越多,东厂就越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恩,老爷您放心。” 王伯郑重的点头答应。 而交代完这些事,苏长歌就要迈步朝锦衣卫走去。 突然,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苏公子。” “这个你带在身上,危急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鱼幼薇走上前,取下头顶一根木质的凤状发簪递给苏长歌。 苏长歌知道这根发簪肯定不是凡物。 可眼下并非矫情的时候。 随即,他伸手接过发簪放入怀***手朝她告谢。 “苏某多谢鱼姑娘。” “恩。” “苏公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鱼幼薇轻轻点头,看着眼前人,心里止不出的担心。 但她也知道,苏长歌若是不跟这群锦衣卫走,苏府除了自己、苏长歌和黑衣人,其他人全都要死在锦衣卫刀下。 因此她唯有尽自己最大所能。 将师门赐给自己的宝物交给苏长歌,佑他此行平安。 “放心,清者自清。” “待苏某回来,必将此簪完璧奉还,并答谢姑娘赠簪之恩。” 苏长歌开口,信心十足的说道。 事实也是如此。 他有天地异象这张足以掀翻桌子的底牌在手,根本不怕对方污蔑。 至于为何不现在就把异象放出来。 很简单,观众的份量不够。 苏府的人看到了也帮不了自己,锦衣卫这群杀材该动手还是会动手。 浪费浩然正气不说。 这件事若是传到魏令孜耳中。 他就只剩两个选择,要么直接动手杀自己,要么放了自己。 毕竟栽赃已成不可能。 而对苏长歌来讲。 这样反而更加危险,鬼知道魏令孜会不会狗急跳墙。 万一赌错了呢? 既然如此,还不如稳着点,先顺着对方。 等到了皇帝、太子或众大臣面前,他再将天地异象放出来,到时候魏令孜不仅要背上栽赃之名,自己也没任何危险。 除此之外。 就是保住苏府侍卫、仆役的命了。 苏长歌要是现在逃走。 到时候就算翻案,让这些锦衣卫全去殉葬,他们也不会死而复生。 随即,苏长歌走到指挥使面前。 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主动朝门外走去。 指挥使见苏长歌如此配合,也没刁难,带着手下押送他前往天牢。 而这一夜。 注定有许多人难以入睡。 第四十九章:请诸位同我一起,觐见陛下! 深夜,明月高悬。 信国公府内。 一阵爽朗豪迈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 “老慕啊。” “还记得当初我们两个去帐营偷酒被抓,挨那三十军棍吗?” “你这家伙,平常看着挺硬朗,挨棍子的时候叫的比杀猪都大声,鬼哭狼嚎,吵得老子耳朵痛。” 老信国公借着酒兴,开怀大笑道。 “你放屁。” “乃父连吭都没吭一声,明明你才是喊得最惨的。” “而且要不是你非要多喝一口。” “死都不听劝。” “才害得乃父跟你一起被抓!” 慕老头脸颊熏红,也有几分醉态,不管不顾的大声吼道。 “你要提这个。” “那偷酒还是你的主意,凭什么老子挨的军棍跟你一样多。” 老信国公不甘示弱,同样高声吼道。 一时间,像是军营里两普通士兵喝醉酒后大声吵架一样,谁也不让谁,讲的也不再是道理,而是比谁的嗓门更大。 旁边的慕子清看到这一幕。 有些不理解。 对人一向不苟言笑,面色冷峻的祖父,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爹。” “爷爷这样不要紧吧?” 霍从文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转头去问老爹霍武。 “没事,你不会真以为你爷爷喝这点酒会醉吧?” 听到儿子的问题,霍武双手负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所谓的发酒疯,不过是借着酒意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老爷子和慕伯父就是倔。” “明明都怀念曾经一起从军的日子,但说出来又觉得矫情,所以才...” 霍武话还没说完。 砰的一声。 两尊酒杯砸到他头上。 霍武吃痛的闷哼一声,额头顿时多出两道淡淡的淤青。 “哈哈哈,老了老了。” “现在就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老夫也是,唉。” 老信国公和慕老头一阵长吁短叹,心里则嫌弃霍武多嘴。 就你能? 就你独具慧眼? 霍从文看到这一幕,默默离老爹远了点。 以前他不知道什么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在他知道了,老爹就是危墙,得离的远远的,否则塌下来就会殃及自己。 霍武揉了揉额头的淤青。 不忿的小声嘀咕道:“这都能听到,还说老了,真虚伪。” 一刹那。 两道气机锁定了他。 随即,就在老信国公和慕老头准备再次手滑时。 一名仆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众人纷纷侧头看去。 “老太爷,有个自称苏状元府上的人,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关系到苏状元的性命。” 伴随仆役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刚才还热闹的信国公府,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慕子清和霍从文两人心中猛地一咯噔。 什么!夫子出事了?! 此刻,老信国公脸上的醉意也瞬间消失,眼神惊诧,脸上露出急色。 旁边,霍武本来还想着世弟又救了自己一次,等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感谢,但听到下一句话,心中顿时一沉,想开口让仆役快点把人领进来。 但还未等他说话。 老信国公的声音就先他一步响起。 “快,快让人进来。” 老信国公开口,语气急切。 苏长歌是他孙子的老师,又授他兵法,赠他诗词,对霍家有恩。 如今恩人蒙难。 他岂有拒之门外,置之不理的道理。 很快,一道人影被领进来。 此人是苏府的一名侍卫,叫做李二牛。 此时,李二牛看到堂内如此多人,认不出谁是信国公的他,按照管家王伯的吩咐,噗通一声跪在众人面前。 “求信国公救救我家二老爷。” “东厂和锦衣卫诬陷我家老爷谋害皇孙,强行把他抓走了!” 李二牛开口大声喊道。 “什么?!” “谋害皇孙?” 众人目瞪口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苏状元没事去谋害皇孙干嘛? 但随后似乎想到什么。 众人面色顿时阴沉下去,老信国公脸上更是多出几分怒意。 东厂和锦衣卫是什么成分。 整个大晋谁不知道? 就算清白无罪,被他们抓走严刑拷打后,身上也得染上一身黑。 更何况,苏状元还只是一个身体孱弱的读书人,哪里受得了东厂的酷刑,这摆明是故意栽赃,想把他往死里整! 可恨啊! 这群阉人祸害我大晋未来栋梁! 正想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爷爷。” “您一定要救救苏夫子啊。” “祖父。” “请您出手救下苏夫子。” 慕子清和霍从文开口央求,神情紧张,担心苏长歌的安危。 他们根本不相信夫子会谋害皇孙。 毕竟夫子现在已经扬名皇都,待到千古词作流传出去后,更是要扬名整个大晋,成为天下无数读书人追捧的对象。 这个时候跑去谋害皇孙。 图什么? 难不成图被夷三族? 此时,霍武也出声道:“爹,苏状元根本没有谋害皇孙的理由,肯定是那群没卵子的阉党故意栽赃嫁祸给他。” 声音落下。 老信国公和慕老头对视一眼。 小辈们都能看出来。 他们久经风浪,怎么会不知道苏长歌是被冤枉的呢。 毕竟太子储君之位不可撼动,谋害皇孙对苏长歌并无利益,而且就算要动手,那也是谋害太孙,这才符合利益。 老信国公心想着 随即,抬手拍了下霍武的后脑勺。 “啪!” “你老子还用你教?” “还不快去备车!” 老信国公开口,不怒自威。 挨了一巴掌的霍武揉了揉后脑勺,傻笑一声,立即跑去备车。 见状,老信国公转过头,肃声说道:“老慕,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有老夫在,可保苏状元平安无事的回来。” “霍大头,你瞧不起乃父吗?” 慕老头骂了一句,出声吼道:“再说了,这是我孙女求我。” “你霍大头算什么东西,指挥起乃父来了。” “这件事我还偏偏就要管!” 慕老头说完,昂首阔步朝门外走去,准备乘车前往皇城觐见陛下。 慕子清快步跟在身后。 看到这一幕。 老信国公稍稍放下心来。 老慕也掺和。 皇帝总归要给他们两个老家伙一些面子,在开审前保住苏长歌。 随即,老信国公也知道时间宝贵,不能耽误。 于是快步朝大门走去。 ...... 皇城外围,吏部。 点灯熬油忙完工作后。 苏子由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还在忙碌的属官。 “诸位,时间不早了。” “事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完的,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子由开口。 吏部官员们听到老大发话,纷纷放下手里的事。 他们也不想熬,但苏子由带头加班,他们也不好意思先走,所以才留下来,现在听到可以走,神情顿时一松。 但还是假装客套的说道。 “苏大人慢走。” “下官们忙完手上的事,就回去休息。” “恩。” 见状,苏子由点点头。 其实若不是明天要上早朝,他还想留下来陪手下们一起加班。 可惜啊。 随即,苏子由抬步准备离去。 但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 “何事如此惊慌?” 苏子由见是自己府上仆役,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老爷,大事不好了!” “二老爷被锦衣卫抓走了!” 仆役急切的大声喊道。 听到声音。 苏子由心头如同被砸下一块巨石,身子猛地一晃,差点倒下。 但紧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怒气。 锦衣卫? 魏阉狗竟然敢对长歌下手! 他如此构陷良善,难道就不怕陛下降罪,文臣弹劾吗?! 另外,随身保护弟弟的人呢?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长歌被抓走? 苏子由满脸怒容。 一向温和的他,此刻神色看上去竟有些狰狞,令人心生惧意。 然而,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天牢去救人,但苏子由在官场沉浮十几年,明白越是情况紧急,就越要保持冷静。 尤其是现在。 他若是毛躁急切做错事,那弟弟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同时。 魏令孜乖戾,却不是短智之辈。 他既然有胆子上门抓走长歌,那必然做足了准备才敢如此。 另外,暗中保护弟弟的那人,也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看着锦衣卫就怕的软脚虾,这其中肯定还发生了许多事。 想到这。 苏子由看向仆役,眼神一凌。 “到底怎么回事?” “快说!” 苏子由开口问道,语气急切。 仆役被这气势吓的身子一颤,赶忙说道:“锦衣卫诬陷二老爷勾结邪修,谋害皇孙,上门把他抓回去审问。” “二老爷自愿跟他们离开。 “临走前,让我们来找您和信国公。” “还有就是将这件事满大街的宣扬,让皇都的人都知道他被东厂抓走。” 仆役如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 听到事情缘由,以及苏长歌的安排。 苏子由眼中光芒闪烁。 事关皇室,很棘手。 而弟弟自愿跟锦衣卫走,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来这件事真是弟弟所为。 二来清者自清,不怕锦衣卫构陷。 而以苏子由弟弟的了解。 苏长歌嫉恶如仇,率性正直,怎么可能会去勾结邪修,加害皇孙? 而派人来找自己。 并且大肆宣扬,让全城人都知道他被锦衣卫带走。 就是想用舆论和自己震慑东厂。 如此一来,东厂魏老贼虽然行事霸道,但也不敢擅自对弟弟严刑拷打,而是会等证据确凿,陛下降罪后再动手。 否则还未审案就先动手。 只会挑起百官、民间与东厂的冲突,将案子变成党争。 到时陛下也难以保住他。 而至于弟弟让人找信国公干嘛。 苏子由不理解。 毕竟也没见弟弟跟信国公打过交道。 但想来也是为了捞自己出来,让东厂那边投鼠忌器,不敢动刑。 想到这里。 苏子由看向远处夜幕下的皇城。 他知道,此事关系皇孙,现在能救弟弟苏长歌的。 只有皇帝或者太子。 随即,苏子由回身看向吏部属官。 “还请诸位同我一起。” “觐见陛下!” 第五十章:登闻鼓,陛下震怒,前往天牢 是夜,明月悬空。 皇城内不少地方仍然亮起微弱火光。 一处寝宫内。 老皇帝刚做完睡前运动。 精疲力竭的他,在妃子的伺候下悄然入梦。 然而,就在此时。 外面突然响起太监的声音。 “陛下。” “吏部尚书苏子由,以及诸位吏部属官,有急事求见您!” 老人的睡眠本来就比较浅。 听到声音,睡梦中的老皇帝顿时被吵醒,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怒意。 “狗奴婢!”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老皇帝大声呵斥一句,意识也渐渐恢复清醒。 不过一想到现在是深夜,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早朝,而且吏部只负责官员任免、考课、升迁,能有什么急事? 于是他也懒得起身接见。 “你去告诉他们。” “朕已经歇息,有什么事等到早朝再说!” 老皇帝开口,语气中有些恼怒。 “诺。” 传话的太监答应一声。 擦了擦额头冷汗。 刚才老皇帝那声呵斥差点没把他吓死,还好最后没事。 随即,传话太监也不敢再叨扰。 快步朝皇城正门走去。 不多时,传话太监来到正门左侧的一扇小门处。 正门平时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时,皇后可以出入一次,殿试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出入一次。 平常文武大臣早朝或者求见。 只能出入左侧的小门。 而苏子由等人在这等候已久。 见传话太监回来,他快步走上前问道:“李公公,陛下可答应接见了?” “陛下已经歇息,有事等早朝再说。” 传话的李公公开口说道,语气不咸不淡,甚至有些埋怨。 听到此话。 苏子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所谓歇息、龙体欠安、明日再说,说白了其实就是不想见。 可如今弟弟在东厂手上,虽然理论上他们不敢轻易用刑,但东厂那群太监心里变态阴暗,万一他们胡来呢? 弟弟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的了这样的苦。 想到这。 苏子由转头看向城门旁的大鼓。 此鼓乃是太祖皇帝所设。 叫做登闻鼓。 凡大晋臣民遇到冤屈之事,皆可击响此鼓鸣冤,皇帝亲自受理。 不过后世皇帝嫌这东西太麻烦。 任何人击鼓都得皇帝处理。 那皇帝的威严何在? 于是设下规矩。 只有关系到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才能敲鼓。 否则不得击鼓,违者重罪。 此法一出,大晋瞬间太平下来,皇帝眼中再不见世俗冤屈。 苏子由知道,自己为弟弟的事去敲响此鼓,肯定会被老皇帝责罚,但即便那样,他也要先把弟弟从东厂捞出来。 随即,苏子由抬步就准备过去。 吏部属官见他为了捞那大怨种弟弟打算做傻事,赶忙将他拦下。 “苏大人,不能敲啊!” “咱们再想想,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早朝,莫要冲动啊,苏大人。” 几个吏部属官纷纷开口劝说。 然而苏子由心意已决,摇了摇头,说道:“我等得,长歌等不得。” 话音落下。 苏子由不知从哪来的劲、 绕过几人冲向登闻鼓,拿起鼓棒就准备敲响登闻鼓。 但就在这时。 两架马车疾驰驶来。 见状,苏子由不禁停下脚步。 “信国公、卫国公?” “这么晚了他们来皇城干什么?” “等等,信国公,莫非他也是为了救长歌而来?” 想到这里,苏子由眼前一亮。 陛下不给自己的面子,但两位国公位高权重,蛮夷近来又有异动。 陛下得知消息后肯定会接见。 随即,苏子由放下鼓棒迎了上去。 “在下苏子由,苏长歌之兄。” “敢问两位国公深夜来此,可是为了长歌而来。” 苏子由拱手行礼,开门见山的问道。 两架马车内,老信国公和慕老头分别走出来。 “原来是苏状元之兄啊。” 老信国公走下马车,点点头,“老夫此行确实是为长歌而来。” “长歌于我霍家有大恩,又是老夫和卫国公孙子孙女的夫子,如今他被人陷害,身陷囹圄,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话音落下。 老信国公给旁边霍武使了个眼神。 霍武立即走向传话太监。 “这位公公,劳烦你去禀报陛下,信国公和卫国公有急事求见。” 霍武开口说道。 传话太监听到是两位国公求见。 虽然害怕陛下发火,但也不敢怠慢,立即跑去禀报。 不多时,传话太监再次来到寝宫。 “陛下。” “信国公和卫国公有急事求见!” 伴随太监那独特的嗓音响起。 刚睡下的老皇帝再次醒来,不过这次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吏部尚书深夜求见。 可能不是什么大事。 但要是再加上两位国公,那事情肯定就不小了。 “难道是有人造反?” “还是蛮夷大举南下入侵?” 此时此刻,老皇帝再无半点睡意,心中惊疑不定。 皇帝本就是天下最多疑的。 尤其还是人老了。 随即,老皇帝开口喊道:“让他们在偏殿等着,朕随后就到。” “诺。” 传话太监应了一声。 不敢怠慢皇命,再次跑向皇城正门。 “几位大人还请到偏殿等候。” 传话太监开口,这次的语气要比刚才好很多,脸上堆满敬意。 随即,老信国公和卫国公走在前面。 霍武、苏子由及吏部属官紧随其后,而慕子清身为女子不便入内,只能待在马车上等消息。 就如此。 一众人很快就来到偏殿。 没等太久,就见老皇帝急匆匆的走来,脸上强装沉稳。 “陛下。” 众人开口,拱手作揖。 “两位国公、苏尚书。” “深夜觐见寡人,可是外面发生什么大事了?” 一上来,老皇帝直接开口问道。 执掌朝政四十年,经历的风浪虽然多,但毕竟人老了,身体上的虚弱,让他对身边的人和事变得更为敏感。 看着面前的老皇帝。 苏子由没有等两位国公说话,抢先出声。 “臣苏子由,启禀陛下。” “东厂厂公魏令孜,假借皇孙落水一案,诬陷臣弟苏长歌。” “并以调查之名,调动锦衣卫上门缉拿臣弟,将其抓入天牢审问,臣自知深夜打搅陛下不妥,但牵挂臣弟安危。” “还请陛下降旨,将臣弟苏长歌改为刑部关押。” 苏子由开口。 他没请老皇帝特赦苏长歌。 就是知道东厂那边肯定伪造了证据,不可能轻易摆脱罪名。 不过那都是后面断案的事。 眼下弟弟被关在天牢。 等于在对方手上。 为今之计,先把苏长歌从天牢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同时,这番话不能让两位国公说。 毕竟对陛下而言,这只是件小事,不值得为此大动干戈把他吵醒。 因此,谁开口谁就会惹陛下不喜,两位国公肯来帮长歌说话,就证明关系不差,他做兄长的,自然要替长歌维护好关系,主动承担陛下的怒火。 “苏家兄弟都是厚道人啊。” 老信国公感叹一句,以为苏子由是单纯的不想连累旁人。 此时,老皇帝听到苏子由的话。 各种猜忌带来的压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邪火。 玛德,又是你弟苏长歌! 就为这点小事,大半夜把朕吵醒,你弟重要还是朕歇息重要? 一刹那,老皇帝眸中露出冷意。 刚想呵斥苏子由一顿。 就在这时,老信国公的声音响起。 “陛下。” “老臣二人也是为此事而来。” 老信国公拿出装有兵法的锦盒递上去,说道:“陛下请看。” “内有兵法一篇,乃苏长歌所著,老夫观其有将帅之材,日后或可护佑我大晋社稷,不忍其受奸佞小人陷害。” “这才同卫国公、苏尚书深夜进宫,叨扰陛下歇息。” “还望陛下勿怪。” 伴随老信国公的这番话响起。 老皇帝只能先将心中邪火压下,半信半疑的将锦盒打开。 然后取出帛书阅览。 下一刻。 老皇帝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虽然不是将帅,但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一点兵法都不懂? 正因如此。 帛书上的兵法他自然知道有多宝贵。 妥妥的兵道奇书啊! 但很快,他心中又生出猜忌。 老皇帝看向信国公,问道:“这兵法真是苏长歌著写的?” 此书能一语堪破兵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读书人写的,著书之人年龄必然不小,而且精通战场兵事。 苏长歌虽然有才华,但那也只是诗词儒学。 怎么可能对兵事这般熟稔? 所以,老皇帝怀疑信国公是为了救苏长歌,而故意欺骗自己。 听到这话,老信国公再次出声。 “陛下,这兵法确为苏长歌所著。” “不过其上内容。” “多为苏长歌之师孙武传授。” “苏长歌身为弟子,将先师生前教诲整理编纂成书。” “名曰孙子兵法。” “陛下若是不相信,可以召苏长歌前来问话。” “据苏长歌所说,孙子兵法目前仅著三篇,成稿差不多有十三篇,还有十篇仍在整理编纂,陛下一试便知老臣此言真伪。” 老信国公开口,底气十足。 “恩。” “朕知道国公你不是说谎之人。” 见老信国公信誓旦旦的模样,老皇帝点点头,打消心中猜忌。 同时不由高看苏长歌一眼。 想不到他在兵事上,竟有这等才华和造化。 随即,老皇帝注意力转回到锦衣卫抓走苏长歌一事上。 皇孙落水一案他是知道的。 也是他命锦衣卫去调查。 只是没想到。 魏令孜居然有那么大胆子,敢借自己和太子的名义栽赃苏长歌! 害的他大晚上还得处理这点破事。 心念至此,老皇帝刚才那股没发泄出来的邪火,再次升腾而起。 “来人!” “去把魏令孜那狗奴婢给朕叫过来!” 老皇帝开口,好似雷霆炸响,满脸怒容。 这一刻,殿内众人心中猛地一颤,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天威。 “诺。” 当值太监点头答应。 不敢迟疑,快步走出偏殿,赶往东厂通传魏令孜前来。 随后,老皇帝扫了眼面前的苏子由和两位国公,明白他们今夜来此,是担心锦衣卫以调查为由,对苏长歌严刑拷打。 “来人,去天牢一趟。” “传朕口谕。” “将苏长歌转交刑部收押。” “并且,在朕没有调查清楚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对苏长歌动刑!” “违令者斩!” 老皇帝开口,语气冷肃,安抚面前众人。 而就在此时。 卫国公的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老臣愿亲自前往天牢。” 慕老头出声说道。 经过白天老信国公那么一说。 他很想见识下这个世之潜龙到底如何,能不能配上这般赞誉。 老皇帝听到此话。 想了想。 觉得确实需要个能震住场面的人去天牢。 于是语气缓和的答应下来。 “那就辛苦慕将军走一程了。” “陛下言重了。” 慕老头拱手行礼,然后昂首阔步的走出大殿,前往天牢。 而老信国公、霍武,还有苏子由及吏部属官,自然是要待在这,等魏令孜过来当面对峙,洗脱苏长歌的罪名。 毕竟皇帝都被叫醒了。 你们不玩了? 第五十一章:牢狱之苦,卫国公赶到! 大晋皇都,天牢。 天牢乃是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 共分为两层。 地上牢房和地下的地牢。 凡是被关进地牢的。 基本上都是罪恶滔天的人物,这辈子别指望能活着出去。 当然,换个角度来看,地牢里的罪犯各个是人才,否则一般的人物,连地上牢房都进不去,更遑论地牢了。 而此时,在锦衣卫的押送下。 虽然只是审问阶段,但苏长歌还是即将入住地牢最外层。 刚走下阶梯,便有一股寒气袭来。 好在苏长歌武道已经入品。 气血旺盛。 要是换成寻常读书人,估计此刻已经忍不住全身打颤了。 苏长歌扫了眼地牢内环境,只见火光摇曳,不远处有座铁架,上面挂满各种带血的刑具,如钩锁,钉椅、阉割刀等等,还有一架油锅,冒着阵阵白烟。 在昏暗摇曳的火光下,宛如十八层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厉喝声。 “姓名!” 苏长歌循声看去。 一个穿着狱卒衣服,体格壮硕,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胡茬大汉瞪着自己。 而这胡茬大汉,似乎也是平时在牢里横惯了。 见苏长歌不答话,一副纤弱书生打扮,当即就想给他下马威,教教他地牢的规矩,顺带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榨出点什么。 毕竟根据胡茬大汉以往的经验。 这种刚进地牢的犯人,身家还是很丰厚的,就是必须要吃点苦头。 才会老老实实的把财物交出来。 随即,胡茬大汉举起巴掌,便要朝着苏长歌的脸猛扇而去。 但下一刻。 一名锦衣卫挡住了胡茬大汉。 “厂公有令,不许对此人用刑,更不能对他动手。” “违令者斩!” 锦衣卫开口,面无表情的说着。 胡茬大汉瞪大了眼睛,看向苏长歌,想着要不要给这位爷赔罪。 毕竟让厂公亲自下令不许用刑的人,身份地位可想而知,搞不好还跟厂公有点关系,自然不是他这小卒能得罪。 正此时。 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此人谋害皇孙,厂公亲自下令缉拿。” “只是要交由陛下裁定。” “才特地吩咐不许对他动手,以免留下刑伤,不好向陛下交差。” “但此人与厂公有私怨....” 不远处,李渡面色阴沉的说着,语气阴恻恻的。 胡茬大汉听到此话,顿时明白了这位千户大人的意思,谄笑道:“小的知道,一定不会在此人身上留下伤势。” 闻言,李渡满意的点点头,狞笑的看了眼苏长歌。 虽然现在还不能折磨他。 但既然进了天牢,哪有放过的道理,起码要让他吃点苦头。 至于厂公会不会怪罪。 呵呵。 厂公为什么派他们半夜去抓苏长歌? 嘴上说是怕嫌犯逃走。 其实何尝又不是想多折磨下苏长歌,让他在断案受刑就受些牢狱之苦。 此时。 听到李渡和狱卒两人的对话。 苏长歌眼中闪过冷意。 在来此之前。 他就知道,虽然不会受刑,但待遇也不会太好。 毕竟锦衣卫不是菩萨,狱卒不是活佛,肯定会耍点花招折磨自己。 但李渡明目张胆的暗示狱卒对他动手,无论是谁,心里都会感到不痛快,苏长歌也不例外,冷冷的瞥了眼李渡。 本来,一脚过后,恩怨两清。 但既然对方想要报复,那他也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正此时,胡茬大汉再次出声。 “姓名!” 苏长歌没有回答,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出奇的平静。 胡茬大汉见状,顿时有些恼怒,换做平常犯人敢这么对他,他早就上刑具,让犯人知道,甭管之前在外面多厉害。 在这座牢房里,他才是大爷! 随即,胡茬大汉阴笑一声,对着旁边小卒吩咐道。 “来人。” “去把脚镣和锁链拿来!” 胡茬大汉使了个眼神,示意小卒拿份量最足的出来。 “诺。” 小卒心领神会,立刻跑去。 不一会儿。 小卒便费力的拖着一串脚镣和锁链过来,约有数百斤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李渡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意。 苏长歌虽然武道入品,但戴着数百斤重的脚镣和锁链时间长了,一样会精疲力竭,那时便可以欣赏他那狼狈模样。 更何况,链锁和脚镣只是开胃菜。 随即,李渡再次开口。 “厂公随时都会提审犯人。” “若是他老人家来的时候犯人睡着了,你们自个看着办。” “多谢大人提点,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胡茬大汉满脸讨好的笑道:“一定不会让犯人睡着的。” 然后转头看向手下,面色一正,出声骂道:“你们几个都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给犯人戴上脚镣和锁链!” “是是是。” 小卒们连忙点头答应。 正此时。 一直静默不语的苏长歌声音响起。 “李渡。” “这脚镣和链锁给我戴上容易,但你想叫它脱下来,可就难了。” 苏长歌开口,一脸平静的盯着李渡。 有天地异象这张底牌在。 魏令孜不管伪造多少证据,最后都会被掀翻。 而有兄长和老信国公在外面帮忙,最迟不过早朝结束,他就能从天牢脱身,因此并不怕李渡的这点小手段。 听到这话,李渡冷冷一笑。 明白苏长歌的意思是指有朝一日,自己会求他把脚镣脱下来。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你放心,你绝对没有机会脱下这身脚镣和锁链。” 李渡态度倨傲的说道。 厂公让他们拿人,又不许动刑,便是有绝对把握致苏长歌于死地。 可笑这苏长歌,还以为他兄长能捞他出去。 殊不知,罪名一旦坐定。 他哥也得一起陪葬! 这样想着。 李渡心里又觉得有些遗憾。 若不是戴枷也算用刑,害怕厂公责罚,他非要给苏长歌整个百来斤重的枷锁套头上,让他知道什么叫睡立难安。 很快,在狱卒的招呼下。 苏长歌的双脚被戴上脚镣,双手戴上链锁,手臂猛地下沉。 不过还好武道入品,力近千斤。 他还顶得住。 不过苏长歌没有挣扎。 因为知道身边这群锦衣卫随时都能制住他。 并且他越挣扎,这群人就越兴奋。 而此时,李渡见苏长歌面不改色,心里顿时有些恼怒。 他原本还想着苏长歌激烈挣扎,然后自己命锦衣卫制住他,强行给他戴上锁链,最后欣赏他那狼狈不甘,咬牙切齿,瞪着自己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可现在苏长歌这么平静, 不仅让他没有一丁点报复所带来的快感,心中竟还有些挫败。 感觉在苏长歌面前。 自己就像个蹦蹦跳跳的小丑一样。 这就好比你对女人用强。 结果身下的姑娘一句话也不说,脸色也没变化,跟块石头一样。 不仅没意思,还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随后,李渡挥了挥手。 “带他去牢房。” 闻言,狱卒们不敢怠慢,上前便要带苏长歌进牢房。 而此时李渡的声音再次响起。 “让他自己走。” 话音落下。 本想上前押送搀扶的狱卒停住了脚步,正好乐得清闲。 而苏长歌也不想让别人碰自己。 抬步向牢房走去,脚镣和锁链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牢房虽然不远,就在第一间。 但也有上百米的距离。 片刻。 苏长歌拖着沉重的脚镣走进牢房。 霎时,一股难以言喻,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 苏长歌扫了一眼周围环境。 发现地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角落里则是快要溢出的恭桶。 给苏长歌的感觉,就像是前世那种三流小旅馆或者网吧的厕所,还爆发命案现场的那种,光闻味道就让人觉得恶心。 这种环境,苏长歌不禁蹙眉。 但也知道抱怨没用,于是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落脚坐下。 然而,他刚坐下。 李渡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你们真是的,哪能让苏状元住这么脏的地方。” “还不快洗洗。” 胡茬大汉闻言,顿时心领神会。 急忙派人打来几桶水。 紧接着,就这么直接冲在牢房内,地面出现半个指甲盖高的积水。 虽然不影响站立,但只要挨到地衣服就会湿透。 这招在牢狱里还有个别名,叫做罗衫湿,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犯人,逼他们一直站着,否则衣服就得湿透。 两三个晚上下去。 浑身湿透,长此以往,纵然体壮如牛,也很难不染上风寒。 见状,苏长歌站起身。 一言不发,提着百斤重的锁链,倚靠在牢柱上面无表情的假寐。 他知道对方不能动刑,顶多用这种手段恶心他,但只要挺到明早,兄长等人捞自己出去,那将来倒霉的就该是他们了。 而此时。 看到苏长歌不得不起身站着。 李渡脸色顿时好转。 跟我斗? 你斗的过吗?! 只要进了这天牢,老子就算不动刑,也够你喝一壶的。 不过你别以为这就完了? 今晚你休想歇息片刻! 随即,李渡便想要继续下命令,再次恶心、折磨苏长歌。 但就在这时。 地牢之上。 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厉喝声。 “老夫乃是卫国公,受陛下口谕来此,你们敢拦我?!” 话音落下。 天牢内先是重归寂静,但紧接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听到上面的动静。 李渡看了眼牢房里的苏长歌,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卫国公受陛下口谕来此。 难道是为了苏长歌? 但还没等李渡细想,就见两道身影自阶梯上走下来。 一老一少,老者面容冷峻,不怒自威,身穿一袭蟒袍,地位尊贵,小的那个则是女扮男装,俊俏冷艳,容貌不俗,应该是卫国公的子嗣后代。 “苏夫子就是待在这种地方吗?” 刚走到地牢,慕子清便感觉一股寒意袭来,让她心中有些恼怒。 苏夫子一个读书人,身体孱弱。 怎么受得了寒气侵蚀? 锦衣卫把他关押在这种地方,摆明就是不想让苏夫子好过! “见过卫国公。” 此时看到老者,李渡等一众锦衣卫赶忙上前拱手行礼道。 “苏状元呢?” 慕老头没有和这群锦衣卫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 听到此话,李渡心头猛地一颤。 真是为苏长歌而来! 但是凭什么? 就算苏长歌是状元,他兄长是吏部尚书,千古诗词名扬皇都。 可卫国公乃是世袭罔替的勋贵,又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位高权重,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大半夜亲自跑来救苏长歌? 不仅如此,卫国公还是奉陛下口谕。 陛下晚上难道不歇息的吗? 还是说为了苏长歌,特地醒过来下旨,可这也太荒唐了吧。 区区一个苏长歌。 值得皇帝和国公大晚上兴师动众吗? 心念至此。 李渡又想到刚才对付苏长歌的手段。 这一刻,他的内心顿时惶恐不安起来,怕苏长歌借卫国公之手报复自己。 而与此同时。 边上以胡茬大汉为首的几名狱卒。 也从对话中听出,卫国公这趟是专程为了苏长歌而来。 想到刚才为难苏长歌的手段,他们的脸色瞬间惨白,心中无比惶恐,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恨不得现在磕头认错。 毕竟李渡是锦衣卫千户。 有厂公罩着,或许还不会有事。 可他们地位卑贱,对卫国公来讲就是可以一脚踩死的蝼蚁。 万一苏长歌和卫国公交情匪浅。 到时候顺嘴一提,那他们可就完了。 然而,就在狱卒惶恐畏怯时。 突兀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 “苏夫子!”慕子清看到手戴锁链,倚靠在牢柱上歇息的苏长歌,有些心疼,急忙跑了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而牢房内。 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 苏长歌又不是聋子。 当听到卫国公一词时,他虽然有些诧异,因为自己没派人去叫卫国公。 但这并不影响他知道对方是来捞自己的,毕竟慕子清姐弟是他学生,卫国公当初还派人送来请柬,虽然不熟,但也不差。 随后,苏长歌看着朝自己跑来的慕子清。 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在此刻放下。 同时心里不由感叹兄长、老信国公等人的捞人速度。 这才是好队友啊。 而后苏长歌瞥了眼不远处的李渡。 虽然还没出天牢,但现在该轮到自己洗刷这一身冤屈了。 第五十二章: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归山害自家 地牢内。 “夫子,你没事吗?” 慕子清跑到苏长歌面前,出声问道。 但话刚脱口。 她就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时间,慕子清眉头紧蹙,不由扫了眼苏长歌所处的牢房。 当看到角落里即将溢出的恭桶,以及地上那一层水迹后,顿时明白夫子为什么站着,美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冷意。 正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还好,没什么大碍。” 苏长歌开口,语气轻缓。 但意思很明显,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小碍却是有的。 子曰: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苏长歌不是以德报怨的菩萨活佛,可以原谅对自己报以恶意的小人。 有仇报仇,以直报怨,才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况且身为儒生,他这也算是亲身践行圣人道理。 而他的这番话落在慕子清耳中,则更像是在宽慰他。 毕竟地牢的环境。 对自幼娇生惯养的她来说,就连卫国公府的茅坑都不如。 将心比心,若是让自己强忍寒意和恶臭,还得戴着沉重的链锁、脚镣倚靠在牢柱上休息,她绝对没夫子这么淡然。 想到这里。 慕子清心中涌出一股怒火。 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她心中对苏长歌却是极为佩服和尊敬。 抛开词作、算学、兵道这些才能不谈,但在为人处世,对待男女上能做到一视同仁,就让慕子清对他生出诸多好感。 随即,慕子清转头看向狱卒。 “还不快把牢门打开。” 慕子清开口,语气格外冰冷。 听到声音。 本就惶恐不安的狱卒。 根本不敢怠慢,快步跑上前,手忙脚乱的找钥匙将牢门打开。 见状,苏长歌抬步走出牢房,手脚上的锁链发出铛铛铛的声响,而每一次声音都宛如斧凿般落在李渡和狱卒心里。 让他们心惊胆战。 看到这一幕。 慕子清赶紧上前搀扶苏长歌走出牢房,俏脸上染上一抹霜寒。 “链锁的钥匙呢?” 扫了眼周围狱卒,慕子清冷声说道。 听到这话,人群中的胡茬大汉慌张的咽了一口口水,举起手喊道。 “在小的这里。” “那还不快替我夫子解开。” “是是是。” 胡茬大汉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说话间就想上来替苏长歌解开锁链和脚镣,全然没有之前为虎作伥的嚣张。 但就在这时,苏长歌开口了。 “不用了。” “我之前说过。” “这锁链和脚镣给我戴上容易,但想让它脱下来就难了。” “是吧,李千户。” 说完,苏长歌转头看向不远处站立难安的李渡。 霎时间。 地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李渡看去,慕子清眼中更是闪过一抹寒光。 “看来就是此人折磨夫子。” 慕子清心道一声。 随即转头看向祖父卫国公,想让他替自己夫子出这口气。 此时,慕老头接触到孙女的目光。 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但瞅了眼手脚被铁链锁住的苏长歌,不理解孙女为什么对他如此上心。 就因为是夫子? 可从小到大教导子清的夫子众多。 也没见她对谁这般上心啊。 不过慕老头也没去多想,只是觉得孙女对苏长歌有些特殊,毕竟若是他没记错,两人成为师徒也才几天时间。 随后,慕老头将视线转向李渡。 既然孙女想替夫子出口恶气,而且本来就是东厂锦衣卫诬陷良善。 那他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随即,慕老头语气不善的开口问道。 “李千户。” “这是怎么回事?” 伴随这道冰冷肃杀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磅礴的威压席卷全场,比苏府的黑衣人还要可怕数十倍。 而在这股滔天威压下,李渡顿时感觉四肢僵硬,有点像鬼压床,意识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内心被恐惧和无力填满。 这一刻。 李渡竟有种直面厂公的感觉。 不对,相较于厂公,卫国公的气势更盛,杀意也更加纯粹。 让他有种想要跪地求饶的冲动。 但李渡也知道。 什么都不说等于默认罪行。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像是抽空全身力气似的,艰难的张动嘴巴。 “回禀卫国公。” “凡锦衣卫所缉拿的罪犯,为防止其逃脱,都要戴上链锁和脚镣。” “卑职也是依惯例行事。” 李渡开口,想为自己开脱。 但他话音刚落,慕子清的声音就随之响起。 “惯例?” “难道往牢里倒水也是惯例?” “更何况,未经审问,你凭什么认定我夫子是罪犯?” “是魏厂公这么跟你说的吗?” 慕子清开口,语速飞快。 旁边,苏长歌本来想亲自质问李渡,但还没张嘴就被弟子抢了词。 不过看到慕子清如此维护自己,他心里还是很欣慰的,吾家有徒初长成,自己也能省些唇舌,坐看小儿辈破贼。 此时,李渡听到慕子清的声音。 在卫国公的高压之下。 精神本就紧绷的他,听到魏厂公三个字,想都没想就急忙否认道。 “没,魏厂公没说过。” 话音落下。 慕子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魏厂公都没说过我夫子是罪犯,那你们凭什么给我夫子戴上脚镣、链锁,又故意往牢里倒水,不让他坐下歇息,这分明就是假借职权,残害忠良!” 慕子清开口。 一字一句锵锵有力,根本不给李渡开口狡辩的机会。 一瞬间,李渡脸上血色全无。 面前这小娘子摆明是不跟自己讲道理,故意偏袒苏长歌那边。 不就是戴个锁链和脚镣吗? 他一个入品武者。 虽然也会累,但可比普通人要轻松不少,这也算得上残害? 而此时,听到声音。 苏长歌也不由看向慕子清。 只能说这丫头在罗织罪名上,比锦衣卫还专业,也不知道像谁。 但不得不说。 这种有人替自己说话的感觉。 真的很爽。 于是,苏长歌也不吭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慕子清表演。 而慕老头这边此刻也唱起了双簧。 “老夫平生最恨的。” “就是残害忠良的奸佞,” 慕老头开口,一脸怒意,让李渡等人心头狂跳。 随后,慕老头看向孙女,询问道:“子清,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这帮残害忠良的奸佞。” 此话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慕子清身上。 下一刻。 只见她缓缓开口道。 “留着也无用,全都杀了吧。” 慕子清语气中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波动,像是说宰杀牛羊一般。 此话一出。 瞬间惊呆了地牢内所有人。 刹那间,地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空气也仿佛凝结了似的。 李渡等人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这个长得俊俏的小娘子,心肠居然如此歹毒。 一开口就要把他们全杀了! 突然,噗通一声响起。 一个狱卒被吓得当场晕倒在地上,裆部还有湿迹。 而若是仔细一瞧,不只是他,慕子清的话说完,那些刁难过苏长歌的狱卒,大半都被吓得直接失禁,面露惶恐之色。 毕竟一个国公的孙女。 就算杀光他们。 虽然于法不合,但也没有人敢去追究,随便安上个罪名套上就行。 而此时。 苏长歌也诧异的看着慕子清。 奇怪她怎么变得这么狠辣,三言两语就断这么多人的生死。 但很快,因为离得距离比较近,他发现慕子清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顿时明白这丫头是在吓唬面前这群人。 与此同时,慕老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孙女。 一句话。 十几条人命。 子清什么时候杀性这么大了? 自己当初像她这么大的时候。 虽然也没少杀人。 可那都是敌寇,你不杀就要等着被对方杀,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面前这群人虽然混账了些。 但却是大晋子民。 有错,可罪不至死,小惩大诫一下便是,还不至于直接杀了。 难道是被谁带坏了? 想到这里,慕老头看了眼孙女身边的苏长歌。 发现他此时也是面无波澜,心中顿时有种错觉,像,太像了,不是容貌上,而是气质上,两个人实在太像了。 随后,就在慕老头想劝说孙女时。 苏长歌开口了。 “子清,这些狱卒都是被裹挟逼迫,小惩大诫即可。” 话音落下。 慕子清沉吟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依夫子你说的办。” 说完,扫了眼那些惶恐不安的狱卒,说道:“我夫子心善,让我饶过你们,可你们此前终究是冒犯了他。” “这样吧,自扇两百个耳光。” “此事便一笔勾销。” 慕子清轻描淡写的说完。 地牢内先是一静,紧接着便是一阵感谢的声音响起。 “多谢苏状元求情!” “苏状元宽宏大量,宅心仁厚。” “苏状元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我等劣行,小的感激不尽。” 而伴随话音的落下。 一阵啪啪啪啪的耳光声开始响起,清脆响亮,回荡在昏暗的地牢内。 苏长歌扫了一眼,发现这些狱卒们扇的力气都不小。 尤其胡茬大汉,还有给自己戴锁链,往牢里倒水的狱卒,脸都扇肿了还在用力扇着,生怕力气用小了被怪罪。 “这就是权力和权术。” “仅仅只是从杀,变成小惩,就足以让地位低下的人感恩戴德。” “没想到今日倒是让弟子给我上了一课。” 苏长歌心里感慨一句。 作为穿越者。 跟慕子清相比,在操弄权术上,自己确实玩不过她。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自鄙,弟子不必不如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先攻,慕子清出生名门世家,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除此之外。 她这番举动,让狱卒们自食恶果,自己确实有被爽到。 不过慕子清对苏长歌心中的想法浑然不知。 惩戒完这些狱卒小吏。 她将目光投向锦衣卫千户,李渡。 其他人慕子清都能放过。 唯独这个故意刁难自己夫子的首恶,她绝对不会轻易饶过。 而此时。 李渡也注意到慕子清的目光。 心中不由一寒。 对于这个心肠歹毒,一言不合就说杀的小娘子,他是真的有点怕了。 天子亲卫,听起来很唬人,但如今的锦衣卫,早已不是当年,在卫国公面前,锦衣卫千户和只强壮点的蝼蚁差不多。 对方即便真动手杀了他。 皇帝也不会为了个千户和卫国公翻脸,顶多是责罚一顿。 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 李渡主动求饶道。 “卫国公,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中间或有得罪之处,还请苏状元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卑职愿向您磕头认罪。” 说完,李渡噗通一声就朝苏长歌跪下,丝毫不在乎颜面。 只是还未等他磕下去。 耳边就传来慕子清冰冷的声音。 “磕头认罪就不必了。” “我夫子心善,或许能宽恕你的罪过,但我这个做弟子的却不能。” 说罢,慕子清看向卫国公,凝声说道:“祖父,此人心思深沉,残害忠良,畏威而不怀德,又是武道七品,若今日放过他,只怕来日会有更多忠良被害。” “子清以为,要杀之,以绝后患。” 慕子清开口,语气格外坚决。 她本来还没起杀意。 但李渡这一跪,让她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想直接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此话一出。 跪在地上准备磕头求饶的李渡,脸色唰的一下变成惨白。 不明白为什么轮到自己,就突然变得这么狠。 而卫国公和苏长歌也都怔在当场。 经过前面一事。 两人都以为慕子清说杀只是恫吓,但看她现在坚决的样子。 似乎不是恫吓。 至少对李渡绝对不是。 但很快,两人就明白慕子清话里的意思。 李渡能屈能伸,这样的人畏威而不怀德,今日放过他,他只会记仇,来日肯定会找机会将今日的屈辱讨回来。 正因如此。 杀之,以绝后患。 心念至此。 苏长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清冷寡淡的弟子,在处事上居然如此杀伐果断。 这样的人,若是男儿身,定为世之枭雄,而即便是女儿身,魄力依旧让人胆寒,这让苏长歌不禁想起吕雉、武瞾等。 但话又说话来。 慕子清所担心的其实不无道理。 毕竟被一个武道七品,将来还有可能升到六品的武者记恨上。 总归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卫国公。 慕子清虽然是提议者,但目前有能力实施的,还是卫国公。 而此时,卫国公正陷入纠结当中。 孙女的话很有道理。 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归山害自家。 可凭心而论,李渡这人虽然有错,但却罪不至死,更何况他堂堂卫国公府,需要担心一个锦衣卫千户的报复吗? 而且若是事事都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那杀得完吗? 此刻,就在他两难之际。 苏长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老国公。” “李渡有错,但罪不至死。” 话音落下,李渡面上一喜。 只要今日逃过此劫,受再多屈辱他以后都有机会讨回来。 而慕子清美眸黯淡,觉得苏长歌有些妇人之仁,不懂放虎归山的道理,能杀的情况不杀,自己在这枉做恶人。 霎时。 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涌上来。 但还没等众人回过神。 苏长歌又开口道。 “不过子清的话也不无道理。” “为恐其日后残害忠良” “老国公,在下以为可以废除他的武道修为,暂且关在牢里。” “等到此桩案子了结以后,再交给陛下、太子或锦衣卫指挥使处理,由他们来决定李渡生死,这样也算全了法理。” 此话一出。 李渡脸上瞬间喜色全无。 废除武道修为,这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百倍。 毕竟哪个锦衣卫没有与人结仇? 没了内力,丹田经脉受损,等同于普通人没了四肢,只能任人宰杀。 苏长歌。 你比你那小娘子还要狠辣! 旁边,卫国公则是深深的看了苏长歌一眼,眼中意味难明。 第五十三章:三司会审,百官旁听 地牢内。 伴随一阵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李渡如摊烂泥般倒在地上,整个人昏死过去,没有知觉。 “苏状元,走吧。” “陛下口谕,将你转交刑部大牢。” 卫国公开口,没有去看地上的李渡。 由于慕子清的太极端,他最后还是采用了苏长歌的折中法子。 废除李渡修为,交给陛下处置,既可以斩草除根,心中也坦荡自若,算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恩。” “长歌多谢国公出手相助。” “日后必定登门拜谢。” 苏长歌开口,拱手作揖,狱卒已经帮他解开了脚镣和链锁。 “不用谢老夫。” “若非子清这丫头求我,陛下降旨,老夫也不会过来。” 慕老头语气沉稳的说着,没有去问兵书的事,免得有挟恩图报之嫌,而且也不愿承认是被老信国公鼓动而来。 毕竟人老了。 在小辈面前,形象要立住。 霍大头算什么东西。 也配使唤老夫? 至于孙子兵法。 自己孙女是他弟子,这次又是救他命,又是替他出气。 这份情谊和恩德足够换来兵法了。 “不管怎样,您老还是出手了。” “这份恩情长歌得记着。” 苏长歌开口,语气恭敬。 随后转头看向慕子清,发现她背过身朝地牢外走去。 但苏长歌也不介意,只当她是嫌弃地牢环境,想快些出去,还是继续谢道:“子清,这次多谢你出手搭救,否则为师没这么快离开地牢。” 声音落下。 慕子清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没有回话,继续向地牢上面走去,但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 而此时,看着离去的孙女。 卫国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现在,他还没从慕子清那句‘杀之以绝后患’中缓过神。 以前他只觉得孙女性格要强,有主见,有男子气概,可经过刚才牢里那事,他才第一次真正认清楚孙女的性格。 杀伐决断完全不亚于自己,甚至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让卫国公既欣喜又担忧。 杀伐决断是好事。 不用担心以后被人欺负。 可杀伐太甚也会惹来灾祸和非论,尤其慕子清还是个女子。 将来若是嫁为人妇。 这份杀伐,成为世人口中的狠辣毒妇也说不定。 就如此,卫国公怀着这份担忧,与苏长歌相继跟在慕子清身后离开地牢,留下一众脸颊被扇的通红肿胀的狱卒,晕死在地的李渡,以及不知所措的锦衣卫。 良久,锦衣卫中有人出声问道。 “现在该怎么办?” “先按卫国公的意思,把李千户关入牢房,再向厂公大人禀报。” 一名锦衣卫沉思一会儿说道。 话音落下。 众人纷纷点头。 这样一来,卫国公和厂公两边都不得罪。 至于李千户,只能暂时委屈他在牢房待着,毕竟这祸事也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好好的,没事去招惹苏长歌干嘛。 随即,一群锦衣卫开始行动起来。 ...... 而离开了天牢。 坐在前往刑部大牢的马车上。 苏长歌、卫国公、慕子清都没说话,车厢内陷入奇怪的氛围。 卫国公不是健谈的人,慕子清有话想问苏长歌,但祖父在却不方便,只能先忍着,而苏长歌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该谢的都谢了。 碰上两个面如冰雕,一言不发的爷孙,他表示很淦。 相比之下。 还是老信国公和霍武比较好,至少嘴里能蹦出几句话来。 不过还好。 刑部大牢和天牢相隔不算太远。 片刻钟过后,马车停下脚步。 苏长歌刚走下来。 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少,留着长髯的中年官员上前迎接。 “在下刑部侍郎李常顺。” “见过卫国公,见过苏状元。” 李常顺开口,面带笑意,与天牢带给苏长歌的印象截然相反。 不过他也能理解,天牢是归东厂管,可刑部尚书是兄长一党的人,来到这里就像回家一样,里面的人说话又好听。 “李大人客气了。” 随即,苏长歌拱手还礼。 而看到两人这样。 卫国公也放下心来,说道:“李侍郎,苏状元就交给你了。” “老夫还要回去向陛下复命。” “您老放心,苏状元交给在下照料,绝对不会有事的。” 李常顺满脸笑意的说道。 整个朝堂,谁不知道苏子由极其看重这个弟弟。 只要照顾好苏长歌,升官指日可待。 更何况,李常顺出自寒门。 能做到刑部侍郎的位子。 虽然有自身能力的缘故,但也没少受苏子由的提携。 “嗯。” 卫国公轻轻点头。 随后看向孙女,选择性忽略地牢的事,出声说道。 “子清,时辰不早了。” “如今苏状元无事,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卫国公开口说完。 慕子清却摇了摇头,“夫子被关押在这,明日也无课。” “祖父,子清想留在这陪夫子,等陛下会审,赦免夫子无罪之后,再回去歇息,否则一直挂念,反而休息不好。” 声音落下。 苏长歌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但很快便明白。 慕子清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而卫国公则是脸色微变,他又不是不通男女之事。 好家伙,孤男寡女,虽然是师徒,但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少年慕艾,少女怀春,指不定就互相欣赏,然后那啥了。 想到这。 卫国公看了眼孙女慕子清。 仔细一想。 孙女对苏长歌确实很特殊。 虽然目前看不出喜欢,但若是再继续发展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可话又说回来,孙女这性格,或许只有苏长歌压得住,若是能走到一起,总比将来嫁给其他人受委屈要好。 至于师徒关系。 虽然会惹来世俗非议。 但卫国公府,根本不怕被人议论,而且换个由头瞒过世人不就好了。 卫国公心里这样想着。 扫了苏长歌一眼,不知为何,开始觉得他不顺眼起来。 随后,卫国公看向慕子清说道。 “恩。” “那子清你便留在这吧。” 卫国公说完,不等回话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朝皇城驶去。 “怎么感觉突然变得怪怪的?” 见状,苏长歌有些疑惑。 他自然不知道,卫国公已经想到了很远很远的将来。 而此时,慕子清也对爷爷的突然转变,也觉得很奇怪,但并没多想,而是看了眼苏长歌,有些话想要问他。 旁边,李常顺洞若观火。 看了眼苏长歌和女扮男装的卫国公孙女,面露笑意。 “两位,还随本官这边请。” “恩。” 苏长歌点点头。 只是莫名有种住客栈开房的感觉。 很快,在李常顺的带路下。 苏长歌来到一处院子,里面有间厢房,李常顺推开门。 一套水柳木打造的饭桌、椅墩摆在中央,左边摆放着一张软塌和梳妆台,以及一座屏风,右边则是书架和书案。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有些惊讶。 虽然早就知道待遇不会差,但跟天牢相比,这也好太多了。 你管这叫坐牢? 这时,李常顺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本就不是犯人。” “自然不需要与犯人挤在牢房。” “你且在这安心歇息,需要什么朝门外狱卒喊一声就行。” “待陛下召见,本官会亲自前来。” 李常顺开口,不卑不亢,一副讲事实,说道理的样子。 而对方既然表达善意,苏长歌也不矫情,当即收下这份好意,拱手感谢道:“李侍郎有心了,苏某在此谢过。” “苏状元言重了。” “本官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现在时辰也不早,便不打搅苏状元你歇息,先行告辞。” 李常顺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此刻,房内就只剩下苏长歌和慕子清两人。 “夫子,你武道入品了吧?” 慕子清率先开口。 在狱卒费力的帮苏长歌拿下链锁时,她就已经看出来。 除非天生神力或武道入品,否则夫子不可能轻易拎起上百斤重的链锁,而前者明显不可能,那就只剩下后者。 “嗯。” 苏长歌点头答了一声。 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此时,慕子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夫子,你觉得刚才在地牢内,学生做的对吗?” 慕子清开口问道,其实以她的性格,本不该问出这个问题,但她很想知道,自己说出那番话后,在夫子眼中的样子。 苏长歌听到此话。 并不感到意外。 慕子清半夜留下来,总不能是问自己算术题吧? 随即,苏长歌说道。 “在回答之前,不妨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曾经有个年轻人,为了国之大义,刺杀挟持天子的权相,但可惜功亏一篑,被官兵追捕,只能仓皇逃走,所幸途中被一家农户所救,才免逃一死。” “而就在夜里。” “农户磨刀准备杀鸡给年轻人吃。” “但年轻人却认为农户是为了官府悬赏,想半夜杀死自己。” “于是为了自保,年轻人提剑杀了农户。”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农户家人报复,泄漏自己踪迹,年轻人还斩草除根,杀了农户的妻子和一对儿女。” “最终,年轻人逃过官兵追捕。” “兴兵起势,讨伐权相。” “与天下诸侯交锋,过程中不乏屠城、掘墓、人肉充当军粮之举。” “但其最终定鼎中原,开创王朝基业,使境内太平。” “你觉得这年轻人如何?” 苏长歌开口问道。 慕子清听完,低头沉吟一会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农户好心收留,但年轻人多疑,为自保杀农户一家,此举忘恩负义。” “屠城、掘墓、食人肉更是大错特错。” “但年轻人保境内百姓太平。” “此为大善。” “因此,这年轻人有大恶,但亦有大善,子清难言其对错。” 慕子清将心中感受如实说道。 听到这话,苏长歌点点头,对她的答案很满意。 若是换做那些腐儒,肯定早就跳出来责骂,以道德仁义去批判罪过,但慕子清知道其中还有大善,这点属实难得。 随即,苏长歌出声说道。 “何谓对错?”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蛮夷贪图我大晋土地,对他们没错,对我们便是大错大恶。” “正因如此,对错往往在于立场。” “道德仁义是一种立场。” “维护自身利益也是一种立场。” “保护境内百姓,意图终结乱世,开天下之太平,依旧是立场。” “你提议要杀锦衣卫千户,便是站在维护自身利益的立场,但人为何要修道德、定法度,便是在看待问题、为人处世上不能仅以个人立场来衡量对错。” “李渡心怀不轨,蓄意报复。” “不只是你,站在我的个人立场上,李渡也该杀,以绝后患。” “但若是动手,就违背朝廷法度。” “坏了心中道德。” “杀他就成了错。” “正因如此,我才提议将他交给陛下处置。” “陛下即便杀他,也会调查其罪证,若是其罪可诛,有法可依,那便杀了,若是其罪可恕,那不杀也在法理之中。” “如此。” “既保全了自身,又不坏法理。” 苏长歌开口,将整件事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慕子清听。 慕子清是弟子中最聪慧的。 也是行事最果断的。 她行事若是能走正道,持正念,对天下百姓都是件好事。 “学生懂了夫子的意思。” 听完,慕子清若有所悟的说道:“站在个人立场,对错是相对的。” “法理和道德,是以大多数人的立场,约束并防止个人对错立场凌驾于他人之上,实现大多数人立场上的公正。” “夫子是希望我能修道德,守法度,不单以自己的立场来衡量他人。” “并且做事要站在大多数人立场上。” 随着声音落下。 慕子清的眼神闪烁光亮。 而苏长歌也没想到。 自己一番话。 她竟然能想到这么深的层次,就差没把主观立场、客观立场给说出来。 不过慕子清有这样的认识也好。 站在法度、道德内的杀伐决断,才是人间正道。 而他故事中的年轻人,功绩没办法磨灭,但杀无辜之人保全自己,和泄愤屠城的事苏长歌却无法认可是对的。 苏长歌所坚持的道理很简单。 法理是行为的底线,道德是个人的准则。 而法理和道德的制定标准。 不是以维护某人利益,或者某个小群体利益为准。 应该像某个伟人说过的那样,站在维护天下百姓利益的立场上。 比如说有个权贵为了私利,杀了一个普通百姓,即便是皇帝降旨宽恕,那在苏长歌看来,也违背了法理,要依法处置,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三纲五常等道德观念。 若是道德准则,损害了天下百姓大多数人的利益,那就要废除。 当然,这些话还得枪杆子硬,有自保之力再说出来。 一旁,慕子清看着苏长歌侧脸。 美眸中露出几分佩服。 夫子对法理、道德的见解和认识,已然不亚于古之圣贤。 这让她很好奇,夫子的脑海中为什么会有如此多从未听过的新词? 随后,就在慕子清想要发问时。 突兀间。 一阵敲门声传入耳中, “苏状元,还请你准备一下。” “陛下降旨。” “两个时辰后,刑部大堂内三司会审,陛下、太子听审,百官旁听。” 李常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五十四章:朝野震动,太子求情,对簿公堂 数刻钟前。 大晋皇城,偏殿内。 老皇帝倚靠在座椅上假寐。 苏子由、信国公,和赶回来复命的卫国公也都被赐座。 突兀间,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打破了这份寂静。 “内臣魏令孜,拜见陛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外站着道笔直的人影,等候宣召。 “还不快滚进来。” 老皇帝开口,心里憋着股火。 手握大权四十多年。 对待外臣或许还有些顾虑,但对待内臣根本不需要客气。 更何况,今晚之所以闹出这么多事。 全因魏令孜缉拿苏长歌而起。 “诺。” 门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随后房门被推开,身穿红色蟒袍的魏令孜走了进来,满头华发,白粉敷面,没有胡须,垂着脑袋,态度恭敬至极。 全然没有面对手下时的霸气。 而此时,还没等魏令孜说话,皇帝的呵斥声就传入众人耳中。 “魏令孜,你好大的狗胆!” “朕命你调查皇孙落水的事。” “你却假借朕的名义,诬陷良善,枉顾王法,派锦衣卫上门缉人。” “陷朕于不义之地!” “你这贱婢,心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王法!” 老皇帝面露怒容,眸子冰冷。 此刻,他是真的怒了。 东厂和锦衣卫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平常胡作非为也就算了。 可他前些天才下旨赏赐苏长歌,结果魏令孜连禀报都没有,直接就上门缉拿,这跟扇他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听到声音,魏令孜垂着脑袋。 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 老皇帝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内,并没有感到特别惶恐和惊吓。 他既然敢让人上门缉拿苏长歌。 就代表手上有确凿证据。 只是可惜,苏长歌竟有两位国公相助,否则他此刻还要待在天牢受苦。 而苏子由想救他,只剩下敲响登闻鼓,或者串联百官求见皇帝,但不管是哪种,苏子由事后都会被皇帝责罚,或者因为苏长歌的案子被牵连流放。 但这大好局面,都被卫国公和信国公给破坏了。 很快,等到老皇帝发完怒后。 魏令孜才抬起头。 “深夜惊扰陛下,内臣罪该万死。” “但内臣受陛下之嘱托,管理东缉事厂,岂敢辜负陛下信任。” “诬陷良善,枉顾王法之事。” “内臣是万万也不敢做,陛下因此责骂于臣,臣实在是冤枉啊。” 魏令孜开口,面露惶恐之色,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 见他如此,老皇帝怒意更甚。 “在朕面前,你竟然还敢狡辩?” “苏长歌与皇孙素来没有交集,他有何动机去谋害皇孙?” “况且皇孙落水时,苏长歌正与太子一起,魏令孜,你莫非把朕、太子,和满朝文武当成稚童来愚弄不成!” 老皇帝开口,冷冷的盯着魏令孜。 显然对他在自己面前还敢狡辩,而感到不满, “陛下。” “您千万莫被这表象蒙蔽。” “臣开始也觉得此事不可能,因此才没有禀报您。” “但就在昨晚,臣有了确凿证据。” “为防苏长歌趁夜逃脱,这才派遣锦衣卫上门缉拿,并再三嘱咐锦衣卫,不可对苏长歌用刑,要等陛下您亲自审理。” “陛下您若是不信,可召锦衣卫和苏长歌上殿,验明实情。” 魏令孜开口,底气十足的说道。 旁边的苏子由和老信国公见他这样,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而此时老皇帝心中也起疑了。 诚然,苏长歌表面看上,确实没有谋害皇孙的动机和时间。 但若真是诬陷,魏令孜不可能愚蠢到到了自己面前,还不认错平息此事,除非真有能指证苏长歌的证据在手。 想到这里。 老皇帝瞥了眼魏令孜,又看向苏子由和国公,眼神闪烁。 一边是内臣。 另一边是文官和武勋。 老皇帝原本的想法是魏令孜认错,惩戒一番后此事就算翻篇。 毕竟苏长歌也没什么大碍。 但现在魏令孜说自己有确凿证据,这让老皇帝不得不起疑,若真是苏长歌谋害皇孙,那苏子由、信国公等人是否知情,又是否参与其中,目的又是什么? 又或者魏令孜胆大到敢蒙蔽自己。 一时间,各种猜忌接踵而至。 老皇帝沉吟良久后。 缓缓说道。 “谋害皇孙,事关重大,罪不容恕。” “既然你说你手中有证据。” “那两个时辰后。” “刑部大堂内三司会审,朕与太子听审,百官旁听。” “若是让朕发现你胆敢诬陷良善,枉顾王法,欺瞒蒙蔽于朕,辜负了朕对你的嘱咐和信任,朕绝不轻饶!” 老皇帝开口,语气森寒。 久居高位,王朝气运加身。 即便魏令孜武道四品,依旧忍不住生出惧意,不敢直视老皇帝目光。 而旁边,苏子由和老信国公对视一眼。 知道事情变麻烦了。 三司会审,百官旁听。 若是真让东厂的人诬陷成功,苏长歌必死无疑。 不仅如此,信国公府、卫国公府也会受到牵连,但比起作为亲兄弟的苏子由,他们这点牵连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陛下还需要武勋抵挡蛮夷。 可苏子由的位子,只需要花点精力和时间再扶植一个就可以。 但这次是东厂主动出手。 关系到苏长歌性命,他们没的选,只能正面应对。 就如此。 老皇帝的旨意很快颁布下去。 原本照例来上早朝的官员,听到这个消息后脑瓜子都懵了。 卧槽! 这一晚到底错过了什么? 苏长歌谋害皇孙? 这件事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但东厂居然敢同意三司会审。 这其中莫非有隐情? 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文武百官都在讨论这件事。 苏子由派系的忧心忡忡。 武勋集体懵圈,不明白两位顶梁柱怎么跑去掺和文官和阉党之争了。 而丞相的人则就差没笑出声来。 “秦相,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苏子由与魏阉狗咬在一起。” “不管谁输谁赢,对我们都百利而无一害,只要稳坐钓鱼船就可。” 几名太学院派系的官员,一同来到丞相秦辅面前低声说着,眉飞色舞,就差没把幸灾乐祸几个字写在脸上。 而秦辅就这么听着,没有说话。 此事他自然不会掺和进去。 他所关心的是,卫国公和信国公怎么和苏子由搞到一块了? 以前从未见过他们有交集。 况且,以两位国公的地位和资历,苏子由就算跟他们两家有关系。 那也应该是跟他们的晚辈才对。 不过秦辅并未急着去调查,他现在的心思全都放在这桩案子上。 苏长歌清白,那不管东厂是不是诬陷都要倒大霉,苏长歌罪名坐定,那东厂势力就会壮大,皇帝就需要自己去制衡。 不管是哪种,对他都没有坏处。 而很快。 在皇帝的旨意下,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来到刑部大堂。 皇都的百姓看到这阵势,想起昨晚街道上的叫喊声,一传十,十传百,纷纷跑到刑部外凑热闹,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刑部大堂内。 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员各自坐好。 大理寺执掌刑狱案件审理、定罪,坐在三司的主位。 都察院执掌监察、弹劾、建议,也就是御史,负责监督案件的审理定罪是否公正,有没有滥用职权,贪污受贿。 刑部主管刑罚,负责执行。 就在这时。 消失了一夜的太子也匆匆赶到。 “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开口,朝皇帝拱手行礼。 “恩。” 老皇帝点了点头,关心的问道:“淳儿可是醒过来了?” “回禀父皇,淳儿仍在昏迷当中。” “不过太医已经说了,淳儿身体无碍,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太子开口,面色看上去有些疲倦。 昨晚他一直守在小儿子身边。 直到早上听到有人禀报,才明白昨晚发生何事,于是立马赶了过来。 随即,太子扫了眼魏令孜,有些不悦,苏长歌被他请到府上做客,就表明有交好之意,可这奴婢竟然还敢诬陷栽赃。 这摆明是不给他面子。 此外,就算苏长歌真有谋害之心。 那也应该先禀报。 由自己来决定如何处置,而不是由你一条狗先斩后奏。 否则我养狗干什么? 想到这里,太子觉得父皇对东厂太放纵了。 养狗是用来听自己话咬人的,而不是主人还没发话,就胡乱咬人。 随后,太子向老皇帝进言道。 “父皇。” “儿臣已听闻苏长歌之事。” “依儿臣来看,苏长歌心思纯正,不可能会做出如此险恶之事。” “还请父皇明察此事。” 太子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 公堂上的魏令孜听到此话,心中顿时感到有些惊愕。 他不理解,事关谋害自己子嗣的凶手,太子不暴怒就算了,竟然还向着苏长歌说话,这偏心眼也不能偏到这地步啊。 而此时,不仅是他。 就连苏子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长歌和太子很熟络吗? 就连涉嫌谋害子嗣,太子都能站出来替他说话,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但不得不说,这是倒是个好消息。 皇孙无恙,苦主力挺长歌。 即便罪名坐实,长歌也有机会逃过一死,改成终生圈禁。 虽然会身败名裂,被万夫所指,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熬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说不定还有机会解除圈禁。 当然。 这一切都要看老皇帝怎么处置。 苏子由刚想到此处,老皇帝的声音就传入他耳中, “恩。” “有朕和百官在旁听审。” “必然不会冤枉良善。” 老皇帝开口,面色稳如泰山。 但在场都是聪明人,知道老皇帝已经倾向于太子。 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的主审官员,顿时心里有数,对视一眼后,大理寺官员起身问道:“陛下,可否开审?” “嗯。” 老皇帝轻轻颔首。 见状,大理寺高声喊道。 “带苏长歌入堂!” 话音落下。 在皇帝、太子和百官的注视下,苏长歌被官差带入堂内。 一袭锦衣,身姿挺拔,神情自若。 没有半点众人想象中的狼狈。 此时,苏长歌看着坐在上方,气势如渊,不怒自威的老皇帝,拱手作揖,朗声道:“学生苏长歌,拜见陛下。” 他是老皇帝殿试钦点的状元,也就是天子门生。 在老皇帝面前自称学生并不为过。 “嗯。” 闻言,老皇帝点了点头。 而在百官席位中。 苏子由见弟弟安然无恙,小小的松了口气。 虽然有卫国公带来的消息,但没有亲眼见到,他总归有些不放心。 就在这时。 大理寺官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长歌,厂督魏令孜指证你谋害皇孙,你可认罪。” 大理寺官员开口,按老规矩走流程。 “在下从未动过这等歹念。” 苏长歌出声否认,并继续道:“此乃阉竖腐夫,蓄意构陷于我。” 此言一出,文物百官怔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竟然这么勇。 当着无数人的面,直接骂魏令孜是阉竖腐夫。 阉竖倒也罢了。 没有卵蛋的竖子,大家平日都这么骂习惯了。 但腐夫的含义可就不一样了,宫刑,丈夫割势,其创腐臭,不能复生子,如腐木不生实,世人皆掩鼻厌之。 不只骂你没有,而且还腐臭。 简直是杀人诛心。 不过众人转念一想,阉党这都准备把苏长歌往死里整。 苏长歌骂他两句怎么了? 因此,老皇帝和太子都像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继续旁听三司审案。 而魏令孜听到苏长歌的话。 脸上多出几分怒色。 换做平时有人敢这么骂他,早就被拖出去喂狗了。 可现在,皇帝和太子就在面前,他就算再想把苏长歌碎尸万段,那也得先忍着,等罪名落定后再收拾苏长歌。 随即,大理寺官员继续审案。 “苏长歌既然不认罪。” “魏厂督,你手上可有何证据,证明此事乃苏长歌所为?” 大理寺官员开口,转头看向魏令孜。 “吾有人证、物证。” “皆可证明此事乃苏长歌所为。” “来人。” “把罪证和证人带上来!” 此刻,魏令孜底气十足的说着。 见状,苏子由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开始担心起弟弟。 而苏长歌则是淡然自若,甚至有些好奇,想看看魏令孜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这其中会不会有前身落水的线索。 正想着。 两道仙风道骨的人影走进刑部大堂。 第五十五章:天地誓言,自证清白【五千字大更求推荐票】 大晋皇都,刑部。 随着两位仙风道骨的身影走进,众人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桩案子。 怎么又跟修士扯上关系了? 此时,苏长歌也转头看去。 两道身影皆是赤发。 其中一人面容较老,手执拂尘,身穿火红色道袍。 而旁边那人看上去比较年轻,穿着一袭红色长袍,眉宇间尽显桀骜之色,一脸鄙夷加厌恶的看着自己。 “这就是鱼姑娘提到的舔狗?” 见对方态度不善,苏长歌不由想起鱼幼薇提到过的楚厉阳。 正想着。 刚进来的两位修士开始自报家门。 “贫道纯阳门赤尘子。” “见过大晋至尊。” 面容较老的赤尘子开口,施施然朝老皇帝行道揖。 其实以他的本意,是不想掺和世俗王朝的事,尤其还和皇室有关,毕竟这里面水太深,就算是他也把握不住。 但没办法,架不住师侄的苦苦哀求。 以及东厂给的实在太多。 只要他们在公堂之上实话实说,就给他一件仙道四品法宝。 赤尘子一合计。 决定干了。 反正只是说实话而已,又不违背本心,还能白得一件宝物。 “贫道纯阳门楚厉阳。” “见过大晋至尊。” 此时,楚厉阳学着师叔的样子行礼,心里则觉得过于抬举。 世俗王朝皇帝而已,几十年就得寿终崩殂,哪像他们修士,寿命有好几百年,自由自在,不受世俗规矩约束。 而他这次前来作证。 没有别的原因。 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下揭穿苏长歌虚伪的面目,暴露出他的险恶用心。 如此一来,幼薇就会知道。 这世俗的凡人都是奸险狡诈,表里不一之辈,根本不值得她喜欢。 只有自己这种赤忱之心的人。 才值得她付出真心。 也正是这样, 楚厉阳接受了魏厂督的请求,在公堂之上为此案作证。 这时,听完纯阳门两人介绍。 “恩。” 老皇帝颔首,面无表情。 仙家修士他又不是没见过,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年少时他也憧憬过成为仙家。 但皇室子弟出生就与王朝气运捆绑,因果太大,根本就没办法修仙。 并且,尝试过大权独揽,乾纲独断,一言出天下臣民俯首听命的感觉,回头一想,修士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不过是一群自以为高人一等,不愿睁开眼看世间的山上人。 就在这时,魏令孜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 “你为了扶持皇孙赵恒,勾结邪修,用魇镇之法害赵淳落水。” “不仅如此,还妄图将此事栽赃给太孙殿下。” “幸好两位真人及时出手,击毙邪修,找到你陷害太孙的证据,本厂督才能识破你的险恶用心,不至于殃及太孙!” 魏令孜开口,厉声痛斥道。 而公堂内的百官。 听到这事还牵扯到太孙,以及太子另一个儿子,脸色瞬间变换。 脑海中只浮现出两个字。 夺嫡。 历朝历代几乎都会发生的事。 但没想到,这才仅仅还是皇孙,就已经开始有人谋划夺嫡之事了。 不过细细一想,如今太子根基稳固,其他皇子根本没办法动摇半分,而老皇帝的年纪也大了,太子上位指日可待。 然而,太子就只有四个儿子。 虽然已经立下太孙,但太子都可以废立,更何况太孙呢? 如此来看。 若魏令孜所言为真。 那苏长歌的心机城府可太深了,谋划之长远也让人胆寒。。 我们还在讨好太子。 他就已经开始布局下一代夺嫡,甚至已经付诸行动。 设计赵淳落水身亡一事,还意图栽赃太孙,若此计功成,一下子就解决两个竞争对手,其中还有个是太子嫡子。 剩下两个庶子对拼。 赵恒有苏长歌扶持帮衬,或许还真有希望夺得储君之位 想到这里。 众人看向苏长歌的眼神各异。 有的不信他会做这种事。 有的半信半疑,等待证据,还有的以己度人,觉得就是如此。 毕竟夺嫡的风险虽大,但收益也是空前的。 倘若赵淳夺嫡成功,顺利登基,将来苏长歌必定是位极人臣。 当然,现在这些都是空话,若魏令孜指证的两项罪名成立,那苏长歌就算有太子力保,老皇帝也不得不杀了他。 毕竟谋害皇孙,栽赃太孙。 要是这都不严惩。 那将来夺嫡之争只会更加残酷,手段更加阴险毒辣。 对大晋江山社稷不利。 就在百官心思各异事。 站在卫国公身后的慕子清,满眼怒意的看着魏令孜。 经过昨晚的交谈,她不相信夫子会做出这种事,而且以夫子的才能,就算想扶持赵恒上位,走的也是堂堂正道。 根本不需要用栽赃陷害这种鬼蜮伎俩,来夺取皇位。 就在这时,苏长歌出声了。 “魏阉。” “你之前诬陷我谋害皇孙,现在又加上个妄图栽赃太孙的罪名。” “你可有何证据?” 苏长歌开口,眼中露出几分冷意。 对方这明显是怕他不死,又追加了个罪名,想致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一旦罪名坐实。 他弟子赵恒,以及身边一切有关联的人都要跟着一同论罪。 不是砍头、流放,就是终身圈禁,家里的蚯蚓都得被抓出来竖着切。 东厂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连一线生机都不留。 这招确实狠辣。 而此时,魏令孜听到苏长歌要证据,脸上露出冷笑。 “苏长歌,事已至此。” “你竟还不认罪!” 魏令孜怒斥一声,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说道。 “两位真人此次下山,是为了追杀一名叫做韩林的邪修。” “而当他们找到韩林时,碰巧对方正在施法加害皇孙,幸好真人及时出手将韩林击毙,皇孙又吉人天相,这才无恙。” “并且,两位真人在韩林身上,找到这封由你亲笔所写的书信。” “你肯定想不到。” “韩林怕你杀他灭口,于是一直将这封信藏在身上。” “而这!” “就是你谋害皇孙,妄图栽赃太孙的证据!” 魏令孜开口,面露正色,言辞凿凿,此刻的他,整个人仿佛化身道德楷模,大义凛然的指证苏长歌种种罪行。 这幅模样让百官觉得有些违和。 什么时候。 阉狗也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了?这不是他们读书人的特权吗? 不过违和归违和。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魏令孜手中的那封信上。 公堂上。 老皇帝和太子面沉似水。 如若只是一个皇孙落水,那他们尚且还能压得住。 可现在转到夺嫡之争,百官在这看着,假如不严惩,以儆效尤。那朝野上下人人效仿,大晋就会掀起一场夺嫡之乱。 除此之外。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都已经触碰到老皇帝和太子的逆鳞。 若是真,等于掀起夺嫡之争。 若是假,那说明有人想用夺嫡之争来栽赃陷害,用心歹毒。 想到这里,老皇帝的目光在苏长歌、魏令孜,还有纯阳门两个修士身上游走,不知道谁才是这件事背后的黑手。 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魏阉。” “你说这封信是我写的,那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出自我手?” “更何况,这两个修士所言。” “未必就是事实。” “说不定是他们与你勾结,故意伪造书信,想栽赃陷害我。” 苏长歌开口,脸上毫无惧意。 除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还有就是,天地异象一出。 对方手里那封信,就算字迹跟他一模一样,那也会被认定成栽赃。 既如此,苏长歌根本没理由去害怕一封伪造的书信。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 魏令孜还没出声。 楚厉阳的声音就传入众人耳中, “苏长歌!” “你趁我不在,欺骗幼薇感情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 “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还反咬一口。” “污蔑我和师叔说谎,与东厂一起勾结陷害你,简直是可笑至极!” “像你这样心肠歹毒的人,根本配不上幼薇!” 楚厉阳开口,面露怒色,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苏长歌,整个人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刹那间,周围迅速升温。 但就在转瞬间。 一道浩荡宏亮的声音骤然响起。 “放肆!” 伴随着声音落下,巍峨如山岳般磅礴的气势猛地倾压而下。 刹那间,楚厉阳感觉心中一沉,脊梁仿佛都要被压断似的,身体承受不住的半跪下来,全身颤栗,额头冷汗直流。 “公堂之上,陛下面前。” “岂容尔等放肆!” 百官中,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开口,面容冷峻的看着楚厉阳。 楚厉阳在山上他管不着。 但既来了世俗。 那就得守世俗的规矩和礼仪。 仙人也好,武夫也罢。 圣人制定礼法,就是为了约束众生,这自然也包括他们在内。 而不仅是礼部尚书,此刻堂内但凡是个儒生,不管有没有儒道入品,蕴养浩然正气,皆是一脸冷漠的看着楚厉阳。 心里只有两个字。 活该。 真当仙人到了世俗可以为所欲为? 平常不惹事也就罢了。 到了皇帝面前还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们儒生,教你们怎么守规矩了。 “大儒?” “这蠢师侄可真能给贫道惹事。” 感到受身边诸多目光,赤尘子心中暗念一句。 然后扶起倒地的师侄,朝众人行道揖,“师侄顽劣,世外鄙夫,不识圣人教化,冲撞了至尊,还请诸位见谅。” 话音落下 老皇帝点了点头,算是饶过楚厉阳。 礼部尚书见此也没再刁难。 随后,众人将注意力转移到楚厉阳刚才的话上。 一时间。 看向苏长歌的目光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鱼幼薇的身份他们当然知道。 表面上是百花楼的花魁,实际上是仙门忘情宗的修士。 不仅如此,苏长歌前些天还为她做出千古诗词,几乎整个皇都的人都知道两人有关系,甚至被人称为千古绝配。 但现在听楚厉阳一说。 似乎另有隐情。 莫非是青梅竹马大战天降? 众人思索之际。 坐在百官中的苏子由,看向楚厉阳的目光闪过冷意。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思考。 “楚厉阳。” “本状元能不能配上鱼姑娘,不是你说了算。” 苏长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再者,莫非你以为你与东厂勾结,一同陷害我,就能得到鱼姑娘的芳心不成。” “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这番话。 苏长歌还故意当着楚厉阳的面,拿出鱼幼薇的发簪把玩。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 一来是报答鱼幼薇一部分赠簪之情,让楚厉阳别再烦她。 二来就是刺激楚厉阳,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勾结东厂,做伪证来陷害自己,若是有,还被自己揭穿,局势瞬间逆转。 不仅魏令孜要人头落地。 整个东厂、锦衣卫,乃至于皇城内的太监都要被清洗一遍。 楚厉阳和他师叔下场也差不多。 某种意义上来讲,从物理层面上隔绝了他再骚扰鱼幼薇的可能。 而此时。 楚厉阳认出苏长歌手中把玩的发簪。 一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劈,呆立当场,难以置信的盯着发簪。 他怎么也不相信。 鱼幼薇会把竟然这种师门重宝,送给一个卑劣歹毒的凡人。 她喜欢的明明是自己! 这一刻,楚厉阳道心瞬间崩塌。 失心疯般的咆哮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可是幼薇师门的重宝,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一定是你偷过来!” “快给我,我要还给幼薇!” 看着苏长歌手里的发簪,楚厉阳状若疯魔,伸手就要去抢夺。 但就在下一秒,磅礴的威压再次出现。 楚厉阳不堪重负,猛地摔倒在地,但口中还在叫喊着,让苏长歌把发簪交给他,鱼幼薇喜欢的他,诸如此类的话。 “这就疯了?” 苏长歌低头扫了眼楚厉阳。 就这还仙门修士? 心理承受能力也太低了吧。 那要是以后鱼幼薇挺着大肚子回山门,他不得直接把自己气死来。 想到这,苏长歌突然又摇了摇头。 不对,这家伙是个舔狗。 到时候肯定会说,孩子生下来他养,他会照顾一辈子。 心念至此。 苏长歌嫌弃的瞥了眼楚厉阳。 然后转头看向魏令孜。 “魏阉!” “这分明是你伙同楚厉阳,假借皇孙落水一案栽赃于我!” “所谓的邪修、书信,还有嫁祸太孙,根本就是你们串通好的说辞!” 苏长歌开口,大声质问魏令孜。 伴随这道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皆落在魏令孜身上,老皇帝和太子眼中更是寒光闪烁。 之前是以为纯阳门两人跟苏长歌素不相识。 才先入为主的选择相信。 可现在证人和苏长歌有私人恩怨,证词的可信度就很低了。 此时,魏令孜显然也认识到事情不妙,不满的瞥了眼地上的楚厉阳,不过还好,早在来此之前他就做好了准备。 正想着。 赤尘子的声音骤然响起。 “至尊。” “贫道和师侄愿立下天地誓言,自证我二人清白。” 赤尘子开口,满脸正色。 他明白,现在不站出来说话,那这辈子就没机会再开口了。 公堂内的众人听到这番话。 微微一怔。 天地誓言乃是仙门修士特有。 他们修的便是天道,向天地立誓,一旦违背,必遭天谴报应。 可信度根本不需要怀疑。 想到这里。 众人心中不由狐疑起来。 莫非纯阳门两人,真的只是凑巧碰到邪修,并截获了这封书信? 然而,就在众人思索间。 两道声音接连响起。 “天地为证。” “贫道纯阳门赤尘子在此立誓。” “贫道纯阳门楚厉阳在此立誓。” “若贫道与东厂勾结合谋,做假证诬陷他人,那便五雷轰顶,地火灼烧,天地同诛,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赤尘子扶起楚厉阳,一同发下天地誓言。 楚厉阳这时也恢复了几分神智。 眼中满含恨意的盯着苏长歌,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杀了他。 把他从鱼幼薇那偷走的簪子抢回来! 就在这时,伴随赤尘子和楚厉阳两人的声音落下。 霎时间,天色变换。 隆! 隆! 隆! 上空突然响起一阵阵轰隆声,像是天地在回应两人。 但很快声音便消失不见。 而此刻,众人再次看向纯阳门的两人,心中怀疑不由打消大半,毕竟天地誓言都立下,有天地为证,那还能有假吗? 再者,本来也就只是怀疑而已。 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纯阳门的两人和魏令孜有勾结。 而就在众人如此想着。 下一刻,魏令孜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长歌。” “如今两位真人立下天地誓言,证明他们所说为真。” “并且,本厂督手中这封信上的字迹,还有上面残存的浩然正气,皆能证明,这封信出自你手!” “铁证如山!” “任你巧舌如簧,也无法抵赖!” “你可敢当众动笔一试!” 魏令孜开口,双眸如同虎目,眼绽凶光的盯着苏长歌。 这一刻,所有人视线都投向苏长歌。 看魏令孜底气十足的样子。 即便是之前朝堂上相信苏长歌的人,内心也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 浩然正气对儒生而言。 就相当于身份识别,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而如今证人没问题,证据也只需要苏长歌动笔一试就知道。 若与信上的字迹、浩然正气相同。 证据、证人俱在。 罪名成立。 但要是不动笔的话,那就是心里有鬼,跟认罪伏法没区别。 而就在这时,苏长歌开口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 “有何不敢。” “取纸墨笔砚来!” 苏长歌看向魏令孜,丝毫不惧。 “好!好!好!” “来人,取笔墨纸砚来!” 魏令孜大喊一声,眼神无比锐利,与苏长歌当堂对峙。 很快,就在他声音落下不久。 锦衣卫们搬来了一张书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请吧,苏状元。” 魏令孜开口,冷冷一笑,抬手示意苏长歌动笔。 见状,苏长歌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在老皇帝、太子和百官的注视下。 径直走到书案前。 提笔、蘸墨。 准备动笔自证清白。 然而,就在苏长歌落笔的一刹那。 异象陡生! 第五十六章: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刑部公堂。 当苏长歌落笔之后。 异象陡生。 只见他身上绽放出极其璀璨的光芒,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 炽烈的白光冲天而起。 虽然没有直入云霄,但也有数丈之高。 霎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百官们看到这一幕,抬头仰望这一束白光,内心无比震撼。 老皇帝和太子两人也不禁动容,看着光芒中挥洒笔墨,一副浑然不知外界的苏长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而此时,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激动站起身来。 指着被光芒笼罩的苏长歌。 “异象!” “天地异象!!” “苏长歌引动了天地异象!” 礼部尚书激动的喊道,脸上露出兴奋雀跃之色。 此前他虽然听过苏长歌引动异象,但终究只是听说,没有亲眼所见,可现在异象就在眼前,这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毕竟自文圣创立儒道以来。 除了天地大儒。 就只有那些古往今来的圣贤,才能引动天地异象! 万万没想到,自己到了古稀之年。 居然能亲眼得见异象出现! 而此时此刻,激动的不仅仅是礼部尚书一人,刑部公堂之外。 原本只是来凑热闹的百姓,看到这束冲破屋顶的耀眼白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们,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快看,那是什么?!” “白柱冲天!” “祥瑞!有祥瑞出现!”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出现如此祥瑞?!” 一时间,百姓们开始沸腾起来,所有人都一脸激动的看着那道白光。 而就在这时。 人群前面响起一道声音。 “苏长歌!” “这是苏长歌自证清白,引动了天地异象!” 话音落下。 本就激动的民众瞬间被引爆。 “苏状元是清白的!” “天地为证,降下异象,肯定是东厂诬陷栽赃苏状元!” “东厂阉贼欲害我大晋良才!” 人群中的读书人纷纷开口喊道。 他们本来就不相信。 敢为了大晋威严,连官身都不要的苏长歌,会无缘无故跑去谋害皇孙。 而且东厂、锦衣卫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 也能信? 而现在这道天地异象,正好印证了他们的话。 苏长歌是清白的,是被陷害的,否则天地怎么会为之所动,降下异象? 刹那间,叫喊声如山呼海啸一般响彻全场。 让公堂内的百官为之动容。 民意如山,民意如海,又有天地异象为证,苏长歌必然是被冤枉。 苏子由看到此景,听到外面民意呼喊,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下,如拨云见日,眼中的担忧和疲倦一扫而空。 不仅仅是他。 还有信国公、卫国公、霍武等人,心里也是替苏长歌松了口气。 然而,魏令孜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算好了一切。 书信上的字迹、浩然正气,都是他费尽心思伪造的。 包括故意泄漏消息给楚厉阳两人,让他们去斩杀那名邪修,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全,苏长歌根本无从抵赖。 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空。 毕竟谁能想到。 苏长歌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引动了天地异象! 这一刻,魏令孜很后悔。 不是后悔谋划此事,而是后悔应该在天牢内就杀了苏长歌。 先斩后奏! 这样就算事后被陛下、太子责罚。 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的多! 而此时,苏长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写到了最后一笔。 待他落笔放下之时。 纸面上爆发出璀璨无比的金光,每一个字都发出光亮。 看到这一幕,礼部尚书顾不上其他,老弱的身躯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一马当先的跑到苏长歌身旁想一睹为快。 下一刻,礼部尚书先是一怔,而后心中不由生出敬佩之意。 难怪苏长歌能引来天地异象。 这份不避千难万险,保持清白品格的精神,让人为之一振。 随后,他转头扫了眼蠢蠢欲动的百官。 开口朗声道。 “咏石灰。”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随着礼部尚书的声音响起。 听到此诗,众人顿感心中一震,看向苏长歌的目光露出佩服之色。 此诗没有华丽的辞藻。 但胜就胜在言辞质朴,不事雕琢。 借石灰来喻人。 千锤万凿、烈火焚烧,粉骨碎身是人生遇到的困难。 而诗中的‘莫等闲’、‘浑不怕’,象征着志士仁人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都保持从容不迫,不怕牺牲的态度。 最后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间’。 更是直抒情怀,立下宏愿,要做个清清白白的人。 让人听后为之一振。 这一刻,无数的怀疑烟消云散。 毕竟能写出这种诗。 并且引动天地异象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谋害皇孙的事?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厂督魏令孜。 既然苏长歌是清白之躯。 那说明东厂的这次指证就是诬告。 此时,老皇帝和太子一同朝魏令孜投去目光,眼神锋利如刀。 “魏令孜,你还有何话要说。” 老皇帝淡淡开口,语气中透露出阵阵杀意。 “陛下,内臣冤枉啊!” 魏令孜知道事情不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辩解道:“内臣奉命调查皇孙落水一事,追查线索时恰巧遇到纯阳门修士。” “也正是从他们手中得到证据。” “这才派人将苏长歌拿下。” “整件事情中,内臣没有半点诬陷栽赃苏长歌之意。” 魏令孜开口,祸水东引。 这是他在布局时早就想好了的。 只要出了意外,就立马甩锅给纯阳门的人,说自己只是秉公办案。 这样一来,就算陛下不相信,也不会直接杀了他。 而随着魏令孜话音落下。 众人的视线再次转移到赤尘子和楚厉阳两人身上,眼神不善。 毕竟邪修是他们杀得,那封信也是他们找到的,现在苏长歌自证清白,不是本案凶手,那不找他们找谁? 一时间。 赤尘子感受到如此多的目光。 额头冷汗直流。 他是修仙的,不是真的仙。 更何况,这里有皇帝、太子和无数儒生。 别说他一个仙道五品的修士。 就是仙道二品太清境来了。 那也得被大晋国运和浩然正气压的死死地,动弹不得。 而在他身旁,本想揭穿苏长歌真面目的楚厉阳,此刻正怔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桌上诗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赤尘子也没工夫管楚厉阳想什么,他只想自保。 随即,赤尘子开口道。 “诸位权贵,还请你们相信。” “贫道与东厂素不相识。” “刚才更是立下天地誓言,证明贫道两人的清白。” “此次过来作证,皆因魏厂督许诺,只要在公堂之上实话实话,就会给贫道一件宝物,所以这才答应了下来。” 赤尘子的话音落下。 魏令孜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卧槽! 老道士你这就全招了? 随即,知道不妙的魏令孜赶紧开口道:“胡说八道!” “本厂督何时许诺你这些东西了?” “分明是你师侄与苏长歌有怨,出声央求,这才让你们出堂作证。” 此话一出,还不等赤尘子答话。 楚厉阳的声音就响起。 “师叔,魏厂督许诺你宝物了?” “我怎么不知道?” 楚厉阳刚开口。 赤尘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玛德,贫道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二货出门,他脑子是有问题吧! 而随后,楚厉阳再次出声。 “苏长歌,就算这件事你是清白的。” “但你偷幼薇发簪的事。” “我还是无法容忍。” “我劝你最好还是将发簪还回去,断了和幼薇之间的关系。” “毕竟她的心里只有我,你只不过是在她空虚时,被她当作我的替代品罢了,等她回到山门还是会和我结成道侣。” 楚厉阳理直气壮的说完。 转头看向师叔,说道:“师叔,我们回山吧。” 话音落下。 赤尘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回,回尼玛! 贫道当初在山上怎么没一脚踹死你。 现在是想走就能走的吗? 贫道这次真的被你这傻缺给害死了! 而此时,听完楚厉阳的话,全场众人都用‘你没事吧’的眼神问候他。 不知道他是真傻。 还是在故意在装疯卖傻?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桩案子关系重大,他们都休想离开。 毕竟苏长歌清白,那他们从邪修身上找到的信件。 反而成了有人诬陷苏长歌的证据,再加上幕后那人还使唤邪修谋害皇孙,手段恶毒,必须要找出来绳之以法! 心念至此。 老皇帝扫了眼魏令孜,眸子冰冷。 这个幕后黑手。 十有八九就是魏令孜,毕竟他在此事中出力最多,获利也不少。 想到这,老皇帝缓缓起身。 “厂督魏令孜。” “涉嫌诬陷忠良,冤枉良善,即刻革职查办,收监入狱。” “待此案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理。” “赤尘子、楚厉阳二人与此案关系重大,收监审问。” “待此案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理。” 老皇帝开口,语气平淡,并且没有直接严惩。 但仍谁都知道,除非魏令孜能向苏长歌那样自证清白,否则他最好的结果,也是找不到一丝证据,证明此事是他所为,然后就这么老死在狱中。 而就在老皇帝的声音落下后。 “诺...” 魏令孜低头应了一声。 扫了眼左右围上来来的官兵。 没有试图反抗或者狡辩,而是深深的看了眼苏长歌。 天地异象,好一个天地异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这一局棋不是输给了别人,而是输给了老天,输给了儒道!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所有线索早就被他掐断,只是收监入狱而已,日后朝局动荡,自己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 更何况,即便苏长歌自证清白。 无形中也惹下了个大麻烦。 他弟子赵恒是太子庶子,而太孙的母家势力强大。 如今苏长歌在百官和万民面前引动天地异象,声望如日中天,就算他没有扶持赵恒夺嫡之心,难保太孙的母家不会多想,毕竟这可关系到储君和天子的宝座。 谁会希望多个强力的竞争对手呢? 正此时。 旁边传来楚厉阳愤怒的声音。 “你们这是干什么?!” “凭什么抓我们!” “我和师叔不过是下山追杀邪修,恰巧碰到这件事罢了!” “放开,快放....” 完全沉寂在自己世界的楚厉阳。 声音戛然而止,直接被官兵打晕,封住穴位经脉带走。 而随着三人被带走,苏长歌若有所思,准备将来有机会去问候下他们,打听邪修的线索,看看是否和原身落水有关。 当然,这件事也急不了。 毕竟这桩案子关系重大,任何靠近他们三人的人都会被怀疑。 第五十七章:苏子由升迁,大儒佩玉 “长歌。” 苏长歌耳边传来兄长的声音。 转头看去。 只见兄长苏子由和信国公、卫国公等人一同朝自己走来。 “哈哈哈...” “老夫就说长歌你是清白的。” 老信国公爽朗大笑,大手拍在苏长歌肩上,关系亲近的样子。 慕老头见状,没有说话,瞥了眼旁边的孙女,很显然,优势在自己,霍大头全是孙子,跟自己根本没得比。 现在先让他笑笑,以后老夫直接加辈奉还。 而此时,苏长歌看着面前众人。 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在下这次能转危为安。” “在公堂上自证清白,还要多谢各位相助,请各位受在下一拜。” 苏长歌开口,拱手深深一拜。 虽然最后翻盘自证清白,靠的是天地文宫生成异象。 但要是没有兄长和两位国公相助。 他此刻或许还在天牢受苦,根本三堂会审,百官旁听的机会。 苏长歌不是把别人好当成理所当然的人,即便是亲兄长,一样会心存感激,更何况是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两位国公。 “长歌。” “你这可是折煞老夫了。” “你这次能洗刷冤屈,靠的是忠正之心感动上天和陛下圣明。” “老夫不过是将此事禀报陛下罢了。” “哪里能受得起你如此大礼。” 老信国公开口。 一把扶起苏长歌,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得意的扫了眼百官。 霍武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老爹太装了。 瞧瞧人家慕伯父,一句话都不说,看着就有长辈高人的风范。 正想着,旁边传来一道温敦的声音。 “苏状元。” “这次的事让你受累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太子信步走来,脸上露出温和之色。 “太子殿下。” 众人开口,拱手行礼。 就算位列国公。 但君是君,臣是臣。 除非有陛下恩准,否则见了太子储君,还是要行礼。 “诸位都是大晋柱梁,无需多礼。” 太子拱手回礼,然后看向苏长歌,歉声道:“因为小儿的事,让苏状元险被奸人陷害,本宫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还好苏状元诚感上天,引动天地异象,自证清白。” “否则我大晋恐要错失良臣。” 太子言辞恳切,露出一脸歉容,像是发自真心的致歉。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这件事您与臣皆是受害者。” 苏长歌开口。 知道太子这样说只是想拉拢自己,所以没有点头应下这句话。 毕竟对方是储君,能口头表达歉意就很不错,听听就行,而且这件事确实也跟太子没啥关系,人家儿子都落水了。 而此时。 公堂内的百官们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他们没想到,太子对苏长歌居然如此看重。 甚至大庭广众下亲近拉拢。 这无异于向众人表态,苏长歌他罩着,你们以后放尊重点。 不过随后百官转念一想。 又觉得很正常。 什么样的人最受读书人追捧? 那当然是品格高尚,拥有忠孝仁义等良好品质的道德表率。 圣贤之所以是圣贤, 也是如此。 而现在苏长歌的品格得到天地认可。 虽然因为没有具体事迹,不如书中那些圣贤,但也相差不远, 尤其是等再过不久此事传开,苏长歌不能说是行走的圣贤,但也是忠义之士,受无数读书人敬佩,名望如日中天。 也正是这样。 太子此时对苏长歌越是礼遇有加。 天下百姓和读书人就越觉得太子是位贤君,亲贤臣而远小人。 当然,苏长歌也不亏。 多了个太子罩着。 朝堂上除了老皇帝,没有任何人敢对他下手,至少明着不行。 “看来得再去趟苏府了。” 这一刻,百官心中浮现同个念头,决定与苏长歌两兄弟交好。 而此时以丞相为首的太学院一党。 就显然没那么高兴了。 前面他们还以为苏派和阉党会拼个两败俱伤,再不济也是一方败退。 但任谁也想不到。 苏长歌居然能引动天地异象,凭一己之力,就这么扳倒了魏令孜。 “阉党真是一群废物!” 丞相这边的官员忍不住在心中骂道。 而他们的首脑,丞相秦辅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苏长歌身上。 他不觉得魏令孜的谋划有问题。 要怪就怪出现了一个变数。 若是苏长歌没有引动异象。 那就算他诗写的再好,也是百口莫辩,在劫难逃。 若太子保他,他可能不会死,但肯定还要再进一趟天牢,而那是魏令孜的地盘,苏长歌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惜,还是棋差一招。” “不过澜儿上次也是败在了天地异象上。” “莫非苏长歌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是说,他真是当世圣贤?” 秦辅盯着远处的苏长歌,心中浮现数个念头,最终还是决定先观望,暂时不对他出手,除非有必胜的把握。 至于原本打算的交好。 如今魏令孜倒下了。 厂卫势颓。 老皇帝为了制衡,必然会扶持苏子由的势力,来与他对峙。 这时候任何与苏长歌示好的举动。 都只会惹怒老皇帝。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瓜分魏令孜在朝堂上的势力,然后再考虑其他。 阉党并非是单指东厂、锦衣卫和阉人,不少为了上位的官员,不怕被其他人耻笑,也会投靠东厂,牟取利益。 秦辅正想着。 突然,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 “品性纯正,有天地为证,乃我大晋江山社稷之柱梁。” “赏赐宝珠百颗,表彰其品格。” 老皇帝开口,语气沉稳。 原本嘈杂的公堂,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都恭敬的面朝皇帝行礼。 “学生苏长歌,谢过陛下赏赐!” 苏长歌躬身拱手谢恩。 而在刑部之外,两名太监高声重复老皇帝的旨意,外面振臂高呼的百姓和读书人听到旨意,脸上兴奋之色更盛。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一时间,百姓们齐声高呼。 声响震天。 老皇帝听到外面百姓这样称颂自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后,老皇帝视线转向苏子由。 “吏部尚书苏子由。” “此桩案件中,处事不惊,忠贞劝谏,乃朕之肱骨重臣。” “而其弟品格纯正,足可见其品格同样正直。” “此等忠正良善之臣,当得朝廷重用,兴我大晋江山社稷,今特此拔擢吏部尚书苏子由,兼任中书舍人一职。” 老皇帝开口,语气平稳缓慢。 而这道声音传到百官耳中,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大晋实行三省六部制。 另设丞相一职。 三省分别是中书省、尚书省、下门省。 其中原本以尚书省为贵。 统领六部。 但因为尚书省实权太大,所以光有其名,而一直没有任命官员。 中书省的作用则是秉承君主旨意。 掌管机要,发布诏书,批答奏章。 中书令一般由丞相担任,掌管中书省大小事务,涉及朝廷最高决策。 而现在,把苏子由塞入中书省,担任草拟诏书的中书舍人,变相的等于让他去制约丞相,分润丞相的权利。 不过这对苏子由绝对是件好事。 六部只是执行机构。 前面苏子由一直被丞相压着,就是吃了没进决策层的亏。 可现在进了中书省。 虽然明面上还是上下级关系,但这里面的意义却不一样。 相当于进了最高决策层。 有决策议事的能力。 “臣苏子由拜谢陛下拔擢,定不负陛下重托!” 苏子由躬身深拜,语气有些激动。 他知道,陛下这是想用他制衡丞相,并将对弟弟的补偿转到自己身上。 安抚民心和百官。 但无所谓,他和长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己进了中书省,有自己和太子罩着,长歌只要不谋反,不当街杀权贵子弟,自己都能保住他,把他捞出来。 而另一边。 听到兄长升官,苏长歌也很高兴。 兄长强了,他做事就硬气。 现在有太子和兄长罩着,背后还有两位国公,他直接芜胡起飞。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数道祝贺声。 “贺喜苏尚书高升入省。” “此番苏尚书升迁,如大鹏展翅,青云万里,大展宏图。” “恭喜苏尚书能得陛下重用。” “.......” 一道道声音在堂内响起。 丞相一党的官员面色沉重的坐在原位,没蠢到此时跑上去说风凉话。 而这一切,都被老皇帝收入眼底。 不过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随后,等到祝贺的声音差不多平歇,他才出声说道。 “此案暂待审理,百官各回其职。” 话音落下。 “诺。” 文武百官纷纷拱手回应。 见状,老皇帝颔首,然后便吩咐随侍的太监起驾回宫。 “苏状元,昨日小儿遇险,不仅让你晚宴没用成,还累你入狱,本宫三日后设宴赔礼,还望苏状元赏脸。”太子说完,就跟在老皇帝身边一起离开。 而等到皇帝和太子走后。 百官也渐渐散去。 唯有苏子由身边聚了一堆人,都是祝贺他升迁的官员。 但很快,这些官员就成了他的听众。 只见苏子由兴高采烈的说着。 “吾弟苏长歌。” “年幼之时曾指着地上的石灰说,做人当如石灰。” “当时吾愚钝,不识其意。” “今日得见长歌之诗,方知吾弟幼时便志向高远,品格高尚。” 说到这,苏子由还摇了摇头,感慨道:“吾之才德,远逊于吾弟,今能担此高位,全是仰仗陛下恩德,以及吾弟平日潜移默化的影响,非吾之功也。” 话音落下,官员们的声音响起。 “难怪令弟能引动天地异象,原来自幼便有如此品格。” “苏状元品格高洁,乃不世之才。” “幼时就有如此志向,莫说是苏尚书您,就是把吾等加起来也比不上。” 祝贺升迁的官员赔笑应和。 业务熟练。 苏长歌看到这一幕,被夸的有些受不了,想要快些回府休息。 但就在这时。 一道心痛的声音突然响起。 “石灰吟呢?!” 满头白发的礼部尚书站在书案前,满脸懊悔之色。 他本来想着等事情结束后,请求苏长歌把那张引动天地异象的诗纸给自己,带回家裱起来,流传给后代当传家宝,并且告诫他们做人要清清白白。 但就在刚才一群人跑上来祝贺时。 场面突然混乱起来。 还没等他回过神,诗纸就不见了踪影,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此时听到声音,苏子由走了过去。 “陆尚书莫慌。” “那张纸虽然不见了,但吾弟长歌不是在此吗?” 苏子由开口,面露笑意。 听到这话,礼部尚书怔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 虽然不是引动天地异象的那张纸,有些可惜,但此诗乃苏长歌所写,他的手稿,意境怎么也比自己临摹强很多。 想到这。 礼部尚书快步走上前去。 “咳咳...” “苏状元,你刚才那首石灰吟,老夫甚是喜欢。” “本准备带回去临摹端详,当作祖训传下,可如今初稿失窃,实乃憾事,老夫厚颜,恳请为老夫你再写一副。” “还望苏状元答应。” 礼部尚书开口,言辞诚恳。 看他这样子,苏长歌本想答应下来。 毕竟原身曾在礼部任职,受过这位陆尚书一些照拂。 而且刚才楚厉阳两次失控的时候,都是他站出来镇压楚厉阳,不过是一副字而已,举手之劳,权当是感谢。 但就在这时,老信国公的声音响起。 “陆呆子,你好大的面子。” “请人做事光凭空口白话就可以,至少要意思意思吧。” 老信国公开口,面露奚笑之色。 此话一出,礼部尚书顿时涨红了脸,羞恼的瞪着老信国公。 这个**怎么在这?! “哼!” “谁说老夫要苏状元白写了。” 随即,礼部尚书冷哼一声,然后有些肉疼的解下腰间佩玉。 “苏状元,这虽然不算什么贵重宝物,但老夫常年带在身边,染上了几分正气,可避邪驱恶,便当报酬送你了。” 礼部尚书有些不舍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想要拒绝。 他知道,老信国公是在帮他说话,。 但他也不缺佩玉。 更何况这是陆尚书带在身边数年的东西,没必要让老人家忍痛割爱。 可就在这时,礼部尚书语气格外坚定的说道。 “苏状元,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这是老夫的心意,你要是不收下,那就是瞧不起老夫。” 礼部尚书开口,态度强硬。 “长歌,你就收下吧。” 这时,苏子由出声劝弟弟收下。 要知道,玉石通灵,大儒常年带在身上的佩玉可是好宝物。 尤其还是陆尚书这种清廉正直的官员。 紧接着,老信国公也开口劝道:“苏状元,陆老头就是个顽固,你再不收下,他等下说不定就要把佩玉给砸了。”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看了眼态度强硬的陆尚书。 觉得这位清廉正直的顽固老人,还说不定真有可能做出把玉砸了的事。 于是他也不再推辞。 就当是陆尚书他老人家的赠礼,将来有机会的话再还上。 随后,收下佩玉。 苏长歌走到书案前开始落笔写诗。 过程中陆尚书一直盯着,但可惜再没有一点金光冒出。 这让他略微有些遗憾。 但想想也是,若再写一遍还有异象,那才是令人惊讶的怪事。 而苏长歌也正是想到这点。 才没动用天地文宫。 没办法,只能等以后再有机会当众开异象写诗,再送陆尚书一副。 第五十八章:去恶行善,致良知,文圣后代 刑部公堂内。 苏长歌替录尚书写好诗词后。 没有久留。 与老信国公、卫国公等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各自动身回府。 毕竟昨晚一直在折腾,几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虽然身体还能扛住,但不免有几分倦意,不如早些回去休养精神。 至于去太学院打卡上班... 都这样了。 还上什么班? 苏长歌想都没想,直接回府休息,就当是给学生,给自己放天假。 很快,苏长歌乘着马车回到府邸。 才刚下车,就看见门口站着六道高矮不一的身影,有些眼熟。 这时,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夫子回来了!” 话音落下。 六人中霍从文一马当先的跑了过来。 其次是赵恒、慕子白、柳咏。 沈福胖乎乎的跑得虽慢,但还有个比他更慢的,陈云。 黄字丁班七名学生中的一个。 存在感极低。 脸色看上去有些病态,身体孱弱,平常说话也很少。 苏长歌之前也好奇过。 陈云这样子,怎么会和赵恒这群上蹿下跳的猴子玩到一起。 但转念一想。 小团体中总有那么几个不爱说话,但趣味相投的。 而此时,陈云见夫子看着自己,怕夫子觉得自己是故意这么慢,于是赶忙解释道:“夫子,学生不善于奔跑。” “嗯。” 苏长歌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随后,苏长歌又扫了眼身材圆润的沈福,以及被美色所伤的柳咏。 他盯着陈云看并不是嫌弃他跑得慢。 而是觉得,有必要让学生们加强身体锻炼,慢慢将身体调理好。 毕竟身体才是基础。 陈云、沈福、柳咏这三人再这么下去,自己就离吃席不远了。 正想着。 此时身边传来赵恒的声音。 “夫子,您刚才在公堂内引动天地异象,浑身被光芒笼罩的那一刻。” “学生还以为夫子您要成圣了。” 赵恒开口,语气有些激动,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长歌。 而旁边几人也跟着应和 “夫子何许人也。” “就是立地成圣亦不为过。” “东厂那群阉狗竟然敢诬陷夫子,简直不当人子!” “待到来日我北击蛮夷,建功立业,封候拜将,定要替夫子出这口气。”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一边吹捧,一边怒斥东厂的人。 刚才他们也在现场, 但因为父辈都在,他们也不好意思上前,更不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的说话,所以才蹲守在家门口等夫子回来。 而此时。 看着面前这群生机活泼的学生。 苏长歌淡淡笑着。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少年不染暮气,生机勃勃,才是一个朝代、民族的未来。 若大晋少年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有一份热,发一份光,何愁外族蛮夷入侵,何须屈辱的纳贡和亲。 想到这,苏长歌看向学生们。 他没办法叫醒所有人。 但却可以叫醒自己的学生,让他们将来也能发光发热。 成为这世间的炬火。 这时,赵恒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张。 “苏夫子。” “这是您前天布置的课业。” “学生已经全做完了。” “请您过目。” 赵恒开口,双手捧着课业。 身旁几人看着他的样子。 暗骂一声被他抢了先,然后纷纷拿出课业来。 这里面,几乎每个人的课业纸张厚度都差不多,就陈云要差一点,只要薄薄的几张,看样子所做的题目并不多。 而陈云看到这一幕,顿时呆住了。 卧槽,怎么回事? 大家不是说好都只做三道的吗? 你们这群老六搞我? 赵恒等人看到陈云的表情,纷纷转过了头,默契的没有说话。 没办法,谁让就你一个老实人呢。 此时,苏长歌看着他们手上厚厚的纸张,有些疑惑。 “你们怎么做了这么多?” 苏长歌开口问道。 他若是没记错。 当时自己好像说的是随意做几道题,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毕竟休沐,让他们也放松一下。 “业精于勤,荒于嬉。” “学生知道,夫子您说随意,是想让学生们量力而行。” “可夫子悉心教导弟子们,弟子们怎能不尽力而为。” 赵恒开口,振振有词的说着,身边几人连连点头应和,一副师者尽心,弟子尽力的模样,唯有陈云一脸羞赧。 苏长歌有些狐疑的扫了他们一眼。 思想觉悟这么高了? 不过转念一想,甭管他们的动力是什么,至少行迹是好的。 只是他们既然说要尽力而为。 而现在又一脸轻松的样子。 那应该是学有余力。 看样子,以后得加大课业量了。 苏长歌心里如此想着,转头看向唯一的老实人陈云。 “夫子,学生愚钝惫懒,没有赵恒等人勤奋聪慧,这才只做了三题。”视线接触,陈云低下头,没有说出真相。 虽然刚开始有些气,但陈云很快就调整过来。 在他看来。 虽然被赵恒这群老六给坑了,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这都是自己心存惫懒。 用‘所有人都一样’这个借口说服了自己,才会心安理得的只做三道题。 “无妨,为师说过随便做几道。” 苏长歌开口,没有因为赵恒等人,就去过分苛责陈云。 老师的存在本就是教育学生。 除了算术、兵法这些技能本领以外,还有就是行为和思想上的培养。 思想,是对待事物的看法。 行为,是真实做出来的事。 苏长歌认为,只有思想与行为和达成统一,才能算真思、真行。 其实这就有点像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但又有些不同,王阳明认为一念发动处即是行,也就是动起良知的念头,去除‘恶’的念头,就已经算行的开始。 但这里面存在个问题。 动起良知的念头就算‘行’。 那这个‘行’,终归还停留在念头层次,也就还存在于思的范畴内。 这也就是为什么。 知行合一是主观唯心主义学说。 不过这并不是批评王学。 在个人道德修养上,王学有其独到之处,也就是致良知。 一点一点去除恶念,践行善念的举动。 这里的恶念不单是指杀人放火之类的,还有惫懒、贪婪等一切不好的念头,都要被去除,只留下好的念头。 这个去恶行善的过程。 就是致良知。 不过苏长歌觉得。 致良知用在修身养性上很好。 但在践行真知上面。 还是辩证唯物主义更好。 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和发展真理。 当然,实践理论还有个大前提。 那就是最核心的辩证。 简单来说。 辩证,就是系统地、完整地去思考判断理论的真伪和可行性。 然后再去通过实践检验理论。 否则一想就去做。 那是不负责的懒惰主义,会导致许多不可控后果。 当然,扯这些都还太远。 苏长歌已经决定先教学生致良知。 培养学生的道德,让他们不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去做事。 言归正传。 此时,就在苏长歌宽慰陈云后。 赵恒的声音突然响起。 “夫子,此事怨我。” “前天在您走后。” “弟子提议每人都做三道题,所以陈云才会只做三道题。” 赵恒开口,面色有些羞愧。 他本来还怕陈云一怒之下会说出真相,但没想到对方把责任都揽下。 这让他有些羞愧。 于是决定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而听到这番话,苏长歌大概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随即,他开口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能说出真相,替陈云解释,这举动比完成一次课业要宝贵。” 话音落下,苏长歌看向面前学生,继续道:“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言行处事,首在于良知心诚,而不该只顾私利。” “尽力而学是好事。” “谋求私利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以欺骗等手段去损害他人利益,达成利己目的的行为是不对的。” “赵恒,你回去后写篇悔过书。” “算做是这次的惩戒。” 苏长歌开口,该罚还是要罚,也算是给赵恒一个教训。 同时避免恶性内卷出现。 “诺。” 赵恒点头回答。 相比于内心的愧意而言。 写篇悔过书根本不算什么,反而让心里宽慰坦荡许多。 旁边几人看到这一幕,默默记下夫子的话,告诫自己以后也莫要犯这样的错,言行处事,以心诚、良知为本。 随后,等苏长歌收好几人的课业,准备带回去批阅时。 赵恒等人也知道苏长歌一夜没睡。 所以寒暄几句后便挥手告别,不愿打扰他休息。 见状,苏长歌也没有留他们。 心中暗夸他们懂事,决定用加大作业量来回馈他们。 就如此,很快。 在府上仆从一声声‘二老爷’中, 疲累了一个晚上的苏长歌,终于回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不过他并没急着歇息,意识潜入到识海中,想看看这次动用天地异象践行真知,自证清白,文宫是否会发生变化。 下一刻。 熟悉的天地文宫出现在眼前。 苏长歌如上次那样。 走到那尊儒者雕像的面前,想试试是否还会有金页落下来。 但可惜的是。 雕像这次没有理会他。 见状,苏长歌不禁有些遗憾。 果然不是每次都有收获。 若他猜的没错,往后应该只有儒道修为提升,才会出现新的能力。 想到这, 就在苏长歌带着遗憾准备离开时。 他突然发现。 腰间那枚陆尚书赠予的佩玉,此刻正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这东西莫非有什么特殊作用?” 苏长歌念头刚起。 天地文宫内响起一道宏正的声音。 “儒道文器。” “蕴含大儒正直高洁之意。” “可载纳浩然正气,镇压妖邪,全力催动可迸发大儒之威。” 声音落下。 苏长歌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全力催发有大儒之威,这不就等于身边带个一次性大儒吗? 虽然平常没什么用。 但遇到妖邪、术士之流,五品大儒以下,一阴一个准。 ..... 与此同时,太子府。 赵恒在与苏长歌挥手告别以后。 回到府上。 准备好好写一篇悔过书。 但就在他刚进门时,耳边便传来二哥赵炆的声音。 “三弟,你去哪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苏先生引动天地异象,自证清白,洗刷冤屈了。” 赵炆开口,面带笑意的说着。 “多谢二哥告知。” “刚才我已经和夫子见过了。” 赵恒点点头。 但提到夫子,他就不由想起苏长歌被光芒笼罩的那幕。 随即,赵恒一脸兴奋的说道:“不过二哥你是没看到,苏夫子引动天地异象后,百官震惊,万民高呼的场面,” “天意民心之下。” “就连父亲和皇爷爷都不禁动容。” 说到这,赵恒一脸激动之色。 但他却没注意到。 听着自己的话,赵炆的眼底闪过一丝妒意,目光开始变冷。 “唉,未能亲见此等壮景。” “真乃为兄平生憾事。” 赵炆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赵恒的肩膀,出声说道。 “三弟,你拜入苏先生这等大贤门下,日后要好好努力,勤奋用功,当然也别累着自己,该休息的还是要休息。” 听到兄长的关心,赵恒点了点头。 “嗯,二哥,我知道了。” “不过业精于勤,荒于嬉,我往日蹉跎了太多时光。” “现在必须要加倍用功补上来。” 赵恒开口,意气飞扬。 往日一起放荡的朋友都在刻苦用功,他也不想落于人后。 否则等到将来再见面,霍从文北击蛮夷,柳咏享誉文坛,沈福腰缠万贯,每个人都功成名就,只有自己还是老样子。 那多丢人? 再者。 赵恒不想日后出门,被人指着说那不是谁谁谁的朋友。 但却没人记得他做了什么事。 而此时。 看到赵恒意气飞扬的样子。 赵炆心中闪过冷意。 但口中仍然语气欣慰的说道:“三弟,你有此志向为兄就放心了。” “嗯。” “二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赵恒说完,挥手告别。 他也想聊下去。 但因为惦记悔过书的事,决定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聊。 反正都住同一个屋檐下。 兄弟俩还怕没机会聊天吗? 抱着这个想法,赵恒走回屋内。 而就在赵恒离开后不久,赵炆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区区卑贱庶子。” “也敢在孤面前炫耀!” “真以为拜了个好老师,就能动摇孤的位子,觊觎大统。” 赵炆捏紧拳头。 妒意和恨意在心中疯狂燃烧。 就在昨晚,太监过来向太子禀报东厂缉拿苏长歌的事时。 赵炆为了不让父亲去救苏长歌。 故意以父亲要照看幼弟为由,拦下了消息。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苏长歌身败名裂,或者死在东厂手上,以免将来赵恒得势,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 但他没想到。 苏长歌不仅化险为夷。 还引动了天地异象。 如今在天意民心的光环下,影响力直追那些只在书上的圣贤。 而他那愚蠢的三弟。 作为苏长歌弟子。 徒凭师贵,现在已经有了动摇自己位子的一丝可能。 而即便是这一丝可能。 赵炆也无法容忍。 毕竟自己可是嫡子,大晋江山本来就该是他的。 赵恒一个庶子,别说是跟他抢,就是动这个念头那都是错的! 正想着,就在这时。 赵炆耳边突然传来府上太监的声音。 “殿下。” “主母让我过来叫您,说是孔儒前来拜访,让您过去一叙。” “表舅来了?” 听到声音,赵炆眼前一亮。 表舅可是文圣后代, 天下无数读书人敬仰的存在,他说不定能帮到自己。 随即,赵炆快步朝大堂走去。 第五十九章:苏长歌公开授课,衍圣公! 酉时,日落西沉。 天边云朵染上昏黄的暮色。 此时。 睡了一下午的苏长歌悠悠醒来。 看了眼窗外天色。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穿好衣裳后便走出房门,准备用膳。 没办法,浩然正气又不顶饱,他今日也就清晨在刑部的时候用过膳,回府之后批改完学生课业,倒头就睡下了。 一觉醒来,难免会感到饥饿。 随后,就在苏长歌刚走进大堂,准备吩咐丫鬟准备晚膳时。 突然。 一道熟悉的倩影出现在视野当中。 “鱼姑娘。” 苏长歌开口,主动打招呼。 在刑部与楚厉阳对峙时。 苏长歌从他的嘴里。 知道昨晚鱼幼薇送给自己的发簪,是件了不得的宝物。 否则楚厉阳也不会心态爆炸,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偷来的,显然,在他心里,不认为鱼幼薇会把发簪这种至宝赠人。 而此时,随着声音响起。 鱼幼薇立即转过头。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苏长歌,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苏公子,睡得可好。” 鱼幼薇站起身,关心的问道。 “恩。” 苏长歌轻轻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道:“鱼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到,没等多久。” 鱼幼薇话音落下。 身边的侍女则觉得小姐这样实在太含蓄,太矜持。 这样怎么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姑娘,你明明一夜没睡。” “早上去刑部外看苏公子,午时就来了这里。” “听到苏公子入睡,不愿打扰他休息,坐在这等了一下午。” 侍女开口,将真相说出口。 鱼幼薇听到这话,脸红的低下头,暗啐一声这小妮子多嘴。 “劳烦鱼姑娘牵挂了。” 苏长歌开口。 觉得鱼幼薇等一下午,应该是为了拿回师门重宝。 随即,从怀中取出她之前交给自己的发簪,递还给对方,语气轻和,“苏某此行无事,宝物也该物归原主了。” 声音响起。 鱼幼薇看了眼苏长歌,又低头看向发簪。 她能敏锐的感觉到。 苏长歌对自己态度发生了转变。 若说以前是淡如白水,那么此刻便多了一丝味道在里面。 心念至此。 鱼幼薇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 “苏公子,这里没有镜子,你能帮幼薇戴上发簪吗?” 鱼幼薇强装淡定的开口,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不受控制砰砰直跳,下意识抬手轻挽云鬓,掩饰此刻内心的紧张。 苏长歌闻言。 转头看向旁边鱼幼薇的侍女。 “鱼姑娘。” “苏某从没做过这事。” “可能会出错。” “要不还是请你的两位侍女来帮你戴上吧?” 苏长歌开口,他说的是实话,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没做过这种事。 万一等下发簪插进去。 弄坏了发型,或者弄疼了鱼幼薇。 这事反倒不美了。 而此时,听到这番话,鱼幼薇的眸子迅速黯淡下去。 觉得他是在婉拒自己。 但就在这时,身边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公子莫要自谦。” “奴婢们经常被姑娘嫌弃笨手笨脚,我们来只怕会惹怒姑娘。” “苏公子你不妨一试。” “就算是出错了,想来我家姑娘也不会埋怨你的。” 侍女说到最后,面含促狭笑意的瞥了鱼幼薇,清楚就算苏长歌出错了也没事,姑娘心里想要的,只是他亲自动手。 此话一出。 听出其中含义的鱼幼薇,俏脸染上淡淡的嫣红。 而苏长歌想了想。 觉得对方都肯把如此重宝借给自己,不就是戴个发簪。 有多难? 随即,苏长歌目光看向鱼幼薇。 “鱼姑娘,你不要动。” “很快就好了。” 话音落下。 鱼幼薇见他竟然真的答应,眸中露出惊讶之色,一脸幸福之色。 随后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而见她点头,苏长歌也靠前一步,离她仅有半步之遥。 霎时,他好似嗅到一股清香。 循着香味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鱼幼薇,手莫名有些轻颤起来。 现在的他,只需要轻轻一搂,就能将眼前的美人揽入怀中,但歪念刚起就被他掐灭,继续专注在发簪一事上。 苏长歌知道自己对鱼幼薇,远没到喜欢的地步。 刚才的念头。 说白了就是馋人家身子。 按致良知的说法,这就是心中恶念,应该被剔除出去。 与此同时,鱼幼薇感受到身前传来的阵阵热气,娇躯微颤,轻咬樱唇,莫名有些紧张,心中升出诸多杂念。 但还没等她细细品味这其中滋味。 苏长歌便已经退后。 “鱼姑娘,已经好了。” 伴随声音响起,鱼幼薇心中多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很快她便从这种感觉恢复过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既然有了第一次。 那自己以后就有无数次机会与苏长歌亲近。 抱着这种想法,鱼幼薇抬手摸了下头上发簪,脸上露出浅浅笑意,说道:“多谢苏公子帮忙。” “举手之劳罢了。” 苏长歌开口。 看了眼对方被自己弄得有些凌乱的发型,不禁有些心虚。 旁边的两名侍女捂嘴轻笑。 此刻瞧他把发簪插成这样,就知道刚才说的是真话。 不过她们也没想到,长得如此俊俏的状元郎,竟然从来没碰过女人,简直是不可思议,姑娘真是捡到宝了。 而正当她们想着时。 堂内,府上丫鬟的声音响起。 “二老爷。”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上桌用膳了。” 苏长歌点点头,转头看向鱼幼薇。 充当起了复读机,“鱼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好,先用膳吧。” “恩。” 鱼幼薇轻轻颔首。 就如此,两人上了饭桌,吃饭的过程中没说什么话。 但让苏长歌感到奇怪的是,鱼幼薇今天像是胃口很好的样子,好几次请自己用公筷帮她夹菜,修士这么能吃的吗? 不过因为只是举手之劳。 再加上鱼幼薇说话一直都很客气,苏长歌也就没有拒绝。 甚至贴心的把整碟菜端到她面前。 很快,这顿晚膳用完。 鱼幼薇有些瞋怨的看了眼苏长歌,心中却是甜意绵绵。 “苏公子,今夜星月交辉。” “若是闲来无事,不妨陪幼薇在庭院走走如何?” 鱼幼薇开口。 经过几轮试探,她的胆子也大了。 知道只要提出的请求合理。 苏长歌又没别的事要忙,那十有八九就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此时,听到声音。 苏长歌想了想,现在确实没什么事要做,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嗯,也行。” 伴随声音落下,鱼幼薇嘴角轻翘。 哼,苏长歌。 你已经被我拿捏住了! 然而话虽如此,随后就在两人在庭院内散步时。 鱼幼薇时不时偷瞄身边的苏长歌。 由于找不到请他帮忙的事。 没借口亲近。 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些月色、风景、诗词之类的话题。 但就这样,她脸上的笑容也一直没有褪去过。 很快,随着时间流逝。 走了许久的苏长歌虽然不累,但马上就要到深夜。 想到明天还要教书,他还是开口道:“鱼姑娘,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有机会改日再聊吧。” 此话一出,沉浸在幸福中的鱼幼薇回过神来。 抬头看了眼夜色。 虽然很想就这么继续下去,但也知道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 “恩,那便改日吧。” 鱼幼薇颔首,不让苏长歌为难。 随后,两人从庭院穿过大堂,一路走到门口。 侍女们看到这一幕,恨铁不成钢。 姑娘你怎么就不借口留宿呢? 苏府那么多房间,还缺你一张床吗?再不济就跟苏公子挤挤。 正好,还能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等再过几年。 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侍女们如此想着,今天她们已经尽力了,奈何姑娘实在带不动。 “苏公子,那幼薇告辞了。” 很快,鱼幼薇上了马车,挥手告别,眼中脉脉含情。 苏长歌点了点头,目送马车离开。 随后也没想着等兄长归来。 直接回了房间。 毕竟兄长这次升迁,进了中书省。 难免夜里要请关系亲近的朋友,以及中书省一些同僚喝一杯。 不仅如此,这可是进大晋最高决策层,临近权力巅峰,后面必然还要大摆宴席,宴请同朝官员,给他们交好的机会。 权力这东西。 本质就是有多少人听从你的话。 下面要是没人听你话,那就算是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 简而言之。 下面的人需要上面的人保护和奖赏。 而上面则需要下面来支撑。 某种程度上,等于是各取所需。 只不过处在上面的人手中权力更大,可以用惩罚来威慑下面的人。 就如此,苏长歌回到房间。 如往常那样修炼武道后,躺在床上休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天色泛白。 赤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由于昨天白天睡了一下午。 苏长歌早早醒来,但只是坐在后院,没有到前院坐着。 因为昨日引动天地异象,以及兄长升迁的事情,许多官员一大早上就备好厚礼前来祝贺,管家王伯此时正在接待。 没办法。 苏家总共就两人。 苏长歌虽然不排斥和官员打交道。 但一次性接这么多客。 还要精通假笑,与对方尬聊,苏长歌实在应付不过来。 而兄长苏子由,不仅要上早朝,而且刚升迁中书省,要接触的人,要处理的事太多,真没时间接待这些官员。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先把送礼的人名字记下,等到后面摆席邀请过来再接待就好了。 很快,在前院热闹的声音中。 苏长歌用完早膳, 从后门离开,坐上马车前往太学院。 途中路过的街道上。 不只是读书人,百姓也都在兴致勃勃的谈论昨日发生的事。 但这倒也正常,毕竟这个世界没啥娱乐活动,有时候就连谁家养的鸡丢了,谁家狗半夜叫唤都能说给两三天。 就如此,在一阵议论和夸奖声中。 苏长歌抵达了太学院。 院门还是那个院门,养浩然正气,法古今完人。 但不同的是。 门口多了数百名太学院的学子。 “该不会是等我的吧?” 苏长歌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由想道。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苏状元来了!” 霎时间,上百名学子涌上前来,眼中露出好奇和敬意。 当着百官和万民的面引动天地异象后,苏长歌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顶流般的存在,说是文坛魁首或许有些夸张。 但足以称得上当世读书人之楷模。 毕竟这可是连天意承认的人。 而此时,苏长歌看到几乎快涌到自己身前的热情学子。 刚想开口让他们先冷静下来。 但就在这时。 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都堵在门口作甚!” “还不快回学堂上课,继续逗留在此,记大过处分!” 数名中年教习手拿戒尺走了过来,面色严肃。 但可惜的是。 也就刚出场震慑了一下学子。 很快,就有人出声回怼。 “吾等仰慕苏状元的品格,在此迎接,有何过错!” “学院可有规矩不能在门口逗留?!”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此时此刻,教习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看着面前上百名学子。 心中很想给他们处分,但一次性处分上百人,别说他们只是教习,就算是院长来了,恐怕也要顾虑所带来的影响。 而学子见教习们都不在说话。 底气更加足了。 随即,也就没有再理会他们,目光再次转向苏长歌。 “苏状元,您平常是怎么修身的?” “我们能听苏夫子您讲课吗?” “苏状元,您引动天地异象的时候,心中是怎么想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响起。 苏长歌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召开大型新闻发布会一样。 面前这群学子。 除掉偶尔几个称赞颂扬他的,剩下的全是向他提问。 当然,苏长歌对此并不讨厌。 虽然知道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冲着自己名气而来,又或者是随波逐流,被人鼓动一起跟过来,不是真心想要求知。 但他们终究是付诸行动了。 苏长歌自然不会吝啬解答这里面一些有价值的问题。 只不过,现在的场面实在太乱了。 一个声音响起,很快又被另一个盖过,大家谁也不让谁。 这种情形下。 就算想解惑也没办法。 心念至此,苏长歌只得高声喊道。 “今日申时,吾在大讲堂授课,任何人皆可来听!”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 霎时间,学子们先是一怔,随后爆发出欢喜雀跃的喊叫。 “苏状元授课,吾等必要一听。” “今日若能听苏状元一课,对吾等定大有裨益!” “苏状元引动天地异象,受天意认可,其所授道理定然不同凡响!” 甭管能不能学到东西。 日后出去,只要说自己曾有幸听过苏长歌的课,那也够吹了。 然而,正当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 突兀间,一架雍容无比,五匹良驹拉着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看到这一幕,学子们不禁议论起来,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 “你们快看,这是哪位公候的车架?” “这里可是皇都,就算是公候,一般也没人敢这么出行吧?” 就在众人思索交谈之际。 此时,待马车走近,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 “衍圣公,是衍圣公!” 此言一出。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的表情。 随后又转为一脸狂喜之色。 纷纷凑上前去。 而此时,趁乱溜到院门内的苏长歌。 听到‘衍圣公’三个字,不由回头看了眼外面那诸侯规制的雍容马车。 衍圣公。 既是文圣的后代子孙。 常言道。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但文圣开创儒道,对天下百姓和无数读书人有大恩。 因此不管如何改朝换代。 文圣后代都会继承衍圣公的名头,位列公候,受天下读书人敬仰。 第六十章:教弟子习武,太孙说客 太学院,学宫。 苏长歌在点名册上打完卡后,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直接离开。 而是转头去找新上任的监丞。 咚...咚...咚... 苏长歌抬手敲响房门。 霎时间,学宫内的夫子抬起盯着他,目光瞬间变得警觉。 显然对上次的事还有心理阴影。 也就在这时,房门打开。 一个国字脸,蓄长须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苏长歌眼中。 “你是何人?找本官有何事?” 看着长相俊朗的苏长歌,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太学院夫子苏长歌,申请今日申时在浩然堂讲课,请监丞批准。”苏长歌开门见山,不想跟对方兜圈子。 浩然堂,就是大讲堂。 乃是昔日朱圣给门下众弟子传道授学的地方。 堂内空间宽敞。 能容纳上千名学子。 不过除了每年新生入学,院长致辞以外,几乎没人动用。 毕竟一次性给数百名学子讲课,旁边还有其他夫子听讲,若是碰到问题答不出来,或者是讲的内容出现差错。 那就不是尴尬了。 而是要被上百名学子们当众群嘲。 以后在太学院也混不下去。 “苏长歌?” 新监丞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中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他昨日才刚上任,没见过苏长歌。 但如今苏长歌的名字,整个皇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心念至此,新监丞的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笑容,说道:“原来是苏状元,周某久仰已久,听闻昨日您在刑部....” “咳咳...周监丞。” 苏长歌开口打断。 他知道对方是想交好,但这对自己而言,却有些浪费时间了。 随即,苏长歌客气的说道:“来日方长,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把酒言欢,只是这浩然堂的事,还要你批准一下。” 声音落下。 周监丞脸上笑容未减。 “也是,差点耽误苏状元授课。” “等哪天有机会。” “在下做东,请苏状元您到百花楼饮酒言欢。” 周监丞喜笑颜开的说着。 “这浩然堂平日无人使用,苏状元想在那讲课,当然没问题。” 言罢,周监丞回到座位,提笔写下一张令书,盖上官印之后,从桌下抽屉找到一把钥匙,一并拿给苏长歌。 “多谢周监丞了。” 苏长歌接过两样东西,拱手感谢。 “小事一桩。” “在下也只是秉公办事。” 周监丞拱手回礼。 他不是太学院出身,与丞相也并非一党,没必要去为难苏长歌。 更何况,对方现在风头正盛,就算是丞相一党的人也要暂避锋芒,在这种小事上与之发生冲突,只会惹来麻烦。 而学宫内的老夫子们看到这一幕。 面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哼,阿谀奉承之辈。” “监丞之位,竟然落到如此趋炎附势的人手上。” “溜须拍马的小人罢了。” 老夫子们在心中无情的批判周监丞。 而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诸位!” “衍圣公莅临太学院,此刻正在院门口为学子解惑!” 伴随声音的响起。 学宫内的夫子先是一怔,接着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衍圣公亲临,吾等定要去迎接。” “衍圣公刚到太学院,便为学子解惑,德行之高,令人仰止。” “不愧是文圣后人,有先圣遗风。” “圣人之泽,万世不衰,圣人之德,万世不移,衍圣公为学子解惑,与教化之道不谋而合,乃吾辈之楷模。” 学宫内的夫子纷纷起身前往院门,口中夸赞着衍圣公的德行。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没有太多反应。 径直走回黄字丁班。 他对衍圣公,或者说文圣后代并不怎么了解,不好说是非。 也没有主动上前交好的兴趣。 就这样。 苏长歌轻车熟路的来到学堂。 刚一走进去。 就看到赵恒等人神采奕奕的坐在位子上,目光聚在自己身上。 “夫子好。” 赵恒站起身来作揖行礼。 其他人见状。 纷纷学着他起身一起行礼。 虽然苏夫子从没要求过这些,但他们发自本心的想表达敬意。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心中有些欣慰。 他讨厌的不是礼法。 而是那些迫害到百姓利益,对天下无用有害的礼法规矩。 随后,苏长歌看着面前这群神采奕奕的学生,没有讲课,而是开口道:“体为命之本根,乃一切之基础。” “陈白、沈福、柳咏你们三个。” “身体孱弱,命根不稳,需要强身健体,稳固根基。” 话音落下。 苏长歌又看向边上偷笑的几人。 “赵恒、慕子白、霍从文,慕子清。” “你们底子虽然比他们三个好,但也要强身健体,固本培元。” 听到这番话,赵恒等人连连点头。 即便夫子不说。 他们平常也会锻炼。 但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单纯的喜欢骑马、射箭等事物。 而此时,沈福、陈白和柳咏三人则是一脸苦色,虽然夫子讲的很有道理,但你让我们锻炼,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只不过,既然夫子发话了。 再加上他们也知道自己身子骨确实孱弱,需要好好锻炼。 所以也就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诺。” 三人点头应声。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如此,那便现在开始吧。” 话音落下。 众人顿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啥,现在就开始? 沈福:??? 陈白:??? 柳咏:??? 夫子你就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好再放纵一个晚上吗? 而似乎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 苏长歌开口道:“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已经答应,决出了决定,那就从此刻开始行动,莫要蹉跎光阴,辜负热血。” 听到这番话。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回顾往昔。 确实许多光阴都是在蹉跎浪费,许多事情也都是在蹉跎中荒废。 “夫子,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骑马还是射箭?” “负重训练的话也可以。” “不过太学院内施展不开,要不夫子,咱们现在去校场?” 霍从文开口,兴致勃勃提出建议。 文采他可能不行。 但在武道上,夫子和慕子清站起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而听到了霍从文,沈福三人脸色开始变白,目光看向夫子,希望他别听这损货的建议,放他们几人一条生路。 “不用那么麻烦,万丈高楼平地起。” “你们先跟着为师的动作学,量力而行,觉得累了可以休息。” 苏长歌开口,拒绝了霍从文那不靠谱的建议。 刚上来就地狱模式。 人会吓跑的。 等之后逐步再加大运动量,让沈福等人养成习惯,这才是正道。 随后,苏长歌开始为学生示范。 摆出天地文宫中学到的姿势,一招一式都传授给学生。 “夫子这动作好精妙啊。” 很快,慕子清摆好姿势,感觉体内生出一股暖意,气血运转畅通。 夫子这套招式,比她家传的那套都要精妙很多。 但想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毕竟武道本就是水磨工夫。 必须长期坚持、 并辅以药膳来淬炼身体,打牢根基,才有可能武道入品。 就如此,学堂内。 慕子清等人有模有样的跟着苏长歌的动作学。 沈福、陈白、柳咏累的浑身冒汗。 但谁都没有选择放弃。 实在坚持不住了,就休息一会儿,然后又开始跟着动作做。 而与此同时,太学院门口。 “孔儒。” “您觉得该如何修习仁义?” 一名学子挤到人前。 态度诚恳的看着隔了两层护卫的当代衍圣公,孔兴儒。 “子曰:不学礼,无以立。” “礼圣曰:不知礼,则不知仁。” 听到声音,孔兴儒面露浅笑,答道:“礼圣制定礼法,为的就是让天下人懂礼、守礼、循礼,在礼法之中见仁义。” “因此,若要修行仁义。” “必先阅览圣贤经典,明礼法,知仁义,而后再修习则无往不利” 话音落下。 众学子纷纷点头认同。 不愧是文圣后人。 三言两语就直指仁义根本,让他们对修习仁义的道路更加明了。 而匆匆赶来的老夫子,听到这话也不禁点头。 此番话虽然和他们挂在嘴边的多读圣贤书,严守礼法规矩是一个意思,但从衍圣公口中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也就在此时。 一道老迈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 “衍圣公今日莅临太学院,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害的老夫不得不匆匆赶过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严院长满脸和蔼笑意的走来。 “晚辈突然拜访,还请严儒勿怪。” 孔兴儒看到严院长,心里觉得他实在太好面子,明明都安排了一大批学子在门口迎接,还说不知道自己过来。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 毕竟此时对方已经亲自来迎。 作为文圣后代,他这点气度和胸襟还是要有的, “衍圣公客气了。” 严院长开口,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衍圣公论年纪虽然比自己小,才四十出头,但身份地位却摆在那。 而且同为大儒。 此刻当众自称晚辈,如此给面子,他自然开心。 随即,严院长出声问道:“衍圣公此次前来,可是有何事?” “不瞒严院长,晚辈这次过来,乃是为了找苏状元,有些话想对他说。”闻言,孔兴儒开门见山的说道。 虽然早在来此之前。 他就派人打听过苏长歌的事,知道此人与严院长不和。 但他是衍圣公,他怕谁? 就算是皇帝好声好气的同他说话,更别说一个读书人了。 有什么好避讳的。 “找苏长歌?” 严院长脸上笑意瞬间减了几分。 他对苏长歌的恨。 主要还是上次公然羞辱之仇。 至于百花楼的事,以及刑部公堂的事,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只是偶尔会埋怨两句天意不公,竟然给苏长歌这种轻率妄为、不尊大儒之狂徒降下异象,自己修行儒道数十年,宽恕仁义,却没有半点异象的影子。 但也就仅此而已。 至于说找麻烦。 暂且不提苏长歌如今锋芒正盛。 他身后站着的可是皇帝、太子,还有两位世袭罔替的国公。 要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上去找他的麻烦,纯属白给。 “严院长。” “你可知道苏长歌在哪?” 孔兴儒开口问道。 他先去了一趟苏府,说是已经前往太学院教书,这才赶了过来。 而他之所以来找苏长歌。 乃是受太孙赵炆所托。 当个说客,说服苏长歌担任太孙的夫子,或者是开除皇孙赵恒。 在这件事上。 孔兴儒觉得并无不妥之处。 太孙乃是储君。 未来肩挑大晋江山社稷的人。 苏长歌能担任太孙的老师,传授毕生所学,乃是他的福分。 这对双方都是有益的好事。 而皇孙赵恒,区区卑贱庶子,竟也敢对大统生出觊觎之心。 自己劝苏长歌将这种不敬兄长,有悖人伦礼德的孽障开除,免得他滋生不该有的野心,对双方来讲也都是好事。 也正是这样。 孔兴儒觉得苏长歌没理由拒绝自己。 毕竟不管哪个选择对他都有利。 而此时。 严院长听到孔兴儒的话。 虽然有些不喜,但对方可是衍圣公,文圣后代,地位尊贵。 于是,严院长出声道。 “苏长歌此时应该在黄字丁班,老夫这就派人把他叫来。” “黄字丁班?” 闻言,孔兴儒眼中露出古怪之色。 天地玄黄,甲乙丙丁的排列顺序他自然知道。 黄字,还丁班。 让引动天地异象的大贤,去教导一群朽木粪土,这不是屈才吗?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皇孙赵恒是真的顽劣不堪,品格败坏,堪称是皇室耻辱,这样的人也配觊觎大位? 想到这。 孔兴儒出声拒绝了严院长的提议。 “不必麻烦了。” “晚辈亲自去找苏状元,还请严院长为我引路。” 孔兴儒开口说道。 一来他是想看看苏长歌怎么教书,证实他的才华。 二来就是表示诚意。 自己堂堂衍圣公,亲自跑来劝说你教导储君,你还敢拒绝? “嗯,衍圣公这边请。” 严院长开口。 虽然替人引路去见苏长歌,让他有些气恼,但就当卖衍圣公一个面子。 随即,两人一同朝黄字丁班走去。 而门口的学子则被驱散。 太学院的夫子教习,则很识趣的没跟在两位大儒身后打扰他们。 就如此,在严院长的引路下。 孔兴儒很快来到学堂外。 而透过敞开的窗户,一眼就看到正在教学生摆出武道姿势的苏长歌。 一瞬间,孔兴儒眼中露出不悦之色。 吾辈读书人。 学粗鄙武夫的招式干嘛? 第六十一章:心既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太学院,黄字丁班。 苏长歌正在教授学生武道招式,强身健体。 突兀间,一阵脚步声响起。 苏长歌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门口,赵恒等人见状同样看去。 下一刻。 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其中一人白发苍苍,众人都认识,太学院的严院长。 而站他身旁那人,面容儒雅,黑发束冠,二尺美髯,身材修长笔直,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仿若温润如玉的君子,令人心生好感。 “老夫鲁地孔兴儒。” “今日特地来此拜访苏状元。” 孔兴儒拱手,并没有摆出衍圣公的架子,面露笑意。 而听到他的名讳。 赵恒等人脸上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鲁地孔家? 孔兴儒? 这不是当代衍圣公的名字吗?! 想到这,赵恒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苏长歌,眼中满是佩服之意。 好家伙。 没想到夫子名气竟然如此大。 这才过了一夜。 就让衍圣公亲自过来拜访, 果然,如夫子这般才华绝世,品格高洁之人,岂会被世俗所蒙尘。 “在下何德何能,竟能让衍圣公亲自拜访。”苏长歌拱手,口中说着客套话,目光在严院长和孔兴儒身上游移。 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又为何突然找上门, “苏状元过谦了。” 孔兴儒开口,接着出声问道: “刚才老夫在门外。” “看到你和学子们都摆出武道招式,这是为何?” 孔兴儒语气温和,虽然心中觉得武道是卑贱末流,但并没有上来就呵斥,而是询问苏长歌教学生武道的缘由。 “体为命之本根。” “我教学生修炼武道,非是为了与人厮杀斗狠,而是为了强身健体。” 苏长歌开口解释。 虽然读书人瞧不起武道,视武者为只知争勇斗狠的莽夫。 但这并不是什么太忌讳的事情。 毕竟不管是朝廷法律,还是世俗礼法,都没说不允许读书人练武。 学文不习武。 更像读书人约定成俗的一种认知。 听到这番话,孔兴儒点点头。 “原来如此。” “只不过,老夫以为。” “一日之计在于晨,读书人还是要在圣贤书上多下苦工。” 孔兴儒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衍圣公说得对。” 苏长歌敷衍的点头,没打算在这上面与对方争执。 毕竟这属于认知上的差异。 对方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认知上都不同,苏长歌即便说的话再有道理,对方也觉得是在狡辩,既如此,还不如对对对完事,省些口舌。 孔兴儒见到苏长歌‘认错’,眼中闪过几分欣慰。 又阻止了一位有才青年的思想滑坡。 武道?贱类罢了。 吾辈读书人只要专注圣贤经典,著书立说,养浩然正气。 不比那些粗鲁莽夫清贵多了? 随后,孔兴儒没在此事上继续纠结,出声说道。 “苏状元可有空暇?” “同老夫在这太学院内走走。” 话音落下。 苏长歌并不感到意外。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衍圣公特地过来肯定是有事。 “衍圣公相邀,晚辈自然有空暇。” 随即,苏长歌开口答应下来。 他也想知道。 孔兴儒到底为何来找自己。 不管好坏,快点解决,好继续回来教学生。 “那苏状元请。” 孔兴儒抬手,摆出请的姿势。 严院长看到这一幕,知道自己多余了,随即出声道:“老夫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衍圣公您和苏状元聊。” “好,严院长慢走。” 孔兴儒点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你们且在教室温习功课。” “为师去去就回。” 苏长歌对慕子清等人说完,见他们点头,转身跟孔兴儒离开。 两人在太学院的道路上闲逛。 “苏状元。” “你觉得太孙如何?” 孔兴儒见身旁无人,试探的说道。 “吾与太孙只有一面之缘。” 事关皇室储君,苏长歌出声夸道:“但观其举止,气度不凡。” “只是遇事有些急切,不过这也是少年心性使然,待日后久经磨砺,处事老练之后,想来举止会沉稳许多。” 一番话下来。 表达的意思就一个。 这孩子太年轻,要等将来才能看出来他到底怎么样。 而听到这个答案,孔兴儒并不意外。 毕竟太孙确实还小。 才十七岁,弱冠之年都还未到,非要夸有人君器宇,那纯扯淡。 他刚才那话,只是想确认苏长歌对太孙有无恶感。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 随即,孔兴儒开始直入正题。 “苏状元,储君乃是国之根本。” “当今太子子嗣并不旺盛,嫡子只有太孙一人,将来注定肩挑大晋江山。” “你有大才,却甘愿隐于太学院之中,当教书育人的夫子,行教化之道,老夫深感佩服。” “但苏状元你刚才也说了。” “太孙年少,血气方刚,遇事有些急切,难免会误入歧途。” “故老夫想请苏状元你担任太孙之师,教导储君,使其沐浴圣贤教化,修身养性,恪守人君之德,如此一来,对大晋江山,对天下万民都是一桩好事。” 孔兴儒开口,语气诚恳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蹙了下眉。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太孙请衍圣公当说客,过来说服自己。 但和上次拒绝太子一样。 苏长歌并不想再收一名皇孙为弟子,免得将来难做。 “衍圣公此番来意,晚辈明了。” “但储君乃是国之根本。” “晚辈弱冠之龄,仅比太孙痴长几岁,才疏学浅,恐岂能胜任。” “若是因晚辈一人耽误了太孙,百死都难以恕罪。” “故而,非是晚辈不愿教导太孙,而是储君之师,只有才德兼并,德高望重,如衍圣公你这般君子才能够担任。” 苏长歌开口。 孔兴儒既然以大晋江山和天下万民,来道德要挟他教太孙。 那他就同样以万民还回去。 以年纪太小才疏学浅,怕耽误太孙,耽误天下万民和江山社稷为由。 拒绝了这份差事。 顺带捧了一下衍圣公。 想让他以他自己为模板去给太孙找老师,别再纠缠自己。 而此时,孔兴儒听完苏长歌的话。 知道他有推脱之意,可细细一想,觉得也不无道理。 自己虽然是受太孙所托,说服苏长歌做他夫子,但也要为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考虑,怎么能因太孙的喜好而偏私。 苏长歌才二十出头。 让他去教导太孙,确实有些欠考虑。 唯有像自己这样久经世事,德高望重之人,才能担此重任。 此外,刚才见苏长歌教弟子习武。 万一他当上太孙老师,将此恶习教给太孙。 使太孙不喜仁义,以霸道治国。 这岂是社稷之福? 心念至此。 孔兴儒也就不再强求。 深深的看了眼苏长歌,觉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能耽误太孙。 随后,孔兴儒言明自己的第二个来意。 “苏状元既然不愿担任太孙之师。” “那老夫也不强求。” “但有一事,还请苏状元知晓。” “皇孙赵恒乃太子内宫良娣所生,非嫡非长,又生性顽劣。” “苏状元将此等劣徒收入门墙,日后待此子爪牙渐利,狼子野心暴露,难免会打着你的名义,觊觎正统之位。” “还望苏状元早做打算。” “最好是将此徒...” 伴随孔兴儒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脸色愈来愈冷,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出声打断。 “衍圣公所言,在下已经明了。” “但赵恒乃是吾之弟子,其为人秉性吾自知矣,无需他人赘言。” “辛苦衍圣公跑这一趟。” “在下还要教书,恕不能久陪。” 说完,苏长歌扭头就走,根本没去理会一脸错愕的衍圣公。 有一说一。 要不是这衍圣公还算讲理。 他连这番话都不会说,直接拂袖离开。 毕竟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弟子品性怎么样需要你来多嘴? 你踏马管的可真够宽啊! 而此时。 怔在原地的孔兴儒也回过神来。 看着苏长歌背影,他不由摇了摇头,没有出声挽留。 觉得此人有些不识好歹。 自己好言相劝。 怕他有朝一日被赵恒此獠反噬,陷入夺嫡风波,误了清白和性命。 但奈何忠言逆耳,反倒受了冷遇。 由此可见,苏长歌此人虽有才华和品格,但却无识人之明,又不听贤达良言,一意孤行,难怪会被奸佞所蒙蔽。 跟这种人讲再多道理都无用。 唯有吃过苦头之后,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唉,愚德愚良之人。” 孔兴儒叹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太学院。 而是让一名路过的学子。 带他去找严院长。 毕竟好不容易来皇都一趟。 自然要找人探讨一下圣贤经典,交流下各自的心得感悟。 就如此。 孔兴儒很快来到学宫,找到严院长。 “衍圣公。” “您怎么这就回来了?” 严院长开口试探,想套出两人聊了些什么内容。 “本来也只是聊些闲话罢了。” 孔兴儒笑了笑,随口敷衍过去。 衍圣公和皇位其实没什么区别,位子只有一个。 虽然竞争没皇位那么激烈,但他能坐上这个位子,也不是什么愚善之辈,知道严院长这是想套自己的话。 而见衍圣公不想说给自己听。 严院长也不恼,岔开话题说道:“衍圣公可知。” “就在今日,苏长歌要在朱圣当初为众弟子传道的学堂讲课。” “哦?还有此事?” 孔兴儒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苏长歌的事迹他倒是知道。 但此人对圣贤经典的理解感悟却从未听过。 不过想来苏长歌能考取状元,作出千古诗词,文采应该不差。 也就在这时。 严院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衍圣公您既然来了。” “不妨留下听完他的课再走。” “若是他对圣贤经典有疏漏,或者误解的地方,也可以及时帮忙斧正。” 严院长开口,语气温和。 仿佛劝孔兴儒留下来的本意,是真的为了苏长歌着想。 “苏状元才华过人,何须老夫帮忙斧正。” 孔兴儒笑着摆了摆手,而后话锋一转,“但闲来无事,听听后辈授课传道也是不错,说不定还能有所获益。” “衍圣公客气了。” “您是文圣后代,当世大儒,小辈授课哪里谈得上获益。” 严院长开口,吹捧衍圣公。 闻言,孔兴儒这次并没有再谦虚,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而与此同时,苏长歌回到班上。 看着弟子们好奇的眼神,并没有告诉他们交谈的内容。 只是如往常那般讲课,先讲解了几人课业中出错最多的题目,然后就是温习圣贤经典,毕竟上面所言也不全是错误。 没必要一竹竿打死一船人。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才是继承先贤绝学,使其遗泽造福众生的最好方法。 也就如此,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很快,来到申时。 苏长歌带着慕子清、赵恒等人前往浩然堂,准备为太学院学子讲课。 “你们猜夫子准备讲什么?” 赵恒看了眼苏长歌的背影,小声的向众人问道。 “还有想?肯定是兵法啊。” 霍从文自信的答道:“夫子师承吾等师祖孙武,兵道之才千古无双。” “别忘了,这里可是太学院。” “夫子怎么可能在此地公然传授兵法,依我看肯定是算学!” 沈福开口,脸上露出自信之色,换做曾经他肯定不敢在人前开口,但如今熟络了,跟众人说话也就放开了。 “几位,在下觉得不然。” “夫子能做出千古诗词,而这又是太学,讲的肯定是诗词之道。” 柳咏文绉绉的说道。 但霍从文、沈福两人可不这样想。 三人很快就争执了起来。 渐渐地,赵恒、慕子白、陈云几人也加入到争吵。 慕子清瞟了他们一眼,觉得几人都说错了,夫子最擅长的学问绝对不是兵道、算学、诗词,而是更为高深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 慕子清有些眉目,但并不清楚、 只是依稀觉得,应该跟善恶好坏、践行真知之类的道理有关。 正想着,一行人来到浩然堂。 苏长歌一眼望去。 此时浩然堂的门已经打开,学子们三五成群的向着里面走去。 “你们到了里面自己找空位坐下。” 苏长歌没有给弟子特权,一视同仁,按照先到先选的规矩办。 “好。” 慕子清等人纷纷点头。 随即,苏长歌信步走进浩然堂内。 刚一进去,瞬间就有无数双目光汇聚在他身上,眼神热切。 苏长歌扫了一眼。 前面和中间的座位几乎全部坐满,就后排还剩几十个座位。 而坐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 正是衍圣公和严院长,以及太学院的一众夫子和教习。 “早知道就早些来了。” 赵恒抱怨一声,但也没动歪心思,与众人一同向后排走去。 正此时,旁边一位老夫子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 “学子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你可以开始授课了。” “苏状元才华绝世,想来听完此堂课,太学院学子定会受益匪浅。” 老夫子笑着开口,当众大力吹捧。 此话一出。 苏长歌看穿对方捧杀的心思,想等自己授课的时候出声为难。 但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希望等下自己开口后,朱圣学徒们还能笑着吹捧自己,假笑也行哦。 随即,苏长歌在近千名学子的注视下走上讲台。 没有说什么有幸来此的客套话。 直接步入主题。 “诸位学子。” “今日吾要讲乃是心学,心既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苏长歌开口,声音不大。 但因为浩然堂本身的缘故,却能准确的传到在场众人耳中。 只不过,伴随他这番话说完。 全场顿时陷入死寂。 朱圣门徒的脸也瞬间黑了。 第六十二章:夫子又双叒引动天地异象了! “心即理?”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简直是荒谬至极!” 此刻,严院长等朱圣门徒脸上露出怒容。 朱圣曾曰,性源于天,性即理也,性在心外。 万物万物的性都来自于天,性在人身上,就是人性,在其他事物上,就是不同的性,而这些性就是事物的规律。 这些规律亘古不变,也可以称之为天理。 天理处在心之外。 除了天地运转的自然规律外。 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礼法,也算在亘古不变的天理里面。 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本性。 可现在,苏长歌居然说心就是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这不是荒谬是什么? 随即,严院长直接起身,出声驳斥道。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这何其之荒谬!” “你这根本就是歪理邪说!” “吾等皆在你心外,难不成老夫等人就是无物、无理吗?” 严院长开口诘问,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不仅仅是他。 在场的朱圣门徒都是满脸怒色。 像是恨不得立刻跑上台把苏长歌扯下来,好好的揍一顿。 而那些儒道其他学派。 则是一脸疑惑,不理解苏长歌为何会说出如此愚昧无知的言论。 你就算不喜欢朱圣那一套理论,但也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起码要有个合理的论证过程,来证明你所说的话吧。 可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但凡有眼睛,有耳朵,能触碰到物体的人,都知道这话不对。 “苏长歌此人徒负虚名。” “品行虽佳,但刚愎自用,而且见识浅薄,为众人笑柄。” 孔兴儒心中暗自摇头。 而此时,看到众人这副态度。 苏长歌淡定自若,并没有太大波动。 早在说出这句话之前。 他就知道朱圣门徒肯定会炸毛,其他儒生也不理解其中含义。 随即,面对严院长的诘问。 苏长歌没有去直接反怼,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张白纸。 “敢问严院长,这是何物?” 苏长歌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严院长看着他手中白纸,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这不就是一张白纸吗? 其他众人同样如是,一脸疑惑的盯着白纸,不知道苏长歌这是想表达什么,不就是一张白纸吗?还能是什么? 莫非这与普通白纸有什么不同?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但包括衍圣公在内,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言明这是何物。 随即,严院长沉吟了一会后,出声答道。 “你手中的是张白纸。” “但这东西与你刚才所言,老夫所问有何关系?苏状元莫要岔开话题。” 这番话说出,众人纷纷点头。 一张普通白纸而已。 跟你刚才提到的心外无物,心外无理有什么关系?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点了点头。 “严院长说的不错。” “苏某手中拿的确实是一张白纸。” “但苏某想说的是,诸位未见此纸前,此纸与诸位之心同寂,而在见过此纸之后,此纸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说话间,苏长歌将纸撕碎。 “试问严院长。” “刚才那张白纸在何处?” 苏长歌开口,目光看向台下众人。 一时之间,众人哑然。 严院长更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可。 他们自然明白,苏长歌问的是刚才那张完整的白纸此时在何处。 其想表达的意思是白纸虽然被撕碎 但模样却存在于众人心中。 可这话若是说出来。 不就变相等于承认纸在心中,心外无物吗? 想到这,严院长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出声怒斥道。 “苏长歌,你这分明就是在诡辩!” “朱圣曾曰:性在心外。” “可你刚才那番言论,违背圣人道理,实乃谬论,用诡辩蒙蔽天理也!” 声音响起。 朱圣门徒纷纷点头应和。 抛开事实不谈。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肯定是错的。 毕竟圣人之言乃是天理。 亘古不变,万世不移。 我们没办法证明你是对的,但我们可以证明圣人的话绝对是对的。 你违背圣人之言,不是诡辩是什么? “这就开始不讲道理了?”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觉得这群朱圣门徒实在是迂腐顽固。 不合他们圣人的道理就是诡辩? 就是蒙蔽天理? 那他们心中这天理可真够小的。 不过朱圣门徒,倒也正常。 自礼圣开始制定礼法,再到董圣的天人感应,以及朱圣的天理学说。 他们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用礼法来约束人心,让人人都成为守礼的道德君子,建立一个以道德为法条的社会秩序。 而朱圣的这套天理学说。 彻底将儒家,转变成为儒教、礼教。 礼法成为道德的固有教条。 然而,不能说礼圣、董圣、朱圣有错。 礼圣所处的时代天下大乱,董圣所处的时代王朝需要礼法维持统治,朱圣所处的时代王朝统治不稳,时局动荡。 所以,他们只能用教条这种笨方法来约束人心。 而苏长歌想做的。 不是一上来就推翻礼法和现有道德,而是解放人心的自由。 礼法还是那个礼法。 但它不再是绝对正确的天理。 而是要由人的主观意识去做判断,它在不同情况下的好坏善恶。 随即,苏长歌也懒得理会严院长的呵斥,继续出声道。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若万事万物未曾见过,未曾听过,此物与吾心同寂。” “若是见过,听过,此物,推己及万物都在吾心中,由此可知万事万物皆存于心中,吾心即是宇宙,吾心即是天理。” 苏长歌开口,语气平淡。 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天雷炸响,振聋发聩,直接怔在原地。 细细一想。 凡是他们所知道的,有意义的东西,皆是见过、听过、碰过的东西。 而那些未曾见过,未曾听过的事物。 比方说刚才那张白纸。 苏长歌未拿出前,他们怎知此物的存在?此物意义更与他们无关。 而在见过以后,即便被撕毁,其意义、模样却依旧存在心中,由此可见,万事万物不在心外,皆存于心之内也。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到沉思当中。 就连朱圣学派中有些人。 此刻都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家圣人的话是否正确。 “好一个心外无物。” “此子竟有如此之才。” 孔兴儒喃喃自语,觉得苏长歌这番道理看似荒谬,却又难以反驳。 而在后排,赵恒等人则是云里雾里,这东西对他们太绕,唯有慕子清能听懂,但也只是听懂,没办法全部消化。 此时,讲台上。 苏长歌看到众人这般模样并不意外。 他刚才所言。 乃是阳明心学的理论基础。 既事物的意义不是亘古不变的,而是由心来为事物赋予意义。 在这点上,否定了朱圣性在心外,天理不变的论点,将对事物的客观认知,转到主观认知上,吾心方为天理。 事物的是非、善恶、好坏。 不再是由僵化固定的天理来评判,而是由自己的心来判断。 而这个世界的人。 在此之前从来没听过类似的道理,一时之间自然难以完全理解。 随即,苏长歌扫了眼众人。 准备在心学理论的基础上进行延伸。 毕竟心即是理。 只是个体看待世界的一种角度,阳明心学最重要的是‘知、行’。 “朱圣曾曰:理在气先,格物致知,知之深,则行之必至,无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浅。” “故凡事知先而后行。” 苏长歌开口,声音轻缓平淡。 但落在严院长等朱圣门徒的耳中,内心却本能的感觉一丝不妙。 朱圣,危! 也就在他们刚做此想时。 声音响起。 “吾以为,朱圣此言有误。” “凡事应当知行合一,致良知。” 苏长歌开口,没有用太过激进的词,也没完全否定朱圣的道理 理在气先。 理者,事物的规律也。 气者,事物的实质也、 朱圣认为事物的规律先于实质存在。 先有规律,再有物质,这属于世界观上的认知。 这句话如若是放在前世,苏长歌能随便批判,可这个世界是仙佛圣魔之流,因此也就无法界定此话的对错。 但后面那一长段格物致知的言论。 肯定是不对的。 知之深,则行之必至,无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浅。 这番言论过度强调了‘知’的作用。 就算按朱圣臆想的那样。 天理恒在,世间万事万物的规律不变。 那也不是知道了就能做到。 脑子会了。 手就会了? 手不会就是脑子会的还不够多? 再者,天理恒变,没有永恒的‘知’,。 因此更要强调‘行’的作用。 知行合一,致良知,通过实践来检验人的良知,以及事物的真理。 而与此同时。 随着这句‘朱圣此言有误’的话落下。 严院长等人有些坐不住了。 目光看向台上的苏长歌,怒意勃发,像是在看儒道异端一般。 朱圣说:性即理,性在心外。 你就说:心即理,心外无物。 朱圣说:凡事知先而后行。 你就说:知行合一,致良知。 这不是摆明跟朱圣唱反调,否定朱圣立下的天理学说吗? 而且,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知行合一、致良知是什么意思,但你说朱圣之言有误,那就是异端,就是歪理邪说! 心中如此想着。 但这一次,严院长并没有急着站起来反驳苏长歌言论。 免得跟刚才一样陷入被动。 他想等苏长歌说完自己的理论之后,再找出纰漏之处回怼。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夫子。” “何谓知行合一,致良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排一个长相俊美,身姿挺拔的学子站起。 “那好像是苏状元的弟子。” 人群中有人喊道。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慕子清无动于衷,视线停留在夫子身上。 闻言,苏长歌看了眼慕子清及台下众人。 “所谓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就是指良知,行则是指实际行为。”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人生来就有良知,只是被外界私欲所蒙蔽。” “故而吾以为,良知要在心中寻,一念发动处即是行,若此念不善则除之,此念善则行之,去恶为善,践行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思考、学习、认识一件事的时候,实际上就是行动的开始,但只是行的一部分。” “思考的念头不善,要立即摒弃。” “若念头不善而为之,则道德不存,称不上践行良知。” “而若思考的念头是善念,则要立即通过实际行为来践行善念,做到良知与行动合一,如此才算真正的知了。” “念善而不行,则是假知,伪善。” 苏长歌开口。 平淡的声音却如同雷震一般。 落在在座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刻,众人的脑海中轰隆作响,不停回荡苏长歌刚才的话。 “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一念发动处即是行。” “念头不善则弃之,念头善则为之,以实际行动来践行善念。” 这几句话听起来并没有多复杂。 事实也是如此。 知行合一,致良知。 最难的地方不是让人听懂这个道理,而是去做这件事。 与文圣、亚圣、礼圣、董圣、朱圣长篇大论的告诉你仁义有多重要不同,知行合一、致良知是要你去做,去践行。 而不是知道仁义是什么,就代表成为了仁义君子。 你不去行动,那就是假知,伪善。 谈不上是仁义君子。 此时,浩然堂后排,赵恒等人也在思考苏长歌刚才的话。 突兀间,只见陈云高声喊道。 “知行合一,致良知!”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我明白夫子这番道理的意思了!” 陈云开口,病态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露出一抹嫣红。 他所理解的知行合一、致良知,倒没有夫子那么高深,而是好的念头一动,想到了就去做,不要故意拖延浪费时间。 不仅仅是他。 沈福、霍从文、赵恒等人此刻心中也有了各自的见解。 但大致都是相同。 就是如苏长歌之前授课提到的那样。 嘴上和心中工夫都是虚的,将实际行动作为一个人的评定标准。 这也是为什么要去恶为善。 恶念是在心中剔除的,善念是行动做出来的,两者的过程就是致良知。 然而,就在此时。 浩然堂内响起一道极其愤怒的声音。 “苏长歌!”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天即是理,理在气先,故凡事必先格物,知先而行后。” “心与理,知和行岂能混为一谈!” 严院长愤怒的咆哮道。 恐怖的大儒威压如河流奔腾般向周围压去,众人心头猛地一颤。 紧接着,又有数十位朱圣门徒站起来,面带冷意,怒气勃发的盯着苏长歌,心中已然将他的心学视为歪理邪说。 这十几人虽然不是大儒。 但沐浴圣贤道理已久,一身浩然正气也已经入品。 一同起身,压迫感十足。 霎时间,两方对峙。 苏长歌站在台上,面无表情,朱圣门徒站在台下,怒发冲霄。 也就在这时。 只见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吾所言若有误。” “严儒及在场诸位尽可指出,何必在这强词夺理。” “亚圣曾言,人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由此可见,良知存于性中,而性存于心,故人皆有善心,只是被世俗邪欲蒙蔽,所以需要通过行动来致良知。” 苏长歌开口,直接抬出亚圣。 虽然两者没多大关系,就良知二字而已,但也是借用了其中观点。 按照你们那套理论。 圣人之言是天理。 因此朱圣的话是绝对正确的。 那亚圣呢? 亚圣的地位不比朱圣要高? 一时之间,严院长等朱圣门徒蚌住了。 见他们这个样子,苏长歌没有理会,继续为众人讲解心学。 “吾有一言,诸位静听。”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苏长歌开口,语气平稳。 然而。 就在话音落下之时。 异象陡生。 众人眼中只见苏长歌浑身绽放金光,光芒如柱,直冲云霄! “夫子又双叒引动天地异象了?!” 赵恒等人表情呆滞。 第六十三章:皇都沸腾,吾弟长歌有圣人之资! 刹那间。 璀璨的金光照亮整个浩然堂。 原本古色古香的讲堂,顿时金碧辉映起来,好似圣贤传道之所。 而此时。 苏长歌挺拔的身姿伫立在光柱当中,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与前面几次的假异象不同。 这一次的天地异象。 是真的! 真的天地异象! 苏长歌也没想到。 他取自阳明先生的心学之说,竟然得到了天地认可。 “夫子之心学,旷古烁今。” “如此宏伟壮观的异象,代表夫子的学说不亚于董圣和朱圣。” 慕子清的声音响起。 眼中倒映出被金光笼罩的苏长歌。 身旁赵恒几人听到此话,激动的攥紧拳头,目光中充满着坚定。 也就在此时,苏长歌感觉自己的儒道修为在不断提升。 本来八品修身境的他,没有丝毫瓶颈,如水到渠成那般,直接破境晋升到七品明意境,并且还在不断向上攀升。 而在苏长歌识海内。 整座天地文宫都在发生剧烈颤动。 【心即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心学之说在文宫内反复回荡。 声音宏伟清正,如煌煌圣言,蕴含无穷天地至理,发人深省。 然而。 还没等苏长歌进到识海探查情况。 突兀间。 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猛地炸响。 这一刻,大晋皇都之上。 黑云覆压而来。 刚才还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下去,大地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密密麻麻地雷电在黑云中游走,好似一条条狂龙盘旋在天上,紧接着,一连串雷声轰然炸响,雷光照亮皇都。 轰隆隆! 轰隆隆! 也就在这骇人景象当中。 太学院,一道金色光柱贯穿云霄,冲破天际,异常耀眼。 大晋皇宫内。 老皇帝端坐在御案前。 听到外面动静,眉头微蹙,转头看向身边的随侍太监。 “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老皇帝开口吩咐道。 “喏。” 随侍太监点点头。 迈着精致的小碎步走到殿门。 下一刻。 当他看到外面的景象时,面色瞬间被吓得苍白,连忙跑回来喊道。 “陛下,外面有不祥...天地异象。” 随侍太监赶忙改口。 声音颤抖。 虽然那雷蛇狂走的景象很吓人,但是否不祥,并不是由他来决定。 “又是天地异象?” 看到太监战战兢兢的样子,老皇帝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随即,他站起身来。 在一名太监的搀扶下走出大殿。 然而,当他看到外面天灾般的景象时,内心瞬间波涛惊涌。 黑云压城,雷霆万钧。 这是何等可怕的恐怖景象! 霎时间。 老皇帝的脸色阴沉下去。 国之不祥,必有征兆。 眼前这无比骇人的天地异象,分明就是上天的警示,是天谴! 当然,这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如此骇人可怖的异象,极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用来反抗朝廷,反抗朝廷。 但就在这时。 搀扶的太监指着右侧的天空说道。 “陛下,您快看。” “那里有道冲破天穹的光柱!” 太监的语气有些激动。 闻声,老皇帝立刻转头看去。 果真有道璀璨耀眼的光柱直穿云霄,而且看样子是在太学院方向。 这不是不祥征兆,是祥瑞! 天大的祥瑞! “快,快派人去太学院。” “问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皇帝开口,有些急切。 如此浩荡壮观的异象,还是在太学院,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那位先生突破到三品半圣境? 一时之间。 老皇帝心中升起数个念头。 不过具体该怎么办。 还是要等调查清楚太学院内发生了什么事再做打算。 而此时,皇城外宫的舍人院内。 正在处理公务的苏子由,耳边突然听到同僚的惊呼声。 “诸位快来看,发生大事了!” “不就是打雷嘛,何至于如此惊慌?” “嘶!”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苏子由见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放下笔起身推开窗户看去。 下一刻。 可怕的景象出现在他眼中。 “嘶!” 苏子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 又双叒是天地异象?! 苏子由望着那道从太学院升起,贯穿天穹的光柱,一脸惊愕。 但就在这时,一阵兴奋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 “我太学院又添一尊天地大儒!” “天地大儒?” “观此异象之规模,依我看恐怕只有三品半圣才能配的上!” “半圣?!” 众人眼中皆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儒道共十品,但普通人穷尽一生恐怕也才到五品大儒境。 而一些天资聪颖之辈,若在圣贤学说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开创学派分支,便有可能踏入到天地大儒之境。 至于再上一层的半圣。 要么立新派,立新说,立新言,或者有大恩于天下社稷。 否则就只有统合一个学派的所有理论。 成为该个学派的集大成者,在该学派内的地位仅次于圣人。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都必须得到天地认可,否则就算说的在天花乱坠,也没办法突破到天地大儒、半圣及以上。 而异象就是天地认可的最好证明。 想到这。 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太学院。 难道那位先生终于走出最后一步,成为当代理学集大成者? 一时之间。 太学院一党的人面露喜色。 他们虽然不是朱圣学派的核心弟子,但与太学院却是利益相关。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时,有人转头看向窗边的苏子由。 “苏尚书,昨日令弟引动之异象,与此异象相比如何?” 声音响起。 太学院一党的人脸上露出谑笑。 毕竟自昨日开始,他们耳边可没少听苏子由故意炫耀他弟。 如今他们这也出了天地异象。 而且声势浩荡。 远胜昨日苏长歌之异象,两者相比较,犹如云泥之别。 听到这话,苏子由脸黑了下去。 你们太学院出半圣,高兴归高兴,跑过来拉踩我弟干什么? 想到这。 苏子由有些不悦的说道。 “还未确定是那位先生踏入半圣境界,你们高兴的未免太早了。” 话音刚落。 边上就有一道声音响起。 “不是那位先生。” “难道还是你弟苏长歌不成?” 此话一出,舍人院上下顿时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只有苏子由黑着脸,缄默不语。 而与此同时。 皇都,礼部尚书府邸。 陆尚书坐在书房。 正准备临摹苏长歌昨日写下的那副诗词,作为家训流传后代。 可就在他提笔之际,突然发现窗外远处一束金色光柱直冲云霄,紧接着,天色瞬间阴沉下去,乌云滚滚,雷霆万钧,好似神人震怒,令人心生怖意。 “金光万丈,贯通天地。” “这是异象!” “哪位圣贤引动了天地异象?!” 陆尚书开口,比昨日见到苏长歌引动的异象时还要更加兴奋。 毕竟两次异象的规模完全不在同个等级。 “观其方向,应该是太学院那边。” 陆尚书思忖一句,急忙走出书房,吩咐道:“来人,快备马车。” “老夫要去太学院一趟!” 然而话音落下,却没有仆人回应。 陆尚书扫了眼周围,发现府中仆人此刻竟都跪在地上祈求。 不仅仅是他们。 此时此刻,整个皇都数百万人看到天空这副天灾景象后。 不少百姓都俯首叩拜光柱,祈求上苍保佑,还有不少人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剩下一些胆子大的,纷纷向光柱处赶去。 “太学院内有大贤出世!” “此等异象,天佑我大晋江山!” “黑云怒雷蔽天日,一束金光破苍穹。” “兄台,不会作诗可以闭嘴。” “我日作三首诗,你说我不会作诗?” 昏暗的天色下,无数人朝太学院赶去,其中伴随着嘈杂的议论声。 而此时,太学院,浩然堂内。 看到眼前被光芒所笼罩,恍然若圣人临尘的苏长歌。 严院长等朱圣门徒脸色阴沉,而一些本身信念不坚定的门徒,在这天地异象之下,心中信念更是出现一条条裂缝。 “难道心学是对的?” “真如苏长歌所说的那样,朱圣之言有误,凡事要知行合一?” 随着这个念头的诞生。 他们心中用朱圣学说天理论所构建的世界,一瞬间轰然崩塌。 圣人之言不是绝对正确。 圣人之言不是天理。 那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衡量事物的一切标准是什么? 习惯言必谈圣人的他们,此刻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 一种惶然无措的感觉浮上心头。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心即理。” “知行合一,致良知。” “知为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此番话好似一剂良药。 不少朱圣门徒眼中露出醒悟之色,满脸敬意的看着苏长歌。 吾心有天理,吾心有良知,何须朱圣之天理来衡量是非,只要致良知,知行合一,去恶为善,依照良知行事即可。 这一刻,他们看待事物的角度变了。 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与此同时。 苏长歌的声音不仅是在浩然堂响起,而是席卷了整个皇都。 一刹那,天地异象发生变化。 苏长歌身上那道直贯天穹的光柱绽放出璀璨光芒,空中那漆黑如墨的乌云瞬间被荡空,天地沐浴在祥和金光当中。 耳边那轰隆作响的雷声。 此刻更像是神人在为心学擂鼓庆祝,让人心中倍感振奋. “立言!立说!” “有人另辟蹊径立新言,立新说!” 读书人的惊呼声响起。 人群之中,一个年过古稀,杵着拐杖的老人浑身颤抖,神情激动。 他这一生纵然见过无数风浪,但在这一刻,他的脸上只剩下激动,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新学诞生! 继朱圣之后。 吾儒道很快就将再迎来一位圣人! “吾等快去太学院!” “立言立说的圣贤就在那!” 有人指着先前光柱的位置亢奋的嘶吼,声音颤栗,血脉喷张, 与此同时,舍人院内。 伴随声音响起。 苏子由顿时血气上涌,整张脸到脖颈因为过度激动兴奋而变红。 “这!这是长歌的声音!!” 苏子由亢奋的喊着,抬手指向太学院的方向,手指都在颤抖。 一时之间。 众人皆被他的这句话给震撼到。 “苏长歌?”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才儒道八品而已。” “怎么可能立新言,立新说?!” 太学院一党的人,目光当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随后,他们转头看向苏子由。 “苏子由,你真是魔怔了。” “这立新说、立新言岂是你弟一个儒道八品的愣头青能做到的。” 有人开口,出声讥讽道。 而就在这时,太学院浩然堂内。 一众人站起身来,满脸敬意的朝着苏长歌拱手深拜。 “吾等拜谢夫子!” “谢夫子今日传道之恩!” 声音洪亮整齐。 苏长歌与他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传道之恩不可不谢,不可不报。 这一拜,乃是众人为表心中谢意。 而那些未曾站起的,除了衍圣公以外,几乎全都是朱圣门徒。 但就在此刻,严院长注意到。 拜谢苏长歌的人群中。 竟然还有昔日同为朱圣门徒的人在! 看到这一幕,严院长心中不由气急,怒火滔天,恨不得起身怒声质问这些转投他派的叛徒,他们对得起朱圣嘛! 但他知道。 导致这一切的元凶都是心学。 都是苏长歌! 严院长恶狠狠的盯着苏长歌,眼神冰冷,像是在看异端一般。 而此时,只见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今日,吾苏长歌!” “立心学之道。” “不论何人,皆可学吾心学,去恶为善,知行合一,致良知。” 伴随苏长歌开口,整片天穹都在回荡他这段话。 一瞬间,整个皇都沸腾了。 “苏长歌!” “竟然是苏长歌!” “他才弱冠之年而已,居然就能够立新学,得到天地认可!” 难以置信的声音响彻皇都,众人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比刚才看到天地异象的那一刻还要震惊,目瞪口呆的望着太学院。 也就在这时候。 舍人院内。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上一刻还在讥讽苏子由魔怔了的太学院一党官员,瞬间呆愣在原地。 苏子由的脸上则露出狂喜之色。 “吾弟长歌有圣人之资!” 声音亢奋。 在这群人耳边久久回荡。 第六十四章:不教而诛?君子之诛!赐衮冕之服! 太学院,浩然堂。 随着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严院长眼神冰冷,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心学之道。 不论何人皆可学。 自己若是坐视心学大行其道。 那世间恐怕再无朱圣门徒、朱圣理学的立锥之地! 理学和心学,绝非简单的学说之争。 在严院长看来。 这是正道与歪理邪说的对抗,就如当初文圣诛少正卯那样。 子曰: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 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 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 而少正卯兼有之。 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以不诛。 这段话出自礼圣的著作。 是不是他假借文圣之口说的并不重要,重点在于上面的内容。 人有五种罪恶比盗窃还可恶。 心达而险,内心明白世事,知道善恶好坏,却还要去做险恶之事。 行辟而坚,行为邪僻却顽固不改。 言伪而辩,言论虚伪还说的有理有据。 记丑而博,专门记一些丑恶的东西,而且还拿出来哗众取宠。 顺非而泽,顺着违背道德的思想来传播邪说。 这五种罪恶,但凡身上有一种,就免不了要被君子诛杀,而少正卯五恶兼具,乃是小人中的桀雄,所以文圣才将他诛杀。 而今,在严院长眼中。 苏长歌的心学忤逆朱圣之说。 即便天地认可。 那也绝对是歪理邪说。 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苏长歌此人五恶以具其三。 这样的人必须诛杀! 心念至此。 严院长看着台上金光笼罩的苏长歌,心中升起一股杀念。 这一刻,他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 这不是不教而诛,更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效仿文圣诛少正卯,为了天下百姓不被歪理邪所带偏的君子之诛! 而与此同时。 台下作为文圣后代的孔兴儒。 对于苏长歌的心学。 并没有像严院长等人那样愤怒。 反而觉得此子有绝世之才,若干年后或可成为一尊天地大儒或者半圣。 至于说威胁,文圣之后,衍圣公历经亚圣、礼圣、董圣、朱圣四位圣人,什么时候会因为他们的声望而感到恐惧了? 不仅如此。 儒道的影响力越是壮大。 衍圣公的地位越是尊贵。 毕竟只要是读书人,走的是儒道,那就要尊崇文圣。 故而,真正对衍圣公有威胁的。 不是儒道内的新学说。 而是像仙门、佛门、武夫这样,不修儒道的异教徒。 简而言之。 就是动摇文圣在世人心中地位,或者是触犯衍圣公家族利益的。 才是孔兴儒的敌人。 而苏长歌的心学显然不在此列。 “苏状元弱冠之年便能开宗立说。” “老夫佩服。” 孔兴儒开口,起身来朝苏长歌拱手,表达心中的敬意。 虽然是立新言,立新说,得到天地认可,但作为当代衍圣公,除了皇帝、圣人以外,孔兴儒没必要向其他人深拜。 “衍圣公客气了。” 见状,苏长歌拱手还礼。 虽然不喜欢孔兴儒之前让自己逐出赵恒的做法,但一码归一码。 而这一幕落在严院长的眼里。 让他更加愤怒了。 因为这代表以衍圣公为首的儒学世家,承认了心学是儒学一派。 理学,危! 正此时。 天空中的异象缓缓消散。 一切恢复原样。 “就差一点。” “就能直接突破到儒道六品。” 苏长歌感受到修为停在七品明意境,心中暗忖一句。 但想想也对,这个世界的心学虽然是自己第一个提出,但心学毕竟不真是他自己的学问,而是前人之泽。 之所以能引动天地异象。 靠的大部分都是阳明先生的道理,以及自己对心学的理解。 能突破到七品已经算不错。 只不过,等将来修习心学的人多了。 凭借教化之功,他的修为也会一直增长,就是过程慢了点。 而此时,正当苏长歌心中思索着。 突兀间。 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院长!” “院门口聚集了数千读书人,他们都是来拜见苏夫子的。” 浩然堂的门被推开,一个教习跑了进来,扫了眼台上身姿挺拔的苏长歌,随后看向台下脸色阴沉的严院长。 而伴随着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苏长歌身上。 “他们既然是为苏某而来。” “自然要一见。” 苏长歌开口,信步走出浩然堂,前往院门去见被异象引来的百姓。 “夫子,等等我们!” 赵恒高喊一句,起身快步跑了过去。 霍从文等人也不例外。 只有慕子清独自坐在原位,心中思绪联翩。 在她看来,夫子立心学之后。 将来是注定成为圣贤的人,然而自古以来,圣贤弟子中可有女流? 只是并没有犹豫太久,慕子清就快步跟上前去,不论何人皆可修习心学,夫子都不介意,自己何必在这做小女儿姿态。 若是真有人挑刺找麻烦。 那就解决麻烦! 此时,浩然堂的数百名学子见苏长歌离开,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浩然堂。 只剩下严儒等朱圣门徒,一脸阴沉的坐在位子上。 也就在这时。 一道略有愧疚的声音响起。 “弟子多谢严儒授业之恩。” “但今日听苏夫子一言,弟子如梦初醒,受益良多。” “此生愿追随苏夫子。” “修习心学,致良知、知行合一。” 一个三十出头的儒生走到严院长面前,拱手朝他深深一拜。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站起,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十多个儒生对着严院长深拜,答谢他多年来的授业之恩。 “滚!” “你们这群叛徒都给老夫滚!” “离开了这里,以后就不再是老夫的弟子,不再是朱圣门徒!” 看着曾经的弟子,严院长面色铁青,愤怒的喊道。 此番话说完。 这些儒生相互对视一眼。 眼神中皆是愧意。 但还是再次作揖行礼,然后步伐坚定的走出浩然堂。 决定摒弃理学,修习心学。 见状,严院长气的额头青筋暴露。 他也没想到自己苦心教出来的弟子,居然会真的弃他而去。 苏长歌之心学,离间师徒人伦。 可恶!简直该诛! 而与此同时。 苏长歌在几位弟子,以及身后大批人的簇拥下来到院门口。 一眼望去,人潮拥挤。 门口已然聚集了成千上万的读书人。 “快看,是苏状元出来了!” 一声惊呼响起。 霎时间,万千读书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苏长歌的身上。 “苏长歌,见过诸位。” 苏长歌对着面前众人拱手作揖。 这些人可能单个很弱小,但汇聚在一起绝对是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何谓名望,何谓权力,就是由这些小水珠汇聚而成,苏长歌将来不管想做什么,都需要得到百姓和读书人支持。 “吾等见过苏状元。” 数万人作揖行礼,声音洪亮。 随后,有人开口请求道。 “苏夫子立心学,得天地认可。” “吾等求知若渴,还请苏夫子赐教,为吾等阐述心学之道。” 声音响起,数万人纷纷应声。 见状,苏长歌扫了一眼面前乌泱泱的拥挤人群。 现在讲授心学肯定是不行的。 毕竟上万人实在太多了, 先不说能不能全都听到他的话,就算声音能够传达到每个人耳中。 但这群读书人的理解能力有高低之别,很多核心观点可能一时无法理解,从而掉到心即理这个观点中出不来。 忽视了知行合一和致良知的重要。 其次。 苏长歌讲课的时候已经是申时。 现在已到酉时。 再过一会太阳就该落山。 这个时候讲课,总不能让这近万人摸着黑站在太学院吧。 心念至此,苏长歌开口说道。 “诸位愿修习心学,苏某乐意之至,自然不会吝啬学问。” “但现在已到酉时,天色将晚,而且有人站在后列,未必能听清苏某之言,诸位若是不嫌弃,再过几日苏某会著书传授,将心学之说阐述在书中。”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众人眼神一颓。 但此言有理有据,他虽然心急,但也得承认苏长歌说的有道理。 于是众人纷纷点头,没有怨言。 人群也开始散去。 而后,苏长歌回过身,看向太学院跟上来的学子。 “尔等谨记,心学之说。” “首在知行合一,致良知,去除恶念,践行善念。” 苏长歌开口,语气凝肃。 听到声音,太学院学子们眼神坚定的点头答应。 “夫子教诲,学生谨记于心。” 声音严肃认真。 见状,苏长歌没有再多言。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他能做的就是把心学讲解清楚。 而心学之道,刚开始可能颠覆不了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礼法,但人心自由,伴随时代更替,新事物总会取代旧事物。 而就在这时,浩然堂内。 空气格外的沉闷。 严院长等朱圣门徒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表情晦暗。 但突兀间,一道低沉之声响起。 “尔等莫要自暴自弃。” “苏长歌心学之说,即便得到天地认可,但却并非儒道正理。” “况且其忤逆朱圣言论,根基不正,不过小道罢了,难以久存于世,待到十年、百年之后,必被世人所厌弃。” 声音响起,严院长众人纷纷起身。 “多谢先生开导。” 严院长开口说完。 补上一句道:“苏长歌此子,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 “五恶以兼其三。” “先生,晚辈觉得待他心学传开,会蛊惑读书人,以其歪理邪说带偏世人,固想请教先生,可对其行君子之诛否?” 话音落下。 在座朱圣门徒心中一凛。 齐齐看向严院长。 他们没想到,严院长对苏长歌心中竟然恨意至此。 行君子之诛,表面看上去是为了大义。 但在世人眼中就是坏了法度和规矩,辩驳不了对方的学说,就把提出学说的人给解决,从源头解决心学之道。 不教而诛。 此举日后必被世人所诟病。 而伴随严院长的话响起。 低沉之声的主人,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君子之诛大可不必。” “苏长歌虽为我朱圣学说大敌,但理学岂输于心学之道。” “吾辈乃是读书人,要在道理上胜过他。” “堂堂正正地告诉世人,心学之说不如朱圣理学,免得被世人诟病。” 话音落下。 朱圣门徒们纷纷点头答应。 “先生所言极是。” 见状,严院长虽然有些不甘,但出于对这位先生的尊敬,还是附声应和。 只是在他的心中。 若心学真的威胁到理学生存。 那即便是不教而诛,他也要对苏长歌行君子之诛! 铲除奸邪,以正视听! ...... 皇城,一处宫殿内。 “你对刚才异象之事有何看法?” 坐在御案前的老皇帝开口,目光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太子。 “回禀父皇。” “儿臣以为这是件好事。” “朱圣之学虽好,但门徒太多,而且大多不行实事,空谈仁义。” “如今有苏长歌所立的心学在。” “理学、心学分庭抗礼,对我大晋朝廷而言乃是好事。” 太子出声回答,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听到声音,老皇帝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说道:“苏长歌立心学,有功于社稷,由你来拟旨奖赏他这次教化之功。” “诺。” 太子点头答应一声。 但并没有急着去中书省草拟圣旨。 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后。 太子出声道。 “儿臣以为,苏长歌心学之说受天地认可,有教化万民之功。” “按照礼制,能安民者,赐衮冕之服、赤舄鞋一双。” “但苏长歌数次引动异象,可见品格才能均为出众,儿臣以为可再加赐黄金千两,以及千亩良田,以示皇恩厚重。” 太子开口,语气恭敬。 虽然已经有了主见,但还是询问老皇帝对于赏赐的意见。 而伴随着声音响起。 老皇帝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恩。” “那便按你说的拟旨。” “另外,你不是与苏长歌亲近吗?就由你亲自去颁读圣旨吧。” 老皇帝开口将事情决定下来。 闻言,太子点头答应。 “父皇处事周全。” “儿臣这就按此意去起草拟旨,再亲自到苏长歌府上颁读圣旨。” 太子开口,拱手行礼。 “去吧。” 老皇帝挥了挥手。 “儿臣告退。” 见状,太子踱步退出大殿。 然后快步前往中书省舍人院起草圣旨,并吩咐太监去准备赏赐的物件。 第六十五章:可以,但是得加钱 暮色降临。 苏长歌乘着马车回府。 “二老爷,前面的路都被堵死了。” 车夫掀开帘子说道。 闻言,苏长歌抬头看了眼外面。 只见几十架马车将整条街道都给占住,只有行人才能通过。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犹豫了。 若此时从正门进去。 必然要被锦上添花的权贵簇拥,然后浪费数刻钟在人情世故上面。 想到这,苏长歌出声说道。 “我在此下车就好。” “你随便找处地方停好马车,莫要堵住街道的出口。” 苏长歌开口,说完便下车朝后门走去。 车夫应了一声后驱车离开。 随后,苏长歌沿着一条狭窄的巷道踱步而走,快到后门转角时。 一阵声音传入他耳中。 “左秀才,苏状元真会走后门吗?” “苏状元如何想,在下不知。” “但正门皆是达官显贵。” “就算苏状元回来,以尔等的身份也极难与他搭上话。” “既然如此,还不如另辟蹊径。” “反正最多也不过是白等一会儿,与继续留在大门无异。” 此言一出。 一众附和声随之响起。 “是极,左秀才高见。” “左秀才放心,若能在此见到苏状元,必会按约定把酬劳付你。” 苏长歌探头看去。 只见十几个商贾聚在一起,旁边还有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儒生。 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左秀才。 “这人倒是有几分偏思。” 苏长歌心念一句,但并没有上前,而是将目光看向旁边的高墙。 这个年轻儒生的主意是不错。 没见到自己,他不亏。 见到了,就能赚取酬劳,横竖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用自己来赚钱。 还不分账?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随即,苏长歌低声喊了一句。 “鬼脸面具前辈。” “你在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唰的一下出现在苏长歌视野当中。 对方没有说话。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前辈。” “你能带我从这里进去吗?” 苏长歌开口,指了指高墙。 凭他现在武道修为,虽然能够翻墙进去,但姿势却不太雅观。 而听到此话,鬼脸面具人明显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苏长歌会为这种事喊自己出来,但很快,她就点头答应下来。 “可以。” “但是得加钱。” 鬼脸面具人开口,语气中不掺杂半点感情。 “多少银两?” 苏长歌出声询问。 对方的责任是保护自己。 带自己翻墙算是额外的增值服务,加钱不算很过分的要求。 “一百两。” 鬼脸面具人竖起一根手指。 听到声音,苏长歌想都没想,扭头就往正门方向走。 不是他拿不出这笔钱,但是翻个墙就一百两银子,这都够普通人家省吃俭用好几年,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当然,他也不埋怨鬼脸面具前辈开价贵,毕竟怎么定价是对方的事。 但他是真不舍得把钱花这上面。 也就在这时。 鬼脸面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五十两。” 闻言,苏长歌不为所动。 “十两。” 苏长歌继续向前走。 “五两,不能再少了。” 鬼脸面具人开口,一向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声音中多了些许波动。 “成交。” 苏长歌转头答应下来。 接着从袖中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说道:“前辈,记得找零。” 话音落下,鬼脸面具人沉默了。 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但很快,她便如鬼魅一般来到苏长歌面前。 一把接过银票后,拎起他的衣领纵身跃起,眨眼间就跳到墙内。 待到苏长歌站稳她已经消失不见。 “多谢前辈。” 苏长歌拱手朝空气致谢,心中默默为她打上五星好评。 同时,通过这次故意接触。 他大致了解这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鬼脸前辈是什么样的人。 爱钱又有职业操守。 他喜欢。 而正当苏长歌心里想着时。 一道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长歌,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回来的,为兄怎么没看见?” 苏子由有些惊愕的望着自己弟弟。 异象消失后,他就打卡下班跑回府上,准备接待上门的宾客。 当然,最重要的是看到弟弟。 “鬼脸前辈带我翻墙进来的。” 苏长歌开口,如实说出情况。 “原来如此。” 闻言,苏子由点了点头。 弟弟确实不喜欢应酬。 随后,他拿出几张千两面额的银票,说道:“这些你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显然他也知道鬼脸面具人的性格。 “嗯。” 苏长歌没有推脱,收好银票。 有个能随手掏出几千两银票的兄长,感觉还真不错。 这时,兄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长歌,你今日可是大出风头。” 看着面前的弟弟,苏子由毫不吝啬的开始夸奖起来。 “黑云压城,雷电交加。” “为兄当时还以为是有天灾降临,直到看见一束神光冲破天际。” “才知道是有人引动天地异象。” “那时,其他人还说是太学院那位老先生踏入半圣境界。” “唯有为兄,指着金光断言道,吾弟长歌有圣人之资,如此声势浩荡的异象,除长歌你之外,世间还有何人能办到?” “彼时他们还不相信为兄之言。” “直到你声音响起。” “他们才心悦拜服,自称井底之蛙,时至今日方知大海之广阔。” “并言长歌你将来必定成圣。” 苏子由开口,越说越激动,一脸的兴奋骄傲之色。 而苏长歌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听着。 虽然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亿点点艺术加工的成分。 但就当是兄长花钱请自己听他说话。 可是很快。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苏长歌发现。 兄长竟然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还在不停吹嘘自己的事迹。 “咳咳,兄长,前院还有客人呢。” 苏长歌出声提醒一句。 闻言,苏子由这才回过神来。 “为兄一时兴奋,忘了此事。” “不过外面宾客有王伯在招呼,也没什么大碍。” 苏子由开口。 颇有几分不尽兴的意味。 但他也知道,再说下去弟弟就该不耐烦了,于是便就此作罢。 不过就在这时,王伯急匆匆跑来。 “大老爷!” “诶,二老爷回来啦?” 看到苏长歌,王伯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因此忘了正事。 “太子殿下带着陛下旨意前来。” 声音落下。 苏长歌脸上露出几分惊诧。 虽然他早就猜到异象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皇帝肯定会有所赏赐。 但没想到竟然会是太子亲自过来。 随即,他与兄长不敢怠慢。 两人一同来到前院。 只见一道橙黄色身影站在中间,宾客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见状,苏长歌两兄弟上前拱手作揖。 其他宾客可以不见,但太子亲临,还是颁布圣旨,要是不见,那就是不敬,若是说不在家,被发现了就是欺君。 “苏状元客气了。” 太子抬手将苏长歌两兄弟扶起。 “你立新学,有教化之功于社稷。” “本宫这趟过来,乃是为了宣读陛下旨意,赏赐于你。” 太子开口。 “臣恭迎陛下圣旨。” 苏长歌躬身深拜,等待太子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长歌,蜀地眉山人,久沐圣贤之道,品德贤良,志存高洁,乃朕钦点之状元,而今所立新学,得天地认可,有教化万民之功德。” “特赐衮冕之服,赤舄鞋一双,以及千两黄金,千亩良田作为嘉奖。” 话音落下。 堂内的宾客顿时瞪大了眼睛。 内心惊愕无比。 衮冕之服? 赤舄鞋? 这可是九锡中的一样礼器啊! 要知道,九锡是天资对于臣子最高的荣誉赏赐、 仅次于死后谥号是文正二字。 然而,苏长歌如今才弱冠之年,就能获得如此殊荣,可见皇帝对他有多厚爱,将来若再次入仕,拜相封侯未尝不可。 更别说他兄长已经是中书舍人兼吏部尚书,位高权重。 想到这。 众人思路一下子就清晰许多。 一定要搭上苏家这艘船! 也就在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臣接旨,谢过陛下圣恩!” 苏长歌开口,两手抬起与肩平行,接过太子手中的圣旨。 其实他心中也有些惊讶,老皇帝上来就是九锡之礼,待遇直接拉满,这也太大方了,但他很快就明白,老皇帝的想法一直都是扶持兄长制衡丞相。 只是因为原身打了外族蛮夷,又在朝会上怒斥百官。 打断了老皇帝节奏。 这才会有此前兄长被百官打压一事。 毕竟皇帝就算是想扶持哪一方,也要找由头才行,不能硬来。 否则就是坏了规矩。 而现在,自己立新学引动天地异象,老皇帝为了制衡,自然不会吝啬。 再者,九锡之礼只是荣誉头衔,没有任何实权,而且是赐给自己,不是兄长,虽然看起来没区别,两兄弟是一家,但要真计较起来,差别还是很大的。 若兄长这个位子赏赐九锡之礼。 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妥妥马上要拜相封侯的节奏。 可自己没有官职。 拿个荣誉头衔也顶多是让人羡慕。 当然,这也等于朝廷公开向天下表态,认可心学是儒学之一。 而且有朝廷替心学背书。 不用顾虑有人操弄权术,阻止心学传播。 苏长歌心中正想着。 一双手突然拍在他肩膀上。 “我大晋有苏状元这样才华、品格出众的俊才,乃我大晋之福祉。” 太子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敦。 “臣谢过殿下夸奖。” 苏长歌说完,手捧圣旨挺起身子。 有一说一,太子对他确实不错。 虽然有故意拉拢的成分,但不可否认,大事上是一点都不糊涂。 上次涉及到谋害他儿子,太子都能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可见是他真有容人之量,也是真有一番雄心抱负在。 心念至此。 苏长歌再次出声。 “太子殿下可否用膳? “如蒙不弃,殿下可在臣府上进膳。” 此言一出。 太子脸上笑容更盛。 吃不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苏长歌主动出声留他。 不过作为太子,他还是要避嫌的,于是摆手拒绝,说道:“本宫还要回去向陛下复旨,苏爱卿的心意就心领了。” “等过几日,本宫亲自设宴,派人过来接你入府款待。” “臣谢过殿下美意。” 苏长歌开口,拱手感谢。 旁边宾客看到这一幕,眼中说不出的羡慕。 随后,太子没有在这久留,寒暄两句放下赏赐之物后就带人离开。 而祝贺的宾客也被兄长招呼,说是等到几日过后,在云水苑大摆筵席,与一众贤达好友饮酒作乐,共赏美景。 云水苑是皇都外的一处园林。 占地近千亩,水榭亭台,雕栏画栋,茂林修竹,花开满园。 平常供达官显贵们游玩取乐。 偶尔也会承接宴席。 但不等于包场。 只是划出特定区域来办宴席,宾客可以在苑内随意游玩。 即便如此,那也是银钱如流水。 而兄长苏子由,其实原本也只是打算在一处酒楼办升迁宴。 但在他看来。 弟弟立心学可是大事。 于是果断将宴席地点改在云水苑。 对此,苏长歌劝说无果后,只能表示兄长开心就好。 不过他倒也没太心疼钱 毕竟苏家上下就两个人,而且平常花销也都不怎么大,如今双喜临门,兄长想隆重一点也无妨,没必要扣扣索索的。 更何况兄长赚的钱。 他爱咋花咋花。 “兄长,宴席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我先回房休息了。” 敲定完此事后,苏长歌开口说道。 “长歌你等下。” 苏子由出声喊住弟弟。 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出声说道:“这封请柬你明日亲自到百花楼送给鱼姑娘,请她一同过来做客。” 话音落下,苏长歌微微一怔。 为啥要我亲自过去? 但想了想,还是接过请柬收入袖中,说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说完,苏长歌便信步离开。 而苏子由见弟弟答应的如此爽快,会心一笑,立即跑去祠堂还愿。 很快,苏长歌走到房间门口。 刚推开房门。 就看到桌上摆满一大堆锈迹斑斑的铜钱,约有数万文的样子。 知道这是鬼脸前辈的找零,苏长歌并没去清点数目,而是直接躺到床上,相信对方不至于在这点银钱上动手脚。 随后,他闭上眼睛。 意识潜入到识海当中的天地文宫内, 而在暗处,看到这一幕。 鬼脸面具人有些失望。 她故意把银子换成铜钱找给苏长歌,就是想让他花时间清点。 但没想到。 这个为几两银子跟自己砍价的家伙。 居然只是简单的瞅了一眼。 这可是钱啊。 万一少了一文钱他就不难受吗? 以己度人。 鬼脸面具人觉得,要是谁少了自己一文钱,她一定会跟对方计较到底。 随后,她目光再次看向躺到床上闭目假寐的苏长歌。 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坚持一下。 不能因为是举手之劳,就主动降价,一定要咬死价格不放松! 大不了... 大不了就不赚那五两银子! 第六十六章:明悟真意,以造福百姓为目标 是夜。 苏长歌意识潜到识海当中。 轻车熟路的走进文宫。 一眼望去,殿内还是空荡荡的,只有座高耸的雕像屹立在此。 “虽然八品修身境是修炼肉身。” “但七品明意境,听起来跟武道并无多少关联。” “明意,即是明心,这次给予的能力,应该是和心、意有关,明悟道理真意,或者明悟本心,念头通达之类的。” 苏长歌心中如此想到。 毕竟叫做文宫。 总不可能一直和武道有关,半点儒道的能力都没有吧? 抱着这种想法,苏长歌来到雕像前。 下一刻。 一道恢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儒道七品,明意境。” 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内久久不歇。 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苏长歌直接抬头看向雕像上面的竹简。 不多时,一页金色帛书从竹简上掉落,好似羽毛,轻轻地漂浮落下,然后化作一道金光射入自己的眉心处。 刹那间。 苏长歌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发生了变化。 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心、意,本来就不是凭感觉和言语就能阐述的东西。” 苏长歌心中思忖一句,虽然不知道哪里发生了变化,但想来应该和自己先前猜测差不多,与明心、明意有关。 就如此,他退出天地文宫。 起身坐在书案前开始提笔著书,想试试会不会有下笔如有神的感觉。 很快,洋洋洒洒数千字。 半篇阳明心学理论,外加注释和亿点点私货写完。 然而,苏长歌虽然写的很畅快,没有堵塞之处,但跟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多差别,更没有明悟本心那种顿悟之感。 心念至此。 苏长歌不由想到了什么。 放下笔缓缓站起身,摆出神人擂鼓式开始修炼武道。 但就在姿势摆好的一刹那。 他身上的气势陡然发生变化。 此刻,苏长歌进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尊屹立在天地间的神人,一拳递出,高山仰止,如日中天,世间武夫皆要俯首拜服。 暗处。 鬼脸面具人被这股气势惊醒。 “拳道真意?” 看到这一幕,饶是武道五品的她也不由瞪大了眼睛,神情错愕。 师父常说她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 但即便如此,她也是花了大工夫才触碰到武道真意的门槛。 可现在,眼前这个刚入武道的家伙,只练了几天淬体的招式而已,竟然就领悟了拳道真意,这算怎么回事? “莫非他是万万中无一的天才?” 鬼脸面具人狐疑的想着,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危机感。 按照苏长歌修炼武道的速度。 再过个一两年。 自己岂不是就要失业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不用杀人就有钱赚的轻松工作。 她有些不舍得。 而此时,苏长歌也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果然如此。” “明意明意,明悟武道真意。” “数千年前的圣贤前辈,你们到底是怎么教化众生的?” 苏长歌心中不由怪异的想到。 但倒也不觉得这个能力有哪里不好,毕竟修炼武道能够强大自身。 等将来自己武道和儒道都走到尽头,浩然正气镇压仙佛妖魔,然后再开无双和对面讲道理,教化起来确实会方便不少。 心中这样想着。 苏长歌修炼武道更加全神贯注。 很快,等到浩然正气被挥霍一空,他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动作。 随后便沐浴更衣上床休息。 而鬼脸面具人则有些睡不着,为自己将来的钱途而发愁。 就如此,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到了翌日。 苏长歌洗漱用膳完,搭乘马车来到太学院。 而当他走到黄字丁班外时。 一群学子站在堂外,赵恒、霍从文等人则在和他们聊天吹嘘。 “夫子不仅精通儒学。” “算术、兵道、诗词更是登峰造极,当世鲜少有人能与其并肩。” “信国公知道吧?” “那是我爷爷。” “他老人家常在我耳边感叹,夫子在兵道一途,远比他要强上数倍。” 霍从文开口,得意洋洋的在众多年纪相仿的学子面前吹嘘。 赵恒则在旁边搭腔,“此言不假,我父亲也常在耳边念叨,说苏夫子有治国安邦,经天纬地之才,让我跟夫子好好学。” “敢问令尊是?” 有名学子好奇的出声问道。 “当朝太子。” 赵恒语气平淡的说着,但脸上却有那么一丝得瑟意味。 听到此话,不少太学院学子沉默了。 一个信国公的孙子。 一个太子子嗣。 想到这,他们不由转头看向慕子白、陈云、沈福等人。 这群人不会也是顶尖权贵之后吧? 而正当他们思索时。 突兀间,霍从文激动的开口喊道。 “夫子,你来了!” 此言一出。 太学院学子纷纷转头看去。 见到苏长歌,立即跑上前去,他们之所以这么早来,就是有事询问。 “苏夫子。” 一众学子拱手作揖喊道。 “恩。” 苏长歌点了点头,等他们提问。 “苏夫子,昨天听了您所讲的道理,我思索了很久。” “但就在我想尝试知行合一时,却感到有些迷茫。” “仁义等善念需要靠行动去践行,但除了施舍街边乞丐外,孝顺父母以外,学生愚钝,竟不知还有何事可行。” 话音落下。 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苏夫子。” “书中常言,读书人当心怀天下百姓,以江山社稷为己任。” “学生往日倒不觉有何不妥。” “但听了您的心学,顿时觉得此言有些空谈不实。” “只是当学生想亲身践行时,却发现不知该从何做起,还请夫子教我。” 话音落下。 学子们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长歌,希望能从他这找到答案。 而此时,听到他们的话。 苏长歌有些欣慰。 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们是真动了行的念头,绝不只是心中想想。 “你们心中的疑惑我已经知道。” “想要知行合一,却不知做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去做。” 苏长歌开口说完,见众学子点头,继续言道:“对于不知做什么的学子,吾以为,你们可从喜好方面入手。” “比如说喜好精巧的器物。” “可以向工匠师傅请教原理,亲自动手实践,这也算知行合一。” “不必一味拘泥于仁义孝道之上。” 话音刚落。 一名学子立即开口问道。 “苏夫子,可那不是奇技淫巧吗?” 不少学子都纷纷点头。 他们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非也。” 苏长歌摇了摇头,说道:“奇技淫巧乃是指无用的享乐之物。” “而技艺本身无高低贵贱之分,若所造之物对百姓有利,造福万民,此技艺当为大善,功劳不亚于为官恤民。” 说到这。 苏长歌顿了顿,继续言道。 “只要所行之事不损碍于人,不违法度,无善无恶,行之亦无妨。” “若利于人,则属善行。” “但切记莫要利人同时损害无辜之人,否则便是恶行,违背良知。” 话音落下。 学子们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随后,苏长歌开始回答第二个疑惑。 不知该如何去做。 “心系百姓,绝非放在口中空谈。” “你们能有此心得,本夫子倍觉欣慰,至于该如何去做。” “吾以为,既然是心系百姓,自然要亲自去问、去了解一方百姓真正需要什么,缺什么,而不是光靠书本看来。” “就如医师,若不知病人症状,如何下药治病?” “此外,在知道了一地百姓真正需求后,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比如说一地百姓缺水灌溉农田。” “那自然要兴水利建沟渠。” “若是地处偏远,百姓出行不便,那自然要开辟道路。” “不懂水利,那就去学,或者请懂的人,开辟道路缺钱,那就去想办法筹钱、赚钱,缺人就发动附近村庄劳力。” “而如何去实现这些事情。” “便是你们你们要学的东西,也是你们要想要做的事。” 苏长歌开口,语气凝肃。 而他的话落在学子们的耳中,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以往僵化的思路。 这一刻突然发生了松动。 他们像是明悟了什么似的,无数念头从脑海中源源不断的冒出。 但就在这时。 咚! 咚! 咚! 上课的钟声响起。 苏长歌扫了眼面前的学子,挥了挥手,“你们先去上课吧。” “若是有不懂的事,那便去问擅长此事的人,学无前后,达者为师,道无善恶,善者用之则善,不必介于尊卑。” 此言一出。 学子们纷纷点头答应。 “苏夫子刚才所言,如暮鼓晨钟,学生句句谨记于心。” 众人拱手深拜后。 一脸思索的回到各自学堂。 相对于圣贤书上满口仁义道德,胸怀天下的空谈之言。 苏长歌的话对他们十分具有冲击力。 知行合一。 不必拘泥于仁义孝道之事。 只要利于百姓,造福万民,或者不损碍于人即可。 而真正心系百姓。 就必须要亲自了解百姓,而不是靠书上的文字去认识百姓。 若是不知百姓需求,就如医师不知病人之疾,而对症下药解决百姓需求,则是他们要行之事,只有这样才能称为心系百姓,否则只是嘴巴一动的伪善伪仁罢了。 这些话相较于书本来说。 全是实干之言,替他们指明了做事和努力的方向。 “等到放学便按苏夫子之言去做。” 学子们干劲十足的想着。 而此时,苏长歌刚走进黄字丁班。 一道声音便响起。 “夫子,你刚才讲的真好。” “我们全给你记下了。” 赵恒开口,满脸笑意的拿起身边陈云记下的笔记展示。 见状,苏长歌看了他一眼。 “刚才为师说的话,你们也要牢记在心,不可懈怠。” 苏长歌开口,语气依旧凝肃。 闻言,众人脸色皆是一正。 “知道了夫子。” “我等一定不负夫子厚望,知行合一,致良知,以造福百姓为目标!” 赵恒等人开口,声音洪亮。 “嗯。” 苏长歌点点头,然后说道: “今日教授兵法,但不是由为师来教,而是由信国公来教你们。” 话音落下。 赵恒等人顿时眼前一亮。 他们早就听霍从文吹自己家中有沙盘,可以模拟战场对阵。 而学兵法这几天,他们也时常会聚在一起讨论,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争执,但兵法这东西打嘴炮那分得出对错强弱。 现在正好是较量的机会。 一时之间。 赵恒等人摩拳擦掌,都准备等下用微操把对方的嘴给打服来。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嘴角微翘。 希望这群纸上谈兵的新手,等下在老信国公的教导下还能笑出声。 而他自然也不会闲着。 这趟去信国公府,苏长歌主要是想请教武道招式和技巧。 毕竟如今他空有武道修为,在招式和技巧上有所欠缺,而信国公世代武勋,府上肯定少不了刀枪棍棒拳掌等招式。 就如此。 一行人光明正大的离开太学院。 乘坐马车来到信国公府。 有霍从文在,自然不需要通报,直接就来到了后院的演武场。 看到他爹霍武正在练习射箭。 “爹,我回来了!” 霍从文开口,朝父亲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霍武怔了一下。 儿子咋这就回来了?难不成苏状元的课他也敢逃? 心念至此,霍武一脸怒意的回过头,刚想教训,但很快看到苏长歌,立即变脸笑道:“苏贤弟,你怎么来了?” “贸然登门,还请霍兄勿怪。” “这次前来乃是为了找老国公,请他老人家教授吾弟子兵法。” 苏长歌开口,拱手作揖。 “都是自家人,贤弟不必多礼。” 见状,霍武弓箭都没放下就快步走上前,并朝霍从文说道:“去请祖父过来,就说苏夫子来了,请他教授你们兵法。” “诺。” 霍从文答应一声后快步离开。 此时,霍武再次开口。 “苏贤弟,你才弱冠之年。” “不仅精通兵法,如今还立新学,能文能武,实在是了不起。” 霍武一脸敬佩的夸奖道。 征战沙场多年,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对一个读书人如此佩服。 “霍兄过奖了。” 苏长歌淡淡一笑。 随后开门见山的说道。 “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事想请霍兄你帮忙。” 霍武听到这一口一个霍兄,心情极佳,豪爽不羁的喊道:“有什么事贤弟你尽管开口,为兄一定帮你到底。” 听到这话,苏长歌也不矫情。 “霍兄。” “我想请你教我武艺。” 声音响起,霍武微微一怔。 但很快便想起,自己这贤弟不是普通读书人,武道已然入品。 “哈哈哈...” “为兄还当是什么事呢。” 霍武发出豪爽的笑声,接着问道:“贤弟你想学那门武艺?” “我从没学过武艺。” “霍兄你看,我应该从哪里学起?” 苏长歌开口问道。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正儿八经的接触过武道。 “没学过...那就学射箭吧。” 霍武沉吟一会,然后扬起手中的弓,自信的说道:“为兄善射。” 第六十七章:君子五射,蛮夷使臣 “射箭?” 苏长歌看了眼霍武手中的弓。 射乃君子六艺其中之一。 而射有五法。 分别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白矢,指的是箭头能射穿靶子,考验君子的臂力强弱。 参连的难度颇高。 一箭先发,再连射三箭,看上去就像连成一条的直线。 剡注,箭矢发射迅疾,瞄时短促,刚上箭就要放箭而中,井仪则是四箭连发,不仅要射在靶子上,还要有井之容仪。 至于襄尺。 乃是指臣子与君同射,要向后退一尺地让君,示尊鄙有别。 这一箭,射的是人情世故。 而作为刚学射的新人,除了襄尺以外其他的都可以不纳入考虑。 “既然霍兄善射。” “那我便从射箭开始学起。” 苏长歌开口答应。 走上演武台准备学习射艺。 赵恒等人看到这一幕,目光齐齐汇聚在夫子身上,眼中满是好奇。 像夫子这样堪称全能的奇才。 射箭应该难不倒他吧? “贤弟,你初学射。” “先用这副三石的铁胎弓练习吧。” 霍武出声,拿出一张漆黑的弓递给苏长歌,补充道: “你已武道入品。” “即便五石之弓也能驾驭。” “但你目前最重要的,是掌握搭弓射箭的要领,以及射中固定靶。” 话音落下。 苏长歌点点头,接过铁弓。 刚想拉开弓弦试下。 但却被霍武急忙出声劝阻。 “贤弟不可。” “弓上无箭不可轻易拉弦。” “若是空放,不仅会损伤弓身,还会导致弓身崩裂,伤及自身。” 霍武开口,顺带递上两支箭矢。 看得出来他极其爱惜弓。 “嗯,多谢霍兄提醒。” 苏长歌点点头,接过箭矢,打消了拉弓空放的念头。 论搭弓射箭,他本来就是行外人。 霍武说的乃是经验之谈。 听到了。 记在心里总是不会吃亏的。 随后,苏长歌将箭搭在弦上。 侧身而立,一手握弓,一手拉弦,摆出和记忆中类似的姿势。 此时,霍武的声音再次响起。 “左肩对准目标靶位,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微向前倾。” “右手以食指、中指及无名指扣弦,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左手以虎口推弓固定。” 霍武开口,语气严肃。 此时他就像位严厉的老师,不断纠正苏长歌的姿势。 而很快,在霍武的教导下。 苏长歌搭弓射箭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身上散发一股莫名的气势。 “目光瞄准靶心。” “瞄准后右肩继续加力,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箭即射出。” 霍武说完,目光停留在苏长歌身上。 等待他瞄准后射出。 而此时,苏长歌全神贯注的盯着靶心,浑然忘我。 也就在这一刻,他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仿佛百步穿杨的神箭手,给人一种只要瞄准脱弦,就一定能中的感觉。 慕子清等人眼神灼灼的盯着夫子。 相信他能一发命中靶心。 霍武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禁流露出浓浓的惊诧之色。 箭意? 我没看错吧。 贤弟他不是才初学射箭吗? 怎么可能会领悟箭意? 不只是他。 此时被霍从文请来的老信国公目睹这一幕,心中也倍觉惊诧。 苏状元在箭道上也有如此造诣吗?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陡然松开右手三指,箭矢如流星般暴掠而出。 下一刻,在众人的视线下。 箭矢脱靶了。 见状,赵恒等人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 霍武没有说话,悄然松了口气。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贤弟初学射,怎么可能领悟箭意,而且还一发就命中靶心。 唯有老信国公,望着那根射空的箭矢,再看了眼苏长歌,刚才那一刹那,他确实感受到一丝丝箭意的痕迹。 转瞬即逝,但它确实在。 而此时。 霍武拍了拍苏长歌的肩膀。 “贤弟莫要灰心。” “想当初为兄也是花了数天苦工,才掌握射箭要领,命中靶心。” “即便这样,为兄如今还是成了大晋前九的箭手。” “以贤弟你的资质。” “只要勤加练习,将来肯定位居前列。” 霍武开口,语重心长的说道。 “霍兄过奖了。” 苏长歌笑了笑,并没有因刚才那一箭没中而感到介怀。 他的态度很端正,箭道上自己就是新入门的学徒,虽然有天地文宫辅助,但还是要靠自己慢慢积累练习才行。 就跟武道修炼一样。 一步一个脚印,都需要自己去走。 顶多比常人走的快一点罢了。 也就在这时。 老信国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状元,一日未见,就成了儒道立派宗师,老夫佩服。” 老信国公开口赞扬道。 “哪里,老国公您过奖了。” 苏长歌自谦一句,接着说道:“教兵法一事劳烦您老费心了。” “无妨,闲着也是闲着。” “正好蛮族那边也消停下来,不再调兵,上次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他们很快会再派使臣过来。” 老信国公开口,瞥了苏长歌一眼,这可是比武勋还激进的主战派。 但奈何大晋国库空虚,而且皇帝陛下年迈,天时不多,这个时候内部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想开战也没用。 “恩,多谢国公告知。” 苏长歌点点头,脸色没有发生变化。 蛮族使臣要来便来。 上次和谈被原身给搅合黄了。 这一次。 若提出的条件还是像上次那样,那自己说什么都要出手制止。 我辈读书人,可以战死,可以殉国。 但脊梁却绝对不能垮。 外族蛮夷若是执意要打。 那就打! 未战先怯,卑躬屈膝的乞求和平,甚至不惜纳贡和亲算怎么回事? 对方会因为你纳贡和亲就不打你? 不过是权宜之计,没把握一举拿下大晋,所以才借机敲诈一笔罢了。 既然如此,与其畏手畏脚。 不如破而后立。 利用战争转移百姓和官绅地主的矛盾,重新分配土地等资源。 否则既不变法,又不开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力日渐衰弱,敌人越来越强,此消彼长之下,与待宰羔羊无异。 到那时蛮夷再大举南侵。 千里枯骨,哀鸿遍野。 百姓们颠沛流离,生不如死,被蛮夷铁骑踏碎脊梁,当作人牲买卖。 回想起前世史书上那段黑暗屈辱的历史。 以及那一个个带血的字眼。 何其凄惨! 何其悲凉! 苏长歌不愿目睹那一幕。 所以大晋必须要改变。 要变法!要变强!也唯有这样才能在蛮夷铁骑下护住天下百姓! 但要做成这事,必须要培养一批志同道合,又有能力的人,再加上手里的枪杆子,如此变法才能顺利推行下去。 正想着。 耳边传来老信国公的声音。 “苏状元。” “你就安心的练箭,这帮小崽子交给老夫,保证不会给你教坏。” 老信国公开口,颇为自信。 征战沙场如此多年,调教一群新兵蛋子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有劳您老了。”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随后又拿起一根箭矢搭在弓上,寻找刚才那种忘我的感觉。 下一刻。 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身上的气势再次发生变化。 而看到这一幕。 老信国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果然如此。” “老夫就知道不会有错。” “没想到苏状元竟还是练箭的奇才,初学射艺就能触碰到意境门槛。” 老信国公心中暗暗想到。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箭矢再次脱弦,啪的一声没入靶子边缘处。 “不错,竟然中靶了。” 霍武夸奖一句,心中觉得苏长歌天赋不错,是可塑之才。 闻言,老信国公摇了摇头。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像这种刚学就摸到箭意门槛的。 天赋异禀,日进千里,估计再射几箭找到感觉就能命中靶心。 就算换成山间猎户来教也差不了太多。 而以苏长歌资质和名气。 将来必定是圣贤一般的人物。 担任他的箭术老师,跟青史留名几乎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 老信国公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射艺有天赋,骑术只要不是差到离谱,那骑射也不得了。 既如此。 那为何不让苏状元去练下骑术? 万一要是成了。 自己这傻儿子就赚大发了。 圣贤骑术、射艺之师,再进一步还能直接武道之师,一家人都跟着沾光。 随即,就在苏长歌准备射第三箭时。 老信国公开口说道。 “老话说得好。” “骑射并学方为上乘。” “苏状元若是不嫌弃,老夫这就让霍武带你去校场。” “那边不仅能练箭,还能练习骑术。” 声音响起。 还没等苏长歌决定是否答应。 霍武却是蹙紧眉头。 “爹,您这哪来的老话?孩儿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骑射并学?” “这根本是误人子弟之言。” “如今苏贤弟连射箭都没学好,就去学骑射,您不会是老糊...” 霍武开口,还想继续说下去。 但被老信国公给打断。 “武儿。” “为父很久都没考校你的武艺了。” “今日咱爷俩过过招吧。” 老信国公一脸和善,拿起身边一根最粗的棍子,缓步走上前。 见此情形。 霍武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赶忙劝阻道。 “爹,孩儿都四十了。” “而且边上还有这么多小辈在。” “要不等以后吧,以后有机会咱爷俩再过过招,您现在就...” 霍武的话还没落下。 一道棍影袭来。 吓得他连退数步躲闪。 随后啪的一声。 棍子砸在地上,演武台的地板瞬间被这股强横力道轰碎,木屑横飞。 “内力?!” “有您这么狠的爹吗!” 霍武看着地上的窟窿,瞪大了双眼,额头滴下阵阵冷汗。 只是还未等他缓过神,又有数重棍影袭来,霍武情急之下从旁边抽出一柄长刀,用刀背挡住老爹袭来的棍子。 “还敢拿刀对着我?” 见状,老信国公力道再次加重。 刀棍发生碰撞。 嘭的一声。 霍武虎口一震倒退数步,想要出言认输,但他爹根本不给机会。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 但他那里是老信国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棍子打的嗷嗷叫。 而苏长歌早就跳到台下。 饶有兴致的看着父慈子孝的戏码,并在心中揣摩老信国公的招式。 赵恒等人则是完全抱着看戏的态度,脸上笑呵呵的,而其中笑容最灿烂的,当属霍从文,甚至激动时还会挥拳踢腿。 看得出来。 这家伙以前没少挨他爹揍。 很快,盏茶工夫过去。 霍武有些支撑不住。 除了脸以外,身上全是父爱的痕迹,红一块紫一块。 不过好在老信国公的本意只是教训一下,也没想着往死里打,待到棍子出现裂缝快断开后,气就消的差不多了。 于是停手说道。 “武儿。” “你的武艺怎么退步了。” 老信国公开口,心情畅快不少。 “孩儿武艺生疏。” “有负父亲厚望,还请恕罪。”. 感受到身上火辣辣的疼痛,霍武低头抱拳,语气恭敬至极。 “原来如此。” “日后记得勤加练习。” “若是再像今日这般不堪,为父可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老信国公开口,像个慈爱的老父亲。 霍武看到老爹的模样。 嘴巴张动,似乎想要说话,但身上的疼痛让他老老实实的闭嘴。 见状,老信国公很是满意。 棍棒底下出孝子。 圣贤诚不欺我。 随后,他转头望向苏长歌。 “苏状元。” “老夫的本意不是直接练习骑射。” “只是一直练习射艺,过于枯燥乏味,臂力也吃不消。” “去校场正好可以练练骑术。” 老信国公开口,解释清楚本意。 闻言,苏长歌想了想。 觉得确实有些道理,而且多掌握一门技艺对自己也没坏处。 再者留在这,弟子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射箭上,没办法专心学习兵法,亦或者是钻研其他学问,还不如去校场。 心念至此。 苏长歌点头答应道。 “恩。” “还是您老思虑周全。” 听到此话,老信国公一脸满意,接着瞥了眼不成器的儿子。 瞧瞧人家苏状元怎么跟老夫说话的。 再瞧瞧你这憨货。 看着就来气。 想到这,老信国公喝道:“你没听到苏状元答应了吗?” “还不快去备车。” “莫非你还想与为父切磋武艺?” 声音响起。 听到切磋武艺四个字。 霍武不敢怠慢。 立即朝苏长歌喊道:“贤弟,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 霍武瞥了眼自己儿子。 刚才老子挨揍。 你小子笑的最开心,看来晚上老子也得教教你小子武艺了。 随即,霍武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 就带着苏长歌前往校场。 而站在原地的霍从文接触到老父亲的眼神,身子一颤 回想起刚才爷爷揍父亲,差点把棍子都给打断的场景,不禁咽了咽口水,将目光看向身边唯一能救自己的爷爷。 “放心。” “你爹要敢打你,老子第一个揍他!” 老信国公开口,脸上看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之色。 第六十八章:苏状元,您的马来了 很快。 苏长歌跟着霍武来到一处军营。 营地被拒马和鹿砦包围。 隔数米还有士卒把守,除非是武道高手,否则普通人难以闯入。 此时,见苏长歌用目光打量周围。 霍武出声解释道。 “贤弟。” “此乃三千营的一处军营。” “皇都禁军共分为五支。” “分别是三千营、御林军、亲卫军、虎贲军、护城营。” “其中御林军、亲卫军和虎贲军负责戍守皇城,三千营和护城营负责屯卫皇都,禁军总兵力大约有八万人左右。” 霍武开口,丝毫没把苏长歌当外人。 但也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毕竟苏长歌兄长是吏部尚书,皇都的兵力对他不是什么大秘密。 真正的机密,是禁军平常如何布防。 但这个别说霍武,就连老信国公也不知道,更不敢去知道。 “多谢霍兄介绍。”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若是他没记错,上次兄长官印调动的就是三千营的士卒。 就是不知道。 那个欠自己一顿酒的校尉在不在这。 随后,苏长歌与霍武进到营地,士卒显然认识霍武,连盘问都给免了。 校场上,数百名士卒正在操练。 练习射艺的也有不少。 一个个的都身穿麻衣粗布,或者袒胸露臂,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贤弟,你用这张角弓先练着。” 霍武开口,将挑好的三石弓和一筒箭矢递给苏长歌。 “好。” 苏长歌答应一声。 但就在他刚接过箭矢和长弓时。 背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霍将军。” “您今日怎么来了?” 一个身穿薄甲的校尉主动迎了上来,面色恭敬。 苏长歌循声望去,发现面容有些眼熟,正是上次包围太学院的校尉,只是相比之前,脸部轮廓要圆润不少。 “李校尉。” “我带我贤弟过来练习射艺。” “顺带练下骑术。” 霍武开口,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不是因为职位高,而是带在身边的苏贤弟很给他长面子。 “将军的贤弟?” 闻言,李校尉有些好奇的看过去。 一刹那,看到苏长歌的这张脸,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苏...苏状元!” 李校尉失声喊了出来。 自上次包围太学院学宫后,他原本还担心被人找麻烦。 直到兵部传来命令。 将他从正八品的宣节校尉,连升两级,拔擢到正七品致果校尉。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懵了。 就像是天上掉馅饼正好砸到他脑袋,让他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升官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只是帮顶尖权贵一个小忙。 就能省去数年苦功。 也正是这样,李校尉本想设宴好好答谢苏长歌。 但当他到苏府门前。 看到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权贵,露出一脸讨好谄媚的笑时。 他呆住了。 虽然苏长歌只是太学院夫子。 但人家的身份地位,岂是自己这种泥腿子所能比拟的? 正七品武官,在这种层次的大人物眼里,又算什么东西?肯出手提拔他就很不错了,说不定已经忘了他这小小校尉。 而此时。 见对方认出自己,苏长歌打了声招呼。 “校尉兄弟,好久不见。” 听到声音。 李校尉脸上有些惊讶。 “苏状元竟还记得在下?” “不过在下哪配与您称兄道弟,若不嫌弃叫我李校尉就是。” 李校尉开口,有些受宠若惊。 亲身体会过权力的恐怖和地位差距,他不敢再像当初那样随意。 而听到两人交谈。 一旁的霍武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贤弟。” “你和李校尉认识?” 霍武开口,询问两人的关系。 “认识。” “李校尉之前帮了我一个大忙。” “而且还欠我一顿酒。” 苏长歌面露笑意,出声回答道。 听到这话,李校尉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觉得他真是自己贵人。 而霍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李校尉。 既然贤弟这样说。 那看在贤弟的面子上,日后可以考虑多照顾下此人。 若是能力足够就拔擢一级,能力不够就再磨砺几年升上去,实在不行给个散职,多加点俸禄,也算是报答他了。 正想着。 李校尉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您客气了。” “在下当时不过是奉命行事,也是多亏了您才能连升两级。” “那顿酒,等您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都可以来找在下还上。” 李校尉开口。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尊敬和感激。 他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有恩必报他一直记在心中。 “嗯。” “以后有机会一定。” 苏长歌笑着点点头。 他对李校尉的转变倒不觉得有什么,设身处地,换谁来都差不多。 而且跟那些上门讨好的不同,李校尉最起码没谄媚奉迎,只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本能习惯了上下尊卑。 随后,苏长歌并没有久聊。 “李校尉。” “我还要练习射艺,等以后有空暇咱们再一起叙旧。” 苏长歌开口说完。 “好好。” 闻言,李校尉连连点头。 识趣的退至到一旁,没有叨扰苏长歌练习射艺。 他不是没见过贵人到校场练箭,只能说中不中靶,中谁的靶,全靠运气,但也有不少的武勋贵族能箭无虚发。 至于读书人,能中靶就不错了。 当然,李校尉不是轻视。 毕竟读书人靠的是脑子和笔杆子,练箭只不过是闲暇打发时间罢了。 此时。 周围其他人的目光也汇聚过来。 “那是霍将军的好友吗?” “刚才我听到霍将军喊贤弟,关系应该不错。” “儒生老爷,应该只是过来打发时间,等下大伙都别笑,射的时候故意射歪一点,给霍将军朋友一点面子。” 士卒们声音很小,窃窃私语的说着。 而此时,苏长歌面向靶子。 举起手中的弓,神情专注,箭矢搭在弦上瞄准靶子中心。 刚才在信国公府射了两箭以后。 他逐渐找到了感觉。 这一刻,他再次进入浑然忘我之境,眼中只剩下前面的靶子。 “不得不说,贤弟射箭才刚入门。” “但这身气势确实唬人。” 看到这一幕,霍武心中思忖一句。 如果不是家中那两箭没中。 光是这一身凌厉气势,他没准还真以为是箭意。 只可惜... 突然,咻的一声响起。 一根箭矢划破空气,如流星一般笔直的插入靶心。 霎时间,霍武直接怔在原地。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面在府上还菜的一批的贤弟,来到校场后竟然一箭命中靶心。 难不成是运气或者巧合? 不只是他,旁边的李校尉和众多士卒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固然,一箭命中靶心不算太难。 很多弓手只要全神贯注。 基本都能够做到。 但读书人什么时候射箭这么好了?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苏长歌身上,眼神复杂。 不知道他这是走了狗屎运。 还是真有实力。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再次搭弓射箭。 这一次。 他的动作要比之前快上很多,甚至只是简单的瞄准后。 箭矢就从弓上脱弦射出。 啪的一声! 靶心上多出第二只箭。 看到这一幕,众人目瞪口呆。 一次或许是意外,但两次呢?不可能有人运气这么好吧? 只是,还没等他们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苏长歌再次射出一箭。 啪的一声! 又又又命中靶心! 紧接着,苏长歌的速度越来越快。 啪啪啪的中靶声不断响起。 校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目光看向苏长歌。 “贤弟不会真领悟箭意了吧?” “这天赋也太妖孽了!” 看着靶心处不断增多的箭矢,霍武眼神呆滞,干咽一口口水。 他自忖自己在箭道上的天赋不差,否则也不可能跻身到大晋前九的箭手行列,可和苏长歌比起来完全就是垃圾。 不对,不只是他。 排在他前面的八个人,单以天赋来论,没一个能打的! 想到这里。 霍武的眼睛突然一亮。 贤弟有如此天赋。 那他作为贤弟的箭术老师,以后传出去岂不是扬名立万? 他不能当第一,但未来的大晋第一射手却是他教的。 不就变相等于他是大晋第一? 也就在此刻。 霍武终于体会到他老父亲的良苦用心。 “骑射,必须学骑射。” “这么好天赋,不学骑射怎么行!” 霍武心中如此想着。 与此同时。 李校尉等士卒看着靶子,心中对苏长歌无比佩服。 与文人相轻不同,军营中最看重的就是拳头,谁的实力强谁说话,想哔哔也可以,那你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就行。 没实力也敢嚼人家舌根,信不信等下嘴都给你打歪来。 也就如此。 在士卒钦佩的目光下。 苏长歌很快射完了箭筒内的箭矢,等他再次下意识伸手去拿时。 却发现摸了个空。 “就没了?” 回过神的苏长歌脸上露出意犹未尽之色。 在他搭弓射箭每每命中目标时。 就好像是完成了一个小目标,心中会升起一股股酣畅之感。 简而言之,就很上头。 随即,苏长歌转头看向霍武。 想请他再拿筒箭矢来。 但还没等自己开口,霍武就抢先出声。 “贤弟,射了这么久也累了。” “正好练习骑术放松下,老话说得好,骑射并学为上乘。” “来人,去牵匹战马来!” 声音响起之后。 李校尉直接朝马厩方向跑去。 而苏长歌看着眼前突然转变的霍武,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但凡早有这觉悟。 他之前也不至于挨那顿毒打。 不过话又说过来。 也正是从霍武身上,苏长歌才明白了圣贤为何要学武道。 因为有的时候,对有的人,拳头真的要比嘴巴更具有说服力,比如老信国公,他用嘴教化不了霍武,但拳头可以。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放下手中的角弓,挥动手臂,活动一下筋骨。 “贤弟,你口渴吗?” “要不为兄去给你拿点水来吧。” 霍武一脸讨好的说道。 这哪是贤弟啊,这是自己成为大晋第一射手的希望啊。 “不用了。” 闻言,苏长歌连忙摆摆手。 不知为什么。 这一刻他从霍武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兄长苏子由的影子。 莫非这个世界人均弟控属性? 正想着。 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 苏长歌转头看去,只见李校尉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奔驰而来。 “苏状元,您的马来了。” 李校尉开口,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苏长歌。 苏长歌:..... 这波啊,这波属于恩将仇报啊。 随即,他出声答谢。 “多谢李校尉送马前来。” 苏长歌答谢的同时,接过缰绳,目光看向停在身前的骏马。 他虽然对马匹没多少了解,但眼前这匹黑马,膘肥身健,体形匀称,鬃毛整齐,比平常拉车的驽马要好上数倍不止。 这时,霍武的声音响起。 “此马不错。” “而且看上去性子温顺。” “李校尉费心了。” 霍武开口,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将军您过奖了。” 感受到肩膀传来的重量,李校尉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他刚才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要报答下苏状元,所以才特地跑到马厩,把自己的爱马牵出来供他骑练。 而此时,苏长歌突然出声。 “霍兄,李校尉。” “士卒们上战场也是骑这样的马鞍吗?” 苏长歌开口,抬手指着骏马身上用皮革制成的粗陋马鞍。 “对呀。” “没有马鞍的话,兄弟们长期骑马,臀部和裆部会出现磨损。” “而且厮杀时还容易从马上掉下。” 霍武以为他不懂,出声解释道。 听到这话。 苏长歌心里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骑兵这么落后,居然连个像样的马鞍都没有。 不仅如此,马镫、马掌也没有。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 穷则思变。 马鞍、马镫、马掌都是为了辅助骑兵骑马而诞生的。 可这个世界有武道在。 但凡入品武者,几乎不需要担心从马上掉下来。 如此一来,马镫、马鞍、马掌这种辅助工具不能说毫无意义,但却没有前世那么至关重要,发展也就停滞下来。 想到这。 苏长歌看了一眼霍武。 最后还是没把马镫、马鞍、马掌告诉他。 不是敝扫自珍。 而是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好仿制了。 大晋这边又缺战马。 若是技术传到了外族蛮夷那边,到时候反倒对大晋这边不利。 然而,就在苏长歌思索之际。 一阵号角声突然响起。 下一刻。 士卒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穿好衣服,整齐有序的排成队列站好。 “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吹响集合号角?” “莫非是发生什么大事?” 此时,霍武脸上有些疑惑。 第六十九章:蛮夷铁骑精锐,哀兵必胜,骄兵必败 此时。 苏长歌也被号角声吸引了注意力。 望了眼排列整齐的士卒。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校场的高台,只见太子殿下踱步走上去。 身边还跟着个仪表不凡的官员。 一袭大红色官袍,须长三尺,长相儒雅,身上散发高位者的威严。 此人苏长歌认识,正是当朝丞相秦辅。 “太子殿下和丞相怎么来了?” 这时,霍武也看到了高台上的两人,心中疑惑更甚。 但他也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 于是主动牵起缰绳。 “贤弟。” “我们过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霍武开口,示意苏长歌迂回绕到高台旁边,听听是什么事。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两人一马就这么向着高台走去。 而此时,高台之上。 太子和丞相两人站在一起,面向下方排列整齐,面容凝肃的将士。 “丞相。” “我大晋将士与蛮夷相比如何?” 太子看着台下体格健壮,昂首挺胸的将士,言语间颇有自信。 此营,乃是三千营最为精锐的士卒。 而三千营,乃是昔日太祖皇帝所创,初立之时因有三千铁骑闻名。 时至今日,大晋虽然缺战马,但依旧满足了三千营的战马需求,而且还扩充了步兵和弓兵,用于协同骑兵作战。 而太子之所以有此问。 乃是因为上次苏长歌殴打蛮夷使臣后,两国险些开战。 直到丞相出面安抚。 蛮夷才答应派人前来重新和谈。 只不过这次的使臣有些特殊。 乃是蛮族首领的第四子。 而且还带了两百铁骑,说是想与大晋的士卒比比谁更勇武。 但话虽如此,实际上就是带兵前来示威,讨回上次使臣被打的面子,逼迫大晋答应纳贡和亲的条件,甚至牟取更多利益。 除此之外,蛮夷或许还有借机试探大晋士卒战力的想法。 只是不管这么说。 对大晋而言。 若是能赢下这次的较量,在两国谈判上肯定会占据更多话语权。 说不定还能扬眉吐气,免了纳贡和亲。 也正因如此。 大晋答应了蛮夷的要求。 而老皇帝,也将挑选士卒与蛮夷骑兵较量的事交给太子负责。 此时,听到太子的问题。 丞相秦辅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 “非是臣想长他人志气。” “但这一次,外族首领派其四子托托木领兵前来谈判。” “而托托木在草原上以勇武著称。” “他所带的将士,必然是草原上的铁骑精锐,势不可挡。” “我们三千营的将士虽然精壮,但臣有幸见过草原铁骑精锐的威武,与他们相比,三千营的将士还是稍逊一筹。” “若是两支铁骑较量,三千营恐怕不是草原铁骑的对手。” “故而臣以为。” “这次谈判还是以和谈让步为主。” “提前准备好岁币,以及送公主出嫁的事宜,免得到时仓促。” 秦辅开口,语气笃定。 他不认为大晋将士与蛮夷精锐较量有胜算。 而原本踌躇满志的太子。 在听完丞相这番话后,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虽然不主战,但蛮夷欺人太甚。 不仅让大晋纳贡岁币,嫁女和亲,如今还派铁骑示威,逼迫大晋答应条件。 若是就这样屈辱的捏着鼻子认了。 太子有些不甘心。 可是,丞相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浇在他头上,让他认清现实。 也就在这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丞相果然深思熟虑。” “未忧胜,先忧败,一言就认定我大晋将士必败无疑。” “提前准备给蛮夷纳贡和亲。” “我大晋有丞相你在,真乃蛮夷之福也,长歌佩服至极。” 苏长歌开口,阴阳怪气。 听到此话,秦辅转过头看向苏长歌,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番话表面上是佩服他。 但任谁都听得出来。 苏长歌是在讥讽他未战先怯。 并且担任大晋丞相,却是福及蛮夷,话里话外骂他曲通蛮夷。 损大晋而利蛮夷。 此时,太子也循声看到了苏长歌。 “苏状元,你怎会在此地?” 太子开口询问道。 “臣参见太子殿下。” 苏长歌拱手作揖,然后解释道:“臣今日随霍将军来此练习射艺。” 话音落下。 太子目光看向一旁牵马的霍武。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见状,霍武赶紧拱手作揖。 “原来是这样。” 太子点点头,知道苏长歌与老信国公交好,因此心中并无芥蒂。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苏长歌一个读书人跑来练箭干嘛。 正想着,丞相的声音响起。 “苏状元。” “你不在太学院教书,跑来校场练习射艺,老夫并无意见。” “但此次两国和谈乃是大事。” “若像你上次那样,殴打外族使臣,只会挑起两国之间矛盾。” “更何况,上一次如果不是外族首领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单凭你殴打使臣一事,就足以对方借机与我大晋开战。” 秦辅开口。 数落起苏长歌殴打使臣之事。 但随后话锋又一转 “当然,老夫不是埋怨苏状元你。” “只是你还年轻,两国邦交之事涉及太深,你把握不住。” “轻率妄为只会惹来更大的祸事。” “纳贡和亲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难道苏状元你想见到两国兵锋相交,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 “还是说,你想用我大晋将士的鲜血,去争这一时之气!” 秦辅开口,语气突然加重,从刚开始长辈对晚辈语重心长的敦敦教诲,变得严肃端正起来,脸上神情不怒自威。 见状,苏长歌并没有被吓着,直接开口大声质问道。 “一时之气?” “好一个一时之气!” “外族蛮夷无礼,派铁骑过来羞辱逼迫我大晋答应纳贡和亲!” “尔身为大晋之丞相。” “不思如何报效朝廷,维护大晋尊严。” “反而未战先怯,指责他人不与你一同弯下脊梁,向外族卑躬屈膝。” “将维护国体尊严贬为一时之气!” “秦辅!” “尔为大晋之民乎!” 苏长歌开口大声质问。 没给这位丞相留半点面子。 蛮夷这次来势汹汹,摆明是向大晋示威,羞辱逼迫大晋。 相当于往大晋的脸上甩了一巴掌,再吐了口唾骂,结果你踏马不仅不打回去,还笑嘻嘻的答应对方纳贡和亲的条件。 同时还不允许其他人打回去。 真应了那句老话。 有的人跪久了,就再也站不起来。 而且看到别人站起来还要出声指责,埋怨为什么不一起跪下。 妥妥的买办行径。 靠出卖大晋来攫取自身利益。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秦辅脸色阴沉的可怕,看向他的眼神露出刺骨冷意。 然而。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时。 秦辅转头看向太子。 “殿下。” “老臣虽然与苏状元意见相左,但我二人都是为了大晋朝廷。” “苏状元才华绝世。” “他想与外族一较高下,维护大晋国体尊严,臣万分理解。” “臣虽主和,但也愿促成这事。” “故在此恳请太子殿下。” “将此次挑选、训练士卒与外族铁骑较量之事,交由苏状元负责。” “若是此战得胜,臣便不再言岁币和亲之事,若是不能,那就请苏状元不要胡搅蛮缠,干涉两国邦交和谈之事。” 秦辅开口,语气诚恳无比。 虽然他心中很恼火。 尤其是听到苏长歌直呼其名,质问他是不是大晋子民的那一刻。 他恨不得把对方这张破嘴给撕下来。 但秦辅很快便冷静下来,并给苏长歌设了个套,逼他往里面钻。 好,既然你要争这一口气。 那老夫就给你机会。 将与蛮夷较量的差事交给你来做,你不答应就证明你只敢哔哔。 答应了更好,到时训练的士卒被草原铁骑打败,武勋中多多少少会有人不满,觉得是因为你一个儒生负责训练才会败北。 而陛下为了保全太子也会训斥负责之人。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堵住苏长歌这类人的嘴。 邦交乃是国之大事。 他们这群只会嘴上喊着有辱国体尊严的读书人懂什么? 靠一个公主和岁币就能换来和平。 这笔买卖完全划得来。 至于说取胜。 丞相压根不认为苏长歌有本事做到。 毕竟你在儒道上能大放异彩。 但不代表你在训练士卒上就很擅长,更别说还是与草原精锐对抗。 而同样是想到这点。 太子此时也有些为难。 经丞相先前一说,他对三千营将士战胜蛮夷精锐也没太大信心。 让苏长歌负责。 万一败了等于害了他的名声。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突然出声喊道。 “好,就按秦相说的办!” “殿下。” “还请将此事交给臣负责。” 苏长歌开口。 拱手作揖面向太子,语气坚定。 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他也会插手大晋与外族蛮夷的谈判。 如今正好有了一个由头。 还能让丞相不再提纳贡和亲之事。 算得上一举两得。 而此时,霍武听完苏长歌和丞相的话。 出身武勋世家,在沙场上与蛮夷对阵数年的他,心中顿时憋着口气。 我大晋将士岂会弱于蛮夷? 什么特娘的精锐? 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随即,霍武开口附和道。 “殿下,臣愿与苏状元一同负责此事。” 声音响起。 太子看了眼苏长歌,接着又看了眼霍武,决定答应他们的请求。 “好,既然两位有信心。” “那此事孤就托付到两位爱卿手上。” 太子开口,语气沉稳温敦。 丞相秦辅的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若只是苏长歌开口请求。 他还会考虑一会,毕竟苏长歌是个文臣,没有统兵的经验。 但霍武乃是军中宿将,老信国公的儿子,他要是辅佐苏长歌训练士卒,能力上没问题,即便最后败了,也不会被人太多诟病。 “臣谢过殿下。” 闻言,苏长歌和霍武拱手作揖。 看到这一幕。 秦辅只觉苏长歌年少轻狂,没见过草原铁骑精锐驰骋纵横的壮景。 见过了,他就不会有如此信心了。 心里如此想着。 秦辅朝太子拱手说道。 “殿下,既然此事已经敲定。” “中书省还有许多公务等臣处理,先行告退,还望殿下应允。” 话音落下。 太子点了点头。 让苏长歌负责从三千营选出士卒,与蛮夷铁骑精锐的事已经定下。 丞相继续留在这也没啥用。 “好,。” 太子开口说完。 丞相秦辅拱手行礼后转身离开兵营。 而就在他前脚刚走,太子转头便看向苏长歌,出声询问道。 “苏状元,你可是有何良策?” 此言一出。 霍武也随之看向苏长歌。 毕竟刚才贤弟开口时的样子太自信了,就像有十足把握一样。 这时,听到太子的问题。 苏长歌淡淡一笑,意味高深的说道。 “殿下,你可知兵分三等。” “孤愿闻其详。” 听到这话,太子顿时来了兴趣,霍武也投来期待好奇的目光。 “兵分三等,最下之兵乃强征而来,被迫而战,需派人时刻督战,稍遇挫折便分崩离析,军心涣散,不堪大用。” 苏长歌开口,侃侃而谈。 太子和霍武点了点头,同意这套说辞。 随即,苏长歌继续道。 “中等之兵。” “为了军饷或建功立业而来。” “若平常征战尚可。” “但若是陷入危局或遭逢大败,动辄哗变投降,或者甘心被俘。” 话音落下。 太子和霍武两人再次点头。 对于中等之兵而言。 打仗的目的就是吃饱饭或者建功立业,很少以命相搏的。 毕竟只要不死。 投降或成为俘虏对他们谈不上羞耻。 “上等之兵,也是最强之兵。” “他们不是为自己而战。” “而是为了家国,为了百姓,为了千千万万的同胞而战!” “此乃无敌之师。” “从上到下,皆是心存信念之人。” “即便遭遇死局,那也会血战到底,战至最后一人才肯方休!” “如今蛮夷羞辱我大晋,将士们知道后必定同仇敌忾,拼尽全力死战到底,而蛮夷又远道而来,有轻视之心。” “正所谓哀兵必胜,骄兵必败。” “我大晋上下,对向蛮夷纳贡和亲满腔愤怒,岂会甘心输于蛮夷!” “这一战,我大晋必胜!” 苏长歌开口,锵锵有力的说着。 而听到这热血沸腾的声音。 太子和霍武两人看着眼前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苏长歌。 这一刻,两人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那无敌之师的影子,跟着一起心潮澎湃起来,战胜蛮夷的信念也随之增强。 “大晋必胜!。” “好一个大晋必胜!” “苏状元,这一战孤就托付给你了。” “若有所求,尽管提出来!” 太子开口,有些兴奋。 在苏长歌一番分析激励下,此时他也找回了自信。 “殿下。”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臣想向殿下讨要一批冶铁锻造的工匠,为士卒们打造武器装备。” 苏长歌开口,半点不客气。 信念确实重要,能鼓舞激励士卒的意志,爆发出远超平常的战斗力 但光靠信念支撑还不够。 装备也必须跟上。 否则就算信念和意志再强,空手赤膊上战场胜算也没有很高。 信念、意志加装备。 这才是真正的无敌之师。 第七十章:重装骑兵,冶炼坊,灌钢法! “苏状元说得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蛮夷铁骑估计还有一个半月抵达皇都,吾等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只要能打败他们。” “莫说冶铁锻造的工匠,就算是整座冶炼坊都可以交给你用。” 太子开口,没作多想直接答应下来。 其实他心里也憋着口气。 若是与蛮夷开战,他可能要深思熟虑很久,分析其中的得失利弊。 但这一次。 蛮夷都骑到脸上来示威了。 居然还有人想着退让! 怎么? 我大晋的将士就比蛮夷精锐弱吗? 还没开战,就想着纳贡和亲。 那他们干脆直接投降,把孤这大晋江山拱手送给那群蛮夷得了! 太子心中忿忿不平的想着。 随后,取下腰间的令牌递给苏长歌,说道:“见此令牌如孤亲临。” “苏状元,这块令牌现在交予你手,你到了冶炼坊只要出示这块令牌,可以随意驱使工匠和守卫的士卒。” 此言一出。 霍武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太子和贤弟的关系竟然如此之好。 而苏长歌看着令牌也有些动容。 一般来讲。 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不会把令牌轻易给别人使用。 尤其是太子,身份本来就很尴尬。 上要被皇帝猜忌。 下要被兄弟暗地里算计。 倘若有人拿着他令牌去调兵,或者做些其他事,很容易惹来帝王猜忌。 毕竟天家无父子,太子对皇帝而言。 就是政治上最大潜在威胁。 保不齐什么时候太子想快点登基。 来一句天下岂有四十年之太子。 然后带着文武百官逼宫,请皇帝‘自愿’禅位,亦或者暴病崩殂。 正因如此。 即便当今太子地位稳固,但只要一日不登基,每天都要如履薄冰的小心。 在这种情况下。 太子将腰牌拿给自己用。 即便苏长歌知道这是在拉拢自己,但也对这份信任抱有好感。 随即,他拱手作揖感谢道。 “臣谢过太子殿下。” “臣定不负太子厚望,挫败蛮夷精锐!” 苏长歌开口,接过令牌放入怀中收好,给人的感觉底气十足。 事实也正是如此。 对于蛮族骑兵。 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既然是较量,场地固定。 那最好的应对策略,当然是用重骑兵和对方直接冲锋干架。 一来,重骑兵的冲锋能力强悍。 依靠战马冲锋带来的威力,足以瞬间冲垮敌人的阵型并将其碾碎。 二来重骑兵的缺点,就在于机动性不足,只能靠冲锋杀敌,容易被敌人拉扯,但是场地固定,对方根本没地方跑。 并且因为有武道存在。 士卒的身体素质普遍高于前世正常人。 一身重甲对士卒不仅不会产生太大负担,反而可以有效避免受伤。 而这也是苏长歌为何讨要工匠的原因。 重甲部位繁多,做工复杂,而且就连马匹也需要武装甲胄。 这样一来。 自然需要工匠多费心思。 随后,苏长歌转头看向霍武。 “霍兄,你熟知三千营的兵事。” “挑选士卒和战马的事情就交给你,让他们明早在此地集合。” 苏长歌开口。 “贤弟放心。” “这件事包在为兄身上。” “为兄一定选出三千营最精锐的士卒和战马,绝对不会输给蛮夷!” 霍武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的说着。 听到这话,苏长歌点了点头。 对于霍武他自然放心。 倒是自己这边,日子越来越忙碌起来。 不仅要教赵恒等人,著书传播心学,现在还要鼓舞激励士卒。 幸好,士卒的训练可以交给霍武负责。 毕竟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去干。 苏长歌只懂理论,让他去鼓舞志气还好,怎么训练他是真的抓瞎。 不过即便如此,苏长歌也开始感觉时间变得不够用,教学生上亲力亲为太累,是时候找群像老信国公这样专业的人。 正想着,太子此时出声。 “苏状元。” “本宫还有诸多琐事要处理,不能久聊,此事就托付给你和霍将军了。” “但你放心,待到明早。” “本宫定率文武百官前来旁观。” “让他们知道,我大晋将士之威武,远胜于蛮夷!” 太子开口。 拍了拍苏长歌肩膀后便带人离去。 也就在太子走后不久。 苏长歌与霍武商讨了一些挑选、训练士卒和战马的细节,以及让他夜里把挑选好士卒的名单和背景交给自己。 随后,也没再练习骑术和射艺。 动身前往工部管辖的冶炼坊。 毕竟事分轻重缓急。 骑术和射艺什么时候都能练。 但重骑兵的那身重甲越早锻造越好,一旦有问题也能及时解决。 就如此,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苏长歌乘车来到冶炼坊。 冶炼坊地处偏僻,周围有重兵把守,数十里看不到人烟。 但这也正常,侠以武犯禁。 铁矿和铁器成品一直受到朝廷管控。 冶炼和锻造的工艺更是机密。 为防止流传出去,工匠及其家人一直都在东厂或锦衣卫的监视下。 当然,民间也有冶炼、锻造的铺子,但工艺粗陋,而且只允许锻造农具、菜刀等,最多私底下卖卖刀剑等武器。 铛! 铛! 铛! 走到冶炼坊门口。 一阵清脆的金属敲击碰撞声响起。 “你是何人!” 此时,守卫的士卒抬手拦下苏长歌,语气严肃,目光锐利的看着他。 “我奉太子殿下之命来此。” 苏长歌开口。 从怀中取出令牌交给对方检查。 “太子殿下?!” 士卒接过令牌,确认无误后心中一震。 说话的语气瞬间亲和许多。 “这位大人里面请。” “坊主平常就在那间庐舍内,大人若有事可以过去找他。” 士卒开口,抬手指明方向。 “嗯,知道了。” 苏长歌点了点头。 没有浪费时间,直接朝庐舍走去。 很快,苏长歌来到门口。 门并没有关上。 从外面看,昏暗的庐舍内火光闪烁,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坊主可在?” “太学院夫子,奉太子之命来此。” 苏长歌开口朝里面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 庐舍内的敲击声渐渐停下。 很快,一个头发乱糟糟,满脸大胡子,皮肤粗糙的老者走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把黝黑的铁锤。 “夫子?太子之命?” 老者狐疑的审视着苏长歌。 心里有些奇怪,一个太学院教书的夫子跑上门找自己干嘛。 不过当他看到苏长歌手中令牌后,确认是太子派来的人,于是出声说道:“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说完,不等苏长歌回话。 老者便踱步走了进去。 见他有些古怪,苏长歌没多想,只当是手艺人的怪癖,跟在他身后。 庐舍内。 即便是白天也格外的昏暗。 苏长歌打量四周。 中间有一座用煤炭作为燃料的大火炉,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 “说吧,什么事?” 老者开口,语气平淡的说着。 并没有因为苏长歌背后的太子而去讨好。 对他而言,别说是太子。 就算老皇帝亲临。 他也是这态度。 要是不满意,他就直接带上家伙离开,反正朝廷不派大军也抓不住他。 而他之所以留在这当坊主。 主要是因为材料管够,可以任他挥霍,研究新的冶炼和锻造工艺。 “老前辈,我此趟前来。” “想打造一套保护全身各个部位,但不影响正常行动的重甲。” “分别由铜盔、护项、护膊、战袍、护胸、铜镜、战裙、战靴八个部位组成,另外还要给战马身上披一套重甲。” 苏长歌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者听到这番话。 眼神奇怪的上下打量着苏长歌。 “小子,你懂不懂用兵?” “士卒和战马穿着一身沉重的铠甲,虽然可以抵挡飞箭和劈砍。” “但对战马和士卒都是负担,而且也不灵活,就像是头笨重的野牛,敌人只要避而不战,士卒就先给累趴下。” 老者摇了摇头,不咸不淡的说道。 “多谢老前辈提醒。” “但这些晚辈之前就已经考虑到。” “但这一次,蛮夷与大晋谈判。” “他们派出两百铁骑精锐南下,想与我大晋将士一较高下。” “此战关乎大晋荣辱,一旦败于蛮夷之手,不仅要被逼答应纳贡和亲,我大晋将士的脊梁,也要被蛮夷践踏!” “因此无论如何。” “这一战,我大晋必须胜!” 苏长歌开口,语气高亢激扬。 听到声音。 老者看着眼前慷慨激昂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这么多年过去。 大晋如此有骨气的读书人。 他也就听过一个殴打蛮夷使臣的苏状元。 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一人。 同时,老者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为士卒和战马打造重甲。 不得不说。 利用重装骑兵冲锋破阵,的确战胜那帮蛮子的好法子。 我大晋若是每个读书人都像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者苏状元那样有血性,何愁要向蛮夷纳贡和亲,何愁蛮夷不可破! 想到此处。 老者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直接答应下来。 “行,这件事就交给老夫了。” “三个月后,保证将两百套重甲一件不少,全数交到你手上。” 老者开口,声音洪亮。 但听到时间,苏长歌微微蹙眉。 “三个月?” 蛮夷还有一个半月就要抵达。 就算再怎么拖延,这场对决较量也肯定会在两个月内举行。 三个月后两百套重甲才能做出。 而且这还不包括训练耗时。 心念至此。 苏长歌开口询问道。 “老前辈。” “你看这两百套重甲,四十天内可以全部做出来吗?” 声音响起。 老者的脸色顿时拉了下去。 “四十天两百套重甲?” “你踏马做梦呢。” “这是重甲!不是普通的甲胄!” “你知道想得到一块好钢,需要反复捶打多少次吗?” “你是想把这的工匠当牲口来使,不吃不喝的给你抡锤是吧?” 老者开口,唾沫星子飞溅。 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太过异想天开。 而看着激动的老者。 苏长歌并没有被他的情绪所影响,出声询问道。 “那四十天能锻造出多少副?” “最多一百副!” 老者咬牙报出心中预期最高数字。 闻言,苏长歌摇了摇头。 一百副完全不够。 他想看到的是大晋将士碾压蛮族骑兵。 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 蛮夷铁骑不足为惧,我大晋将士英武骁勇,足以抵御外敌! 以此来鼓舞天下人心! 可现在问题是。 此地乃大晋规模最大的冶炼坊,拥有数千名技术娴熟的锻造工匠。 这里四十天都最多只能锻造一百套重甲,其他地方只会更少,而且交给外面的话,质量参差不齐,还容易走漏消息。 想到这里。 苏长歌看向老者,开口说道。 “晚辈曾在书上看到过一法。” “可以提高效率,不用经过反复捶打就能得到好钢。” 苏长歌淡定从容的说着。 听到声音,老者眼神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这人怕不是读书读呆了吧? 要真有此法。 怎么可能会只在书中,早就有人拿出来开冶炼坊赚钱了。 毕竟一块好钢的价格可不低。 当然,前提是不怕朝廷起疑追查出处,毕竟钢、铁的地位虽然不如盐,但数目大了,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管。 而此时。 苏长歌并没有理会老者的眼神。 将前世的灌钢法说出。 “用熟铁打成薄片。” “如指头阔,长寸半许,以铁片束包尖夹紧,生铁安置其土。” “又用破草履盖其上,泥涂其底下。” “洪炉鼓鞴,火力到时,生铁先化,渗淋熟铁之中,取出加锤,再炼再锤,不一而足,亦曰灌钢者是也。” 苏长歌开口,语气轻缓。 他所讲的这法子,出自前世看过的一本名为《天工开物》的古书。 此书共三卷十八篇。 收录了农业、手工业,诸如陶瓷、硫磺、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堪称古代工艺百科全书。 而他刚才的灌钢法,就是其中之一。 此法操作简单,效果明显。 可以快速将生铁和熟铁冶炼成钢,省去了大量捶打的时间。 这时,老者听到苏长歌的话。 眼神中满是不信。 “你这后生,不会是在骗老夫吧?” “炼钢就这么简单?” 老者开口,质疑眼前年轻人的说辞。 他抡了半辈子的锤头。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简单的锻钢方法,这让他一时难以置信。 闻言,苏长歌淡淡一笑。 “成与不成。” “老前辈你一试便知。” 苏长歌开口。 话音落下,老者瞅了他一眼。 见他如此自信,又想着过程反正也不复杂,因此点头答应了下来。 “要是不成。” “你小子赶紧给老夫滚。” “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剩下一百套重甲。” 老者说完。 朝地上啐了一口。 然后便开始按苏长歌的法子炼钢。 第七十一章:封侯嘉赏,陛下亲临校场阅兵! 庐舍内,火光阵阵。 老者撸起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卖力的拉动风箱给炉子升温。 苏长歌则站在旁边看着。 既然对方没让他帮忙,他也乐得清闲。 就如此。 随着烘炉的温度上升。 炉内。 放在熟铁之上的生铁,逐渐炼化成铁水渗淋到熟铁之上。 看到这一幕,老者按照苏长歌所讲诉。 将熟铁取出,然后用锤子反复锤打,等到差不多了再重新放进去。 然后拿来一块生铁,用力拉动风箱,将其炼化成铁水,渗淋在这块刚才锤打过的熟铁上,紧接着又熟铁取出重打。 就这样,重复五次之后。 一块面相漆黑,却坚硬无比的灌钢出现在老者眼中。 看着面前这块钢胚。 老者一脸的难以置信,握锤的手都在颤抖,但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太过兴奋! 他没想到。 竟然真的如此简单就能得到一块好钢! 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街上随便找个三流铁匠按照此法都能做到。 而有了此法。 钢的产量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靠工匠成千上万次锤打,才能锻造出来的钢胚。 现在轻松就能做出。 过程简单,效率也比之前快了数倍! 虽然说钢制的武器算不上顶尖,不如那些珍稀矿石锻造出来的武器。 但架不住产量大啊! 毕竟越是珍稀的矿石就越是量少。 锻造出来的基本都是神兵,有哪家能够奢侈到人手一柄? 然而,铁矿石随处可见。 有了灌钢法,大晋将士的武器装备将整体提升一个档次! 想到这。 老者看向身边一脸淡定的苏长歌。 “后生,你立大功了!” “你知道此法对大晋意义有多重大吗?” “光凭这个,封你为侯都不过分!” “你的名字也将载入史册,名垂青史,后世百姓都会感激你!” 老者开口,一脸兴奋的说着。 虽然他对朝廷、爵位不在乎,但名垂青史这东西又有几人会拒绝? 不过此时,苏长歌却是一脸严肃。 “前辈说的晚辈都知道。” “不过此法还请老前辈保密,万不可泄露出去,尤其是不可传入外族之耳。” 苏长歌开口,语气格外凝肃。 名垂青史、封侯的诱惑力确实大。 但正因为灌钢法意义重大。 所以绝对不能泄露给外族蛮夷! 虽然现在蛮夷开矿、冶炼等技术都很落后,而且工匠也少。 但有技术和没技术是两回事。 更何况,世上从来不乏利欲熏心之辈。 灌钢法就算只在大晋流传,也必然会导致钢胚产量提升,而为了利益,那群商人完全敢把成品钢胚转手卖给蛮夷。 正因如此。 在没有形成绝对优势之前。 灌钢法不能流传出去! 而此时,老者听到苏长歌严肃的话语,心头的兴奋也渐渐退去。 “放心,老夫知道其中利害。” “灌钢法乃国之利器。” “不可轻易示于人,不只是老夫,整座冶炼坊的人都会保守秘密!” 老者答应保密,声音严肃,。 他管理冶炼坊多年。 自然知道冶炼工艺对大晋有多重要。 以及此法要是落在外族手中,会对大晋百姓造成怎样的伤害。 随后,老者似乎想到什么。 出声询问道。 “后生。” “你这灌钢法是在那本书看到的?” 老者开口。 语气相较之前温和不少。 “一本杂书上。” 苏长歌随便找了个理由。 “那本书在哪?可否借老夫一阅?” 老者急忙追问道。 既然上面有灌钢法这种神奇之法,那说不定还记载了其他锻造法。 他苦心钻研冶炼锻造之术。 自然不愿错过。 “那书如今放在晚辈的祖家。” “老前辈若是想看。” “晚辈回去后就派人去祖家一趟,不过往返大概需要一段时间,” 看着锻造钢胚时连一滴汗都没流的老者,苏长歌出声将他稳住,这种人才,不说收入麾下,起码要关系交好。 自己之后编纂一本书出来给他。 不管对他有无裨益,送了就是份人情,以后若是有事找他也有些情面在。 “没事,老夫可以等。” 知道书还在,老者点头答应,并不急着问苏长歌讨要。 “老前辈,晚辈还有事。” “先行告辞。” “那两百套骑兵重甲,就劳烦您老了。” 苏长歌开口,重甲的事情搞定,继续留在这也没多大意义。 “放心。” “这件事就交给老夫了!” “两百套骑兵重甲。” “四十天内一定全部交付给你,到时记得替老夫好好教训那群蛮夷!” 老者开口,语气豪爽的大声喊道。 “一定会的。” 见状,苏长歌面露笑意。 随后离开庐舍。 准备让兄长去将此事禀报给陛下,加强冶炼坊的看管。 ...... 大晋皇城,宫后苑。 此乃皇帝和后宫佳丽游赏的地方。 苑内佳木如葱,彩石铺地,奇花异草数不胜数,让人眼前一亮。 此时,其中一处凉亭内。 老皇帝坐在石椅上。 面前摆放一盘黑白相间的棋局,旁边站着名扇风的宫女和两名随侍太监。 “陛下,太子殿下觐见。” 一名太监快步跑来,低头垂手躬身。 “让他直接过来。” 老皇帝点点头,眼神专注地盯着棋盘。 “喏。” 太监应声后,小碎步跑回去。 很快,太子来到凉亭。 “儿臣拜见父皇。” “嗯。” “事情办得如何。” 老皇帝开口,继续专注于棋盘。 “启禀父皇。” “儿臣将挑选、训练士卒之事,交由苏长歌和信国公府霍武两人负责。” 太子开口,语气沉稳自若。 “苏长歌?” 听到声音,老皇帝微微一怔。 随后将手中棋子放下。 转身看向儿子,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比如说任人唯亲、主战之类的。 但他没说话,而是等儿子先出声解释。 “儿臣此次与秦相去三千营。” “恰好遇到与霍将军一起,正在练习射艺和骑术的苏状元。” “因秦相言我大晋将士不如蛮夷铁骑精锐,此战必败,毫无胜算,让儿臣提前准备好纳贡、和亲的各种事宜。” “苏状元听到此话后义愤填膺,上前与秦相发生争执。” “最后两人立下赌约。” “苏长歌负责训练士卒,若此战胜了,秦相不再言纳贡和亲之事。” “若此战败了。” “苏长歌则不干涉谈判之事。” 太子殿下开口,如实禀报。 老皇帝听完事情经过,点了点头,相信太子不会在这事上蒙骗自己。 而且以苏长歌那率性坚毅的性格,听到秦辅那番言论,别说是上前争执,就算是直接动手,他都觉得很有可能。 不过在这件事上。 老皇帝并没有责怪苏长歌的意思。 相反,他觉得苏长歌做的对,心中反而对秦辅生出了几分不满。 秦辅主张与蛮夷议和。 为了社稷安稳,他姑且能够接受。 但这一次。 蛮夷都直接上门羞辱了。 秦辅居然还能忍! 不仅如此,他派秦辅和太子去挑选将士。 为的就是挫败蛮夷锐气,教他们不敢太过放肆,知道大晋也不是好惹的。 可双方还未开战,你秦辅就言我大晋必败,而且还要提前准备纳贡和亲的事宜,难不成我大晋在你眼中如此不堪? 你眼中还有没有朕的旨意? 想到这里。 老皇帝心中闪过几分冷意。 但而后,他又看向儿子。 “就因如此,你就答应将此事交给苏长歌负责?” 老皇帝开口询问,声音平稳如水。 “非也。” “儿臣之所以答应此事。” “乃是被苏状元的话语所打动,相信他有能力率领将士击溃蛮夷。” 太子开口,眉宇间信心十足。 见状,老皇帝不由有些好奇。 “他说了什么?” 老皇帝出声问道。 “苏长歌言,哀兵必胜!” “如今外族蛮夷羞辱我大晋。” “天下百姓从上到下无不愤慨,将士们更是同仇敌忾,咬牙切齿!” “而这一战,关乎我大晋荣辱,为了家国荣辱,为了天下百姓,将士们必定会拼尽全力,与蛮夷血战到底!” “况且,蛮夷此次远道而来。” “对我大晋又素来有轻视之心。” “两军碰撞,我大晋将士人人抱有愤慨必死之心,岂会败给蛮夷!” “这一战,我大晋必胜!” 回想起校场上那道慷慨激扬的身影,说到激动处太子不由喊出了声。 而老皇帝听到最后一句 握紧拳头,心中那早已凉透的热血,此刻竟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起来。 “若朕能再年轻二十岁就好了。” 老皇帝心中轻叹一声。 随后,他望向太子。 “若苏长歌真如此说。” “那这件事交由他负责也无妨,更何况还有信国公他那傻儿子协助。” 老皇帝开口,算是同意了太子的决定。 而此时,逐渐平静下来的太子。 对老皇帝拱手行礼说道。 “父皇。” “儿臣有一事想求您答应。” 声音落下。 老皇帝微微有些惊讶,太子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求过他。 “何事?” 老皇帝开口问道。 “明日早朝,儿臣想请父皇您带文武百官到校场去看望将士。” “这样一来可以鼓舞将士们的士气,壮大声势,二来表明我大晋对此战的决心和毅力,凝聚百官,震慑怯懦避战的官员!” 太子开口,锵锵有力的说着。 听到这番话,老皇帝沉吟了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言之有理,那朕明日便率百官前去。” 这一战,关乎大晋脸面。 必须要予以重视。 给将士们信心,让他们知道寡人在背后支持他们。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震慑百官。 敲打类似丞相那群言和的人。 让他们知道,朕才是大晋主宰,是战是和,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父皇圣明。” 太子开口,拱手拜谢。 但就在这时。 一名太监快步走了过来。 “陛下。” “苏尚书说是有急事,让奴婢将这封奏折交给您批阅。” 太监低着头,两手捧着奏折。 “急事?” 老皇帝心中有些纳闷。 这才刚处理完苏长歌负责练兵的事情,怎么苏子由这边又有事。 难道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如此想着,老皇帝伸手接过奏折,拆开封泥翻开阅览。 但就在下一刻。 一向稳如泰山的他,脸色不由一变,心中感到万分震惊 “灌钢法,钢胚产量翻倍?!” 老皇帝神情有些兴奋。 若奏折上所言为真,那对大晋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苏长歌之功,封爵嘉赏亦不为过。 “来人,传朕旨意下去。” “命虎贲中郎将,率三千士卒围住冶炼坊,任何人必须有朕的旨意才能进出!” “另外再让厂督和锦衣卫指挥,派人控制住工匠的家人。” 老皇帝开口。 当机立断派遣兵马封锁冶炼坊。 至于说消息的准确性。 欺君乃是死罪。 以苏子由的官职,根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冒着死罪去欺瞒他。 而此时。 太子听到冶炼坊三个字。 不由想到自己把令牌给苏长歌,让他去冶炼坊随意调用工匠。 心念至此。 太子出声询问道。 “父皇,此事可是与苏长歌有关。” 声音响起。 老皇帝点了点头。 “你自己看吧。” “苏长歌这一次可真是立下大功!” 老皇帝开口,将奏折递给太子。 下一刻。 太子看到奏折上的内容,瞬间眼前一亮,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 翌日辰时,旭日初升。 天边泛起鱼肚白。 金色的光芒落在三千营的校场上。 苏长歌身穿一袭铠甲,站在高台中央,英武俊朗,面容严肃无比。 昨日托兄长将灌钢法的事上报后。 老皇帝并没有立即给他赏赐。 因为需要核实此事。 同时,为了隐瞒灌钢法的工艺,皇帝也要换个由头将赏赐给他。 否则人人都知道冶炼坊的灌钢法,肯定会有逐利之徒以身犯险,亦或者是换个方法对他下手,这样跟不保密没啥区别。 正因如此。 苏长歌直接回到府上。 先将目前手上诸多事情整理了一下。 然后就开始编纂书册,晚上又阅览了霍武派人送来的士卒名单和背景。 而等他做完这些。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贤弟。” “将士们都准备好了。” “等陛下和太子率文武百官前来,号角声响起,他们就可以入场。” 此时,霍武来到身边开口说道。 “恩,辛苦霍兄了。” 苏长歌道了句谢,目光看向营地门口。 也就在这时。 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 “圣上驾到!” 声音落下。 霍武顿时昂首挺胸,面容变得庄肃起来。 下一刻。 两人的视野当中。 先是出现一道明黄色身影,紧接着是如长龙一般的文武百官。 “终于来了。” 此刻,苏长歌心念一句。 第七十二章: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蛮夷终不还!封苏长歌为侯? 皇都,三千营校场。 皇帝携百官前来。 数百位当朝权贵鱼贯而入,声势浩荡。 随行负责保护皇帝的御林军,戍守在营地外,将此地包围的水泄不通。 很快,老皇帝在太子的搀扶下落座。 就在高台上搭好的篷帐下。 太子立于皇帝身侧,文武百官按照各自品级站在左右,表情肃然。 苏长歌一眼望去,兄长苏子由,老信国公,老卫国公,还有其余六部尚书,丞相秦辅等,大晋的顶尖权贵几乎都在。 可以说。 假如有人提前在这设下重兵埋伏。 一举全歼。 整个大晋将瞬间分崩离析。 当然,想做到这点几乎不可能。 毕竟这是皇都,天子脚下。 就算是位高权重的太子,除非策反禁军,否则也不可能实现此事。 此时。 见百官都站好。 苏长歌信步走到老皇帝面前。 身穿戎装,以武将之礼抱拳作揖道:“学生苏长歌,拜见皇帝陛下。” “恩。” 老皇帝面露笑意的轻轻颔首。 不知是因为灌钢法。 还是昨日太子那句大晋必胜的缘故。 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一身戎装,雄姿英发的苏长歌,比以往要顺眼许多。 随后,老皇帝开口说道。 “这一战,关乎我大晋荣辱。” “太子将此重担托付于你,朕亦觉得,你有能力担此重任。” “此战若胜。” “你便是我大晋天下读书人之楷模。” 老皇帝声音高亢的说着。 听到这番话。 文武百官神情有些动容。 他们也没想到,陛下竟然对苏长歌、对这场两国较量如此看重。 这一刻,太子、苏子由、老信国公等人面露喜色,而丞相秦辅脸色平静,但与其一同主和的官员,面色则有些不自然。 若是换做平常在朝堂之上。 他们早就站出来劝谏,让陛下不必把这场两国间的较量看的那么重。 双方谁输谁赢都无所谓。 纳贡和亲不过是一件小事,最重要的是维护两国间的和睦友好。 但可惜,现在身处校场,陛下又在兴头上,此时站出来劝谏,只怕会适得其反惹怒陛下,说不定还会被罢黜官职。 正因如此。 他们只好先按捺下来,准备等阅兵后回到朝堂上再劝谏陛下。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臣多谢陛下信任。” “此战必不辱命,击溃蛮夷!” 苏长歌开口,语气格外坚定。 见状,老皇帝神色满意。 “好!朕相信你做到!” “让将士们都出来吧,朕也好看看,我大晋儿郎的英姿!” 老皇帝开口,声音豪迈。 “喏!” 闻言,苏长歌答应一声。 随即返身走到台前。 接过一名士卒递过来写着晋字的旗帜,用力挥舞起来,旗帜迎风飞扬。 挺拔的身姿,呼啸的旗帜让人不禁动容。 尤其老信国公和卫国公。 看着那面承载了一辈子信念的旗帜,还有那道气宇轩昂的身影。 他们脸上不禁有些欣慰。 曾几何时,同样是在这个年纪,他们也如苏长歌一样英姿勃发。 而现在,他们虽然老了。 但却依旧有人能挺身而出,挥舞着大晋旗帜,率领士卒对抗蛮夷! 老将虽暮。 但大晋少年仍在! 而此时,霍武看到苏长歌挥舞旗帜。 奋力吹响手中号角。 呜!!! 呜!!! 伴随低沉有力的号角声响起。 下一刻。 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紧接着。 踏!踏!踏! 一阵节奏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众人耳中,远处顿时尘土飞扬。 随后,李校尉骑着匹黑马,手举大晋旗帜,一马当先跑在前列,身后紧跟无数同样骑乘黑马的将士,面容坚毅庄肃。 “好!” “不愧是我大晋儿郎!” 见到此景,老皇帝拊掌夸了一句。 而后。 两百将士入场。 在霍武的事先安排下。 骑兵分成十个纵队,每队二十骑排开,间隔两米,清一色黑色战马。 看上去给人一种气势磅礴的厚重感。 随即,就在将士们列好方阵后。 突兀间。 一阵雄浑声音在校场响起。 “三千营将士,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百名将士一齐奋力高呼。 刹那间。 所有人耳鼓一震! 心头狂颤! 老皇帝听到这声呼喊,俯瞰台下两百名精锐铁骑,顿时心神激荡。 这一刻。 他感觉自己就像年轻了数岁。 心中那早已凉透的热血,变得再次滚烫起来,脸上红光满面。 随即,老皇帝忍不住拊掌大笑。 “好!好!” “朕常听人说,三千营将士,一向以英勇善战而闻名于天下。” “今日得见,果然军姿不凡!” 老皇帝开口,神情兴奋。 自从他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后,已有十几年没见过这样的壮景。 虽然面前只有两百铁骑,但带给他的感觉,却不亚于昔日面对数万大军时的震撼和激动,让他忍不住血脉喷张起来。 一旁,太子见老爹如此兴奋。 望着台下气势恢宏的将士,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憧憬和热切。 大丈夫当如此! 有朝一日,他亦会君临天下! 而到了那时。 他一定会做的比父皇更好。 内兴政务,造福天下百姓,北击蛮奴,让子孙后代不像过去一样受辱! 就在这时。 苏长歌停止挥舞手中旗帜。 目光看向三千营将士,面容坚毅庄肃,身上没有半点文人气质。 随即,只见他缓缓开口。 “山林野莽,可以容纳毒蛇猛兽。” “良璧美玉,能够隐藏瑕疵。” “但是,没有那一个国家,可以忍受敌人带来的屈辱!” 苏长歌原本平稳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 “蛮夷!我们的敌人。” “数十年来。” “他们从未停止过侵略我们的土地,掠夺我们的财富,杀戮我们的同胞!” “而今,他们率两百铁骑精锐前来!” “妄图踏碎我们的脊梁!” “羞辱我们的国家!” “逼迫我们答应纳贡和亲的条件!” “三千营的将士,你们愿意看到敌人踩在我们的身上,践踏我们的尊严吗!” 苏长歌开口。 声嘶力竭朝将士们大喊。 而随着这道愤慨激昂,极具感染力的声音在校场上响起。 两百名将士的情绪也跟着一同愤慨起来, 心中升腾起一股火气。 下一刻。 愤怒的声音震破天际! “不愿意!!” 将士们拼尽全力的大声吼道。 声音响起。 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 坐在台上的老皇帝,还有太子等人,听到声音后都不由握紧了拳头。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大虎!” 苏长歌开口喊道。 话音落下,两百名将士中,一个体格壮硕的士卒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到!” 秦大虎出声回答道。 听到声音,苏长歌转头看过去。 “大虎,你媳妇两个月前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现在已为人父。” “此战不是儿戏,可能会牺牲。” “你孩子才刚满月不久。” “若你害怕你孩子年幼失怙,只要开口,我现在允许你退出。” 苏长歌开口,语气轻缓的说道。 此言一出。 秦大虎先是一惊。 苏状元竟然知道他的情况。 但随后,听到孩子,听到可以退出,他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但苏长歌没有管他。 再次开口喊道。 “李勇!” 声音落下。 士卒中一个精壮的男人回答道, “到!” 苏长歌转头看向男人。 “李勇,你少年丧父。” “而今老母亲年过花甲,正是需要子孙照顾的时候。” “只要你愿意,我同样允许你退出。” 苏长歌开口,语气依旧轻缓。 一时之间。 李勇心中的想法跟秦大虎差不多,脸上同样露出犹豫之色。 但苏长歌并未停下。 继续喊出下一个士卒的名字。 “张明!” 随后,与刚才对秦大虎和李勇讲的差不多,同样给张明退出的机会。 篷帐底下,老皇帝看到这一幕。 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不是鼓舞士气吗?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劝说士卒退出? 此刻,不只是老皇帝这么想,太子、文武百官都看不透苏长歌的做法。 而就在这时。 苏长歌连续点完数人的名字后。 “在场诸位将士!” “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只要现在开口,我就允许你们退出。” “而且绝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 苏长歌开口,声音高亢起来。 而随着他声音响起。 校场上,刚才还声势滔天的将士。 这一刻全都沉默不语,目光盯着台上的苏长歌,眼神复杂。 然而,就在这时。 将士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 “苏状元!” “你这是瞧不起我李勇吗?!” 所有人转头看去。 只见李勇额头青筋暴露,满脸怒意。 “我父亲就是死在蛮夷手上!” “早在当年决定参军的那一刻起。” “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与蛮夷厮杀的战斗中!” 李勇高举手中长矛,高声怒吼。 而他的这股气势此刻也感染了身边其他将士,一时之间,声浪滔天。 “我辈大丈夫死有何惧!” “只要能杀蛮夷,就算战死又如何!” “誓死不退!” “我张明岂是临阵退缩的孬种!” 两百名将士高举手中长矛,神情无比激愤,恨不得此刻就与蛮夷血战。 看到这一幕,老皇帝心中万分动容。 我大晋有此悍不惧死的将士在。 何愁蛮夷南侵,何愁将来不能一雪前耻! 随后,缓缓站起身来。 看着台下的将士,高声喊道:“诸位将士!你们都是我大晋的好儿郎!” “卿不负朕,朕不负卿。” “传朕口谕,此战无论成败输赢,这些将士都进爵一等!” “若有阵亡者,家人由朝廷抚恤! 老皇帝开口,表情肃穆。 苏长歌闻言,回过身抱拳谢恩道:“陛下皇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起。 将士们跟着一同喊道。 “陛下皇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豪迈的声音似要冲破天际。 文武百官皆受到感染。 “老夫若是年轻,定然也在此列。” 卫国公感叹一声。 旁边的老信国公罕见没有打趣扯皮,而是表情认真的点头附和。 此时,谢恩后的苏长歌转过身。 “秦大虎,李勇,张明...” 苏长歌开口,看着两百名悍不畏死的将士,喊出他们的名字。 众人听到自己的名字。 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苏状元,地位如此尊贵的读书人,竟然记得他们这群匹夫每一个人的名字。 “你们的名字,不止我记得。” “太子、陛下、天下百姓,后世子孙,他们都会记住你们的名字!” “你们家人,也会以你们为荣!” 苏长歌开口,面容庄肃。 目光从将士们的脸上逐个扫过,将他们的样貌记在心里。 而这一刻。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将士们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如此重视。 士为知己者死。 心潮澎湃的他们再次举起长矛。 “大晋万胜!” “大晋万胜!!” 将士们的长矛直插苍天,高声呼喊。 这一刻。 苏长歌也被将士们的意志所感染。 随即高举手中的旗帜。 奋力挥舞起来。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蛮夷终不还。” “有诸位壮士在!” “这一战,我大晋必胜!” 苏长歌声嘶力竭的喊出最后一句。 蓬帐下的老皇帝,还有太子以及老信国公等人,情绪都高涨到了顶点。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蛮夷终不还。” 这一刻。 老皇帝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甚至比手掌天下大权还要更让人兴奋。 随即,他看向眼前挥舞旗帜的少年郎。 想到昨日确证为实的灌钢法。 老皇帝转头看向太子。 “此战若胜。” “太子,你以为朕该如何封赏苏长歌?” 众目睽睽下,老皇帝开口询问太子, 闻言,太子顿时心领神会。 “回禀父皇。” “儿臣以为此战若胜,挫败蛮夷锐气,扬我大晋国威,乃是大功一件!” “所以应当封苏长歌为侯!” 太子开口,中气十足。 然而,就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文官队伍中。 丞相一党的人面色大变。 下一刻。 还不等老皇帝回答太子的话。 都察院一名御史言官,快步走出队列,朝着老皇帝拱手作揖。 “陛下,臣以为太子所言太过!” “就算此战击败蛮夷。” “苏长歌之功,也不足以封侯!” 御史站出来否决太子提议。 话音落下。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第七十三章:皇帝暴怒,沈尚书请留步,太学院出事! “陛下。” “此战充其量不过是两国之间的比试,无论输赢都不影响两国友好和睦。” “正所谓,食君禄,担君忧。” “苏状元做的乃是分内之事。” “即便陛下爱惜人才,想要封赏苏状元,依臣之见,赏赐些金银良田足以。” 此时,都察院御史继续开口说道。 作为主和一派的官员。 他对这次与蛮夷的较量并不看重。 一群粗鄙武夫罢了。 此战就算赢下。 到最后还不是得靠他们文官来收拾残局,安抚外族使臣,避免两国矛盾激化。 再者,苏长歌才二十出头。 弱冠之龄。 这年纪被点为状元就已经是皇恩浩荡。 但现在,只是简单的率领将士与外族比试切磋一下,就直接封侯。 这实在也太离谱了。 就算天子是君,那也得守规矩好吧! 而此时。 有着都察院御史带头发声。 文武百官中有不少人虽然没站出来说话,但同样开口抒发意见。 “自古以来,但凡授封为侯者,皆是对江山社稷有大功劳之人。” “就算是此战胜了,也不算什么大功。” “赏赐些金银良田之物,已是皇恩浩荡,凭什么封他为侯?” “苏状元才华绝世,此战说是较量,但蛮夷的目的乃是羞辱我大晋,若是赢了,挫败蛮夷锐气,这么不算大功?!” “就算有功,哪也不配封侯!” “此战关系我大晋国威。金银良田之物确实少了点,可封侯又太过。” “不妨让苏长歌官复原职,或者给个正五品官职。” 嘈杂的声音乱做一团。 苏子由派系的官员站出来替苏长歌说话,但很快就被人喷回去。 因为诸多中立官员也不赞同封侯。 要知道,对臣子来讲,一生的追求也不过是封侯拜相。 可苏长歌才二十出头啊! 上次立新学,陛下以九锡之礼赐他衮服,就已经让很多人有微词了。 只不过浩荡的天地异象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就算再不愿意,也无法与天意作对,于是也只能发下牢骚,不敢多说什么。 然而现在不同。 封侯一事,兹事体大。 如果战胜蛮夷,他们不反对苏长歌有功劳,但那在他们看来最多就是授官嘉奖。 够封侯的资格吗? 完全不够! 而此时,听到周围这乱糟糟的声音。 老皇帝眉头微蹙,有些心烦。 他的本意是隐瞒灌钢法一事,将赏赐与战胜蛮夷合在一起,两功并赏。 而百官不明真相,肯定会出声反对。 也正是预料到这点。 老皇帝才先出声询问太子,借他之口试探百官中有多少人反对。 但没想到,这才仅仅只是提个建议。 就遭到文武百官集体反对。 当然,若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事,本来他就没直接发话封苏长歌为侯。 但老皇帝烦的是,他之前才夸奖这群将士是大晋的好儿郎,表明自己对此战很重视,然而现在就有人跳出来拆他的台。 说这场仗不过只是两国比试切磋。 还说是苏长歌的分内之事。 切磋? 分内之事? 有那国谈判派铁骑精锐来比试的吗? 再者,你们也是朕的臣子,怎么不见你们主动过来做这分内之事? 现在跑出来叽叽歪歪。 心念至此。 老皇帝有些不悦,目光冰冷的看了眼面前都察院御史。 “朕以为,太子之言虽有些过。” “但此战意义重大。” “若真能战胜蛮夷,扬大晋国威,即便不封苏长歌为侯,也可以封为伯爵。” 老皇帝开口。 考虑到有如此多臣子反对。 他决定退让一步,将封侯的事先缓缓。 等将来灌钢法问世之后,再加封苏长歌为侯,如此也算是朕不负卿。 此时,文武百官见老皇帝让步。 面色也稍缓下去。 封伯虽然还是有一点过分,但相对于封侯而言,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毕竟此战若胜。 既挫败了蛮夷锐气,又扬我大晋国威。 更关键的是苏长歌乃太子心腹。 有此三点在,封苏长歌为伯也在情理当中,掺了点水分,但没掺太多。 正好到他们可以容忍的界限。 但就在这时。 只见那名之前公然站出来反对的御史。 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 “陛下。” “两国士卒切磋比试,就算我大晋胜了,也谈不上什么功劳。” “更何况,之所以能胜。” “那也是仰仗将士们骁勇善战,跟苏长歌有什么关系?” “正因如此,依臣之见,此战若胜,将士们可赏赐金银,苏长歌则虽无功劳亦有苦劳,同样赐些金银,夸赞一番足以。” “当然,您若执意要封他为伯。” “那臣今日唯有死谏!” 都察院御史拱手行礼,态度强硬,想以死来逼迫皇帝退步。 然而,他这番话说完。 武将顿时变了脸色。 啥? 打赢敌人主要靠将士们骁勇善战? 统帅就赏些金银? 那以后也别靠将军统帅来作战,直接让士卒们一股脑冲上去。 爱咋打咋打。 与此同时。 文官中也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他们中有不少刚才是对事不对人,并没有针对苏长歌的意思在里面。 可这名御史摆明了是对人不对事。 居然连虽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这种鬼话都能说出口。 好家伙,丞相一党的官员听了都得摇头。 果然,言官都是些不干实事。 只会动嘴巴的清流。 心念至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老皇帝身上,想看看他此刻的反应。 “死谏!好一个死谏。” 老皇帝心中冷笑,面色陡然阴沉下去。 他都已经先退一步了。 将封侯改成封伯。 但没想到。 面前这个只会摇唇鼓舌的御史,居然还敢得寸进尺,用死谏来威逼他! 这一刻,老皇帝甚至在想。 自己是不是对属下臣子太宽容太放纵,亦或者是太久没杀人了。 以至于有人忘了。 大晋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 随即,老皇帝冷声道。 “这一战,关系我大晋国体尊严,将士们皆是为了我大晋荣辱而战。” “此等大事到了你口中。” “居然成了没什么功劳的切磋较量!” “好!当真是好的很!” 老皇帝怒气反笑,怒吼般的质问道。 “朕问你。” “你心中还有没有国家荣辱?还有没有我大晋的江山社稷?!” “好!既然你刚才说想以死相谏。” “那寡人今日便成全你!” “来人!” “将此奸佞之徒拖出去砍了,用他的头颅,给朕的好儿郎们祭旗!” 老皇帝开口,杀意森然。 这一刻,任谁都能看出陛下是真的怒了。 也是真动了杀心! 随即,两名负责保护皇帝的御林军上前,看架势是真准备动手。 也就在此刻,那名御史有些慌了。 他本来就是想借机邀名,顺带恶心下苏长歌,破坏他封伯一事。 但谁知道,陛下竟然一改往日的风格。 二话不说让来就噶人。 下一刻,都察院御史朝老皇帝喊道。 “陛下,忠言逆耳!” “臣刚才那番话全是事实,不信您可以问问在场诸位!” “他们与臣的看法一致!” 御史大声呼喊。 同时向同僚投去求助的目光。 而此话一出。 百官们纷纷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尤其是之前站在他身边的其他御史,此刻更是在心中骂他老六。 死谏的是你。 现在还想拉我们下水? 陛下如今龙颜大怒,摆明要杀人,这个节骨眼谁敢站出来捞你? 真当你是苏长歌,有个不怕死的兄长? 众人心中如此想着。 就在此时。 一道白发苍苍的身影站了出来。 “老臣陆从俭,恳请陛下息怒。” 众人循声看过去。 只见礼部尚书踱步从百官中走出,恭恭敬敬的朝老皇帝拱手行礼。 随后,他开口说道:“郭御史不顾朝廷大局,乱言政事,但老臣以为他罪不至死,因此恳请陛下息怒,从轻处罚。” 话音落下。 看到年龄比自己还大的陆尚书出声求情。 气头上的老皇帝怒火一滞。 望着这名老臣,语气不善的说道。 “那依陆尚书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才符合规矩?” 老皇帝开口,面色冰冷。 “回禀陛下,臣只是觉得死罪不合适。” “如何惩罚郭御史,皆在陛下一念之间,除了死罪以外,老夫别无意见。” 陆尚书面色平淡的说道。 听到这话。 百官在心里夸了一声高明,既表明了想法,又不会引来猜忌。 而此时,被陆尚书这么一打岔。 老皇帝也逐渐从气头上恢复过来,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愤怒。 他也知道。 这位老臣一向是对事不对人。 出言求情不是为了人情,而是真心觉得罪罚太重,所以才会站出来说话。 但即便如此,老皇帝依旧有些不悦。 只是这位老臣的面子终究要给。 而且动手杀御史,就算自己占道理,但也会引来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心念至此。 老皇帝冷着张脸看向郭御史,眼神中闪过厌恶之色。 “既然老尚书替你求情。” “朕看在他面子上,饶你一条性命。” “但你出言轻蔑我大晋将士。” “必须要重惩! “否则朕如何对得起这些在战场上,替我大晋与蛮夷浴血奋战的将士!。” “传朕口谕,罢黜此人官职,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关押天牢一年!” 老皇帝开口,语气冰冷。 而当郭御史听到自己寒窗苦读多年才博来的官职。 竟然因为几个臭丘八给搞没了。 而且还要被关入天牢。 一时之间,他整个人就像是抽空全身力气般,差点没倒在地上。 也就在这时,郭御史似乎想到什么。 他目光恳求的看向陆尚书,希望他能再向陛下进言,保住自己官职。 但陆尚书瞅都没瞅他一眼,恭敬的朝陛下行礼,沉稳的说道:“伏惟陛下圣裁,有好生之德,老臣无异议!” 话音落下。 陆尚书就回到文宫队列中。 郭御史则是面如土灰的被御林军拖下去打板子,然后再扔到天牢。 而此时,经过这回事。 也没人再敢对皇帝许诺苏长歌,赢下此战后封伯有任何异议。 随后,许是被御史打搅了兴致。 老皇帝并没有久留。 很快就在太子的搀扶下,坐上御辇返回皇城。 文武百官也跟着一同散去。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出声喊住了准备坐轿子离开的户部尚书沈林。 “沈尚书请留步。” 苏长歌开口。 听到声音,半只脚就快跨入轿子的沈林微微一怔,回过头看去。 难道他发现我偷师了? 一时之间,沈林脸色不禁有些尴尬。 “苏状元,有何贵干?” 沈林开口问道。 “沈尚书,我有一事想找你商量。” 苏长歌从不是多说废话之人。 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听沈福提起过,知道你对新算学感兴趣。” “我已经将其编纂成一部算经,可以借给沈尚书你研究,不过还请沈尚书答应我,每五日抽时间出来教导我弟子。” 因为时间也来越少。 苏长歌决定将一些课程给外包出去。 毕竟有些知识。 不管是他教,还是老信国公、沈尚书这样经验丰富的人来教。 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自己只要保证整体大方向不错就行。 而此时,沈林一听苏长歌的话。 眼中顿时冒出精光。 他虽然每天都考校儿子功课,但就那么点内容,够谁学? 现在只需要抽一点时间出来教书。 就能提前学到后面的内容。 这笔交易对自己而言,虽然谈不上血赚,但起码是不亏。 毕竟学生中有自己的儿子在,反正每天都要考校,将这时间用在教书上,也差不多每五天要占去一天的时间。 心念至此。 沈林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好,苏状元。”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沈林开口,想到那些格外迷人的数字,眼中露出兴奋之色。 “恩,一言为定。” “今日放学我便让沈福将算经带给你。” 苏长歌笑了笑。 这笔买卖他血赚。 既然反正都是要教给沈福、 也就等于教给沈林。 而现在这样一来,他还能省出一大笔时间做其他事。 随即,将这件双方都血赚的事敲定以后。 苏长歌也并未久留。 脱去一身戎装,换上自己平常的装束后就前往太学院准备日常教书。 不多时,苏长歌乘坐马车来到太学院。 而后又轻车熟路的走向黄字丁班。 然而,当他刚走到学堂时。 有几名学子看到了他,立即朝他跑来,并且一脸急色的大声喊道。 “苏夫子,大事不好了。” “文世杰师兄被外族蛮夷给打了,现在好像还要被院长给开除!” 话音落下。 苏长歌微微一怔。 文世杰是谁? 第七十四章: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他就一点错都没有?一个巴掌拍不响 黄字丁班外。 苏长歌听到几名学子的话。 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先别急。”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随即,苏长歌安抚一句,开口询问。 虽然不知道文世杰是谁,但他记得,面前几人都是之前请教心学的学子。 如此来看,文世杰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而太学院内有蛮夷学子。 这件事并不奇怪。 自丞相秦辅主持两国邦交以来。 太学院这边,每年都会招收两到三名蛮夷学子,促进双方文化交流。 而来此的蛮夷学子,大多都是蛮夷那边的贵族子嗣。 苏长歌只教黄字丁班。 而且来太学院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并未与他们打过交道。 “苏夫子,事情是这样的。” 几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一名学子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为苏长歌讲解来龙去脉、 “就在今日早上,一名蛮夷学子在课堂想对女学子动手,文世杰学兄恰好看到,立即上前出声呵斥蛮夷学子停手。” “但对方不仅不住手,反而还大骂文世杰学兄多管闲事。” “随后两人便争执起来。” “期间,蛮夷学子骂了一句晋狗,同时还踹了文世杰学兄一脚。” “学兄不堪受辱,与他厮打起来。” “很快,学院的刘司业带人前来,拉开了两人,并把他们带到学宫。” 司业乃是太学院的职位,从四品。 平常辅助协助院长处理公务,地位在监丞之上,相当于副院长。 “但没想到,那名蛮夷学子不仅没事,学宫还要求文世杰学兄向他道歉,并记大过处分,否则就逐出太学院!” 学子说到最后一句时,脸上露出怒色。 显然是觉得学宫处置不公。 然而,不只是他。 苏长歌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后,眼中同样闪过几分怒意。 他也没想到,在大晋的土地上。 同胞受辱,学宫里那群为人师表的教习夫子,居然胳膊肘向外拐。 不仅没有处分警告那名蛮夷学子,反而还要求见义勇为的同胞向对方道歉,这是什么道理?简直是吃里扒外! “你们现在去县衙报官。” “就说蛮夷闹事,欺辱殴打太学院学子,让他们派官兵前来。” 苏长歌开口,提前安排事宜。 如若学宫那边不讲道理,那就休怪他换老方式来跟他们讲道理。 “苏夫子。” “柳咏学兄已经去报官了。” 此时,面前的学子开口说道。 苏长歌闻言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这段日子没白教。 “那我们现在去学宫。” 苏长歌说完。 没有赘言,直接朝学宫方向赶去。 而与此同时,学宫外面。 近百名学子堵在门口,满脸愤慨之色,开口大声叫囔。 “不公平!凭什么让文学兄道歉!” “学宫处置不公!偏袒蛮夷!” “蛮夷欺辱我大晋学子,还要我们给他道歉,这是什么道理!” “......” 一阵阵怒吼声在学宫外响起。 声浪滔天! 他们中大多是向苏长歌请教心学的,但也有少部分是看不惯此事。 觉得文世杰实在冤枉。 明明是见义勇为。 结果不仅挨了顿打、记大过处分,而且还要给对方道歉,就他么离谱! 正此时,学宫内走出数道身影。 为首的是个看上去约五十岁,头发白了一大片的老者。 随后,只听老者一声怒吼。 “肃静!” “尔等皆是太学院学子,堵在学宫门口像什么样子?!” “还不速速散开!” 老者开口,虎目一瞪,声音如同雷震。 或许是在太学院积威已久。 一时之间,刚才还在喊叫的学子,此刻竟都有些畏惧的望着老者。 但也就在这时。 站在学子最前面的赵恒等人,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怒色。 “敢问刘司业。” “蛮夷骚扰女学子在先,欺辱在后。” “文世杰见义勇为有何错!” 赵恒眼神冰冷,挺身上前一步质问刘司业。 “就是,明明是蛮夷有错,凭什么要文世杰道歉,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霍从文一脸怒色,大声叫喊道。 随即,沈福、慕子白、陈云、慕子清四人皆是上前一步。 “还请刘司业给我们一个说法。” “凭什么处罚文世杰!” 慕子清带头,毫无惧意的直视对方。 声音响起。 刘司业冷冷地看他们一眼。 “老夫处罚文世杰自然是有依据,何须向尔等解释!” “此外,若老夫没记错。” “尔等皆是苏长歌的弟子。” “这些学子也是被你们几个煽动,才会跑过来堵住学宫门口。” “按照院规,凡煽动太学院学子扰乱正常教学秩序,超过二十人,记小过处分,超过五十人,记大过处分。” “你们此举已经违反校规。” “全部记大过处分!” 刘司业语气冰冷,面露严厉之色。 而赵恒等人听到自己也要被记大过处分,火气噌的一下再次高涨! “啊呸!什么狗屁司业!” 霍从文火冒三丈,直接朝对方啐了一口。 “老东西你干脆也别记什么大过,真有本事,就把乃父们全部开除!” “要不是苏夫子。” “你当乃父想待在这破地方?” 霍从文开口,满脸不屑。 而赵恒等人,同样没有被刘司业的一句记大过处分给吓到。 太学院?谁稀罕啊! “随便你怎么记。” “但今天的事,你必须要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待!” “蛮夷犯错不仅不追究处罚,反而还让我们大晋学子给他道歉,凭什么?难道在你们眼里,蛮夷高我们一等吗?!” 赵恒理直气壮的大声质问。 他的声音刚落下。 身后的学子像是受到鼓动,齐齐为文世杰发声,质问刘司业。 “对,学宫要给我们学子一个交待!” “蛮夷就高我们一等吗!” “学宫凭什么处罚文世杰!” 看到这一幕,刘司业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苏长歌的弟子居然如此跋扈,连师长和处分都不放在眼里。 不仅是他们,还有面前这群学子。 明明以前都是听话温顺,尊师重道的好学子,此刻竟也跟着一起忤逆师长! 果然,严院长说的没错。 心学就是歪门邪道! 若不是心学,他们现在肯定乖乖待在学堂。 根本不会跑过来横生事端! 心念至此。 刘司业冷冷的扫了眼赵恒几人,又看了眼满脸愤慨之色的学子。 他知道,若是不说明缘由。 他们肯定会一直堵在学宫门口闹事。 随即,刘司业开口说道。 “外族学子真琏伽,乃是蛮国王族,千里迢迢来太学院沐浴圣贤教化。” “如此敏而好学之人,岂会调戏女学子?” 此言一出。 霍从文当即不服气的怒声喊道。 “蛮夷调戏骚扰女学子,有数名学子看到,难道这还想抵赖不成!” 话音落下。 众学子纷纷点头应声。 “我当时就在现场。” “那蛮夷先用言语调戏,后面还张开双手想强搂女学子!” “幸亏文世杰学兄出声阻拦,这才没让蛮夷得逞!” 人群中,一名学子大声呼喊道。 听到这话,只见刘司业摇了摇头,然后再次出声解释道。 “你们都误会真琏伽了。” “据真琏伽所言,拥抱乃是他们部落礼仪中向人表达友好的方式。” “他那时是想向女学子表达友好,但没想到文世杰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呵斥真琏伽,以至于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当然,此事真琏伽也有不对之处。” “没想到两国礼仪差异。” “但好在其本心不差,而且也没碰到女学子,所以算不上什么过错。” “正因如此。” “经过我和教习们的讨论,才决定让先开口挑衅的文世杰向真琏伽道歉。” 刘司业开口解释道。 话音落下。 众学子一时哑然,表情怪异,不知道刘司业说的是不是真的。 赵恒等人听到解释则是微微一怔。 他么的还能这样? 摆明是蛮夷学子真琏伽的过错。 就因为他们部落习俗,反倒成了文世杰主动挑衅。 妙,太妙了。 正想着,还不等赵恒等人回怼。 刘司业再次出声。 “正所谓,凡事先知而后行。” “这次文世杰,就是因为受到歪理学说的蛊惑,遇事才会不分青红皂白。” “你们同样也是如此。” “不了解实情就被人煽动,跑来学宫门口忤逆师长。” 刘司业开口,满脸正气凛然。 赵恒等人听到他借题发挥侮辱夫子的心学是歪理邪说,怒火瞬间飙升。 霍从文攥紧拳头就想上去讲道理。 但就在这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刘司业说的真好。” “但不知若那蛮夷拥抱的是你妻女,你可否愿意贡献出来呢?” 此言一出。 刘司业瞬间面色铁青。 众学子则是纷纷扭头朝身后看去。 见是苏长歌,眼前一亮,纷纷让出一条前行的道路给他。 “夫子!” 赵恒等人面露喜色的喊了一声。 闻言,苏长歌穿过人群。 走到他们面前,欣慰的说道:“敢于替他人打抱不平,不错。” 听到此话,赵恒等人心中万分激动。 这算是得到夫子认可了。 随即,他们刚想开口,但刘司业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苏长歌,你莫要在这偷梁换柱!” “老夫刚才说过。” “真琏伽也有不对之处,但他是乃是无心之失,而且也没碰到女学子。” “这样怎么能算是过错。” 刘司业冷声说道。 “好一个无心之失” “若真琏伽对刘司业妻女怀有无心之失,又无文世杰这样见义勇为之人出手。” “想来刘司业也会原谅他吧?” 苏长歌出声讥讽。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知道。 蛮族礼仪?去尼玛的! 难道打着礼仪的幌子就可以占女学子的便宜,玷污人家清白? 不仅如此,身为太学院的司业,发生这样的事后,居然还为蛮夷说话,处罚见义勇为的学子,这可真是太艹了! 这已经不是偏袒。 完全就是跪在地上把蛮夷当祖宗供着! 而此时。 刘司业再次听到苏长歌提及自己妻女,脸色陡然阴沉下去。 “苏长歌,咱们就事论事。” “抛开真琏伽的过失不谈,难道文世杰就真的一点过错都没有?” “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外族同窗,如此不明是非,并且之后还挑衅、殴打同窗,这样的行径,记大过处分不应该吗!” 刘司业开口,理直气壮的喊道。 此言一出。 苏长歌竟莫名有些哑言。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对方都已经抛开外族蛮夷真琏伽的过失不谈了,那还谈什么? 摆明了是在强词夺理。 与这种跪在地上站不起来的人说再多,都是在浪费自己的口舌。 心念至此,苏长歌的眸子变冷,既然对方不讲道理,那就有必要换种对方能听得进去的方式,来跟他讲道理了。 而此时,见苏长歌不说话。 刘司业觉得是自己占了上风。 于是继续说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 “收留女学子在太学院旁听,老夫一直都是反对的。” “这一次,真琏伽之所以会有无心之失,肯定是女学子用言语挑动,否则为何以前不如此,偏偏今日动手?” 刘司业的话音落下。 人群中,一名女学子大声喊道。 “刘司业你胡说!” “分明就是那蛮夷对我无礼在先,一直在旁边用言语骚扰我。” “我从头到尾都让他离远点。” “但到了后面,他还想对我动手动脚。” “好在文学兄恰巧看到,出声制止了他,否则我的清白就被那蛮夷给毁了!” 女学子开口,有些激动的说道。 而刘司业则是冷冷一笑。 “既然如此。”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夫子?” “分明就是你不守内训,勾引真琏伽,现在居然还敢污蔑同窗!” 刘司业眸子一瞪,大声质问。 女学子似是被吓到,脸色瞬间苍白,但事关清白,赶忙否认道。 “不,不是的。” “当时那真琏伽威胁我。” “说他是蛮夷王族,就算夫子知道,没什么证据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而我只要敢告诉夫子。” “他就...他就...” 女学子开口,说到最后有些难以启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胡说八道。” “你这样说可有何证据!” “而且你那时不敢说,为什么此时就敢说?你这根本就是在狡辩!” 刘司业怒视女学子,高声质问道。 听到此话。 女学子脸色愈发惨白。 本来她刚才说的就只有两个人听到。 这让她怎么证明? 正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刘司业。” “你刚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现在本状元教教你,一个巴掌是怎么拍响的。” 苏长歌开口,语气森寒。 刘司业听到这话怔了一下,不理解对方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但下一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先是一阵呼啸的风声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他的脸好像撞到了什么。 啪的一声巨响!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扇飞出去。 霎时间,全场死寂! 第七十五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噗通一声。 刘司业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旁边的教习看到这一幕。 先是一怔,而后急忙跑上前,蹲下身查看刘司业的情况。 “司业,刘司业!” “你没事吧?” “快!快步刘司业摇醒。” 教习们的惊呼声打破了学宫门口的死寂。 但学子们依旧呆愣在原地,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长歌。 他们不敢相信。 往日一向温和有礼的苏夫子。 此刻竟然一反常态,直接对刘司业动手。 但众人细细一想,苏夫子刚来太学院时,貌似也对上任监丞动过手,而且还把夫子教习全都抓到刑部大牢蹲了一夜。 这样来看的话。 苏夫子这巴掌打的确实合理。 而且,不得不说。 刘司业被苏夫子一耳光扇飞出去的那一刻,他们心中无比痛快。 一下子念头就通达了大半。 若是能再扇一耳光,最好补上两脚,他们往后几年都会心情畅通。 正当学子们如此想着时。 地上,刘司业被身边的教习摇醒,感受到左脸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哎哟....” 刘司业伸手去摸,吃痛的叫了一声。 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刘司业。” “你现在告诉我,一个巴掌能拍响吗?” 苏长歌开口,语气冰冷至极。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打算动手,只是想等官兵来强行带走那名蛮夷学子。 但刘司业那番话,实在是恶心到他了。 什么叫不守内训勾搭对方? 摆明是对方威胁。 女学子作为受害者不敢声张。 结果到你口中,不仅成了故意诬陷,而且还要女学子拿出证据来! 这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一门心思为外族蛮夷开脱! 也正因如此,既然对方一点脸都不要,那苏长歌也觉得没必要客气,上去就一个大比兜,教这位司业怎么做人。 而此时。 在教习搀扶下重新站起来的刘司业。 听到苏长歌的声音后。 整个人瞬间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贼竖子!” “老夫心平气和的同你讲道理,你争辩不过竟然动手!” “你还有没有半点读书人的风骨?” “简直就是山野匹夫!匹夫!” 刘司业一脸激动的指着苏长歌破口大骂。 闻言,苏长歌冷冷道。 “刘司业。” “抛开我刚才打你那巴掌不谈,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 “否则此地这么多人我都不打。” “为什么就偏偏打你?” 苏长歌学着之前对方的逻辑说道。 听到这熟悉的话,周围学子脸上不由露出怪异的笑容。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苏夫子这波简直杀疯了。 而此时,刘司业的脸色陡然阴沉下去。 “贼竖子!” “你这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 “老夫之前说的是文世杰一事,而你动手殴打老夫,难不成还有理了?!” 刘司业恼羞成怒的大声吼道。 见状,学子们的脸上纷纷露出鄙夷之色,觉得这老头实在是搞笑。 你这样说就是讲道理。 苏夫子这样说就是强词夺理? 真是长见识了。 “要论强词夺理,还的是刘司业你强。” 苏长歌出声讥讽一句,然后继续道:“就连大字不识的山野乡民,看到大晋同胞受辱都知道为同胞发声鸣不平。” “可现在,蛮夷犯错在先。” “刘司业你不仅为对方开脱,而且还帮着对方欺负大晋同胞。” “如此行径,与投敌叛国的贼子何异!” “像你这样的人,也配谈读书人的风骨?也配做大晋子民!” 苏长歌直接怒声质问。 这一刻。 他是真的动怒了。 蛮夷欺辱大晋子民可气。 但这种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的二鬼子,却更让人深恶痛绝! 而随着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众学子心中积压的不满和怒火轰然爆发,全都冷眼看着刘司业。 “你...你满口胡言!” “此事明明是文世杰挑衅在先,怎么成了真琏伽犯错在先?” “老夫就事论事,按照太学院院规处置,老夫无错!” 刘司业气的手都在打颤。 虽然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但他依旧摆出一副我有理的姿态。 坚信自己的处置是对的! 看到这一幕。 在场学子的眼中都露出厌恶之色。 而见对方冥顽不化,还在嘴硬,苏长歌顿时感觉刚才那个大比兜给轻了。 当然,他也知道。 要是再用力点。 以他武道入品的修为,这老东西今天估计就得交待在太学院。 但就这样放任这老东西在这恶心人。 苏长歌念头不通达。 “老匹夫,你之前说蛮族礼仪。” “那我倒要问你。” “你脚下踩着的是大晋的土地,还是蛮夷的土地?” “这里是大晋。” “不管哪个真琏伽在蛮夷那怎么样。” “但他既然在我大晋,那就得遵循我大晋的礼法!” “而你,身为大晋之民!” “如今却用蛮夷之礼为真琏伽开脱,你心中可还有我大晋礼法!” 苏长歌开口,怒声斥责对方。 刘司业听到这番话,想要开口反驳却无言以对,气的浑身发抖。 然而,苏长歌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院规如何处置我不管。” “但按照大晋律法,胆敢调戏良家女子者,杖责四十,拘禁十五日!” “现在你们要么交出那名蛮夷。” “要么我进去把他抓出来。” 苏长歌严词厉声,他这不是在威胁,而是通知对方,勿谓言之不预。 听到这番话,刘司业瞬间急了。 “你敢!” “真琏伽乃是蛮夷王族!” “你这样做,就是破坏两国邦交,兵锋一起,你就是罪魁祸首!” 刘司业挡在门前,怒声威胁苏长歌。 他之所以偏袒真琏伽。 让文世杰道歉。 就是因为顾及对方的王族身份,担心因此事引发两国矛盾。 现在苏长歌要把这件事闹大。 依照朝廷法律处置,他当然不肯。 而听到对方这番威胁自己的说辞,苏长歌不由怒极反笑。 “蛮夷王族?” “你还知道对方是蛮夷的王族!” “别忘了,这里是大晋!” “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难道你觉得蛮夷那边的王族,比大晋皇子还要高吗?” 苏长歌怒气勃发,厉声质问。 随即,更是不等对方开口回话,言辞犀利的骂道。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声音响起,全场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千古之才吗? 出口成诗,以相鼠作比,杀人诛心,把刘司业骂的体无完肤! 无仪无耻无礼之徒。 不死何为!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这样辱骂自己。 刘司业瞬间气的头昏脑胀,面色铁青,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气! 他气! 他气啊! 他没想到苏长歌居然如此才华横溢,言语如此歹毒!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一言一句字字珠玑。 等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无仪无耻无礼之徒,不去死还干什么?! 可恨!可恨啊! 刘司业眼神怨恨的盯着苏长歌。 但就在这时。 异象陡生。 轰隆隆!! 轰隆隆!! 清朗的天空突然响起雷声,像是上苍也在愤怒,也在气恼刘司业的举动。 看到这一幕,学子们满眼不可置信。 天地异象! 又是天地异象!! 苏夫子绣口一吐便是千古诗词! 此等才华除了圣人。 即便是书上的呢些圣贤也难以比拟,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 而此时,苏长歌本人也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自己怒极而发的一诗,竟然可以引动天地异象。 不过如此正好。 这说明天地也认可了他斥责刘司业的话。 正道煌煌! 像这种帮助外族欺负同胞的人。 就该让全天下都知道,此乃无仪无耻无礼之徒,不死何为! 想到此处。 突然,一道不甘的声音响起。 “天地异象?” “不可能!” “老夫为国为民,何错之有!” 听到这激荡的雷声,刘司业顿时感觉头痛欲裂,不甘的仰天大吼一句。 直到现在。 他依旧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蛮夷学子虽然也有不对之处,但大晋学子同样有过错。 可对方乃是蛮夷王族,身份高贵,为了不影响两国之间的邦交,招致兵祸,他才如此处置,有错吗?何错之有! 然而,就在他的话音落下。 霎时间。 一道白色雷电从天穹上猛然劈下。 正中他的头顶! 啊!!! 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一刹那,刘司业只觉识海遭到重击。 蕴含浩然正气的文宫,在浩荡恐怖的天地伟力下直接被碾成齑粉。 噗! 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识海受创,文宫被毁,刘司业眼前瞬间一黑,重重摔倒在地,生死不知。 看到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学子们心头一震。 眼神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若非亲眼所见。 他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靠的诗词引来天地雷霆,惩治奸邪! 而学宫教习这边,望着倒地的刘司业。 一群人犹豫要不要上前查看情况。 毕竟对方可是被天雷击倒,他们上前搀扶说不定会受到牵连。 心中如此想着。 一时之间,全场默然。 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而苏长歌瞥了眼倒地不起的刘司业,没有去关心他的死活。 像这种人。 就算是死了也不足为惜。 随即,苏长歌信步朝学宫内走去。 准备将那蛮夷学子拖出来,给那名女学子和文世杰道歉。 “苏状元,你不能...” 守门的教习刚想开口拦下,但接触到苏长歌的眼神后瞬间噤声。 他可不想像刘司业那样被天雷劈下。 见状,赵恒等人豪气自生。 一言出而宵小惧! 君子当如此! “大家随夫子一同进去!” 赵恒高亢的大喊一声,加快步伐紧紧跟在苏长歌身后。 众学子闻言,没有迟疑也立即跟上。 看到此景。 已经被天雷吓破了胆的教习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 而与此同时,学宫内一处房间。 几名教习坐在木椅上,对面两个学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坐着的学子虽然身穿太学院统一的儒袍,但一头短发,戴着骨质耳坠,脸上画着奇怪花纹,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 站着的学子身姿挺拔。 样貌不算俊美。 但却是浓眉大眼,目光清澈,只是右脸有些淤青,而且身上有两三个脚印。 “好端端的怎么打雷啊?” 一名教习嘀咕一句。 随后看向站着的那名学子,呵斥道:“文世杰,还不快向真琏伽道歉!” “难道真想被太学院开除不成!” 声音落下。 文世杰昂起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学生没有做错,为何要道歉!” 而见他还在嘴硬,教习怒拍桌子。 “事已至此,你竟然还死不悔改。” “分明就是你出言挑衅在先,真琏伽不堪受辱才会动手!” 教习猛地站起身,厉声喊道。 听到这颠倒黑白的话,文世杰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哼,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吾尊苏夫子之言,凭良知做事,知行合一,问心无愧!” “你们要处分就处分,要开除就开除。” “但这件事,我没有做错,要我向这粗鄙蛮夷道歉,休想!” 文世杰攥紧拳头,一脸正色。 错的不是他, 凭什么要他道歉?! 而且若这次向恶念屈服,违背心中良知跪下去,那以后想再站起来就难了! 正此时,一道桀骜的声音响起。 “好,有骨气。” “希望你等下还能这么嘴硬。” 真琏伽看向文世杰,摩拳擦掌,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随后,他转头望向几名教习。 “几位教习,你们能不能出去下,我有些话想对他说。” 真琏伽开口说道。 闻言,教习眉头微蹙,心中有些纠结。 他们知道真琏伽这句话的意思。 但如此明目张胆,万一出什么事,他们不好向上面交差。 只是还没等几名教习多想。 砰的一声巨响。 突兀间,大门被人猛地踹开。 伴随着外面的光芒,一道长长的人影倒映在房间内。 “巧了,本状元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几位教习可以出去吗?” 声音落下。 几名教习纷纷站起身,目光看向门口迈步走进来的身影。 “苏长歌,你是怎么进来的?” “刘司业呢?” 一名教习出声质问道。 第七十六章: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本状元行的正,坐得端。” “当然是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进来。” “至于刘司业,现在应该还躺在学宫门口,你们过去还能见到他。” 苏长歌开口,不咸不淡的说着。 几人的对话他刚才都听到了。 也就是这几名教习没有答应蛮夷学子的话出去,否则现在也得躺着。 而伴随声音响起。 赵恒、霍从文等人也跟着一起进来,目光扫视房间内的众人。 看到文世杰右脸的伤,以及身上的脚印,心头顿时火起,怒视坐在他旁边的蛮夷真琏伽,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 在我大晋的土地上。 不仅骚扰调戏良家少女,居然还敢大打出手,伤及我大晋同胞! 一介蛮夷,凭什么这么嚣张! 但就在众人想着时。 房间内,一名教习开口道:“苏长歌,你竟敢煽动学子对司业动手。” “等严院长回来,肯定会追究此事。” “将你送至交官府查办!” 教习一脸正色的看向苏长歌。 在他看来,肯定是对方唆使学子殴打刘司业,才能闯入学宫。 否则以刘司业的性格。 绝对不会放任这群目无尊长的狂徒进来。 “好,本状元等着官府查办。” 苏长歌随口答了一句。 懒得与教习废话,说道:“子白,赵恒,你们送几位教习出去。” “为师要跟这蛮夷讲些道理。” 声音落下。 慕子白和赵恒两人点头答应。 “嗯。” 他们虽然想看夫子要怎么和蛮夷讲道理,但老师发话了自然得照做。 随即,两人便要上前将这几名教习带走。 可就在这时候。 刚才那名说话的教习再次开口。 “苏长歌,真琏伽可是蛮夷王族,关系到两国邦交,你切莫胡来!” 此言一出。 听到这颇为耳熟的话。 苏长歌心火骤起。 太学院学宫难道就没有一个有气节的?还是说跪久了站不起来? 蛮夷王族,真是好大的名头。 但别忘了。 这里是大晋啊! 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大晋人犯了错,就要按照朝廷律法处置。 但凭什么蛮夷犯了错就视而不见?甚至是偏袒对方,而不惜拿自己的同胞开刀,也要让对方脱罪,并取悦对方。 难道说蛮夷凌驾于大晋之上,可以肆无忌惮的踩在大晋人头上? 苏长歌不理解,是真的不理解。 作为大晋最高学府的太学院,竟然都是些这样的教习、夫子! 或许他们能将圣贤经典背的滚瓜烂熟。 或许他们说起仁义道德来能侃侃而谈。 但作为大晋的最高学府。 几乎可以说是大晋未来精英汇聚的地方。 他们作为教习、夫子,却连一点读书人的风骨,甚至是民族气节都没有! 如此环境下教出来的学子,就算知识再丰富,成就再高,但脊梁却弯下了,远不如那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士! 心念至此。 苏长歌看向面前几名教习。 “两国邦交?” “蛮夷,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 “若蛮夷真想大动干戈。” “莫说是依大晋律法处置一名王族。” “就算是一队商旅,一个小卒,他们以此为借口南侵我大晋!” 说到此处,苏长歌转头望向身边学子。 “弱小就要挨打。” “若是想要维持两国邦交,最好的办法就是强大自身!” “没有敌人会因为你的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摧眉折腰,甚至是卖国求荣而看得起你,更不会因此就不对你动手!” “将士们之所以在前方与敌人厮杀。” “为的就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同胞跪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 “所以诸位,请挺起你们的脊梁!” “不要辜负前方将士的热血!” “我们大晋子民不需要别人施舍的和平,我们的和平掌握在自己手中!” 苏长歌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这一刻,学子们的脸上多出一抹从未有过的坚毅之色。 弱小就要挨打! 我们大晋想要的和平。 在我们自己手上! 这番话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修饰,更没有引经据典。 但却直击他们灵魂的最深处。 前方的将士都在浴血奋战,我们有什么资格跪倒在蛮夷脚下! “多谢夫子教诲!” 赵恒面色坚毅,拱手朝苏长歌深拜。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一起拱手深拜,目光中满是敬意。 这一拜。 乃是为感谢苏夫子重塑脊梁! 而此时,那几名教习的面色阴沉。 因为在他们看来,觉得苏长歌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们向蛮夷卑躬屈膝。 什么弱小就要挨打,和平在自己手上。 若不是有丞相与蛮夷周旋。 大晋即便不被蛮夷大举南侵摧垮,也到了全民皆兵,百姓民不聊生的地步。 假如这是乱世。 他苏长歌还能在这满口胡言? 心念至此。 一名教习冷冷地开口威胁道。 “苏长歌,你若是胆敢胡来,一旦两国开战,陛下怪罪,你难逃其咎!” 声音响起。 苏长歌面色平淡的摇了摇头。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一旦向敌人跪下,就会像他们一样,没有气节,没有尊严,永远站不起来,像是一具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苏长歌的声音并不高亢。 但落在众人耳中,却不亚于刚才天空中滚滚激荡的雷声。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语言明快直接,只是简短的两句话,诠释的道理却让人细思良久。 “亚圣曾曰: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吾以为,苏夫子之言,与亚圣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人群中,一名学子感叹道。 “可笑这些夫子教习。” “一直将圣贤道理挂在嘴上,还恬不知耻的为圣贤之言注释解析。” “到头来,还不如苏夫子的三言两语。” 学子中又有一人发出感叹。 “苏夫子之言,去繁就简,返璞归真,已近圣人矣!”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些话。 几名教习的面色瞬间难看至极。 好一个苏长歌!居然骂我们是只有空壳的行尸走肉! 随即,他们便要开口驳斥。 而苏长歌却懒得搭理他们这些冥顽不化之人,直接让学生将他们带走。 省的这几只苍蝇等下在耳边聒噪。 替他们的主子打抱不平。 “赵恒,子白。” 听到声音,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 上前就拽着他们的衣领,用力强行把他们几个拖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 “快松手!” “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 “苏长歌你别胡来,否则两国开战,你就是罪魁祸首,勿谓老夫言之不预!” 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摇了摇头。 赵恒和慕子白业务还是不熟练,下次得提醒他们把人打晕套麻袋带走。 心中正想着。 一道桀骜冰冷的话语传入耳中。 “苏长歌是吧?” “我认识你。” “上次就是你打了我们圣族的使臣,然后被贬到这来教书。” “这一次,你想把我怎么样?” “就不怕再被你们大晋的首领责罚吗?” 真琏伽站起身,用言语做威胁。 听到此话。 站在苏长歌身边的霍从文,本来就看蛮夷不爽,此时他更是有些忍不住。 “你在狗叫什么!” “就你这粗鄙蛮夷也配威胁我夫子!” 霍从文上前一步,摩拳擦掌,看架势是想上去直接用拳头讲道理。 但却被苏长歌给用手挡住了。 “道歉。” “向这位女学子,还有被打伤的文世杰道歉。” 苏长歌开口,语气凝肃认真。 闻言,真琏伽眼神闪烁。 随后咧嘴一笑。 “我若是向他们道歉,你就放我离开吗?” 真琏伽出声询问。 一直悬着心却是放下了,以为苏长歌这么做只是想为学子讨个公道。 一句简单的道歉就能躲过今日之难。 只不过若真如此,他不仅不会心存感激,反而还会找这女学子和文世杰的麻烦,将今日之辱变本加厉的讨还回来! 这群晋狗。 也配我向他们低头道歉?! 然而,正当真琏伽想着后面如何报复时。 一道平淡冰冷的声音响起。 “当然不会。” “既然做错了,那就要受罚。” “道歉只是教你认错,让你低头悔过。” “按我大晋律法,胆敢调戏良家女子者,杖责四十,拘禁十五日。” 苏长歌开口,态度无比强硬。 学子们看到这一幕,应和的点了点头。 一个道歉就想了事? 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这里是大晋,做错了就得按大晋的律法处置,想逃脱责罚,做梦! 而此时,真琏伽却感觉有些窝火。 好家伙耍我是不是? 我都低下头道歉了,还要杖责四十,拘禁十五天,那我道歉干什么? 心念至此。 真琏伽冷哼了一声, “我是草原的儿子,身上流着尊贵又高傲的苍狼血脉。” “大晋的律法对我无效。” “我是不会向你们这群人屈服道歉的!” 真琏伽昂起头,一脸桀骜。 看到他这副样子。 众人握紧拳头,若不是苏夫子还要说话,他们早就冲上去揍他了! “本状元再说一遍。” “道歉。” 苏长歌语气冰冷,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耳聋吗?” “我说过,我不会向你们屈服道歉的!” 真琏伽挺起胸膛怒骂一句。 他就不信对方真敢对自己动手! “事不过三,但蛮夷少一次。”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本夫子就换种方法教你大晋的规矩了。” 说完此话,苏长歌撸起袖子。 不教而诛谓之虐。 但对方既然死活不肯听他的话道歉,那他也只能采取上古先贤的办法。 下一刻。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苏长歌好似脱弦的迅箭,直接冲到真琏伽面前,猛地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噗通一声。 受到身前巨力的撞击。 真琏伽整个人撞在身后坚硬的墙上,体内气血震荡,胸口处无比疼痛。 “这一脚。” “是替被你骚扰的女学子踹的。” 声音落下。 苏长歌右拳已然递出,气势如虹,拳意森然,重重的砸在真琏伽脸上。 霎时间,真琏伽喷出一口血沫。 几颗牙齿掉落在地上。 “这一拳。” “是替被你欺辱厮打的文世杰打的。” 只不过,一拳一脚打完。 苏长歌并未停手。 而是继续出拳砸向他的右肩,因为不是要害,力气比刚才大了许多。 咯吱一声。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但随后,又是一拳砸向真琏伽的左肩,恐怖的拳意让在场众人胆寒。 看到这一幕。 学子们目瞪口呆,不禁咽了咽口水。 “苏夫子是武夫吗?” 一名学子凑到霍从文身边小声问道。 “拜托,怎么可能?” “夫子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朝廷钦点的状元郎。” 霍从文一本正经的说完,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道:“但吾辈读书人身体孱弱,怕别人不讲道理,所以学一点防身技,很正常吧?” 话音落下。 学子们看了眼拳意奔腾的苏长歌,脸上表情顿时怪异无比。 你管这叫身体孱弱,学一点防身技? 我们怎么感觉,就算是那些入品的武夫都没苏夫子能打! 正想着。 苏长歌这边又揍了真琏伽数拳。 “苍狼血脉是吧?” “大晋的律法对你无效是吧?” “你耳聋是吧?” “记好了,这几拳。” “是替那些被你们蛮夷杀害的将士,还有被你之前欺辱学子打的!” 说完,苏长歌停手。 看着倒地不起,跟一滩软泥没什么区别的真琏伽。 神清气爽,念头通达。 而此时,霍从文听到苏长歌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怎么感觉。 夫子后面的这几拳,多少掺点私人恩怨。 像是在报真琏伽那句‘你耳聋吗’的仇。 如此想着,霍从文抬头看了眼夫子,本能的想要开口,但望着遍体鳞伤的真琏伽,以及想起祖父揍父亲的场景。 霍从文克制住了开口的念头。 并下定决心。 绝对,绝对不能向老爹那样嘴欠。 正所谓祸从口出。 虽然他相信夫子心胸宽阔,但却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检验。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事情结束时。 外面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就是这些狂徒,强行闯入学宫,打伤刘司业,殴打外族学子!” 严院长的声音响起。 学子们心头一震,预感大事不妙。 第七十七章: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毙于风雪 太学院,学宫外。 严院长昂首挺立的站在门前,一脸正色,身后数百名官兵。 就在这时,在一众学子的簇拥下。 苏长歌从学宫内走出。 身侧的霍从文和沈福两人前后抬着昏死过去的真琏伽,将他扔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 严院长的眼中闪烁寒光。 “苏状元。” “陛下对你寄予厚望,任你为太学院夫子,为我大晋培养俊杰。” “然而,如今你却辜负圣恩。” “不仅煽动学子强闯学宫,而且还动手打伤刘司业和外族学子真琏伽。” “此等虐行,为圣贤仁义所不能容!” “窥斑见豹,老夫观尔心学,虽有可取之处,但却非良善之学。” “行为举止违背圣贤教诲,以本心为理,但凡秉承此法之徒,皆是似你这般不顾仁义礼法,恣意妄为,目无法纪之徒!” 严院长开口,动用大儒浩然正气。 霎时间,大言煌煌。 在场学子只觉得耳边雷音回响。 一股磅礴的威压朝他们倾覆而来,逼迫他们低头,承认心学是歪理邪说。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蛮夷无礼,欺我大晋良家少女。” “有学子文世杰挺身而出,见义勇为,此举本该得到嘉奖,以兹鼓励。” “但学宫却偏袒蛮夷,惩罚良善。” “处置有失公允。” “长此以往,只会助长蛮夷骄横之心,弱我大晋少年之志。” “严院长你此前也说了。” “本状元的夫子一职乃是陛下亲自任命,意在为我大晋培养俊才。” “正所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毙于风雪。” “如今蛮夷欺我大晋学子,刘司业故意偏袒,助纣为虐,严院长你又坐视不理,但本状元身负皇恩,岂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抱薪者毙于风雪之中?” 苏长歌开口,言辞依旧犀利。 腰间佩玉发出熠熠光辉。 “儒道文器?” 看到这一幕,严院长眼中闪过惊讶。 但转瞬就恢复正常。 毕竟第一次和苏长歌对峙时,他就猜测对方身怀文器,现在见到不足为奇。 而此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一股中正平和的浩然正气充斥全场。 刹那间,在场众人如沐春风,耳边雷声消散,心神陡然宁静下来。 一人携势威逼。 一人卒然临之而不惊,心境淡然。 高下立判。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毙于风雪。” “苏夫子之言发人深省。” “吾观苏夫子言行已有圣贤气象。” “可笑那严院长还是大儒,却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污我心学之道。” 回过神来的学子。 看向苏长歌的目光充满敬意。 这一刻,在他们眼中。 苏长歌就像一盏照亮前路的烛火,驱散寒冷,指明是非善恶, 而听到学子们吹捧苏长歌,贬低自己。 严院长眼中闪过冷意。 哼!一群误入歧途的心学异端。 只知小仁小义,而不知大仁大义,还在老夫面前自鸣得意,简直可笑。 心念至此。 严院长将目光重新投向苏长歌。 “苏状元当真是能言善辩。” “但且不论真琏伽一事谁对谁错。” “你对刘司业、真琏伽动手又怎么说?事实胜于雄辩。” “就算他二人真的有错,也应该交由学宫、官府、朝廷处置,你不过是一介夫子罢了,有何权力对两人动手?” 严院长严词厉声,大义凛然的质问道。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上一次。 他在道理上有亏,被苏长歌以怠慢圣意为由,把夫子教习全都抓走。 这一次,他故意坐视不管。 就是为了等苏长歌动手。 果不其然,以对方轻率妄为的举动,真的对刘司业和真琏伽动手。 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看他还怎么抵赖! 此刻。 随着严院长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还没说话。 一刹那,听到有人责怪自己夫子,赵恒立即忍不住开口道。 “蛮夷无礼,刘司业不公。” “但凡我大晋百姓,皆可唾弃此二人,他们现在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赵恒一脸正色,忿忿不平的说道。 话音落下。 严院长的脸上露出嘲弄之色。 “按照大晋律令,殴打读书人当流放边疆,发配充军十年。”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真琏伽虽然不是我大晋读书人,但却是我太学院学子,而刘司业更是举人,苏长歌对他二人动手已然犯法!” “田都尉,还不快将犯人拿下!” 严院长义正言辞的喊道。 他等这天已经很久,恨不得让官兵就地处置苏长歌。 但既然选择按规矩来。 那他自然不能自己坏了规矩。 而此时,听到严院长的话。 官兵中被喊作田都尉的中年男人走出。 “苏状元。” “卑职也是依法办事,得罪了。” 田都尉抱拳行礼,语气有些无奈。 皇都设有府尹一职。 因为是皇都,所以不同于外放的府君,府尹官职在尚书之下,侍郎之上。 而他只不过是府尹手下一个都尉。 虽然不想掺和大人物的事,但上有令,而且符合律令,他岂能不从? 抱拳行礼之后。 田都尉朝手下挥手示意。 “来人。” “见苏状元带走。” 话音落下。 数名官兵抬步向苏长歌走去。 看到这一幕,站在苏长歌身后学子顿时急了,纷纷挡在前面。 “苏夫子乃是为了伸张正义!” “蛮夷辱我大晋同胞,刘司业助纣为虐,此等小人自当抨击!” “尔等欲为蛮夷之走狗乎?” “吾等皆是大晋子民,难道要为了蛮夷,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不成!” “此事因我文世杰而起,要抓就抓我,与苏夫子无关!” “......” 一阵接一阵高亢的声音响起。 学子们面露不忿之色,挡在苏长歌身前,怒视靠近的官兵。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有些感动。 但他知道。 如若放任学子抵抗官兵。 只要这一次无事。 便会在学子心中埋下法不责众,轻视律法的种子,这样早晚会招致苦果。 必然让他们知道做任何事都有后果,就算是践行正道,有时候也会与律法碰撞,因此必须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正想着,严院长却有些忍不住了。 “律令如山,圣意如天。” “田都尉。” “协助犯人违抗朝廷缉拿者同罪,还不快将这群狂徒一并抓起来!” 严院长语气冰冷无比。 在他眼里,早在这群学子背弃正统,投靠心学歪理之时。 就不再是太学院的弟子。 皆是心学异端! 既然他们打算以身试法,正好一网打尽,省的将来还要一个一个收拾打压! “可是....” 闻言,田都尉有些犹豫。 这可是上百名读书人,要是一下全抓了,得闹出多大动静? 但不等他做下决定。 只见严院长攥紧拳头,怒吼声陡然响起 “还不动手!” “难道你忘了府尹之令吗!” 此言一出。 田都尉的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随后,他猛地一咬牙。 “来人,将这群闹事的学子全部拿下!” 田都尉出声喊道。 他也没办法,上级让他听从严院长派遣,而现在学生阻拦官兵执法。 只能将他们给一并拿下。 随即,伴随田都尉的声音响起。 官兵们面面相觑,但是法令如山,他们还是朝着面前的学子走去。 也就在这时。 被学子挡在身后的苏长歌举起一面令牌。 “太子令牌在此!” “尔等住手!” 苏长歌喊了一嗓子。 霎时间,全场陷入一片寂静。 官兵们看向那面在太阳下闪着金光的令牌,顿住脚步,不敢上前。 严院长和田都尉脸色骤变。 尤其是严院长。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难看至极。 他没有想到。 太子竟然连令牌都舍得交给苏长歌! 而此刻,学子们却是松了口气。 有太子的令牌在。 除了陛下,谁敢动苏夫子? 心中如此想着。 严院长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苏长歌,枉你还是读书人。”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你难道要仗着太子令牌,徇私枉法,违抗朝廷律令?” 严院长开口,言语高声质问。 但相比于刚开始,他的气势落了很多,更没有让官兵强行动手。 毕竟太子乃是大晋储君。 见令牌如见太子。 此刻,苏长歌代表的就是太子,他只能用言语来逼他就法! 而随着严院长这番话响起。 学子们怒火瞬间爆发。 凭什么真琏伽调戏女生没事,到了我们夫子这里就开始谈律法了? 你们这群腐儒能要点脸吗? 合着你们口中的王法,就是用来约束别人是吧? 心念至此。 学子们一个个怒目切齿,恨不得上前对这个老匹夫动手。 但就在这时,苏长歌开口说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本状元自然不会违抗朝廷律令。” “但真琏伽调戏女学子,按我大晋律法,要杖责四十,拘禁十五日。” “严院长秉公无私,不会徇私枉法吧?” 苏长歌此言落下。 严院长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这番话很明显。 你要以王法处置我可以,但按照规矩,你也得以王法来处置真琏伽。 这波摆明是想极限一换一。 但他此次的目的。 本来就是想在当众之下捉拿苏长歌,并带他游街示众,然后再定罪。 同时以两国邦交向陛下施压。 如此一来。 苏长歌到最后或许还是会被从轻论处,但游街加上责罚。 到那时,他完全可以借此事向外界宣扬心学乃歪理学说,蛊惑学子触犯朝廷律法,让天下读书人畏心学如虎。 心念至此。 严院长看了眼苏长歌和他身后学子。 “心学已成心腹大患。” “不得不除!” “真琏伽正好可以在牢里面养伤,养好了再挨顿板子就行。” 想到这,严院长点头答应道。 “律令如山。” “老夫自然不会偏袒真琏伽。” 严院长话音刚落。 苏长歌就立刻出声回道。 “如此便行。” “有诸多学子、官兵作为见证,严院长身为大儒,想来也不会违诺。” 苏长歌说罢,便准备迈步离开。 见状,学子们极力劝阻。 “苏夫子,不可啊!” “您此举乃是惩治奸佞小人,扬我大晋读书人风骨,何罪之有?!” “他二人皆是咎由自取,与您无关。”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毙于风雪,这是夫子您教我们的,只要有我们在,就绝不会让夫子您被这**佞带走!” 霍从文和赵恒两人拽着苏长歌袖子,不让他跟着官兵离开。 “为师是否有罪,要由陛下定夺。” “当今陛下乃圣明天子,知道此事前因后果,必然会秉公论处。” 苏长歌开口安抚两句。 拉开两人拽住袖中的手,迈步向前走去。 他自然知道严院长的想法。 对方布局到现在。 为的就是用这件事借律法之名给自己定罪,往心学身上泼脏水。 但这个坑。 苏长歌又何尝不是自愿跳进去。 至于最后能不能如他的意,给自己定罪,那就不一定了。 而此时。 看到苏长歌主动伏法。 严院长眼中闪过得逞的喜意。 “还不快把犯人押起来!” 严院长开口指挥道。 说完,几个官兵对视一眼后,上前就准备动手扣押。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再次举起太子令牌。 “本状元是否有罪,当由陛下论处,此行乃是去刑部自首!” 声音响起。 官兵们看到令牌顿时不敢上前。 而听到刑部自首四个字,霎时间,严院长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好家伙,老夫被这异端给耍了! 去刑部自首? 谁不知道刑部是你们苏派官员主持,去哪里能给你定什么罪? 他们不得把你当祖宗供着?! 心念至此。 严院长想要开口阻拦,但却发现自己理穷,根本找不到借口发难。 你说人家违法。 对方现在直接去自首。 你能咋办? 总不能说自首必须去府衙,不能到刑部吗?你看刑部尚书怼不怼你。 而就在严院长心中郁火无处发泄时。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严院长。” “走的时候别忘了把真琏伽带上一起,刚才这么多人看着。” “本状元相信你一定会秉公处置。” 苏长歌说罢。 就靠着太子令牌穿过官兵,径直朝刑部衙门走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学子。 看到严院长吃瘪,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见状,苏长歌不由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刚才官兵过来,你们喊着死去活来,不让为师跟他们走。 现在你们送为师去自首。 孝这么开心? 而此时,看着从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离开的苏长歌等人。 严院长脸色阴沉的可怕。 但他并未去阻止,或者在原地无能狂怒,而是朝旁边的田都尉吩咐道。 “你带真琏伽回衙门,按律法处置。” “但要记得找大夫替他疗伤。” “先关在牢里静养,等身体好了再看情况决定是否打那四十板子。” 严院长开口如此说着。 虽然不情愿处置真琏伽,但话已出口,为了名声着想,他必须要做做样子。 随即,安排好这些以后。 严院长直奔皇宫。 就算不能按计划在府衙就给苏长歌定罪,然后再交陛下裁定。 但他可以直接去找陛下。 严院长就不相信,两国和谈在即。 陛下会坐视苏长歌殴打蛮夷王族而置之不理,就算是象征性的小惩大诫。 那也起码是惩了! 虽然效果差点。 但他一样能以此为由给心学和苏长歌泼脏水,遏制心学! 第七十八章:本官给你一个重新组织罪名的机会 皇宫,延和殿内。 老皇帝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 自登基以来。 四十多年内他没有一天不勤政图治,兢兢业业的处理国事。 但可惜,这并没有太大作用。 大晋国运依旧势颓。 没过多久,许是人老了,老皇帝揉了揉眼睛,看向旁边的太子。 “皇儿,你来代朕批阅奏折。” 老皇帝开口。 闻言,太子恭敬的点头答道。 “诺。” 批阅奏折对他而言谈不上僭越。 身为太子,而且还一干就是四十年,他很早就开始帮着处理国事。 而后,老皇帝从座椅上起身。 习惯性的摇晃手臂,活动因为久坐而僵硬的筋骨。 太子就在旁边等着。 四十年了,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很快,老皇帝舒展完筋骨,正准备给太子腾地方。 突然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陛下,太学院严院长求见,说是有要事要向您亲自禀报。” 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听到严院长,老皇帝眉头微蹙。 经过上次监丞怠慢圣意一事,他心中对这个老儒生有些厌恶。 但对方是大儒,而且明言有要事禀报。 若是不见影响也不太好。 随即,老皇帝开口道。 “既然是要事,那你领他过来吧。” “喏。” 太监答应一声后便退下。 不多时。 严院长被领进延和殿。 望着殿内两人,恭敬的行礼喊道:“老臣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严儒不必多礼。” 老皇帝开口,让他有话快说。 “陛下,老臣此次求见。” “乃是为了揭露苏长歌所犯恶行。” 严院长语气凝重的说道。 话音落下。 老皇帝和太子眼神微变。 揭露苏长歌恶行? 对方之前还在校场阅兵,与你们主和派的人闹出矛盾。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 你就跑来弹劾,有必要这么心急吗? 想到这,老皇帝和太子看向严院长的目光不由多出几分厌恶。 觉得他是故意打压苏长歌。 “哦?” “苏长歌所犯何事?” 老皇帝语气平淡。 他已经想好,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直接呵斥严院长一顿。 敲打下这些主和派的人。 毕竟他都已经公开表态支持苏长歌。 但主和派还敢这么跳。 早上闹矛盾,午时就急不可耐的跑过来弹劾,真当他的话是摆设? 此时,随着皇帝的声音落下。 严院长出声说道:“陛下,就在刚才,苏长歌恃宠而骄,煽动学子闹事,不分青红皂白的对司业和外族学子动手。” “刘司业年近六旬,可怜被他打的至今仍在昏迷当中。” “外族学子更是身受重伤,半死不活。” 严院长删繁去冗。 将苏长歌犯下的累累恶行秉公上报。 但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愤怒的喊声。 “老贼,你休要在这歪曲事实,颠倒黑白,往我夫子身上泼脏水!” 下一刻。 赵恒急匆匆跑进来,怒视面前的严院长。 他是中途被苏长歌派过来的。 一听严院长有可能会在陛下面前诬告,马不停蹄的就跑了过来。 “恒儿。” “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看到儿子闯进来。 太子抢在老皇帝前怒斥一句,接着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话间,老皇帝注意力被转移。 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样貌与昔日自己有些相似的孙子。 并没有怪罪他鲁莽的意思。 上下打量了一眼。 发现赵恒的气质比曾经刚毅不少,而那股纨绔之风已经看不到。 “看来苏长歌教的不错。” 老皇帝心忖一句。 同时目光好奇的看着赵恒,等待他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而此时,赵恒听到老爹太子的呵斥。 先是拱手朝皇帝请罪。 “孙儿一时鲁莽,还望皇祖父恕罪。” 说完,他看向严院长,冷声道:“好一个断章取义,歪曲事实老贼。” “此事分明是蛮夷调戏我大晋女子在先,欺辱学子在后,而刘司业助纣为虐,故意偏袒蛮夷,让受害之人给蛮夷道歉。” “如此行事。”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难道蛮夷就能踩在我们晋人头顶作威作福,逃脱律法制裁?!” 赵恒开口,怒声质问道。 在来此之前夫子就对他说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性而为就行。 有了夫子这话。 赵恒自然无所顾忌。 该骂就骂。 而此时,听完赵恒这番解释。 太子脸色陡然变冷。 因为蛮夷派铁骑过来交战一事,他对蛮夷和主和派本来就不太喜欢。 现在一个小小蛮夷在大晋土地做错了事。 居然要受害之人向他道歉? 凭什么? 我大晋什么时候需要向蛮夷如此卑躬屈膝,连依法处置都不敢了! 心念至此。 太子握紧拳头,赞赏的看了儿子一眼。 与此同时,老皇帝知晓了前因后果,目光投向严院长。 “严儒,此话可为真?” 老皇帝开口,语气冰冷的问道。 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欺瞒自己。 而如今严院长竟然敢在言语上做手脚,不提前因,只谈苏长歌之过。 试图欺瞒自己。 这让老皇帝心中极其不悦。 然而,严院长此时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 “回禀陛下,皇孙所言为真。” “刘司业确实有偏袒之嫌。” “但老臣在得知此事后,已将那外族学子送去府衙领罪。” 说到此处。 赵恒怒气勃勃的出声打断道: “若不是夫子以自首交换,你岂会心甘情愿将那蛮夷送到府衙?” “皇孙如此说可有证据?” “老夫一向公正,当时确实不知道此事,否则也不会放任刘司业乱来。” 严院长轻叹一声。 三言两语化解赵恒的攻势。 随后继续道。 “陛下您有所不知。” “那外族学子真琏伽,乃是蛮夷王族。” “苏状元对此时处置结果感到不公,臣能够理解,但他不该擅作主张,动手殴打刘司业,煽动学子闯入学宫闹事。” “更不该在明知真琏伽蛮夷王族的身份下,仍动手将其打成重伤。” “此等恶行,必须予以严惩。” “给蛮夷王族一个交待。” “否则必然影响大晋与外族的邦交。” “到时两国兵戈相交,生灵涂炭,社稷动荡,恐对陛下与大晋不利!” 严院长开口,将事情扯到邦交上。 这就是他此番布局的妙手。 只要涉及两国邦交。 就算陛下再想保苏长歌,也要顾虑百官和江山社稷。 严惩或许不太可能,毕竟是太子心腹,但起码得给蛮夷那边做做样子惩戒一下,就跟上次苏长歌殴打外族使臣一样。 而这,对严院长来讲就够了。 如今心学还在萌芽阶段,只在皇都内传播,理学整体上占据绝对优势。 他要做的。 就是借机泼脏水,搞臭心学和苏长歌。 遏制心学向外传播的速度。 而此时,伴随严院长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眉头微蹙。 他听得出来,这个老儒生是借邦交之事逼迫自己处置苏长歌。 但没办法,这件事他必须要给出个态度。 毕竟挨打的可是蛮夷王族。 想到此处。 老皇帝心中对苏长歌也不禁有些微恼,这小子可真会闯祸。 上次是蛮夷使臣。 这一次直接就蛮夷王族。 下一次是谁? 蛮夷王的子嗣,还是蛮夷王? 就不能消停一两天吗? 心念至此。 老皇帝看向身边的太子,问道:“皇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闻言,太子眸中闪过犹豫之色。 按他的想法。 那当然是不处置苏长歌了。 毕竟本来就是蛮夷和刘司业有错在先,凭什么给苏长歌论罪? 但父皇老暮了,处事一向求稳。 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随即,太子拱手答道:“儿臣以为,应当召集朝臣商议此事。” 既然自己不能说,那就换官员说。 主和派虽多。 但苏子由也不是吃干饭的,更别说还有两个国公撑腰。 到时候自己只要下场带波节奏,就算父皇要惩罚苏长歌给蛮夷王族一个交待,那也顶多是罚俸或者禁足了事。 毕竟那蛮夷王族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人还好好的又没死。 正好可以让蛮夷涨涨记性。 而此时。 也就在太子的声音落下后不久。 老皇帝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那便按你说的那样,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处置苏长歌。” 话音落下。 听到要处置夫子。 赵恒顿时急了,想出声替夫子争辩。 但却被太子给抬手拦下来。 “儿臣遵旨。” “这就派人召集群臣到承天殿议事。” 太子说完,就拉着儿子赵恒一同离开延和殿,不在此事上多做争辩。 毕竟当了四十年太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老皇帝。 一旦做出决定,除非有更好的办法,否则强行争辩只会引来愤怒,还不如想想如何大事化小,将影响削减到最低。 也就在太子和赵恒前脚刚走。 老皇帝看向严院长。 “严儒,你先去承天殿外等着吧。” 老皇帝开口。 丝毫没有留他下来的意思。 “老臣遵旨。” 听到此话,严院长拱手行礼后离开,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不是因为老皇帝没留他。 而是陛下和太子在得知此事之后,脸上竟然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这不对劲啊! 陛下之前不是特别看重两国邦交吗? 现在怎么变得冷淡了? 因为不是朝臣,严院长不知道校场一事,所以现在才会感到奇怪。 不过他也没太过失望,在他看来,陛下至少没包庇苏长歌的罪行,还是决定召集群臣议罪,如此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而与此同时。 苏长歌这边却是热闹非凡。 太学院和刑部相距甚远。 但苏长歌并没有选择搭乘马车,而是带着上百名学子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弟子赵恒去救自己。 任何问题,必然都包含矛盾。 就比如说这次的事情。 不在于谁对谁错,而在于他打的那个人是蛮夷王族。 老皇帝为了给蛮夷一个交待。 必然会惩罚自己。 这其中的矛盾就是自己在老皇帝心中的重量,远不如安抚蛮夷王族。 或者换句话,惩罚自己所带来的影响,没有蛮夷王族带来的影响大,两害相权取其轻,惩罚自己对皇帝最有利。 正因如此。 苏长歌要解决这次的事情。 就必须增加自己在皇帝心中的重量,或者加大惩罚自己带来的影响。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身后不时传来愤慨的声音。 “蛮夷欺我晋人还有理了?” “苏状元仗义出手,他没有错!” “一群助纣为虐,吃里扒外的杂种,也配称为读书人?” “啊呸!” “他们就是被苏状元打死也活该!” “苏状元不畏权势,刚毅正直,为学生出头惩治蛮夷,这怎么能算违法!” 苏长歌身后,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离开太学院后的一路上。 百姓们看到苏长歌这支上百人的队伍。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纷纷忍不住跑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 而当百姓从学子嘴里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看到文世杰脸上被真琏伽殴打的伤痕后,顿时气急,一同加入队伍当中。 直到现在为止。 大概已经聚集了上万人。 其中虽然有凑热闹的,但更多的是发自真心的为苏长歌鸣不平。 或许百姓们没读过几本书。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辨是非、他们的心中就没有正义感。 恰恰相反。 百姓们往往是正义感最强的群体。 因为他们不需要权衡利弊,不需要想那么多,所以做出来的判断更纯粹。 就比如现在。 在百姓们朴素的认知当中。 蛮夷是外敌,晋人是同胞,现在外敌欺负同胞,还要责罚同胞? 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也正是这样,为苏长歌鸣不平的百姓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长。 而这便是苏长歌的武器。 民心。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即便是皇权,也要顾及百姓的想法,否则民怨四起,动辄天下倾覆。 就算皇帝手中的士卒再多,也没办法与百姓对抗,最多只能强行镇压一时,想安稳的做好天下,还得顺从民心来做事。 苏长歌此次之所以自愿入局。 就是为了借此事激起民愤, 趁机博取人心。 这并非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 民心用之正则正。 苏长歌不认为自己是道德完人,但也自认比那些腐儒和权贵要好。 同时,他将来要做的事。 少不了民心的支持。 至于说皇帝猜忌,只要他没有损害到皇帝的利益和权威。 而且还顶着个忠臣的头衔在。 皇帝最多只是忌惮,而不会贸然对他下手,因为承担的风险太大。 就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 当苏长歌来到刑部时。 他的身后已经跟了数万人,这些都是自发前来的百姓。 刑部门口的守卫几时见过这阵仗。 一时之间愣在在原地。 “这位兄台,劳烦通传李侍郎,就说状元苏长歌前来自首。” 苏长歌走上前说道。 听到这番话。 守卫回过神来,瞥了眼百姓,然后又看向苏长歌,目光中充满怪异之色。 你这是来自首? 他这辈子何止是没见过,简直连听都没听过有谁自首背后跟着数万百姓! 如此想着。 守卫却不敢怠慢。 急匆匆的按照吩咐跑进刑部府衙内喊人。 很快,苏长歌并未等太久。 就见一缕长髯的刑部侍郎李常顺跑了出来,一脸惊疑的问道。 “苏状元,你这是搞那出啊?” 李常顺开口。 望着面前这数万百姓,他不由干咽一口口水,顿觉压力如山。 “滋事斗殴,前来自首。” 苏长歌出声回答道。 听到这番话,李常顺一脸懵逼。 啥?滋事斗殴? 你背后跟着数万名百姓,你告诉我你这是与人滋事斗殴? 求你了。 本官给你一个重新组织罪名的机会。 第七十九章: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国运震荡! 此时。 不等李常顺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旁边数道声音同时响起。 “李侍郎,苏夫子没有与人滋事斗殴,他只是在为我们伸张正义!” “那蛮夷和腐儒该打!” “此事因我而起,要罚就罚我吧!” 文世杰等太学院学子上前一步,齐齐为苏长歌出声。 而听到他们这番话。 百姓们也跟着一起呼喊求情。 “苏状元他是冤枉的!” “不能给他治罪!” “苏状元为我大晋读书人讨回公道,他没有错!有小人在诬陷他!” “望李侍郎明鉴,莫要冤枉良善!” 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响起。 数万人同时开口求情,宛如铺天盖地的声浪,瞬间震响整片天际。 而在这片声浪当中,李常顺格外懵圈。 我是谁?我在哪? 他们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随即,李常顺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苏长歌。 希望他能给自己解释清楚。 但却被苏长歌给无视。 只见他转过身面向身后的众多百姓,拱手行礼,语气凝肃的说道。 “诸位大晋义士。” “今日之事,公道自在人心。” “你们此行能来相送,为了道义发声,长歌感激不尽。” “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不过还请诸位放心。” “当今陛下圣明,必然不会被奸佞蒙蔽,肯定会秉公处理此事。” 话虽如此,但语气却让人感觉有些低沉。 百姓听到苏长歌这番话。 再想起路上听学子们所说的严院长,还有那些跪舔蛮夷的腐儒。 心中不由同情起苏长歌来。 明明是不忍看见同胞被蛮夷欺辱,所以仗义出手的大丈夫。 如今却反被奸佞诬陷。 即将定罪! 霎时间,百姓们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坐视苏状元这样的仁义君子被奸佞陷害! 这一刻,民怨沸腾。 但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毕竟民心是最容易被人引导的,随便来个人挑拨几句就会四分五散。 所以,苏长歌决定火上浇油。 让百姓们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 唯有这样。 才能更改老皇帝的决定。 唯有这样。 才能让大晋民心向阳。 也是唯有这样,才能一扫之前的怯弱之风,让大晋百姓齐心协力抗击蛮夷! 若是天下人人面对外族时态度刚烈强硬,岂会有和亲纳贡之说?岂敢腐儒在大晋土地上,公然偏袒跪舔蛮夷?! 其实在文世杰一事上。 苏长歌本有无数更好的解决办法,甚至只要掏出太子令牌就能解决问题。 但他为何选择最简单粗暴的? 不仅仅是为了博取民心,更重要的就是借此事唤醒百姓的斗志。 若只是道听途说。 百姓们顶多是口头褒扬两句。 只有亲身参与其中。 他们才能感受到那种为了公理、正义发声,所带来的酣畅快感。 才能真正做出改变! 随即,只见苏长歌开口道。 “太学院学宫等腐儒毫无文人气节,助夷欺内,向蛮夷卑躬屈膝。” “若人人如此,我大晋名存实亡!” “幸而还有沙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以及诸位心怀仁义的义士在,我大晋子民的脊梁才能免于被外族蛮夷践踏。” “我大晋风骨才能坚韧不倒!” “而今日,长歌能得在场诸位仁义之士相送,顿觉此生无憾。” “特赠诗一首。” “彰我大晋义士风骨!” 苏长歌抱拳行礼,神情庄肃,像是临刑告别,一去不复回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 百姓们脸上露出沉重之色,望向他的眼神饱含敬意。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大晋男儿郎。” 骑着白马向西北驰去,有人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我乃是大晋的好儿郎。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年纪轻轻就离别了家乡,到边塞显身手建立功勋。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拉开弓如满月左右射击,一箭箭正中靶心不差毫厘,飞骑射裂了箭靶。 “长驱蹈蛮夷,左顾凌戎狄。” 我随大军平定蛮夷直捣敌巢,再回师横扫戎狄驱逐敌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上战场面对着刀山剑树,从来不将安和危放在心里。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连父母尚且不能孝顺服侍,更不要说顾念那儿女妻子。 名和姓既列上战士名册,那便早就已经忘掉了个人私利,一心为国家解除危难,奋勇献身,将死亡视为回归故里! 这首诗。 乃是某个才高八斗,却差点被怨种兄长杀了的仙才所写。 借骑着白马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将长驱蹈蛮夷,左顾凌戎狄作为目标。 表达出一种为了家国勇往直前,捐躯济难,视死如归的精神。 当然,苏长歌并没有全篇照搬。 而是改动了其中几处。 格律上虽有缺陷,但情感上却恰到好处。 将诗中的白马男儿郎比作义士形象。 虽然百姓没上战场,但这一次同样是对抗蛮夷,与沙场搏杀的义士相仿。 其中此诗最后一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乃是精华核心,歌颂义士们勇往直前,抗击蛮夷,视死如归的精神。 正好对应现在的情况。 此时此刻。 百姓们听完苏长歌的这首诗。 心中不由生出万丈豪气。 或许我们不能像白马义士那样连翩西北驰,上战场搏杀蛮夷。 但我们却拥有同样勇往直前的心! 同样是大晋的好男儿! 念及此处。 百姓们看向面前的苏长歌。 不再是作为旁观者的同情,而是立场一致的同仇敌忾。 苏状元同样是我大晋好男儿。 我们岂能坐视不理! 如此想着,百姓们正要振臂高呼,为苏长歌发声求情。 但就在这时。 一阵嘶吼声陡然响起。 吼!! 下一刻。 皇都之上碧蓝色天空瞬间染成金黄色。 云朵变化为龙鳞状祥云。 好似有条变幻莫测的金龙藏匿在天穹之上,以云为鳞,难寻踪迹。 看到这一幕,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 “异象,是天地异象!”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苏夫子视死如归报效国家的精神,利于万民,引来了天地异象!” “书中曾有记载,云从龙,风从虎,圣贤出而万物睹。” “龙吟则祥云出,虎啸则谷风生,有德行的圣人一出现,天地就会降下龙虎异象,让万物都能目睹圣贤的德行。” “苏夫子之德引来龙吟,此乃天降祥云!” 霎时间,刑部外声浪滔天。 百姓们看向天穹上如龙鳞一般的金色祥云,激动兴奋到浑身颤抖。 天地异象举世罕见。 而龙,虽然不只存在于书中。 但历来只有开国祭天,或者圣人得道时才能一睹龙之真容,比异象更为难得。 眼下虽然只是一声龙吟和龙鳞祥云,但却无比的振奋人心,因为这代表上苍认可了苏状元这份视死如归的仁义。 同样,天意认可苏状元。 而他们拥护苏状元。 如此一来变相等于天意认可了他们! 百姓们无一不激动的想着。 而此时,苏长歌望着天穹的金色祥云。 心中百感交集。 他本来是打算手搓异象的。 但没想到,这数万汹涌如潮的民意,竟然让国运金龙震荡。 是的。 这并不是自己的精神感动上苍。 而是民意! 苏长歌有自知之明。 诗词是他抄的。 而国运金龙本就是人道显化,天下百姓凝聚而成,也唯有百姓才能使国运震荡! 但就跟百姓得到上苍认可一样。 白马篇虽然不是苏长歌原作,但却是他致力宣扬的仁义理念。 如今这份理念得到民意和国运的认可。 他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此刻的苏长歌,既有吾道不孤的欣慰,又有得道者多助的满足。 但同时,他更加坚定自己的理念。 他要做的。 不是至仁至义的圣人。 他有私心,他想要保全自己,他想要优渥生活,贪嗔痴恨爱欲他割舍不掉。 但是,他同样想让百姓生活变好,想让他们能饱饭,住在一间可以抵挡风雨的房屋内,挺起胸膛,有尊严的活着。 肚子是现实。 仁义道德是脊梁。 二者他都想让自己、让百姓得到。 另一边,皇宫内。 接到陛下命令。 群臣汇聚在承天殿,人数不多,也就二十几人,但皆是大晋中流砥柱。 “苏长歌之事尔等已经知晓。” “认为该如何处置他?”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俯瞰阶下群臣。 而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下。 一道声音便立即响起。 “陛下,臣以为舍弟无罪!” 苏子由站出来,“法理不外乎人情,本就是蛮夷有错,欺我大晋学子。” “舍弟心怀仁义,见不公之事,出手阻止乃大义所在。” “若是因此事惩罚舍弟,天下百姓知晓后恐会寒心,日后碰到此事,人人皆顾忌朝廷责罚,谁敢再为正义伸张?” 苏子由拱手作揖,中气十足的说道。 且不说苏长歌是他弟弟。 拼了命也要保下来。 就算不是,在这件事他也认为苏长歌没错,犯法更是无稽之谈。 蛮夷欺辱大晋子民该不该打? 刘司业偏袒外敌该不该打? 当然该打! 既然如此,他们就是被我弟打死都活该! 别说是蛮夷王族,就算是蛮夷王来了大晋土地,他也得守大晋的规矩! 此时,伴随苏子由的声音响起。 老信国公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以为苏尚书说得对。” “法理不外乎人情。” “况且此事本就是那蛮夷有错在先,苏长歌弘扬仁义,此举无错无罪。” 老信国公开口喊道。 虽然打得是蛮夷王族。 但那又怎么样? 战场上蛮夷都没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现在就更别想了。 而看到有人替苏长歌说话。 严院长顿时忍不了 “陛下,真琏伽虽然有错。” “但终究是蛮夷王族。” “苏长歌大可以禀告陛下处置,他私自动手泄愤算怎么回事?” “此事必然要给外族蛮夷一个交待,否则对方一怒,举兵南侵报仇,到时兵祸一起,社稷动荡,天下百姓恐不得安生。” 严院长出声。 直接搬出两国邦交和江山社稷。 此话一出。 主和派的人纷纷应声。 “陛下,若是不严惩苏长歌,不足以安抚蛮夷王族。” “惩一人而利天下,足矣。” “为天下百姓,就算牺牲苏长歌一人也无妨,相信他自己也能理解。”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无一例外。 全部都是以社稷安稳为由,要求陛下严惩苏长歌的罪行。 但一听这话。 苏子由和老信国公顿时不干了。 “尔等此为人言乎?” “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让你们去牺牲,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义正言辞?” “蛮夷王族有错,自当惩戒之!” “一群是非不分的腐儒奸佞,书都读狗肚子里面去了。” 不仅是苏派这边的人发声。 因为校场一事的缘故,一直沉寂的武勋也纷纷开口怼回去。 这些年主和派占上风。 他们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 但没办法,陛下老暮,为了社稷安稳不愿轻启战事。 他们贸然主战,只会引来陛下的不满。 所以他们只能忍着。 但现在,蛮夷都特娘的骑脸输出,跑到皇都欺负大晋子民。 可这群主和派腐儒还在偏袒、 也正是这样。 这一步。 他们不打算再退了。 这口气。 他们也不打算再忍了! 霎时间,偌大的承天殿内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到最后武勋甚至撸起袖子。 想要动手解决。 “肃静。” 此时,老皇帝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而后。 正当老皇帝想开口居中调和,不痛不痒的小惩一番苏长歌时。 天穹上突然传来一道嘶吼声。 吼! 眨眼之间。 金黄色的光芒笼罩整片天地。 群臣看到外面的异象,顿时愣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惊愕。 听到那道嘶吼声。 老皇帝和太子血脉深处传来一丝悸动。 正此时。 一道激动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陛下!” “龙,天上有龙!” 此言一出。 殿内群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跑到门口去看异象。 老皇帝和太子此时也明白血脉为何会悸动。 因为这是龙! 象征着天子皇权的国运金龙! 随即,在太子的搀扶下,老皇帝一脸急切的来到殿门口。 望着天空中那龙鳞状的祥云。 心中顿时激动万分。 他没有想到,自己执政四十年。 到了老暮之时。 竟然能有幸一窥国运金龙之貌。 不过话说回来,国运金龙为何突然长吟一声?莫非是被朕的勤政所打动? 正想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陛下,微臣刚接到消息。” “刑部门口,万民聚集,苏状元以诗词引动天地异象!” 此刻,锦衣卫指挥使快步上前禀告。 声音落下。 承天殿门口陷入一片寂静。 第八十章:老皇帝受刺激,苏长歌进宫面圣 承天殿门口。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舍弟长歌作了何诗?” 苏子由开口问道。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锦衣卫指挥使,眼神热切。 毕竟诗的内容如何。 直接关系到苏长歌的罪名该怎么判。 如若是埋怨朝廷。 那自然要先安抚,平定民心,不过却会被陛下给惦记上。 要是伸冤,该如何处置就得看皇帝的意思,但肯定不会太重,甚至只是象征性的批评几句,免得激起民怨。 而此时,听到苏子由的话。 指挥使看向皇帝。 “念。” 老皇帝面色平淡的吐字说道。 此时此刻。 在场没有人比他更关心苏长歌到底作了什么诗,竟然能引来国运响应! 要知道,他在位四十年。 一直勤政治国,但国运依旧势颓。 可如今苏长歌作诗一首。 就引得国运响应,异象显化,这让他如何能不好奇诗的内容? 而伴随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指挥使拿出原本想单独呈上的纸条,当着众人的面念了出来。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大晋男儿郎。”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长驱蹈蛮夷,左顾凌戎狄。”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随着指挥使的声音落下,严院长等主和派官员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异象!又是异象! 而且还是一首报效国家的千古诗词! 苏长歌这竖子也高产了吧! 要知道,即便是精通诗词的大儒,想要做一首千古诗词都不知道要多少年。 可他一路走到刑部才花了多少时间? 这份旷古诗才简直是妖孽! 此刻,正当严院长等太学院出身官员如此想着。 一道无比激动的声音骤然响起。 “长驱蹈蛮夷,左顾凌戎狄!”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好!此诗写的好!” “苏状元不愧有千古之名,此诗意境深远,弘扬忠心报国之义!” 老信国公开口喊道。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激动的无以言表。 长驱蹈蛮夷,左顾凌戎狄。 乃是他毕生所求。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更是他的信念。 在他看来,大丈夫既然选择上战场,那就已经做好了舍弃家人,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儿女私情怎及国家大义! 正因如此,老信国公甚至觉得。 苏长歌作这首诗,应该就是以自己为参照创作出来的。 正想着。 旁边传来卫国公的声音。 “苏状元怎知老夫当年喜欢骑白马,难道是清儿告诉他的?” 卫国公语气疑惑。 但眉宇间却是藏不住的喜意。 听到此话。 老信国公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慕三杯,你搁这装什么大尾巴狼?这诗中说的明明是老夫!” 老信国公开口喊道。 “啊呸!霍大头。” “你特么就是猪鼻子插大葱,别忘了,当初骑术都是乃父教你的!” 闻言,卫国公直接开骂。 霍大头已经有了一首流传千古的诗词,这个白马英雄他必须拿下! 否则传出去。 后人还以为自己不如这货。 “啊对对对,你教的。” “瞧把你给能得。” “那你当时怎么在陷阵营拿枪,你这么有能耐咋不去三千营待着?” 老信国公开撕,揭卫国公的短。 一时之间,两人唾沫横飞。 旁边的武勋们见此情形都不敢上去说话,毕竟跟这两位爷差着辈。 而此时,苏子由见弟弟不会有事,满脸笑容默背下这首诗词后,并在心中思忖,回去后就把家里的马全换成白色。 当然,上战场却大可不必,老苏家还得靠长歌他来播种。 众人正各自思索着。 突兀间,只见太子上前一步,朝老皇帝拱手,开口说道。 “父皇。” “蛮夷借口动兵欺我大晋久矣。” “此次若惩治苏长歌,必会招致百姓不满,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因此儿臣以为,不仅不该惩治,而且还要奖赏,让天下百姓知道朝廷处事公正,绝对不会偏袒蛮夷,苛待良善。” 苏长歌既然有视死如归之心。 君不负臣! 太子此刻也抛开了权衡利弊和对父皇的忌惮,将心里话给说出来, 一步退,步步退。 虽然这些年来大晋势颓,需要安稳社稷,但却没必要望蛮生惧。 蛮夷是人,大晋的百姓也是人。 他乃是大晋的储君。 就算做不到一视同仁,厚此薄彼。 那厚的也应该是大晋百姓。 蛮夷算什么东西? 一群被发左衽,毫无礼仪廉耻、人伦道德的未开化之人罢了。 而此时,随着太子的声音响起。 殿内变得安静起来。 老信国公和卫国公两人停止拌嘴,看向这对天家父子,等待老皇帝的决定。 良久过后。 只见老皇帝缓缓开口道。 “蛮夷学子欺我大晋良家少女、学子,按律理当严惩,以儆效尤。” “太学院司业偏袒不公,革职查办。” “苏长歌刚直正义,果敢坚毅,为大晋读书人表率,理当厚待,擢升其为太学院司业,赐玉如意一柄,宝珠十颗。” 老皇帝没提赦免一事。 因为既然无罪,自然也就无需赦免。 况且,相较于国运而言。 苏长歌殴打蛮夷王族只能算一件小事。 然而,就老皇帝刚说完。 听到这番话,严院长瞬间坐不住了。 啥? 苏长歌不仅无罪还要升迁? 他要是当了司业,心学岂不是要在太学院大行其道,打压理学? 想到这。 严院长连忙站出来说道。 “陛下,蛮夷王族那边该如何交待?” 经过上次监丞一事。 他不敢再直接质疑老皇帝的决策。 正因如此。 他故意提起蛮夷王族,想让老皇帝收回成命,别忘了安抚邦国。 听出了他的意思,刚才还在为苏长歌不用受罚而的苏子由,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看向严院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老贼!亡我弟之心不死! 等这件事过后。 不让你臭名远播,身败名裂,我苏子由枉为人兄! 而就在苏子由怒气勃勃的想着时。 承天殿内。 听到严院长这番话。 老皇帝冷冷的瞥了眼他,而后扫视殿内主和派的一众官员。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替蛮夷说话。 这么在意蛮夷的态度。 那朕就满足你们,让你们亲自去和你们跪舔的蛮夷交涉。 随即,老皇帝语气平淡的说道。 “朕听闻尔等平日与蛮夷走的亲近。” “既然如此,那安抚、平息蛮夷王族的事朕便交于尔等。” “若是办事不利。” “致使蛮夷无理取闹,硬要以此事为由,向朕讨要说法。” “那么一旦两国兵戎相见,尔等便自己递上辞呈,而朕,会亲率大晋百万男儿,万万百姓,一同共赴国难,迎战敌蛮!” 老皇帝开口。 语气冷肃,态度强硬的可怕。 这一刻。 他就像是头垂暮之年雄狮。 虽然老病,有些乏意,但却有着破釜沉舟的果断和狠辣。 而伴随声音响起。 严院长等主和派官员脸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背脊一阵发凉。 没办法,老皇帝的话实在太过诛心。 什么叫平日与蛮夷走的亲近? 私通敌国,这可是砍头的重罪,更别说还是他们的职位。 一旦被查实,丢掉性命的不只是他们自己,诛九族可能太夸张,但至少是全家桶套餐,甚至还可能牵连到其他人。 心念至此。 严院长等主和派官员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陛下,臣等乃是大晋之臣。” “与蛮夷绝无瓜葛!” 主和派官员声音颤抖的辩解道。 只不过老皇帝根本没再搭理他们。 转头看向太子,说道:“皇儿,你去刑部门口宣旨,安抚百姓。” “另外将苏长歌请过来,朕想见见他。” “诺。” 太子行礼恭敬的应道。 听到声音,老皇帝转身朝内宫走去,伺候的太监见状赶忙上前搀扶。 而看着父皇这喜怒无常的样子。 太子心中轻叹一声。 他知道,父皇是被国运金龙给刺激到,对自己过去做的事产生怀疑。 所以才会一反常态。 如此严厉的敲打主和派官员。 毕竟自父皇登基以来,勤政治国,一直以江山社稷为重。 虽然没有自诩圣君,但也一直往圣君上靠,可谁知道,他的勤政维稳没有引来国运金龙,反倒苏长歌的率性之举引来。 这就很打击人了。 不管是谁。 首先都会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否则为啥反着来国运就响应了? 对此,太子表示没有办法。 如今唯一能解老皇帝心结的人,大概就只有苏长歌的了。 心念至此。 太子看了眼殿内群臣。 “苏尚书、信国公、卫国公,还有各位武勋,辛苦诸位跑一趟。” “本宫现在要前往刑部宣旨。” “不能久聊,还望见谅。” 太子开口,拱手行礼,语气温敦。 “不敢。” 苏子由等人回身行礼。 随后,太子转身便离开承天殿,派人准备马车往刑部门口而去。 至于严院长这些主和派的官员。 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 此时,刑部门口。 苏长歌静静地望着面前兴奋激动的百姓。 他在等。 等老皇帝的圣旨过来。 毕竟这里是皇都,除非被架空,否则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刑部门口万民聚集。 更何况,刚才国运响应,天地异象。 皇都内九成的人都亲眼目睹。 因此,不管是赏是罚,老皇帝肯定都会派人过来一趟。 没过多久。 天穹上的金光和祥云渐渐消退。 重新变回一碧如洗的样子。 百姓们目光看向苏长歌,眼中满是对他不公遭遇的同仇敌忾。 看到这一幕,刑部侍郎李常顺有些慌。 “苏状元。” “要不您还是请回吧?” 李常顺开口,语气格外的客气小心。 即便苏长歌并非党魁的弟弟。 但要知道。 面前可是数万名愤慨无比的百姓。 李常顺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对苏长歌趾高气扬一点点。 百姓们瞬间就能把自己喷的狗血淋头。 以此类推,要是敢定罪收押苏长歌,估计刑部衙门都得被这群百姓给踏平来,而且到最后怪罪下来,背锅的还是自己。 也正是这样。 李常顺才如此客气的请苏长歌回去。 甚至,如果不是当着面前数万百姓的面,他都想跪下求对方赶紧走。 实在不行。 你换个衙门自首。 皇都府尹那不是挺好的吗?? 上他们那去。 “多谢李侍郎好意。” “但本状元以为,刑部的官员正直清廉,所以定会给我一个公道。” 苏长歌开口,将皮球踢回对方脚下。 同时也替刑部的官员扬名。 作为官场老油子的李侍郎自然懂这些,心中顿时慰藉不少。 至少这波赚了些名声。 而就在此时。 一道尖细的嗓音突然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 霎时间,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身穿黄袍的太子快步走来,轻车简从,身边只跟着两名随侍太监。 看到这一幕。 出于对皇权和高位者的敬畏。 百姓们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臣苏长歌,拜见太子殿下。” 望着走到面前的太子,苏长歌拱手作揖。 “苏状元免礼。” 见状,太子笑着将他扶起。 随后没有赘言,转过身看向百姓,开口朗声喊道: “陛下口谕!” “蛮夷学子欺我大晋良家少女、学子,按律理当严惩,以儆效尤。” “太学院司业偏袒不公,革职查办。” “苏长歌刚直正义,果敢坚毅,为大晋读书人表率,理当厚待,擢升其为太学院司业,赐玉如意一柄,宝珠十颗。” 此言一出。 见蛮夷学子和助纣为虐的司业被惩治。 身为仁义之士的苏长歌得到赏赐。 百姓们顿时乐不可支,欢呼雀跃起来,口中高呼皇帝陛下万岁。 仿佛被奖赏的不是苏长歌。 而是他们。 不过,这却很正常。 经过刚才一事。 百姓心中早就将苏长歌视为自己人,或者苏长歌就是他们眼中正义的自己。 双方一同并肩作战。 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正义的自己。 因此,苏长歌受到奖赏。 某种意义上等于他们自己被皇帝认可。 这份荣誉对一个普通百姓来讲,无疑是值得兴奋良久的事情。 而此时,看着百姓们如此兴奋。 苏长歌眼中闪过欣慰。 培养一个民族的正义感,根本就在于让他们在正义行为中感受到快乐和满足。 他现在虽然不能说完全成功。 但有此例在先。 大晋百姓们知道了什么是正义的。 并能对正义行为表现出赞赏和崇敬,同时知道不会伤害自己权益。 如此一来,日后碰到类似的事情。 总会有人去践行正义。 此时,正当苏长歌如此想着,太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状元,父皇让本宫带你进宫。” “他想与你聊聊。” 太子开口。 听到这话,苏长歌脸上多出一抹讶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事关国运。 老皇帝作为一国之君。 这么大的事自然要询问自己。 不过正好,他也能借此机会,对这位执掌大晋权柄大半生的老皇帝说些话。 第八十一章:皇帝询策,贫者恒贫,土地兼并 皇宫内,宫墙高耸。 离开刑部以后。 苏长歌便跟着太子一同进宫面圣。 很快,不知转过几重院落,听到多少鸟啼,两人来到一处大殿门口。 “父皇,儿臣前来复命。” 太子恭敬的喊道。 “进来吧。” 房间内传来一道沧桑的声音。 随后,守门太监推开房门,待苏长歌和太子进去后又将门合上。 殿内陈设简朴。 只有简单的屏风、书案、书架,还有装饰用的瓷器和布幔。 算不上奢靡。 苏长歌四处打量了一眼。 只见老皇帝坐在书案前,案上摆了副没有落子的棋盘和几本古书。 而此时,老皇帝给苏长歌的感觉。 就像是个孤寂失落的老头。 高位者的威严依然在,但却没了往日那种一切尽在鼓掌当中的自信。 “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走上前,恭敬的行礼。 苏长歌自然也不例外,拱手躬身喊道:“学生苏长歌,拜见陛下。” 随着声音响起。 老皇帝轻轻颔首,看向面前的苏长歌,问道:“可会弈棋?” “学生棋艺粗浅,只会一点。” 苏长歌开口,如实回答。 前世他醉心于文史一道。 对围棋虽然也有些了解,但也仅仅是了解,连业余都称不上。 不过五子棋还行,嘎嘎乱杀。 “无妨。” “坐下与朕对弈一局。” 老皇帝开口。 抬手示意苏长歌坐在对面。 太子见状想告退,但却被他给出声留下。 “若是无事可坐下观棋。” “诺。” 太子点点头,顺势答应下来。 其实他心中也很好奇,父皇会和苏长歌聊些什么。 “学生献拙了。” 苏长歌先是拱手,然后坐到皇帝对面。 没有按规矩猜先,自觉拿起白子,将先行的黑子留给老皇帝。 下棋嘛。 下的就是人情世故。 反正自己不会弈棋。 横竖都是输。 没必要与皇帝争谁先谁后。 看到这一幕,老皇帝抬头瞥了眼苏长歌。 谁说这货性直不懂人情世故、 这不很懂吗? 但他也没说什么,习惯性的拿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边角。 苏长歌的棋艺虽然粗浅,但也知道边角利于弈棋厮杀,而皇帝这次宣他进宫,也不是真为了跟他对弈,随便下下就好。 心念至此。 他直接提子落在天元上。 你下你的围棋。 我按我五子棋的规则下。 哒! 棋子重重落下。 没有金光,没有异象,老皇帝和太子有些惊愕的看着苏长歌。 这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棋艺粗浅? 两人心中瞬间生出无数念头。 随后,太子想开口提醒,但却被老皇帝抬手示意别说话。 “落子天元,朕还是第一次见。” 老皇帝嘴角噙笑道。 “臣自知棋力不敌陛下,所以想试试能否出奇制胜。” 苏长歌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反正对方又没读心术,而且这局棋并非这次两人见面的重点。 “恩。” 老皇帝点了点头。 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步棋。 随后,两人开始对弈。 老皇帝按照围棋的规则占据四角,苏长歌则自顾自的下着五子棋。 而没过多久。 老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卿家。” “你觉得朕执政四十余年,功绩如何?” 老皇帝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 旁边看棋看的不忍直视的太子,面色不由紧张起来,视线落在苏长歌身上。 不知道他会如何作答。 “臣初入仕途,见识浅薄。” “但常听吾兄长言,陛下勤政治国,风雨无歇,有仁君气象。” 苏长歌开口,借兄长之名吹捧。 至于他自己的想法。 老皇帝就是个守成之君。 会操弄权术,也关心国家大事,但在他治下,大晋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甚至随着时代的车轮,大晋不可避免的走向下坡路,国力衰退,而且在面对蛮夷时一味求稳,纳贡和亲,气节尽丧。 总而言之。 老皇帝的功绩很一般。 非要说哪里好。 大概就是现在大晋内部没有太大乱子,顶多是有几只苍蝇在跳。 称不上明君。 但也算是个比较合格的庸碌之君。 当然,这些话不能明说。 万一老皇帝恼羞成怒咋办?苏长歌不想用自己的命去赌对方的气量。 而此时,老皇帝听到这番话。 知道苏长歌在敷衍自己。 但却没有责怪,而是自问自答起来。 “先帝多病,猝然离世。” “朕弱冠之年便接过了这社稷重担,登基称帝,处理政事。” “朕在位的这四十余年,虽一日不敢辜负先帝与历代先祖的托付,一直勤政治国,夙兴夜寐,但这大晋江山却不见好转,如日薄西山,颓势尽显。” “朕有愧于祖宗社稷矣。” 说完,老皇帝长叹一声,语气沉闷。 国运异象之事过后。 他就在在反思,是不是自己能力不行,做的不够好,或者是做错了。 但回过头细数这辈子做的事。 老皇帝感觉。 自己就像是个缝补匠。 天灾来了就赈灾救济,官员贪污就杀官员,蛮夷抢掠就派兵抵御。 看似做了很多事,但又像什么都没做。 唯一比较好的,大概就是四海升平,祖宗江山没有被他给败掉。 但这对一向往圣君靠拢的他而言。 就等于承认自己平庸。 此时,伴随老皇帝的话音落下。 太子面色微变,急忙抚慰道:“父皇,您莫要如此说。” “大晋江山在您手上,太平了四十年,百姓们生活安康,免受战乱之苦,这泼天的功绩,全是您勤政治国得来的。” 作为太子。 老皇帝这样说自己。 他于情于理都必须反驳一下,否则不说话其实就等于默认。 闻言,老皇帝并没有理会他。 眼神专注的盯着苏长歌。 他之所以说那么多,就是想知道苏长歌对自己的看法。 也就在此时,苏长歌开口了。 “学生敢问陛下,何谓江山社稷?” 苏长歌没有直接评价老皇帝,按自己的方式朝对方提问。 声音响起。 老皇帝微微一怔。 显然没想到他会向自己发问。 但关系到国运。 老皇帝沉吟一会后,出声道:“江山社稷者,天下百姓与山河土地。” 话音落下,苏长歌点了点头。 “臣斗胆再问陛下,您口中的天下百姓具体是指哪类人?” 此言一出。 老皇帝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朕为天子。” “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不分伯仲。” 老皇帝凝声说道。 听到这话,苏长歌并没有反驳,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天下百姓,可粗分成士农工商四类。” “士者,有功名、官职在身者,不事体力劳动,靠农、工、商供养。” “商者,低买高卖,囤货居奇,垄断经营,靠此来赚取钱财。” “工者,能工巧匠之辈,靠手艺活命。” “农者有三,一为有田产的自耕农,自给自足,二为没有田产的佃农,靠替人耕种养活自己,三为有大量田产的地主。” “地主本身不从事劳作,雇佣佃农来为他耕种。” 苏长歌开口,条理有序的说着。 老皇帝听完不由点点头。 古语有云,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柱石,缺一不可。 不过苏长歌对于农者的划分。 倒是让他耳目一新。 正想着,对面再次传来声音。 “敢问陛下,士农工商四民当中,哪类百姓人数最多?” 苏长歌开口,面带笑意的问道。 他已经准备掺私货了。 而此时。 伴随声音响起。 老皇帝并没有沉吟太久。 “四民当中,农者百姓众多,其它三者相加亦不能及也。” 老皇帝笃定的回答道。 “那农者三类中,谁人数众多?” 苏长歌继续问道。 闻言,老皇帝陷入沉思当中,良久过后,才不确定的回答到。 “自耕农居多?” 老皇帝开口。 听到此话,苏长歌摇了摇头。 “历朝历代开国之时,人口稀少,土地闲置。” “自耕农确实是农者的主体。” “但时过境迁,如今大晋人口远胜开国之时,而土地却还是那么多。” “而在这段时期内,有部分人通过各种手段买下自耕农的土地,日积月累下,仅仅只是一人之地,就有成千上亩。” “丢失土地的自耕农,生活缺少了保障。” “不想被饿死,就只能投身于地主之下当佃农,终年劳作仅为吃上口饭。” “久而久之。” “富者恒富,贫者恒贫。” “陛下,这天下最多的不是自耕农,而是没有田产的佃农。” 苏长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扫了眼太子和老皇帝,然后再次出声问道:“陛下,太子,你们可知普通百姓一月赚多少文钱?” 此言一出。 老皇帝和太子对视一眼。 随后,太子先说。 “皇都百姓一月三两银子,地方上一月约九百文钱,折合一两银子。” 老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主宰,但不代表他就不关心底层百姓。 否则锦衣卫和东厂探子干啥吃的? “确实如此。” “不过太子殿下所说的,乃是自耕农一月赚取的银钱。” “佃农没有田产,庄稼收获所得七成归地主,而且还要上缴丁税,再除去吃饭、疾病等开销,一年下来仅能勉强果腹。” 苏长歌长叹口气,接着继续说道。 “亚圣曾言。”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佃农的人数最多,远超其他三民,但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国运为何会势颓?” “国运,乃一国百姓信念所凝聚。” “这天底下人数众多的佃农都连饭都吃不起,国运如何能不势颓?” “此外,前朝为何会灭亡?” “皆因没有田产的佃农人数越来越多。” “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百姓们到最后甚至就连吃饱饭都成了奢侈。” “如此一来。” “对他们而言,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反抗尚有一线生机!” “礼圣曾曰,君者,舟也,庶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这天下佃农皆反,江山更迭,只在朝夕之间!” 苏长歌开口,语气格外凝肃。 他借用了亚圣和礼圣观点。 不过也掺了些私货。 借助一长段的分析,强行将亚圣和礼圣口中的‘民’与佃农绑定。 同时将上层阶级的皇权与百姓捆绑。 当然,这也算不上忽悠。 土地兼并确实是王朝覆灭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不过,光靠佃农是无法推翻一个王朝的,唯有读书人与工农群众相结合,由一个主导者来带领,才能无往而不破。 但他自己就是读书人。 说出来之后难保老皇帝不会多想,所以干脆把这点给省去了。 而此时。 老皇帝和太子听完这番话,瞪大了眼睛,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无比震惊。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两句圣人之言,他们很早以前就知道。 因此这些年来,除了蛮夷侵扰边疆以外,大晋都没有额外加征税赋徭役, 甚至有时候某个地方闹了天灾,还会免去一到三年的税赋徭役,以此避免百姓负担太大,爆发民怨,抵抗朝廷。 但听苏长歌这么一说。 好家伙! 原来亚圣和礼圣是这个意思! 难怪国运会势颓,难怪前朝会灭亡,一切的源头竟然是最不起眼的佃农! 心念至此。 老皇帝和太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顿时感觉背脊生寒,心中生出一股名为危机感的恐惧。 若是按苏长歌这样说。 免去税赋顶多是减缓自耕农转化成佃农的速度,并不能完全根治。 而且现在大晋的佃农人数已经很多。 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十之四五应该是有了,约占了大晋一半人口! 换而言之。 大晋已经有倾覆的风险! 但是问题来了。 该怎么办才能阻止自耕农变多?并让他渐渐变少,转为自耕农呢? 想到这。 老皇帝和太子目光齐齐看向苏长歌。 在他们看来,苏长歌既然能发现这个问题,应该有解决的办法在。 “卿可有何良策解决此弊端?” 老皇帝开口,语气有些急切。 不过事关大晋江山,他身为一朝之君,除了太子,全天下估计没人比他急。 也就在这时。 太子突然想到此前苏长歌提出的摊丁入亩之法,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苏长歌的目光竟放的如此长远。 这份才华和眼界。 简直旷古罕见! 半点不输上儒道三位圣人! 正想着。 苏长歌缓缓开口。 “臣有上中下三策,可解决或抑制土地兼并之难题。” 此言一出。 老皇帝和太子顿时眼前一亮。 第八十二章:扩土开疆,官绅一体纳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还请苏状元赐教。 太子拱手行礼,语气中满是敬意。 历代王朝覆灭时。 新一任王朝都会总结上任灭亡的原因,汲取经验,加以改正。 但翻来覆去总结的原因,无非是苛政害民、赋税太重,亦或者是皇帝不修德行降下天灾,以至于百姓们民不聊生。 唯有苏长歌。 一针见血的发现了土地兼并这一弊病。 仅仅只是这份才华。 就已经足够令人赞叹不已。 但没想到的是,如此棘手复杂的难题,他竟然还有上中下三种不同之策。 简直是妖孽。 不对! 这是上苍派下来救我大晋的能臣! “赐教不敢当。’ “只是臣的一些浅见罢了,是否有用还需陛下和太子殿下权衡。”苏长歌自谦一句。 随后看了眼老皇帝和太子,缓缓说道:“臣先从下策开始。“陛下之前也说了。 “江山社稷者,天下百姓与山河土地。’ “佃农之所以出现,乃是田产被地方豪强或官绅兼并,导致无田可耕。’ “因此,下策便是扩土开疆。 “山河土地愈多,百姓可耕之田就愈多,且战争本身可以令人口减 少 土地兼并。 本质上就是各个阶级矛盾 上层阶级人少,但占据的资源太多。 没办法,百姓们活不下去,只能放下锄头斗争,将一部分上层阶级清洗掉。 而对外输出战争,无疑是转移矛盾的一种方法,既可以消耗人口,又能够扩充总体资源,见国内的矛盾转嫁到外面。 只不过。 阶级矛盾永远不会消失。 暂且不谈战争胜负、国力因战争损耗等。 就算把全部土地都给占据了, 等人口达到极限阈值,阶级矛盾还是会爆发,所以这才被苏长歌定为下策。 而此时,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却是摇了摇头。 “大晋之北,跨过燕云十六州,便是广袤的大草原,何来耕种之地 ? 老皇帝说完。 太子跟着点了点头。 如果北方之地适宜耕种的话,不用大晋,上几代王朝早就占领了。闻言,苏长歌却是摇了摇头。 “回禀陛下,臣以为。 “这世上土地,没有一寸是无用的。” “譬如东海,百姓可以靠捕鱼为生,南方山林众多,捕猎亦能为生。’ “而西北之地,虽然是广袤草原,但亦可以为我大晋牧马放羊,而且草原地下还有矿产,只需将丢失田产的百姓外迁与北方,使其有所劳,能养活自身,便足矣, 苏长歌开口 一块土地的价值不取决于它是否能耕种。 或者换句话来说。 土地的价值属性由人来定义。 耕种只是其中一种。 无论是建房子,还是做其他用途,只要它是你的,它迟早都能被赋予价值。 关键在于,拥有。 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这番话。 老皇帝和太子思路一下子被打通。 确实,他们之前的想法太过于保守,只想着西北那边的地能否用来耕种。 但其实这都根本不重要。 如何让佃农劳作果腹,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草原不能为大晋带来明面上的收益,但只要他能容纳养活佃农就够了。 想到这里, 老皇帝和太子心头瞬间火热。 本来他们最大的愿望。 仅仅只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完成先祖夙愿,恢复完整的大晋版图。但现在来看,原本形同鸡肋的草原。 此刻莫名变得香气诱人起来。 不过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争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 随即,太子开口问道。 “中策为何?‘ 听到声音,苏长歌继续讲道:“中策同样为缓解之策,但却要麻烦许多。 “佃农反抗的源头,在于吃不饱饭。” “正因如此。 “只要找些事让佃农来做,使其劳有所得,二餐饱腹,衣能蔽体即可。’ 苏长歌出声说道。 其实就是改变佃农的价值属性,将他从田地上变成手工业或服务业者。 简而言之。 内部消化多余人口。 给佃农提供工作岗位,就业机会。 没有田产。 替人种地又吃不饱饭。 那就让这群人进工坊,或者是做小厮、跑腿等,使他们不靠种地也能养活自身。 不过,中策最难的地方就在于。 这个时代没有工业。 能够吸纳佃农的行业太少,跟佃农人数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是,苏长歌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故意提出来,为的就是让老皇帝去推动手工业,提高士农工商中工者的待遇。 而此时,听到这番话。 老皇帝眉头微蹙 如苏长歌所预想的那样,开口问道:“佃农之数,远超工者。’“朕何以寻如此多事让佃农来做?’ 换而言之。 我上那创造那么多就业岗位。 闻言,苏长歌微微一笑, 他就在这等着。 “男以耕田为生,女以织布为生。” “敢问陛下,在这皇都之内,可有几人靠耕田、织布为生?” “臣以为,应当放宽对商业的管控,鼓励百姓经商,严厉打击囤货居奇、垄断等商人,但对正常商人放宽,同时向商人征收商税,以此来充盈国库。 “并且制定律法。 “保障商人和工人的权益。 “拟定工人最低酬劳,仅比种地收益低些许即可。 “而商人只要依法经商,朝廷不究。’ “此外,可在六部之外增设商部,管制天下商品买卖的定价、秩序等事宜。 苏长歌开口,侃侃而谈。 工人的酬劳为何要比农户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有人种田。农民也不是傻子。 若是耕地赚的钱少,谁愿意耕地? 但现实是,如果不想办法提高耕地的产量,就必须保证耕地的面积。 否则粮食不够吃。 那才是问题。 当然,现在还不用担心这点。 大晋的土地,远可以承载更多的人口,只需要巧妙的资源再分配就行。 也就是从握有九成资源的那一成人手里,把资源向下倾斜,让资源流向中间和底层的阶级,使他们能够勉强温饱。 此时,伴随苏长歌的声音落下。 老皇帝和太子若有所思。 但与下策的简单粗暴不同,中策确实需要花很多心思去想。 而且操作起来也很麻烦。 不过胜在安稳,战争会动摇国本,但放宽商业却不会。 心念至此。 两人深深的望了眼苏长歌。 什么叫治世之能臣。 这就是! 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两条安国之策 老皇帝和太子有种预感。 仅仅只是按苏长歌这两条去做,大晋江山就起码能多延续数百上千年。 跟前朝相比,国祚绵长,兴盛无比! 两父子心中如此想着。 不由期待起上策来了。 下策和中策都如此令人赞叹,那上策岂不是更为了得? “上策是何?还请苏先生赐教。” 太子开口。 此时与之前相比。 太子对苏长歌的语气更为尊敬,甚至直接将他称为先生。 不过在他心里, 苏长歌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呼。 毕竟与其他攫取权力臣子不同。 他这两策,实实在在的是站在皇权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解决问题。 此时,随着太子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缓缓开口。 “上策有三,其一摊丁入亩,将丁税折合进田税当中。” “佃农无田,自耕农的田产只有区区几亩,而地主却有将近成百上千亩,若按人头收税,三者财富不同税赋却相同。” “若是折合到田地当中。 “不仅能减少佃农、自耕农的负担,还能减缓自耕农其变成佃农的速度。’ “并且从地主手中收到更多赋税。 苏长歌没提他曾把此策献给太子的事。 毕竟他也不知道太子有没有跟老皇帝说过此策,万一没说过,就等于坑了太子。 而此时。 伴随声音响起。 老皇帝沉吟一番后点了点头。 按苏长歌所言,摊丁入亩确实是减轻自耕农负担的好政策,变相等于将自耕农承受的丁税,转嫁到地主身上。 朝廷收上来的税赋没变化。 但却保护了自耕农, 不过也有个问题,地主的利益被侵犯,肯定会有人出来闹事。这项政策推行下去的阻力不小。 但为了大晋江山社稷,老皇帝有些跃跃欲试,但一时半会无法下定决心。 而太子这边,心里则松了口气。 他此前之所以不提, 怕的就是父皇为了社稷安稳给否掉。 可现在国运一事出来,父皇的性子有所改变,再加上土地兼并之害。 太子相信。 此事商榷过后,父皇应该会同意推行。 正想着。 苏长歌继续开口说道。 “上策其二,官绅一体纳粮。” “读书人考取举人功名后,可以免除田地赋税,此乃一大弊病。”“王朝开国之时,举人功名者少许,其占有的田产也不多,但随着土地兼并,举人、官员手中的田产越来越多,而且人数也远胜从前。”“长此以往,富者恒富。 “自耕农的田产必然会被他们以各种手段买下,而他们又不用承担赋税。” “故而臣以为。’ “必须废除官绅的免税特权。’ “这样一来,既能充盈国库,又可以抑制土地兼并,一举两得!”苏长歌开口,斩钉截铁的说道。 其实他此前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这项政策给说出来,但还是说了。确实,这项政策会损害读书人的利益。 但跟佃农和自耕农相比。 举人和官员只是多纳税而已,可佃农和自耕农却可以减少很多负担。 而且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官绅们越有钱,就越会大肆购买土地,过程中就算没有强占、欺压,那对资源分配也不利。 更何况。 不强占不欺压的能有几个? 当然,苏长歌也知道。 一体纳粮推行,官绅们肯定会闹事,而且动静要比摊丁入亩还要大的多。 毕竟官绅们可是掌握了舆论和权柄。 正因如此, 他才将决定权交给老皇帝 若对方下定决心要做,有军队的支持威慑,官绅们顶多是哔哔几句。 不过老皇帝和自己的名声也别想好了。 可没办法。 资源就这么多,蛋糕就这么大。 不管是下策扩土开疆,还是中策的内部消化,手段都很温和。没对既得利益的中上阶级下手。 所以那只是治标不治本。 而归根结底。 还是中上层阶级占的资源太多。 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 等于利用朝廷和军队,强行从他们手中割了块蛋糕给底层。 如此必然会引来中上层阶级的不满。 可资源的再分配,是缓和阶级矛盾的必要手段,这点是基础、 若中上阶级不愿割这一小块蛋糕,那就等着将来被成千上万的庶民给踩死,强行洗牌重来,然后再重新分配这块蛋糕。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绝不只是空话。 而此时。 听完官绅一体纳粮。 老皇帝沉默了, 不是因为这项政策不够好 恰恰相反。 这项政策太好了! 若真如此做,国库短短两三年内就会充盈,大晋兴盛在望! 然而,这项政策一旦公布,天下的读书人恐怕都会抨击朝廷,稍有不慎就会激起民变,而且他这辈子名声也全毁了。 心念至此。 老皇帝不由踌躇起来。 沉吟良久后,出声问道:“苏卿家,与朕说说上策的最后一策吧。 他这并不是想要放弃官绅一体纳粮。 而是如此大事,必须要权衡利弊,不能脑子一热就拍板定下来。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然后开口说道:“上策其三,废除徭役,改为按劳支付银钱。’徭役,即是朝廷白嫖百姓。 不需要支付工钱,强行征调底层人民从事各种劳务活动。 比如说修建城墙、押送公粮、开通运河等等,几乎每过几年就要轮值一次,选到修城墙或者戍守县府之类的还好。 怕就怕开通运河或者押送公粮。 前者要出力,出意外或累死的不在少数,朝廷基本上不会给抚恤银 后者就怕有官吏刻意为难。 一旦公粮有缺,需要徭役自己补上,否则就是充军流放。 “徭役残害百姓,自耕农在服役期间要么被官吏刁难,要么受伤出意外,碰到这类事往往只能倒卖田产,沦为佃农。 “佃农则更惨,不仅自己要服徭役,而且还要代地主服徭役。’“观历朝历代叛乱之起因。 “无不是佃农太多,朝廷又不体恤民力,滥用徭役,以至于百姓造反。 苏长歌开口,语气变得凝肃起来。 废除徭役势在必行。 徭役本身就是上层阶级压榨下层劳动成果的手段,所谓的解决土地兼并问题。 本质上而言。 就是缓解阶级矛盾冲突。 一個王朝越到后期。 随着吏治腐朽,土地兼并严重,官员借徭役之名残害百姓只会变多。 废除徭役不能根除阶级矛盾, 但却能延缓爆发的时间。 此时,老皇帝听完上策这第三条政策。 脸色微微一变, 朝廷一年征召的徭役数量约有六十万,碰上修坝通渠之类的只会更多。 一旦改为朝廷支付他们工钱。 开销不下千万白银。 现在国库空虚,一年徒增千万两白银,钱从哪里来? 换而言之,若是废除徭役,就必须实现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否则国库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开销。 当然,所带来的收益也很客观。 完全按上策来执行。 一旦推行成功,土地兼并将被抑制,大晋将无比的繁荣兴盛!但他,却要承受长久之骂名。 心念至此。 老皇帝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随即。 他目光看向苏长歌。 上中下三策。 下策简单粗暴直接,中策要花心思,上策成效快却阻力颇多。但毋庸置疑,此三策皆为良策。 没想到。 寡人到了这个年纪。 竟然能碰到如此治世之能臣! 可喜,但亦可叹。 若是再早个三十年。 不,只要早二十年得苏长歌。 那大晋必将在寡人手上登峰造极,远超历朝历代之盛世! 第八十三章:朝令夕改,政不存矣,开办钱庄 殿内。 苏长歌说完上三策之后。 寂静无声。 老皇帝和太子陷入沉思当中,权衡该不该推行摊丁入亩等一系列政策。 良久过后。 老皇帝缓缓叹了口气 “朕听苏卿家一言,顿觉此生光阴虚耗,时至今日方知何为治国之道。” 老皇帝语气中满是惋惜和遗憾。 苏长歌拱手行礼。 “陛下之言,臣愧不敢当。” “如太子先前所言。” “大晋此时能四海安稳,百姓安康,全要仰仗陛下多年勤政治国。” 苏长歌开口。 他这并不是虚伪客套。 作为皇帝而言,能保证在位时社稷安稳,就已经算是合格了。 但要论功绩的话,若外不能开疆扩土,击溃外敌,内不能使百姓生活温饱,不用为一日两餐而担忧,谈什么功绩? “寡人愚钝,唯有靠勤治国。” 老皇帝摇头叹息一句。 若是在今日之事前,他还能为此沾沾自喜,觉得无愧于先祖托付。 但现在,听完苏长歌的策论之后。 他顿时觉得这辈子白活了。 勤虽有用,但方向不对却是事倍功半,甚至是原地转圈,或者干脆南辕北辙。 心中如此想着。 老皇帝瞥了眼窗外,然后转头看向太子。 “天色不早了。” “皇儿,你送苏状元离宫吧。” 老皇帝开口。 “诺。” 太子起身,拱手行礼。 苏长歌同样起身。 “微臣告退,” 说完,两人便在老皇帝目送下走出大殿。 待到走出一段距离后,太子开口道:“苏状元,你刚才提出的那番策论,字字珠玑,皆是治世之良言,本宫佩服。” “你放心,为我大晋的江山社稷计。” “本宫定会劝父皇推行此策。” 太子面露笑意,他已经被刚才苏长歌的策论见解给深深折服。 有理有据。 每一条都既能强国又能富民。 自己能遇到此等贤臣。 乃是自己的福分,亦是大晋百姓的福分! 他相信,只要贯彻苏长歌定下的国策方针,大晋很快将会迎来千古盛世! 到时百姓生活温饱富足。 朝廷兵强马壮。 大晋江山社稷将绵延千万载! 而此时,听到太子的赞叹。 苏长歌淡淡一笑。 对于老皇帝或太子是否推行摊丁入亩等政策,他并不担心。 真正的阳谋,便是在不影响别人,也不依赖别人的前提下,因势利导,光明正大的让对方达到自己所想要结果。 譬如说某位至圣伟人的策论。 依靠现实情况和规律来对一件事做全面分析,让别人只能按你意愿行事。 苏长歌肯定是不如伟人。 但道理是相同的。 他将皇权被佃农覆灭的规律揭示出来后。 就算老皇帝或太子昏庸无道。 为了江山社稷。 除非能驳斥苏长歌这套理论。 否则为了保障自身利益,皇权只能选择妥协合作,按他规定的路线,站在广大百姓这边,与中上阶级斗争。 而这样一来。 即便不推行摊丁入亩等政策。 皇权也会想尽一切办法。 推行其它善待、优待佃农的政策,保证皇权本身不被庶民颠覆。 到了这一步。 苏长歌的目的其实就已经达成。 有了皇权作依靠。 百姓生活必然会变得比现在好。 心念至此,苏长歌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旁的太子看到这一幕。 并未多想。 只当苏长歌是舒展心中抱负后的喜悦。 很快。 两人一路寒暄来到皇城门口。 “辛苦殿下一路相送了。” 苏长歌拱手道谢一声。 “苏状元这是何言,你为大晋殚精竭虑,本宫相送一程何足挂齿。” 说到这里,太子转头看向车夫和护卫,开口道:“尔等务必将苏状元安然无恙的送回府上,不得有失。” “诺。” 车夫和护卫齐声应道。 随后,在太子的目送之下,苏长歌坐上马车离开。 而在送走苏长歌后。 太子按原路返回向老皇帝复命。 “父皇,苏状元已经出宫。” “恩。” 老皇帝简单的应了一声。 目光专注的看着棋盘,突然问道:“你觉得苏长歌是个怎样的人?” 声音响起。 太子微微一怔,眼神闪烁。 随后,还是决定按照心中想法如实答道:“苏状元才华举世无双。” “不仅精通诗词、兵法、儒学,连治国之道都有如此见解,儿臣甚至觉得,苏状元是上苍赐予我大晋的瑰宝。” 太子开口,语气诚恳。 听到这番话,老皇帝点了点头,就在刚才,他心里也有过这种想法。 随后,他指着棋盘说道。 “对弈见心性。” “心性急躁好胜之人,处处抢占先机,心性稳重之人,步步为营。” “朕观苏长歌之棋,别具一格,毫无章法,不似为了取胜,但他下棋时眼神决绝,亦不像风轻云淡看透世事之人。” “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感觉。” “朕以为此子行事,必然有其目的,但藏得颇深,令人难深测。” 老皇帝说出自己的想法。 声音落下。 太子低头沉吟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说道:“不论苏状元有何目的。” “但观其行事,以及刚才的策论,皆是利国利民之举,因此儿臣以为,苏长歌既有才华,又不见异心,理当重用。” 太子开口,态度格外的坚定。 为君者当有容人之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苏长歌有治世之才,又不见其争权夺利之野心,他有何不能容? 而此时,听到太子这番话。 老皇帝冷肃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制定国策,最难的不在于执行,怕就怕朝令夕改,半途而废。 因此,选择继任人,才能或者品格虽然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将国策一如既往的坚持贯彻下去。 东一榔头,西一锤子。 只会将事情搞乱, 朝令夕改,政不存矣。 而老皇帝自知天命不长,就算推行新政,也可能中道崩殂。 所以对继承人的选择格外慎重,若太子不支持苏长歌提出的新政,那他也没办法,只能在两者之中二选一。 不过为了大晋的千秋江山计。 老皇帝也不能保证。 自己会不会废黜掉太子储君之位,改换其他人继任他的位子。 毕竟太子做了近四十年储君。 一旦被废那可不是小事,朝局恐怕会瞬间动荡不堪。 好在这些都是他多虑了。 而此时。 太子看到老皇帝的神情。 心中顿时凛然。 知道自己坚守了四十年的储君之位,刚才差点在老皇帝一念间被废黜。 还好自己坚定的支持苏长歌。 正想着。 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朕欲在与蛮夷谈判之后,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废除徭役之政。” “徐徐图之。” “皇儿,你怎么看?” 老皇帝开口,询问儿子的意见。 “儿臣无异议。” 太子一脸凝重认真的答道。 此事不仅关系到皇位,而且关系到大晋千秋社稷,他自然不会提意见。 听到这话,老皇帝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窗外的夕阳。 只希望他能迟一点落山,亲眼目睹大晋盛世降临的那一刻。 ...... 与此同时。 苏长歌乘坐马车回到府邸。 “二老爷,您回来了。” 管家王伯上前迎接,府内一片喜庆,仆役来回搬着贺礼。 “恩。” 苏长歌点点头,接着开口问道。 “兄长到家了吗?” “大老爷刚出去不久,说是有要事,让二老爷不用等他。” 王伯如实回答道。 闻言,苏长歌点头示意知道了。 他本来有些事想和兄长商量,但既然有事外出,那等明天再说也不迟。 随即。 苏长歌用好晚膳便回到了房间。 刚开门第一眼,就看到那堆锈迹斑斑的铜钱还在桌上。 “鬼脸前辈你在吗?” 苏长歌随口喊了一句。 下一刻。 一道黑影从房梁落下来。 “什么事?” 鬼脸面具人开口,瞥了眼桌上铜钱,心中在想他是不是想让自己帮忙数清楚。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是另外的价钱。 起码再赚他五两银子! 听着对方不带半点感情起伏的声音。 苏长歌不以为意,开口直接问道;“前辈,你手头上有多少钱?” “你想干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鬼脸面具人语气变得格外警惕起来。 难道是想打我钱的主意? 门都没有! 此时,见对方这个样子。 苏长歌安抚一句。 “前辈你不要紧张,我家境优渥,对前辈的钱不感兴趣。” 苏长歌开口。 我真正感兴趣的不是钱。 而是前辈你啊。 一个武道五品的高手,与自己仅仅只是雇佣关系,说离开就会离开。 那怎么能行? 必须要建立更为稳固长远的关系才行。 考虑到对方爱财的性格。 商业利益共同体当然是最好的方法。 此时,听到声音。 鬼脸面具人放下心中部分警惕,以苏家的家境确实没必要贪图自己的钱。 但谁会嫌钱多啊。 反正她不会。 随即,鬼脸面具人出声问道。 “那伱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 苏长歌淡淡一笑。 “我有桩稳赚不赔的生意,不知前辈可否有兴趣加入进来?” 苏长歌开口。 他这当然不是骗钱。 有心学和国运响应两件事的声望加成,再加上刚才和老皇帝的交流。 很多原本计划中的事他都可以做了。 其中包括从事商业。 而有皇权、部分读书人和百姓做倚靠,大晋谁来找他麻烦都不怕。 正想着。 鬼脸面具人却摇了摇头。 “没兴趣。” “师父曾跟我说过。” “只要有人说有稳赚不赔的生意带我一起,不是想骗我钱,就是馋我身子。” “天上不会掉馅饼,钱要靠自己一点一点攒起来,生意风险太大,动辄倾家荡产,师父攒了一辈子的钱就是这样赔掉的。” 鬼脸面具人的语气格外认真。 刚放下的警惕,瞬间提上心头,目光审视的上下打量苏长歌。 而此时,伴随她声音响起。 苏长歌微微蹙眉。 虽然知道,想把钱从爱财如命的鬼脸面具人口袋中掏出来有难度,但没想到还有个师父,害得他要多花点工夫。 随即,苏长歌出声道。 “前辈,你师父说的没错。” “但你有没有想过。” “当初你师父为什么要去做生意?” “银钱如水。” “你靠自己一点一点从别人手里赚,就等于往一口井里打水。” “但要是自己做生意,则是别人主动将水往你这倒。” “前者攒的水总用喝光的一天,但生意要是做起来,你就等于拥有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银钱往你口袋流,挡都挡不住。” 苏长歌开口,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听到这话。 鬼脸面具人不由想象银钱流向自己口袋的画面,眼神有些迷离。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 “生意做不起来,那我不是血本无归?” “不行不行。” “我可不想像师父那样穷困潦倒。” 鬼脸面具人再次摇头。 苏长歌却是不急,开口问道, “敢问前辈,大晋这些商贾富豪,有谁是靠给人打工赚钱的?” “不置办产业盈利。” “一辈子都是没前途的打工人!” “你师父亏钱,不是做生意赚不到钱,而是他被人给骗了。” “而正所谓官民合作好赚钱,我兄长是吏部尚书,我学生家族背景显赫,信国公、卫国公、太子、户部尚书。” “我背靠的,是朝廷!” “别说血本无归,我就算想亏都难!” 声音煌煌,振聋发聩。 一时间,鬼脸面具人有些懵了。 她确实没见过哪个商贾富豪是跟自己一样,靠替人打工赚钱的。 而且苏长歌后面的话也很有道理。 背靠朝廷。 有如此多权贵罩着,还怕赚不到钱? 霎时,她的心理防线开始松动,试探的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带我赚钱?” 此言一出。 苏长歌顿时知道这件事稳了。 随后,不急不缓的端起茶壶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咙。 “我的计划是,开办钱庄。” 苏长歌的话刚说完。 就听到鬼脸面具人幽幽的说道。 “我师父当年就是这样被人骗的,钱投进去,生意不好,合伙人卷钱带着小姨子跑路,师父到死都没找到他口中的龟孙子。” 苏长歌:..... 我踏马麻了。 你师父的合伙人是不是姓黄?!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面色保持平静的说道。 “你有多少银钱?” “我有一弟子,其父是户部尚书,其母是江南范家嫡系。” “年仅十七岁就有三百万两白银。” “若我真是你师父合伙人那样的卑劣之徒,骗我弟子的钱不是更轻松?” “实话跟你说吧,钱在我眼里只是個数字,带你是念在你保护我的份上,想让你赚点闲钱,假如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说完,苏长歌摇了摇头。 背过身离开。 他的本意其实是借钱庄入股之名。 打造利益共同体,将这个爱财的五品高手牢牢绑在自己身边。 但没有想到,对方虽然爱财。 但却因为师父碰到黄鹤而倾家荡产,以至于警惕心太重。 也是因此。 若这最后的激将法也没用。 那苏长歌也不会再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就当是有缘无分,没办法紧密合作了。 然而,就在苏长歌这样想着时。 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这生意我投了,要出多少钱?” 第八十四章:大晋银行,白马潮流 说完之后。 鬼脸面具人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埋怨自己不争气。 没有把持住对钱财的贪恋。 但奈何,苏长歌刚才的话确实有道理,打工能赚几个钱? 自己当初为什么退出白衣楼? 还不是接单完成悬赏,要被他们克扣两成的酬劳,所以才出来单干自己接活。 本想着年轻的时候多攒点。 到老了就不会穷。 可自古富豪有几个是像自己一样打工? 正因如此。 为了当上富豪,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鬼脸面具人决定赌一把。 相信苏长歌。 毕竟对方可是当朝权贵之弟。 门下徒弟又多,各个都是不差钱的主,应该不会贪图自己的钱...应该吧? 而此时。 听到鬼脸面具人的话。 苏长歌嘴角微翘,回过身看向对方。 “你有多少银钱?” 苏长歌开口。 闻言,鬼脸面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犹豫一番,咬了咬牙说道。 “我有五十万两白银。” 其实她这些年攒下了差不多一百万两。 但有师父的前车之鉴在。 虽然苏长歌描绘的前景很诱人,背靠朝廷也不至于骗自己这点钱。 但她还是决定只先拿出一半的身家来豪赌,毕竟她将来修炼武道买药草,还有吃喝住行、成婚养老都离不开钱。 尤其是辅助武道修炼的珍稀药草。 贵的离谱。 她这些年省吃俭用、勤勤恳恳赚的钱,六成都拿去买药草了。 伴随声音响起。 苏长歌淡淡一笑。 他知道,鬼脸面具人已经陷进来了。 这五十万两白银一给,只要钱庄不倒闭,对方就一直是自己的人。 但他要开的,可不是单纯的钱庄。 准确来说应该称为银行。 阶级矛盾大部分来源于资源分配不合理,而银行就是调节资源分配的工具。 大晋同样有钱庄,但那更像是金库和当铺的集合体,百姓存钱还要缴纳保管费,同时各地的钱庄互相并不流通。 即便是号称连锁最多的范家钱庄。 也只在府郡开设。 低一级的地方县全是小钱庄。 这些小钱庄鱼龙混杂,想取钱还得找票贩子换取当地的银票。 关键是这里面还不乏有卷钱跑路的人。 而钱庄一旦倒闭。 银票瞬间沦为一张张废纸。 鬼脸面具人师父与人合伙开的钱庄,应该就是这类的地方钱庄。 但苏长歌的想法,自然不是捞完一笔就跑,那是竭泽而渔,又蠢又坏,一直割韭菜他不香吗?割完一茬又长一茬。 他要开办的钱庄。 不仅不收取保管费用,相反,每年还给存钱的人利息。 以此来调动百姓的存款积极性。 顺带起到富民的作用。 毕竟别看只有一丁点利息,但在这之前,百姓的钱只能放在家里吃土。 万一碰上有人哄抬粮价。 百姓手上的钱还会在瞬间贬值。 而现在,放银行能赚利息,补贴家用,这对百姓来说绝对是好事。 同时,苏长歌有了大量储户的钱。 能做的事就多了。 贷款、投资、收购土地租还百姓、抑制粮食价格等等。 一系列问题都能通过银行资金解决。 在这个资源再分配的过程中,朝廷、百姓都能收益,而那些中上层阶级,则可以通过另外的方式让他们吐出资源。 比如说,股票。 不过这个操作起来很复杂。 因此苏长歌前期只打算吸纳储户的钱,实现资源的合理分配。 当然。 银行的建立只是背靠朝廷肯定不行。 勋贵们也要拉进来。 人越多,利益共同体的力量越强大,敌人也就越忌惮。 只要有人敢搞挤兑之类的。 就算苏长歌不动手,这些因银行而受利的勋贵、皇权也会动手。 而等到银行彻底运作起来,有百姓、军队和朝廷支持,想在借助外力强行瓦解银行几乎不可能,只能从内部动手。 正想着。 鬼脸黑衣人突然出声问道。 “苏长歌。” “我大概能占多少成股?” 与此前平淡到几乎没有感情的声音不同,此时她的语气中满是关心。 听到这话,苏长歌伸出一根手指。 “千分之一。” 苏长歌开口,语气平淡。 在商言商。 五十万两白银,在普通人眼里确实很多,但在他眼里真不算什么。 这千分之一还是看在五品武者的面子上。 毕竟银行成立,钱就是数字而已。 单单是皇都的百姓、商人、权贵,他们存进来的钱就超过数万万两白银,更别说将来还有大晋其他地方的百姓。 而这些钱从他们存进来的那一刻起。 就变相属于银行的钱。 与之相对比,五十万两白银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九牛一毛。 此时,随着苏长歌声音响起。 鬼脸面具人瞬间惊了。 “千分之一?!” 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脑瓜子嗡嗡的。 本来她觉得五十万两白银已经很多。 自己应该能占到一两成的股,但没想到竟然只有千分之一! 他难道想坑自己? 还是说他想开的钱庄,是和范家钱庄那样的庞然大物? 正想着。 苏长歌再次开口说道。 “占股千分之一,我可以保证,你每年至少有本金五成的收益。” “而且你随时都可以撤资,但你的股是从我占股里面额外分红给你的,不能转移、买卖,没问题的话明天就把钱拿过来。” 苏长歌的语气无比凝肃。 银行的真股。 他当然不会分给鬼脸面具人,这也算是对她的保护。 毕竟即使是千分之一。 涉及到整個国家数万万百姓,那也是不能乱给的,必须慎之又慎 从自己股里抽出分红给鬼脸面具人。 她得钱,又不用出力。 对双方都是好事。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这番话。 鬼脸面具人心中惊呼。 “至少五成?!” “那也就是每年起码二十五万两白银!” 鬼脸面具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面色潮红,紧握的拳头微微颤动。 这不比在外面刀尖舔血强?! 打工才赚几个钱? 每年光坐着,就有二十五万两白银送到自己口袋。 而且自己才二十刚出头啊! 趁着年轻,还能再多接两单,干到三十岁就能悠闲的坐吃山空,体会岁月静好。 心念至此。 鬼脸面具人突然想到什么。 看向面前的苏长歌。 这一刻在她眼里。 他不再是自己的雇主,这是财神,是自己下半生的依靠。 “苏公子,实不相瞒。” “我手头上还有五十万两白银,你看我可以再多占一点股吗?” 鬼脸面具人饱含期待的问道。 她迷失了。 迷失在苏长歌许诺的每年五成收益当中。 至于师父的嘱托... 抱歉,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只希望师父能在天有灵,保佑徒弟这次能赚大钱,别跟你一样穷困潦倒。 正想着,苏长歌回答道。 “可以,但之后投入的这五十万两。” “只有先前一半的收益。” 苏长歌开口,对方投入的资金越多,两人关系就越深。 “只有一半?” 鬼脸面具人听到这话,有些失望。 本来她还以为投入一百万两。 每年就有五十万两收益。 但没想到,就晚了这一会儿,只能拿三十多万两,少了十几万两。 唉,师父误我啊。 鬼脸面具人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目光看向面前的苏财神,答应道:“好,明天我就把钱给你。” 声音落下。 苏长歌点了点头,转身坐回书案前,拟定钱庄的运行章程。 思考要拉那几方势力进来。 而此时,一想到小钱钱,鬼脸黑衣人瞬间感觉浑身充满干劲。 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打起十二分精神,扫视附近可疑的人物,不让别人伤害自己的财神爷。 ...... 翌日,苏长歌从睡梦中醒来。 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 穿衣洗漱用膳之后,走到府邸门口准备搭乘马车前往太学院。 训练士卒的事,他已经全部交给霍武了。 这倒也不是当甩手掌柜。 只是术业有专攻。 总不能自己一个连骑马都不会的,去教一群骑兵训练吧? 那不成了外行指导内行。 而此时,来到府门口,苏长歌没见着马车,转头看向管家王伯。 “王伯,马又吃坏肚子了?” 苏长歌开口问道。 一听这话,王伯笑着摇了摇头。 “二老爷您等下就知道了。” 王伯神神秘秘的说着。 闻言,苏长歌有些好奇起来。 过了一会,一阵踏踏踏的马蹄声响起。 苏长歌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名仆役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出现在视野当中,上面还挂着一副漆黑的角弓。 白马饰金羁。 宿昔秉良弓。 看到眼前的骏马良弓,苏长歌有些忍不住想要跃跃欲试。 “二老爷,这是大老爷昨天在马市精心挑选良久,才买到的好马。” 王伯一脸笑意出声介绍道。 闻言,苏长歌眼中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昨晚兄长不在家。 原来是去给自己挑骏马去了。 想到这。 苏长歌心中不由有些感动,但还是对王伯摆了摆手。 “先把这马放回去吧。” “兄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只是平常教书,没必要刻意骑马去太学院。” 苏长歌开口。 听到这话,王伯微微一怔。 刚才看二老爷脸上还挺兴奋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 二老爷有时就连出门都要从后门走。 低调内敛,不喜张扬。 眼前这白马和良弓虽然好,可却太亮眼,所以二老爷才弃之不骑。 想到这。 王伯点了点头。 “老仆明白。” 随后挥手让仆役把白马牵回去,顺带将马车给开过来。 就如此,没过多久。 滚滚车轮声响起。 苏长歌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马车,心中多了个要学会骑马的理由。 很快,苏长歌坐上马车。 马夫扬鞭驱动。 一路上,街道热闹无比。 百姓们兴致勃勃的谈论昨天一事,言语中满是自豪。 突兀间,马夫开口感叹道。 “二老爷,您昨日一诗过后,今儿个街上好多骑白马的少年呀。” 声音响起。 苏长歌掀开帘子向外探头看去。 只见好几个锦衣青年,一脸英气,手牵白马穿街而过,惹来无数人视线。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脸上露出笑意。 虽然这些人并非是想像他昨日诗中那样,上战场与蛮夷对抗,视死如归。 只是跟随潮流。 觉得这样帅气英武。 但是,潮流本身就是一种价值观输出。 苏长歌从来不指望每个人都能成为视死如归、英勇向前的英雄,或者是仁义高尚,无私正直的君子,那是不切实际的。 但让百姓们崇拜英雄、君子的价值观,却是他乐意看到的。 很多人可能成不了英雄。 成不了君子。 但崇拜英雄,崇拜君子,本身就是对英雄、君子行为的认可和支持。 也只有这样的民族、国家,才能出的了英雄和君子。 很快,马车一路向前。 苏长歌来到太学院。 刚下马车,就看到熟悉的一幕,上百名学生站在门口等自己。 “你们快看,苏夫子来了!” “喊错了,夫子昨日被陛下拔擢升迁,现在要叫苏司业。” “对对,现在要喊苏司业。” 一阵阵声音响起,学子们一窝蜂的涌了过来,脸上露出喜庆之色。 看到面前这群少年兴奋的神色。 苏长歌笑了笑。 但因为很快就要上课,所以并未久聊。 与学子们打了几声招呼,激励他们几句后便抬步来到黄字丁班。 刚一走进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夫子好。” 赵恒等人站起身朗声喊道。 “恩,坐下吧。” 闻言,苏长歌点头答应一声,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而后神色一正,将接下来的课程安排说告知众人:“术业有专攻,算术课程为师已经拜托户部尚书教授你们。” “兵法则由老信国公教导你们。” “虽然不是为师亲自传授,但你们亦要专心学习,不可心存懈怠” 此言一出。 赵恒等人一脸神情凝重的点头答应。 虽然改成其他人教授课程。 让他们有些失落。 但至少五天中还有三天的时间能见到夫子,又不是再也见不到。 这样一想,倒是好受多了。 此外,自己等人一定要加倍努力,争取将来惊艳夫子! 众人正想着。 慕子清突然举手道。 “夫子,伱之前问学生们想学什么,你都会尽力教导。” “学生现在说可以吗?” 慕子清开口,声音清脆如黄鹂婉转。 此言一出。 众人顿时好奇的看过去。 不知道她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是想向夫子请教什么。 “自然可以。” 苏长歌点了点头。 学生既然有了自己的方向,他做老师的当然不会拒绝。 而此时,看到苏长歌点头。 慕子清唇角微翘。 “夫子,学生想跟在你身边,学习怎么成为像你一样的圣贤。” 话音落下。 学堂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看向慕子清,瞪大了眼睛。 卧槽,还能这样? 第八十五章:经世致用,江南范家,商贾之道 学堂内。 慕子清的声音响起后。 众人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率先回过神的赵恒出声喊道。 “夫子。” “我也想跟在你身边!” 赵恒开口说完。 陈云、慕子白附声应和,四人都表示想跟在苏长歌身边学习。 有一说一,相比于跟在户部尚书、老信国公身边,他们还是更想跟着夫子,不仅能学到东西,而且还很有意思。 闻言,苏长歌微微一怔。 但很快脸上就恢复淡然之色,扫了眼慕子清和其他三人。 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为师知道了。” 随即,苏长歌点了点头。 见状,赵恒、慕子清四人脸上露出喜色,夫子这是答应他们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 就见苏长歌话锋一转。 “但为师不是圣贤,学为师也不需要跟在为师身边。” “为师之道,二三言可以蔽之,经世致用,以国为重,以百姓为重,学问应当无损或有益于天下,行事造福于百姓。” “若你们要学为师,可以以此为准条去行事、学习。” 苏长歌没有去言心学。 他推行知行合一,也是经世致用,两者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是相辅相成。 知行合一、致良知是对道德思想的指导。 经世致用则是行为价值观。 前者修身,后者治国安邦平天下。 若做到知行合一、致良知,可称为良善君子,但这样还不够。 苏长歌希望的学生能以经世致用为己任,用自己的学问去造福百姓、国家,而不是像腐儒那样空谈仁义道德之言。 至于说成不成圣贤。 苏长歌以为,圣贤不是学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若有大德造福于天下百姓。 不需要天地认可,在百姓心中你就是圣贤,而这样就够了。 此时,伴随声音响起。 慕子清等人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之色。 但听到经世致用。 几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夫子不是在敷衍他们,而是告诉他们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知行合一、致良知太难。 人生百年,受限制天赋资质,有的人可能穷其一生都没办法实现。 只能作为方向指引,尽力去追求。 但经世致用却要简单许多。 一心为国,一心为民,所学所行都是为了治理世事,造福百姓。 想到这。 众人拱手作揖喊道。 “夫子之言,弟子谨记于心。” 见状,苏长歌点了点头。 随后没有多言,开始正常讲课,算术、文学、兵法这些都讲。 而慕子清等人也没有再整活。 专心致志的听课。 就如此,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伴随咚咚咚的清脆钟声。 苏长歌停了下来,看向面前的学生,说道:“今天就先讲到这吧。” “沈福,为师有事问你。” “你可认识皇都范家钱庄的主事人?” 苏长歌开口问道。 声音响起。 学堂内的众人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范家钱庄。 乃是大晋最大的钱庄,财力雄厚。 各地的商贾权贵都会将钱存到范家钱庄,兑换成银票,方便平常使用。 但夫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一时之间。 众人目光好奇的看向苏长歌。 而沈福这边也回过神来,开口答道:“认识,那是我大舅。” “但半个月前,大舅随我母亲一同回江南省亲,如今皇都钱庄管事的是我舅母,但她这人...精于算计,有些势利。” 沈福胖胖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事先提醒夫子一句。 小辈不言长辈之过。 但这大舅母。 确实让他有些无语。 昔日父亲沈林还没升到户部尚书。 只是户部之下。 一个从六品仓部主事时。 去大舅家虽然谈不上倍受冷眼,但却是很生疏的客气。 聚在一起吃饭时,舅母还会冷不丁的刺一两句,话里话外说父亲沈林高攀,不算很难听,但那种态度沈福记忆犹新。 娘亲有次气的差点把筷子甩过去。 到了后面。 父亲一路高升到户部尚书。 这位舅母就换成了另外一副面孔,又是对自己嘘寒问暖,又是关心学业。 但沈福能感觉到舅母是在刻意讨好。 对方在意的不是亲人感情。 而是父亲的权势。 也正是这样,就算同在皇都,沈福也不常去大舅家拜访。 不是厌恶。 只是感觉没那么亲,去那干嘛? 此时,苏长歌听到沈福的话,心中没有太大的反应。 精于算计,势利。 自古商人逐利,势利的人太多了。 在感情上确实无法接受这种人,但苏长歌也没打算和对方做朋友。 在商言商。 互相利用罢了。 他找范家钱庄的主事人。 只是想谈合作,兼并范家钱庄,这样一来可以省去很多工夫。 此外,将来朝廷推行新政,成立商部,放宽对商业的把控,以范家的财力和影响力,若是配合,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当然,若是不配合,还搞事情的话。 苏长歌同样不会手软。 心念至此。 苏长歌看向沈福。 “能带为师去见下你舅母吗?” 苏长歌问道。 闻言,沈福没多想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当然可以。” 对于舅母,沈福倒也说不上厌恶。 毕竟对方也没怎么自己。 只是没多少感情,如今夫子有事,带过去见一面也无所谓。 同时,沈福更关心的是。 夫子找舅母有何事? 毕竟夫子如今名满皇都,享誉大晋,家境优渥,应该不缺钱才对呀。 “恩,那我们现在过去吧。” 苏长歌应了一声。 随后拿出一叠厚厚的课业,抬头看向赵恒等人。 “这是你们接下来几日的课业。” “为师这几日可能都很忙,你们若有疑惑,可以写在纸上派人送给为师,亦或者登门来找,为师有空都会解答。” 话音落下。 众人看到这叠厚厚的课业。 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虽然立志要努力,但丝毫不影响看到这么多课业后内心很沉重。 见状,苏长歌倒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又不是自己做。 出题人的快乐,他现在享受到了。 随即,留下一众唉声叹气的弟子,苏长歌跟着沈福前往他大舅家。 不多时,摇摇晃晃的马车内。 沈福望着对面的夫子。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问道。 “夫子,您能否告诉弟子,您找范家钱庄是有什么事?” 听到这番话,苏长歌看向自己弟子。 沈福学算术也有些日子了。 说起来,自己并没有和他讲过商贾之道,如今正好借此机会让他接触这些。 随即,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沈福。” “你觉得做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突然被提问。 沈福心神不由一怔。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夫子既然有所问,那肯定是要教自己为商之道了。 想到这,沈福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低头认真思考一番后,抬头直视夫子,朗声答道:“回禀夫子,弟子以为,商人最重要的是信字,无信则不立。” 话音落下。 苏长歌眼前一亮。 沈福如此年纪就能有这份理解。 确实是个做商人的好苗子。 小商言利,大商言信。 商业的本质就是与他人缔结交易关系。 而想要与他人缔结关系。 信誉、信用至关重要。 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依托信任基础而建立起来的。 举个例子,如果对身边任何人都没有信任,那你怎么证明你所知道的就一定是对的?是非观、价值观、认知观都会被颠覆。 怀疑主义。 就是失去了对一切事物的信任。 回到正题。 商人与人缔结交易关系,信用是打消对方怀疑的最好方式。 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 人们往往会选择自己信任,或者大众信任的对象建立交易关系。 但又有很多情况是没得选。 比如说垄断必需品。 盐、粮食。 这是個体生存必需品,没有就活不下去。 垄断的情况下百姓只能购买。 不买就要死。 因此,既然有例外,那就说明信用重要,但对商人而言却不是最重要的。 随即,苏长歌开口说道。 “你能明白信字的重要,已经很好,商人确实需要诚信。” “但商人最重要的是发现需求。” “人有七情六欲、穷富贵贱,那么就必然会产生各种需求。” “譬如说盐,它为什么赚钱?” “因为盐是百姓们生活的必需品,唯有靠它才能活着。” “伱再看看外面那些沿街叫卖的小贩,糖葫芦、馒头、糕点等等,百姓明明吃粮米就够了,为什么还有这些东西?” “皆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而麻布、丝绸是满足人的羞耻之心,赌坊、勾栏是满足人的娱乐需求。” “由此可见,凡商人交易之物,皆是他人需求之物。” 苏长歌声音振振,掷地有声。 听到这番话,沈福一时有些入迷,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见状,苏长歌没有打扰。 有些道理就算别人说出来,也要通过自身思考理解,才能变成自己的东西。 否则光听就会。 那这世上就没有碌碌而为的人了。 很快,伴随一阵剧烈摇晃。 马车停了下来。 “二老爷,到了范家门口。” 随着马夫的喊叫声。 沈福从思索当中回过神来,态度无比认真的说道。 “弟子受教了。” 虽然没有操持过商业,但他娘亲可是出自大晋首富江南范家。 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下,他对商贾之道的理解要比普通人深很多,否则也不会说出商人首重于信,无信则不立的话来。 但听完夫子这话。 沈福的思路顿时被打开,很多以前不理解的事豁然开朗。 比如说一匹造价几两银子不到的丝绸。 凭什么能卖到几十两银子。 因为需求,权贵和富人需要这种颜色鲜艳,穿着舒服的布料。 同时还能区分贫贱。 换而言之,商人想要赚钱,就要发现、满足他人需求,以此来盈利! 沈福内心激动的想着。 而此时,苏长歌看到弟子朝自己作揖,淡淡一笑。 “你我师徒不必多礼。” 说完。 苏长歌走下马车,沈福紧随其后。 范家门口极其气派。 门前摆放着两尊气势威武的异兽,大门上挂着金漆牌匾,护卫各个虎背熊腰。 “夫子,这边请。” 沈福抬手示意,走在前面带路。 两人来到门前,范家的仆役显然认识沈福,恭敬的出声问道。 “表少爷,您今日怎么来了?” “我有急事找舅母。” 沈福开口。 “表少爷您里面请,小的这就去通传。” 闻言,仆役一脸谄媚笑意,用眼神示意旁边低一级的仆役去喊主母。 自己则带着沈福和苏长歌往大堂走。 至于苏长歌的身份。 仆役没有去问。 但对方表少爷带过来的客人,身份肯定不低,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很快,穿过建在清澈水面之上的曲折游廊,阶下石子铺成的甬路,仆役带着苏长歌与沈福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庭台。 “江南范家,不愧是大晋首富。” 苏长歌心中暗叹一句。 能在皇都复刻出江南水乡的装饰风格,而且用料皆是上乘。 随便一根木头就够普通百姓用几年了。 果真是财大气粗。 “表少爷,还有这位公子,劳烦二位在这稍等片刻,主母很快就会过来。” 仆役开口,端来一壶沏好的茶。 “恩,你退下吧。” 沈福接过茶壶,挥手表示不需要照料。 随后亲自替苏长歌倒了杯茶,一脸憨笑的说道:“夫子,您请用茶。” “嗯。” 苏长歌轻轻颔首。 端起桌上茶杯浅抿一小口。 味道略微有点涩苦,但很快一股幽兰清香在口中回味。 此茶还不错,算是中等偏上。 而就在苏长歌心中给出评价的同时,一个身穿红袍的女人款款走来。 女人肤色白腻,褶褶如雪,五官是江南女子的精致,眼角有几条被脂粉遮挡的皱纹,身段曼妙,看上去像是才三十出头的样子,走起路来尽显风韵犹存。 “舅母。” 沈福站起身恭敬的喊了一句。 闻言,女人面绽笑靥,嘘寒问暖的关心道:“福儿你最近怎么清减了?” “是不是学业太辛苦了。” “正好,舅母托人带来了一支八百年份的野山参。” “福儿你今晚就留在这用膳。” 范夫人开口,关怀备至,不知道的还以为沈福是她亲儿子。 “不,不用了。” “福儿多谢舅母好意。” 沈福连忙摆手拒绝。 补品他还在家里可没少吃,最近好不容易瘦下来,再补就过犹不及了。 听到这话,范夫人并不恼怒。 依旧是笑脸相迎。 转头看向旁边静坐的苏长歌,出声问道:“这位公子是福儿你朋友?” “不不,这位是我夫子,苏状元。” 沈福急忙开口解释。 此言一出。 范夫人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苏状元? 皇都还有哪个苏状元?! 第八十六章:挤兑,范家入股,养虎为患 “福儿,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你夫子乃是当世大贤。” “屈尊纡贵,亲自登门,乃是我范家的荣幸。” “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先让仆役跟舅母打声招呼,这样舅母也好有所准备,不至于怠慢了苏状元,让贵客在此久等。” 范夫人开口,语速飞快。 埋怨的瞋了眼沈福,但配上脸上的笑意,却并不会让人感觉真的动怨。 随后,范夫人笑脸盈盈的看向苏长歌。 “苏状元,万分抱歉。” “贱妾不知您屈尊纡贵,到访府上,让您在此久候了。” “来人,给苏状元沏杯云晶茶。” 范夫人喊了一声。 言语中刻意放低了姿态。 士农工商,商排在四民之末,历来受朝廷打压,以及读书人的鄙夷。 虽然以范家雄厚的财力,就算是朝廷二品官员也不惧,但这天下,终究是皇帝,是士大夫的天下,商人只是末流。 苏长歌是何人? 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吏部尚书之弟。 接二连三引动天地异象,坊间流传将来是要成为圣贤的读书人! 除此之外,据可靠消息。 对方还是太子的肱股之臣,并且与信国公、卫国公交情匪浅。 可以说是声名显赫,背景雄厚。 就算皇孙来了。 挨他两巴掌都得受着。 而作为范家儿媳,范夫人手腕自然不差。 知道苏长歌有这样的身份背景,就算手上没实权,那也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对方亲自登门拜访, 自己一介低贱女流,当然要放低姿态,不让对方心中生厌。 至于说脸面。 自己一个商贾之妻,在这种层次的士大夫面前,本就登不得台面。 而此时,随着范夫人声音落下。 苏长歌起身拱手。 “范夫人客气了,实不相瞒,苏某这次前来,是有事想和范家商量。” 苏长歌开口,直接说明来意。 毕竟像范家这种商贾。 谈感情大可不必。 几乎都是虚情假意,浪费双方的时间,还不如实在点直接谈利益。 听到这番话,范夫人眼中闪过讶色。 她见过的读书人和官员也不少。 但一个个都含蓄内敛的很,表面装出一副清高模样,背地里却视财如命。 像苏长歌这样不废话直接谈事的。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工夫。 随即,范夫人笑盈盈的说道:“苏状元您乃仁义君子。” “我范家虽是市井商贾,但心中亦是敬仰万分,您有何事但言无妨,只要我范家能办到的,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在皇都经营了多年钱庄。 处事老练的范夫人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满。 声音落下之后。 旁边沈福好奇的看向夫子,他早就想知道夫子在打什么主意。 此时,只见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范夫人,苏某这趟过来,乃是为了邀范家一起筹办钱庄。。” 声音响起。 沈福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不解。 开钱庄? 夫子怎么会突然想到做生意? 要是拮据缺钱,直接跟弟子说不就行了,而且就算自己那几百万两不够。 再找赵恒、慕子清、霍从文等人凑凑,实在不行还有师母鱼幼薇那里,大家伙勉强也能凑个一千万两白银出来。 但很快,沈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夫子何许人也? 论才华,千古以来除了文、亚、礼三位圣人,未有能与之媲美者。 他想要筹办钱庄,自然有其用意。 自己在旁边慢慢看就行。 而与此同时,听到苏长歌的话,范夫人眼中闪过几分了然。 哦。 原来是上门敲竹杠来的呀。 什么筹办钱庄。 清贵的读书人哪会操持商贾贱业,无非是寻個好听的由头索取财物罢了。 不过范夫人并未因此生气动怒。 相反,她还有些高兴。 她对苏长歌是不是仁义君子并不关心。 但他背后那些权势滔天的人物,范夫人却不想得罪,而且还有意讨好。 尤其是太子殿下,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太子随时都有可能继承大统,而苏长歌又是太子心腹,范家同他打好关系,就等于讨好将来的陛下,百利而无一害。 这笔买卖绝对划算。 心念至此。 范夫人和颜悦色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 “苏状元您要筹办钱庄,我范家岂有不支持之理。” “如今虽然老爷人不在皇都,但银钱上的事贱妾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我范家愿出资五百万两白银,股份您随便给就成。” “而且,若是您觉得这些钱不够。” “等当家的回来之后,贱妾会与他言明,到时定会给您满意的答复。” 范夫人开口。 一番话说的极其漂亮,滴水不漏。 先表明范家支持的态度。 然后言明丈夫不在皇都,自己只能调动五百万两白银。 如此一来,就算想索要更多钱。 碍于脸面也不好意思开口,只会等范家钱庄主事人回来再说。 而此时。 苏长歌听到这番话,摇了摇头。 “多谢范夫人好意。” “但苏某这次前来并不是拉范家入股,而是想合并成立一家新钱庄。” “范家在这里面可以享一成股份。” 苏长歌开口说完。 范夫人的表情瞬间就有些不自然。 合并成立一家新钱庄? 范家占股一成? 好家伙,谁不知道我范家钱庄是皇都最大的钱庄! 现在你一分钱不花就想合并。 不对,应该说是强占,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太霸道了。 就差没依靠权势威逼强抢了。 心念至此,范夫人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大人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范夫人开口。 闻言,苏长歌自然知道。 对方不会因为自己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范家钱庄拱手相送。 于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范夫人莫要误会,苏某并无贪图皇都范家钱庄的念头。” “苏长歌这次筹办的钱庄,范家占一成,陛下和太子占五成,我占一成,剩下三成由卫国公、信国公还有一众权贵平分。” “新的钱庄,储户将钱存入后,每年将有百分之一的利息返还。” “以此来吸纳百姓们的存款。” “再用百姓的存款,通过放贷、投资等手段来为钱庄赚取利润。” 苏长歌说出自己计划。 钱庄的运行机制并不复杂,就是简单的挪用储户银钱来为天下做事。 个体百姓手上那几两银子就像水滴,单独很难做到钱生钱,但若是汇聚在一起,成了汪洋大海,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随随便便就能赚到钱。 更别说。 在有利息回报的情况下。 很多将银钱放在手上的商贾和权贵,也会将钱存入到钱庄当中。 而此时,听完苏长歌的计划。 范夫人眼神闪烁。 依靠利息来吸纳百姓的存款,然后用这钱去投资。 这点很新奇,从未有人这样想过。 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问题是,这里面的风险同样很大。 首先就是挤兑,普通钱庄一般都是将储户存款的三到四成拿出去投资。 但按苏长歌的思路。 在付出利息的情况下,起码要将七到八成的的储户存款拿出来,否则就等于替百姓白打工,一年忙下来自己赚不到多少钱。 但七成以上的风险太大。 一旦有人煽风点火,引发百姓挤兑,钱庄信用瞬间土崩瓦解。 其次就是新钱庄的股份占比太少。 范家钱庄体量可不小。 只占一成,苏长歌未免有些太过分,毕竟真要干,出力最多的可是范家! 心中如此想着。 范夫人觉得。 苏长歌的主意不错是不错。 但对范家钱庄而言,既要冒风险,收益又可能比现在还要低些许。 两相合计一下。 他们实在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想到这。 范夫人一脸笑意的看向苏长歌。 “苏状元有如此巧思,妾身佩服。” “但合并一事关系重大,妾身一介妇道人家,当家的不在不敢擅自做主。” “不妨这样,苏状元您新建的这家钱庄,我范家出五百万两白银入股,只占二十分之一就成,您看如何?” 范夫人开口,婉拒合并一事。 此话一出。 苏长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但也并没有生气。 毕竟他这趟过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对方不愿意答应也不能强求。 只不过。 之前允诺的那一成股份。 是看在前期需要范家大力投入的份上。 否则朝廷之上衮衮诸公,还有皇帝和太子,范家凭什么拿一成? 要知道,新钱庄一旦成立运转起来,储户又不傻,观望一阵后肯定会将钱投进来,其他钱庄的利润势必会被分掉。 范家钱在也不例外。 可如今,范家不愿意参与进来。 只出五百万两白银。 就想拿走半成股。 那苏长歌自然不会答应,随即开口道。 “既然范夫人要等主事人回来,那苏某也不强求两家合并。” “但五百万两白银,想占新钱庄半成的股,那却是不成,苏某只能给范家百分之一,每年利润在二十个点左右。” 苏长歌没有拒绝范家的投资。 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 前期钱庄自然是越多资金越好,这样抗风险能力也就越强。 而且有利益捆绑。 范家只要脑子不犯昏,就不会搞事。 正想着。 一旁的范夫人听到五百万两只能占百分之一,眼中闪过不悦之色。 但想到苏长歌背后那些权贵,还是笑着答应下来,“苏状元说百分之一就百分之一,就当我范家交下您这个朋友。” 话音落下。 仆役正好将刚沏的茶端过来。 “苏状元,请用茶。” 范夫人接过茶壶,热情的为苏长歌斟茶。 茶水荡漾似晶莹澄澈的露珠。 “谢范夫人。” 苏长歌说完,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霎时,一股清凉寒气在口中迸发,让人顿感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而范夫人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此茶名为云晶,受仙门灵泉灌溉而成,将其放入水中烹煮即化,可提神醒脑,而且还有解酒奇效,苏状元若喜欢,府上还有几两,走时不妨带上。” 范夫人格外热情的说道。 “不用。” “苏某平日不怎么喝茶,如此贵重灵物,还是留给范老爷享用吧。” 苏长歌开口,摆手拒绝。 礼尚往来。 平常的礼物就算了。 但要真私人收下这范家这几两茶叶,人家以后找你办事你帮不帮? 商贾言利,有付出肯定就讲究回报。 就譬如刚才那五百万两白银。 对方看重的是他的声望,以及背后太子、国公、吏部尚书等等。 但苏长歌许诺了每年利润二十个点,这样只能算投资,双方不存在谁欠谁人情,以后有事找上门也不需要碍于情面。 随即,将茶一饮而尽后。 苏长歌朝沈福使了个眼神。 然后对着范夫人说道。 “暮色已深,苏某夜里还有事,就不多叨扰范夫人了。” 话音刚落。 沈福也立马接了一句。 “舅母,我爹还在家里等我,我先回去了,省的他担心。” 两人声音响起。 范夫人自然是客气的出声挽留。 但苏长歌并没有和对方深入接触的想法,还是带着沈福离开。 而范家的五百万两白银,因为数目太大,就算府库中有也不可能现在带走,因此范夫人说明后两天会派人送到府上。 而就在苏长歌两人走后。 范府管家走到范夫人身边,不解的问道: “夫人,对方开的也是钱庄,而且还额外给储户利息。” “如此一来。” “岂不是会影响我们的生意?” 声音响起。 范夫人语气平淡的答道:“我知道。” 闻言,管家更是不解。 “那您为什么还给他五百万两筹办钱庄?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听到这话,范夫人没有回答。 直接转身离开。 养虎为患? 不得不承认,苏长歌的构想确实不错,运作好了大有可为。 但对方想合并范家钱庄,借鸡生蛋,让她范家出力,可却只许诺一成股份,这让范夫人觉得不值, 凭什么范家出力最多。 得到的只有区区一成干股? 而且在她看来。 少了她范家的财力支持。 这钱庄就是危楼,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用挤兑搞垮。 就这还敢轻视她范家! 只不过,苏长歌背后的利益网她舍不得放弃,也不敢轻易得罪。 正因如此。 范夫人投进了五百万两白银,算是与苏状元和各位权贵交好。 但她心中却有个谋划。 准备等钱庄成立后。 在不惹怒背后权贵的情况下,找机会吞并掉这个新钱庄。 利益网和新钱庄她都要! 反正陛下和权贵们只是要钱。 那为什么不能由范家来主持钱庄,做他们的利益代表人? 至于苏状元,到时候给他留百分之一的股份,算做他忙里忙外的酬劳。 第八十七章:银本位,发行纸币,喝醉的鱼幼薇 离开范家后。 苏长歌并没有直接回府。 而是吩咐马夫驾车前往勾栏,准备将请柬送到鱼幼薇手上。 “夫子。” “这就是你说的夜里有事?” 见状,沈福胖乎乎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合着是找师母谈情说爱呀。 那确实是要紧事。 闻言,苏长歌没有去解释,因为这事容易越描越黑。 随即故意岔开话题。 “为师之前讲过。” “商人最重要的是发现需求。” “你来说下,为师刚才提出的钱庄,满足了百姓那些需求?” 苏长歌开口,目光看先沈福。 “额这...” 沈福没想到夫子会搞突击测验,一下子有些说不出来。 沉吟思索良久后,回答道:“一来是安全,商贾之所以将钱存在钱庄,除了可以兑换便携的银票以外,就是因为安全。” “不用担心盗匪打家劫舍。” “但普通百姓因为付不起保管费,所以才将钱放在手上。” “而夫子您提出的构想。” “免除了保管费,只要用信用在。” “百姓们为了钱财的安全,大部分人都会愿意将钱存到钱庄内!” “二来就是利欲。” “人皆好利,不用劳动就能赚钱,百姓们是不会错过的!” 沈福开口,神情越说越兴奋。 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而此时,听到他的回答。 苏长歌稍稍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看来沈福在商业上确实有不俗天赋。 心念至此。 苏长歌决定再给他讲堂课。 “说的不错,那为师再问你,你认为钱的本质是什么?” 声音响起。 被夸赞认可的沈福极其兴奋。 但在听到问题之后,他胖胖的脸上很快多出一抹沉思。 钱的本质是什么? 白银? 铜币? 黄金? 沈福思绪有些混乱, 抬头看向夫子,试探的说道:“朝廷铸造的金属?” 这番话说出,苏长歌摇了摇头。 “若是金属就可以。” “那朝廷怎么不用铁矿,或者其他矿石做货币?” 说完,苏长歌看着一月佥茫然的沈福,开口说道:“钱的本质是一般等价物,而一切商品在人眼中都有其价值。” “就比如说鸡和牛。” “如果没有统一的一般等价物衡量他们的价值,多少只鸡可以换牛?” “还有劳动报酬。” “张三在酒楼打杂一年,你觉得他这一年劳动的价值该怎么算?” “由此又可见,一般等价物需要百姓统一认可它的价值,然后以此为标准,用一般等价物来评估其他商品的价值。” “金、银、铜之所以能被作为货币。” “一来是因为稀有,本身具有价值,而且还不会生锈损坏。” “但最主要的是朝廷认可。” “朝廷代表了民意,相当于百姓认可金银铜的价值。” “若朝廷深的百姓信赖,就算是一张白纸,得到朝廷的认可后,它也能成为一般等价物,用来与他人交易各种商品。” 苏长歌开口,声音平淡。 但落在沈福耳中,却像是暮鼓晨钟,他脑海中似乎有根弦被触动。 一瞬间。 他对生活中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 开始了深刻思考。 霎时,马车内陷入了寂静。 苏长歌没有去打扰,等沈福自己去悟,去思考理解这些东西。 良久过后。 沈福有些兴奋激动的大喊道。 “夫子,弟子知道了!” “钱不拘于形式,只在于他人认不认可它的价值。” “比如银票,认可范家钱庄的人多。” “所以它使用的范围就广。” “而一些小钱庄的银票,出了本地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张废纸!” 说到这里,沈福突然有了灵光一闪。 “夫子,要是朝廷发行一种所有百姓都认可的银票,那它是不是可以取代金银铜,成为百姓们日常交易所用的货币!” 沈福开口,目光炯炯的盯着夫子。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朝廷发行所有百姓都认可的银票? 那不就是银本位的纸币。 所谓银本位,就是百姓都承认银的价值。 朝廷在发行货币时,每一货币单位都含有固定的含银量,简而言之就是库存有多少白银,就最多能发行多少货币。 百姓可以依靠货币向朝廷换取白银,或者是用白银向朝廷换货币。 金本位和粮本位也和这差不多。 以此来避免有人无限印刷货币。 但朝廷依旧可以借此来割自家的韭菜,甚至是割其他国家的韭菜。 毕竟不能无限印钞,不代表不能超额,只要超出的不是太离谱,朝廷用这些超发的货币去交易,一样不会有问题。 回到正题。 听到沈福的这番话后。 苏长歌很满意。 决定奖励他一些课外作业。 “你的想法不错。” “不过这里面有两个问题,如何确保朝廷的信用不破产?” “万一朝廷滥发纸币该怎么办?” 苏长歌开口问道。 话音落下。 沈福再次陷入了沉思当中。 苏长歌没有去打扰他,准备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两个问题。 很快,马车停下。 “二老爷,勾栏到了。” 马夫出声喊道。 “恩。” 苏长歌应了一声,刚想喊沈福下车,就听沈福说道。 “夫子对钱、商见解如此之深,而且能一语指出弟子所言纸币的问题,应该是早就有此想法,并有解决方法。” “对吗?” 沈福眼神灼灼的问道。 听到此话。 苏长歌点了点头。 见状,沈福没有因为自己的想法,早就被夫子想过而感到沮丧。 相反他的眼中瞬间亮起光芒。 “夫子,还请...” “自己回去思考怎么解决。” “另外,这几日都跟在为师身边,多听多学多看。” 打断弟子提问后,苏长歌拍了下他的脑瓜子,继续说道:“等下到了百花楼,为师给你眼神你就开口说要走,懂了吗?” 声音响起。 沈福不由怔了一下。 但他脸上很快就露出喜色。 跟在夫子身边学? 赵恒,子白,不好意思,兄弟我啊,才是夫子最看重的弟子! 苏圣大弟子。 不错,听起来就很有牌面! 如此想着,沈福开开心心的点头答应,表示自己懂了。 而见他点头。 苏长歌也没再去叮嘱,抬步带着沈福向百花楼走去。 一路上。 苏长歌发现跟上次来相比,花街发生了不小变化。 沿途花灯高悬,绚烂夺目,幽香扑鼻而来,夜幕上璀璨的烟花更是没停过,如漫天星雨洒落人间,唯美异常。 “夫子。” “这好像是仿着您诗词意境来装饰的。” 沈福打量一眼,觉得很眼熟。 “嗯。” 苏长歌应了一声。 此时的花街,确实更像青玉案诗中的模样。 但依旧少了几分热闹的过节气象。 不过这本来就是为了吸引附庸风雅之人,只要形像七八分就足以。 随后,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或许是苏长歌不常露面与人打交道,亦或者勾栏的人忙于其他要紧事。 一路走到百花楼都没人认出他来。 “两位公子请里面....” 此时,门口的女人刚想招呼苏长歌入内。 但像是发现什么,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 “苏...苏状元。” 看着苏长歌。 女人激动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苏某这次是专程来找鱼姑娘的,还请姑娘通传一声。” 苏长歌开口,说明来意。 闻言,女人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笑意。 这些天她可没少听八卦。 整个百花楼的女子谁不知道,鱼姑娘就差做梦都在念叨苏公子了。 “好的。” “苏状元这边请。” 女人为苏长歌引路,如此贵客总不能在门口干等的。 就如此。 苏长歌两人很快被带到一处雅间。 “苏状元,您在这稍等,奴婢这就去喊鱼姑娘过来。” 说完,女人款款退去。 苏长歌坐在椅凳上,沈福想了想,还是站在旁边。 不多时,有婢女送来美酒佳肴。 没吃晚膳的沈福咽了咽口水,瞥了几眼菜品后,有些把持不住。 “夫子,您要不先吃点吧。” “别饿坏了身子。” 沈福开口,满脸的关切之色。 听到来自弟子的关心。 苏长歌有些感动。 当然,如果沈福这孩子说话时目光能对着自己,自己或许会更感动。 “你饿了就吃吧。” 看出弟子是真饿了,苏长歌说了一句。 随后,他提筷夹了片肉放到碗里,省的沈福碍于自己不敢动筷。 听到夫子发话,沈福也不矫情。 坐下端起碗筷用膳。 开始还很腼腆,但因为没上主食,到后面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竖子,吃慢点。” “给为师留些。” 见状,苏长歌不由笑骂一句。 明明也才二十出头,但却莫名有种做人长辈的感觉。 正此时,雅间的房门被人推开。 一道倩影走了进来。 “苏公子,听说您专程来找幼薇,可是有何要紧事。” 鱼幼薇开口,语气格外轻柔。 苏长歌循着人影看去,一袭淡雅的白衣,还是如之前那般美艳绝尘。 但就在这时。 旁边的沈福却突然起身。 “师娘好!” 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一刹那,苏长歌和鱼幼薇两个人都懵了,目光看向这個胖墩。 很快,鱼幼薇回过神来。 娇羞的低下头。 绝美的脸蛋以及脖颈都染上一抹嫣红,美眸顾盼的偷瞄苏长歌。 随后又瞥了眼胖乎乎的沈福。 不错,挺憨厚的。 一看就是尽说大实话的人。 正想着,苏长歌抬手拍了沈福一脑瓜子,说道:“竖子,莫要乱喊。” “鱼姑娘乃清白之身。” 说完。 苏长歌看向鱼幼薇。 “弟子小不懂事,还望鱼姑娘莫怪。” “苏某这次过来,乃是专程送请柬给你,答谢上次之情。” 苏长歌开口,从袖中拿出请柬。 听到解释。 鱼幼薇不由有些遗憾,她还以为苏长歌是想自己了,所以才... 唉,没想到只是过来送请柬。 但是吧,他能亲自前来,并且他弟子开口就喊师娘。 说明对方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想到这。 鱼幼薇看向苏长歌,眼中含情脉脉。 “无妨,孩子嘛。” “喊错了就喊错了。” 鱼幼薇走上前,接过请柬放入袖中,然后继续道:“苏公子还没用膳吧?” “正好幼薇也还没吃,不妨就留在这一起吧。” 话音落下。 苏长歌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桌子。 按照事先叮嘱的那样。 给沈福使了个眼神,让他等下提议离开,自己好借驴下坡一起走。 “鱼姑娘,其实苏某已...” 苏长歌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洪亮的声音强行打断。 “鱼姑...姑。” “这些都是晚辈吃的,夫子他没动几口,就等您过来一起用膳。” 沈福开口,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说完。 还不忘给苏长歌回了个眼神。 仿佛在说,您的意思弟子都懂,包在弟子身上,绝对不会妨碍到您。 随即,沈福按照先前的叮嘱行事。 “夫子。” “弟子家中还有些事。” “先行告退。” “不打搅您和鱼姑姑在这一边饮酒,一边叙旧闲聊了。” 沈福拱手行礼。 而后昂首阔步的潇洒走出房间。 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大弟子的身份前所未有的稳! 殊不知。 苏长歌此时恨不得给他两拳。 他原本就是不想久留。 但自己开口,难免会伤人,所以才让弟子做个台阶。 谁知道沈福这猪队友,居然上楼抽梯,不仅没有助他离开,反而还把他的去路全都堵死了,竖子啊,真是竖子! “苏公子,你这弟子不错。” 鱼幼薇轻笑一声,坐下为苏长歌斟酒,然后举杯送到他面前。 “公子请用。” 看着身侧楚楚动人的绝色仙子。 苏长歌心头有些悸动。 “恩。” 轻轻颔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说道:“鱼姑娘你也用吧。” “好。” 鱼幼薇给自己倒了一杯。 轻抿一口后,对旁边侍女吩咐道:“把楼主珍藏的灵酒拿过来。” 话音落下。 侍女顿时心领神会。 灵酒效用不凡,寻常人沾一点就沉醉其中,一杯下肚更是意乱情迷。 姑娘这是想借机灌醉苏公子啊! 随即。 侍女露出一脸促狭的笑意,快步走出去为两人拿酒。 苏长歌本来还想劝。 但突然想到在范家用过的云晶茶,说是有解酒奇效。 因此也就作罢。 给鱼幼薇一点面子,喝几杯后再离开。 很快,侍女们将桌上的残羹冷菜都清了出去,换上新的佳肴。 拿酒的侍女也端着酒壶回来。 “苏公子请用。” “此酒乃是灵果酿制而成。” “有滋养经脉,强固根本的效用。” 鱼幼薇将两人酒杯倒满,举杯饮尽后看向苏长歌,眼中满是情意。 两人目光相接。 不知为何。 苏长歌总感觉她想吃了自己。 随后,端起酒杯。 浓郁的清香之气扑鼻而来。 苏长歌轻抿一小口,血气沸腾,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但就在这时。 一股清凉之气浮上心头。 酒意瞬间消弭。 见状,苏长歌心中顿时有底。 一口将灵酒饮尽。 丝毫没有醉意。 看到这一幕,鱼幼薇眼神闪烁,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好。 她之所以想灌醉苏长歌。 倒不是想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而是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她想知道,苏长歌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免得自己一直胡思乱想。 如此想着。 随即,鱼幼薇再次斟酒,轻笑道“苏公子好酒量,幼薇再敬伱一杯。” 她就不信,苏长歌一个读书人。 喝灵酒还能一直不醉! 而苏长歌见她今日酒兴如此好,自己也不用担心酒后乱性。 索性就陪着她一起喝。 就如此,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不知过了多久。 苏长歌也有些微醺,面颊微红,但灵台清明,意识还保持清醒。 而鱼幼薇却是面露醉态。 一脸娇憨的傻笑着,白腻如雪的肌肤染成诱人的桃红色。 “来...继续...” 鱼幼薇开口,神志有些不清。 一旁的侍女叹了口气。 本以为自家姑娘酒量很好,能灌醉苏状元,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谁想到苏状元这么能喝。 一壶灵酒下肚,跟个没事人一样。 反倒是自家姑娘成了个醉人。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见鱼幼薇脸上醉意明显,没再陪她喝下去,站起身来说道。 “幼薇姑娘。” “夜色已深,苏某先行告辞。” 说完,苏长歌用眼神示意侍女们照顾好鱼幼薇,自己准备离开。 但就在他想转身的一刹那。 一道命令声突然响起。 “苏长歌!你不许走!” “喝!” “求求你,继续陪我喝!” 苏长歌转头看去。 只见鱼幼薇扯着自己的袖子,昂起头望向自己,用强硬的语气说着恳求的话。 她这幅醉醺醺的模样,配上两颊的桃红。 让人恨不得俯下身咬一口。 与此同时,侍女们看到这一幕。 顿时露出一脸惊愕。 她们没想到,自家姑娘喝醉了之后,竟然会变成这副样子。 第八十八章:蛮夷王子上朝,赦免真琏伽? 翌日,朝阳升起。 一缕暖阳透过窗户洒在床榻上。 鱼幼薇嘤咛一声,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婀娜娇躯尽显。 随后,习惯性的喊道。 “彩儿。” 声音响起不久。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道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端着洗漱用的水盆和脸帕。 “姑娘,你醒了。” 说话间,彩儿一脸促狭笑意的看着她。 察觉到她的笑不对劲,鱼幼薇有些疑惑,接过递来的脸帕同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这妮子这样看我干嘛?” 听到这话,彩儿笑意更甚。 “姑娘。” “你真不记得了?” 彩儿开口说完。 见鱼幼薇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故意用调笑的语气帮她回忆昨晚的事。 “苏长歌!你不许走!” “喝!” “求求你,继续陪我喝!” “不要走,就在这陪着我行不行。” “你觉得我好看吗?” “苏长歌,我跳段舞给你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伴随彩儿揶揄的声音响起。 鱼幼薇像是找回了那段失落的记忆,瞬间露出一脸的羞红色。 昨晚自己好像喝醉了,一直拉着苏公子不让他走,而且还求着他看自己跳舞,然后...然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想到这。 鱼幼薇两只手捂着脸颊。 心里一阵娇羞。 正此时。 彩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你知道吗?” “昨晚你跳舞,跳着跳着就倒在地上,还是苏状元把你抱回房间的。” “不仅如此,苏公子还守了你整宿。” “直到半刻钟前才离开。” 彩儿继续说着,帮自家姑娘填补昏睡之后那段空白的记忆。 听到声音,鱼幼薇开始脑补苏长歌抱着自己的画面,娇羞的脸上露出几分甜意,觉得昨晚那壶灵酒喝的真值。 虽然没有灌醉苏长歌。 但没想到。 灌醉自己之后居然反而效果奇佳。 心念至此,鱼幼薇突然萌生出立刻去找苏长歌表明心迹的想法。 不过这想法很快就被她打消。 觉得太唐突。 对方抱自己回来,守自己一整夜,也不能说明心里就喜欢自己。 毕竟从始至终。 苏长歌都没对自己说过什么情话。 “罢了,先这样吧。” 鱼幼薇摇了摇头, 觉得还是先保持这个攻势。 等苏长歌露出喜欢自己的痕迹之后,自己再表明心意。 正当她心里如此想着。 彩儿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家姑娘。 不理解她为什么一下露出娇憨笑容,一下叹气,一下摇头, 不会是酒还没醒吧? ...... 与此同时,吏部尚书府邸。 苏长歌坐在大堂用膳。 虽然彻夜未眠,但可能是灵茶和灵酒的缘故,精气神还不错。 就是昨晚用浩然正气镇压鱼幼薇有点累。 这妮子酒品是真的差。 喝完之后不仅胡言乱语,而且跳舞就跳舞,还差点灵力外泄。 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用浩然正气镇压,估计百花楼都要被这妮子给霍霍掉,而且怕她再闹出事,自己还守了她一整宿。 心中如此抱怨。 苏长歌心情却很不错,想起昨晚鱼幼薇醉酒后的舞态,唇角微微扬起。 直到一阵声音从门外响起。 “夫子!” “昨夜跟师娘过的怎么样?” 沈福挺着大肚子,宛如功臣一样走过来,脸上满是夸夸我的神色。 不远处的管家王伯听到这话,眼中先是一惊,而后满脸笑意,难怪二老爷彻夜未归,早上心情又如此好,原来是.... 春宵一刻值千金。 二老爷也确实是时候该成家了。 如此想着,王伯恨不得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老爷。 而此时,看到沈福还敢过来。 苏长歌笑意更甚。 站起身向着他走过去,笑道:“沈福,为师传伱的武艺练得怎么样?” “为师新有所得,再传你几招。” 沈福:??? 下一刻。 苏府内响起一阵惨叫声。 良久过后,沈福在墙角扎着马步,汗如雨下,整个人都在颤抖。 “夫子,弟子错了还不成。” 沈福欲哭无泪的说道。 “错在哪了?” 苏长歌开口,手里拿着根小竹竿,纠正沈福的姿势。 “弟子...” “弟子不该叫师娘鱼姑姑。” 沈福想了想,大概就只有这个可能,夫子才会惩罚自己。 听到此话,苏长歌笑了笑。 “再站一炷香时间。” “啊?” 沈福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但想到自己把师娘叫老了,被罚确实应该,于是也就硬撑着。 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情报送到赵恒等人手中,让他们知道师娘是夫子逆鳞,宁得罪夫子,不得罪师娘。 很快。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苏长歌发话后。 沈福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口中喘着粗气,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以后每天都这样站半個时辰。” “不许偷懒。” 苏长歌开口,端来一碗补药放在椅子上,等沈福缓过来喝下。 他让沈福蹲马步,当然不完全是报复他上楼抽梯,还有就是让他多运动,调养好身体,免得将来黑发人送黑发人。 大晋钱庄和未来要成立的商部。 苏长歌还指望沈福接班。 “知道了,夫子。” 沈福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太胖,需要持之以恒的清减下去。 很快,恢复过来的沈福站起来。 咕噜咕噜喝下补药。 疲惫的身子虽然没有瞬间变好,但精神却比刚才好多了。 “搽下脸,然后我们出发。” 苏长歌开口。 扔了条脸帕给沈福擦汗。 “出发?夫子,我们去哪?”沈福用脸帕随便擦了擦汗,开口问道。 “先去找太子殿下。” “然后是卫国公和信国公。” 苏长歌没想着自己去联系那么多人。 勋贵们交给两位国公就行。 老皇帝那边则是太子去说,文官集团当然是兄长负责。 至于那些没被拉上的,比如说丞相一伙,本来就是政敌,属于不需要团结的敌人,因此也就没必要去理会了。 “嗯。” 沈福点头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两人坐着马车去找太子。 太子在听完钱庄的计划。 赞赏苏长歌几句后,一脸兴奋的跑进宫去找皇帝商量。 而老信国公和卫国公虽然不懂钱庄存款这些,但听到能给勋贵带来利益,而且陛下和太子也参与,于是果断答应下来。 毕竟陛下都在这里。 别说还有钱赚,就算没有回报,为表忠心,肯定也要入伙意思意思。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下午。 苏长歌让沈福回去。 明天陪自己在皇都内挑选钱庄地段。 之后几天还要和工部官员交接,以及从户部征用一批账房先生过来。 不仅如此。 中间还要抽几日去太学院教书。 不能完全放养赵恒他们。 起码要布置课业,让他们充分享受到做学生的快乐才行。 另外,太学院学子们在践行知行合一、致良知,作为心学一派的头头,苏长歌自然抽些时间,为他们答疑解惑。 而就如此。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一日。 皇都某家酒楼内。 苏长歌带着沈福正准备用午膳时。 一群身披兽皮的人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 看到这一幕,沈福眼中有些好奇。 “怎么会有如此多蛮夷?” 沈福小声问道。 不只是他,周围的食客也在小声议论,眸中满是好奇。 皇都作为大晋京畿,蛮夷胡人自然不少见,但几乎都是商人,穿着不会如此粗犷,更不会成群的聚在一起。 众人正思索着。 一道狠厉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 “二十斤熟牛肉,一整只烤羊,菜谱上的菜都上一样。” 为首的大汉开口喊道。 “抱歉,几位客官。” “朝廷有规矩,不允许宰杀耕牛,本店没有熟牛肉。” 掌柜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 对方这伙人身强体壮,一脸凶相,他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但耕牛受朝廷管控,不允许宰杀,虽然偶尔有几只意外死亡的,但那也很快送到权贵府上,他这种小酒楼哪会有。 而此时,听到没有牛肉。 大汉瞪大了眼睛,神色凶狠的盯着掌柜,大声吼叫道。 “什么!” “你再说一遍!” 大汉声音犹如雷震一般。 酒楼内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跳,仿佛可以预见等下对方动手。 但就在此时。 跟在蛮夷身边儒衫读书人突然开口。 “拓木,冷静点。” “别忘了四王子让我们别惹事。” 读书人出声劝说。 听到这话,大汉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很是鄙夷的瞥了眼读书人。 但似乎想到什么,想发怒却强忍了下来,然后神色不悦的坐回位子上。 而读书人见大汉没惹事,吐了口长气,转身看向掌柜,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说道:“多烤几只羊,别饿着我几位兄弟。” 说完。 读书人回身与蛮夷坐在了一起。 看到这一幕,食客们顿时有些好奇起读书人与蛮夷之间的关系。 沈福同样也不例外。 读书人向来鄙夷粗鲁莽夫,更别说是身披兽皮的蛮夷武夫了。 但这群读书人却和蛮夷混在一起。 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此时,苏长歌注意力全在读书人口中的四王子身上。 若是他没记错。 这次过来和大晋谈判的,就是蛮夷首领的四儿子托托木。 难道对方就已经到了皇都? 就在苏长歌如此想着时。 此刻,承天殿内。 文武百官齐聚,老皇帝高坐龙椅之上,太子作为储君站在台阶上。 突兀间,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 “宣外族使臣觐见!” 伴随声音落下。 不多时,一个三十刚出头,蛮夷打扮的壮汉跟在太监身后进殿。 “托托木拜见大晋皇帝陛下,愿圣上万寿无疆。” 托托木对老皇帝拱手深拜。 “免礼。” 看着托托木,老皇帝语气温和,而后再次开口。 “尔等不是说好要四十日才抵达皇都的吗?为何昨夜便匆匆赶到,如今这才过了十几日罢了。” 老皇帝出声问道。 听到此话,托托木回答道。 “启禀陛下。” “托托木得知我王族子弟真琏伽触犯律法,关押在牢狱之中。” “他虽罪有应得,但乃我王族同胞。” “我岂可袖手旁边。” “因此,我特地星夜兼程赶来。” “只请陛下看在我王的面子上,赦免其罪,放他出来。” 托托木开口,语气恭敬的请求道。 原本他得知此事后。 他准备像以前一样借势威逼。 但听到丞相传来的消息,以及身边幕僚的劝说,他决定示之以柔。 同时,他之所以开口请求。 也不完全因为真琏伽是同族的关系。 而是真琏伽的家族,虽然只是王族旁系血脉,但却有着不俗的实力。 若能收为己用。 对他竞争王位有不小帮助。 而此时。 就在托托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丞相秦辅身后的左都御史站了出来。 “陛下,托托木王子星夜兼程赶到此处,代表的又是草原王庭。” “而且真琏伽已被拘禁十三日,再过两日就该放出来。” “看在两国邦交的面子上。” “臣以为,应当酌情赦免真琏伽之罪,免除杖责并提前释放。” 左都御史开口提出自己的建议。 听到此话。 老皇帝面色平淡,不知道心中如此想。 而就在这时。 苏子由站出队列,开口说道。 “陛下,臣以为不可。” “真琏伽之罪,数万百姓众所皆知。” “既然对方已经认罪伏法。” “若是此时放出来,律法不严,随意赦免,百姓们恐会心生不满。” 苏子由出声反驳。 弟弟不惜自首也要把人送进去。 虽然就剩两天和三十仗,但对方欺辱大晋子民,完全是罪有应得。 凭什么得到特赦? 抱有如此想法的不只是他,老信国公也站了出来附和。 “陛下,如左都御史所言。” “老臣以为,既然还有两日就刑满释放,也就不在乎赦免不赦免。” “没必要为此小事而影响律法公正。” 老信国公开口。 没有谈民怨。 而是直接套用对方的理由。 你说再过两日就放出来,提前赦免也无妨,老夫就偏偏反着来。 同时将话题扯到律法的公正上。 一时之间。 刚才为托托木说话的御史,瞬间像是吃了只苍蝇,面色有些难看。 只能将目光投向老皇帝。 期待他能采纳自己的建议,莫因这点小事影响两国之间的邦交。 而这时,听完朝臣们的话。 老皇帝缓缓开口道。 “托托木王子,我大晋一向律法公正。” “真琏伽既然是罪有应得,就应当按律法处置,岂可轻易赦免。” 此言一出。 托托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他没有想到,大晋皇帝居然这点面子都不给他王族。 不就是调戏一个少女,欺辱一名学子吗? 这算什么事? 在他那,王族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随便杀一两个牧民取乐。 也没人敢说什么。 第八十九章:苏长歌与我五五开,升迁宴席,莺燕环绕 此时,见大晋这边寸步不让, 托托木心中有些恼火。 然而,这两年草原中有部落闹事。 王庭要腾出手收拾他们,并不太想与大晋一战。 也正是这样。 托托木此次来大晋谈判。 以双方握手言和,结成兄弟之邦为主。 当然,谁兄谁弟这很重要。 王庭之所以派他带两百精锐铁骑过来谈判,就是想威逼大晋答应纳贡和亲。 心念至此。 托托木看着台上的老皇帝。 强忍下撕破脸的冲动,按照书信中丞相教他的法子,开口说道:“皇帝陛下,托托木出身在草原,但亦沐浴过圣贤教化。” “知道大晋律法虽然严苛。” “但却是礼仪之邦。” “对待犯人,讲究八议之礼。” “真琏伽乃是我王族子弟,身份尊贵,按八议之礼当减轻或免除处罚。” 八议之礼。 乃是历朝不成文的规矩。 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简而言之,皇亲国戚、皇帝故交、贤德、有能力、功勋卓著、身份尊贵、勤劳、国宾,这八类人要酌情减轻刑罚。 此时,伴随托托木声音响起。 刚才站出来的左都御史,眼睛一亮,立即附和的开口道。 “陛下,托托木王子说得对。” “我大晋乃礼仪上国。” “真琏伽此前行为有失,触犯刑罚,但其为草原王族,身份尊贵。” “理当按八议之礼减轻处罚。” 左都御史声音清朗。 而听到此话,老皇帝平淡如水的眸子中,浮现出几分不悦之色。 给真琏伽定罪,顺应国运民心,早在给苏长歌赏赐时,他就做好了为此与蛮夷决裂的准备,现在自然不可能反悔退让。 这也是他先前开口拒绝的原因。 否则岂不是打自己脸? 告诉天下百姓,蛮夷犯法随便就能给恩赐赦免,减轻刑罚。 如此一来。 大晋未得一利,反倒损了民心。 亏,太亏了。 然而,如今蛮夷用礼法来当借口。 左都御史还帮腔。 老皇帝虽恼,但却一时想不到理由来回绝。 毕竟礼法乃是天下之基。 若一口回绝,等于置礼法于不顾。 正此时。 就在老皇帝为难之际。 一道老迈的身影从朝臣中站了出来。 “陛下,托托木王子。” 礼部尚书向老皇帝拱手行礼,而后看向四王子托托木。 “八议之礼,乃当初礼圣制定。” “但其初衷乃是惠及有贤德才能,或者对国有功之人,使其不受严苛刑罚所伤。” “然而,真琏伽虽为草原王族,但于我大晋而言,无贤无功,更无爵位功名,与庶民无异,并不在八议的范围内。” 礼部尚书开口。 短短两三句话就化解了托托木之言。 毕竟要论礼法。 整个大晋没几人比他更懂。 而此时,听到这话,托托木的脸色微变,目光不自觉看向秦相。 但秦相却是寸步未动,面色淡然。 一时之间。 托托木脸色有些难看。 只能自己应对。 转头看向身边的白发老朽,问道:“就算不以仪贵来论,那议宾呢?” “我草原王庭总是大晋之宾吧!” 话音刚落。 托托木本以为能逼迫大晋妥协。 却见礼部尚书摇了摇头。 叹气道。 “托托木王子,你又错了。” “礼圣曾曰。” “议宾者,谓承先代之后为国宾者。” “只有被册封的先朝后裔,才是我大晋国宾,而王庭偏居草原,本是蕞尔小邦,百年前才崛起,如何能称为国宾?” “不过王子居于草原,却能沐浴圣贤教化。” “老夫甚感欣慰。” “但尔终究不是我大晋正统,不识礼法之真意也很正常。” 陆尚书开口,摇头叹气。 语气平淡。 但听上去有种天朝上国,礼仪之邦,骨子里瞧不起粗鄙蛮夷的意味。 而此时,伴随声音响起。 托托木的脸色比之前还要更加阴沉。 看着面前大谈礼法的老朽。 恨不得给他一鞭子。 看他还敢不敢说他错了,还敢不敢鄙视草原王庭之前是蕞尔小邦! 然而,就算托托木心中再愤怒。 为了确保和谈成功,让大晋纳贡和亲,他也不能当朝殴打礼部尚书。 只能强咽下这口气,把这笔账记在大晋头上,等王庭平定内乱,铁骑南下,马踏大晋时,再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也就在这时。 龙椅上的老皇帝缓缓开口。 “陆尚书言之有理。” “托托木。” “真琏伽不在八议之礼当中,按律按礼都不可特赦或减轻处罚。” “此事不必再提。” “一切按我大晋律法处置。” 话音刚落。 就见苏子由拱手行礼,带头喊道。 “陛下圣明!” 紧接着,老信国公、卫国公还有一大帮勋贵文臣也跟着一起行礼呼喊。 秦相等人见状,只能一起行礼。 看到这一幕。 托托木整张脸都成了铁青色。 但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相对于拉拢真琏伽背后的家族而言,与大晋和谈显然更为重要。 很快,托托木告退。 虽然他星夜兼程,提前抵达大晋皇都,但骑兵千里奔袭,需要时间休整。 因此与大晋的比试还在原定日期。 回到鸿胪寺内。 托托木面色阴沉的坐在椅上。 身边亲信得知事情后,一个个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呸!什么狗屁礼法!” “王族血脉尊贵无比,就算是他们大晋的皇子,也不配跟我们王族相比!” “这还谈个屁!” “四王子,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带人去屠了那啥礼部尚书的家。” 一群肌肉壮汉面色凶狠,越说越离谱。 旁边的读书人眼中闪过鄙夷之色。 在皇都屠了礼部尚书府邸? 简直是自寻死路! 暂且不论此举是否得手,就算屠了,真当皇都这数万禁军是摆设? 果然是一群蛮子,做事不计后果、 只知道与人争勇斗狠。 如此想着。 此时,读书人中有人站了出来。 “四王子,在下有一策,可让您得到真琏伽背后家族的支持。” 话音落下。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洪畴先生,你有何计快说于本王听。” 托托木立即开口问道。 气恼归气恼。 但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两件事。 一是借着兵锋,威逼大晋纳贡和亲,二就是拉拢真琏伽到自己这边。 前者来时他就想好办法,他的精锐铁骑绝不会输,但后者因为突然跳出来的礼部尚书无疾而终,让他无比烦躁。 如今既然还有办法拉拢真琏伽。 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此时,听到声音。 被托托木喊做洪畴的读书人开口。 “王子,在下今日到皇都府衙。” “见了真琏伽一面。” “他说,只要帮他对付苏长歌,他就愿投入您的麾下,” 说话间,洪畴嘴角微微扬起。 “苏长歌?” “这名字本王好像在哪听过?” 托托木摩挲着下巴回想。 很快,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就是把真琏伽送进去的读书人?” “正是此人。” 洪畴轻轻点头,接着介绍道。 “不仅如此,这人还曾当众殴打我王庭使臣,致使和谈功亏一篑。” “另外,在下今日在城内多番打听。” “发现苏长歌这人,确实有几分本领,曾多次引动天地异象。” “在诗词和儒学一道上,造诣不浅,开创了一门心学,门徒众多,如今在太学院担任司业,背后有太子和皇帝支持。” 洪畴开口,娓娓而谈。 而托托木听到他话。 有些不理解。 心学是什么?司业官职很大? 随即,托托木出声问道:“苏长歌这人,比之先生如何?” 此言一出。 洪畴低头想了一下。 “诗词一道上,在下远不如他。” “但吾问过一些大晋官员。” “此人所著心学,乃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而且轻率狂悖,做事不计后果。” “他之前几次。” “全是依靠天地异象才免遭厄难。” “然而,人之一生。” “或可得异象运势庇护一时,但却不可能被异象运势庇护一世。” “两相合计,其才华与吾应在伯仲之间,政事和计谋上,吾略胜一筹。” 洪畴开口,脸上露出自信之色。 他讲的这些,都是他根据手上所掌握情报得出的结论。 勾栏作出千古诗词,当众自证清白,开创心学,以及最近所作的白马一诗,从苏长歌做过的这些事和官员对他的评价来看。 洪畴只觉得苏长歌诗词方面造诣颇高。 但要不是靠着异象和圣眷。 早死八百回了。 城府和权谋跟自己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只是个恃才傲物的书生罢了。 若真对上。 自己与他起码是五五开,甚至六四开。 而伴随声音响起。 听他罗里吧嗦的讲了一大堆,托托木蹙眉,直接了当的问道。 “洪先生。” “你的意思是不是苏长歌不如你?” 听到这话,洪畴蚌住了。 就算是文人相轻。 但一般说起话来也很含蓄,不会把话说满,直接说谁谁谁不如我。 不过一想到托托木是蛮夷。 洪畴也就释然了。 但依旧没开口,只是轻轻点头,算是承认托托木的话。 见状,托托木面露笑意。 心里则在骂这群晋朝读书人说话真是墨迹,罗里吧嗦,弯弯绕绕。 就不能干脆直接点? 只不过,这群读书人还是有点用处。 一肚子坏水,表面上堂堂正正,但只要许诺高官厚禄,什么都肯帮他干。 如此想着,托托木再次开口问道。 “那先生有何计策对付苏长歌,将真琏伽拉拢到本王这边。” 此言一出。 众人目光再次回转到洪畴身上。 毕竟这才是关键。 此时,只见洪畴轻轻笑道。 “秦相之子告诉在下。” “过两日苏长歌将在城外云水苑宴请宾客,庆祝他兄长升迁。” “在下以为,这或许是個机会。” 洪畴开口,脸上露出笑意。 闻言,托托木沉思一下。 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按先生的意思办!” 托托木开口,语气坚定。 而与此同时。 苏长歌也从兄长口中知道朝堂上的事。 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里是大晋,不是草原王庭,托托木来了这照样得守规矩。 如若跟太学院那个真琏伽一样惹事。 苏长歌不介意也送他进去,或者是给他点教训,教他滚回草原。 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 两天转瞬即逝。 皇都城外的云水苑内。 水榭亭台,雕栏画栋,茂林修竹,景色格外宜人。 此时,一处庭院内分外热闹。 “恭贺苏尚书升迁。” “多谢怀民兄,请进请进。” 苏子由站在院门口招呼受邀来此的客人,脸上笑容格外灿烂。 人生三大喜事。 升官、弟弟娶妻纳妾、苏家香火延续。 如今他不仅升官,而且据府中管家所言,弟弟的喜事也有着落了。 这让苏子由如何能不高兴。 而此时,庭院当中。 丝竹管弦之音不绝于耳,舞姬在台上摆弄着曼妙身材。 作为苏家唯二的男丁。 苏长歌自然没闲着,来此的客人都会过来与他打招呼交好。 作为东道主,他自然要回上几句。 不过好在受邀的客人不算太多。 就几十人而已。 但大部分都是带着女眷而来,所以显得人很多,很热闹的样子。 也正因如此,苏长歌不时就能看到有未出阁的少女一脸羞涩的望着自己,同时客人话里话外都会说他这个年纪该成家。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但都被苏长歌用话给糊弄过去。 很快,随着时间推移。 正午就快到了 像这种宴席基本都是从正午开始。 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期间不想在庭院内用膳听曲观舞,也可以在云水苑内闲逛赏景。 正此时,兄长走了过来。 “长歌,客人几乎都到了。” “你先落座吧,招呼的事交给为兄或者王管家就行了。” 苏子由开口。 说完,就将苏长歌拉到了一处席位。 好巧不巧。 席位旁边几乎全是妙龄女子。 苏长歌刚一过去,就有不少女子上前,面含春色的说道。 “苏状元,你在诗词一道上乃是大家。” “小女子有不懂之处想向你请教。” “苏状元,小女子也有不懂之处,还请您不吝指点一二。”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苏长歌整个人完全被陷在胭脂堆中。 看到这一幕。 苏子由满意的走开。 虽然弟弟已经有了心仪女子,但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 万一看对眼了,纳回家当妾又不是不行。 如此。 他苏家将来人丁也能更兴旺。 而不远处的一桌上。 霍从文、柳咏、陈云、慕子白和沈福五人坐着。 看着不远处脂粉堆中的夫子。 柳咏发出一声感叹。 “好羡慕夫子啊。” “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被莺燕环抱就好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柳咏眼中满是艳羡。 听到他的话,霍从文揶揄一句。 “去勾栏啊。” “只要你肯花钱,要多少有多少。” 霍从文笑了笑。 据他所知,柳咏已经很长时间没去勾栏了,脸上的虚浮之色明显消退许多。 此时,听到霍从文的话。 柳咏翻了个白眼。 “那不一样。” “勾栏女子围上来只是图我的钱。” “大丈夫当如夫子这样。” “靠才华来折服女子芳心,若只是为了贪图一时欢愉,那便没意思了。” 戒色几天,柳咏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一副视女色如浮云的样子。 也就在几人说话间,苏长歌这里,一道倩影突然闯入眼帘。 “苏状元。” “能陪小女子四处逛逛吗?” 一袭少女打扮的慕子清,笑着朝苏长歌眨了眨眼。 第九十章:争风吃醋,道德绑架,苏府仗势欺人? 慕子清声音响起。 瞬间引来周围官家小姐的目光。 苏长歌也转头望去。 只见她身穿一袭淡青色长裙,脸上颜色如朝霞映雪,清眸神彩焕发。 乃人间少有的绝色美人 此刻,有珠玉在侧。 周围这些官家小姐不由自惭形秽。 作为权贵人家。 她们长相身段自然也不俗。 但跟慕子清一比,让她们瞬间有种自己是庸脂俗粉的感觉。 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子清,莫要胡闹。” 看着面前的弟子,苏长歌轻笑一声。 随后扫了眼这些官家小姐。 “诸位姝丽,苏某还有些事,若是有缘,等日后再一同探讨诗词。” 苏长歌开口。 说完,他便拉着慕子清离开。 官家小姐们见状,也不好阻拦,只能一脸艳羡的看着慕子清。 良久,有人开口问道。 “刚才同苏状元打招呼,被拉着离开的是哪家小姐?” 此话一出。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 在皇都名媛圈内,如此俊俏标致的姑娘,若是见过,她们肯定不会忘的。 也就在此时。 一人突然开口说道。 “好像是卫国公府上的,进来时我看见她跟在卫国公身后。” 话音落下。 众女顿时想起卫国公有一个孙女。 但性格孤僻清冷,从不与外界人打交道,想来应该就是这姑娘了。 心念至此。 众女看向慕子清眼中又是一阵羡慕。 品貌上佳,家世显赫。 而且又得苏状元的青睐,这比她们看过的话本还要令人嫉羡。 此时,离开脂粉堆后。 苏长歌拉着慕子清走向柳咏他们。 “夫子,您怎么过来了?” 看着两人,柳咏好奇的出声问道。 这要换成是他,就是死,也要死在牡丹花下,做一回风流鬼。 “脂粉味太重,过来透透气。” 苏长歌开口。 这话落在柳咏耳中,更像是凡尔赛,眼中顿时露出生无可恋之色。 不过苏长歌并没有理会他。 放开拉着慕子清胳膊的手,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而与往日的清冷不同,苏长歌放手后,慕子清白腻的脸上,多出几分红润,似有意若无意的坐在了他身边。 正此时。 沈福的声音突然响起。 “夫子,咱们什么时候开席啊?” “要等师娘过来吗?” 沈福摸着肚子,腹中饥饿驱使着他问道。 但听到这话,众人注意力显然没放在开席,而是全放在师娘身上。 “夫子,师娘是鱼花魁吗?” “弟子们啥时候可以吃到您的席?” “难怪夫子您跑来跟弟子们同桌,原来是怕被师娘看到。” 一时之间,几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其中当属柳咏笑的最开心。 夫子被套牢,吊死在一颗树上,可自己还年轻,还有成片森林等着探索。 慕子清明亮的目光却是略微黯淡。 而见柳咏几人这个样子。 苏长歌一阵无语。 谣言的产生,往往就是在不经意间。 想到这,苏长歌瞥了眼沈福,觉得自己对这小胖子还是仁慈了些。 加训,必须得加训!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着时。 一道道惊呼声陡然响起。 转头看过去,只见鱼幼薇身穿素雅长裙,长发如瀑,配上那完美无瑕的面容,妩媚动人,像是绝色女仙临落凡尘。 庭院内的女子看到她的模样。 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她们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美艳绝世,不染纤尘的女人。 而此时,鱼幼薇的眼中只有苏长歌。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视。 鱼幼薇想起那晚喝酒的事,脸上多出一抹羞色,躲避对方的目光。 但也正是因此。 她无意看到坐在苏长歌身边的慕子清。 一刹那。 鱼幼薇心中升出一股危机感。 同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如果放任不管,自己的位子将会被取代。 如此想着。 鱼幼薇莲步轻移,走向苏长歌。 看到这一幕,官家小姐们彻底打消了交好苏长歌,嫁入苏府的念头。 前有卫国公之孙女,后有天仙鱼幼薇。 两人姿色品貌均是无可挑剔。 而且与苏状元有旧,拼姿色、背景、关系没一样能比得过两人。 这还怎么比? “鱼姑娘。” 此时见对方走来,苏长歌起身打招呼。 闻言,鱼幼薇略带歉意的笑道。 “苏公子,上次给你添麻烦了,劳你在闺房守我一宿。” 此话一出。 柳咏等人眼睛顿时一亮。 随即。 几人一同起身喊道。 “弟子柳咏、慕子白...见过师娘。” 声音响起。 鱼幼薇的脸上露出笑意。 苏长歌环视一圈,看着面前这些怨种,知道解释了也是徒劳无功。 索性直接将目光对准鱼幼薇,说道:“劣徒胡言乱语,鱼姑娘还请见谅,上次只是朋友之谊,鱼姑娘心中不必介怀。” 知道鱼幼薇要修炼太上忘情道。 苏长歌便对她没多少意思。 但鱼幼薇人还挺不错,又曾借给他宝物,因此也算是朋友。 朋友之间喝喝酒很正常。 此时,伴随声音落下。 慕子清眸子再次焕发神采,看鱼幼薇,俏脸含笑的说道。 “鱼姐姐,你不知道。” “夫子对谁都心善,只是一点小事,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慕子清开口。 一双清眸直视面前的鱼幼薇。 而此时,听出了弦外之音的鱼幼薇,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刹那间,两女目光在空中交接。 空气都好似凝固起来。 坐在慕子白身边的霍从文小声问道: “我咋感觉你姐不对劲,平常都没见她笑过,怎么今天突然?” 闻言,慕子白摇了摇头。 “别问我。” “我也从来没见过。” 慕子白说完,转过头不去看他姐姐,直觉告诉他少说话活得长。 也就在这时,鱼幼薇嫣然一笑。 昂起头看向苏长歌。 “这位妹妹是你弟子吧?” “真会体贴人。” 鱼幼薇开口,自然而然的落座,故意亲昵的靠近苏长歌。 见状,慕子清眼神闪过酸意。 这花魁,不好对付。 苏长歌听着二人的话,没去深想,只觉得或许是女人间的惺惺相惜。 姐姐妹妹的喊着,关系多好啊。 而就在这时。 一袭常服的赵恒走了过来。 “夫子,父王今日本来想亲自过来,但怕喧宾夺主,扰了雅兴。” “所以让弟子代他向您问声好。” 赵恒拱手行礼。 “恩。” “太子的心意为师心领了。” 苏长歌点了点头。 其实喧宾夺主倒是其次。 但这里如此多朝臣。 作为太子,就算储君之位稳固,也要避免与朝臣的过多接触。 其次,太子乃社稷基石,若非大事不出皇都,而云水苑就在皇都城外,只是个升迁宴,来不来都不影响与自己的关系。 随即,苏长歌看向赵恒说道。 “入座吧。” “嗯。” 赵恒点点头,找了处空位坐下。 也就在这时。 咚! 清脆的铜锣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一位位俏丽女子端着菜碟,游走在庭院当中。 见状,沈福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不只是他。 宴席上的客人也来了精神。 他们当然不是馋的。 俗话说,无酒不成席,酒可助兴。 光坐着干聊多没劲,喝点小酒吃点小菜,感觉一下就来了。 指点江山,口若悬河。 “诸位同僚好友今日能来此做客,苏某感激不尽,我先敬诸位一杯。” 苏子由端起酒杯,说完之后一饮而尽。 宾客们看到这一幕。 纷纷起身,回敬苏子由一杯。 “吾等敬子由兄一杯!” 将酒饮尽。 宾客们又倒了一杯,转头看向苏长歌。 “苏状元才华绝世,千古诗词震烁古今,且品性高洁正直,乃仁义君子。” “吾等不才,敬您一杯!” 话音落下。 宾客们一口举杯将酒喝下。 见状,别人敬酒,苏长歌自然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刚想拿酒。 就见一双玉手递来。 原来是慕子清替他斟好了酒。 但苏长歌也不矫情。 直接接过酒杯。 弟子替夫子斟酒,没必要太大惊小怪,而且这才叫有孝心,哪像沈福这帮坑货。 随后,苏长歌面向在座的宾客。 “诸位贤达雅客,百忙之中抽空来此,苏某无以为谢。” “唯有浊酒一杯,礼敬诸君!” 苏长歌说完。 一口饮下杯中美酒。 而此时,随着主家敬酒结束。 宴席算是正式开始。 庭院内瞬间热闹嘈杂起来,有美酒佳肴助兴,宾客们谈兴高昂。 苏长歌这边。 刚一坐下。 就见慕子清继续替自己斟酒,面露浅笑,目光却不时看向鱼幼薇。 “夫子,请用酒。” 慕子清开口,声音清脆动人。 “嗯。” 苏长歌点头应声,轻抿一口。 然后提筷夹菜,省的还没吃就被这群坑货全糟蹋了。 见状,鱼幼薇像是喝下一整瓶陈醋。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并未服输,自己可是师娘! 随即,她夹了筷菜放在苏长歌碗里,笑道:“长歌,你尝尝这个。” 苏长歌:??? 但毕竟是鱼幼薇的一番心意。 他没有糟蹋。 夹起来吃了一小口。 “不错。” 苏长歌点评一番。 此言一出。 慕子清咬了咬牙,自己绝不能输!。 随即,她端起酒杯递到苏长歌的面前,笑道:“夫子,请用酒。” 鱼幼薇见状,眸中也燃起火意。 立即加了筷菜。 小心翼翼的递到苏长歌嘴边。 “你再尝尝这個。” 一时之间,桌上氛围变得尴尬起来。 赵恒等人看到眼前这一幕。 不知为何。 他们突然感觉桌上的美酒佳肴索然无味,瞬间有种离席的冲动。 而不远处,一直关注弟弟感情动向的苏子由,眼前顿时一亮,一下子多了两名弟媳,只能说,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此时,作为当事人的苏长歌。 狐疑的看了身边两人。 “你们没事吧?” 苏长歌说完,接过慕子清手里的酒,说道:“不用帮我斟酒,自己吃喝就好。” 话音落下。 慕子清眸子一黯。 见状,鱼幼薇唇角轻轻翘起。 只是还没等她欢喜太久。 “多谢鱼姑娘关心,苏某自己会夹菜,就不劳烦你了。” 苏长歌开口。 听到这话,鱼幼薇眸子同样黯淡。 但慕子清脸上却露出笑意。 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那也比眼睁睁看着对方抢走夫子好。 而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笑。 鱼幼薇轻咬樱唇。 小丫头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喊我师娘的! 如此想着,鱼幼薇嫣然一笑,举起酒杯,说道:“妹妹,伱是长歌的弟子,我二人初次认识,姐姐敬你一杯。” 说完,她便先饮一杯。 “鱼姐姐太客气了。” “理当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敬你才是。” 慕子清同样一笑,喝了一杯。 霎时间,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脂粉、首饰、衣服全都聊。 姐姐妹妹喊着,关系看上去极其融洽。 苏长歌夹在两人中间。 甚至有种碍着她们事的感觉。 赵恒等人见此,一个个站起身离开。 “夫子,弟子们吃饱了。” “随处逛一逛。” 说完,他们这群人就全跑掉,换了一桌席位,一边聊一边大快朵颐。 而看着越聊越投机的两女。 苏长歌也想离开。 不想做电灯泡。 然而,还没等他站起身说话。 就听到一阵叹气声。 “没想到,此处尽是些奢靡享乐之徒。” “百姓们衣不蔽体,他们却在这纵情酒色,百姓们食不果腹,他们却在这烹羊宰牛。” “就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天下百姓的日子才会过得如此艰难。” 声音响起。 瞬间吸引了无数宾客的目光。 只见在旁边的湖水上。 一群儒衫打扮的读书人站在船头,摇头叹气的看向这边。 而听到他们的话。 宾客们脸色顿时难看的很。 吃个席还要被人骂,这比饭里混了只苍蝇还要让人难受恶心。 “这伙人我之前好像在一家客栈见过。” “当时夫子也在。” 沈福一眼就认出这群读书人来。 毕竟他当时还挺纳闷,大晋的读书人怎么会跟蛮夷走那么近。 而此时,作为主家。 苏子由抬步走了出来,神情不悦的看着这群读书人。 这就跟你办婚宴有人在门口叫丧一样。 谁见了会开心? 随即,苏子由冷声问道。 “尔等是何人?” “此乃苏某的升迁宴,诸位宾客皆是苏某同僚好友,受邀来此小聚庆祝。” “尔等为何在此诋毁辱骂?” 苏子由知道这帮人是来故意闹事。 否则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好巧不巧就今天正好撞见? 但顾及弟弟的名声。 他没有直接以势压人,让侍卫驱逐他们。 而是先讲道理,质问这帮人的来路,若是他们遮遮掩掩,亦或者无理取闹,到时再赶走,任谁也不会说他苏府仗势欺人。 此时。 就在苏子由声音落下。 小船上这伙读书人露出鄙夷之色。 “原来只是升迁宴。” “呵呵...” “像你这等只知阿谀享乐的奸佞小人竟然也能升迁,难怪大晋日渐颓败。” “百姓劳累奔波,不过才勉强糊口。” “但你一个升迁宴却办得如此隆重。” “若将此钱捐给百姓,可以救助多少百姓?可以让多少百姓吃顿饱饭?!” “你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呜呼!” “似这般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的尸位素餐之徒,如今竟窃据高位!” “乃大晋之大不幸矣!” 小船上的读书人痛心疾首的大喊道。 听到声音,苏子由脸色阴沉。 升迁办个宴席就尸位素餐。 那你们怎么不去劝陛下,不去劝勾栏、赌坊的老板捐钱救助百姓呢? 而且,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 也没见你们付诸行动啊。 现在跑过来狂吠,简直是无理取闹! 正想着。 一道人影直接站了出来。 “吾兄长问尔等是何人,尔等却遮遮掩掩,藏头露尾,不敢自报门庭。” “必定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此闹事。” “来人,将这群人的腿都给打折,扔到云水苑门口!” 苏长歌开口,果决利落。 谁是幕后主使,他心中已经有数。 这群读书人之前跟蛮夷走在一起,托托木来到皇都,真琏伽又是蛮夷王族。 三条线索。 谁是主使者一目了然。 只不过,对方以为找群读书人,有这种阴损手段就能败坏兄长的官声? 简直是可笑至极。 此时,随着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侍卫们乘着小船上前,准备按照他的吩咐,打折这群满嘴喷粪的读书人的腿。 看到这一幕。 那群读书人似乎是有备而来。 不慌不忙的喊道。 “苏长歌,你空有其表!” “枉百姓还为你发声,但你眼见兄长失德却不阻拦,你就是个伪君子!” “此宴之财,散于百姓该养活多少人!” “似你这等不怜悯百姓之人,也配称为读书人?啊呸!吾等耻与你为伍!” 这帮读书人拼尽全力大声怒骂道。 苏长歌面色平淡。 没有理会。 一群只知道道德绑架的伪君子罢了。 说一千道一万。 自己向皇帝献策,筹办钱庄,皆是利国利民之举,而他们又做了什么? 得外族蛮夷的好处在这满嘴喷粪罢了。 为这群人生气,不值当。 等打断了腿扔到云水苑门口,再关个三四年,自然就老实了。 而就在此时。 不远处,又一艘小船缓缓驶来。 船上站着个身披兽皮毛发。 看上去三十岁刚出头的精壮男子,旁边还站着个手握白羽扇的书生。 这边怒骂的读书人看到他们,脸上一喜,大声呼喊道。 “来人啊,苏府仗势欺人!” “快救救吾等!” 声音响起。 苏长歌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蔑笑。 好啊。 在我跟前唱戏是吧? 行! 既然你们喜欢找麻烦,坏我兄长宴席,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第九十一章: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此时。 随着这群读书人的呼喊声响起。 远处小船缓缓驶来。 上面身穿兽皮的壮汉居高临下地看着宴会众人,神情倨傲。 而此时,众人见到壮汉。 不少上朝的官员,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蛮夷四王子托托木。 霎时间,众人心中闪过几分明悟。 难怪宴会上会突然跑出一群读书人捣乱,必然是托托木为了报复苏长歌而特意谋划设计,否则怎么会如此之巧? 然而,正当众人思索时。 只见托托木开口道。 “这里发生了何事?” “为何派人袭击船上的读书人?难道大晋之人如此无礼的吗?” 声音落下。 刚才出言辱骂苏长歌的读书人出声道。 “壮士,吾等本为大晋读书人。” “今日游玩至此。” “见这些权贵穷奢极侈,奢靡无度,又想起百姓贫苦,食不果腹。” “一时悲愤气恼,出言规劝他们,想教他们莫要铺张浪费,与其设宴挥霍,不如将此财散于天下的穷苦百姓。” “如此可活民无数。” “然而,苏子由身为朝廷高官,骄奢淫逸,丝毫不顾百姓死活。” “苏长歌更是道貌岸然,仗势欺人。” “见道理上说不过吾等。” “就让上前侍卫驱逐,还欲将吾等的腿打断,以绝悠悠众口!” 读书人满腔悲愤的大声喊道。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不公。 此时,宴上的宾客们见他们颠倒黑白。 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过来捣乱,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怒斥道。 “尔等藏头露尾的鼠辈,连家门都不敢报上,分明是故意来此诋毁苏家,真当吾等眼瞎,分辨不出是非黑白不成!” “一群跳梁狸狌罢了。” “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在此狺狺狂吠,诋毁苏尚书官声。” 宾客们义愤填膺的开口。 毕竟大家都是权贵。 若这事不管,将来自己家举办宴会,别人也跑过来整这么一出咋办? 张口闭口天下百姓,散财于民。 说得轻巧。 咋不见你们这么做呢? 而那群读书人似乎早就猜到宾客们会这么说,自辩道。 “吾等皆出自寒门。” “若是说出身份,你们定会蓄意报复,祸及吾等家人。” 读书人理直气壮的喊道。 声音落下之后。 不等宴席上的宾客出言回击,就见蛮夷王子托托木点头应声。 “原来如此。” “我在草原上常听闻大晋乃礼仪之邦,但没想到却是这副丑态。” “一国之权贵,不体恤百姓艰苦,只会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尽是些尸位素餐之徒,远不如我草原王庭清廉仁义。” 说到这里,托托木摇了摇头。 而后继续言道。 “本王虽不是大晋之人,但也见不得百姓良善被权贵所欺。” “来人!” “谁要敢先动手,直接拿下!” 托托木高喊一声。 霎时间,一群壮汉从船舱中走出。 虽然没带武器,但人数却有五六十之多,而且各个身材魁梧高大,面色凝肃。 一看就是军中精锐士卒。 真要打起来。 苏长歌这边侍卫未必能占到便宜。 而看到这一幕。 宾客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去,没想到蛮夷气焰居然如此嚣张。 背后派一群读书人过来捣乱恶心人就算了,此刻在大晋土地上竟用武力威逼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正想着。 只见船上读书人感恩戴德的喊起来。 “王子高义!” “多谢王子出手相助。” “大晋之官奢靡无度,荼毒百姓,吾等不愿与此小人为伍。” “愿投身王子麾下,报答搭救之恩。” 说话间,这群读书人纷纷托托木躬身行礼,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见状,给苏长歌都快整吐了。 这蛮夷还真会玩。 找群心无民族家国的人渣晋奸,跑这来演戏恶心人。 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说心系天下百姓,反手就我不做大晋人了,直接投身蛮夷麾下,真是有够无耻,有够滑稽的。 心念至此。 苏长歌冷冷的扫了眼这群读书人和蛮夷。 并不打算惯着他们。 缓缓开口道。 “蛮夷,禽兽之邦也。” “妻后母,报寡嫂,啖人而食,无半点人伦之礼,与禽兽无异。” “尔等身为晋人,泱泱华夏正统,却与禽兽勾结,助外欺内,跑来大闹我苏家宴席,此等行径,本就无耻寡德。” “如今更是在人前投效蛮夷禽兽之邦。” “此行此举,人神共愤!” “若尔等祖先泉下有知,定会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后悔生下你们这等无国无家之子!” 苏长歌高声怒斥。 他是真想不通。 为什么有人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跑去跪舔外族蛮夷禽兽。 若说秦相和严院长是借蛮夷获利的二鬼子,那他们这种就是走狗晋奸,带路党,这类人的心中只有个人荣华富贵。 永远将仁义道德,天下百姓挂在口里,道德绑架别人。 但做的事却连禽兽都不如! 此刻,骂声响起。 锵锵有力的声音在云水苑内回响、 众人心中不由为之一振。 而船上的读书人和托托木一伙人,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如枯木腐草。 尤其是托托木,面色阴沉可怕。 要知道。 草原王庭中,并非都是鲁莽无知的武夫。 其实早在数十年前。 他们就开始招揽大晋的读书人,学习大晋开采矿石、冶铁、锻造等知识。 也正是因此,草原的实力突飞猛进。 但妻后母,报寡嫂。 乃是他们草原自古以来的继承规矩,弱肉强食,强者享有一切支配权。 而啖人而食,简直是胡说八道,除非天寒地冻,无物可食,或者是碰到盛大祭祀,否则他们一般都不会对人下手。 可这苏长歌,不仅恶意诽谤他们。 还将他们与禽兽畜生做比! 言语中处处瞧不起他们草原王庭之民,难道真当大晋高人一等吗? 若真如此。 为何燕云之地还在我王庭手上! 如此想着。 托托木的眼中渐渐浮现杀意。 当即就想让身边亲卫出手,将这个狂妄之辈拿下,大卸八块泄愤。 然而就在这时。 托托木身边的洪畴小声劝道。 “托托木王子,这里是大晋,苏长歌名望颇高,而且对方人数也不少。” “此时若是动手,恐为不妥。” 洪畴刚说完。 就见托托木咬牙切齿的说道:“难不成我草原王庭要任他欺辱不成!” 闻言,洪畴急忙安抚道。 “王子,越是这样的时候,咱们就越要冷静,绝对不能鲁莽。” “这件事还请交给在下。” 听到身边幕僚的话,托托木眼神阴戾。 但考虑到大局。 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状,洪畴略微松了口气,随后走上前看向苏长歌。 “苏状元能言善辩,在下佩服。” “但草原王庭乃仁义之师,大晋之友邦,岂容你这样污蔑诋毁。” “啖人而食,纯属无稽之谈,妻后母,报寡嫂,乃草原之礼也,惠利牧民,苏状元以大晋之礼辱骂草原,简直可笑。” 洪畴理直气壮的开口。 此言一出。 苏长歌顿时开了眼界。 什么叫无耻? 这特么才叫无耻! 妻后母,报寡嫂都能说的堂堂正正,理直气壮的冠以草原之礼。 不只是他,就连在场宾客都惊呆了。 不敢相信这人真是读书人。 暂且不说三纲五常。 这简直是半点人伦道德都不顾,公然为蛮夷的禽兽之行洗白。 然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 就见洪畴继续说道。 “礼之用,和为贵。” “草原之礼,惠及牧民百姓,使百姓关系和谐,不逊而有别于大晋之礼也。” 洪畴开口。 再次刷新在场众人的三观。 苏长歌毫不怀疑。 礼圣假如知道有人鼓吹蛮夷之礼,估计要气的从棺椁中爬出来。 此时,苏长歌再也看不下去。 “满口歪理邪说!” “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 “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 “若依你之所言,禽兽亦有禽兽之礼,禽兽之间父子聚麀,蛮夷之间亦是父子聚麀,蛮夷与禽兽共用一礼,与禽兽何异?” “尔为大晋之人,却在此大肆鼓吹蛮夷之礼。” “莫非欲效仿蛮夷之禽兽。” ”父子聚麀不成!” 苏长歌开口,不加掩饰的直接骂道, 这一刻。 伴随高亢的骂声响起。 在场宾客顿时感觉心头畅快无比。 “对!就该这么骂!” “一群不知礼义廉耻,孝悌忠信的禽兽,难怪在此狺狺狂吠!” 卫国公满怀愤慨的大喊一句,身上气势轰然爆发,一双虎目瞪着蛮夷和那群卖国之辈,随时准备动手收拾他们。 “蛮夷禽兽!滚出云水苑!” “尔等以身侍奉禽兽之辈,不配作我大晋之人,滚出大晋!” 有卫国公带头。 霎时间,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响起, 宾客们厌恶的看着这群蛮夷。 见局面有些失控,托托木的脸瞬间阴沉如水,转头看向洪畴。 “这就是你对付苏长歌的计谋?” 托托木眼神阴厉可怕。 而此时,洪畴的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虽然投效蛮夷,但要说按蛮夷之礼父子聚麀,那他还是做不到,也说不出口。 但偏偏苏长歌的言辞太过犀利。 三言两语。 就将他逼到语塞词穷。 思索间,洪畴又听到托托木的质问。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决定拿出自己原本准备好的杀招,灭了苏长歌的威势。 “苏长歌!华夷有别。” “礼法因地制宜。” “既然你非要以大晋之礼视草原,那我亦无话可说,不想与你做华夷之辩。” 说完这句话,洪畴开始转移话题。 “尔兄升迁之宴,大肆铺张,奢靡无度,一点一滴皆是民脂民膏汇聚而成。” “这些读书人不过是怜惜天下百姓。” “规劝尔等善待万民,将此奢靡之财用作安民之用,未曾想尔等却不讲道理,命侍卫强行驱逐,此为仁义君子所行乎?” 洪畴出声质问。 他原本就是想站在百姓的道德制高点,批评苏长歌两兄弟奢靡。 但却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华夷礼法上。 以至于被骂的哑口无言。 正因如此,他现在才刻意转移话题,将此事重归于权贵奢靡与百姓贫苦上。 而此时,见对方故意转移话题。 苏长歌露出鄙夷之色。 如果对方能理直气壮的喊上一句。 我蛮夷也,行蛮夷之礼又如何,无耻厚黑到极致,那也算是个枭雄了。 但现在顾左右而言他,支吾其词。 如跳梁小丑般。 可笑至极。 念此,苏长歌想出声回怼对方之歪理,但洪畴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天地有风者,起于青萍之末。” “然权贵之雄风。” “徘徊于庭院之间,徜徉于阁台之上,清清凉凉,使人身心安宁,耳聪目明。” “而庶人之雌风,流转于穷巷之间,堀扬尘,吹死灰,骇溷浊,其风中人,生病造热,内心愁惜,死生不卒。” “此二者皆为大晋之风。” “但因奸佞窃据高位,行奢靡之事,盘剥百姓,使百姓不能享受清爽之雄风。” “只能居于陋巷之间,受雌风折磨。” 洪畴开口,一脸傲意。 此话乃是他借用某位圣贤之语,以雄雌之风来讽刺权贵奢靡。 而就在他说完这段话后。 轻挥手中羽扇。 霎时间,异象陡生。 天地间突然掀起一股恶臭无比的狂风,刮起尘沙,吹散灰堆。 众人顿时头昏脑胀,耳鸣目眩。 “异象!” “天地异象!” “此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引来天地异象共鸣!” “儒道圣器,他手上的是儒道圣器!” “而且还是天地大儒留下的!” 一瞬间,人群中响起数道惊愕的声音。 儒道圣器,乃是由心思纯正之人长期以浩然正气蕴养而成。 凡是入品儒生,只要符合条件。 皆可借助浩然正气,施展儒道圣器之威。 但一般来说,大儒留下的儒道圣器居多,天地大儒的极其罕见。 毕竟百年之内,才有可能出一到两位天地大儒,其中留下儒道圣器本就不多,再随着时间磨灭,存世的屈指可数。 但没想到的是。 对方手上竟然有一件儒道圣器,而且威力还如此巨大! 此时,蛮夷王子托托木看到此景。 露出一脸张狂放肆的笑容。 “哈哈哈哈...” “今日也让尔等大晋之权贵,尝尝陋巷之雌风是何滋味!” 托托木放声狂笑道。 先前被苏长歌指着鼻子骂禽兽,他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 而现在。 总算是将这口恶气给宣泄出来。 当然,这事不算完! 迟早有一日,王庭南下马踏大晋之时。 自己要把此恶贼的舌头给割下来,然后再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让他知道诋毁王庭的下场! 而与此同时。 恶风刚起,苏长歌耳旁便听到一道声音。 “苏公子莫要担心,有幼薇在。” 鱼幼薇拔下发簪,一道金色的光罩将她和身边的苏长歌、慕子清笼罩。 恶风吹在光罩上只掀起阵阵涟漪。 “多谢鱼姑娘。” 苏长歌感谢一句。 但此时自己虽然无恙,可外面前来参加宴席的宾客还在被恶风所扰。 这些人都是苏家的宾客好友。 高高兴兴跑来吃席。 结果却因为蛮夷前来报复自己,而遭逢祸事,受此无妄之灾。 心念至此。 苏长歌看向洪畴,眼中闪过寒芒。 一个鼓吹蛮夷之礼的禽兽,仗着儒道圣器为非作歹,欺辱自国之民的人。 这种人也配有养出浩然正气、 也配称之为读书人? 下一刻,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只见苏长歌走出抵御恶风的光罩,腰间玉佩发出微弱的光芒。 在恶风之中如残烛一般。 也就在此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彻寰宇。 “风者,天籁也。” “夫吹万不同,为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风,乃是自然的本意。 吹过万物,每個人的感受都各有不同,而它到底是什么含义。 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能决定? “而你居然将风分为权贵之雄风和庶民之雌风,简直可笑至极!” 苏长歌开口,怒斥眼前的洪畴。 而在听到他的话后。 洪畴露出鄙夷讥讽之色,出声驳斥道。 “风有雄雌,乃千年之前的圣贤宋玉所言,苏长歌你竟然敢对圣贤不敬!” 此言一出。 场上的宾客皆是摇头一叹。 并非是讥讽苏长歌。 只是觉得他不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与儒道圣器作对,与圣贤之言作对。 若他也是天地大儒,那说这话到无妨。 可苏长歌并不是。 这样一来,即便他有自己的道理,可在圣贤之言面前亦无招架之力。 看样子,今日这顿席注定是吃不成。 然而,就在众人叹气之际。 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还要高亢,还要坚定! “圣贤之言又如何!” “此乃宋玉未解天籁之意,才会说出这般可笑之言,强说风有雄雌之分!” “依我之言!”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苏长歌开口。 伴随他高亢的声音落下。 刹那间。 异象陡生。 苏长歌浑身上下散发璀璨夺目的玉光,宛如圣贤临尘一般。 下一刻,风动了。 方圆万里之内。 游走于天地之间的气流,瞬间更改方向,齐齐朝苏长歌汇聚而来。 呼啸的狂风。 霎时席卷整片天地! 第九十二章:圣贤虚影垂拜!举世沸腾!胆敢犯我大晋者,吾必绝其苗裔! 云水苑,方圆万里内。 几乎是在一瞬间。 呼啸的劲风席卷整片天地。 山溪河流,松柏绿柳,风势疾迅飘扬,交错相杂。 田野间,忙碌了一早上的老农微阖双目,靠在树下乘凉。 忽而,一阵劲风拂过。 清凉舒畅。 身体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因终日劳作,皱得像久旱的老树皮般的脸颊,露出几分笑意。 “此风快哉。” 老农迎着风感叹一句。 望向田垄里被风吹动的稚青幼苗,眼中满是对丰年的憧憬。 皇都内。 劲风飒然而至。 拂过街头巷道,庭院楼台。 吹在街上的行人、养家糊口的百姓、路上嬉戏玩闹的稚童脸上。 霎时,一股清凉之意直达众人心扉。 紧接着,众人耳边传来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悬挂屋角风铃发出的叮叮清脆撞击声,好似钟鸣玉振,心悦流连。 “此风,快哉。” 百姓们脸上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逐渐忙于生活中的琐事,为了全家老小的温饱而奔波劳累,终日辛苦。 而此刻,当这阵劲风拂过脸颊。 没由来的。 他们那颗劳累的心和疲惫的身体,好似被温水滋润,一瞬间松弛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在原地。 享受这阵风带来的片刻心境安宁。 与此同时,云水苑内。 狂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如猛虎长啸,威风四起,又如滚滚雷霆,声势浩荡。 在这股磅礴的风势面前。 洪畴那点微末恶风,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那些上一秒还饱受恶风困扰的宾客,顿时感到耳清目明,心旷神怡。 望着风中浑身绽放玉光的苏长歌。 眼中充满的崇拜之意。 “天地异象!” “苏状元引动了天地异象!” 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惊叹。 “哈哈哈,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此风快哉!快哉!” “天籁之风,浩然之风。” “远胜此前之恶风!” “胸怀浩然,天地皆是浩然之风,心怀险恶,天地皆是雌道恶风。” “今日幸遇苏公子,方知风之真意。” “云从龙,风从虎,此风呼啸如猛虎长吟,苏公子乃真圣贤矣!” 一道道声音响起。 宾客们感受着这舒适的浩然风,面露激动兴奋之色。 圣贤宋玉,乃是千余年前的天地大儒,其所作风赋流传世间久矣,没想到如今却被苏长歌一力压之,甚至引来天地感应! 而他们。 亲眼目睹此壮举,岂能不感到兴奋。 也就在此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伴随充斥天地间流动的轻风,传到大晋每个人的心中。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苏长歌不才,将此气,此风。” “送于天下百姓,愿人人皆能心怀浩然正气,受此快哉之风!” 苏长歌开口。 声音响彻天际寰宇。 转瞬之息。 风势席卷千百万里。 田野老农,山间猎户,城中百姓,庙堂权贵,深宫皇室... 这一刻,大晋上下无数人都感到一阵劲风拂过面颊,清爽舒畅,念头通达。 心中同时响起苏长歌的声音。 霎时,举世沸腾! “这苏长歌是何许人也?” “乡野匹夫,连苏状元你都不认识,就是此前仗义出手,惩治蛮夷的君子啊!” “竟还有此事,苏状元真君子也!” “浩然气,快哉风,吾等拜谢苏状元之赠,定不负此风之浩然。” “天地浩然之气,尽在此风当中。” “快哉!快哉!” “......” 一道道声音在风中响起。 皇城深宫之内。 老皇帝正提笔批阅奏折,忽而一阵清风袭来,吹动案上奏折。 见状,老皇帝眉头微蹙。 刚想吩咐随侍太监关上阁窗。 但很快。 他也听到苏长歌的声音。 “浩然气。” “好!好!好!”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爽之风,老皇帝忍不住兴奋喜悦起来。 自古以来,皆是贤主遇良臣。 苏长歌有治国之才,又心怀浩然正气,何愁大晋不能众兴鼎盛! 至于说忌惮。 庸主才会担心贤臣威胁到自己。 只要手握兵权,赏罚分明,处事公正,但凡以仁义之名享誉天下的圣贤,几乎不会,也不能去做篡位谋逆的事。 与此同时,云水苑。 也就在苏长歌说完那番话之后。 伴随无数百姓的愿力。 天地间,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倾泄而下,涌入苏长歌识海当中。 霎时,整座天地文宫都在震动。 原本乳白色的浩然正气。 在这一刻。 先是化作碧透的青色,接着是璀璨的金色,直到玄之又玄的紫意充盈其中。 而苏长歌的修为也在暴涨。 一刹那,就突破了儒道七品明意境,直接迈入到六品正儒之境。 也就在同一时刻。 苏长歌身上那晶莹的玉光染上一抹紫韵。 “诸位快看!” “苏状元身上有紫气萦绕!” “自古以来,紫气者,唯帝王与圣贤才能拥有!” “圣贤!苏状元乃当世圣贤!” “哈哈哈哈,再过数年,我大晋将再迎来一尊新圣!” 宴席上,一道道惊呼声陡然响起。 在场没人想到,吃个席,竟然能碰到此等举世瞩目的场面。 而此时,船上的洪畴、托托木,还有那群读书人和一众蛮夷,望着岸上宛如圣贤的苏长歌,整张脸瞬间难看至极。 尤其是洪畴。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手上的羽扇。 乃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儒道圣器,而今却被苏长歌借天地之力破之。 这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凭什么? 他凭什么有如此才华! 这可是天地大儒,他一个七品儒生,凭什么能引动天地异象,抗衡天地大儒! 想到这。 洪畴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随即全力挥动羽扇,想要用雌风将苏长歌的浩然快哉风给击溃。 然而,就在羽扇挥动的过程中。 浩瀚伟力轰然降下。 羽扇顷刻溃散,一根根洁白的羽毛随风自舞,飘扬于天地之间。 紧接着,一道青色光芒从羽扇残骸中浮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俊俏的男子虚影,一袭长袍,衣袂随风飘动,左佩剑,右佩玉,如古之君子,器宇轩昂。 “圣贤虚影,是圣贤虚影!” “儒道圣器崩毁。” “此人莫非是千年前的大贤宋玉?” “没想到竟然能亲眼见到圣贤之真容,乃吾辈之幸也!” 宾客们有些激动的喊道,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千年前的圣贤! 但就在此刻。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你出言诋毁圣贤之言,而今圣贤虚影之前,还不俯首认错!” 洪畴声嘶力竭的呼喊道。 儒道圣器崩毁。 他心很痛。 但是如果能挫败苏长歌,那他便没有输,依旧能得到托托木的重用! 然而。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只见圣贤虚影缓缓开口。 “风者,天籁也。” “夫吹万不同,为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宋某愚钝,多谢先生赐教,时至今日方才领悟风之真意。” 说完,半空中的宋玉朝苏长歌拱手深拜,态度恭敬至极。 看到这一幕,众人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受人敬仰千年的圣贤,居然会躬身朝苏长歌一个后辈深拜。 这已经不是离谱了。 数千年来。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然而,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即便在震撼,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苏状元之才,震古烁今!” “圣贤垂拜!” “我大晋很快将出新圣了!” “吾弟长歌有圣人之资,其才华已然超过古之圣贤!” 宾客们兴奋的大声呼喊道。 而洪畴这边。 看着半空中躬身垂拜苏长歌的圣贤虚影,整个人面如土灰,摇摇欲坠。 他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世间有这等妖孽存在! 最关键的是。 还让自己碰到了! 甚至整件事情。 还都是自己一手谋划的! 一时之间,洪畴顿时感觉体内血气上涌,而后竟是不受控制的喷吐出一口鲜血。 而此时,望着垂拜自己的圣贤虚影。 苏长歌拱手回礼。 天籁一说,源于庄子。 他在道家的地位,仅次于道祖老子,就等于是儒道的亚圣。 他的道理。 引来天地大儒深拜很正常。 而宋玉本人,也并非恶人,他作雄雌之风一说,乃是为了规劝帝王善待百姓,莫要独享雄风,让百姓在雌风中受折磨。 可以说。 这是一位真正为百姓着想的贤者。 也就在此时。 宋玉垂拜完苏长歌后。 挺直身板。 抬目看向远方天空,眼中满是牵挂。 似乎想知道如今的百姓过的好不好,是否温饱,有没有受恶风袭扰.... 但,可惜的是。 少了儒道圣器作为寄托。 宋玉没有坚持太久。 渐渐地,他的虚影化作一缕清风,吹向那与天穹相接的远方。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莫名有些感伤。 昔日人族大贤。 而今只能化作一捧黄土、一缕清风,消散在悠悠天地间。 但,苏长歌也知道。 像宋玉这样的圣贤并没有就此离去。 他的文章,他的故事,他的道理,他对世间变得更美好的憧憬。 会随着一代又一代人流传下去。 宋玉是如此,文圣是如此,亚圣是如此,礼圣亦是如此。 圣贤永远不会死。 他们只是换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世间。 “这便是古之贤者。” 望着宋玉随风消散的虚影,苏长歌眼中闪过几分向往。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但他同样希望。 天下百姓能得温饱,世间能变得更美好,人人都能挺起胸膛活着。 随后,苏长歌转头看向洪畴,目光中不由浮现浓浓的厌恶,正是有此等无耻小人在,圣贤学问才会被玷污! 下一刻。 狂风怒号,风暴骤起! 湖面上的船只在飓风中摇摇晃晃。 此时,面如死灰的洪畴还没反应过来,一個踉跄摔倒在船板上。 紧接着,他识海中的文宫出现裂缝。 一道、两道、三道... 裂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直到最后,整座文宫轰然崩塌! 伴随脑海中一道剧烈的痛苦。 洪畴顿时昏死过去。 而船上,托托木等身强体壮的蛮夷,虽然有武艺在身,没有摔倒,可风拍在他们脸上,却犹如刀割一般,带来阵阵刺痛。 但还不止于此。 刹那间。 湖面掀起数十米高的浪涛,仅仅一个照面,就将两条船只彻底掀翻。 “救命!快救救我!” “苏状元,我们再也不敢了!” “咕噜咕噜咕噜...” 很快,数名读书人挣扎着浮出水面,开口向苏长歌求饶。 见状,苏长歌没有半点同情。 路是自己选的。 既然要跟着蛮夷做大晋的敌人,那就是被淹死也怪不了谁。 如此想着。 突兀间,一道道人影从水中蹿出。 带着那些落水的读书人就往岸上游,湖并不大,很快就游到了对面岸上。 见状,苏长歌也并没有阻拦。 托托木是为谈判而来。 现在把他淹死,蛮夷那边必定会大举进攻。 虽然不怕,但也没必要。 毕竟战争一起,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变法等事也要拖缓。 越晚开战,对大晋就越有利。 但是,如果蛮夷坚持要大晋纳贡和亲,威逼大晋,那苏长歌也不会畏畏缩缩。 他不主动挑事,但不代表怕事,有辱国体尊严之事,绝对不能忍,民族之脊梁,绝对不能弯,这是苏长歌的底线。 而此时。 托托木等人在对岸站稳。 只见他浑身湿淋淋的转身看向苏长歌,眼神中满是恨意。 作为草原王庭的四王子。 自从出生起,他就受到众星捧月的对待,身边人对他都是讨好奉承。 而他自己也不负父汗厚望,骑马射箭皆是同龄中的佼佼者,而且培养了一只军队,驰骋草原,横扫各个部落,俘虏无数奴隶。 唯独今日。 在一个大晋人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不仅被当众指着鼻子骂禽兽。 现在更是掀翻了船只,成了落汤鸡,身边的幕僚也昏死过去。 想到这。 托托木心中愈发记恨苏长歌。 咬牙切齿的喊道。 “苏长歌,今日之仇,来日我托托木必定百倍、千倍奉还!” 声音传到对岸的众人耳中。 宾客们面露鄙夷之色。 苏状元可是比肩古之圣贤,你一个蛮夷禽兽也敢扬言报复,简直可笑至极。 也就在这时。 听到托托木放下的狠话。 苏长歌冷冷一笑,脸上露出肃杀之色。 “四方蛮夷,胆敢犯我大晋者,吾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苏长歌开口。 声音煌煌,振聋发聩。 在场众人看着眼前这道伫立在狂风当中,衣袂飘飘的人影。 不论男女老少。 体内的某种东西仿佛被唤醒。 望着对面的托托木,眸中满是悍戾之意,蛮夷若敢来犯,必诛其苗裔! 同一时刻,伴随呼啸的劲风。 整个大晋无数百姓,他们都听到了苏长歌这冰冷肃杀的声音。 霎时间,众人心中的血性好似被点燃。 也不只是谁先带的头跟着喊道。 “四方蛮夷,胆敢犯我大晋者,吾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一刹那。 百姓们都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同一句话。 愤慨高亢的声音瞬间响彻天地! 皇宫上空,龙吟不绝于耳。 国运金龙被天下百姓的民意所触动,金色光芒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 先是皇宫,接着是皇都,最后是整个大晋,全天下的百姓都笼罩在金色光芒当中,都听到这一声声悠远的龙吟, 或者说。 听到天下百姓心中的声音! 第九十三章:蛮夷的野望,仙门来人,仁义之剑!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蔚蓝色的清朗天空陡然阴沉下去。 一瞬间,狂风呼啸,雷声阵阵,好似天上的神灵发怒,吓得人心惊胆颤。 无数牧民跪在地上俯首叩拜,祈祷上苍不要降下灾厄。 此时。 草原王庭,可汗帷帐之内。 蛮夷可汗和贵族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中央的舞姬摆弄着婀娜的舞姿。 但就在这时。 一阵呼啸的狂风吹开帐门。 风起于大晋,带着苏长歌和大晋无数百姓的声音,来到草原之上。 随后。 还未等蛮夷可汗和一众贵族反应过来。 下一刻。 一道道冰冷肃杀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四方蛮夷,胆敢犯我大晋者,吾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声音响起。 裹挟大晋无数百姓的血性和悍戾。 可汗脊背顿时发凉,酒杯从手中跌落,脸上露出浓浓的震惊之色。 而那些蛮夷贵族。 听到声音。 吓得心惊胆颤,仓惶躲在桌下瑟瑟发抖。 良久,待到风声渐渐平息。 这帮贵族才敢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但面色依旧惨白,眼中满是恐惧。 “刚才发生什么了?” “大晋!这声音好像是大晋人喊的!” “怎么可能?” “我们与大晋相隔万里,他们的声音怎么能传到我们草原上!” “四方蛮夷,胆敢犯大晋者,必亡其国,他们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他们难道不怕我们挥兵南下,马踏中原了吗?!” 蛮夷权贵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而就在此时。 一个如宝塔般壮实的汉子走到了人前。 “可汗,大晋如此欺辱我王庭。” “请您给属下五千铁骑,属下必荡平大晋边陲,让他们知道我草原的厉害!” 壮汉开口,语气中满是傲意。 他说的大晋边陲。 当然不是重兵把守的要塞,而是一些没多少战斗力的村落镇子。 所谓的荡平。 也只是烧杀抢掠一番。 而此时,蛮夷的首领可汗也回过神来。 听到壮汉的请求,知道他只是想纵兵劫掠一番,因此并未回他的话,而是站起身看向帐门,遥望万里之外的大晋。 与以往的桀骜霸道不同,此刻他的眼中充满忌惮之色。 与草原上放牧的部落不同。 大晋很富饶。 自己只需要劫掠边境的几座城池,就能让草原部落挨过整个严冬。 同时,大晋的人很软弱。 自己以开战为借口来提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们往往都会答应。 也正是这样。 他一直都有南下抢夺这片土地,奴役这群软弱的大晋人的念头。 但偏偏那些大晋士卒像是不怕死一样。 没有战马,他们就用身体组成墙壁,挡下铁骑冲锋,守城兵力少的可怜,粮草也所剩无几,他们却硬生生的坚守了三个月。 如此顽强的意志。 让这位草原之主一直不明白。 为什么平常如此软弱的大晋人,关键时刻却总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而此时。 听完刚才那道肃杀悍戾的声音。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大晋百姓,在礼法之下温良柔弱,如温驯的绵羊,但骨子里却流淌着一股狠劲。 这种狠,远胜于草原人的争勇斗狠。 对自己,对敌人。 他们都狠辣至极,毫不手软! 而现在,大晋百姓骨子里那被压制已久的血性,突然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让他感到忌惮和恐惧。 心念至此。 蛮夷可汗眼神猛地狠厉起来。 “不行!” “必须要抓紧时间荡平那些闹事的部落,然后一鼓作气挥军南下。” “趁大晋还未崛起。” “将他彻底消灭在萌芽之中!” “这天下共主之位。” “大晋坐得,我草原王庭同样坐得!” ...... 与此同时,云水苑内。 托托木望向天穹上那金鳞一般的祥云。 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他突然感觉头昏脑胀,浑浑噩噩,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 “王子!四王子!” 看到这一幕,周围亲信焦急的呼喊道。 但见王子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群亲信回过头。 恨意中带着畏惧的看了眼苏长歌,然后背起托托木就朝鸿胪寺方向赶去。 而那些读书人,害怕继续留在这会被苏长歌派人打断腿,赶忙抬起昏死过去的洪畴,紧跟在蛮夷身后,一步也不敢远离。 看着这群落荒而逃的蛮夷禽兽,宾客们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也就在此时。 一道豪迈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状元挫败蛮夷奸计。” “壮我大晋声势,老夫敬你一杯!”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卫国公一脸正色,端起酒杯遥敬苏长歌。 见状,众人纷纷拿起桌上酒杯,看向苏长歌,口中喊道:“吾等不才,敬苏状元一杯,谢苏状元壮我大晋声势。” 伴随声音响起。 苏长歌也拿起桌上的酒杯。 “苏某以此酒,敬诸位一杯。” 话音落下,没有过多言语,苏长歌直接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现场宾客也同样如此。 随着美酒入喉,众人兴致再次勃发,刚才搅局的小插曲,已然被抛之脑后。 此时,苏子由看向旁边的舞姬和乐师。 “接着奏乐,接着舞!” 话音落下。 舞姬们和乐师这才回过神来。 一时之间,乐声再起,舞姬们也纷纷动起来,在台上展示婀娜的舞姿。 而有了刚才的事作为谈资,宴会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苏长歌坐回原位,发现鱼幼薇和慕子清两人坐在一块有说有笑,像是多年的好姐妹,没有半点生疏,称呼上亲切的很。 “多谢姐姐刚才出手庇护。” “妹妹见外了,你是长歌的弟子,跟我就是一家人,这点小事无需感谢。” “不不不,姐姐是姐姐,夫子是夫子,该谢还是要谢的。” “......” 两女面带笑颜的聊着。 苏长歌就在旁边看,也不插入她们的话题,举杯独饮,享受这满桌佳肴。 但没过多久。 一只白色千纸鹤从天边缓缓飞来。 苏长歌好奇的看去。 只见鱼幼薇的声音戛然而止,用手接住千纸鹤,而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慕子清关心的问道。 虽然视对方为竞争对手,但刚才鱼幼薇出手护住她,让她感官颇佳。 人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上了夫子。 “一件麻烦事。” 鱼幼薇开口,蹙着眉头。 随后,她转头看向苏长歌,问道:“苏状元,你还记得楚厉阳吗?” 话音落下。 苏长歌低头回想了一下。 楚厉阳? 就是那个脑子不正常,活在自己世界的憨憨? 心念至此。 苏长歌点了点头。 “记得。” “他现在还被关在天牢严刑拷打,皇孙落水案的调查也陷入僵局。” “你说的麻烦事跟他有关?” 苏长歌问道。 这些事都是他从兄长口中得知的。 涉案的三人。 魏令孜,楚厉阳,还有他师叔赤尘子,到现在都没有招供。 不过据说已经大致排除了纯阳门两人的嫌疑,这两倒霉蛋的只是凑巧入局,被人当做棋子利用,充当证人来污蔑自己。 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鱼幼薇点点头。 “恩,与他有关。” “楚厉阳的师门长辈来了。” “两名仙道五品真我境的强者,他们指名要见我和你。” 鱼幼薇开口,语气凝肃。 毕竟仙道五品,地位等同于大儒。 掌握各种法术神通。 若是没有大儒用浩然正气压制,就算是四品武夫,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找我?” 苏长歌神情有些疑惑。 报复? 不太可能。 除非纯阳门的人都跟楚厉阳那样,修仙把脑子给修坏了。 否则哪有人大张旗鼓的跑上门报复。 而既然不是报复。 那就只剩下搭救楚厉阳这個目的了。 否则他们跟自己也不熟,总不可能是专程跑来感谢自己送楚厉阳入狱的吧? 如此想着。 苏长歌看向鱼幼薇,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见面?” 对方为了救楚厉阳和赤尘子而来,说明有求于自己,那去见一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毕竟谁求人办事是空着手来的? “明晚,百花楼。” “但我怕他们会以势相逼,不如我先去试探,然后苏状元你再和他们见面。” 鱼幼薇开口提议道。 正所谓关心则乱。 她担心纯阳门的人不守规矩直接动手。 而听到此话,苏长歌摆摆手。 “不必,若他们真是来者不善,苏某岂能让鱼姑娘你独自涉险。” 苏长歌拒绝了提议。 这里是皇都。 别说来几个纯阳门的长辈。 就算举门全跑过来,真要闹事,自己也有办法把他们全活埋了。 而且,自己也没说就两个人去啊。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带点人保护自己,没什么问题吧? 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鱼幼薇心中一暖。 “他是担心我遇到危险?” 如此想着。 鱼幼薇偷瞟了眼苏长歌,唇角轻轻扬起,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见此,旁边慕子清心中有些吃味。 “夫子,我也...” “不行。” 苏长歌打断她的话。 纯阳门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没必要拖家带口,把弟子都给带上。 闻言,慕子清脸上露出几分遗憾。 觉得自己吃了弟子的亏。 如果跟鱼幼薇一样,平辈跟夫子相交,那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 慕子清又摇了摇头。 自己若不是夫子的学生,恐怕连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想着。 慕子清脸上又多出几分笑颜。 不远处,慕子白看着姐姐的样子,回忆之前她与鱼幼薇争风吃醋的场景。 心中突然产生个离谱的念头。 姐姐她...不会对夫子有什么歪心思吧? 想到这。 慕子白眼珠子一转。 若真是这样,万一姐姐拿下了夫子。 那自己该叫夫子什么? 姐夫? 哎,辈分这不就一下子提上去了。 沈福最近常以大弟子自居。 若自己成为夫子的小舅子,按辈分来说,岂不是高他一辈。 不只如此,霍从文他爹和夫子是兄弟,太子与夫子也是同辈,换而言之,自己一下子就凌驾于霍从文、赵恒等人之上。 心念至此。 慕子白得意的扫了眼旁边兄弟们。 不对,应该是儿侄们。 念头愈发坚定。 为了加辈,姐姐必须和夫子在一起! 反正两人年龄也相差不大。 而且女子在太学院名义上是学生,但实际上只是旁听,士子身份不被承认。 少了师徒这层关系,论身世背景,长相才华,姐姐跟夫子都堪称绝配,结为夫妻也很正常,应该不会有人说闲话。 慕子白如此想着。 这个时候。 别说姐姐对夫子有意思,就算没有,为了辈分,自己也要撮合他们! 而另一边,对于逆徒的歪心思。 苏长歌浑然不知。 宴席上,不时有人朝他敬酒,亦或者过来寒暄攀谈两句。 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一轮月牙爬上天穹,云水苑的热闹氛围也随着宾客离去而渐渐冷下来。 虽然是主家。 但苏长歌没有留到最后才离去。 与兄长打了声招呼后。 便搭乘马车,沿着官道一路抵达府邸。 回到房间,苏长歌躺在床上,没有去想其它,直接潜入到识海当中。 天地文宫从外看去还如往常那样。 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当苏长歌走进文宫内时。 一缕中正平和的轻风朝他脸上袭来,整日的疲惫瞬间消失。 轻风像是有生命一般。 环绕在他身边。 苏长歌尝试用心念控制,但却没什么用,轻风根本不受他影响。 见状,苏长歌不免有些遗憾。 还以为能像修士那样。 操控天地之力施展种种法术神通。 随后,苏长歌没有再管轻风,走到中央那尊宏伟雕像前。 自那次踏入七品明意境来过这里,之后他每天不是教学生,筹办钱庄,就是练习武道、射箭和骑术,过的格外充实。 而现在。 自己突破到儒道六品,正儒境。 不知道会得到什么能力。 但如果说明意还能解释成明悟武道真意,那正儒跟武道完全没关系。 苏长歌正想着。 一道古朴沧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儒道六品,正儒境。” 声音落下。 雕像手中的竹简并没有再掉落金页。 但腰间的佩剑却是化作一道光芒,体型变小数百倍,悬浮在苏长歌面前。 剑身如玉,晶莹剔透,上面还刻了仁义二字,给人一种温润细腻的感觉,只是剑刃却极其锋芒,似乎能斩断一切。 “不会是要我提剑砍人吧?” 看着眼前的仁义之剑,苏长歌表情怪异。 第九十四章:突破武道九品,圣言本意,衍圣公气愤! 天地文宫内。 苏长歌一脸怪异的站在剑前。 虽然已经习惯了文宫搞事情,不走寻常路,但没想到这也能偏。 难不成古之先贤都不靠浩然正气。 靠仁义与人讲道理是吧? 想到这。 苏长歌看了眼面前锋芒毕露的玉剑。 觉得有此剑在手,圣贤们宣扬道理学说,应该没几个听不进去。 心念至此。 苏长歌伸手去触碰面前的玉剑。 霎时间,一股温润的感觉从手中传来,像是一泓温水。 也就在这时。 一道温敦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君子者,温润如玉,德行高洁。” “以仁义做剑锋,披荆斩棘,不畏艰险,匡扶天地正道,安抚天下百姓。” 闻言,苏长歌心中若有所悟。 正儒的前面有个正字, 何为正,符合天地自然之理曰正,符合人道兴盛之理曰正。 君子之仁义,非妇人之仁,非独夫之义,要以天地自然、人道兴盛为目标,将挡在前面的荆棘,以仁义道理斩之。 想到这。 苏长歌刚想挥动此剑试试锋芒。 但却发现根本没用。 仁义之剑悬浮于半空之中,根本不受他控制,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看来此剑只能在行仁义之事,遇到荆棘险阻的时候才能使用。” 苏长歌心中揣测道。 虽然有些遗憾,但好在今日收获颇丰。 不仅突破到六品正儒,而且浩然正气还全部转化为紫色。 其中蕴含的力量乃是之前数十倍,自己若现在以浩然正气引动天地异象,范围可以覆盖上百里,持续半个多时辰。 随后,苏长歌退出天地文宫。 从床上起身。 摆出武道神人擂鼓的招式。 霎时间,丹田中多出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流,全身上下血气沸腾。 这股气流仅仅是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 苏长歌就感觉全身脱胎换骨似的。 一条气脉顺势而凝,宛如苍龙,宽阔连绵,蕴含无穷玄妙。 “这就突破了?” 苏长歌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书上说武道破境困难。 十品养身境想要突破到九品凝脉境,需要凝聚出一条气脉。 但除非是天资过人,经脉宽阔,否则还要先将经脉开辟到足够大,然后再催动自身血气将经脉贯通,才能凝聚成气脉。 而气脉一旦凝聚成功。 但凡施展的招式用到此气脉,威力将增强数十倍。 比如说腿、脚等等。 苏长歌刚才凝聚的气脉乃是双臂。 而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直接冲击武道八品丹田境,二是停下来凝聚周身其他气脉。 对此,苏长歌自然是选择后者。 毕竟儒道才是他根本。 武道只是锦上添花,不需要急着提升,慢慢夯实根基才是最重要的。 抱着如此想法。 苏长歌继续演练武道招式,借助浩然正气来凝聚气脉。 房间的暗处。 鬼脸面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妖孽,简直是妖孽。” “短短一個月不到,就从普通人踏入武道九品,修炼速度比我还要快。” 鬼脸面具人不由感叹一句。 但与此前不同。 她脸上再也没有对失业的担心。 毕竟自己现在也算个老板,每年可以从苏长歌手上分红三十七万五千两。 算下来每天将近有一千两银子进账! 想到这,鬼脸面具人心中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安逸。 相比于曾经那些刀尖舔血的同行,她成功转型,不再是替人打工的杀手,而是日进斗金的富商,钱途一片大好。 心念至此。 鬼脸面具人看向练武的苏长歌。 这可是自己下半辈子的依靠。 一百万两棺材本,全都砸了进去,要是他出事,那简直比自己出事还难受。 “一定要保护好他!” 鬼脸还是头一次如此在乎一个人。 ...... 翌日。 苏长歌早早的起来。 没有去太学院。 而是来到太子府面见太子,询问楚厉阳的事,以及是否可以放出来。 毕竟关系到皇孙落水,不是小事。 如今纯阳门来求。 自己心中得有个底才行,否则万一此事棘手,开低了价码自己血亏。 刚一进到府内,就碰到两个熟人。 只见太孙赵炆站着,衍圣公孔兴儒坐在庭院的石椅上,声音振振。 “文圣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天下百姓愚钝,我们只能让他们按照圣贤的意志去做,不能使他们懂得为什么要这样做,否则天下就会大乱。” 孔兴儒开口。 向赵炆讲着书上的圣贤道理。 突然,赵炆看到了廊道上的苏长歌,眼神闪烁,然后露出一脸笑意。 “苏夫子。” 赵炆抬手打了声招呼。 见状,说的正兴起的孔兴儒眉头微蹙,有些不悦,但却没表现出来。 转身看向苏长歌,拱手行礼。 “苏状元。” 孔兴儒开口说道。 对于苏长歌。 他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才华出众。 将来或许能成为圣贤一员。 因此心存交好之意,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表现出不满。 那样只会显得他胸襟狭小。 见此情形,苏长歌也不能假装看不见,唯有停下脚步拱手行礼。 “太孙殿下,衍圣公。” 话音刚落。 就见太孙赵炆走上前。 “苏夫子,您昨日之语,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小子受益良多。” 赵炆开口,满脸敬意的说道。 “能对殿下有益就好。” 苏长歌笑了笑,接着看了眼孔兴儒,犹豫一下后还是出声道。 “刚才进来时,我听到衍圣公在讲解圣贤之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关于这句话,我有几分不一样的见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百姓若是守法善良,可以让他们自主行为,不要过多约束。” “若是愚昧暴戾。” “则要惩戒教导使其知晓过错。” “文圣以教化仁德成圣,希望天下大同,此句或许才是他的本意。” “当然,这是吾一家之言。” 苏长歌开口。 其实他本来是不怎么想说出来的。 毕竟这听起来。 像是在和衍圣公唱反调。 但苏长歌以为,儒者,应当明辨是非,坚持圣贤正理。 既然觉得衍圣公对这句话的理解有些不对,自然要指出来,若对方采纳,那固然好,不采纳,也不能强求。 毕竟对方是大儒,又是文圣后代。 自己总不能以物理服人吧。 而此时,赵炆听到苏长歌的话,低头沉思数秒,然后拱手谢道。 “晚辈谢过苏夫子教诲。” 赵炆开口。 苏长歌的话他听到了,但并没有记在心里去。 对方如今是父王的肱骨重臣,又深皇爷爷的恩宠,跟他搞好关系肯定没错。 啊对对对,点头就是。 但看到这一幕。 孔兴儒的心中顿时多出诸多不悦。 打搅自己教书也就罢了。 现在竟然还指手画脚,说自己教错了。 要知道,自己可是文圣后代,难道先祖留下来的道理还会教错吗? 什么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简直是一派胡言。 百姓皆愚,根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按照圣贤的话办事就行。 如此方才能实现天下大同! 霎时间,孔兴儒看向苏长歌的眼神中,多出几分冷意。 对方驳斥朱圣的言论,他无所谓,因为自己是文圣后代,可现在涉及到文圣的言论,虽然不是反驳,只是提出另一种意见。 但在孔兴儒看来。 这种质疑根本不该有,也不能有! 千百年以来。 他孔家一直掌控文圣话语的最终解释权,何时轮到别人质疑了? 可现在。 居然有人在自己面前篡改文圣本意。 孔兴儒瞬间不能忍。 “苏状元,你刚才所言实在荒谬。” “文圣乃是吾先祖,纵观古今,没有人比我孔家更懂圣言本意。” 孔兴儒抬出自己的老祖宗。 听到这话。 苏长歌想与对方辩解一番。 但还是没开口。 倒不是怕,以他现在的声望,即便衍圣公也没办法完全压倒他。 而是就算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又如何? 孔兴儒只会觉得他巧言善辩,不会认真听他话语中的道理。 那既然如此,该说的已经说了,对方不听,自己也没必要强求,与其在这浪费口舌做无用之辩,还不如去做自己的事。 心念至此。 苏长歌拱手言道。 “孔儒,苏某刚才已经言明。” “那是吾一家之言。” “孔儒若觉得不对,听后一笑便可。” “苏某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与孔儒探讨圣贤之言。” 说完此话。 苏长歌转头朝书房走去。 太子还在那等自己。 而孔兴儒这边,见苏长歌一副固执己见的态度,心中顿时火起。 竖子!也配妄谈文圣之言本意! 但即便心中再如何气。 孔兴儒也没有强行留下苏长歌。 因为对方说了是一家之言,强留下来争辩就显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 想到这里。 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孔兴儒。 看向面前的赵炆。 “刚才苏长歌说过的话统统忘掉,那是歪理歧路,非人言耳!” 孔兴儒开口,面露严厉之色。 见状。 赵炆连忙点头答应。 “夫子说的是。” 反正苏状元又不在这边,衍圣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自己又不是真的想学儒家道理,只是看重苏状元在父王和皇爷爷心中的地位,以及衍圣公背后的家族势力。 在赵炆心中。 唯有皇位才是最重要的。 为此他可以隐忍,可以假装仁义,可以算计身边人。 只要能让他坐上那个位子。 他可以不择手段。 而此时,太子府书房内。 太子坐在书案前。 案上摆放着成堆的公文和书册。 这些都是各地的税赋账本,以及朝廷的各项开支,譬如军费、官员俸禄等等。 作为太子。 具体的账目自然不需要他亲自算。 户部那边会做好这些。 但老皇帝年迈,核实税赋账款,以及平衡各项开支,这些琐事必须他来做。 当然,太子对此甘之如饴。 甚至恨不得老皇帝啥都别管,最好是把大晋的事全交给自己来打理。 咳咳...这纯粹是关心父皇的身体。 “苏状元。” “今日来找本宫可是有事?” 此时,太子看着苏长歌,停下手头的事。 “启禀太子殿下。” “臣来此是想询问皇孙落水一案中,那两名修士您打算如何处置?” 苏长歌开门见山的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太子有些好奇。 “纯阳门那边来人,指名要找臣。” “臣以为,他们应该是为了搭救那两名修士,所以臣才过来询问。” 苏长歌如实回答道。 听到这话,太子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那两名修士已经被查实,只是凑巧碰到此事,被人当做棋子利用。” “朝廷本打算再关两个月放掉。” “若是苏卿你觉得不妥,可以一直关着他们,不用担心仙门报复,皇都之内,孤会派人解决那些修士,并保护你的安全。” 太子开口。 他之所以如此说。 乃是知道修士中有一个与苏长歌是情敌。 想卖苏长歌个人情。 至于纯阳门。 太子根本没放在眼里。 仙门。 听起来很高大上。 但自儒道兴盛以来,世间数千年都没有再出过真仙。 而面对天下读书人的浩然正气。 以及数百万的朝廷大军。 除非仙门修士全部造反,否则区区一个宗门,完全不够看。 “多谢殿下好意。” “但不知,可否将那两人提前放出?” 苏长歌开口问道。 如今他已经是儒道六品,楚厉阳才七品,完全不够自己打的。 若是纯阳门开出的价码合适。 提前放出楚厉阳也无妨。 当然,要是对方还敢骚扰鱼幼薇,那就准备下半辈子都在牢里蹲着吧。 “提前放出?” 闻言,太子怔了一下。 但很快便明白。 苏长歌是准备拿此与纯阳门做交易,或者是化解双方的恩怨。 心念至此。 太子也乐得卖这份人情。 “若苏卿愿意。” “自然可以提前放他们出来。” 太子说完。 还未等苏长歌开口,就提笔唰唰唰的在布帛上写下手令。 然后将其递给苏长歌。 “关还是放,全交由爱卿你自己做主。” 太子开口。 闻言,苏长歌拱手行礼。 “臣谢过太子殿下。” 说完之后,苏长歌接过手令。 心中在想晚上该怎么和纯阳门的人谈,才能发挥这手令的最大价值。 第九十五章:仙道宝物钧阳剑!神通三昧阳火! 夜里,百花楼内。 灯火通明。 但与往日的热闹氛围不同,此时这里格外冷清,只有两道人影站立。 “苏公子,楼主已经知道此事。” “她会跟着一同前来。” “有她在,纯阳门应该不敢闹事。” 鱼幼薇看向身边的苏长歌说道。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百花楼的楼主他略有耳闻。 据说同样是仙门中人,但到底是仙门哪一派就不得而知了。 正此时。 三道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两名白发长须的老头和一名身穿浅色霓裳,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两位前辈,楼主。” 鱼幼薇朝三人施施然行了个道揖。 “恩。” 其中身穿赤红色道袍的老者,淡淡应了一声,态度高倨。 而女人则是将目光转向苏长歌。 她是百花楼的主人。 之前在闭关,鱼幼薇的事虽然也有听闻,但并没有太多关注。 说来,这还是第一次与拐跑自家花魁的苏长歌见面。 上下打量一眼,长相确实俊俏。 但就在这时。 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 “太久没来凡尘,现在小辈都这般不守规矩了吗?” “见到前辈竟然不行礼。” 赤红色道袍的老者看向苏长歌,习惯高高在上的他,脸上有些不悦。 这要换做在纯阳门。 自己非要好好教训这不敬前辈的小辈。 而听到老者的话,苏长歌面色平静,他对纯阳门本就没什么好感。 现在对方上门求自己办事。 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让自己向他行礼,这不是开玩笑吗? 随即,苏长歌缓缓开口道:“吾乃当朝状元,陛下御赐衮冕之服,你不过一山野老道,按律应是你向我行礼才对。” 伴随声音响起。 赤袍老者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一个区区的凡尘读书人。 竟然让老夫行礼。 你也配? 心念至此。 赤袍老者本能的想向苏长歌发难,但却被身边紫袍老者拦下。 “赤离子师兄,稍安勿躁。” 紫袍老者抬手示意。 而后看向苏长歌,微微笑道:“苏状元,贫道赤居子。” “此次前来,乃是为了我师兄赤离子的弟子楚厉阳,以及师弟赤尘子而来,他们二人触犯天颜,被大晋至尊关押。” “但贫道敢保证。” “他们绝不是作奸犯科之人。”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望苏状元向至尊解释清楚,放他二人回山。” 赤居子语气温吞的说道。 在人情世故上。 他显然比旁边的师兄要强太多。 苏长歌见对方如此,面色也缓和下来,这才是好好谈的态度。 不过若是想一句误会就了事。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随即,苏长歌看向赤居子,出言道。 “此事关系皇孙,非同小可,单凭道长的保证,恐无法取信于陛下。” “而且,苏某为何要帮你们?” “纯阳门与苏某一无旧交,二没有恩情,更是险些致苏某于死地。” 苏长歌开口,语气冰冷。 当初皇孙一案要是没有天地异象作证明。 恐怕现在被关在牢里的就是自己。 若是这样,纯阳门的人可会上门道歉,可会救他出来? 答案显然是不会。 说不定楚厉阳回山后还会夸奖做得好。 至于说楚厉阳也是被人利用。 难道无心之失就不是失了吗?被人利用去杀人,就不是杀人了? 就该被受害者宽恕? 凭什么! 关进天牢完全是楚厉阳应有的惩罚。 而是否宽恕他。 那也应该由自己来决定的,而不是轻飘飘一句其中有误会就解决。 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赤居子面露难色。 他发现自己之前太过想当然了。 以为言明道理,再加上纯阳门的身份,就能让对方去找大晋至尊说情。 但全然忽略了。 苏长歌根本就没把纯阳门放在眼里。 然而,就在赤居子想该怎么劝说对方,把师侄和师弟捞出来时 只见楚厉阳的师父赤离子出言说道。 “你们儒生不是讲究仁恕吗?” “你只不过是差点被陷害,而我徒儿和师弟可是被关在天牢里面。” “不就是帮他们说句话吗?” “大丈夫何必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赤离子开口。 他对苏长歌印象本就不是很好。 现在见他连这点忙都不帮,心中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但考虑到有求于人。 他还是放低了一点点姿态,没有以势威逼,而是劝苏长歌大度。 而随着声音响起。 赤居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自己这师兄,怕不是还没搞清局面,真当这是在山上对小辈颐气指使吗? 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身份! 而此时,苏长歌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师。 做徒弟的活在自己世界里面,做师父的满口歪理,比那群腐儒还要歪。 想到这里。 苏长歌冷冷的开口道。 “让道长失望了。” “苏某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人,做不到道长口中那般宽宏大量。” “两位道长请回吧。” 说完,苏长歌背身准备离开。 懒得搭理赤离子。 但就在这时。 一道恐怖的威压从身后传来。。 “站住。” “贫道有说你可以走了吗?” 赤离子身上冒出一团金色火焰,周围温度瞬间上升,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既然给脸不要脸。 一个小小凡人。 那就别怪他直接以势压人了! 然而,就在赤离子刚准备动手时,苏长歌腰间佩玉爆发出绚烂的紫色光芒。 修为和浩然正气的品级提升之后。 现在的苏长歌,借助佩玉完全可以发挥大儒境界的实力。 霎时间,在浩然正气的引动下,恐怖的天地之力倾覆而下,好似一大盆冷水,直接将赤离子身上的火焰给浇灭。 “儒道圣器?!” “你是正儒境的儒生?” 赤离子开口,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根据他手上掌握的情报。 苏长歌数十天前应该才儒道八品,怎么可能现在就踏入六品正儒境。 二十岁出头的六品正儒! 这也太妖孽了,儒道那些古之圣贤也没有这么离谱! 赤离子一阵心惊。 但为了徒儿和师弟,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赤居子,出言喊道。 “师弟,趁现在拿下他!” 大儒归大儒。 但自己这边可是两名仙道五品强者。 你大儒再强也顶多是压制一个,另一个虽然也会受点影响,但不会太大。 而这,就足够了。 但此时随着赤离子的声音响起。 百花楼主目光转向赤居子。 面色平静,没有说话,但已经做好出手拦下他的准备。 同时,在暗处。 鬼脸面具人眼神冰冷的赤离子要害,对方稍有异动就出手杀了他。 而在百花楼外面,数百名御林军分批守在各处,只要接到苏长歌的命令,就冲进去将两名仙门乱贼擒拿或者就地格杀。 霎时间,百花楼变得格外安静。 空气都仿佛凝结住了。 直到赤居子开口,才打破了这股氛围。 “苏状元。” “贫道师兄久未下山,不晓人事,冲撞到你,还请见谅。” 赤居子行了個道揖赔礼。 身边的赤离子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的问道:“师弟你怎么偏袒外人?” “闭嘴。” 赤居子没好气的直接怼回去。 这憨憨师兄。 真当大晋皇都是山上,居然还想动手,简直愚蠢至极! 对方既然敢过来,摆明是有恃无恐。 就算自己出手,旁边还有百花楼的楼主在,到时局面一旦陷入僵局,人家有援兵,自己两人估计跑都跑不掉。 他娘的修仙修傻了。 真当自己是天上仙人,可以移山填海,一步千里了是吧? 心念至此。 赤居子懒得搭理憨憨师兄。 转目看向苏长歌,面带笑意的说道:“苏状元,不知如何你才肯出手帮忙?” 此言一出。 苏长歌缓缓背过身来。 “那就要看伱们纯阳门的诚意了。” 苏长歌开口,面色平静。 对方如果敢动手。 他就取出文宫内的仁义之剑试下锋芒,并让御林军和鬼脸出手拿下他们。 扔到天牢与楚厉阳作伴。 毕竟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不过还好。 仙门内不全是楚厉阳和赤离子这种人。 还是有识时务的人。 此时,随着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赤居子面色如常,而赤离子的脸上却露出一副满不在意之色。 “原来是想索贿。” “贫道这有固元丹三颗,可固本培元,强身健体,对你们凡人有好处。” 说完,赤离子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苏长歌懒得搭理他。 虽然不知道固元丹是什么东西。 但看老道这样子,八成是什么便宜货色,拿出来糊弄自己 随即,他将目光放在赤居子身上。 等待对方开出价码。 也就在这时。 只见赤居子缓缓开口说道。 “贫道与师兄这次下山带的东西不多。” “功法、宝物、丹药。” “苏状元你在其中随便选一样,贫道两人竭尽所能满足你。” 赤居子给出价码。 听到这话,苏长歌摇了摇头。 “太少了,你刚才说的三样我全要,而且必须挑到我满意为止。” 声音响起。 赤居子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而赤离子则满脸不忿。 “小辈,你这也太贪心了!” 赤离子开口喊道。 “贪心?” “老道,你也不想你徒弟有事吧?” 苏长歌直接出言威胁。 这老道实在聒噪。 上来就居高临下,之后还想动手逼迫,盲目自大到看不清现实。 正是如此,苏长歌干脆摊牌,让赤离子知道,他徒弟和师弟的命在自己手上,乖乖妥协,他们没有跟自己讨价还价的资格。 而此时,赤离子听到这番话。 面色顿时阴沉下去。 就算再蠢。 他也知道苏长歌既然敢这么说,那必然有把握弄死自己的宝贝徒弟。 而且就算不能。 他也不敢拿徒弟性命来赌。 一时间,赤离子心中感到无比憋屈。 自己堂堂仙道五品强者,纯阳门执法长老,竟然要受制于一介凡人。 可恨!可恨啊! 然而,顾及到徒弟性命。 赤离子还是不得不强忍下这口气。 与此同时,赤居子听到这威胁之言,思索一番后,咬了咬牙,决定妥协。 毕竟只是少几件宝物、丹药和功法,但师弟赤尘子与他亲如手足,兄弟情深,舍些外物换他回来,并不算太亏。 心念至此。 赤居子点头答应道。 “好,那便按苏状元你说的办。” 说完。 他从袖中拿出数本功法。 然后看向赤离子,伸手示意他把法宝和丹药给拿出来。 赤离子:“???” “厉阳是师兄你弟子,你自然得出大头。” 赤居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事实也是如此。 救师弟,让他出点东西可以,但楚厉阳又不是自己徒弟。 【亲兄弟,明算账】 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贫道不能吃亏。 听到这话,只见赤离子有些不忿的问道:“师弟,厉阳也是你的师侄,而且为什么你出功法,贫道出丹药和宝物!” 功法没了大不了再抄一遍。 丹药和宝物没了。 那可就真没了。 而听到这声质问,赤居子淡淡开口道。 “师兄,无非是一点外物,何必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给了就给了。” “况且此事全因厉阳而起。” “贫道又不是他爹,凭什么要出宝物和丹药救他。” 声音落下。 赤离子脸上露出不虞之色。 但他此刻也知道,让师弟为自己破财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吃下苦果。 想到这。 赤离子抖了抖袖子。 霎时,一堆宝物和瓶瓶罐罐的丹药出来。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转目望向鱼幼薇。 “鱼姑娘,苏某不识仙道之物,劳烦你帮我挑一下。” 话音落下。 只见鱼幼薇嫣然一笑。 “嗯。” 鱼幼薇点头答应。 随后走上前,认真鉴别完地上的丹药宝物,不由微微蹙眉。 “赤离子前辈,晚辈记得纯阳门最顶尖的是纯阳丹,为何这里没有?而且前辈你昔日的成名法宝钧阳剑呢?” “反正你现在有了新宝物,钧阳剑你也用不到了。” 说完,不等赤离子说话。 鱼幼薇就转头看向赤居子手上的功法。 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名字。 “赤居子前辈。” “这些普通货色就别拿出来糊弄人了。” “纯阳门的道经元阳功,还有神通三昧阳火呢,赶紧拿出来吧。” 鱼幼薇开口。 声音落下。 赤离子和赤居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丫头胳膊肘竟然向外拐。 不念及楚厉阳的爱慕之情也就罢了。 明明是我仙门中人,却向着外人说话,帮外人坑自己人的宝物! 实在是太可恶了!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 为了徒弟和师弟。 纠结一番后,无比肉疼的把鱼幼薇说的东西给拿出来。 尤其是赤离子,他原本准备等徒弟楚厉阳突破到六品,把钧阳剑拿给他用,但没想到现在要拱手送给一介凡人。 心念至此。 赤离子没好气的瞪了鱼幼薇一眼。 当真红颜祸水。 此女一副蛇蝎心肠! 半点不念昔日阳儿对她的好! 而注意到赤离子的神色,鱼幼薇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笑着接过东西。 鉴定了一下真伪后,发现功法、宝物和丹药都没问题。 随即拂袖一挥,将所有东西全都收起来。 有好的,不代表就不要次的。 凭啥便宜他们。 自己和长歌将来还要过日子呢,说不定啥时候就用到这些东西。 如此想着。 鱼幼薇回身走向苏长歌。 “倒是个勤俭持家,会过日子的女人。”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感叹一句。 第九十六章:仙道第一人,半刻入品,楚厉阳哭诉! 百花楼内。 鱼幼薇走到苏长歌面前。 “长歌,给。” 说完,她就想把宝物都拿出来。 但却被苏长歌拦下。 “不急,宝物先放在你那里,等回去后再给我也不迟。” 苏长歌刚说完。 就见对面的赤离子出言催促道。 “小辈,宝物已经收下。” “你也该履行承诺,向大晋至尊请命,放了贫道弟子和师弟了。” 赤离子开口。 他并不怕苏长歌收了东西不办事。 或者是事情办砸了。 若真如此,大不了用强硬手段,再将东西夺回来便是。 之所以出言催促,全是为了快点见到弟子和师弟。 确认他们情况怎么样。 而此时,苏长歌听到他的话,并没有故意恶心人,出尔反尔。 转头朝门外的士卒比了个手势,见状,士卒立刻拿着此前太子写下的令书赶往天牢,将楚厉阳和赤尘子两人带过来。 看到这一幕。 赤离子和赤居子稍稍放下心来。 而苏长歌在吩咐完后。 闲来无事。 转头看向身边的鱼幼薇,说道:“有劳鱼姑娘,将仙门修行功法拿给苏某。” 对于仙道他一直都挺好奇的。 毕竟武夫和儒生境界提升都不能延年益寿,可仙道却是可以。 虽然代价是不能过多干涉世俗。 但也算是逍遥世外。 当然,苏长歌没有转修仙门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好奇想看看。 但如果能像武道那样,顺带着一起修炼,那倒也不错,起码能延年益寿,毕竟谁又不希望逍遥自在,长生久视呢。 如此想着。 鱼幼薇听到苏长歌的话。 自然不会拒绝。 “嗯。” 点头应了一声后,她便从袖中拿出之前的元阳功和一张符箓。 “苏公子,这张是测试资质的灵符。” “只需要将血滴上去。” “灰色为最低,白色为下品,红色为中品,金色为上品,越耀眼越好。” 鱼幼薇开口解释道。 闻言,苏长歌接过她手中的灵符。 然后出声问道。 “儒生修炼仙道会不会产生冲突?” 声音响起。 不等鱼幼薇回答。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百花楼主开口道。 “自然是会产生冲突。” “儒生凝聚文宫,蕴养浩然正气,灵气一入体就会被浩然正气镇压磨灭。”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看向鱼幼薇。 相比于对方,他还是更愿意相信鱼幼薇。 “确实如此。” “仙道与儒道不能得兼。” 鱼幼薇开口道。 其实相对于儒道,她心中还是更希望苏长歌修炼仙道。 因为这样,两人就能结成道侣。 有望长久的在一起。 当然,她也不会为此而强迫苏长歌。 毕竟世事不可强求,就好比自己喜欢他,但却没有选择下药硬上弓。 而此时,听到声音。 苏长歌心中稍稍有些遗憾。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可以修行,那些圣贤就不会陨落,而是长生久视了。 想到这里。 苏长歌看了眼手里的灵符。 还是决定测试下资质。 只要不是灰色,那就按元阳功引气试下看,毕竟有天地文宫在,万一可行呢? “鱼姑娘,借剑一用。” 苏长歌开口。 见状,鱼幼薇自然不会吝啬。 取出自己的灵剑递给他。 而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赤离子,眼中露出轻蔑之色。 “枉你还是个读书人。” “鱼与熊掌。” “二者不可得兼的道理都不懂。” “仙道重己,儒道重人,两者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 “一个独自逍遥,超脱于凡尘之外,另一个为百姓苍生,世俗感情所累,一个不沾因果,一個背负世俗因果。” “贫道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赤离子开口。 语气中带着一阵蔑意。 但苏长歌并没有理会,只当他是在狗叫。 试试而已。 他也没打算强求二者得兼。 随即,苏长歌用鱼幼薇的剑割破手指。 一滴猩红的血滴在灵符上。 当下,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这张灵符,想要看看苏长歌资质如何。 但就在血与灵符触碰的一刹那。 好似一团火苗落在纸上,整张灵符瞬间燃烧了一起,化作云烟散去。 看到这一幕。 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一脸惊愕。 苏长歌疑惑的望向鱼幼薇。 你说的颜色我都懂,但灵符自毁是什么鬼?质量太次了? “鱼姑娘,这?” “可能是这张灵符有问题,苏公子你再试试这张。” 鱼幼薇面色羞红,她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只当是灵符质量出了问题,随即立刻从袖中取出第二张灵符。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接过灵符,趁着伤口还没愈合,又挤了一滴血液上去。 但下一刻,如刚才的情况一样。 灵符再次烧毁。 见状,在场众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第一次是意外。 那第二次总不能是巧合吧? 而鱼幼薇才是最尴尬的。 都不敢抬头去看苏长歌眼睛,怕他以为自己是故意整他。 “苏公子,要不再试...” “不用了。” 苏长歌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两次出现同样的意外,问题应该不在灵符身上,而是自己的原因。 既然如此。 也就没必要测试第三次了。 随即,苏长歌翻开手上的元阳功。 前面几页讲了下引气的法门。 仙道十品,引气境。 感知天地灵气,并将其引导入体,蕴养肉身窍穴,冲刷体内之污秽。 与武道差不多。 刚开始都是夯实肉身。 毕竟仙门虽然主修的是神魂,但不代表就跟读书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很快,苏长歌看完引气法门。 内容并不复杂,就是凝神静气感知天地灵气,然后将其通过经脉导入丹田。 随即,苏长歌盘腿坐在地上。 按元阳功屏气凝神。 鱼幼薇见状,持剑守在身边,怕有人在此时对苏长歌不利。 而远处的赤离子一副蔑笑挂在脸上。 似乎已经看到失败的一幕。 毕竟数千年来,他就没见过有人儒道和仙道能同修的。 苏长歌想要修行仙道,除非自废文宫,打散浩然正气,否则就算灵气入体也不能长存,如此怎么可能修的了仙道。 正想着。 此时苏长歌这边。 就在他进到凝神静气的状态后。 用心神向外探求。 突兀间。 原本黑暗的世界,瞬间变得鲜明起来,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如薄雾一般。 苏长歌知道,这些就是所谓的灵气。 随即,他开始导气入体。 刹那间,一股清灵之气经过吐纳从喉咙、肺部进入到腹部丹田。 但就在这时。 还没等苏长歌反应过来。 文宫内的那缕轻风就顺着识海来到丹田。 化作一团旋涡。 霎时间。 苏长歌的身体像是块磁铁一样,灵气受到旋涡的牵引,源源不断地朝他涌来。 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灵气冲刷下张开。 爽! 这是苏长歌此刻唯一的感觉。 就像是炎炎夏日,置身于凉爽空调下的感觉,一瞬之间,爽的头皮发麻。 而此时,蕴养在文宫内的浩然正气。 像是根本没发现灵气一样,懒洋洋的留守文宫,岿然不动。 但与此同时。 外面的众人却是满脸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妖孽资质? 短短半刻钟不到,就感知到天地灵气,并将其吸纳到体内。 而且,这吸收速度也太离谱了! 就算是仙道天道的鱼幼薇,看着身边的苏长歌也不由咂舌。 当初她用一个时辰感知到天地灵气,半个时辰引气,就被宗门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仙苗,连老祖都被惊动。 然而,这跟面前的苏长歌一比。 完全不够看。 更别说。 吸收灵气的速度还差了他数十倍。 真要比的话。 就像是谅腐草之萤光与天心之皓月。 苏长歌的资质,说是千古无双都毫不过分,碾压世间一切修仙者。 而此时。 赤离子三人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长歌。 他们活了数百年光阴。 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这样骇人的资质。 可以说单以资质来论,把苏长歌称为仙道第一人都不过分。 此子,说不定或许能够问鼎真仙? 一个念头浮上三人脑海。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体表绽放一阵紫光,磅礴的浩然正气席卷四方。 一刹那,周围灵气又恢复成原样。 看到这一幕。 百花楼主不由叹了口气。 就连赤离子眼中都露出几分惋惜,以为他是被体内浩然正气打断。 儒道害人啊。 这样的资质不修仙可惜了。 心念至此。 赤离子全然忘了此前的蔑意,出声言道。 “苏长歌。” “你可愿拜入我纯阳门祖师座下,与老道同辈相称。” “以你的资质。” “贫道保你三年七品,五年六品,真仙不敢说,但三品玉清境必然达到。” 赤离子开口许诺。 想让苏长歌转修仙道。 至于之前的冲突... 冲突,什么冲突,老道与苏公子相谈甚欢,甚至想要代师收徒。 声音响起。 苏长歌却不愿搭理他。 纯阳门? 狗都不去。 儒道才是自身根本,怎么可能转修仙道?而且还是拜在纯阳门! 万一变得像赤离子和楚厉阳。 还不如死了算了。 更何况,他体内的灵气也没有被浩然正气给磨灭。 此刻他们一个安然的待在文宫内,另一个待在丹田内,即便碰到也是泾渭分明,并没有像水火那样两不相容。 而之前的浩然正气。 是他故意放出来装装样子的。 毕竟别人不能兼修,自己却可以,一句天赋异禀恐怕是解释不清。 既然这样,还不如假装失败。 将仙道作为底牌来用。 正想着。 赤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儒生有什么好的。” “整日奔波劳碌,教化苍生,治国安邦,为世俗和他人所累。” “百年过后,化作一捧黄土,千年过后,行迹被光阴磨灭,万年过后,世上再无人记得你的事,何必活的如此苦呢?” “转修仙道,长生久视。” “百年,千年,万年,坐看沧海桑田,高岸深谷,岂不逍遥?” 赤离子出声劝道。 他实在不想看这么好的苗子误入歧途。 拜入他纯阳门下。 过个几百年,他纯阳门将成为整个修行界最强的宗门。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 百花楼主也出言劝道:“仙道难得,苏状元,你莫要辜负这大好资质,日后得道,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说到这里。 百花楼主突然话锋一转。 “当然,若伱瞧不上纯阳门,可投入我花仙谷,谷内全是女弟子。” 此言一出。 赤离子和赤居子面色一变。 这不是摆明抢弟子吗? 随即,赤离子开口怼道:“女人只会影响修炼,修仙之人当心无旁骛。” 听到这话,百花楼主不屑的讽道。 “只有无能庸人才这么想。” “仙道并非苦修士,看淡情欲并非没有情欲,否则与地上顽石何异?” “难怪你纯阳门排在第八,净是些你这样不晓人情的顽石。” 百花楼主开口。 赤离子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场斗法。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楼主说的对。” “若是没有情欲,与地上的顽石何异。” 此言一出。 众人目光皆落在苏长歌身上。 赤离子两人面色难看,百花楼主脸上则是浮现一抹喜色,觉得有戏。 但随后,只见苏长歌出言道。 “但世外逍遥非吾愿,大丈夫当以治国安邦,开万世太平为己任。”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若此世不为志向而活,就算长生千年也不过一块顽石。” 苏长歌开口,拒绝了百花楼主。 仙儒双修的事不能透露。 儒道又是根本。 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拜入仙门,遁入世外,在山上餐风饮露。 还不如就在凡尘做一儒生。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此时,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百花楼主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之色,觉得他被儒道荼毒的太深。 但也没办法。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而且苏长歌这个年纪就到了儒道六品,将来成为圣贤基本是稳了。 让人家废掉文宫,转投仙道。 确实有些不切实际。 如此想着,就在这时。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众人转过头看去。 只见一群士卒押着两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人走进来。 看到徒弟惨状,赤离子瞬间消失在原地。 身形一闪来到楚厉阳面前。 “徒儿,他们怎么你了?” 赤离子随手一挥,将楚厉阳身上血污清洗干净,露出一张红肿的脸。 “呜呜呜...师父!” 看到面前的师父,楚厉阳眼泪夺眶而出。 “师父,这群凡人好狠啊。” “每天都问我招吗?” “不招就打,一直不招就一直打,还说从没见过我嘴这么硬的。” “到最后弟子实在受不了想招,但不知道招什么,他们就说弟子耍他们,又是一顿毒打,呜呜...师父,我太惨了!” 楚厉阳向师父哭诉这些天的遭遇。 突然,看到一抹倩影,以及她身边站着的那道可恶人影。 哭声更加凄惨了。 第九十七章:鱼幼薇受辱,苏长歌动怒,一剑斩落赤离子修为 人生有三大不共戴天之仇。 杀父,夺妻,挖祖坟。 看着不远处并肩而立的苏长歌和鱼幼薇,楚厉阳心中剧痛无比。 莫名其妙的被抓紧天牢整天挨揍。 好不容易出来。 道侣还跟把自己送进去的人在一起。 痛,太痛了!!! 楚厉阳感觉就像是有把刀插在自己心头,不停的流血。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指着苏长歌骂道。 “苏长歌你无耻!竟然用放我出来做要挟,逼迫幼薇屈身于你。” 楚厉阳开口喊道。 声音响起。 百花楼内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苏长歌、鱼幼薇,甚至包括楚厉阳的师父赤离子在内。 所有人都一脸奇怪的看着楚厉阳。 说他脑子有问题吧。 他的确蒙到了苏长歌以他做要挟。 但他为什么会觉得,鱼幼薇会为了他屈身于别人呢? 这孩子... 不会是在牢里被人打傻了吧? 但不管怎么样,见楚厉阳出言诋毁苏长歌,鱼幼薇面色瞬间变冷。 “楚厉阳,别再在自作多情了。” “你能出来全靠你师父。” “此生此世,我只倾心苏长歌一个人,你死了那条心吧。” 鱼幼薇开口,态度决绝。 说完,为了表明心意,主动握住苏长歌的手,五指紧扣。 而此时,苏长歌听到鱼幼薇这番话,感受到手掌中传来的一抹柔软,心旌摇曳,看向旁边的她,不知道是真是假。 也就在这时。 楚厉阳看着眼前牵手的两人。 道心瞬间崩塌。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自己是小丑的感觉。 他不理解。 鱼幼薇为何对自己如此残忍。 但随即,似乎想到什么。 楚厉阳猛地转头看向赤离子,眼神略带希冀,想知道鱼幼薇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师父,真是您把弟子救出来的?” 此言一出。 赤离子顿时满头黑线。 这不是废话,除了为师以外还有谁大费周章的会捞你? 鱼幼薇? 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想到这。 赤离子将此事的经过说出来。 “傻徒儿,你能出来。” “全靠为师与苏长歌周旋,用了诸多丹药和法宝与他作交换。” “而鱼幼薇此女,对你没有半点情谊,甚至还帮着苏长歌坑为师的宝物,钧阳剑和纯阳丹都被他们二人给讹走了。” 赤离子开口,语气有些不忿,显然对法宝和丹药被坑极为不满。 但楚厉阳听到师父的话。 如遭雷劈。 道心更是直接破碎。 就像是舔狗、备胎被甩后的样子,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深情总被辜负! 既然不爱,何必伤害。 女人,你好狠啊! 痛!我的心真是太痛了! 一瞬间,楚厉阳痛彻心扉,眼中满是血丝。 如果不是体内法力被封住,他现在估计就当场失控暴走,走火入魔了。 而赤离子看到弟子这副样子。 虽然很想抽他一巴掌。 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变成这副模样,但好歹是自己的弟子。 于是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道。 “徒儿,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她根本配不上你!” 此时,听到师父安慰的声音。 楚厉阳停下抽泣。 望着眼前为救自己出来而被讹诈的师父。 这一瞬间,他好像悟了。 为鱼幼薇这样的女人伤心根本不值得,以前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 竟让师父为自己的事劳累奔波 想到这。 楚厉阳看向手牵手的鱼幼薇两人。 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只见楚厉阳面色一正,缓缓开口道。 “幼薇,你移情别恋,玩弄我的感情。” “这些我都不在跟你计较。” “全当是我自作自受,被伱这种水性杨花的烂女人所蒙骗。” “但你伙同苏长歌,用我做要挟,索取我师父的宝物,这件事不能就此算了,现在交出宝物,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声音响起。 百花楼内陷入短暂的死寂之中。 众人都难以理解,世上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奇葩生灵。 楚厉阳师叔赤居子默默低下头。 假装不认识这师侄。 而受到如此侮辱,鱼幼薇脸上浮现怒意。 移情别恋? 水性杨花? 烂女人?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搞的好像自己背叛了你一样,不一直都是你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吗?! 自己明言拒绝了多少次? 还有赤离子。 什么叫这样的女人,配不上你徒弟? 呕~! 这两师徒真下头! 一瞬间,鱼幼薇俏脸冷若冰霜。 但正当她想回怼过去时,却被身边的苏长歌给抢先一步。 “吾曾听人言,世间有一犬,见悬崖之上有一仙果,晶莹剔透,香甜可口,欲取之,不得,于是逢人便吠此果乃我之物。” “直到一日,仙果被有缘人采撷。” “食之美味如甘饴。” “见状,犬大悲,痛哭流涕。” “此时一老犬来劝,言道,此果甚酸,食之有毒,犬便信以为真。” 说到这里,苏长歌面露讥讽之色。 “本来只当这时个笑话。”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滑稽之犬?” “未曾想今日竟亲眼所见,世间竟有如此滑稽之犬,得不到便出言诋毁。” 看着鱼幼薇被楚厉阳如此侮辱。 苏长歌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火气,开口替她怼了回去。 你和你徒弟是巨婴。 我不管。 但你们冲着我狂吠。 惹到了我,我同样没有惯着你们的义务。 而此时,随着苏长歌话音落下。 刚开始众人还疑惑,什么仙果,什么犬,不理解他突然说这个干嘛。 但很快众人便回味过来。 好家伙。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 骂人都不明着骂,拐弯抹角的损人。 将鱼幼薇比作成仙果,那条求之不得的犬是楚厉阳,而那条老狗...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赤离子和楚厉阳。 经苏长歌一比喻。 不得不说,这两人确实挺像那条滑稽之犬的,得不到就说仙果酸。 此时,鱼幼薇目光却落在苏长歌身上。 那两条狗她不管。 但是按照苏长歌刚才的话。 自己是果。 那采撷的有缘人自然是他。 食之美味如甘饴... 这就是他心中对我的想法吗? 想到这,鱼幼薇含情脉脉的看着苏长歌,一股别样的甜意在心中流转。 握住他手的柔荑不由用力。 不愿松开。 而就在这时候。 赤离子和楚厉阳这对师徒也反应过来。 意识到苏长歌骂自己是狗。 霎时,两人满脸怒意,咬牙切齿的盯着苏长歌,眼神中满是怒火。 尤其是楚厉阳,自觉被玩弄感情的他。 现在还反被抢走自己女人的人,骂自己是只求而不得的狗。 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度,反而让这对背着自己野合的两人愈发放肆! 随即,他抬步就想上前教训苏长歌。 但却被赤离子给拦住。 “徒儿你放心,为师会为你讨回公道。” 赤离子开口。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弟子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些过分,但厉阳还小不懂事。 说两句怎么了?又不痛不痒。 除此之外。 他认为自己对苏长歌已经够客气了。 不仅没追究索贿一事,甚至还想代师收徒,带他入仙门正道修行。 可没想到,苏长歌不仅不领情。 而且还骂他是老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在山上仙门是何等风光,仙道五品大能,执法长老,位高权重。 谁见了他不喊一声前辈高人。 但来到凡尘后,却被苏长歌如此侮辱,将他比作一条老犬! 心念至此。 赤离子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 刹那间。 他身上爆发出一股恐怖可怕的威压,一轮大日虚影在他头顶浮现。 “苏长歌,贫道忍你数次。” “但你竟出言侮辱贫道,莫非真以为贫道不敢对你动手吗!” 赤离子冷声喊道。 听到这话,苏长歌眼中满是蔑意。 真是笑话。 就许你和你徒儿出言侮辱别人?别人回怼你就受不了了? 随即,苏长歌开口道。 “赤离子,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磅礴无比的浩然正气轰然降临。 天地之力被镇压! 转瞬之间,赤离子头顶那轮大日虚影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众人眼前。 看到眼前这一幕,楚厉阳满脸不可思议。 他不敢相信。 数十日前还是个任自己拿捏的小儒生。 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强大,就连他师父赤离子都被苏长歌给一力镇压! 然而,就在他想着时。 身边的赤离子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只见他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张紫色银字的符箓,看上去妙用无穷。 此时,赤居子看到这张符箓。 脊背瞬间冒出冷汗。 “师兄你收手吧,这里是大晋皇都。” “师父这符乃是用来自保。” “曾三令五申,不许对世俗的凡人使用,你用他来对付苏状元,不仅违背师命,而且还会给师门带来无穷灾厄!” 赤居子开口大声劝道。 这是临行前纯阳门祖师给赤离子的。 蕴含四品上清境之伟力。 全力催发,除非天地大儒出手镇压,否则方圆百里都将沦为焦土。 而这里是大晋皇都。 人口稠密。 恐怕数万百姓都要死在这张灵符之下。 这笔账自然要算到纯阳门头上,到时人道因果反噬,宗门运数必将大削。 更别说,还要承受大晋皇室的暴怒。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纯阳门的弟子,也要跟着一起玩完,山门方圆数千里都要被夷为平地。 师兄赤离子你不想活没关系。 但自己不想死啊! 而此时,听到师弟赤居子的话。 赤离子出言道:“师兄我自有分寸,只是想讨個公道,教训下这个狂妄儒生。” 说完,不等赤居子继续劝说。 他便催动灵符。 刹那间。 一轮更为耀眼的大日浮现。 紧接着,一股炙热霸道,仿佛能焚尽山河的气息席卷此方天地,。 苏长歌的浩然正气顷刻间就被瓦解。 看到这一幕。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没想到赤离子为了徒弟,居然连规矩都不守,也要对苏长歌下手! 正想着,赤离子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 “只要你现在向我师徒二人磕头赔罪,并归还之前索取的宝物。” “贫道便放你一马,既往不咎。” 赤离子开口,胜券在握。 毕竟这可是四品灵符,耗费无数仙材,天地大儒来了都得小心应对。 此外在他看来,自己是修行界的大能。 在修行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你一介凡人辱骂于我,只是磕头了事,交还之前本就是老夫的宝物。 这处置已经极为轻了。 但他的话落在苏长歌耳中却极为滑稽。 磕头赔罪? 交还之前索取的宝物? 你们师徒招惹自己在先,侮辱鱼幼薇在后,现在还动手以力威逼。 说什么磕头赔罪。 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一时间,苏长歌眼神变得极为冰冷。 没有跟对方废话。 感应到文宫中那嗡嗡震响的仁义之剑。 直接伸手将其取出,正好拿这两人来试试此剑的威力如何。 随即,就在触碰到剑柄的一刹那。 异象陡生! 天地间爆发出一道璀璨耀眼的光芒。 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下一刻,四面八方的浩然正气仿佛受到感应,朝苏长歌聚来。 随后,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剑浮现。 光芒璀璨却不刺眼。 所有人都能看到剑身上那刻着的,格外醒目的仁义二字。 赤离子看到此剑,莫名感觉一阵心悸。 就连手中威力无匹的四品灵符,此刻也给不了他半点安全感。 心念至此。 赤离子深吸口气,强撑道。 “苏长歌,贫道手中灵符全力催发,方圆百里数万人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你若现在罢手。” “贫道也不再要你跪地磕头。” “只要诚心道歉,归还宝物,你与贫道师徒二人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赤离子开口。 他自然不是真想鱼死网破。 只是想用周围百姓的性命来做要挟,吓唬苏长歌,让他投鼠忌器。 但就在他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苏长歌缓缓开口。 “赤离子,你仗着这身修为,包庇纵容徒弟侮辱鱼幼薇。” “甚至还以百姓的性命来要挟我。” “似你这般不明是非,专横妄行之人。” “就算修为再高,也只是个祸害。” “今日,我便以此剑。” “废了你和你弟子楚厉阳的修为,让你们不敢再恣意妄为!” 苏长歌开口,面无表情。 随后,持剑的手直接朝着两人挥动。 干脆利落。 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刹那间,一道无比耀眼,威力无匹的剑气出现在众人眼中。 还没等赤离子反应过来。 他头顶那轮霸道炙热的大日虚影,连带着他手中那张紫色符箓。 顷刻化为乌有。 随后,剑气透过赤离子两人身体。 浩然正气轰然爆发。 他们虽然没有受伤,但体内的法力却被浩然正气磨灭,修为一路狂跌。 五品...六品...七品... 一瞬间。 赤离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第九十六章:仙道第一人,半刻入品,楚厉阳哭诉! 百花楼内。 鱼幼薇走到苏长歌面前。 “长歌,给。” 说完,她就想把宝物都拿出来。 但却被苏长歌拦下。 “不急,宝物先放在你那里,等回去后再给我也不迟。” 苏长歌刚说完。 就见对面的赤离子出言催促道。 “小辈,宝物已经收下。” “你也该履行承诺,向大晋至尊请命,放了贫道弟子和师弟了。” 赤离子开口。 他并不怕苏长歌收了东西不办事。 或者是事情办砸了。 若真如此,大不了用强硬手段,再将东西夺回来便是。 之所以出言催促,全是为了快点见到弟子和师弟。 确认他们情况怎么样。 而此时,苏长歌听到他的话,并没有故意恶心人,出尔反尔。 转头朝门外的士卒比了个手势,见状,士卒立刻拿着此前太子写下的令书赶往天牢,将楚厉阳和赤尘子两人带过来。 看到这一幕。 赤离子和赤居子稍稍放下心来。 而苏长歌在吩咐完后。 闲来无事。 转头看向身边的鱼幼薇,说道:“有劳鱼姑娘,将仙门修行功法拿给苏某。” 对于仙道他一直都挺好奇的。 毕竟武夫和儒生境界提升都不能延年益寿,可仙道却是可以。 虽然代价是不能过多干涉世俗。 但也算是逍遥世外。 当然,苏长歌没有转修仙门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好奇想看看。 但如果能像武道那样,顺带着一起修炼,那倒也不错,起码能延年益寿,毕竟谁又不希望逍遥自在,长生久视呢。 如此想着。 鱼幼薇听到苏长歌的话。 自然不会拒绝。 “嗯。” 点头应了一声后,她便从袖中拿出之前的元阳功和一张符箓。 “苏公子,这张是测试资质的灵符。” “只需要将血滴上去。” “灰色为最低,白色为下品,红色为中品,金色为上品,越耀眼越好。” 鱼幼薇开口解释道。 闻言,苏长歌接过她手中的灵符。 然后出声问道。 “儒生修炼仙道会不会产生冲突?” 声音响起。 不等鱼幼薇回答。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百花楼主开口道。 “自然是会产生冲突。” “儒生凝聚文宫,蕴养浩然正气,灵气一入体就会被浩然正气镇压磨灭。”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看向鱼幼薇。 相比于对方,他还是更愿意相信鱼幼薇。 “确实如此。” “仙道与儒道不能得兼。” 鱼幼薇开口道。 其实相对于儒道,她心中还是更希望苏长歌修炼仙道。 因为这样,两人就能结成道侣。 有望长久的在一起。 当然,她也不会为此而强迫苏长歌。 毕竟世事不可强求,就好比自己喜欢他,但却没有选择下药硬上弓。 而此时,听到声音。 苏长歌心中稍稍有些遗憾。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可以修行,那些圣贤就不会陨落,而是长生久视了。 想到这里。 苏长歌看了眼手里的灵符。 还是决定测试下资质。 只要不是灰色,那就按元阳功引气试下看,毕竟有天地文宫在,万一可行呢? “鱼姑娘,借剑一用。” 苏长歌开口。 见状,鱼幼薇自然不会吝啬。 取出自己的灵剑递给他。 而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赤离子,眼中露出轻蔑之色。 “枉你还是个读书人。” “鱼与熊掌。” “二者不可得兼的道理都不懂。” “仙道重己,儒道重人,两者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 “一个独自逍遥,超脱于凡尘之外,另一个为百姓苍生,世俗感情所累,一个不沾因果,一個背负世俗因果。” “贫道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赤离子开口。 语气中带着一阵蔑意。 但苏长歌并没有理会,只当他是在狗叫。 试试而已。 他也没打算强求二者得兼。 随即,苏长歌用鱼幼薇的剑割破手指。 一滴猩红的血滴在灵符上。 当下,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这张灵符,想要看看苏长歌资质如何。 但就在血与灵符触碰的一刹那。 好似一团火苗落在纸上,整张灵符瞬间燃烧了一起,化作云烟散去。 看到这一幕。 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一脸惊愕。 苏长歌疑惑的望向鱼幼薇。 你说的颜色我都懂,但灵符自毁是什么鬼?质量太次了? “鱼姑娘,这?” “可能是这张灵符有问题,苏公子你再试试这张。” 鱼幼薇面色羞红,她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只当是灵符质量出了问题,随即立刻从袖中取出第二张灵符。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接过灵符,趁着伤口还没愈合,又挤了一滴血液上去。 但下一刻,如刚才的情况一样。 灵符再次烧毁。 见状,在场众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第一次是意外。 那第二次总不能是巧合吧? 而鱼幼薇才是最尴尬的。 都不敢抬头去看苏长歌眼睛,怕他以为自己是故意整他。 “苏公子,要不再试...” “不用了。” 苏长歌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两次出现同样的意外,问题应该不在灵符身上,而是自己的原因。 既然如此。 也就没必要测试第三次了。 随即,苏长歌翻开手上的元阳功。 前面几页讲了下引气的法门。 仙道十品,引气境。 感知天地灵气,并将其引导入体,蕴养肉身窍穴,冲刷体内之污秽。 与武道差不多。 刚开始都是夯实肉身。 毕竟仙门虽然主修的是神魂,但不代表就跟读书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很快,苏长歌看完引气法门。 内容并不复杂,就是凝神静气感知天地灵气,然后将其通过经脉导入丹田。 随即,苏长歌盘腿坐在地上。 按元阳功屏气凝神。 鱼幼薇见状,持剑守在身边,怕有人在此时对苏长歌不利。 而远处的赤离子一副蔑笑挂在脸上。 似乎已经看到失败的一幕。 毕竟数千年来,他就没见过有人儒道和仙道能同修的。 苏长歌想要修行仙道,除非自废文宫,打散浩然正气,否则就算灵气入体也不能长存,如此怎么可能修的了仙道。 正想着。 此时苏长歌这边。 就在他进到凝神静气的状态后。 用心神向外探求。 突兀间。 原本黑暗的世界,瞬间变得鲜明起来,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如薄雾一般。 苏长歌知道,这些就是所谓的灵气。 随即,他开始导气入体。 刹那间,一股清灵之气经过吐纳从喉咙、肺部进入到腹部丹田。 但就在这时。 还没等苏长歌反应过来。 文宫内的那缕轻风就顺着识海来到丹田。 化作一团旋涡。 霎时间。 苏长歌的身体像是块磁铁一样,灵气受到旋涡的牵引,源源不断地朝他涌来。 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灵气冲刷下张开。 爽! 这是苏长歌此刻唯一的感觉。 就像是炎炎夏日,置身于凉爽空调下的感觉,一瞬之间,爽的头皮发麻。 而此时,蕴养在文宫内的浩然正气。 像是根本没发现灵气一样,懒洋洋的留守文宫,岿然不动。 但与此同时。 外面的众人却是满脸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妖孽资质? 短短半刻钟不到,就感知到天地灵气,并将其吸纳到体内。 而且,这吸收速度也太离谱了! 就算是仙道天道的鱼幼薇,看着身边的苏长歌也不由咂舌。 当初她用一个时辰感知到天地灵气,半个时辰引气,就被宗门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仙苗,连老祖都被惊动。 然而,这跟面前的苏长歌一比。 完全不够看。 更别说。 吸收灵气的速度还差了他数十倍。 真要比的话。 就像是谅腐草之萤光与天心之皓月。 苏长歌的资质,说是千古无双都毫不过分,碾压世间一切修仙者。 而此时。 赤离子三人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苏长歌。 他们活了数百年光阴。 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这样骇人的资质。 可以说单以资质来论,把苏长歌称为仙道第一人都不过分。 此子,说不定或许能够问鼎真仙? 一个念头浮上三人脑海。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体表绽放一阵紫光,磅礴的浩然正气席卷四方。 一刹那,周围灵气又恢复成原样。 看到这一幕。 百花楼主不由叹了口气。 就连赤离子眼中都露出几分惋惜,以为他是被体内浩然正气打断。 儒道害人啊。 这样的资质不修仙可惜了。 心念至此。 赤离子全然忘了此前的蔑意,出声言道。 “苏长歌。” “你可愿拜入我纯阳门祖师座下,与老道同辈相称。” “以你的资质。” “贫道保你三年七品,五年六品,真仙不敢说,但三品玉清境必然达到。” 赤离子开口许诺。 想让苏长歌转修仙道。 至于之前的冲突... 冲突,什么冲突,老道与苏公子相谈甚欢,甚至想要代师收徒。 声音响起。 苏长歌却不愿搭理他。 纯阳门? 狗都不去。 儒道才是自身根本,怎么可能转修仙道?而且还是拜在纯阳门! 万一变得像赤离子和楚厉阳。 还不如死了算了。 更何况,他体内的灵气也没有被浩然正气给磨灭。 此刻他们一个安然的待在文宫内,另一个待在丹田内,即便碰到也是泾渭分明,并没有像水火那样两不相容。 而之前的浩然正气。 是他故意放出来装装样子的。 毕竟别人不能兼修,自己却可以,一句天赋异禀恐怕是解释不清。 既然这样,还不如假装失败。 将仙道作为底牌来用。 正想着。 赤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儒生有什么好的。” “整日奔波劳碌,教化苍生,治国安邦,为世俗和他人所累。” “百年过后,化作一捧黄土,千年过后,行迹被光阴磨灭,万年过后,世上再无人记得你的事,何必活的如此苦呢?” “转修仙道,长生久视。” “百年,千年,万年,坐看沧海桑田,高岸深谷,岂不逍遥?” 赤离子出声劝道。 他实在不想看这么好的苗子误入歧途。 拜入他纯阳门下。 过个几百年,他纯阳门将成为整个修行界最强的宗门。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 百花楼主也出言劝道:“仙道难得,苏状元,你莫要辜负这大好资质,日后得道,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说到这里。 百花楼主突然话锋一转。 “当然,若伱瞧不上纯阳门,可投入我花仙谷,谷内全是女弟子。” 此言一出。 赤离子和赤居子面色一变。 这不是摆明抢弟子吗? 随即,赤离子开口怼道:“女人只会影响修炼,修仙之人当心无旁骛。” 听到这话,百花楼主不屑的讽道。 “只有无能庸人才这么想。” “仙道并非苦修士,看淡情欲并非没有情欲,否则与地上顽石何异?” “难怪你纯阳门排在第八,净是些你这样不晓人情的顽石。” 百花楼主开口。 赤离子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场斗法。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楼主说的对。” “若是没有情欲,与地上的顽石何异。” 此言一出。 众人目光皆落在苏长歌身上。 赤离子两人面色难看,百花楼主脸上则是浮现一抹喜色,觉得有戏。 但随后,只见苏长歌出言道。 “但世外逍遥非吾愿,大丈夫当以治国安邦,开万世太平为己任。”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若此世不为志向而活,就算长生千年也不过一块顽石。” 苏长歌开口,拒绝了百花楼主。 仙儒双修的事不能透露。 儒道又是根本。 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拜入仙门,遁入世外,在山上餐风饮露。 还不如就在凡尘做一儒生。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此时,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百花楼主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之色,觉得他被儒道荼毒的太深。 但也没办法。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而且苏长歌这个年纪就到了儒道六品,将来成为圣贤基本是稳了。 让人家废掉文宫,转投仙道。 确实有些不切实际。 如此想着,就在这时。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众人转过头看去。 只见一群士卒押着两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人走进来。 看到徒弟惨状,赤离子瞬间消失在原地。 身形一闪来到楚厉阳面前。 “徒儿,他们怎么你了?” 赤离子随手一挥,将楚厉阳身上血污清洗干净,露出一张红肿的脸。 “呜呜呜...师父!” 看到面前的师父,楚厉阳眼泪夺眶而出。 “师父,这群凡人好狠啊。” “每天都问我招吗?” “不招就打,一直不招就一直打,还说从没见过我嘴这么硬的。” “到最后弟子实在受不了想招,但不知道招什么,他们就说弟子耍他们,又是一顿毒打,呜呜...师父,我太惨了!” 楚厉阳向师父哭诉这些天的遭遇。 突然,看到一抹倩影,以及她身边站着的那道可恶人影。 哭声更加凄惨了。 第九十七章:鱼幼薇受辱,苏长歌动怒,一剑斩落赤离子修为 人生有三大不共戴天之仇。 杀父,夺妻,挖祖坟。 看着不远处并肩而立的苏长歌和鱼幼薇,楚厉阳心中剧痛无比。 莫名其妙的被抓紧天牢整天挨揍。 好不容易出来。 道侣还跟把自己送进去的人在一起。 痛,太痛了!!! 楚厉阳感觉就像是有把刀插在自己心头,不停的流血。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指着苏长歌骂道。 “苏长歌你无耻!竟然用放我出来做要挟,逼迫幼薇屈身于你。” 楚厉阳开口喊道。 声音响起。 百花楼内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苏长歌、鱼幼薇,甚至包括楚厉阳的师父赤离子在内。 所有人都一脸奇怪的看着楚厉阳。 说他脑子有问题吧。 他的确蒙到了苏长歌以他做要挟。 但他为什么会觉得,鱼幼薇会为了他屈身于别人呢? 这孩子... 不会是在牢里被人打傻了吧? 但不管怎么样,见楚厉阳出言诋毁苏长歌,鱼幼薇面色瞬间变冷。 “楚厉阳,别再在自作多情了。” “你能出来全靠你师父。” “此生此世,我只倾心苏长歌一个人,你死了那条心吧。” 鱼幼薇开口,态度决绝。 说完,为了表明心意,主动握住苏长歌的手,五指紧扣。 而此时,苏长歌听到鱼幼薇这番话,感受到手掌中传来的一抹柔软,心旌摇曳,看向旁边的她,不知道是真是假。 也就在这时。 楚厉阳看着眼前牵手的两人。 道心瞬间崩塌。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自己是小丑的感觉。 他不理解。 鱼幼薇为何对自己如此残忍。 但随即,似乎想到什么。 楚厉阳猛地转头看向赤离子,眼神略带希冀,想知道鱼幼薇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师父,真是您把弟子救出来的?” 此言一出。 赤离子顿时满头黑线。 这不是废话,除了为师以外还有谁大费周章的会捞你? 鱼幼薇? 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想到这。 赤离子将此事的经过说出来。 “傻徒儿,你能出来。” “全靠为师与苏长歌周旋,用了诸多丹药和法宝与他作交换。” “而鱼幼薇此女,对你没有半点情谊,甚至还帮着苏长歌坑为师的宝物,钧阳剑和纯阳丹都被他们二人给讹走了。” 赤离子开口,语气有些不忿,显然对法宝和丹药被坑极为不满。 但楚厉阳听到师父的话。 如遭雷劈。 道心更是直接破碎。 就像是舔狗、备胎被甩后的样子,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深情总被辜负! 既然不爱,何必伤害。 女人,你好狠啊! 痛!我的心真是太痛了! 一瞬间,楚厉阳痛彻心扉,眼中满是血丝。 如果不是体内法力被封住,他现在估计就当场失控暴走,走火入魔了。 而赤离子看到弟子这副样子。 虽然很想抽他一巴掌。 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变成这副模样,但好歹是自己的弟子。 于是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道。 “徒儿,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她根本配不上你!” 此时,听到师父安慰的声音。 楚厉阳停下抽泣。 望着眼前为救自己出来而被讹诈的师父。 这一瞬间,他好像悟了。 为鱼幼薇这样的女人伤心根本不值得,以前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 竟让师父为自己的事劳累奔波 想到这。 楚厉阳看向手牵手的鱼幼薇两人。 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只见楚厉阳面色一正,缓缓开口道。 “幼薇,你移情别恋,玩弄我的感情。” “这些我都不在跟你计较。” “全当是我自作自受,被伱这种水性杨花的烂女人所蒙骗。” “但你伙同苏长歌,用我做要挟,索取我师父的宝物,这件事不能就此算了,现在交出宝物,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 声音响起。 百花楼内陷入短暂的死寂之中。 众人都难以理解,世上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奇葩生灵。 楚厉阳师叔赤居子默默低下头。 假装不认识这师侄。 而受到如此侮辱,鱼幼薇脸上浮现怒意。 移情别恋? 水性杨花? 烂女人?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搞的好像自己背叛了你一样,不一直都是你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吗?! 自己明言拒绝了多少次? 还有赤离子。 什么叫这样的女人,配不上你徒弟? 呕~! 这两师徒真下头! 一瞬间,鱼幼薇俏脸冷若冰霜。 但正当她想回怼过去时,却被身边的苏长歌给抢先一步。 “吾曾听人言,世间有一犬,见悬崖之上有一仙果,晶莹剔透,香甜可口,欲取之,不得,于是逢人便吠此果乃我之物。” “直到一日,仙果被有缘人采撷。” “食之美味如甘饴。” “见状,犬大悲,痛哭流涕。” “此时一老犬来劝,言道,此果甚酸,食之有毒,犬便信以为真。” 说到这里,苏长歌面露讥讽之色。 “本来只当这时个笑话。”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滑稽之犬?” “未曾想今日竟亲眼所见,世间竟有如此滑稽之犬,得不到便出言诋毁。” 看着鱼幼薇被楚厉阳如此侮辱。 苏长歌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火气,开口替她怼了回去。 你和你徒弟是巨婴。 我不管。 但你们冲着我狂吠。 惹到了我,我同样没有惯着你们的义务。 而此时,随着苏长歌话音落下。 刚开始众人还疑惑,什么仙果,什么犬,不理解他突然说这个干嘛。 但很快众人便回味过来。 好家伙。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 骂人都不明着骂,拐弯抹角的损人。 将鱼幼薇比作成仙果,那条求之不得的犬是楚厉阳,而那条老狗...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赤离子和楚厉阳。 经苏长歌一比喻。 不得不说,这两人确实挺像那条滑稽之犬的,得不到就说仙果酸。 此时,鱼幼薇目光却落在苏长歌身上。 那两条狗她不管。 但是按照苏长歌刚才的话。 自己是果。 那采撷的有缘人自然是他。 食之美味如甘饴... 这就是他心中对我的想法吗? 想到这,鱼幼薇含情脉脉的看着苏长歌,一股别样的甜意在心中流转。 握住他手的柔荑不由用力。 不愿松开。 而就在这时候。 赤离子和楚厉阳这对师徒也反应过来。 意识到苏长歌骂自己是狗。 霎时,两人满脸怒意,咬牙切齿的盯着苏长歌,眼神中满是怒火。 尤其是楚厉阳,自觉被玩弄感情的他。 现在还反被抢走自己女人的人,骂自己是只求而不得的狗。 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度,反而让这对背着自己野合的两人愈发放肆! 随即,他抬步就想上前教训苏长歌。 但却被赤离子给拦住。 “徒儿你放心,为师会为你讨回公道。” 赤离子开口。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弟子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些过分,但厉阳还小不懂事。 说两句怎么了?又不痛不痒。 除此之外。 他认为自己对苏长歌已经够客气了。 不仅没追究索贿一事,甚至还想代师收徒,带他入仙门正道修行。 可没想到,苏长歌不仅不领情。 而且还骂他是老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在山上仙门是何等风光,仙道五品大能,执法长老,位高权重。 谁见了他不喊一声前辈高人。 但来到凡尘后,却被苏长歌如此侮辱,将他比作一条老犬! 心念至此。 赤离子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 刹那间。 他身上爆发出一股恐怖可怕的威压,一轮大日虚影在他头顶浮现。 “苏长歌,贫道忍你数次。” “但你竟出言侮辱贫道,莫非真以为贫道不敢对你动手吗!” 赤离子冷声喊道。 听到这话,苏长歌眼中满是蔑意。 真是笑话。 就许你和你徒儿出言侮辱别人?别人回怼你就受不了了? 随即,苏长歌开口道。 “赤离子,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磅礴无比的浩然正气轰然降临。 天地之力被镇压! 转瞬之间,赤离子头顶那轮大日虚影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众人眼前。 看到眼前这一幕,楚厉阳满脸不可思议。 他不敢相信。 数十日前还是个任自己拿捏的小儒生。 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强大,就连他师父赤离子都被苏长歌给一力镇压! 然而,就在他想着时。 身边的赤离子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只见他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一张紫色银字的符箓,看上去妙用无穷。 此时,赤居子看到这张符箓。 脊背瞬间冒出冷汗。 “师兄你收手吧,这里是大晋皇都。” “师父这符乃是用来自保。” “曾三令五申,不许对世俗的凡人使用,你用他来对付苏状元,不仅违背师命,而且还会给师门带来无穷灾厄!” 赤居子开口大声劝道。 这是临行前纯阳门祖师给赤离子的。 蕴含四品上清境之伟力。 全力催发,除非天地大儒出手镇压,否则方圆百里都将沦为焦土。 而这里是大晋皇都。 人口稠密。 恐怕数万百姓都要死在这张灵符之下。 这笔账自然要算到纯阳门头上,到时人道因果反噬,宗门运数必将大削。 更别说,还要承受大晋皇室的暴怒。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纯阳门的弟子,也要跟着一起玩完,山门方圆数千里都要被夷为平地。 师兄赤离子你不想活没关系。 但自己不想死啊! 而此时,听到师弟赤居子的话。 赤离子出言道:“师兄我自有分寸,只是想讨個公道,教训下这个狂妄儒生。” 说完,不等赤居子继续劝说。 他便催动灵符。 刹那间。 一轮更为耀眼的大日浮现。 紧接着,一股炙热霸道,仿佛能焚尽山河的气息席卷此方天地,。 苏长歌的浩然正气顷刻间就被瓦解。 看到这一幕。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没想到赤离子为了徒弟,居然连规矩都不守,也要对苏长歌下手! 正想着,赤离子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 “只要你现在向我师徒二人磕头赔罪,并归还之前索取的宝物。” “贫道便放你一马,既往不咎。” 赤离子开口,胜券在握。 毕竟这可是四品灵符,耗费无数仙材,天地大儒来了都得小心应对。 此外在他看来,自己是修行界的大能。 在修行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你一介凡人辱骂于我,只是磕头了事,交还之前本就是老夫的宝物。 这处置已经极为轻了。 但他的话落在苏长歌耳中却极为滑稽。 磕头赔罪? 交还之前索取的宝物? 你们师徒招惹自己在先,侮辱鱼幼薇在后,现在还动手以力威逼。 说什么磕头赔罪。 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一时间,苏长歌眼神变得极为冰冷。 没有跟对方废话。 感应到文宫中那嗡嗡震响的仁义之剑。 直接伸手将其取出,正好拿这两人来试试此剑的威力如何。 随即,就在触碰到剑柄的一刹那。 异象陡生! 天地间爆发出一道璀璨耀眼的光芒。 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下一刻,四面八方的浩然正气仿佛受到感应,朝苏长歌聚来。 随后,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剑浮现。 光芒璀璨却不刺眼。 所有人都能看到剑身上那刻着的,格外醒目的仁义二字。 赤离子看到此剑,莫名感觉一阵心悸。 就连手中威力无匹的四品灵符,此刻也给不了他半点安全感。 心念至此。 赤离子深吸口气,强撑道。 “苏长歌,贫道手中灵符全力催发,方圆百里数万人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你若现在罢手。” “贫道也不再要你跪地磕头。” “只要诚心道歉,归还宝物,你与贫道师徒二人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赤离子开口。 他自然不是真想鱼死网破。 只是想用周围百姓的性命来做要挟,吓唬苏长歌,让他投鼠忌器。 但就在他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苏长歌缓缓开口。 “赤离子,你仗着这身修为,包庇纵容徒弟侮辱鱼幼薇。” “甚至还以百姓的性命来要挟我。” “似你这般不明是非,专横妄行之人。” “就算修为再高,也只是个祸害。” “今日,我便以此剑。” “废了你和你弟子楚厉阳的修为,让你们不敢再恣意妄为!” 苏长歌开口,面无表情。 随后,持剑的手直接朝着两人挥动。 干脆利落。 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刹那间,一道无比耀眼,威力无匹的剑气出现在众人眼中。 还没等赤离子反应过来。 他头顶那轮霸道炙热的大日虚影,连带着他手中那张紫色符箓。 顷刻化为乌有。 随后,剑气透过赤离子两人身体。 浩然正气轰然爆发。 他们虽然没有受伤,但体内的法力却被浩然正气磨灭,修为一路狂跌。 五品...六品...七品... 一瞬间。 赤离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第九十八章: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求生欲爆棚! 大晋,皇都内。 虽已是深夜,无数百姓睡下,但一瞬间亮如白昼的光芒。 还是惊动了城内不少人。 “怎么回事?” “天怎么突然亮了?发生什么了?” “看方向,好像是勾栏那边。” 百姓们纷纷起身,看着那转瞬即逝的璀璨光芒,心中充满了无数好奇。 此刻,太学院内。 竹林深处,一座简朴的小院中。 两道身影相坐于石桌前。 其中一人白发苍苍,满脸褶皱,俨然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 但老者的眸子却出奇的亮,让他看上去虽然年迈,但却没有半点病弱的样子,反倒像是位洞悉一切的隐世智者。 而在老者对面。 坐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青年。 不算难看,但极为普通。 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但老者看向青年的目光却极其恭敬。 “本来还以为要出手帮忙。” “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此子竟然就能成长到如此地步。” “甚至继承了那位圣人的文器” “这天赋,即便放在千年以前百家争鸣,能人辈出的时代,也算最为顶尖的一批。” 看到远处那一转即逝的光芒,老者口中不由感慨一句。 随后,目光转向身旁的青年。 只见青年望着百花楼,面色平静如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老者似乎想到一些事。 “夫子,近来严直与外族蛮夷,还有这一代衍圣公走的很近。” “他们似乎盘算着怎么对付苏长歌,您看要不要敲打一下,让他将心思放到学说道理之争上,莫要搞什么阴谋算计。” 老者开口。 尊称面前的青年为夫子。 而随着他声音响起。 青年的脸上露出几分沉思之色,但并没有思考太久,便出言道。 “不用,随他去吧。” “亚圣曾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此子要走的路还很长。” “只要不祸及性命和百姓安危,其他人对他做什么都不用管。” 青年开口,神情依旧平淡。 听到这番话。 老者恭敬的点了点头,应声表示答应。 “是。” 而就在话音落下后。 月光下,青年的身影慢慢变淡,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小院内。 桌上只剩下两杯冒着白雾的茶水。 证明青年来过。 此时,老者缓缓站起身。 虽然骨瘦如柴,但体格高大,两肩宽阔,看上去显得很壮硕。 “弟子陈北溪,恭送夫子。” 老者两手作揖,一丝不苟的朝青年消失的地方行礼。 随后,缓步走进茅草屋内。 没有再去看百花楼。 ...... 与此同时,百花楼内。 伴随苏长歌挥动手中的仁义之剑,雄浑的浩然正气顿时充斥此片天地。 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 众人满脸惊愕,心中无比震撼。 数百年来。 修士和儒生之间也爆发过几次冲突。 但那最多是儒生镇压,武夫或者军队补刀斩杀修士,他们还从来没听过,有人可以用浩然正气,直接斩落修士的境界。 如此手段,未免也太恐怖了。 众人顿时脊背一凉。 毕竟都是修士,苦修几十上百年,谁不怕一朝被人把修为废掉? 而此时,躲在暗处原本准备动手的鬼脸。 看到苏长歌这一剑的风采。 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因为之前在她眼中。 苏长歌天赋虽然妖孽至极,但实力并不咋滴,全靠天地异象的庇护。 可没想到。 这男人居然背着自己藏了一手! 就这。 还需要自己保护? 一时间,鬼脸多少觉得每月八千两的酬劳,赚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但好在她很快就跟良心达成了妥协。 一来是苏长歌主动抢活干的。 二来自己也花了心思和时间守在他身边,就算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 大不了... 日后少收他们家一点钱。 然而,就在鬼脸咬着牙艰难做出决定时。 一道愤怒的吼叫声响起。 “苏长歌!你做了什么!” “修为,我数十年的苦修怎么全没了!” 楚厉阳感受到境界跌落,神色从最开始的惊恐变成愤怒,死死的盯着苏长歌。 而此时,本就上百岁高龄的赤离子更惨。 一身修为被废,沦落成普通人。 头发不停掉落,皮肤变得松弛干瘪,脸上褶皱越来越多,眼珠变得浑浊起来,牙齿也摇摇欲坠,仿若风中残烛。 此刻的他。 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有些废力。 而看到师兄这副惨状。 一旁的赤居子和赤尘子满脸不可置信,同时心中升起一股本能的恐惧。 毕竟他们修行,就是为了逃避衰老,想要长生久视。 现在亲眼目睹赤离子衰老的模样。 他们如何能不畏惧? 也就在这时,赤居子听到楚厉阳愤怒质问苏长歌的声音。 心头一颤。 不由暗骂一声坑货! 修为被废了都还不消停! 坑完赤尘子坑师父,现在还想坑贫道?! 万一惹恼了苏长歌,他一怒之下把贫道的修为也斩落了该怎么办? 想到这。 求生欲爆棚的赤居子快步走上前。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 赤居子用力的甩了楚厉阳一巴掌,留下猩红色的五指掌印。 而师叔突如其来的一巴掌。 也给楚厉阳打蒙了。 怎么回事?师叔为什么打我?他不应该替我们去找苏长歌报仇吗? 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 愤怒的声音响起。 “这一巴掌,打你目无尊长。” 赤居子大喝一声。 随后,从袖中拿出几枚滋补气血,延年益寿的丹药。 “孽障,还不快去喂你师父服下。” 毕竟是自己师兄。 不管是数百年来的师门情谊,还是兔死狐悲的同情,他都不忍看赤离子就此老死。 而听到这话。 楚厉阳回过头,注意到师父的老态。 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但很快,他就想到师叔刚给的丹药,于是没做多想,立刻全塞到师父嘴里。 “呜呜呜。” 赤离子生无可恋的看着弟子。 想让他动作慢点,但嘴巴却被塞满,根本说不出话来。 好在丹药入口不久就化开。 否则真要被噎死不成。 很快,得到丹药的滋润,赤离子的面色也红润了些许,不再继续衰老。 看到这一幕,楚厉阳长舒了口气。 随后望向师叔赤居子。 眼神中充满感激,觉得那巴掌真的该打,自己身为弟子竟然忘了师父。 接着,楚厉阳又转头看向苏长歌。 眼神中充满恨意。 “苏长歌!” “我师父不过是与你讲道理。” “劝你归还之前要挟索取的宝物,向我二人赔礼道歉。” “但没想到,你竟为此下这样的狠手,废了我和师父的修为!枉你儒道修的还是仁义,你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仁义!” 楚厉阳不管不顾的大声咆哮道。 声音响起。 苏长歌似早有预料,面色平静。 像楚厉阳这种人。 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被人宠溺,过得太顺,极度以自我中心。 任何事情、道理都是从自我角度出发。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且此类人还不少,只是有些人没楚厉阳这么明显,这么蠢罢了。 比如说那些投靠蛮夷的读书人,为了迎合自身利益,圣贤道理在他们口中,完全被曲解,成为攻讦他人的工具。 这样弯曲圣贤道理的读书人。 其心肠险恶程度。 远要比楚厉阳这样的蠢人,亦或者单纯的坏人更加可恨。 正想着。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度响起。 楚厉阳捂着脸。 一脸懵逼的看着师叔赤居子,仇人就在眼前,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打自己。 随即,出言问道。 “师叔,您为什么打师侄?” 声音刚刚响起。 就听赤居子大声骂道。 “这一巴掌,打你有眼无珠!” 说完,他看向苏长歌,语气极为客气恭敬的喊道:“苏状元。” “师侄顽劣,冲撞了您,还请见谅。”= “此事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贫道绝无半点怨恨之意,更不会为此事报仇,与苏状元为敌。” 赤居子开口,言辞振振。 他是真的慌了。 他没想到楚厉阳的嘴竟然这么硬,如今摆明不是对手,还敢对苏长歌不敬。 简直是害己害人害师叔! 而此时,苏长歌看着赤居子这副模样。 只能感叹这人太懂自保了。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很识时务,不争不吵不怒,跪起来也很自然。 同在纯阳门。 与赤离子师徒性格差距也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 苏长歌也就不奇怪了。 仙道长生本来就是追求个人超脱,隐遁于世外,而像这类人。 因为偏居一隅,几乎没受过世俗毒打,也鲜少与人接触,所以都习惯以自我为中心,感情观念和对规矩的敬畏都比较淡薄。 楚厉阳和赤离子明显偏向后者。 觉得自己是山上人。 可以御空飞行,掌控天地自然之力,因此视世俗王朝为凡间。 而赤居子妥妥的就是前者。 有感情,但不多。 苟命为第一。 不争不吵,只要不危及自身利益和生命,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而此时,就在苏长歌思索间。 服下丹药后,身体好了一些的赤离子。 满是恨意的瞥了苏长歌一眼。 随后,悄悄的从袖中取出一张金色符箓,塞到身前赤居子的手上。 “这是...大挪移符?” 接过符箓,赤居子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师兄赤离子的手上竟然还藏有这么一张底牌。 不过这样正好。 自己等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只是催动大挪移符需要数个呼吸不被打断。 但对方有浩然正气... 想到这,赤居子看着静默不言的苏长歌,顿时心生一计。 随即,一咬牙大声喊道。 “天地为证,贫道赤居子在此立誓。” “若将来对苏长歌极其亲朋家人不利,那便受五雷轰顶,地火灼烧之苦,天地同诛,魂魄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赤居子朝着天穹高喊起誓。 霎时间,伴随一阵天色变幻,隆隆隆的闷雷声响起。 像是天地在回应他。 而他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 不只是苏长歌,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只能说,像赤居子这样的人。 不一定会得道,但一般活的肯定比同时期同境界的修士更长远。 但就在众人如此想着时。 突兀间,赤居子身上爆出一阵法力波动。 “不好,他们想跑!” 见状,鬼脸拼尽全力的朝赤居子杀去,不想就这样放他们这样离开。 但她才刚现身,对方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赤居子一道声音。 “苏状元放心。” “贫道一定会遵守誓言的。”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面色平静,并没有露出遗憾或者懊悔的表情。 仁义之剑威力的确强大无匹。 仅仅挥动一剑。 便摧毁仙道四品的符箓,斩落一个仙道五品和仙道七品修士的修为。 然而,对于刚突破六品的苏长歌来说。 也仅仅只是挥动一剑,他体内的浩然正气和体力就全部消耗殆尽,现在的他,只是個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否则刚才他也不会就站着。 而是斩草除根,再补上一剑送走楚厉阳和赤离子两人。 但没办法。 百花楼主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人。 不可能对纯阳门下死手。 而仅靠鱼幼薇、鬼脸和外面的御林军,各种法宝都算上,也就和赤居子打平手。 想杀了或拿下他们极难。 更别说百花楼主到时还可能会出来喊停。 正因如此。 知道杀不死对方。 苏长歌面色才会如此平静。 而且,就算抓住对方,或者是斩草除根,对他来讲也没太大的意义。 毕竟楚厉阳和赤离子修为被废。 想要重修回来。 至少需要十几年的时间。 现在自己都不怕他们,到了那时,他们师徒更加不足为惧。 思索间。 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长歌你放心,我会将此事告知师门。” “你是为了帮我才被迫出手,师门长辈那边肯定会去找纯阳门交涉。” 鱼幼薇开口,语气轻柔甜美。 整个人近乎依偎的靠在苏长歌肩上,仰起头美目含情的望着他。 苏长歌低头望去。 以前看倒还不觉得有什么,美则美矣,但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看到鱼幼薇这靥红展笑的俏脸,白皙细腻的肌肤,一张小嘴,恰似新破的榴实,不觉有些心旌摇曳起来。 一瞬间。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的百花楼主,识趣的离开,没有去打扰两人。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踏踏踏的声音突然响起。 原来是外面的御林军看到百花楼内有异象,回过神来后立刻朝这赶来。 “苏状元,您没事吧?” 一个身穿银甲的御林军都统行礼问道。 霎时间。 氛围被打破,面前又是数百名士卒。 鱼幼薇顿时俏脸通红,害羞的抽出了手,不敢抬头去看苏长歌的眼睛。 此时,苏长歌看着眼前的都统。 格外真挚的笑道。 “苏某没事。” “多谢都统带兵前来搭救。” “不知可否告知姓名,将来若有机会,苏某必定好好答谢都统。” 苏长歌在笑。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名都统莫名感觉背后有阵冷意袭来。 第九十九章:蛮夷密谋,佛门来人,弘扬佛法! 在此事告一段落后。 因为已是深夜。 所以苏长歌并没有久留,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回到了府邸。 没办法,太子下的是死命令。 除非安然到家。 否则御林军就得随身保护他安全。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来日方长,将来还有的是时间去找鱼幼薇谈感情。 此外,苏长歌特意让御林军,将他从纯阳门那缴获的功法、宝物、丹药,一件不留,全都上交给朝廷,或者说陛下。 之所以这样做。 当然不是他大公无私。 而是这点东西,陛下和太子坐拥四海,根本就不缺,也用不到。 在此提一嘴。 延年益寿的丹药对皇室没太大用。 如果说浩然正气和仙道已经极不对付。 那皇室身上的国运龙气,就更是与仙道水火不容,就连强身健体的丹药效果都得打折扣,延年益寿的丹药更是半点用都没有。 曾经有不少皇帝不信邪。 毕竟已经大权独揽,成为天下之主,又有谁不想一直坐下去? 但可惜。 这些皇帝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甚至有的因为太过执着。 一心追求长生,耗费大量钱财,导致民不聊生,世间多出无数妖魔。 以至于社稷沉沦,江山四分五裂。 直到本朝太祖皇帝崛起,替三尺剑平定各方势力,天下才安稳下来。 而后,太祖为防止后代子孙像前朝亡国之君那样,痴迷仙道,天下大乱,因此下令,子孙后代永不得追寻仙道。 更不能建立国教,任命方外之士为官! 就这样,百年时光过去。 直到现在为止。 大晋与仙道的关系一直很淡,远没有前几朝与仙道的关系紧密。 皇室成员甚至是避着仙道修士走。 回到正题。 正是因为知道皇室用不到仙道之物。 苏长歌才全部上缴。 而等到翌日。 果然不出所料,陛下将这些东西又退了回来,算做是赏赐。 这一来一回,原本只是私下的交易。 现在改成走朝廷公账了。 纯阳门将来要是以此为借口发难,其他人也找不到由头借题发挥。 除此之外,仙道之物在大晋虽然不犯忌讳,但交给朝廷,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表现,皇帝和太子也会对他更放心。 毕竟将来要推行新政。 还是得维系好与皇权之间的关系。 做完这些。 苏长歌便开始去做其他事。 大晋钱庄,工部的工匠还在搭建。 目前不需要太操心、 而教书。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教的道理再多。 不如让他们亲自到民间走一遭,看一眼大晋百姓的真实情况。 顺带再交一篇几千字的感悟和报告。 至于自己干什么? 大晋与蛮夷之间两军对决在即。 如今只剩下差不多二十天。 作为统帅,他自然不能真就一点不管,全甩手交给霍武去操训。 苏长歌准备这段时间过去跟着一起训练,并且加强营地戒备,派人保护将士的家属亲人,防止蛮夷或其他小人玩不起,用下毒、暗算、威胁等阴损手段。 毕竟这世上不是谁都守规矩。 用盘外招的不在少数。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谨慎提防点好。 ...... 与此同时。 鸿胪寺内的蛮夷落脚处。 一众蛮夷和读书人聚集在此。 托托木脸色发白的靠在榻上,还没从上次的打击中康复过来。 “王子。” “听说昨夜皇都勾栏内有异象出现。” “黑夜瞬间亮如白昼。” 此时,一名读书人开口说道。 但听到异象。 托托木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该死的,大晋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异象?甚至就连勾栏这种地方都有! 而此时,身旁的亲信看到他这副模样。 立即出言喝止读书人。 “闭嘴,别忘了。” “今日我们在此是讨论怎么对付苏长歌,而不是聊这些有的没的。” 亲信开口,斥责面前这名读书人。 听到这话。 读书人觉得有些委屈,继续道。 “据消息,昨晚的异象似乎是苏长歌搞出来的。” “不才的想法是,这类读书人最怕的就是清名受损,或许我们能以此为由,捏造流言,说他淫邪不堪,败坏他的名声。” 读书人开口。 刹那间,不少人眼前一亮。 他们早就有所耳闻。 大晋的读书人最爱惜名声,就算是狎妓也是偷偷去,否则会受人奚笑。 苏长歌出现在百花楼,或许可以... 突兀间,还未等他们深想。 就见不远处,趴在一张铺了床褥的桌子上地年轻人冷笑道。 “愚蠢!” “要真有这么容易,太学院的院长早就扳倒苏长歌了。” “还用着你们在这想?” “你们可知,苏长歌当上太学院夫子的第一天,就带着学生去逛勾栏,并为花魁作出千古诗词,扬名整个皇都。” “他会怕你们以此败坏他名声?” 真琏伽开口。 他刚从狱中放出来,屁股上挨了几十棒。 本来照大晋规矩,托人塞钱给衙役,打的时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多少事。 谁知道朝廷突然派来个监刑官。 衙役们见状,知道惹不起,因此虽然收了钱,但也只能按平常的力道来打。 正因如此,真琏伽的屁股遭了秧。 但他也对苏长歌愈发忌恨! 而此时,真琏伽的声音吸引了众人注意。 大伙纷纷朝他看来。 而之前提意见的读书人似乎有些不服气,开口继续道。 “就算不能以逛勾栏为由,但我们可以捏造其他不堪的流言来毁掉他名声,反正百姓们也不在乎事情的真相。” 读书人满脸自信的说道。 但听到这话。 真琏伽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天地异象就摆在眼前。” “怎么毁?” “真当大晋的百姓全跟你一样是傻子吗?” “而且就算有部分人信了,你觉得以苏长歌的性格,会在乎这些人嘛?” “此人虽然好名,但却不惧流言蜚语。” 真琏伽开口,直接否决。 他虽然不懂苏长歌。 但严院长和学宫那群夫子懂啊。 刚才这些都是出狱后严院长讲给他听的,说是可以助他对付苏长歌。 也就在这时。 伴随真琏伽的声音响起。 房间陷入寂静。 那名读书人还是心有不甘,但自知人微言轻,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良久。 一名体格壮硕的蛮夷大汉不满的说道。 “要我说,你们这群大晋的读书人一个个都像个娘们。” “干起事来磨磨唧唧,想这想那。” “那苏长歌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身体孱弱的书生罢了。” “咱们只要找准时机下手,或者雇佣大晋的刺客去刺杀,以他身手,就算侥幸逃过一回,也不可能回回都安然无恙。” 蛮夷大汉瓮声瓮气的说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 不整这些虚的。 用最元始粗暴的方式解决掉苏长歌。 如果嫌脏手,怕惹麻烦,那就交给大晋的刺客,让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 此时,随着声音落下。 身材魁梧的蛮夷们纷纷出声应和。 觉得此计甚妙。 甚至就连托托木都有些意动。 毕竟在文采上,自己这边最能打的洪畴都倒下,现在还昏迷不醒。 而既然无计可施,还不如掀桌子。 正想着。 真琏伽的声音再度响起。 “愚蠢。” “你以为大晋是我们草原吗?” “动不动就杀人。” “而且,苏长歌虽是一介读书人,但武道已经入品。” 说到这里,真琏伽想起上次挨打的记忆,脸色陡然阴沉下去,接着继续道:“不仅如此,他身边还有高手在暗中保护。” “想要杀他,起码需要三个五品高手或者两个四品高手。” “咱们从哪去找?” “再者,大晋的皇帝看重苏长歌。” “一旦他出了事。” “恐怕整个朝堂都要为之震动,万一查到是我们派人,影响两国和谈...” 真琏伽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看向托托木。 对他这些手下,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毕竟这群人连苏长歌武道入品,暗中有人保护的事都不知道。 就这,还准备对付他? 简直可笑至极。 而此时,托托木注意到真琏伽的神情。 知道被小瞧的他。 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边莽夫居多,读书人也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 平常拍拍马屁,讨好一两句还行。 真要想计策。 唯一靠谱点的就只有洪畴,但他现在却不在这里,以至于被真琏伽给小瞧了。 正当托托木如此想着时。 一道声音响起。 “诸位,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苏长歌难对付,但可以对他身边亲朋好友,还有弟子下手。” 有个吊梢眼的读书人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 众人目光再次亮起。 对呀。 动不了苏长歌,那就动他身边的人! 想到这。 众人视线习惯性投向真琏伽。 怕他又提出反对意见。 而此时,只见真琏伽缓缓点头道。 “此策虽然阴损,但苏长歌屡次羞辱我王庭,跟他不需要讲什么规矩道义。” 真琏伽开口。 他对苏长歌可谓是恨之入骨。 如今既然伤动不了他。 那就找他身边人的麻烦,算是讨债报仇前的利息,以此来泄心头之愤! 想到这。 真琏伽不由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 屋外传来几道惊呼声。 “慧贤大师!” “您不是在王庭吗?怎么过来了?” 声音响起。 屋内托托木几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慧贤大师相传是某位佛陀转世。 自幼便具佛缘,五岁阅百经,十岁通经义,二十岁时与高僧辩经不弱下风。 时至今日,才刚三十出头,就已经踏进六品禅定境,掌握诸般佛门神通,通晓各部佛经,再过几年便会被定为佛子。 可是此刻。 他不应该是在王庭,或者灵音寺吗? 正想着。 房间的门被一阵风轻轻推开。 只见一个身披袈裟,面黄肌瘦,满脸苦瓜模样的僧人走了进来。 “南无阿弥陀佛。” “贫僧见过各位施主,托托木王子。” 慧贤双手合十行礼。 见状,众人不敢自视甚高,恭敬向慧贤的行礼,齐声喊道。 “见过慧贤大师。” 佛教在大晋没有立足之地。 但在西域诸国却是霸主级别,甚至有人以一国之力来奉养佛教。 草原上的牧民,本来是不信仰佛教的。 可随着草原王庭的崛起。 为了维护统治。 不仅引入了大晋读书人,还允许佛教在草原传道,愚化治下百姓。 此时,托托木看向眼前的慧贤, 好奇的问道。 “大师,你突然前来,可是父汗有什么事让你转告本王。” 闻言,慧贤点了点头。 “王子,可汗让贫僧转告您。” “王庭已经准备动手平定闹事的部落。” “您这边无论如何。” “也要赢下与大晋的对决,并且一定要达成和谈,稳住大晋。” “同时还让贫僧将这个转交给您。” 慧贤开口。 说完。 他从僧袍下拿出个小瓶递给托托木。 “这是?” 托托木接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是条漆黑的长虫,安然的躺在瓶底,口中獠牙让人心悸。 看到此虫,托托木的脸颤了颤。 此物名叫噬魂虫。 被它蛰了的人短时间内将会激发潜能,神勇无比。 但等过了这段时间,血肉就会发生崩坏,同时神魂遭受重创,从此沦为混吃等死的废物白痴,跟死了没啥区别。 想到要给一直追随自己手下用。 托托木眼中有些犹豫。 要知道,这可都是他自己的精锐,全死在大晋的话,对他而言损失不小。 但换个角度来看。 父汗如此看重这一战。 甚至不惜牺牲将士的性命也要打赢。 若自己得胜而归。 那便是草原王庭的功臣,父皇也会更加器重自己,将来这可汗之位... 想到这。 托托木眼中陡然闪过狠色。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更何况是两百名士卒。 为了父皇的器重和汗位! 值了! 随后,托托木看向真琏伽等人。 “你们暂时不要对苏长歌及其身边人下手,或者下手的动静小一点。” “切记一定,一定不能暴露。” “若是坏了我王庭大计,不管是谁,本王都不会轻饶!” 托托木开口,眼神凶狠无比。 相比于报复苏长歌。 显然稳住大晋,赢下这场对决更重要。 听到这话,真琏伽脸色一沉。 但他也知道轻重缓急。 如今可汗特地派慧贤大师过来,说明他无比看重这件事情。 万一因为自己而影响大计,王庭追责过来,不仅是自己,连带着背后的家族也得倒霉,他虽想报复苏长歌,但也不急于这一时。 思索间。 真琏伽看着面前的慧贤。 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师,大晋有一读书人,名叫苏长歌,精通儒道之理,天资横溢。” “您不是喜欢与人辩经明义吗?” “来都来了。” “何不与他辩驳一番,或许能有所得。” 真琏伽开口提议道。 既然耍阴招下狠手行不通。 那完全可以借佛教之手,堂堂正正的在道理上打苏长歌的脸! 只不过,听到这番话。 慧贤却是兴致缺缺。 他又不傻,自然看穿真琏伽在故意挑拨。 而他这次来大晋另有目的,对与人辩法并没有太大兴趣。 随即,慧贤行了个佛礼。 “南无阿弥陀佛。” “贫僧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弘扬佛法,让大晋百姓聆听我佛教诲。” “并无与人辩法之心。” 慧贤说完。 便转头朝门外走去,不作半步停留。 第一百章:儒佛辩法,上古先圣学问,吾心已在极乐世界! 大晋皇都,热闹繁华的集市上。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阿姊,夫子让我们到民间体察百姓的生活。” “你带我来这干嘛?” “不应该和赵恒他们一样,到城外的乡下去吗?” 慕子白不解的看着姐姐。 听到声音,慕子清并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我大晋的百姓,又岂止乡野之民?” “城中之民一样是大晋百姓。” “而且,赵恒他们既然去了,我们再跟过去也没什么意义。” “不妨另辟蹊径,体察城中之民。” 慕子清身穿一袭儒衫,清冷俊俏,吸引不少来往路人的目光。 说完这番话后。 她没有再理会弟弟慕子白。 来到路边卖菜老妪的面前,蹲下身子,俏脸展露笑意的问道。 “老人家,你这菜多少钱一捆?” “三文钱一捆。” “这些都是老身大早上从土里挖出来的,新鲜的很。” 看着眼前的俊俏书生,老妪颤巍巍的伸出三根手指头,同时为防止面前的读书人嫌贵,连忙赔笑的补上了一句。 慕子白听到这话。 看向地上那一大捆新鲜的野菜,有些惊讶的感叹道。 “才三文钱?好便宜啊,” 慕子白出生卫国公府,乃大晋顶级权贵。 自小锦衣玉食,就算是花钱,出入的地方也大多是用银两来结账。 铜钱他还是真没怎么用过。 而此时,慕子清懒得搭理身边的傻弟弟,继续开口问道:“老人家,这些野菜你一天大概能卖掉多少捆?” 声音响起。 卖菜老妪愣了一下。 但看着面前两人的贵公子打扮,不敢有所隐瞒,如实说道。 “大概一二十捆吧。” 老妪开口。 闻言,慕子清轻轻点头。 然后从腰间荷包中拿出半两碎银子塞到老妪手中,开口笑道。 “老人家,这些菜我都要了。” “什么?” 看着手里银子,老妪惊了一下。 随后急忙出言喊道:“老身谢过公子,但您给的实在太多了。” “老身这些菜哪值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就相当于五百文钱。 在老妪算来,她的这些菜全给这位公子,最多也就值七八十文钱。 正此时,慕子白的声音响起。 “老人家,您就拿着吧。” “我...兄长心善,正好今天您也可以早点收摊回去歇息。” 察觉到身边的眼神,慕子白立即改口。 而老妪听到这话。 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孙子,还有久病在床的老头,也就没再执拗。 前面开口是不想占这两位公子的便宜,但人家既然不介意,自己家也不是很阔绰,四百文钱已经快够买半石米了。 如此想着。 老妪一脸感激的看着慕子清。 “两位公子心地善良,老身感激不尽,请受老身一拜。” 说完就要行礼。 但却被眼疾手快的慕子清扶起。 “老人家,您折煞晚辈了。” “子白,墨迹什么,还不快拎着菜走,还有很多地方要逛呢。” 慕子清吩咐一句,抬步继续向前走。 闻言,慕子白有些懵逼。 啊?真要这菜啊? 还要我拿着? 慕子白看着新鲜到上面还有泥巴的菜,本能的有些抗拒。 但迫于压力,还是拎起装菜的篓子,紧跟在姐姐的身后,一路上东问问,西瞅瞅,问的大多都是些比较平常的问题。 比如货物多少钱,平常吃什么等等。 总结起来就是吃穿住行。 很快,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两人在皇都逛了数个时辰。 从城东一路逛到城西,中间还吃了碗面,但差点没给慕子白吐出来。 “姐,今日我方知百姓疾苦。” 回想起早上的所见所闻,走在街道上的慕子白感叹一句。 生来就在云端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人竟然为了几文钱而整日劳累奔波,吃的东西也尽是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知道就好。” “夫子让我们体察百姓。” “就是想让我们知道百姓艰难,将所自身所学用于改善百姓生活。” 慕子清开口。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问过府上仆役,但没想到真实情况会更惨。 这些百姓,完全是在泥水里打滚。 整日辛苦劳累。 追求的也不过是温饱二字。 然而,这还是大晋皇都,城外乡野百姓过的只怕会比这更惨。 想到这。 慕子清幽幽的长吐口气。 也就在此时,身旁路过百姓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南市那边来了个没头发的怪人。” “说只要信啥子佛,将来死后就可以进到西方极乐世界,不用再担心温饱,也不会被人欺辱,大家在那里都是平等的。” “还有这好地方?” “你们说,那佛是什么东西?”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佛?他们不是只在西域吗?” 慕子清眼中闪过异样。 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佛这一词,评价为夷狄之法,野蛮愚昧。 其中,佛门弟子叫做和尚,乃是出家之人,方外之士,不能成亲,不能杀生,不能说诳语,不能饮酒吃肉等等。 规矩戒律多得很。 就有点类似于理学那样的死规矩,视佛之言为标准,口必谈佛。 但慕子清却从未见过佛教弟子。 正因如此。 听完百姓们的话。 慕子清对怪人口中的西方极乐世界,以及众生平等产生了好奇。 想去见识下佛教的佛理。 “子白,咱们去看看。” 慕子清开口。 说完,就朝百姓嘴里的南市走去。 慕子白连忙跟上。 很快,两人匆匆来到南市。 但这里已经人满为患,百姓们乌泱泱一片,围成一圈看热闹。 见状,慕子清两人几个腾跃跳上楼顶。 从高处俯视下方众人。 此刻,只见人群中间。 一个脑瓜子锃亮,身披袈裟的男人,盘腿坐在地上,面色和善。 “南无阿弥陀佛。” “诸位檀越,凡修持我教之佛法,诚心念佛,死前诵响我佛法号。” “死后不堕阿鼻地狱,入我西方极乐世界,从此因果不沾,是非不染,众生平等,无贫富、贵贱、高下之分。” “亦无需再忍受饥饿、寒冷、辱骂、鄙夷等一切苦难。” 慧贤开口,脸上露出和善之色。 作为佛门高徒。 他这次前来大晋弘扬佛法,做足了准备,因此才没说什么晦涩佛理。 只谈修持他西方佛法能带来的好处。 毕竟百姓们愚昧无知。 就算讲授佛理,他们也听不懂含义 既然如此,百姓们喜欢什么,他就往极乐世界加什么,满足他们的希冀。 而此时,慕子清听到慧贤的话。 有些大失所望。 说的听好听,什么众生平等,无一切苦难,但死后才去有什么意义? 正想着。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尔等夷狄之法。” “竟然也到我大晋来卖弄!。” “什么西方极乐世界,众生平等,全是子虚乌有,骗人的东西。”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生缓步上前, 眼神冰冷的看着慧贤。 “姐姐,这人好像是学宫的李夫子。” 慕子白看清中年儒生的长相,觉得有些眼熟,不确定的说道。 “嗯,就是李夫子。” 慕子清点了点头。 这李夫子同样是朱圣理学门徒。 儒道八品,学问还是有的,但就是张口闭口仁义道德,先王之治。 他之所以站出来怼地上的和尚,也不足为奇,如果说在理学眼里,心学是内部异端,那佛学就是妥妥的异教徒。 见到了之后。 还坐视对方大肆宣扬才是怪事。 而此时,看到面前儒生。 慧贤面不改色。 “南无阿弥陀佛。” “贫僧法号慧贤,敢问施主如何称呼。” 慧贤满脸和善笑意的说着。 “李伦。” 儒生李伦语气格外平淡。 他乃是凑巧路过,见大晋竟然有和尚宣扬佛法,于是立即上前阻止。 就在这时。 慧贤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施主。” “你刚才言我佛法乃是夷狄之法,可有何依据凭证?” 慧贤开口问道。 闻言,李伦毫不客气的说道。 “伏以佛者,夷狄之法耳,吾中土之国,上古未尝有之。” “况且,佛者本夷狄之人,与吾中土之国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 “如此,岂非夷狄之法?” 李伦开口,声音振振。 论点总共有三个。 一来佛法出自外族夷狄,跟中土之国没有半点关系。 二来佛教弟子是夷狄之人。 穿的不是大晋衣服,嘴里讲的不是上古圣贤传下来的礼法道理。 三来就是教义,佛门提倡出世修行,抛弃父母亲人,远遁朝堂之外,这种行为对君主没有仁义,对父母没有亲情。 简而言之。 就是从地域、服饰、礼法道理和教义上,将佛教定性为夷狄之法。 而此刻,伴随李伦的声音落下。 周围传来叫好声。 “好!李儒说的精彩!” “可笑这夷狄粗鄙之法,竟恬不知耻,敢来我中土之国宣扬道理。” “吾中土之国,一直秉承上古先王之法,受仁义礼法教化,有君臣之仁义,父子之亲情,何须学这夷狄之法。” 人群中,一阵读书人的声音响起。 佛法是什么他们不懂。 但骨子里那上古先王之法所带来的优越感,让他们天然瞧不起夷狄之法。 佛法? 那是什么? 哦,是夷狄之法啊。 懂了。 原来是小垃圾。 而此时,听到周围人的奚落嘲弄。 慧贤依旧双手合十,面露浅笑,没有露出半点恼怒不满之色。 待到众人奚落完后。 缓缓出言道。 “佛,大圣人,降中天竺国。” “尔等所言中土之国,乃天竺之东境边方,岂当以中天为夷? “吾所言佛理。” “皆先佛之道,岂非法言?” “坏色袈裟,出世标格,岂非法服?” 慧贤开口,驳斥李伦的话。 佛,同样是圣贤,降生于中土天竺国。 你们大晋,其实是中土天竺以东的地方,居然把我们当夷狄? 同时,我口中所讲的佛理,全都是上古佛陀传下来的道理,佛陀也是圣贤,我们效法他,难道不跟你们效法先王一样? 身上的袈裟,同样有规范。 难道不跟你们效法先王之服一样? 三言两语。 就将李伦所提出地域、衣服、礼法道理,通通反驳回去。 而此刻。 伴随慧贤声音落下。 李伦的脸上多出几分怒色。 他没有想到。 这个佛教和尚竟如此恬不知耻。 不仅将自己口中的佛陀视为圣贤,更将自己夷狄之地定为中土。 但要想驳斥慧贤的话有错。 就必须证明他口中的佛陀不是圣贤,天竺不是中土之国。 可这该怎么证? 一时间,李伦无法引经据典去反驳。 也就在这时。 慧贤的声音再度响起。 “尔儒道亚圣曾有一言,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 “行法王法,故君不得而臣,为出家士,故父不得而子,然于忠孝之道,所以报君与亲者,非世俗区区而能所比。” 第一句话乃是儒道的一则典故。 曾有人问亚圣。 舜成了君王。 之前的君王‘尧’,还能不能将他当作臣子对待? 舜的父亲还能不能将他当儿子对待? 亚圣说,舜成了君王,依旧对尧抱有忠义之心,舜勤于王事,虽然没时间在父亲身边侍奉,但他爹作为舜的父亲,已然尊贵到极致。 舜这是以治理好天下的方式。 来奉养自己的父亲。 舜此举,不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名望,就将忠孝之道抛之脑后。 这才是最佳的忠孝之道。 而慧贤在此,借用了亚圣的这句话意思。 说遵循佛理,一样忠于君王,出家之后,一样孝顺父母,只是我们报答君王和父母的方式,不是世俗普通忠孝能比较的。 这不是你们儒道亚圣所提倡的吗? 听到这番话。 李伦瞬间气的浑身发抖。 夷狄之法! 安敢拿我圣贤之学做文章! 随即,李伦恼羞成怒的吼道。 “夷狄之佛,也配称圣,夷狄之地,也配言中土!夷狄之法,也配谈忠孝!” “吾上古先圣之学问,岂能容尔歪曲!” 李伦开口,近乎咆哮。 霎时间。 他运转体内浩然正气朝慧贤压去,想要镇压这个满口胡言的妖僧! 见状,慧贤不愠不恼的摆出拈花指。 “李施主。” “若尔觉得贫僧刚才所言有误,大可法先王之言,引经据典。” “何故在这强词夺理?” 伴随声音响起。 慧贤脑后浮现出一轮金光,李伦的浩然正气被悉数化解。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啧啧称奇。 虽然跟苏长歌的天地异象没法比,但好歹会发光,颇有一股神圣之感。 而就在这时。 上空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慧贤和尚。” “你刚才说修持佛法,死后诵响佛号,便可入极乐世界。” “吾以为此言甚是荒谬。” “心即是理,世上何来极乐世界?” “吾心已在极乐世界。” “既如此,为何要死后再去?” 声音响起。 众人皆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两位身穿儒衫,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郎,居高临下,俯视地上的慧贤。 第一百零一章:这位施主,你与我佛有缘!度化苏长歌! 吾心即是极乐世界? 声音入耳。 慧贤和尚的佛心猛地一震。 看向房顶上那个出声的翩翩少年郎,脸色微变,眸中满是惊愕。 虽然不懂心即理是什么意思。 但吾心即是极乐世界,吾心即是净土,乃是他们佛修追求的境界。 只是百姓们听不懂,佛陀为了传教,弘扬佛法,才整出西方极乐世界,用来招揽信徒,并将他们死后魂魄引入净土。 简而言之。 用表象去哄骗大众百姓信佛,然后再从中挑选聪慧之人传授真正佛法。 但慧贤不觉得佛陀有欺世之嫌。 毕竟若世人皆皈依我佛,依佛法行事,这天下难道不是极乐世界吗? 只是慧贤没有想到。 佛法真谛。 竟被大晋一个少年郎给一语道破! 缘,此子颇具佛缘! 一时间,慧贤心中激动无比,看向慕子清的眸子闪过精光。 “南无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姓名?” 慧贤开口,双手合十。 “辩法就辩法,问吾姓名作甚。” 慕子清并没有回答。 她并不喜欢出风头,此时站出来,只是不想让夷狄之法欺辱儒道学问。 毕竟自己现在也是儒道心学正统。 就算再看不惯理学。 大家都是站在儒道体系内,焉能坐视夷狄和尚在大晋大肆宣扬佛法。 而此时,听到慕子清的话。 慧贤微微一怔。 但随后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点头道:“确实,刚才是贫僧着相了。” “尔刚才言吾心即是极乐世界。” “不知可有何证明?” 慧贤自然不可能去反驳这句话,否则就是驳斥自己的佛法内核。 同时,他此刻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辩法上,而是想试探眼前少年郎的佛缘深浅,然后将他渡他佛门,传授佛法。 听到慧贤的话,慕子清出言道。 “尔所言的西方极乐世界。” “无贫富、贵贱、高下之分,无世间一切苦难,众生平等。” “然贫富、贵贱、高下之念皆由心起。” “吾心若澄净通明,以平常心对待世间一切,不动妄念,众生在我眼中自然平等。” “如此不必等死后。” “吾心已身处汝所言极乐世界矣。” 慕子清开口。 她并没有驳斥极乐世界的存在,而是用心学兼容了极乐世界的概念。 你谈要死后才能过去。 可我儒道心学,活着就能够实现。 而她的话落在慧贤耳中。 如暮鼓晨钟! 好一个吾心若澄净通明,不动妄念,此心便身处极乐世界! 此子佛性之深,简直是闻所未闻。 若不是他为大晋人,身上又没有佛法的痕迹,慧贤都以为他是佛陀转世。 随即,慧贤缓缓起身,出言道。 “妙,太妙了。” “这位施主之言,与我佛有缘。” “尔可愿皈依佛门,修持我佛门无上妙法,入极乐净土,消一切世俗苦恼。” 慧贤开口,腾空而起。 目光诚恳真挚的看向慕子清。 而听到他的话。 慕子清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皈依佛门?” “尔在此以大言欺世,用极乐世界无一切苦难,众生平等之理来利诱百姓。” “也敢妄谈无上妙法?” “简直是恬不知耻!” 慕子清开口,怒斥对方之前所言。 她是真瞧不起佛门的所作所为。 与夫子的知行合一,经世致用相比,佛门之法太小,只能渡己,不能渡人。 而此时,伴随声音响起。 慧贤却是不恼。 “施主,你着相了。” “你已言明,西方极乐世界在心中。” “百姓修持我佛无上妙法,其心可入此无上之境,贫僧何曾欺世?,” “更何况,我佛慈悲,曾以大法力发下宏愿,凡我佛门信徒,修持佛法后若不得极乐,死后诵响佛号,可接引其入极乐净土,不入轮回,众生平等,无一切苦难。” 慧贤开口解释道。 佛起慈悲之心。 传下佛法,使苍生皆可成佛,并以大法力接引天下苍生入极乐净土。 这样的行为怎么能叫欺瞒世人? 只是世人愚昧,不懂佛法真谛,所以才用表象伪装,让世人先生出向佛之心。 手段谈不上光彩不光彩一说。 本心一定是好的。 此时,慕子清听到慧贤的话。 低头沉吟数秒,接着凝声说道:“和尚,你说我着相了。” “但依我看,你才着相了。” “何须修持佛法,才能入极乐之境,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吾修儒家善养浩然正气,心存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本心不为外物所动摇,任何境遇皆能处之泰然,快意世间。” “如此,岂非身处极乐世界?” 慕子清开口,驳斥了回去。 而听到这番话。 慧贤脸上已经不是惊愕,而是震撼了。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以儒家浩然之心看世间,天地皆是极乐净土,妙,太妙了! 此子佛性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若将其渡入佛门,将来可为佛门之柱梁,甚至成为佛子也说不定。 随即,慧贤开口说道:“儒家讲究三纲五常,上下尊卑,人伦之礼,谈何极乐?唯有我佛门,以众生平等之心观世间一切物,如此方是真正极乐之境。” 此言一出。 慕子清唇角轻轻抬起。 “哦?” “和尚你这意思,是觉得我儒道之法,不如你佛门之法?” 慕子清开口。 声音落下。 还不等慧贤出言回答。 之前辩法失败的李伦就怒声吼道。 “区区夷狄之法,也敢妄自尊大,我儒家先王之法,远胜夷狄多矣!” 李伦开口。 这个时候就别管什么心学理学之分。 一致对外怼佛门就完事了。 此时,听到地上的声音。 慧贤眉头微蹙。 双手合十,诵响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并无此意。” “但仅以众生平等之理来看,请恕贫僧直言,儒家确实不如我佛门。” 慧贤开口。 一言瞬间激起千层浪。 霎时间,人群中的读书人一个个都露出不忿之色。 “番邦夷狄,连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的道理都不懂,就妄谈众生平等,言我儒道不如佛门,简直可笑至极!” “夷狄之法,滚出我大晋!” “吾儒家先王之法,也是你一个粗鄙夷狄所能侮辱的!” 儒学受辱,读书人们纷纷开口。 众生平等? 这些什么鬼话? 不只是儒道。 就连大晋百姓也听不惯这个。 否则你把皇权当什么,把权贵士大夫当什么,我们不是人上人? 也正是因此,就连苏长歌也只敢说自身以平等态度去待人。 而慧贤虽然表达的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偏偏加上一句儒家不如佛门,惹怒了众人,以至于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本意。 此时,慧贤也知道自己一时心急。 想要渡眼前少年入佛门, 以至于说错了话。 一瞬间,慧贤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看到这一幕。 慕子清眸中露出几分笑意。 随便挖个坑。 这笨和尚就掉进去了。 她的本意从头到尾,就是坏了佛门传法,现在已经做到了。 “子白,我们走。” 看着被人谩骂的慧贤,慕子清回过身,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毕竟佛门之法,大言欺世,虚的很,哪有夫子之法高深,知行合一,脚踏实地的行,一身学问皆用来改善百姓生活。 吾儒万理皆实,佛门万理皆空。 然而。 就在慕子清准备离开之际 一声悠扬的佛号响起。 “南无阿弥陀佛。” “施主,你佛性深厚,与我佛有缘。” “待你听贫僧将我佛经义授你,自会明白我佛门才是无上妙法。” 慧贤开口挽留。 但慕子清却不为所动,继续离开。 佛门经义?笑死。 我放着夫子的道理不学,去学你这佛门经义,岂不是舍近求远。 慧贤见状,眸中闪过一抹毅色。 佛度有缘人。 如此具有佛性之人,岂能任由他被儒家的道理坏了本心。 随即,慧贤手上凭空出现一个金钵。 朝慕子清方向扔去。 金钵在半空中变得越来越大,似乎要将慕子清两人给盖住。 也就在这时。 数道身影从暗处跳了出来。 其中一人随手一掌。 就将慧贤的金钵给拍飞出去。 “夷狄和尚,也敢对我家公子出手!” 黑衣人开口,声音冷酷。 “五品武夫?” 看着面前黑衣人,慧贤面露惊讶之色。 他没想到,这个少年郎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在暗中保护。 也就在这时,慕子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一个西方来的秃驴。” “竟从背后偷袭,想强行将人度入佛门,果然是夷狄之法,野蛮粗暴。” “与吾夫子之心学相差甚远。” “玄一,将这和尚拿下,送入官府大牢,依法处置!” 慕子清开口。 正好替夫子的心学在百姓当中扬名。 “诺。” 叫做玄一的黑衣人点了点头。 运转气劲,身形一闪,朝慧贤方向奔去,想要将这狂僧给拿下。 而此时,慧贤面露疑惑之色。 “心学是何物?” “那少年莫非就是学了儒道此派,才不肯皈依我佛门?” 慧贤心中思索之际。 看到朝自己掠来的黑衣人,不慌不忙的道了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公子与佛有缘,贫僧定会让施主心甘情愿皈依我佛门,修习无上妙法。” 话音落下。 慧贤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作为来大晋传道的准佛子。 除了修为已臻六品,他身上自然有不少保命逃脱的法宝。 看到这一幕,慕子清有些遗憾,本来若抓住这和尚,抵御外教传法之功,妥妥的要落在夫子头上,现在只剩下扬名。 随即,慕子清看向下面的百姓。 大喊一句。 “外族夷狄之法,与我儒道心学相差甚远,败走而逃!” 伴随声音响起。 百姓们虽然不懂心学是什么,但能对付夷狄,肯定是好学问。 一时之间,纷纷夸耀起来。 而李伦等理学门徒,冷哼一句,但也未说什么,拂袖离开了这里。 毕竟他们就算再看不惯心学,但劝退佛门慧贤是真,在这种大是大非上,李伦还不至于跟心学唱反调,颠倒黑白。 随后,帮助夫子心学小扬名一波。 慕子清也并未久留。 带着弟弟慕子白一起打道回府。 准备将今日在城中的所见所闻写成感悟和报告,等过些天交给夫子。 ...... 与此同时。 慧贤在离开集市之后。 没有再去传法。 而是回到了鸿胪寺,找托托木,询问他是否知道心学之事。 房间内,托托木问策群贤。 但谈论的不再是怎么对付苏长歌,而是如何对付大晋的铁骑。 “王子,依在下之见。” “可以让人给大晋将士下毒,或者劫走其家属威逼利诱,亦或者....” 吊梢眼的读书人还想继续说下去。 一道佛号便在众人耳边响起。 “南无阿弥陀佛。” 慧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双手合十,面色不悲不喜。 “大师,您怎么回来了?” 见状,托托木有些好奇的问道。 之前还说要去弘扬佛法。 这才多久就跑回来,难道发生什么事,传法之行无疾而终? “王子,你可知儒家心学?” 闻言,慧贤直接问道。 作为佛门中人,他对托托木等人成天想这些阴损手段很瞧不起。 但他是出家人,并不想插手这些事。 而此时,听到慧贤的话。 屋内的真琏伽眼前顿时一亮,立即出言道:“大师,我知道。” “心学乃是大晋儒生苏长歌的学说。” “心即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被儒道正统视为歪理学说。” “您找他可是有事?” 真琏伽开口,说出自己对心学的了解。 “心即理,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闻言,慧贤陷入沉思。 但很快,就见他面露笑意的感叹道:“原来如此,此学乃我佛法分支。” “未曾想大晋有如此多深具佛缘之人,可惜皆被儒道所误,只知天理,不知我佛无上妙法,困于尘世贪嗔痴三毒当中。” 说到这里。 慧贤顿了顿,目光看向真琏伽。 “尔可知苏长歌的情况。” “他现身在何处?” 慧贤开口,询问苏长歌的事。 “苏长歌还未成家,父母亡故,兄长是当朝吏部尚书,两人同在一座府邸。” “他现在大致,可能,也许在府上吧。” 真琏伽不确定的说道。 声音响起。 慧贤没有再理会他,直接抬步离开。 父母亡故,还未成家? 就剩一个兄长,还是当朝权贵? 妙!太妙了! 孑然一身,没有太多尘缘牵挂。 而且他既然开创出心学。 说明其颇具佛性,想来聆听我佛无上妙法后,定会诚心皈依我佛座下。 如此,对我佛门将来东渡传法。 必有不小助力。 第一百零二章:欲害我苏家绝嗣?禁佛策!儒佛辩法再起! 皇都,吏部尚书府邸。 祖宗祠堂。 苏子由跪在父母和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祷告,面容虔诚。 “爹,娘,列祖列宗。” “你们放心,长歌已经有心上人了,相信我苏家很快就能有后。” “不止如此,长歌现在还是大晋文坛魁首,深的天下读书人追捧,又受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器重,已然光耀我苏家门楣。” “望你们在天之灵能保佑他早结良缘,早生贵子,延续我苏家香火。” 苏子由开口,诚心祷告道。 近来他心情很不错。 弟弟没再惹事,名望越来越高,身边还有两位红颜知己陪着。 这可比自己升官要舒服的多。 正想着,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老爷,外面来了个光头怪人,说是找二老爷有事。” 王伯的声音响起。 “光头怪人?” 闻言,苏子由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自古以来,皆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在他的印象当中。 除了受髡刑的罪犯以外,就只剩下西域夷狄那些佛教之人是光头。 心念至此。 苏子由出声问道:“那人穿着什么?” 听到询问,王伯想了想。 出言道。 “那怪人身披一件赤色床单,里面是白色衣服,手上还戴着串珠子,面黄肌瘦,鞋子也没有,像是逃难来,没吃过饱饭的样子。” 王伯开口。 说出门口怪人的打扮样貌。 听到这番话,苏子由心底顿时有数。 这不就是西域佛门的僧人吗? 听说这群人,不仁不孝,不忠不义,教人出家离世,摒弃七情六欲。 非上古先王之法,乃是夷狄之法。 “番邦僧人找长歌作甚?” 苏子由心中生疑,但因为苏长歌最近都在军营,他还是决定过去见一面。 万一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也能帮忙应对。 随即,苏子由缓缓起身,抬步向外走去。 不多时,他来到府邸门口。 只见一个脑瓜子锃亮的僧人盘腿坐在地上,面色和善的盯着自己看。 “你是何人?” 苏子由并未走近,站在门口喊道。 “苏施主,贫僧法号慧贤。” “来自大晋边境以西的中天竺国,此次前来是向苏施主道喜。” 看到来人,慧贤恭敬地行了个佛礼。 通过之前与管家交谈。 他已经知道苏长歌此时不在家,眼前这位乃是苏长歌兄长。 当朝吏部尚书,苏子由。 而慧贤对他如此恭敬,也不全因为苏长歌的缘故,更多的是他知道,想在大晋弘扬佛法,就少不了大晋权贵的支持。 正因如此。 慧贤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将苏长歌度入佛门。 再借助他的声望和其兄长的权势,在大晋境内搭建寺庙,弘扬佛法。 此时,伴随慧贤的声音响起。 苏子由微微一愣。 道喜? 我弟要成婚了?还是我苏家要有后了? 想到这里。 苏子由看向慧贤,出言询问道。 “大师,何喜之有?” 闻言,慧贤脸上露出浅笑,做出拈花指状,缓缓说道。 “苏施主,令弟苏长歌,乃八部天龙转世,与我佛有缘,所创之心学,实为我佛门分支,只是受世俗儒学沾染,六根不净。” “贫僧专程来此,便是为了接引他脱离尘世苦海,度他成佛。” 慧贤开口,笑容满面。 然而,苏子由的脸却越来越黑。。 八部天龙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慧贤的最后一句他还是听明白了,合着就是想让我弟转投佛门呗! 你管这叫道喜? 心念至此。 苏子由看向慧贤的目光闪过冷意。 “慧贤僧人,吾曾听人言,佛门僧人皆是出家修行,摒弃情欲,不娶不嫁,不事父母,枉顾人伦,此生只奉养佛祖。” “此言,可为真?” 苏子由开口,语气比之前要冷淡的多。 他老苏家全靠弟弟传承香火。 若关于佛教传言是真,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弟弟转投佛门。 此时,伴随苏子由声音响起。 慧贤摇了摇头。 “谬哉。” “此乃世人对我佛门误解。” “吾佛门之学,重因果业报。” “故而于父言慈,于君言仁,于臣言忠,夫唱妇随,兄友弟恭。” “岂能说是枉顾人伦?” “而且入我佛门,出家修行,非是摒弃情欲,而是化解一切忧愁烦恼。” 慧贤开口,不急不缓的说着。 听到这番话。 苏子由眉头不由蹙起。 他自然知道这僧人在跟自己扯东扯西,顾左右而言他,没说到点上。 妄图以大言欺他。 于是,他也不想再绕弯子。 “吾只有一问,尔等佛门之徒,可否娶妻生子,传继香火?” 苏子由直入主题。 闻言,慧贤自然知道。 肯定不能直言说佛门有戒律,皈依我佛之后不能娶妻生子。 于是他拿出之前早就想好的说辞。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五阴炽盛指的是五种事情。 色、受、想、行、识。 其意为人的本性被这五种事情给迷惑,从而造出恶业。 “皈依我佛门之后,修持无上妙法,看破世俗红尘,不再受这八苦折磨,心头澄净通明,身处极乐净土,此乃大善。” 慧贤说着自己的道理。 他想要以此劝说苏子由看开一点。 娶妻生子。 传继香火重要吗? 不重要。 这些都是世间苦恼的来源。 只要皈依我佛门,六根清净,看破红尘,就不会再为此烦恼。 但就在他刚说完。 杀死建,苏子由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贼僧,你在此含糊其辞。” “想要掩饰的,无非就是佛教之徒不能娶妻生子,传继香火这一事实。” 苏子由开口,语气冰冷至极。 他又不是乡野愚夫。 论才华学识。 他比不上弟弟苏长歌,但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又在朝为官数年。 这点弯弯绕绕他一眼就能看穿。 什么八苦烦恼之类的。 全是虚的。 逼逼赖赖那么多。 其实还不是枉顾人伦,劝人舍弃父母妻儿,去修什么垃圾佛法。 想到这。 苏子由眼中生出一丝杀意。 好你个秃驴! 我老苏家全靠长歌传承香火。 你竟敢上门劝我弟出家,去修你们那垃圾佛法,摈弃世俗情欲。 妄图绝我苏家香火! 然而,此时慧贤还不知道苏子由对自己产生杀意,轻轻摇头叹道。 “南无阿弥陀佛。” “苏施主,你着相了,,...” “着尼玛个头。” 苏子由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龙有逆鳞,对方举动已经触碰到他底线,因此也不再赘言。 “来人。” “把这妖言惑众的秃驴给本官拿下。” 苏子由开口。 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数道黑影从府邸内一掠而出,其中不少都是六品武者。 这些是上次锦衣卫上门拿人之后,为了防止再发生此类事而增设的,主要任务就是戍卫府邸,保护苏长歌的安全。 看到这一幕,慧贤顿时急了。 “苏施主,你听贫僧解释。” “红粉骷髅,白骨生肉,娶妻生子传承香火不过是世俗妄念。” “唯有皈依我佛才是正道。” 慧贤开口,试图劝苏子由回心转意。 但这话落在苏子由耳中,已经不是刺耳了,而是在咒骂他老苏家绝后。 “把这妖僧就地格杀。” 随即,苏子由冷冷的吐字说道。 “诺。” 护卫们应了一声。 不再留手,气劲猛地运转,纷纷倾尽全力对付慧贤。 见状,慧贤虽然有宝物在身,不惧武夫,但他也知道这里是大晋,鏖战下去恐对自己不利,于是只能放弃劝说。 随即,双手合十。 对苏子由高喊了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苏施主,你未堪破红尘俗世之障,误了你弟的机缘。” “唯有等将来你弟成佛后来度你了。” 慧贤说完。 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而听到他临走前留下的这番话,苏子由心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罪莫大于绝嗣! 你要我弟成佛之后来度我,这不就等于是让我老苏家绝嗣吗?! 心念至此。 苏子由快步朝书房走去。 坐在书案前,闭目凝神一番后,提笔在白纸上写道。 “伏惟皇帝陛下,佛,本夷狄之法,歪理邪说,不知君臣之忠义、父子之亲情,离间骨肉血亲,蛊惑人离世出家。” “而今,夷狄之佛欲东渡来我大晋传法,坏我先王之礼法纲常。” “臣以为,若朝廷不即加禁遏。” “天下百姓愚钝,一时不察,恐被佛学异端所惑,到时老少奔波,人人慕佛出家,弃其业次,断臂脔身供养夷狄之佛。” “正道废弛,天下必然大乱,大晋江山恐不存矣!” “故为大晋江山社稷千秋计。” “臣恳请陛下降旨,禁遏佛法异端传播,违者杀无赦!” 苏子由洋洋洒洒写完。 念头豁然通达。 准备等明日上早朝的时候呈上去。 既然佛欲害他苏家绝嗣,那他便让佛在大晋无立锥之地! ...... 与此同时,鸿胪寺内。 托托木正准备逐退身边群贤。 房门却再次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慧贤大师。” “你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看清楚来人,托托木有些疑惑的问道。 “南无阿弥陀佛。” 慧贤念了声佛号,继续道。 “贫僧修为浅薄,苏尚书戾气太重,执念太深,未能将其度化。” “此次前来,乃是想请王子帮贫僧。” “打探苏长歌的去处。” 慧贤开口,他觉得苏子由太难搞。 还是要从苏长歌入手。 毕竟从对方的心学中来看,觉悟颇高,对佛法应该不会心生排斥。 而此时,听到慧贤的声音。 托托木刚想答应。 当是卖慧贤和背后佛教一个人情,将来对自己上位或许有利。 但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慧贤大师,苏长歌行踪不定,吾等一时恐难以寻他下落。” “不过在下有一计。” “既可让苏长歌主动来寻大师,又能在大晋弘扬佛法。” 声音响起。 众人皆转头看去。 只见洪畴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口,一副病恹恹,身体孱弱的样子。 “何计?” 慧贤有些好奇的问道。 “辩法。” 洪畴缓缓开口,一脸自信。 “大晋子民沐浴儒道教化已久,三纲五常礼法深入人心。” “大师若想推行佛法,必先扬名于大晋,力挫儒道之学,让百姓知道,佛学不逊于儒学,且同样是正道法理。” “而那苏长歌身为儒道心学之始。” “扬名于大晋天下。” “大师若是能连败大晋儒生,那苏长歌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到时,在万千百姓面前。” “大师若能劝其修佛,百姓便知佛学之精妙,生出向佛之心。” 伴随声音响起。 托托木的目光瞬间一亮。 不愧是本王手底下的头号谋士! 利用慧贤挫败儒学。 可以打击大晋读书人的信心,而后一旦王庭在两军博弈中胜出。 大晋连遭打击,必然势颓。 想到这。 托托木赞许的看了眼洪畴。 而此时,慧贤低头沉吟片刻,还是决定答应下来,依此策行事。 他明白对方是想利用自己,但这的确不失为一个良策,既可以扬佛之名,又能够逼出苏长歌,对他传播佛法有利。 至于说辩法输了怎么办。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赢了就是赚,输了也不亏,毕竟佛门在大晋本来也没什么名气。 随即,慧贤开口道。 “此策甚善。” “不过还需请王子出面,以免那些儒生不按规矩行事。” 吃一堑长一智,两次被人打跑。 慧贤也不敢再托大了。 本以为自己是六品,就算别人找麻烦也可以从容拿下对方。 但没想到,皇都内武夫如此之多。 还全是六品或者以上。 让他没办法以佛门神通手段来度化,否则那少年还有苏子由。 现在都已经皈依我佛了。 此时,托托木见慧贤答应下来,脸上露出笑意。 “大师客气了。” “您只要辩法挫败儒生,扬我王庭之威,此等微末小事交给本王就行。” 托托木开口。 见状,慧贤心中幽幽一叹。 最开始他怕脏,并不想和托托木等阴险狡诈之人混在一起。 但宣扬佛法乃是大善。 若是佛祖知道,想来也不会怪罪他。 “南无阿弥陀佛。” 念此,慧贤念了一声佛号,但这次没有再踏出房间,而是留在此处。 第一百零三章:苏子由禁佛!皇帝大怒,苏长歌出手!【8k大杯】 翌日清晨,朝阳还未升起。 天空泛起鱼肚白。 承天殿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伴随一阵浑厚的声音响起。 朝会正式开始,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太子站在一旁听政,百官伫立。 “众爱卿可有事要奏。” 看着下方百官,老皇帝照常询问。 自从苏长歌不再闹腾以后,朝堂上的事无非就那么些。 御史怼人、各部缺钱,地方报告等。 可谓岁月静好。 然而,正当老皇帝如此想着时。 只见苏子由站了出来,从袖中拿出昨日写好的禁佛奏表。 “陛下,臣有事启奏!” 声音响起。 老皇帝不由眼皮一跳,难道是苏长歌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可不对呀。 他最近不是都在军营练兵吗? 正想着,随侍太监已经将苏子由的奏表给呈上来。 老皇帝接过奏表阅览。 “禁佛?” 读完,老皇帝疑惑的看着苏子由。 他知道昨日有僧人在集市传法,但苏子由跟这事似乎没什么关联吧? 不过还没等他发问,苏子由便主动出言解释道, “陛下,近来有夷狄之僧入我大晋,大肆宣扬歪理邪说,臣不忍见百姓误入歧途,弃业绝嗣,故呈上此表。” “望陛下降旨。” “驱逐大晋境内一切夷狄之僧,禁绝佛法传播,坏我大晋礼法伦常。” 苏子由开口,言辞振振。 除了不想看到弟弟被佛学蒙蔽,误入歧途,跑去出家以外。 作为读书人,大晋官员。 既然知晓佛法之害,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当作没看见。 他不想绝嗣,难道大晋万千百姓就想?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佛法这种学说,还是滚远点,别祸害大晋人为好。 而此时,伴随苏子由声音落下。 百官中立即有人应和。 礼部尚书拖着老迈的身子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赞同苏尚书所言。” “切莫让佛教异端坏了我大晋礼法。” 昨日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那夷狄僧人鼓吹什么西方极乐世界,让百姓皈依佛祖座下之类的。 搞起鬼神巫祝的把戏哄骗百姓。 为君子所不耻。 殿内,百官看着上奏禁佛的两人。 即便是一向喜欢和苏子由唱反调的丞相一党,此刻也闭上了嘴巴。 不管立场怎么样,大家都是儒道出身,佛法想来大晋抢地盘,坏礼法纲常,那肯定是不答应的,因此也就默认禁佛一事。 此外,佛教跟他们又没什么利益纠葛。 禁佛关他们屁事。 也正是如此。 苏子由和礼部尚书的声音落下后。 大殿陷入了短暂沉默。 看到这一幕,老皇帝知道百官的心思,不反对那就是都默许禁佛。 对此,老皇帝也能理解,甚至是认同。 作为大晋社稷之主。 他对夷狄可能了解的不深,但广度却绝对比大部分读书人都要更高出许多。 很多佛门的规矩,比如戒色、戒杀、出家修行之类的。 他都知道。 也正是这样。 老皇帝对佛门同样很厌恶。 一群枉顾人伦,不事生产,不忠不孝的出家人,除了愚弄百姓以外,与社稷江山有何益处? 如今此等学说,竟还妄想传入我大晋。 坏我中土之国祖宗之法。 简直可笑! 想到这。 老皇帝看向台下的苏子由和礼部尚书,准备答应禁佛一事。 然而,就在这时候。 殿外突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喊叫声。 “陛下。” “草原王子托托木求见。” 话音落下。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有些奇怪。 平常没什么事,怎么一有事就全凑到一块,难道是巧合不成? 还是说... 托托木也是为佛法而来? 如此想着。 老皇帝心中也起疑,随即宣托托木前来觐见,知道他来此的目的。 “宣他入殿吧。” “陛下有旨,宣草原王子入殿!” 殿门口的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不多时,在侍卫带路下,托托木来到承天殿内,恭敬的朝老皇帝行礼。 “托托木拜见大晋皇帝陛下。” “王子不必多礼。” 老皇帝说完,出言问道:“你突然前来,是有何事求见朕?” 听到此话。 托托木开门见山,说出来由。 “启禀陛下,昨日我草原王庭的高僧来到大晋,他对儒学敬仰已久。” “所以特地托本王来请求陛下,想在城内举办一场辩法大会,与大晋的读书人明辩儒佛两道之法,互相补益增进。” 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之色。 没想到还真是和佛教有关。 正想着。 只见苏子由站出来道。 “敢问托托木王子,你口中所说那高僧,可是那法号叫做慧贤的妖僧?” 苏子由开口,满眼的冷意。 他就说,怎么会有秃驴突然找上门劝他弟出家修佛。 原来是蛮夷在背后捣鬼啊! 难怪! 哼,这群宵小之辈。 正面说不过我弟,就用这种卑劣手段,想让我老苏家绝嗣! 此时,听到声音。 托托木的脸上露出笑意。 “本王倒差点忘了。” “苏尚书昨日已经与慧贤大师见过。” “慧贤大师说,皇都诸位儒生中,苏长歌的名气最大,本想上门与之辩法一场,但可惜不在府上,只能抱憾而回。” 托托木开口。 话音落下。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怔了一下。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难怪早朝刚开始苏子由就上表禁佛,原来昨日就已经接触过。 百官正想着。 只见苏子由转身面向老皇帝。 “佛法妖言祸世,不配与我儒学辩法,臣恳请陛下不要答应托托木的请求。” 苏子由开口,语气诚恳。 在他看来。 与儒家辩法?佛门也配! 不过是还没死心想以此逼长歌出来,亦或者是借机宣扬佛法罢了。 然而,就在苏子由声音刚落下。 托托木就笑着讥讽道。 “苏尚书,你既然觉得佛不如儒。” “那为何不敢答应?” “莫非是怕舍弟苏长歌辩不赢慧贤高僧,心生怯意,才如此说?” 话音落下。 不等苏子由出口反驳。 就见丞相秦辅一身正气的站了出来,朝托托木怒斥道、 “托托木王子此话何意?。” “佛者,不过夷狄之法罢了,苏长歌乃我大晋文坛魁首,岂会惧之?”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老皇帝。 出言道:“陛下,文圣曾曰:不教而诛谓之虐,若无端拒绝辩法,传出去反倒会让百姓以为我大晋惧怕佛法,所以才禁佛。” “因此,臣恳请陛下答应辩法。” “让我大晋儒生在百姓面前驳斥佛法之弊,然后再行禁佛一事。” “如此,百姓知我儒学才是正道学说。” “自然不会被歪理邪说蒙蔽。” 秦辅声音落下。 百官都没有站出来劝阻。 显然也是觉得夷狄之法不足为虑,辩法就辩法,佛法辩得过我儒学正统? 而此时,苏子由的脸色则沉了下去。 好你个秦辅啊。 这话一出。 若我弟与慧贤辩法赢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赢了一个无名秃驴而已。 一旦输了。 那之前积累的名气便会付之东流。 要是不应战,让理学那帮儒生赢了,用不了多久,心学怯战,理学胜过夷狄之法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晋天下。 当然,这肯定要比输了好太多。 无非就是被损两句。 只要随便找个由头,说有事或者不屑与夷狄辩法,百姓也不会说什么。 想到这里。 苏子由权衡一番后,出言道。 “陛下。” “舍弟长歌如今身负训练士卒的重任,恐无时间应对夷狄僧人。” 声音才刚落下。 就见一名御史站出来阴阳怪气道。 “苏尚书,莫非你真以为我大晋就只有令弟一个读书人不成?” “我大晋乃中土之国,物华天宝,俊才不计其数,区区夷狄之僧,令弟胆怯不敢与之辩法,我朱圣理学正统敢!” 御史站出来。 一脸傲气的看着苏子由。 理学被苏长歌的心学压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能扬眉吐气。 怎么能错过? 而随着他声音响起。 苏子由也不恼。 在他出声前便已经预想到这结果。 只是与其让弟弟涉险,不如让理学这帮憨批去,我苏家置身于事外。 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秦辅这老阴货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逼他只能在众多不利选择,选择风险和损害最小的。 这场朝会,他略输半筹。 心中如此想着。 苏子由脸上却装作一副憋屈气急,但无可奈何的样子。 也就在这时。 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赵御史,你刚才所言有些过了。” “苏状元是为我大晋训练士卒,他连此事都不知道,何来胆怯一说?” 说完、 老皇帝看着台下群臣,出言道。 “苏尚书上表禁佛有理,秦相之言亦有可取之处。” “佛法误国,对江山社稷有害。” “如今既然那夷狄僧人想与我大晋儒生辩法,那就借此机会,让儒生当众批驳其害,然后再行禁佛一事,名正言顺。” 老皇帝答应了托托木辩法的请求。 对于苏子由提倡禁佛。 他并不反对。 因为佛教对大晋而言无半点益处。 但现在只是一场辩法罢了,也确实没必要大惊小怪,畏之如虎。 难道我大晋千千万万饱读诗书的儒生。 还比不过一个夷狄僧人? 更何况要是赢了,也可借此机会打击蛮夷威势,之后谈判更有底气。 就如此,伴随老皇帝的声音落下。 御史虽然心有不满,觉得陛下偏袒苏长歌,只是说一句怯战,就要站出来维护,但他也知道,这对理学而言是个机会。 随即,御史躬身作揖道。 “陛下圣明!” 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都跟着一起行礼。 ...... 时间一晃。 随着儒佛辩法一事敲定。 皇都城内,很快就搭建好了一处高台。 慧贤盘腿端坐于上,口中诵念佛经,引来无数凑热闹的百姓围观。 “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降旨,让我大晋读书人与台上夷狄僧人辩法,批驳其法。” “就这?夷狄僧人算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辩得过儒生。” “没办法,夷狄僧人自不量力,蚍蜉撼树,主动请求辩法。” 台下的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也就在这时。 附近一处阁楼内聚集了十几个儒生。 严院长也在其中。 “为师说的要领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 儒生们自信满满的答道。 见状,严院长点点头,他对与夷狄僧人辩法这事格外看重。 自苏长歌来到太学院以后,就像天上的太阳,压的理学根本喘不过气来,各种对付他的手段,反倒助他增长声望。 而如今。 苏长歌避而不战。 他理学正好可以借此来反压心学一头! 随即,他挥了挥手。 “既然如此,你们去吧。” “记住,专攻夷狄之法的弊端,咬住忠孝二字,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就算败了也无妨。” “但一定要记住夷狄僧人说的每句话。” 严院长开口叮嘱。 他虽然不觉得夷狄僧人有多厉害,但还是做好了首辩失败的准备。 闻言,众儒生纷纷点头称是。 然后朝台上走去。 “儒生张敦之。” “听闻夷狄之法无君无父,不知忠孝仁义,可否为真?” 一个三十出头的儒生上台问道。 慧贤闻言,淡淡一笑。 “我佛乃弘善之法,于君曰仁,于臣曰忠,于父曰慈,于子曰孝。” “岂能称为无君无父,不知忠孝?” 慧贤开口。 “那你们为何劝人出家离世?” 儒生再问。 “南无阿弥陀佛。” “众生皆苦,我佛慈悲,欲度苍生成佛,消解一切苦难...” 慧贤做拈花指,出言解释。 不多时,这名儒生便被说的哑口无言,掩面走下台。 严院长脸色略沉,但还好只是首战,又做足了心里准备,所以也没有太过恼怒,思索失败的点后便让下一人接上。 只是并没与坚持太久。 就又败退下来。 一人,两人,三人....儒生上台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败下来的人越来越多。 严院长的脸也越来越阴沉。 之后的数日。 理学儒生一个个挑战慧贤。 但皆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其实也并非理学儒生差。 而是慧贤来大晋传法,早有准备,研究了很多儒学的东西。 但他们对佛法却只有粗浅认识。 就像是无头苍蝇,辩法的重点无非就忠孝之道和夷夏之辩上。 同时,儒家一般不与人辩法,毕竟圣贤道理就摆在那,顶多是争执对圣贤之言理解,现在突然被佛门搞这么一下。 从未与外教辩法的儒生瞬间懵逼。 ....... 朝堂上,因辩法屡屡失利。 气氛变得无比沉闷。 此刻,老皇帝心中很是不爽。 看着下面的丞相,当时扬言理学必胜的御史,及一众理学儒生。 他不由升起一股火气。 平常说理学多好多好,乃是圣人学问,治世安民无往而不利。 结果现在连个夷狄僧人都辩不过。 反倒让对方声势大振! 朕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 憋着口气的老皇帝,目光落在丞相身上,淡淡出言道。 “秦相,你此前言夷狄之法不足为惧,而今辩法已过三日,数十名儒生上台,却无一人胜过那僧人,你怎么看?” 声音响起。 秦辅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还不是看理学那帮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来是想借此机会压苏子由一头。 顺带拉理学门徒一把,毕竟自己和他们算是同舟共济,但谁想到这帮废物,整整三日,竟连一个夷狄僧人都辩不过! 对此,秦辅心里也气。 但没办法。 谁这个时候都能踩理学一脚。 唯独他不能去踩,否则就是掘自己的根基,徒惹人笑耳。 随即,秦辅硬着头皮出言道。 “陛下,臣以为,非是我大晋读书人不行,而是那夷狄之僧有备而来。” “仓促之下应战,难免大败。” 秦辅开口,推诿责任。 但老皇帝并不想听这种没意义的话。 他现在想要的,是如何辩赢佛门僧人的办法,扬大晋之国威。 “那现在如何办?”老皇帝沉着脸看向秦辅,语气陡然升高,说道:“难道就坐视夷狄僧人在我大晋耀武扬威吗?!” 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皆低着头不说话。 苏子由则在心中窃喜。 还好自己机智,早就言明长歌没有空暇,所以没掺和到这茬子事里面。 正想着。 秦辅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陛下,臣举荐一人,定可以对付夷狄之僧,驳斥佛门歪理学说!” 秦辅高声喊道。 话音落下。 苏子由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何人?” 老皇帝投去疑惑的目光。 “臣举荐,苏尚书之弟,苏长歌!” 秦辅振振有词的喊道。 此言一出。 文武百官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举荐苏长歌去辩法。 但很快,他们就想明白了缘由。 秦辅这是祸水东引啊! 理学输的一塌涂地,再嘴硬也没用。 现在让苏长歌去辩法。 一旦输了,那就是理学和心学两败俱伤,大家都不如佛门之法。 若是苏长歌赢了,对大晋自然是好事,而且理学大儒并没有站出来,完全可以辩解说是不想以大欺小才让苏长歌出手。 而此时,苏子由自然也想到这些。 霎时心中升起一股火气。 为了弟弟,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直接开怒喷道。 “好一个举荐!” “秦辅,辩法一事乃你所倡!” “本官曾竭力劝阻。” “但尔等理学腐儒皆觉得夷狄之僧不足为惧,甚至讥讽吾弟怯佛避战。。” “现如今,尔等被那僧人辩的哑口无言,理屈词穷,眼见不敌对方,反倒想让吾弟出手替尔等收拾烂摊子。” 凭什么?世上可有这样的道理!” 苏子由火力全开,指着秦辅的鼻子怒骂,唾沫星子都快飞到他脸上。 声音响起。 丞相一派官员不少人都低下了头。 但秦辅却是不甘示弱。 “什么叫收拾烂摊子?” “苏尚书,此次辩法关乎我大晋威望,儒道正统!” “令弟苏长歌乃大晋臣民,又深受陛下恩宠,同时也是儒生,理应为国效力,为儒道正名,去与那僧人辩法!” 秦辅理直气壮的说道。 听到这恬不知耻的话,苏子由更怒了。 “去你玛德,说的那么好听,你理学大儒难道是泥塑的不成?” “你们怎么不去辩法?” “你们难道不是大晋的子民吗?” 苏子由怒声质问道。 “严儒年迈,身体抱恙。” “而且以大儒身份去对付一个小小的胡僧,就算赢了也惹人不齿。” 秦辅不急不缓的开口解释。 闻言,苏子由硬了,拳头硬了。 恨不得上去给这老货几拳。 跟我扯抱恙? 你们不敢上就不敢上,扯那么多有的没的,糊弄谁?糊弄陛下? 正想着,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肃静!” 老皇帝开口,喊停了两人。 他心中也有些烦躁。 恨不得将秦辅和理学这帮不靠谱的儒生大骂一顿,然后再罚奉处罚。 但辩法一事乃是他同意的,那么这件事肯定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办事不力的儒生,而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处罚。 是想办法挽回大晋的威望。 如今过了三日。 那僧人在台上连胜数十人,若是再任其赢下去,对大晋和儒学的威望不利。 心念至此。 老皇帝看向苏子由。 在他看来,现在能赢下辩法的,也就只有苏长歌和其他大儒。 随即,老皇帝开口道。 “传朕口谕。” “凡大晋臣民,能胜过胡僧者。” “赏白银万两,良田千亩,美婢十名,同时授封子爵,食邑百户。” 随着声音响起。 苏子由在心中长叹口气。 他知道,陛下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不想强行指派到弟弟苏长歌头上。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 要是还不去,任由大晋受辱,那整件事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心念至此。 苏子由带头喊道。 “陛下圣明!” “我大晋读书人知晓陛下胜过夷狄之心,定会竭心尽力为我王先驱!” 声音落下。 百官们纷纷跟着一起呼喊。 ..... 与此同时。 皇都,某处军营内。 苏长歌身穿粗布麻衣站在校场上。 霍武在他左侧数米外的位置。 两人手持劲弓,眼神极其专注的盯着箭靶,旁边围满了士卒。 “你们说这次谁会赢?” “废话,那肯定是霍将军啊,他可是军中有名的神箭手,一射一个准。” “屁,难道苏状元就会差吗?” “你们忘了他射箭天赋有多妖孽吗?” “依我说,骑射可能霍将军略胜一筹,但射靶子肯定苏状元强!” 士卒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这些天里,苏长歌有时会跟着他们一起训练,相互之间也熟络了很多。 士卒们都知道,曾经看上去耀眼夺目,高高在上的苏状元,并不像权贵那样鄙夷他们,也从不以身份地位羞辱责骂他们。 相反,有时还会跟他们一起。 聊些男人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内容,或者是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喝起酒来也豪爽。 不像其他读书人一样娘们唧唧的。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突然松开两指,箭矢如流星一般掠向箭靶。 但他并未停下,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再拿起一只箭矢射出,周而复始,一口气连射七根箭矢,在空中宛若连珠一般。 霍武的动作也差不多。 只是在速度上比苏长歌要慢上一点点,但到了第七支箭,差距就很明显了。 转瞬之间,箭镞中靶的声音响起。 两人皆是命中靶心。 但霍武知道,自己输了。 两人比的是连珠,速度慢已经说明问题,而且苏长歌才练了多少天? “贤弟。” “论射速,为兄不如你。” 霍武摇了摇头,决定把自己善射的名声送给贤弟。 “霍兄客气了。” 闻言,苏长歌笑着回了句。 他这些天大半时间都在军营中练箭。 夜里除了著书。 偶尔还会给士卒讲些聊斋、三国之类的故事,缓解下枯燥。 至于外界的事情,军营是全封闭的,平常只有送食材的官员会过来,苏长歌也接到过兄长的信,但只是问他好不好。 没有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 霍武的声音响起。 “贤弟,你上次讲到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虎牢关三英即将战吕布。” “快给为兄讲讲,后面怎么样了?” 霍武兴致勃勃的问道。 此言一出。 士卒们纷纷好奇的看向苏长歌。 本来不说还好,一说就都心痒难耐,想知道后续三英有没有打赢吕布。 见状,苏长歌扫了众人一眼。 刚想开口给他们讲完。 突兀间,一道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苏状元,你兄长找你!” 一名士卒喊道, 听到声音,苏长歌有些疑惑,兄长突然跑到军营来找自己干什么? 难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心念至此。 苏长歌朝众人抱拳道。 “各位,等我回来之后再讲后续。” 声音落下。 众人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可能拦着,纷纷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苏长歌便来到了军帐。 “长歌。” 苏子由喊了一声。 “嗯,兄长。” 苏长歌也打了声招呼,接着问道:“兄长,突然找小弟,可是有事?” “确实有事。” 闻言,苏子由点了点头。 瞄了弟弟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长歌,为兄是说假如啊,假如有个秃驴想让你出家修佛,你会答应吗?” 声音响起。 苏长歌在原地愣了一下。 啥?出家修佛? 自己脑子又没毛病,怎么可能放着大好日子不过,跑去皈依佛门? 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 “兄长,你说的事跟佛门有关?” 苏长歌直接反问。 听到声音,苏子由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了?” 见状,苏长歌继续问道。 弟威如狱。 苏子由立即说出这几日发生的事。 “长歌,事情是这样的。” “前几日有个叫慧贤的秃驴突然上门,说想要度化你,皈依佛门。” “但弟弟你也知道,苏家如今全靠你一个人耕耘,为兄还等着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为我苏家传承香火,告慰爹娘。” 苏子由开口。 怕弟弟一时想不开归顺佛门。 此时,听到兄长这话。 苏长歌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于是给出保证。 “兄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出家的,娶妻生子的事我也不会忘。” “您接着往下说。” 声音响起。 苏子由悬着心放了下来。 随即,继续道:“蛮夷那小狼崽请求陛下举办儒佛辩法大会。” “为兄极力劝阻,但理学那帮废物觉得能辩赢,就怂恿陛下答应,但这几日理学儒生上台都被那僧人辩倒,大败而归。” “所以...” “所以就想到了我?” 苏长歌说完,见兄长点头,瞬间明白了大致事情的经过。 一句话。 理学觉得自己能嘎嘎乱杀佛门。 结果被对方秀麻了。 想到这里。 苏长歌差点不厚道的笑出声。 跟佛门辩法,真的除非道门过来,否则就是那种圣贤天地大儒出手。 倒不是儒学比佛门弱,只是佛门那套禅学辩证法容易把人搞昏头,而儒学注重的是实际,两者辩法往往驴头不对马嘴。 更关键的是。 大晋的儒生对佛门理解颇少。 但问题来了,你连半点佛学都不懂,怎么跟和尚绕弯子?怎么辩到他? 不过话又说话来。 就这么看着大晋输给那僧人肯定不行。 不仅有辱国体。 而且苏长歌也不想看到佛教传入大晋。 毕竟他虽然可以渡人渡己,但却不适合以教派存在,那些戒律于天下无益。 简而言之。 佛学作为一门学问,还是可以的。 但教派就完全是在吃人。 心念至此。 苏长歌开口道。 “兄长,我们现在过去吧。” “现在?” 苏子由看着弟弟这粗布麻衣,觉得他要不还是换套衣服,潇洒俊俏一点。 ...... 皇都,辩法的高台上。 慧贤盘腿独坐。 看着远处那些败北的儒生,忽然有种大晋读书人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儒学他特地研究过,学问确实不错。 在他看来。 其中文圣、亚圣、礼圣为最高,合在一起仅比他们佛祖稍逊一筹。 但他这些天碰上的读书人,一个个都太死板了,就像是死记硬背,翻来覆去就是夷夏之辩和忠孝一说,没什么新意。 甚至不如那天街上碰到少年郎。 正想着。 一道道惊呼声突然响起。 “苏状元,是苏状元,他出现了!” “苏状元才华横溢,有旷世之才,肯定能辩倒这夷狄僧人!” “我就知道,苏状元绝不会坐视我大晋儒学受辱!” “夫子终于出手了!” 看着远处骑马赶来的苏长歌。 百姓们露出兴奋之色。 听到呼喊声,台上的慧贤目光看去。 只见一个骑着白马,身穿锦绣衣袍,腰白玉,左佩剑,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的俊俏君子朝自己这边缓缓而来。 “佛性深厚。” “可惜被世俗红尘的外物所惑。” 见状,慧贤叹了口气。 下定决心,等定要将苏长歌引回佛门正道,抛弃一切凡尘杂念烦恼。 第一百零四章:君子无相,一切皆空,佛门至高法? 皇都,辩法台下。 苏长歌骑着白马缓缓向前。 百姓们见状,主动让出一条道路,一脸激动,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这些天他们都在此地围观。 本来看着儒生们一个个志得意满的样子,以为能胜过台上胡僧。 但谁曾想,几十个儒生轮番上去,换来的却是大败而归,一副灰头土脸的从走下台,这让百姓们感到无比憋屈。 连区区一个胡僧都对付不了。 我大晋读书人就这? 不过好在,那个众人期盼已久,将来注定成为圣贤的人出现了。 看到苏长歌,百姓们心中欣喜无比。 但在不远处一座阁楼内。 严院长坐在窗边,望着受百姓欢呼崇拜的苏长歌,眼神冰冷。 这时,他身边响起一道声音。 “院长,你看要不要把我们之前做好的笔录交给苏状元?” 李伦开口说道。 他是第一个与慧贤辩法的。 深知这和尚不好对付。 而今关乎国体荣辱,儒道荣辱,他觉得不应该拘泥于学派间的斗争。 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不管怎么说,心学都是儒道之一,苏长歌赢了,等于整个儒道赢过了佛门。 乃是件天大的大好事。 然而,这话在严院长听来却很刺耳。 “不许给!” “一个字也不许给他!” 严院长喝了一声,继续出言道:“这是我理学用失败换来的。” “他苏长歌要真有本事,自己去辩赢夷狄僧人,凭什么占我理学的便宜?我理学可以输,但绝不能为心学做嫁衣!” 声音响起。 理学儒生中不少都露出纠结之色。 他们虽然也觉得心学是异端,但相比起佛法,心学顿时顺眼许多。 至少大家立场相同。 而此时。 严院长看到众人这个样子。 不忿的骂了一句。 “你们这是妇人之仁!” “吾等输给胡僧,不过是一时之辱而已,更何况老夫还未出手。” “但若是助苏长歌胜了,心学就将压过我们一头,到时天下读书人皆效法心学,百年后我朱圣理学恐不存矣!” 严院长恨铁不成钢的大声喊道。 闻言,李伦默不作声。 在国之大义面前。 他并没有被这番话说服多少。 难道为了道统,就可以不顾君子仁义了吗?朱圣可曾有这样说过? 但迫于严院长的大儒威势。 他也没什么办法。 而此时,就在理学这边出现分歧时。 苏长歌已经来到台下,刚下马想要上去,就见数道人影凑了过来。 “弟子见过夫子。” 赵恒等人拱手行礼后,一脸笑嘻嘻。 “嗯。” 苏长歌轻轻颔首。 而赵恒等人则兴奋的七嘴八舌起来。 “夫子,您终于来了。” “这些天我们一直都在台下等你出手,好好收拾这胡僧!” “夫子您是不知道,上次我跟阿姊在集市上碰到那胡僧,对方没说赢我阿姊,恬不知耻的从背后偷袭,说什么与佛门有缘,想强行把她掳回去收为弟子。” 慕子白说出之前集市上的事。 闻言,苏长歌微微蹙眉。 心中有些不悦。 他对慧贤本来没什么恶感。 但对方居然想强行掳走自己弟子,而且还借口说与佛有缘。 简直无耻至极。 心念至此。 苏长歌看向没有出声的慕子清。 “胡僧无耻。” “这笔账为师定会向他讨回来。” 说完,苏长歌没再赘言。 在百姓和弟子的目光下走上辩法台。 台上,盘腿而坐的慧贤看到苏长歌,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双手合十,颂了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苏施主,贫僧有袈裟、衲衣一件,可遮羞蔽体,想换施主这身俗衣,不知施主可愿意?” 慧贤开口询问。 手中凭空多出一件破烂袈裟和衲衣。 声音响起。 百姓们发出一阵嘘声。 “苏状元身上穿的乃是锦绣华服,价值千金,就你这破烂袈裟也想换走?” “这僧人怕不是疯了,异想天开!” “这破烂袈裟,就是扔给街边要饭的乞丐,恐怕都会嫌弃!” “破袈裟换锦衣华服?” “这胡僧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百姓们都觉得慧贤此言荒唐至极。 慧贤则是置若罔闻,目光盯着苏长歌。 等待他做出抉择。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摇了摇头。 “不愿意。” 话音刚落。 慧贤便深深的叹了口气,出言道。 “苏施主,你这身俗衣虽然外表华美,做工精细,雍容昂贵。” “但终究也只是遮羞蔽体之用。” “而贫僧手中这件袈裟,不仅能遮羞蔽体,更能阻碍世间烦恼。” 慧贤开口。 他本以为苏长歌能明悟其意。 但没有想到。 他与下方那些愚钝百姓一样,识不破虚妄色相,被外物所惑。 而听到慧贤的话。 苏长歌知道自己赢定了。 他还以为这僧人有多大的本事。 原来就这? 真就只能欺负理学那帮儒生不懂佛法,又死板生硬,才连胜数日。 随即,出声说道。 “哦?依你之言。” “一件袈裟就能阻碍世间烦恼?” 苏长歌淡淡一笑。 听到此话。 慧贤脸上露出一抹自信之色。 “我佛慈悲为怀,传下佛经大藏,可度世间一切苦厄,化解一切忧愁烦恼,苏施主若愿意穿上此袈裟,便可习我佛门无上妙法,识破一切虚妄,心头澄净。” “如此,岂不比这身俗物更好?” 慧贤微微笑道。 声音响起。 台下的苏子由眼中闪过冷意。 贼秃驴,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辩法就是为了忽悠我弟进佛门! 想到这里。 苏子由看向弟弟苏长歌。 希望他别被这秃驴的歪理学说蒙蔽。 而此时,听到慧贤的话,苏长歌却是不急不缓的说道。 “和尚,你着相了。” 闻言,慧贤面色微微一僵。 下方的百姓也是一脸不解,这话他们这几日听得多,但都是出自慧贤之口。 没想到,今日却被苏状元给抢先了。 “苏施主何出此言?” 此时,慧贤疑惑的出声问道。 自己着相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唯有皈依我佛方能觉悟解脱,袈裟虽破,但代表的是佛法,岂有着相一说? 但就在这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文圣曰,君子不器。” “君子不拘泥于‘器具’固定作用,亦不将自身当成器具而用,自是无相。” “君子无相,故只要心存浩然,袈裟可穿,锦绣华服亦可穿,二者并无差别,而你口中之佛,却只存于袈裟之中,岂非着相?” “儒与佛,孰高孰低?” 苏长歌开口,直接反问回去。 声音响起。 不少读书人眼前瞬间一亮。 君子不器。 君子无相。 好一个君子无相! 苏状元真乃不世出的大才,以圣贤之言,随便一语便点破对方的破绽。 他对圣贤道理的理解,甚至远超大儒。 阁楼内,严院长脸色略微阴沉下去,盯着台上那道身影。 他没想到苏长歌辩法竟然如此厉害,虽然不愿承认,但这句君子不器,微言大义,确实用的极为巧妙,让人耳目一新。 不过,这乃是圣贤之言。 跟他苏长歌无关! 跟心学也无关! 严院长只愿承认他用的好,但要说佩服,那也是佩服文圣。 而此时,台上的慧贤额头冒出汗珠。 君子无相,佛亦无相。 存于万事万物中。 他刚才与苏长歌换衣。 乃是想度他入佛门,但未曾想一时失察,反被他抓住这点纰漏辩驳。 若此时回答他,儒与佛孰高孰低。 那自然是儒学更高。 想到这。 慧贤立即换了个方向,出言道。 “南无阿弥陀佛。” “贫僧在中天竺国时曾听闻,儒家讲究上下尊卑,远不如我佛门众生平等。” “苏施主,你如何看?” 慧贤开口,决定换自己擅长的地方。 闻言,苏长歌稍稍沉思。 知道对方这样问。 等下肯定会宣扬众生四大平等,轮回转世,万物皆有佛性那一套。 随即,苏长歌缓缓开口。 “礼圣曰,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 “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 “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 “故人生不能无群。” “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离,离则弱,弱则不能胜物。” 整句话的意思很简单。 天地万物中,人是最尊贵的生灵。 虽然力不如牛,走不如马,但依靠群居能够驱使牛马为自己所用。 而群居就肯定会有上下尊卑之分,否则谁也不服谁,就会产生争斗,一争斗就会乱,一乱人心就会分离,导致国力变弱。 而确定上下尊卑的就是礼法。 换而言之。 苏长歌这句话,直接从现实层面否定了慧贤口中的众生平等。 虽然他对人有平等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 现实中永远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平等。 而此时,伴随声音响起。 台下儒生纷纷点头。 上下尊卑,礼法规矩存在的意义便在于此,防止尊卑秩序被打破。 “苏状元此言大善!” “可笑这胡僧,谈什么众生平等。” “我儒学乃先王之法,远胜这种偏僻之地的夷狄之法。” “夷狄之法,可笑至极。” 霎时间,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慧贤闻言面色却不为所动。 淡淡开口道。 “苏施主,你着相了。” “在我佛眼中。” “凡世间一切种种皆有佛性,我佛慈悲,不以众生际遇、地位差别对待。” “草木、禽兽、水火等亦有灵性。” “人不过是其中之一。” “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后世果。” “今世为人,若不修善行,不堪破世间一切虚妄,得证佛法,后世便可能为草木、禽兽,一因一果,轮回罔替,永堕苦海。” “儒家之学,不过是形而下之学罢了,不如我佛无上妙法!” 伴随慧贤的声音响起。 碧蓝的天穹上。 突兀间,一道金色佛光浮现。 一尊伟岸身影俯瞰世间,身形虚幻透明状,但却神圣不可侵犯。 “天地异象?怎么可能!” “这夷狄之僧竟然引动了天地异象!” “这便是那僧人口中的佛吗?” “好宏伟的身影啊!” 看到天空中佛光凝聚的伟岸身影,百姓面露震撼之色。 竟莫名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与此同时,伟岸身影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无数人注意。 整个皇都的百姓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仰望天空中那尊虚影,身体颤动,心生悸动,本能的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但此时,就在震撼过后。 一道接一道声音响起,大多是难以置信,还有部分则是垂头叹气。 “难道连苏状元也要输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儒学乃圣王之学,怎么可能输给夷狄僧人,这些肯定都是假的!” “唉...难道儒道真的比不过佛道?” “怎么可能!此乃胡僧狂妄之言,我相信苏状元肯定有办法应对!” 儒生们此刻心中很气。 小小胡僧,竟然敢口出狂言,说我儒学比不过他们佛家。 然而,在天地异象面前。 一切都苍白无力。 众人此刻唯有将希望寄托在苏长歌身上,期望他有办法胜过胡僧。 也就在这时。 严院长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意。 似乎看到苏长歌输了辩法,比他自己赢下辩法还要开心一样。 不过也差不多如此。 理学输了。 心学如今也输了。 这样一来,他心里瞬间平衡了。 至于说大晋和儒道威望。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时之事罢了,日后再想办法就是、 攮外必先安内。 无论如何心学绝对不能崛起! 只不过。 苏长歌注定要让严院长失望了。 瞥了眼天穹的伟岸虚影。 苏长歌看向慧贤,一脸淡然之色。 本来只想和你好好辩法,谁知道你不讲规矩,那我也不装了,摊牌了。 随即,苏长歌缓缓出言道。 “未知生,焉知死?” “子不语怪力乱神,轮回转世一说我儒家弟子敬而远之。” 说到这,苏长歌继续道:“你所言的众生平等,只是形而上罢了,文圣曰,有教无类,圣贤教化万物皆一视同仁。” “由此可见。” “吾儒学既知形而下的尊卑之实。” “又端正己心,圣贤眼中众生并无差别,此平等之心岂非高于佛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异象陡生! 一道璀璨光柱直冲云霄,连贯天地。 万里之内皆可看清。 而在这无比耀眼的光芒下,天穹中那尊佛陀虚影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刚才跪伏在地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瞬间瞪大了眼睛,耳边又听到苏长歌的声音,不由再次拜服,但拜的却是儒道。 “圣贤显灵了!” “小小胡僧安敢对我儒道不敬!” “苏状元才绝千古,引动天地异象,以我儒家大势镇压夷狄之佛!” “上古先王学问远胜于夷狄!” 看着台上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百姓们兴奋的欢呼呐喊。 而此时的慧贤,面色苍白。 他本以为自己言众生平等观,再运转佛道圣器,唤出如来虚影。 就能胜过苏长歌,引他皈依佛门。 但没想到。 与自己的弄虚作假不同。 苏长歌竟然真的凭自己的本事,引动了天地异象,将他的佛道圣器压制下去。 如此一来。 更显得佛门不如儒学。 然而,就在慧贤不知该怎么收场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佛法讲究无圣无凡,无善无恶,无施无受,一切即空。” “对否?” 苏长歌开口。 既然是儒佛辩法,那当然不能只是慧贤出题,他也得出题。 但他并没有以儒道来出题辩法。 而是以佛道来论。 声音响起,在场儒生满脸惊讶。 苏状元这不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和夷狄僧人论佛法,能辩赢吗? 稳住,别浪啊! 而本来脸色阴沉下去了的严院长。 神情顿时释然。 甚至忍不住想为慧贤鼓舞,让他借此机会将苏长歌给踩下去。 但表面上却是轻叹口气。 “此子虽有才,但狂妄之性未改。” “本来已经占据上风,只要以我儒家经典出题,这场辩法必胜。” “但却偏偏以佛法来论。” “实属不智。” 严院长开口,似乎在为其感到惋惜。 旁边众儒生闻言轻轻点头,显然也觉得苏长歌此举太过托大。 而此时,慧贤听到苏长歌的话。 眉头微微蹙起。 倒不是因为苏长歌出题太难,而是这个问题太过于简单了。 出自佛法典故,心既空,佛既空,众生皆空,佛经有曰,万物皆空,此乃非相,望世人不可执着,以免坠入魔道。 作为佛子备选人之一。 慧贤对皆空一说自然是熟稔的很。 他所奇怪的是。 苏长歌为什么会询问这个? 难道是故意放自己一马,还是说他并不懂什么佛法,以为这就很难了? 心念至此。 慧贤看向眼前的苏长歌。 见他面色平淡,不由心怀揣揣,不敢回答,觉得他跟之前一样给自己设套。 一时间,空气都变得安静起来。 所有人都望着台上两人。 而儒生见慧贤不说话,还以为苏长歌出的是什么角度刁钻的题目。 一个个都屏气不敢言语打扰。 也就在这时。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慧贤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就算解出来也没什么用。 毕竟刚才苏长歌可是立即给出答案。 随即,慧贤思来想去。 还是按最正常的来。 “苏施主所言一切皆空,是也。” 慧贤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他这句话刚响起。 苏长歌猛地出手。 慧贤只见一道巴掌的残影在眼前掠过。 他想躲。 但刹那间,磅礴的浩然正气袭来。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体内的法力被浩然正气给镇压住。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 九品武夫的力道直接把慧贤抽飞出去,脸上留下一道猩红的掌印。 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而且莫名其妙。 他们不知道苏长歌为什么对慧贤动手。 正此时。 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 “苏长歌。” “你欲为我大晋出气,老夫明白。” “但此乃陛下亲自下旨搭设的辩法台,你怎么敢对僧人动手?” “有辱斯文!” “简直是有辱斯文!!” 严院长出声指责,义正言辞的模样。 百姓们扭头看了一眼,接着再看向台上的苏长歌,眼神复杂。 虽然觉得解气。 可正如严儒说的那样。 一旦动手,就有种玩不起的感觉,读书人还是儒雅温和一点好。 只是众人也并未跟着一起指责。 毕竟在苏长歌没出来前。 儒生们惨败而归,打个夷狄而已,没必要为此就反口责骂自己人。 而此时,慧贤缓缓回过神来。 左脸已经肿起来了。 结结实实的挨了这巴掌,若非他有淬炼过筋骨,现在差不多该去见佛祖了。 随即,慧贤怒目看向苏长歌。 想要发怒动手。 但他的涵养,以及体内被镇压的法力告诉他,凡事要讲道理。 “苏施主,你为何动手掌掴贫僧?” 慧贤强压怒意的问道。 若苏长歌给不出解释的话,那这第二场辩论便算是他赢了。 两人打成平局。 当下,随着慧贤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和尚,你刚才同意我所言的一切皆空,那何来的痛苦?” 此言一出。 慧贤在原地愣了一下。 而此时,皇都百姓也愣住了,不知道佛法含义的他们一脸懵圈。 但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 “我明白夫子的意思了。” “一切皆空,好一个一切皆空,这秃驴也太笨了,空了怎么还会痛。” 慕子清忍俊不禁,笑着说道。 她有种感觉,夫子之所以提此问,就是为了扇慧贤一巴掌替自己出气。 没有辩法,全是私人恩怨。 想到这。 慕子清的唇角轻轻抬起。 心中多出几分甜意、 而经她一说,赵恒等人还有百姓也都反应过来,现场顿时哄笑一团。 只有严院长一人脸上露出阴郁之色。 不知道还以为是他挨了一巴掌。 而此时,慧贤看着苏长歌。 自知吃了个哑巴亏,只能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苏施主果然才华不凡,但只是小聪明罢了,反倒失了辩过贫僧的机会。” “现在该贫僧出题了。” “敢问苏施主,何谓佛门至高法?” 慧贤开口,目光盯着苏长歌,决定以自己最擅长的佛法来对付他。 但随着他声音响起。 百姓们怔了一下,而后瞬间怒了。 好一个秃驴! 玩不起是吧! 苏状元乃是读书人,怎么知道你们佛门至高法是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真佛转世身?斩佛教气运! “胡僧无耻!” “苏状元乃是读书人,怎知你佛门至高法是什么?无耻之尤!” “好一个胡僧,欺我大晋读书人乎!” “就算此问苏状元答不出来,那也是情有可原,公道自在人心!” “胡僧,竟然如此不要脸!” 一刹那,辩法台下声浪滔天。 百姓们神情无比愤慨的看着慧贤,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狠狠揍一顿。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诸位肃静。” “容老夫说句公道话。” 百姓们纷纷循声看去。 只见严院长站在一处阁楼的窗台,满脸凝色的说道。 “陛下降旨辩法,那就得按辩法的规矩来,苏状元前面一时之气,错过机会,如今胡僧虽然无耻,但也是按规矩来。” “若苏状元答不出来,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严院长义正言辞的说着。 在他心里,巴不得苏长歌输。 如今怎么好的机会。 他自然要站出来说一番公道话,将辩法失败的责任都归咎于苏长歌自大上。 这样一来。 苏长歌就得承担绝大部分黑锅。 然而,百姓虽然不懂什么圣贤道理,但他们眼睛却不是瞎的。 人群中立即有人喊道。 “老匹夫,你在狗叫什么!” “就算苏状元此问答不上来,但他也连落胡僧两次面子,但你们呢?” “整整数日,要么是一问都答不上来。” “要么就是被别人说的哑口无言。” “就这,如今还敢在这犬吠,言苏状元有错,老匹夫你还要点脸吗?” 看着这个三番两次站出来,有意抹黑苏状元的老儒生,百姓们怒目而视,如此关键的时刻,他竟然还出言奚落。 与苏状元一比。 二者简直有天壤之别! 而其中,有不少比较冲动易怒的百姓。 已经朝严院长所待的阁楼跑去。 见状,严院长面色铁青。 “愚民。” “一群愚不可及的庶民!” 本以为会带起节奏,但没想到百姓竟如此敬重苏长歌,直接出声辱骂自己。 也就在这时,一旁有儒生焦急的喊道。 “院长不好了。” “那群百姓就快冲进来了。” “我们快走吧!” 声音响起,严院长一脸不虞。 振振有词的喊道:“慌什么,老夫乃是大儒,他们有本事就打死老夫!”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 砰! 一声巨响传来。 紧接着,楼下传来啊啊啊的惨痛叫声。 严院长推开门一瞧。 发现百姓如海浪般涌了进来。 面色凶狠愤慨,守在门口的侍卫和儒生都吃了数记老拳。 此时,那焦急的声音再度响起。 “院长,咱们快走吧!” “再晚就走不掉了!” 听到此话,严院长再看了眼楼下的百姓,连连点头答应、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百姓愚昧,不足以用道理教化。” 说完。 严院长赶忙朝后门走去。 “就是那个老匹夫三番两次出言奚落苏状元,大家不要放过他!” 眼尖的人发现他踪迹,指着他说道。 百姓们见状,纷纷追去。 见状,严院长吓得落荒而逃,年迈孱弱的他爆发出无穷潜力。 而与此同时。 台上,苏长歌听到慧贤的问题。 面色如往常那样平淡。 何为佛门至高法? 这个问题对大晋其他读书人或许很难,但对他却没有半点难度。 随即,只见苏长歌缓缓指着自己。 “我既是佛。” 苏长歌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慧贤一脸懵逼。 台下的百姓,大晋的读书人,还有慕子清几人也是一脸不解。 对方问的是佛门至高法。 苏长歌以此话回答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慧贤出声说道:“苏施主,你言你既是佛,可是要皈依我佛门?” 伴随声音响起。 刹那间,全场众人一阵哗然。 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苏状元这是要被夷狄之法给度化? 苏子由更是心中一紧。 啥? 弟弟要皈依佛门? 那我老苏家的香火该怎么办? 爹娘嘱咐我照顾好长歌,要是他进了佛门,我死后有何颜面见爹娘! 正想着。 就见台上苏长歌摇了摇头。 淡淡吐字说道。 “佛,不过一字称呼罢了。” “君子无相,佛亦无相,既是无相,我即是佛,你亦是佛,众生皆是佛。” “佛,乃是心头一念。” “心即是佛。” “佛门至高法,唯心耳。” 声音响起。 慧贤微微一愣,接着眼中露出怒色。 “苏施主,你这是诡辩!” “我佛门至高法,乃是无上正觉,开启智慧窍,领悟智慧法,明白一切理。” “你所言的心即是佛,乃是指修成无上正觉之后,人人皆有佛心,可往极乐世界,见如来佛真身,成就佛陀之位。” 慧贤开口。 驳斥苏长歌的歪理说法。 闻言,苏长歌并不恼。 只是简单的问了句。 “如何开启智慧窍,得无上正觉?” 听到询问。 慧贤不假思索的答道。 “此心明悟世间一切本相,不受凡尘外物所扰,如此可开启智慧窍、” 说到这。 他一脸自信的看着苏长歌。 这场辩法他赢定了! “佛本无相。” “既然你言此心已经明悟世间一切本相,为何还能见如来佛真身?” “有相者,怎是如来?” “既窥不破如来无相,又岂能言无上正觉?” 苏长歌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但落在慧贤耳中,却让他直接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就在此时。 一段经文在众人耳边响起。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若见诸相非相,即是实相自性,真如生见念,即是妄心起,不生不见觉真一,心生万物生,相念灭,相无体,无相之相是实相,无体之体是实体,无念无相万缘息。” 苏长歌缓缓开口。 此乃金刚经。 乃大乘佛法的根本与前提。 而此刻,就在苏长歌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一股浩瀚无穷的伟力降临。 天地瞬间变色。 苍穹上虽然没有乌云,但太阳却像是被遮挡住,整个大晋陷入到昏暗当中。 此前慧贤和苏长歌引动的天地异象。 亦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轰隆隆! 轰隆隆! 就在这时,滚滚雷声激荡而来。 地上无数百姓闻声。 奸恶者心慌意乱,跪伏在地上,良善者为之一振,眼神明亮。 突兀间,一束金色佛光划破天穹。 直接照耀在苏长歌身上。 下一刻,天上响起恢弘庄严的梵音,好似天地在为其颂唱。 同时,随着梵音响起。 苏长歌的脚下生出一朵金莲,将他高高托起,供世人抬头仰望。 金莲之上,更是生出九瓣莲叶,绽放无量佛光,照耀四面八方,世间众生心头一切角落,洞悉一切真理本相。 “九品金莲?” “怎么可能!” “难道他所讲的真的是至高法?” 慧贤看着空中那庄严神圣的苏长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他自小就被佛门收养。 深谙佛法。 身边的长辈都告诉他,无上正觉可见如来佛真身,那时便证得佛陀之位,归于极乐净土,无一切灾厄苦难烦恼、 但现在,苏长歌却言如来无相。 所谓的无上正觉。 乃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世上没有如来。 如来就是本心。 一刹那,慧贤佛心震颤。 就像是坚持了大半辈子的道理,被告知是错的,信仰瞬间开始崩塌。 而此时。 苏长歌再度诵响经文。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苏长歌的声音响彻天地。 从大晋皇都,扩散至整个大晋王朝,再到草原王庭、西域,世间一切地方。 西域,中天竺国。 一座座寺庙耸立在国内各地。 无数百姓们对着寺内庄严宝华的佛像祷告行礼,供桌上满是珍稀供奉之物。 纵然面黄肌瘦。 依旧是一脸虔诚无比的样子。 他们自幼就接触佛法。 虽然碍于天资没有被主持选中成为尊贵的僧人,但深信轮回和极乐世界一说。 为了不堕入无边地狱,在苦海中永世沉沦,他们宁愿自己少吃点,也要省下来供奉佛祖如来,盼死后能入极乐世界。 也就在此时。 无量佛光映照整个天竺国。 即便身处寺庙之内。 依旧被佛光普照,佛光无相无形无色,在众生心中大绽光明。 “佛祖,是佛祖显灵了!” “求我佛如来,保佑我死后不堕地狱,入极乐世界,吾愿永生永世侍奉我佛。” “佛祖突然显灵,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佛光,佛光好像是从东边来的!” “那是佛祖,佛祖降临了!” “佛祖肯定是接引我们到极乐世界的,消解我们一切苦难的!” 一道道声音响起。 佛教的信徒们齐齐看向东方。 纵然相隔无数万里,却见一道身影站在九品莲台之上,神圣不可侵犯。 看到这一幕,百姓们眼中满是震撼之色,纷纷跪地拜首,内心激动无比,口中祷念佛经,希望佛祖能接引他们到极乐世界。 此时,宏伟浩瀚的声音响起。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若见诸相非相,即是实相自性,真如生见念,即是妄心起....” 一刹那,无数众生皆闻此佛音。 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心头寂静空然,如置身于极乐世界,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宁。 同一时刻。 寺庙中的僧人也见到佛光。 佛光并非来源于他们侍奉了一辈子的佛像身上,而在他们心扉那一道身影。 而后他们听到经文声。 先是一愣,脸上露出无与伦比的震撼之色,接着无比激动起来。 “佛祖赐法!佛祖赐法!” “南无阿弥陀佛,此乃佛祖见世人疾苦,降下无上妙法!” “此为佛教新法。” “弟子率众僧拜见佛祖,谢佛祖赐法!” 一刹那,无数佛门高僧朝东拜首。 他们虽然还未悟出经文真谛,但皆认为这是佛祖赐给他们的超脱觉悟之法。 而此时,随着众生诚心叩拜俯首。 大晋皇都内。 立于九品金莲之上的苏长歌,瞬间感觉到一股无比磅礴的念力。 众生念力自西方滚滚而来,好似奔腾不歇,源源不断的洪流,仅仅只是几个瞬息,就跨越千山万水,朝他涌来。 不止如此。 佛教那不逊于儒、道两门的气运,也在同一时间降临而下。 一时间。 苏长歌就像真是普渡世间的佛祖。 也就在这时,一道浑厚纯正的声音自西方而来。 “南无阿弥陀佛。” “倘若施主愿意皈依我佛教,我佛教愿供奉施主为真佛转世身。” “执掌佛教,受无数众生礼赞。” 声音响彻皇都。 霎时间,台下无数百姓震撼。 他们没想到。 苏长歌不仅在儒道上有如此造诣。 佛道上更是恐怖如斯,竟然是真佛转世身,这也太逆天了吧? 此时,辩法台上。 慧贤看着疑似真佛转世身的苏长歌。 想到他上台后的种种行为。 眼中露出开悟之色。 难怪自己一动念就像将他引入佛门。 难怪他明明是儒生,却开创出心学,又懂如此多佛法道理。 原来他是真佛转世身啊! 想到这里。 慧贤想起自己前面称苏长歌是八部天龙转世,眼中顿时露出羞愧之色。 小了,格局小了。 随即,慧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朝苏长歌方向咚咚咚磕头。 “小僧慧贤,拜见真佛如来转世身!望真佛同小僧返回中天竺国。” 与此同时,皇宫内。 老皇帝和太子遥望辩法台方向。 他们也听到了这道声音。 当下,脸上不由露出震撼之色,没想到苏长歌竟然是真佛转世身。 要知道,西域那地方寺庙位居于国主之上,如今只要点一点头,就能执掌整个佛教,受无数众生礼赞,享一教气运, 换而言之。 只要苏长歌答应皈依佛教。 地位丝毫不亚于皇帝。 更是足以比肩儒道三位圣贤,永远被世间百姓铭记在心中。 试问一下。 谁能拒绝如此大的诱惑? 然而,就在这时。 经文声停下。 苏长歌瞥了眼朝自己磕头的慧贤。 没有理会,而是遥望西方,眼神闪烁,无数念头在心中闪过。 他知道,只要自己现在点点头。 接受众生念力和佛教气运。 借此修炼佛教法,一瞬间就能突破到佛道五品,之后的路也是一帆风顺,甚至两三年的时间就可能到达一品,无上正觉境。 但...佛教的佛。 是佛吗? 正如自己前面说的那样。 佛,不过是一个字,一个称呼,一个符号,代表了一种境界。 无相无形、无色无味、无我无他。 教导众生不要迷信崇拜。 若他此时答应下来。 去西方成为众生供奉的‘佛’,其实就已经违背了佛的本意。 这种佛,是真佛吗? 或许在供奉他的众生,以及借佛之名攫取利益的僧人来看,是真佛。 但这不过是众生被表相蒙蔽。 真正的佛。 不应该是有实质的。 它就像老子口中的‘道’一样,是一种无形的道理、法则、精神。 譬如儒道的道,道门的道。 老子,不会让众生去侍奉道,而是希望众生依照自然之理,追寻天地之道,文圣,亦不会让众生去侍奉儒,而是希望众生皆能践行仁义,得到教化,天下大同。 因为侍奉对‘道’是没有意义的。 道,是走出来的。 有佛心的人,即便不在寺庙,佛门,他依旧是佛,不会因一切外物而改变。 心念至此。 苏长歌看向西方,有了决断。 “吾非真佛转世身,世上亦无人是真佛转世身。” “佛本无相,亦无需世人供奉。” “尔等皆为伪佛之徒,假借伪佛之名,开宗立教,蒙蔽世人供奉。” “吾苏长歌,今以佛道之名。” “斩伪佛之气运!” “望世间众生窥破虚妄执相,不再供奉伪佛,端正本心,一念善起即为佛心萌发,知行合一,致良知,吾心即是佛。” 苏长歌开口。 一刹那,声音响起整片天地。 慧贤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看着苏长歌,不敢相信苏长歌会说出这种话。 贫僧一直以来供奉的是伪佛?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慧贤的一颗佛心当场破防,脑海中思绪混乱,毕生信念被瞬间击溃。 而此时,伴随苏长歌声音落下。 他脚下佛莲似有所感。 原本九品的莲台,陡然间爆发出无量光芒,竟是再次绽放开来。 由原先的九品晋升为十二品圆满。 同时,天地间那浩瀚无穷的佛光变得更加耀眼,天空落下一瓣瓣莲花,掉落在地,好似种子,一朵朵金莲盛放开口。 天花乱坠,遍地金莲。 看到这一幕。 皇都的百姓都呆住了。 这些天来,他们不是没见过异象,但如此壮观的异象还是头一次见。 然而,就在百姓们惊叹时。 西域诸国内。 随着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供奉在寺庙内的佛像,受到无穷伟力的挤压,瞬间炸开。 此时此刻,听到真佛的声音,又见到佛像炸开,信徒们露出惊愕之色,心中不由对一直敬仰供奉的佛产生质疑。 难道,我们供奉的真是伪佛? 无数念头升起。 佛教气运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流失。 而此时。 天竺国灵音寺,佛教总坛。 一处碧波荡漾的小池内,一朵十二品金莲绽放,庄严神圣。 但就在此时,佛光普照而来。 诸虚妄之相烟消云散。 池水显露出本相。 清澈的水流变成血红色,恶臭无比,上面的金莲冒出阵阵黑气,开始凋谢。 一瓣,两瓣,三瓣... 第四瓣要掉落时。 数道身影不知从何出现,磅礴的法力向着金莲涌去。 这才没让莲叶凋落。 随后,这些身影看向东方,眸中爆发出无穷杀意! 千年! 他们整整谋划了千年! 才篡改了佛祖本意,才让自己的弟子披着佛的外皮兴盛于世。 才让世人竭心尽力的供奉他们! 但没想到。 真佛,竟还未死绝! 时隔千年之久。 世上又有人能明悟佛之真谛,而且其所言佛法,甚至略胜佛祖一筹。 非只度一人。 可度世间众生一切苦难烦恼。 此子绝不能放任其成长,否则众生皆佛,天下将无他们容身之处! 但是。 偏偏此人所在之地。 乃是那个他们一直想要沾染,但却诞生无数不亚于佛,名为圣贤的东土。 非是他们所能直接插手的地方。 第一百零六章:真佛印记,慧剑斩断烦恼贼!慧贤西行传法! 西域,天竺国灵音寺内。 数道僧影聚在一起。 身穿锦澜宝丝编制而成的袈裟,面相庄严凝重,好似得到高僧。 但在佛光的照耀下。 他们的身上,却散发一阵恶臭味。 就在这时,有人开口道。 “真佛已经出世,我观其法可度众生成佛,到时天下恐再无我等容身之处。” “诸位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声音响起。 四周安静莫名,无一人回答。 按他们最开始的想法。 要么直接将这尊真佛给灭掉,要么就迎回来,借他之名继续行伪佛之事。 但现在,那尊真佛已经堪破了他们的虚妄,直接动手斩佛教气运,导致气运至少流失了四成,信徒们心中也起疑。 同时,真佛如今在东土。 那里得圣贤庇护,他们触碰不到,动身过去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正因如此。 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局面。 无法动手斩草除根,也没办法哄骗过来,放任不管又是大患。 也就在这时。 一道僧影缓缓开口道。 “真佛的事暂且先不管。” “信徒如今已经生疑,我教气运损失惨重,必须要出面安抚。” “而且,谁说此人是真佛了,真佛在信徒心中,在寺庙中,只要信徒不承认,我们不承认,就算他是佛,那也不是佛。” 僧影说了句有些拗口的话。 闻言,其他僧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下一瞬间。 西域所有寺庙内。 一道庄严厚重的声音突然响起。 “东方出现天外邪魔,污我佛名,试图以虚妄之言蒙蔽世人。” “诸位我佛信徒,莫听莫信,以虔诚心诵响佛经,向如来无量佛尊祈祷,抵御邪魔之言,否则将堕入无边地狱,永不超生!” 伴随声音出现。 寺庙内。 信仰即将崩塌的信徒安静下来。 看了眼碎成一地的佛像。 大部分人虽然生疑,但多年的信仰还是让他跪下诵经。 刹那间,诵经声再次回荡在庙宇内。 而大晋皇都这边。 苏长歌并不知道西域诸国发生的事。 但他能感受到。 就在自己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那浩瀚无穷的众生念力直接化为乌有,佛教气运也消失的无隐无踪。 但也就在同一刻,他的心间出现一片净土,一个卍字的金色印记漂浮在半空,旁边还有一柄木剑,散发玄妙气息。 苏长歌仅仅是看了一眼。 就明悟心中卍字印记和木剑的作用。 前者乃是真佛印记。 持有者可堪破世间一切虚幻,洞清本来面目,不受红尘外相所惑。 同时,随着佛道修为的提升。 会衍生出其他能力。 如窥探因果,观望未来过去,耳听众生心音等等,不过这都起码要到佛道三品以上。 而这柄木剑名曰慧剑。 手执慧剑,可斩灭心中一切烦恼贼。 这里的烦恼贼不是情念。 而是贪嗔痴之类多余的欲望烦恼,保持澄净通明之心。 这两件宝物。 均是佛道无上至宝 若刚才苏长歌答应成为佛教之佛。 那他便无法开辟心中净土,更得不到这两件宝物。 不仅如此,接纳众生念力、佛教气运为因,短期内或许会提升修为,但作为佛教之佛,将来他必然要承担这份业果。 想到此处。 苏长歌有些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 一念善,菩提心,即为佛。 随后,苏长歌看向跪伏在地上,一脸苍白之色的慧贤,缓缓开口道。 “慧贤。” “你现在可知佛在何处?” 声音响起。 犹如洪钟大吕,暮鼓晨钟。 本来还因为信念坍塌而佛心不稳的慧贤,一刹那,他的心静了下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慧贤静心思考,良久眼中闪过明悟之色,而后朝着苏长歌双手合十,念道:“多谢真佛赐法,佛在小僧心中。” “凡一切有相之佛,皆是小僧心中执念虚妄。” 说话间,慧贤神情无比认真。 目光看向苏长歌,眼中满是敬意,没有往日对于佛的迷信。 而见他如此。 苏长歌笑着点了点头。 “你有此悟,已堪破心中迷障,明心见性,领悟佛法真谛。” 苏长歌开口。 他刚才之所以对慧贤问那番话。 就是想要度他修成正法。 毕竟现在的佛门,几乎都是伪佛信徒,真正堪破迷障者少之又少。 而佛法普渡众生,有教无类。 慧贤能明悟佛法真谛。 那伪佛的信徒便少了一名,真佛修行者便多了一名。 正想着。 就在这时,慧贤的声音响起。 “真佛弘法于世,乃是大善。” “小僧欲效法真佛,回到天竺弘扬佛法真谛,解救那些被伪佛蒙蔽的百姓。” 慧贤一脸认真的说道。 曾经他弘法是为了拉人如佛教。 觉得这样就算是度人。 行善事。 但现在回想看看,以前的想法何其愚蠢,甚至可以说是伪佛的帮凶。 佛像,不过一介死物罢了,世人对着佛像打坐禅定,省吃俭用供奉佛像,还不如自己过好,这才是佛想看到的。 正因如此。 慧贤想要为过去种下的因赎罪。 用真佛赐下的佛法,去解救那些信徒,让他们重归正道,自强自足好好活着。 如此,世间遍地都是净土。 而听到慧贤的话,苏长歌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凝声道。 “你此去,可能会死。” 这不是危言耸听。 弘扬真佛之法,解救信徒,就等于触碰了伪佛的利益,跟佛教翻脸。 对方必然会动手赶尽杀绝。 可以说。 此番西行可谓是危机重重。 而他此问,乃是想试探慧贤信念是否坚定,是否具有大勇气,大毅力。 “多谢真佛提醒。” “但此乃小僧业果,必须偿还,而且若为解脱救人而死,小僧便得道了。” 慧贤双手合十,脸上无一丝怖色。 在选择西行赎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被伪佛杀死的准备。 而见他已经下定决心。 苏长歌也不再劝说,虚指一点,将真佛印记投影到慧贤心中。 “你此去西方传法布道,必然危险重重,此乃真佛印记,可看清世间一切本相,不受外物迷惑,希望能帮的到你。” 此时,慧贤感受到心中那卍字印记。 以法力驱动。 刹那间,他眸中闪烁神光。 低头看向百姓。 只见七情六欲各种执念化作各种表情居于心间,但主次并不分明。 不过这也很正常。 因为从未拿起,普通百姓本就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欲望执念。 但这其中身穿锦衣之人,有的痴迷于酒色财权,或者是易怒易气,但他们心中人影皆被关在一座牢笼中,并没有出来作祟。 “真佛之法果然玄妙。” 看到这一幕,慧贤心念一声。 此时,他忽然想到什么。 好奇的看向苏长歌。 然而,只见苏长歌就站在那,平平无奇,没有半点特殊神异之处。 慧贤见状愣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就露出笑意,真佛不愧是真佛,表相即是真相,洗净铅华,跟自己这等俗人不能比。 心念至此。 慧贤双手合十,出言感谢道。 “多谢真佛赐法。” “不过还望真佛多加小心托托木和真琏伽等人。” “小僧之前听到他们密谋。” “妄图以下毒等手段,残害真佛及身边人,还有大晋将士,不得不防。” 慧贤开口。 这一刻,伴随声音响起。 不远处的托托木等人,面如猪肝色。 本来还以为这秃驴是自己人。 但没想到这尼玛的是奸细,反手就把自己等人出卖给苏长歌! 而此时,听到慧贤这番话。 苏长歌淡淡一笑,知道托托木等人在现场,于是直接喊道。 “托托木!真琏伽!” “凡苏某身边人,或大晋将士及家属出半点差池,吾必先找尔等麻烦!” 苏长歌开口。 清朗的声音响彻整片寰宇。 听到这番话,托托木和真琏伽等人一脸阴沉,冷冷盯着台上的身影。 但刚才那无比宏大的天地异象,以及真佛的这个名号,让他们心中又有些忌惮,不得不收起歹念,放弃之前谋划。 慧贤闻言,眼中露出敬重之色。 真佛不愧是真佛。 果然有大智慧。 如此一来托托木等人知道被盯上,投鼠忌器,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随即,慧贤双手合十,行礼告辞。 “既如此,小僧也该走了。” 话音落下。 慧贤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千米之外,朝着西方走去。 苏长歌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眸中神光闪烁。 瞥到他心间那米粒大小的纯正佛光。 若此趟西行慧贤能洗脱身上因果,解救被伪佛迷惑的信徒,或许可成佛。 而后,随着苏长歌心念运转。 十二品金莲缓缓下落。 触地的一瞬间,化作佛光消散于天地,而他心头净土内出现一朵金莲。 金莲周身佛光流转。 扎根净土,滋养真佛印记和慧剑。 苏长歌见状,知道此物对自己神魂有益,因此并没去多管。 而此时,无数百姓围了上来。 无数赞扬的声音响起。 但苏长歌没有久留,与兄长、弟子们寒暄一阵后,便再次回到了军营。 大晋即将与蛮夷精锐开战,事分轻重缓急,其他事都可以慢慢来,但这件事关系两国谈判,苏长歌自然要看紧一点。 至于西域天竺国佛教的事。 人在大晋。 苏长歌就算想管也管不到,更何况他此时还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反正对方也拿自己没办法。 而且在苏长歌看来。 先苟发育,等境界提上去了,带着百万大晋军队过去横推才是正道。 ....... 之后的几日。 老皇帝许诺的赏赐并没有赐下来。 看样子,应该是准备等战胜蛮夷铁骑精锐之后,两功一起并赏。 苏长歌对此倒没什么意见,现在的他手上虽然没有实权,但不缺钱,不缺人脉关系,而且在百姓和读书人心中声望颇高。 正是这样。 爵位和钱财在他眼中并没有多重要。 也就如此,时间一天天过去。 除了慕子清偶尔会带着众人的课业过来,几乎没有其他外事上门。 而苏长歌在军营内。 每日不是静下心看书、著书,就是全神贯注的修炼,射艺和武道日益精进。 很快,到了与蛮夷约战日子的前四天。 军营氛围变得越来越凝肃。 而苏长歌除了骑射以外,在射箭一道上已经超过了霍武。 同时,武道也得到了巨大提升,九品凝脉境圆满,全身经脉都被贯通,底子无比夯实,寻常八品武夫都不是他对手。 营帐内,苏长歌正在看书。 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贤弟,冶炼坊那边来人。” “说是你之前下令锻造东西全部备好,等下就把东西全给送过来。” 霍武昂首阔步,声音洪朗的说道。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两百套重甲。 跟当初约定好的时间差不多。 距离对决还有四天,够将士们提前习惯身穿重甲冲锋作战。 而此时,霍武有些好奇的问道。 “贤弟,什么东西弄得这么神秘?这都快跟蛮夷决战了,才送过来。” 闻言,苏长歌淡淡一笑。 “霍兄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抬步走向帐外。 看着校场上背着巨木负重训练的士卒,大声喊道:“集合!” 话音刚落。 一阵悠扬的号角声立即响起。 听到声音,本就神经紧绷的士卒们,心中顿时一紧。 但好在经过这段日子的训练。 他们并未手忙脚乱。 而是有条不紊的放下巨木,将马迁到马厩内,同时穿戴整理好自己的装束。 很快,两百名士卒整齐的站在校场上。 也就在这时。 工部冶炼坊的人驾驶着数辆马车从外面进来,里面的东西被篷布遮盖住。 霍武好奇的张望了一眼。 但这里是军营。 贤弟苏长歌没有说话,他也不敢上前掀开篷布查看。 此时,一名官员走了上来。 “苏状元,请您验收。” 见到苏长歌,官员极为客气的说道。 “嗯。” 苏长歌点点头。 接着上前掀开篷帐,一阵金属光芒闪烁,厚重甲胄在太阳下显得有些刺眼。 “甲胄?这就是贤弟的制胜之物?” 霍武好奇的走上前,用手托起一件甲胄,手上微微一沉。 下一刻。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好!当真是好宝物!” “这套甲胄全身由硬钢锻造,穿在身上,就算武道入品也很难将其击碎。” “将士们身穿此甲去战斗,除非那帮蛮夷全都是武道九品,否则难伤我们将士分毫!只能被我们的将士冲散来!” 霍武放声大笑道。 此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苏长歌问道。 “我懂了贤弟。” “这就是你为什么让将士们负重训练。” “你想让他们提前适应,对吧!” 霍武恍然大悟的说道。 “嗯。” 闻言,苏长歌应了一声。 以重骑兵冲锋作战,本来就是他早已经想好的作战方式,自然要做针对训练。 也正如霍武所说的那样。 除非蛮夷的铁骑全都是武道九品修为。 但是可能吗? 培养一个武道强者需要耗费不菲资源。 更何况是两百人? 再者。 草原王庭就算养得起。 也舍不得,也不敢让他们来大晋这边,毕竟这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谁放心就这么到别国去? 随即,苏长歌也没再赘言。 让将士们按序过来领一套甲胄,给自己和战马套上,然后再训练适应。 也就如此,日子又过了几天。 到了两军对战的前一天。 军营气氛无比凝肃。 往日将士们可能还会嬉皮笑脸,但如今大战在即,每个人心中都很沉重。 校场上。 两百名士卒身穿沉重的甲胄训练,汗如雨下,却仿佛不知疲倦般。 虽然苏长歌说了不要太拼命。 最后一天可以放松下。 但明日就是大比,士卒们谁也不想给三千营和大晋丢脸。 对此,苏长歌知道强行让他们休息,反而会让他们上场时心怀揣揣,于是立即吩咐人备好药膳,给士卒们补充体力。 用的全是珍稀药材,昂贵无比。 但士卒不怕苦,不怕累,皆是为国而战,那苏长歌在后勤上自然不会吝啬。 而就在这时。 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 听到声音,苏长歌看向门口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并不意外。 毕竟明日就是与蛮夷对决的日子。 就算对自己再怎么放心,太子也要过来视察一下,防止出现意外。 第一百零七章:蛟龙走水,仙道突破,弟子催婚? 军营内。 见太子殿下到来。 士卒们纷纷停下动作,目光看向远处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此时,苏长歌走上前拱手行礼。 “太子殿下。” “嗯。” 太子面露笑意的应了一声。 随后,正想询问军营的近况,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 “太子殿下驾到!” “列阵!” 苏长歌转目望去。 只见霍武吼完一嗓子后,快步朝这边跑来,对太子抱拳行礼道。 “臣霍武,见过太子殿下。” “嗯。” 太子点了点头。 正欲开口,又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随即,士卒们纷纷下操练,跑到马厩骑上战马列阵集合。 刹那间,一阵马蹄声响起。 校场上尘土飞扬。 见状,太子身边的随侍太监说道。 “殿下,这里尘沙太大,您乃千金之躯,要不先进帐等吧。” 听到此话。 太子望着马蹄扬起的滚滚尘沙。 点头答应下来。 对此,苏长歌倒不觉得太子这是矫情。 毕竟太子又不是将军。 能做到关心将士就够了,非要强逼人在这面朝尘沙,那就有些过分了。 就这样,一行人进到营帐内。 太子回头看了眼尘沙中纵马驰骋,身披重甲的将士,赞叹道。 “勇猛威武,井然有序。” “真乃我大晋精锐。” 说完,他转头看向苏长歌夸奖道。 “苏状元治军有方,此战若胜,本宫定会上表向父皇请奏,封赏于你。” “多谢殿下夸奖。” “但这非臣一人之功,大半时间都是霍将军在训练士卒。” “而且少不了陛下和殿下您的支持,将士们知晓是为国而战,一个个都拼尽全力,不敢松懈,誓要报效皇恩。” 苏长歌开口,没有贪功为己有。 这倒不是故意自谦。 而是看得清楚,训练是霍武做的,钱是朝廷的,将士效忠的也是大晋。 自己只是负责居中统筹协调罢了。 而此时,霍武见贤弟把功劳推给自己,有些感动,出言道。 “殿下,士卒们能有今日之效。” “苏状元功不可没。” 霍武开口,掷地有声的喊道。 闻言,太子见两人都是如此推让,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同时也觉得苏长歌太谦虚。 作为一军统帅。 士卒们能有现在这样子,就算是甩手掌柜,那也占据大半功劳。 毕竟上位者最大的功绩。 就是知人善用。 至于之后是亲力亲为,还是垂拱而治,只要达成目的就行。 不过对苏长歌这不贪功的态度。 他还是很满意。 “你二人皆是我大晋肱股之臣,就莫要再互相推让功劳了。” 笑着说完,太子看向苏长歌,出言道:“孤早就想过来,只是怕打扰苏爱卿练兵,以及江南出了些事,这才延了几日。” “但仅是刚才一瞥,见微知著,便知苏爱卿没有辜负本宫厚望。”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眸中闪过几分好奇之色。 这几日他都在军营。 对皇都的事情还略有耳闻,但对万里之外江南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于是,苏长歌出声问道。 “敢问殿下,江南发生了什么事了?” 听到询问,太子也没隐瞒。 直言道。 “近来江南连日暴雨,豫章府内,有一蛟想借此机会走水,入海化龙。” “但蛟龙走水,声势浩荡,恐会破坏沿途堤坝,到时洪水肆虐,席卷沿岸房屋良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此乃大祸” “如今朝廷已派人前去商议。” “若蛟龙一意孤行,那为百姓苍生计,也唯有派人过去将其镇压。” 太子显然没把苏长歌当外人。 将事情全说出来。 要知道,光是这一条消息,其价值就不菲,而且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 “多谢殿下告知。” 听完,苏长歌点头感谢一声。 他虽然没见过蛟龙。 但根据书上记载。 水虺修行五百年化蛟,蛟龙再修行五百年,沿着河流游入大海就能化龙。 只是蛟龙走水时会不断有天雷降下,所以为了快点入海化龙,结束天劫,蛟龙便会以力冒进,强行冲毁阻拦的大坝。 此举对蛟龙来说,为了化龙无可厚非。 但对河流沿岸的百姓来讲。 却是无妄之灾。 而苏长歌作为人族,自然站在人族立场考虑,所以对朝廷的做法没有异议。 不过若将来有机会。 苏长歌想去看下蛟龙长什么样。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虽然知道有各种妖魔鬼怪之物存在。 但人道昌盛,妖魔鬼怪避让不显,隐居于深山老林等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妖魔。 当然,也有些修为高深的妖魔。 化作人形躲藏在人间。 只是苏长歌在大晋皇都,人道最昌盛繁华的地方。 妖魔苦修数百年才能化形成人,怎么可能冒着被大儒镇压的风险,跑这里来作祟,他们是妖魔,又不是没脑子。 正想着。 一道身影从营帐外走来。 “太子殿下,将士们已经列阵集合完毕,请殿下一阅。” 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微微点头。 “苏爱卿,霍将军,就让本宫看看,你二人苦心训练出来的精锐。” 太子笑着开口。 而后迈步向着营帐外走去。 但刚到外,太子便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眸中露出震撼之色。 只见两百名身披重甲的士卒和战马,整齐肃然的立在校场。 身姿挺拔,面容坚毅,眼神锐利无比,再加上那覆盖全身的厚重甲胄,给人一种大气磅礴,巍峨如岳的压迫感。 这一刻。 太子感觉站在眼前的不是士卒。 而是固若金汤的铁壁。 只要一个冲锋,任何敌人都要被面前的铁壁给踩在脚下,碾为齑粉。 当下,太子心中有股难以压制的兴奋。 好一个威武霸气的雄师! 区区蛮夷铁骑,跟我大晋的精锐之师相比,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想到这。 太子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明日这两百名威武雄壮,整齐肃然的将士出现在世人眼中的那一刻! 那该是何等惊艳! 谁人敢再说我大晋将士不如蛮夷! 至于对决。 太子本来心中还有些忐忑。 在阅兵之前,还只想着跟蛮夷打个五五开,甚至只要略占上风就行。 但此时此刻。 看着面前的铁骑,他有十足的必胜把握! 随即,太子转头看向身边的苏长歌,眼中满溢着赞叹之色。 “苏爱卿真是有旷古之才,不仅文采斐然,通晓政事,而且还善于练兵,短短四十日,便替我大晋练出此等雄壮之师!” 太子开口。 毫不掩饰对苏长歌的佩服。 “殿下您过奖了。” “将士们能有今日成效,少不了您和陛下在背后支持。” 苏长歌出言道。 他这也不是故意讨好太子和陛下。 而是雄师这东西。 真就是靠钱砸出来的,甲胄、战马饲料、药膳,那个不要钱? 光是这两百名士卒,这些日子就花了大概六十万两的银子,平均每天要花一万多两银子,说是钱如流水半点不过分。 当然,这其中的大头还是甲胄。 仅仅两百套,就花了四十万两银子,占了总花销的三分之二。 也正是这样。 太子才没问什么扩军的话。 毕竟大晋一年的税收也就几千万两银子,根本没钱供养那么多重甲铁骑。 只不过,这并不妨碍太子对面前这群精锐铁骑的喜爱。 就算不能扩充编制。 但养着当大晋的牌面也很不错。 随后,太子出言鼓励士卒。 等到阅兵结束,又与苏长歌、霍武两人交流了下明天两军对决的各项事宜。 时间也在这个过程飞快流逝。 很快,日薄西山。 太子抬眸望了眼落日,停下口中的话,看向苏长歌说道。 “苏爱卿,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明日领军前往的事就交给霍将军,你今日先回府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明日随文武百官一同前往城外大营。” “而且,恒儿等人也都已经到了你府上,此刻正等你回去。” 声音响起。 苏长歌稍稍怔了下。 等我? 这事兄长和慕子清怎么没跟我提过? 不过既然都已经说好,而且还是太子传话,自然不能让他们白等。 “多谢太子体恤。” 苏长歌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身旁的霍武见状,对于把事情全交给自己,并没有任何不满。 恰恰相反,人到四十。 他反而不愿意回家,更不愿意面对媳妇,恐力不从心。 累,太累了。 ....... 不多时,暮色渐渐降临。 苏长歌回到府上。 刚下马车,就看到门口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 也就在这时。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二老爷回来了!” 下一刻,就看到数道身影从门内依序出来,各个都面带喜色。 慕子清抢先一步迎了上来,其他人也想上前,但被慕子白凭一己之力给拦下,只能说,作为弟弟,他尽力了。 “夫子,最近可好。” 慕子清开口,俏脸露出一丝浅笑。 “挺好的。” 苏长歌点了点头。 随后,寒暄了几句一起走进府内。 途中,慕子白则被霍从文等人给拉到一边,厉声质问道。 “你小子刚才拦着我们干嘛?” “啊这...” 慕子白有些纠结。 他总不能说自己想当夫子小舅子吧? 于是,他换了个由头。 “兄弟们,我这是为你们好啊,先让我姐去试试夫子的心情如何。” 慕子白开口。 但赵恒等人皆一脸冷笑的看着他。 把我们当弱智忽悠是吧? 随即,赵恒举起拳头放在慕子白眼前,威胁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他人同样面色凶狠。 见状,慕子白咽了咽口水。 在兄弟们的强权下,他没有犹豫太久,果断说出了真相来。 “你们不觉得...” “我姐她喜欢夫子吗?” 慕子白的话如平地惊雷一般。 众人顿时愣在原地,他们以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回想,还真有那么一丝意思。 但很快众人似乎想到什么,赵恒伸手捏了捏慕子白的脸,说道:“好啊,我们把你当兄弟,你背地里想偷偷做夫子小舅子?” 此言一出。 众人摩拳擦掌看着慕子白。 “兄弟们,你们要相信我,我慕某绝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啊....” 一声惨叫传出。 不远处。 开辟心中净土,五感变得极其敏锐的苏长歌,听到声音后微微蹙眉。 瞥了眼身边的慕子清。 参照下鱼幼薇。 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孝心变质,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样子。 想到这。 苏长歌心中突然摇了摇头。 甭管是不是真的。 目前来看,自己对她暂时没什么感觉,而这其实就已经够了。 苏长歌虽然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但也不是下半身支配的人,感情一事是双向的,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此外,相对于和慕子清处对象。 他还是觉得。 目前这种师生的相处模式就很好,有利于将学问传授给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慕子清连十八都没到! 现在谈这事太早啦。 很快,苏长歌等人走到正堂。 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兄长苏子由站在堂门口迎接。 见状,苏长歌主动问道。 “兄长,幼薇她今日没来吗?” 此言一出。 气氛顿时变得莫名起来、 刚从慕子白口中得知辛秘的赵恒等人,下意识的瞥了眼慕子清。 却见她面色如常,没有变化。 一时之间,众人不由开始怀疑起来,慕子清到底喜不喜欢夫子? 而此时,苏子由听到弟弟此问,脸上笑容无比灿烂,言道:“为兄派人去请了,但听说她有事,回山门一趟了。” “嗯。” 苏长歌应了一声。 鱼幼薇回山门的事他早就知道。 刚才此问,一来是试探慕子清,二来抱有断了她念想的意思。 毕竟这种事也不好直接问。 随后,也没再赘言。 一众人入席,慕子清坐在身边,苏长歌也没避着,不愿太刻意去想这事。 而赵恒等人则用目光不断打量两人。 突兀间,赵恒眼珠子一转。 “夫子,您现在也二十出头,功成名就,该考虑下成家了。” “若是没有心上人的话,我小姑今年也刚好二十,长的是貌美如花,沉鱼落雁,而且性格温婉恬静,您觉得怎么样?” 赵恒开口说着。 但目光却是放在慕子清的脸上。 想看看她有没有一丝动容。 而此时,正在用膳的苏长歌微微一愣,赵恒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学生催婚、 就离谱! 随即,他正想开口拒绝。 但却被身边的慕子清给抢先一步。 “赵恒说得对。” “夫子您确实该考虑成家了。” “对了,赵恒。” “你小姑应该是十九公主吧?夫子若是娶了她,可就成了当朝驸马。” 话音刚刚落下。 就连苏子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驸马?那不行。” “长歌的确该成家,但驸马之位无福消受,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苏子由开口,他还指望弟弟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要是当了驸马,委屈不委屈暂且不论,万一公主善妒可就完了。 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赵恒一脸尴尬。 只能狐疑的看着慕子清,不知道她刚才这番话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言。 但还没等他揣摩出慕子清的意思。 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赵恒,你近来很悠闲嘛?都关心起为师的终身大事来了。” 听到声音,赵恒身体猛地颤了下。 他突然发现。 自己刚才一心只想着试探慕子清,结果忘了夫子小心眼.... 想到这。 不等赵恒开口辩解。 就见苏长歌一脸笑意的出言道。 “回去之后,将历年来处理洪涝和发放赈灾粮的典籍抄一遍。” “等到下次为师要考。” 苏长歌说完。 闻言,赵恒瞬间一脸苦色。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慕子清喜不喜欢夫子关我什么事! 心念至此。 他恶狠狠的瞥了眼慕子白。 玛德!都怪你! 但此时有夫子在旁边,慕子白很有底气朝他扬起嘴角。 “慕子白,你跟赵恒一起。” 平淡的声音响起。 慕子白顿时欲哭无泪,求助的看了眼姐姐,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而因为这个小插曲,没人再试探慕子清,更不敢催婚苏长歌,闲聊几句后,这场宴席便结束,酒足饭饱的众人躺院子里赏月。 苏长歌同样如此。 抬头仰望繁星点缀的夜空,感受晚风拂过面庞,耳边听着学生们的交谈。 刹那间。 一股阔别已久的安逸浮现在心头。 苏长歌轻轻阖上双目。 整个人完全放空,不再去想其他事,对身体也放松了掌控,而之前修炼的仙道功法自动运转起来,灵气源源不断的朝他聚来。 仅仅只是过了片刻。 苏长歌的境界就直接突破到仙道九品,而且还在不断往上。 但这一切,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 良久,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看夫子好像睡着了。” 眼尖的赵恒看到,刚想开口喊醒夫子,就被身边的人给拦下。 “夫子这些日子那么忙,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咱们小点声,别再打扰他了。”慕子清开口,明眸含水的看着苏长歌。 她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不由觉得好笑。 夫子真是个温柔的人。 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因此而刻意躲着自己,怕自己心中生出芥蒂。 不过,她并没有把夫子据为己有,或者不择手段一定要得到的想法,他是夫子,不是一件物品,她尊重夫子的选择。 慕子清觉得自己能做的。 大概就是变好,变成夫子心中期盼的样子,等夫子做出选择。 得之泰然,失之坦然。 这是夫子教她的道理。 随后,众人等了许久不见苏长歌醒来,为了不打扰到他休息。 众人悄悄离开苏府。 第一百零八章:辕门射戟?苏长歌出手,全场鸦雀无声! 翌日,天蒙蒙亮。 躺在草坪上的苏长歌悠悠醒来。 刚站起身,一阵凉风拂过,他感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张开。 心念稍稍一动。 就能感知到周围天地的细微变化。 土壤下茁壮生长的小草,空气中流转的水雾,树下虫子嗡嗡的叫声,以及躲在暗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鬼脸。 苏长歌转头看去,淡淡一笑。 “多谢前辈照看。” 声音响起。 见他望向自己,鬼脸心中惊了一下,他难道发现自己了? 不可能啊。 自己隐匿之术已经登峰造极。 就算是仙道五品高手。 只要不是精通于神魂感知之类的神通,也很难发现自己的踪迹。 心念至此。 鬼脸半信半疑的打量着苏长歌。 觉得应该只是个巧合。 而苏长歌在感谢完鬼脸的照看后,没有久留,转身走回房间洗漱。 昨晚他机缘巧合,进到虚极守笃的状态,直接从仙道入品引气境,突破到八品筑灵境,在元神中修筑灵台,诞生出神识。 只不过,苏长歌身兼佛道至宝。 在心间净土中那株十二品金莲的滋养下,他的元神无比壮大。 也正是这样。 他对周遭事物的感知。 远要比普通修士细微敏锐的多。 很快,苏长歌洗漱完毕。 刚用好早膳,就见兄长推门走进来,因为今日是两国比试,所以早朝取消。 随后,两人一同乘车到了城外的大营。 来的并不算早。 刚进营,就见一众官员已经坐好。 有些官员身边还带了子嗣,显然是想借此机会让小辈相互认识下。 也就在这时。 数道身影迎了上来。 “苏尚书早。” “苏状元上次辩驳胡僧,扬我大晋儒学,在下佩服。” “今日定要杀退蛮夷的威风。” 一道道声音响起。 苏长歌一边应和一边打量,这些人都是兄长一派的核心成员。 刑部尚书滕元发,与兄长是同科进士,还有另一个张怀民,工部尚书,虽然不是同科,但与兄长曾经一起任事吏部。 这两人是兄长的至交好友。 苏长歌自然见过。 但并不熟,只是闲聊过几句,交情不算深,可政治立场是相同的。 不多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 “几位大人请先入座。” “陛下和太子殿下过会就到了。” 一个太监走过来,面色恭敬的看着面前几位,这可都是高官显贵,虽然内宫不归朝廷管,但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 “好,多谢公公提醒。” 听到声音,苏子由出言谢了一声。 “苏尚书,在下先回去了。” 张怀民笑着说完,看向苏长歌又说道:“日后苏状元若有事,尽管开口。” “除了冶炼坊以外,工部还管着水利、土木、纺织、陶瓷,以及器物利用之职,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皆可来找为兄。” 作为工部尚书。 苏长歌献出灌钢法的事他自然知道。 这对他而言可是大好事。 冶炼坊锻造之物。 不只是供应皇室或朝廷军队,如耕犁、耒耜等农器都会卖到民间。 这可是笔巨利,算做工部的政绩。 虽然不知道苏长歌还有没有提高产量的法子,但提前交好肯定是没错的。 “多谢怀民兄好意,日后恐要叨扰了。”苏长歌笑着点点头,类似于灌钢法这样提高产量的技术,他的确还有不少。 比如说水转翻车、曲辕犁之类。 他准备等两国和谈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拿出来造福百姓。 “哈哈哈...” “还望苏状元务必多多叨扰。” 张怀民爽朗的笑出声。 随后,众人并未在此久聊,寒暄一阵后就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苏长歌被带到离老皇帝较近的坐案。 这让百官眼前一亮。 毕竟座位排次能说明很多东西,比如身份、地位,是否潜在帝心等等。 苏长歌无官无职,却能紧挨着陛下。 这足以说明恩宠深厚。 “秦相,咱们再放任此子不管的话,将来恐要成心腹大患。” 此时,一名官员凑到秦辅身后小声道。 “那你可有办法?” 秦辅语气平淡的反问一句。 闻言,这名官员愣了下。 下官这不是正提醒您,让您想办法对付苏长歌嘛。 见他这样,秦辅摇了摇头,说道:“此子不在朝廷担任职务,苏子由这家伙又油滑的很,太学院那边又是一帮...” 想到上次的事。 秦辅顿时觉得自己太难了。 明明谋划的很好,但奈何手下人太不争气,反而助长了苏长歌的威势。 不过,秦辅也不着急。 是人就会犯错。 更何况苏长歌还是一副轻率性子。 在礼部任职殴打使臣,在其他地方任职,多半也会招惹麻烦。 而到那时,就是他出手的机会。 想到这,秦辅缓缓出言道:“一动不如一静,做多错多。” “尔等与其像现在这样心浮气躁的找苏长歌麻烦,不妨作壁上观,隐于暗处,等他露出破绽,再给予他致命一击。” 声音响起。 那名官员连连点头应和。 但心中却觉得丞相此举太过于被动。 此子还没官职就如此风光,要是等他在朝堂上任职,焉有我们容身之地?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毕竟丞相位高权重,才是真正决策者。 而此时,坐在另一边的托托木。 目光也盯着苏长歌。 因为上次的警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鸿胪寺老老实实的待着。 不过这些个人恩怨倒是小事。 赢下比试,并打击大晋士气才是要事。 为此,他和洪畴商讨了数日,怎么将大晋的尊严踩在王庭铁骑脚下。 “苏长歌,今日你不会那么走运了。” “就算有异象也帮不了你!” 托托木盯着苏长歌,眼中满是恨意。 而就在这时,一阵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下一刻,六匹骏马拉着一架玉辇缓缓驶来,百官皆站起行礼。 等到老皇帝被太子搀扶下车。 百官齐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声音,老皇帝点点头,而后缓步走向主位。 刚坐下,目光就看向近处的苏长歌,说道:“昨日太子回来跟朕说了练兵的事,干得不错,没有辜负朕对你的厚望。” 老皇帝开口,面露笑意。 “陛下过奖了。” “全赖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支持。” 苏长歌拱手答道。 “嗯。” 闻言,老皇帝应了一声。 刚想再问其他,就见托托木突然从座位上站起,出言道。 “皇帝陛下,托托木听闻,此次较量的大晋士卒,乃是苏状元负责训练,想来其武艺定然不俗,草原一向尊敬强者。” “因此托托木有个请求。” “想在开战前,与苏状元比试一番。” “这场比试不论胜负,只要答应,托托木都会送一件礼物给陛下。” 托托木突然站起开口。 声音响起。 老皇帝不由皱了下眉头。 苏长歌乃是读书人。 虽然听说有些粗浅武艺在身,但怎么能跟托托木这蛮儿相比? 而且说是不分胜负,可输了的一方,面子上总归挂不住,难免会被人奚落嘲讽,到时候不论对苏长歌还是大晋都不是好事。 当然,若是赢了也能打击蛮夷士气。 但...赢得可能微乎其微。 心念至此。 老皇帝便要出声拒绝。 可就在这时。 不远处都察院有道声音响起。 “陛下,大晋与草原世代修好。” “托托木王子只是想与苏状元切磋一下,而且言明会有礼物献于陛下您。” “臣以为,既然不分胜负,不妨答应此事,况且,苏状元是读书人,就算不敌托托木王子,也在情理之中,无伤大雅。” 一名御史站起来劝谏道。 老皇帝转目看去。 愈发觉得这御史不顺眼,上次辩法也跳出来,这次又跳出来。 你们是大晋臣子,还是蛮夷臣子? 想到这。 老皇帝正欲开口训斥。 就见苏长歌起身,朝自己拱手行礼。 “陛下,请容臣说两句。” 伴随声音响起。 众人皆转头看向苏长歌,满眼疑惑,不理解他这时候突然站起来干什么。 老皇帝同样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 “嗯。” 见状,苏长歌看向托托木。 “蛮夷,你想与本状元比试什么?” 苏长歌开口,直接称呼托托木为蛮夷,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装。 此言一出。 托托木顿时气的青筋暴露。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之前出言的御史呵斥道。 “苏长歌,枉你还是读书人,竟然连半点礼法规矩都不懂,草原王庭乃是我大晋友邦,你岂能出言不敬,侮辱托托木王子!” 御史开口,理直气壮。 身边的其他御史纷纷点头认同,但没有一个站出来跟他一起指责苏长歌。 毕竟真正的勇士总是很少。 此时,听到这番话,苏长歌转头看去。 他没想到,托托木都没叫唤。 自己这边倒是有狗急不可耐的叫唤起来,怪没有跟他一样舔蛮夷。 想到这,苏长歌不客气的回怼过去。 “你在狗叫什么?” “自古以来,草原皆是未开化之地,未开化之民。” “妻后母,报寡嫂的禽兽之邦。” “本状元称他们为蛮夷,没称呼禽兽,乃是看他们是人的份上。” “倒是你,身为我大晋都察院御史,食晋禄,为晋臣,反而处处为蛮夷说话,如一条断脊之犬,也配狺狺狂吠。” “似你这等毫无气节可言之人。” “不死何为!” 苏长歌开口,怒声振振。 随着声音响起。 那名御史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颤抖,想张口反驳却气的说不出话来。 作为御史。 一直都是他指着鼻子骂别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骂的哑口无言。 另一边,托托木的脸色也不好看。 又是被骂蛮夷,又是被骂禽兽,搁谁心里舒服,而这也让他愈发记恨苏长歌。 就在这时。 那御史的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苏长歌先是出言不逊,而后有辱骂朝廷官员。” “请您为臣做主。” 御史看向老皇帝,面色郑重说道。 文武百官也都看向皇帝。 毕竟眼下两国议和,苏长歌当众称呼托托木为蛮夷。 往小了说,只是个人恩怨,轻率鲁莽,往大了说,就是破坏两国议和,罪不容恕,关进牢里,撸掉一身官职都是轻的。 正想着。 只见老皇帝缓缓开口道。 “赵御史言过了。” “苏状元天性豪爽豁达,有什么就说什么,刚才只是无心之言罢了。” “依朕之见,这件事就此翻篇吧。” 老皇帝打了个哈哈。 而这番话落在百官的耳中。 已经不是偏袒了。 简直是毫无底线的放纵! 这样当众放肆都半点事没有,皇子皇孙们恐怕都没他这待遇。 也正是这样,赵御史瞬间憋了股气,恨不得当众怒骂老皇帝年迈昏庸,竟然宠幸苏长歌这等佞臣,枉费自己这拳拳忠心! 但,他还不想死。 随即,为了性命着想,愤恨的瞥了眼苏长歌后,不忿的坐下来。 不敢再硬碰硬。 而托托木见老皇帝这副态度。 面色阴沉的可怕,但为了大计,还是强咽下这口气,冷声道。 “苏长歌,你莫要在这耍嘴皮子,真要有本事,可敢下场与本王比试射艺?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反正你们大晋百姓身体孱弱,可能连弓都拉不开。” 托托木开口。 想用言语激苏长歌与自己比试射箭。 但在座百官几个不是人精。 仅是一眼,就看出他的盘算,更觉得苏长歌不会答应此事。 毕竟蛮夷在草原长大。 精通骑马射箭。 苏长歌虽然不是文弱书生,但跟蛮夷比射箭,除非他疯了。 然而下一刻。 出乎在场众人意料的是。 苏长歌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我大晋百姓确实不善射艺,但即便如此,也远胜尔等蛮夷。” 说完,苏长歌看向老皇帝,出言道:“陛下,蛮夷狂妄,出言辱我大晋百姓,请您准许臣与其比试射艺。” 声音响起。 见苏长歌答应比试。 托托木眼中露出几分得逞之色。 洪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知苏长歌为人轻狂自负,恃才傲物,只要用激将法肯定能迫其答应。 只不过,自己可是草原第一神射手的弟子,自幼苦习射箭,到现在已经快触碰到箭意门槛,可以说,整个草原上能在射箭上能胜过自己的,不超过五十个。 苏长歌拿什么跟自己比? 与此同时。 文武百官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长歌。 卧槽,来真的? 对方摆明是用激将法,随便两三句就能打发,你居然中计了? 这一刻,就连老皇帝也是一头雾水。 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此事。 也就在这时,太子站出来开口道。 “父皇,儿臣以为苏状元言之有理,请父皇准许他的请求。” 他虽然没见过苏长歌的射艺,但儿子赵恒却见过,而且还说是万中无一的箭道奇才,过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大晋第一。 对此,太子自然不会全信。 但儿子能说出这话。 足以说明苏长歌在箭道上实力不俗。 而且苏长歌敢答应托托木比试,必然是有底气在,那自己当然得帮一把。 毕竟要是赢了蛮夷。 对大晋士气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此时,老皇帝听到儿子的话。 目光在苏长歌身上游走,见他面无惧色,最终还是决定答应比试、 “既然如此,那朕便准了。” 老皇帝刚说完。 身边的随侍听到后便要去拿靶子过来,供苏长歌和托托木比试。 但就在这时,托托木出言道:“用靶子没意思,既然要比,不妨比个难度大一点,将一戟悬挂于那处辕门之上。” “本王与苏长歌交替射之,谁若射不中,那便输了。” 说话间。 他抬手指向五百步外的辕门。 众人转头看了过去。 面露惊愕之色。 这可是五百步外啊,如此远的距离,就算军中的神箭手也未必能保证射中。 苏长歌只是个读书人罢了。 这不是为难他嘛? 如此想着,当即有不少官员想站出来制止这荒唐的提议。 但却被苏长歌的声音给打断。 “好,那就如此。” 苏长歌再次一口应下。 论射箭,按霍武的说法,自己已经超过他了,能跻身大晋前十。 而且射箭一道,比的就是专注和感知,仙道境界突破后,他神识敏锐无比,五百步外的东西他能看的一清二楚。 更别说还能感应空气中风向流动。 如今不过是五百步外射戟,对自己而言几乎没有半点难度。 此时,老皇帝见苏长歌答应下来。 向随侍点了点头。 虽然心中没底,但既然准许了比试,也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相信苏长歌。 很快,两名侍卫将长戟挂在辕门上。 苏长歌和托托木也已经站好。 为了以示公平,防止有人动手脚,两人用的都是普通角弓。 “苏状元,本王就不客气了。” 托托木本就恨苏长歌,自然不会谦让,放箭上弦,神情专注的瞄准目标,而后两手一松,咻的一声箭矢飞掠而出。 下一刻。 一声闷哼在众人耳边响起。 长戟受力发生晃动。 众人细细看去,只见托托木射出的那支箭矢,此刻精准的插在戟把上。 一时之间。 众人眼中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虽然知道蛮夷射箭很强,但没想到托托木身为王子竟然有如此本领。 不仅能在五百步外射中戟把,关键是弓箭力道控制的刚刚好,既没有把戟把给射断,也没有在射中后掉落下来。 想到这。 众人不禁看向苏长歌,心中顿觉他没有半点获胜的希望。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开始准备搭弓射箭。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长戟还在晃动。” “苏状元不会想现在射中吧?” “怎么可能?五百步外不偏不倚的射中戟把本来就难,更别说还是晃动的。” “难度起码比之前高出数倍不止!” “依我之见,苏长歌肯定是自知不敌托托木王子,所以自暴自弃想要放弃,亦或者为自己等下射不中找个借口开脱。” 霎时间,百官小声议论着。 其中都察院的官员。 大部分都面露不屑之色,觉得苏长歌肯定是为了找借口开脱才这么做。 而与此同时,老皇帝心中也有些没底。 “皇儿,你跟朕说。” “苏长歌的射艺到底如何?” “额这...” 太子沉思了一会,开口道。 “儿臣也没见过,但听恒儿说,有天下第一神箭手之资。” 然而,这句话不仅没让老皇帝感到宽慰,反而更加的没底,要知道赵恒是苏长歌弟子,他的话可信程度能有几分? 更何况天下第一神箭手...之资,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吹嘘。 心念至此 老皇帝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是给苏长歌那小子一次教训,正好让他处事沉稳一点。 年轻人。 不要觉得事事都那么简单。 但就在这时。 搭弓射箭,瞄准长戟的苏长歌,眼神陡然一变,整个人气质都发生变化。 见状,托托木突然感觉不对劲。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苏长歌已经松手,箭矢疾驰而出,如流星一般飞向长戟。 但这还没结束,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从箭囊中拿起一支箭矢,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放箭上弦就直接开弓射出。 而后,又再次拿起箭矢上弦。 速度之快。 看的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紧接着,不等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阵连续的闷哼声响起。 整整九声过后。 众人转目看向辕门的长戟。 算上托托木那支,整整十支箭矢,将戟把完全插满。 刹那间,整个大营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第一百零九章:大晋受辱!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 此刻。 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在苏长歌身上。 偌大的营地内,鸦雀无声。 没人想到,苏长歌的射艺竟然如此之强,辕门射戟,九箭连中! 箭技足以媲美大晋前三的神射手! 然而,那三人都已经是四五十岁,可苏长歌才二十出头,还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以他现在的射艺来看。 只要不出意外,将来成为第一神射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到这,众人不禁有些惊讶。 苏长歌本就文采斐然,乃当世文坛魁首,现在在箭道上又有如此本领,堪称是文武双全,说是妖孽都半点不过分。 这天赋。 即便是放在圣贤辈出的时代。 也可以说是极为璀璨。 这样的人,天赋又高,品性又好,除了年轻稍显轻狂外,几乎没有缺点。 但轻狂算缺点吗? 若是换做他们任何一人有这天赋。 他们做的事比这还要狂! 毕竟人家身世背景能力一个不缺,是真有轻狂的资本。 而就在这时。 一道洪亮爽朗的声音响起。 “诸位或许不知。” “苏状元初学射箭时,老夫就曾断言,假以时日必为当世神射!” “所以特地让犬子去教苏状元射艺。” “果不其然,这才学了五十日不到,箭技就已入超凡脱俗之境!”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老信国公红光满面的笑着,不停的向身边武将勋贵输出唾沫星子,夸耀自己如何如何独具慧眼。 而听到他的话,众人心中一怔。 苏长歌如此高超的箭技,居然才学了不到五十日?! 一时之间。 众人再次刷新了对苏长歌认知,只能说妖孽就是妖孽。 当然,也有人觉得老信国公故意夸大,但眼下苏长歌辕门射戟,连中九箭,胜过托托木已成不争的事实,谁也不会这时候跳出来,扰了陛下和百官的兴致。 “此子真乃上苍赐予我大晋的福星。” “朕就知道他不会辜负厚望。” 老皇帝感叹一句,目光看向苏长歌,眼神中说不尽的满意和赞许。 太子闻言,眸色有些古怪。 刚才父皇你问儿臣苏状元射艺到底如何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当然,太子不是霍武那憨货。 知道这话不能说。 于是安静的站一边,对苏长歌这场比试获胜感到与有荣焉。 毕竟当时可是自己力排众议举荐的。 然而,人与人悲欢并不相通,此刻的托托木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苏长歌一个读书人,学射箭就算了,为什么才二十岁就能凝练箭意,这特码还有天理吗?! 这就跟你努力了几十年都没做到的事。 对方轻而易举就做到。 甚至是超过。 巨大天赋差距带来的那种无力,让本就痛恨苏长歌托托木更加恨了。 至于练箭不足五十日就有现在的箭技。 托托木一个字都不信。 世上怎么可能会要如此妖孽的人?真要如此,那全天下箭手恐怕都要羞愧自杀。 然而,就在他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开口了。 “蛮夷,现在该你射了。” 说完这话,苏长歌放下角弓,目光平淡的看着托托木。 极为正常的一句话,但此刻在托托木听来,却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这让他心中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 之前在文采上输给苏长歌。 他虽然恨,但因为自己的身份,以及草原一向崇拜强者和武艺。 所以也只是单纯的恨。 可现在,擅长的领域被人完虐。 托托木忽然能够理解,洪畴当时被气吐血的滋味,这特么实在太憋屈了! 关键是你还没什么办法,人家在这一道上就是比你强,堂堂正正的碾压你,强到你这辈子都遥不可及!强到你绝望! 不过纵然再怎么嫉恨。 但托托木还是没有忘了正经事。 所谓的比试,不过是为了踩苏长歌一脚,打压大晋的士气罢了。 真正的要点在于礼物上。 心念至此,托托木目光紧盯着苏长歌,然后硬着头皮说道:“没想到苏状元一个读书人,箭技竟然如此高超,本王佩服。” 声音响起。 全场先是一静,而后爆发一阵欢呼。 老皇帝脸上也露出喜色。 蛮夷霸道已久,苏长歌这几箭,无疑打击了对方气焰,助长大晋士气! 封赏!必须要封赏! 随即,正当老皇帝正准备开口赏赐时。 却被托托木的声音给抢了先。 “皇帝陛下,之前小王说过,这场比试不论胜负,小王都有礼物送于陛下。” 托托木开口。 看向主位上的老皇帝。 而听到这话。 场上欢呼声瞬间小了很多。 众人目光投向托托木,眼中满是疑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来人,将礼物抬上来!” 托托木喊了一声。 很快,与他同来的几个仆从,就将一口细长的锦盒给抬上来。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托托木上前打开锦盒,一副普通的画轴出现在大家视野中,仆从伸手将画轴从锦盒中捧出。 “大晋皇帝陛下。” “这件礼物,乃是小王精挑细选出来的,望你能喜欢。” 托托木脸上露出笑容。 下一刻。 他身边的仆从将画轴缓缓展开。 看到上面的画,在场所有人脸色顿时大变,就连丞相秦辅都不例外。 老皇帝和太子脸上更是难看至极。 因为这画轴上。 不仅画着燕云十六州的全貌,而且旁边还写了王庭疆域图。 俨然将燕云十六州。 当作草原王庭控弦治理的地方。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没错,但这自古以来皆是中土王朝的领土。 大晋历代君王也都派兵尝试收复过,只是因为地理和缺少骑兵的原因,每每攻下一半的城池,就不得不撤退回来。 可如今。 你将燕云地图送给大晋什么意思? 挑衅?羞辱? 一时间,整个大晋朝廷群情激愤。 而那些喜欢帮蛮夷说话的官员,此刻也都闭上了嘴,不敢触霉头。 “放肆!” “尔等蛮夷是何居心!” “燕云十六州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晋领土,尔等不过窃贼强盗罢了!” “无礼蛮夷,竟敢如此羞辱我大晋!” 一道道声音响起,朝廷上下文武百官都起身怒声呵斥。 本来为了大晋与蛮夷和谈之事,大家和和气气,你偶尔恶心一下也就忍了,但你现在直接一巴掌甩在大晋的脸上。 这就太过分了。 真当大晋一点血性都没有? 可以任意践踏羞辱?! 但此刻,面对在座百官的愤怒,托托木毫不在乎,满脸倨傲之色。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听闻大晋对我王庭的燕云之地朝思暮想,茶饭不思。” “但此乃我王庭疆土,不能轻易送人,故而小王才特意找人画下燕云全貌,既可全两国之好,又能避免皇帝陛下日夜思念。” 托托木开口。 他送这礼物就是为了激怒大晋朝廷。 本来要是赢了苏长歌。 效果还能更好。 但可惜苏长歌箭技出乎了自己预料,以至于没能全按计划来走。 而托托木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打压、羞辱大晋,并在最后两军对垒时给予最后一击,彻底将大晋的尊严踩在脚下。 让他们知道。 再气再愤怒再不甘又能怎样? 面对草原王庭,他们只能跪着乞求和平! 想站起来? 脊梁都给你踩垮! 这一刻,伴随托托木的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愤怒的看着他。 嘴上说的漂亮,但谁不知道你就是想故意羞辱大晋。 只不过托托木乃是蛮夷王子,又兼任使臣,而且送的礼物虽然带羞辱性质,但人家也可以说这是正常的两国送礼。 怎么。 随手送幅地图就这个样子。 玻璃心玩不起? 也正是这样。 众人心中愤怒归愤怒,但理智还在,知道倘若因此事处置托托木。 就等于是向蛮夷宣战。 而这,绝对不是大晋朝廷想要看到的。 心念至此,老皇帝阴沉着脸,目光冷冽的看向托托木。 一股憋屈之感油然而生。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陆尚书。” “晚辈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苏长歌开口,看向怒气未消的陆尚书,问道:“按照大晋礼制,外族蛮夷送来礼物,我大晋似乎需要还礼以示敬意?” 此言一出。 在场文武百官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不明白苏长歌想干什么。 而陆尚书听到此话,沉吟一下后还是点头,答道:“确实如此。”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有些事可以忍。 但对方这巴掌都已经打到脸上来了。 还忍? 不好意思,这口气他咽不下! “尔等蛮夷太小家子气了,只送一副画技粗浅不堪的图纸。” “我大晋乃礼仪之邦,物华天宝,自然不会像尔等一样抠抠索索,本状元便代朝廷,赠诗一首作为回礼,望尔等收好。” 苏长歌看向托托木,目光冷冽。 声音落下。 老皇帝和文武百官眼前一亮。 苏长歌的诗词,他们是知道的,说是大晋当世第一人都不过分。 现在他以诗词作为回礼。 肯定不简单。 而托托木则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毕竟苏长歌的文采。 他曾是众多受害者其中之一。 现在他刚羞辱完大晋,苏长歌能回送他一首好诗词那就怪了。 但这里是大晋,他就算不想接也得接,毕竟他堵不住苏长歌的口,更不能让其消失,只能站在这老老实实听着。 只是托托木也没太害怕。 在他看来。 羞辱大晋的目的已经达成,就算吃点亏让苏长歌作诗骂两句也无妨。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缓缓开口。 “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北陬。” “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 “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 “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伴随这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全场陷入死寂,百官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不是这首诗不好。 而是太好了! 托托木以燕云十六州来羞辱大晋。 苏长歌以此诗回击,大军北伐,马踏阏氏的鲜血,阏氏乃是可汗的正妻,相当于皇后,旗杆上悬挂可汗的头颅。 可托托木是谁? 草原王子,可汗的儿子! 这就等于当着面说,战马践踏你母后的尸体,旗杆上挂着你爹脑袋。 狠!实在是狠! 百官心中竟莫名有种畅快之感。 托托木无礼,故意送礼挑衅、羞辱大晋,苏长歌以此诗回礼。 虽然有些过了。 但不得不说,格外的解气。 而在这首诗中,老皇帝最为喜欢的。 乃是最后一句。 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收复燕云十六州,恢复昔日大晋的盛状,乃是历代先帝追求的梦想! 老皇帝年轻时也曾有此念,否则就不会派兵去收复,只是大晋缺少骑兵,国内又一大堆问题,这才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可现在。 大晋有了位无双国士。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等等。 这些皆是强国之策。 一旦这些政策顺利推行下去,用不了两三年大晋就会国富民强。 到那时大晋便能举一国之力。 收复燕云失地! 而就在大晋这边舒服了的时候。 听到父汗和母后受辱。 托托木整个人瞬间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露,恶狠狠的盯着苏长歌。 一上来就骂自己爹娘。 这谁受得了? 只不过还没等托托木出声。 突兀间,异象陡生。 轰隆隆!! 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突然响起,天空划过数道耀眼的雷光。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一阵马蹄声响起,好似千军万马席卷而来,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天地间一片肃杀。 这一刻,感受到周围的异样。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氛围也变得愈发沉闷压抑,让人心中躁动不已。 而就在这时。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陡然响起。 “杀!” “杀!!!” “杀!!!” 短短一个字,由成千上万道不同的声音吼出,蕴含了震撼人心的伟力。 让人心头悸动不已。 刹那间,托托木的面色苍白无比。 望着远方天际,仿佛眼前有数百万的大晋军队朝自己杀来,可汗、母后、同胞全都被踩在马下,碾成一团团碎肉。 这让他忍不住四肢颤栗起来。 好在,这阵异象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声音很快就归于平寂。 “呼....” 托托木重重的吐了口长气。 转目看向苏长歌,憎恨愤怒的眼神中,多出一抹发自本能的恐惧。 也就在这时。 只见苏长歌缓缓出言道。 “本状元以这首千古诗词赠予尔等蛮夷,望尔能牢记于心,带回去给你父汗。” 苏长歌开口,杀人诛心。 听到这话。 托托木的怒气再也遏制不住。 “苏长歌!” “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王庭!” 说完,他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转头看向老皇帝,严词厉声的喊道。 “大晋皇帝,你纵容臣子侮辱我王庭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向我王庭宣战不成?若是这样,那这次谈判不谈也罢!” 托托木出言威胁老皇帝。 反正已经撕破脸,他也不装了,直接摆出强硬态度逼迫大晋妥协。 声音落下。 文武百官心中猛地一惊。 “大胆!” “竟敢对陛下不敬!” “就许尔等借礼物之名羞辱我大晋,不许我大晋礼尚往来,回礼过去吗?” “打就打,我大晋怕尔等蛮夷不成!” 苏子由、老信国公、卫国公等文臣勋贵站起来怒喝。 然而还有另一批人,却转头望向老皇帝,说道:“陛下,两国和谈事大,请您为大晋百姓计,治苏长歌失礼之罪。” 一个朝廷。 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响起。 而托托木听到后者,眉宇间更加倨傲,趾高气扬的瞥了眼苏长歌。 就算你才华过人,箭艺高超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终归要看谁拳头硬。 弱肉强食,大晋比蛮夷弱,那就要忍受羞辱,那就要活该被欺负! 而此时,老皇帝听到两种声音,瞥了眼请求处置苏长歌的,眸中闪过失望之色,没想到对方只是一吓就有这么多人跪了。 壮他人士气,打压自己人! 随即,老皇帝深吸口气。 从主位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向托托木,冷声说道。 “朕请尔等来此。” “乃是为了商议两国和谈一事。” “并非乞求尔等施舍!” “刚才一事是尔等无礼在先,羞辱我大晋,苏状元不过是还以颜色罢了!” “若托托木王子你能代表草原王庭,代表你父汗,执意以武力逼迫我大晋治苏长歌之罪,朕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若是不服。”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你父汗。” “让他率领兵马大举南下。” “但到那时,朕亦会率领大晋百万军队、万万子民,与尔等死战!” 老皇帝霸气无比的开口。 因为年老的缘故。 声音低沉,没有那股高亢热血,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果决与狠厉。 一时间。 托托木被这股气场给震慑住。 看着台上的老皇帝。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决心! 而这时,比他更震惊的是百官。 他们眼中的老皇帝,一向都是沉稳大气,以大晋社稷为主,可今日居然为了苏长歌,不顾草原宣战也要死保到底。 这到底是为什么? 百官一脸纳闷的看着苏长歌。 难道他是老皇帝失散多年的儿子?可要这样,太子也不会对他如此推心置腹啊。 正想着。 丞相秦辅的声音响起。 “还请陛下息怒。” “托托木王子刚才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才会说出这等话来。” “今日是两国比试的日子。” “臣以为,不妨先搁置争议,其他的事等这场比试举行后再说。” 秦辅开口,给双方台阶下。 毕竟这个时候谁服软,都有失本国颜面,作为丞相他必须站出来和稀泥。 而托托木因为父汗下达的死命令,本来也只是想威逼吓唬大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有台阶下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既如此,那便按秦相说的来。” 托托木点了点头。 然后目光冷峻的扫了苏长歌一眼。 大晋皇帝保你。 但这次的仇本王绝不会忘! 待到王庭平定内乱。 挥师南下。 本王一定要将你,将整个大晋皇族的头颅悬挂在旗杆上! 此外,你等下就会知道我蛮夷骑兵的实力,远比你大晋那些装备劣等马的将士高出不知道多少! 而与此同时。 老皇帝面色缓和下来。 现在国力势颓,若非蛮夷主动挑衅宣战,他也不想跟对方真打起来。 于是就如此。 双方心照不宣的都没提刚才的事。 苏长歌不惧蛮夷,但也不会在这时去主动挑事,毕竟在一个稳定的大晋推行变法,远要比一个战乱的大晋好多了。 不过他好似发现了什么。 看向托托木。 对他这前一秒还怒不可遏,后一秒立即顺台阶下的态度,产生了好奇。 莫非蛮夷因为某些事也不希望打起来? 正想着。 一道声音在此时响起。 “两军入场!” 紧接着,呜呜呜....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在偌大的营地回响, 就在下一刻。 踏踏踏.... 地方仿佛在震动,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右侧扬起一阵沙尘。 很快,身穿皮甲的蛮夷铁骑狂奔而来。 众人目光看去,各个身材高大,魁梧如牛,脸上涂满油彩,神情倨傲,扬了扬手中兵器,给人一种张狂嗜血的感觉。 而有的官员。 仅仅只是与蛮夷士卒对视一眼。 就感觉像是被一群饥饿疯狂的豺狼盯上,脊背不由发凉,打了个冷颤。 托托木看到这一幕,嘴角轻轻扬起。 之前他们敢出言侮辱王庭。 不过是井底之蛙。 没见过他草原铁骑的勇猛罢了。 此时此刻,在草原铁骑面前,这群大晋人只配吓的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托托木正得意之时。 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声音沉闷厚重,像是一头可怕的远古凶兽。 每一次脚步响起,都砸落在众人心头。 见状,众人朝左侧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厚重甲胄,一手握着马槊,一手牵着缰绳的武将映入视野。 而在他身后,一排同样身披甲胄的将士缓缓跟在后面,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以外,就连坐骑都被厚重的钢甲所覆盖。 更关键的是。 与蛮夷肆意狂奔出场不同。 大晋的铁骑无比整齐。 就像是一堵钢铁铸成的城墙,缓缓向前推移,给人一种沉闷肃然的厚重感。 这一刻,全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静静的望着这支钢铁之师。 第一百一十章:两军交战!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很快,伴随整齐的马蹄声停下。 两百重骑伫立在场上。 一眼望去,整齐肃然,宛如巍峨大山一般岿然不动,气势逼人。 “大晋万胜!!” 突然,领头的霍武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身后两百铁骑立即跟着一起高呼,高亢的声音瞬间如山呼海啸般席卷全场。 这一刻,众人心头猛地一振。 体内的热血像是被这股声音所点燃,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血脉喷张的站起身,高声呼应道:“大晋万胜!陛下万胜!” 刹那间,声音响彻寰宇。 看到这一幕。 托托木不禁回想起刚才异象王庭被大晋血洗的场面,面色陡然苍白。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狼。 大晋是羊。 但此刻在他眼中。 大晋就像是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猛虎,稍微显露爪牙就让敌人胆寒。 而这时,呼喊过后。 座位席上爆发出激烈兴奋的议论声。 “好一支威风凛凛的钢铁之师!” 老信国公赞叹一句,而后豪爽的笑道:“哈哈哈哈....领头的那个是我儿子,这支骑兵也是他和苏状元一同练出来的!” 声音响起。 身边的武将勋贵们,皆是一脸艳羡的看着眼前英气勃发的霍武。 作为武将。 谁不想率领这样一支铁骑出战? 更别说,还是在圣上面前。 这要是赢了,升官进爵,潜在帝心都不谈,关键是威风啊! 日后和兄弟们喝酒吹嘘的时候,开口就是我曾亲率两百铁骑,在百官面前痛击蛮夷精锐,这不比升官还要爽的多?! 想到这里。 武将勋贵们看向不远处的苏长歌,眼神变得热切起来。 大晋一向是尊文贬武。 这也导致武将在朝廷上没什么话语权。 这些年主和派占上风,他们就算再憋屈也得忍,但苏状元跟那些软骨头可不同。 不仅文采斐然,精通射艺,深得陛下和太子的信任,关键是还深谙兵事,能训练出此等精锐,待到日后他身居高位。 还怕没仗打? 还怕蛮夷骑到自己头上来? 如今正好,他们掌兵,但缺话语权,苏状元又有话语权,而且和他们胃口。 这不得推他上位? 一时间,勋贵们心中有了计较。 “那是我爹?” 此时,席位上的霍从文却是一脸惊讶。 看着场上那个身披重甲,眼神坚毅的将领,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他眼里,老爹霍武一直是个身材魁梧,嗓门贼大的憨憨,老爷子一瞪眼就怂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英武不凡起来? 然而,话虽如此。 霍从文看向霍武的眼神中,却不由露出几分崇拜和憧憬。 迟早有一天。 自己也要亲率铁骑对抗蛮夷。 但不是在大晋,而是像夫子说的那样,直捣燕幽,踏马王庭。 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 立不世之功勋! “父皇,这便是我大晋的无敌之师!” 见老皇帝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太子意气风发开口道。 虽然不是他训练的,但却是他独具慧眼,将此事托付给苏长歌和霍武两人,并且一直在背后大力支持,予取予求。 “好!好!好!” 老皇帝口中一连夸赞数声。 数十日前。 这两百名大晋将士虽然英武不凡,但跟现在一比却是天差地别。 那时的他们,就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如火如荼,可现在则是无坚不摧的铁壁,庄严肃穆,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而老皇帝性子本就偏沉稳。 整齐划一,沉稳厚重的重甲铁骑。 简直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在他眼里,唯有这样稳如磐石的军队,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无敌之师! “此战过后,三千营骑兵皆要如此!” 大喜过望的老皇帝喊道。 此话一出。 太子连忙开口阻止。 “还请父皇三思。” “一套重甲耗资靡费,两百套就花了数十万两银子。” 声音落下,老皇帝兴奋之色稍缓,这话他不爱听,但他也知道大晋国库的情况,天子富有四海,可却处处都缺银子。 “朕知道了。” 老皇帝轻叹一口长气。 而此时。 回过神来的托托木,看着身披厚重铁甲的大晋将士,满眼愤恨。 “可恶,无耻的大晋人!” “竟如此贪生怕死,躲在龟壳里!” 托托木恨恨的想着。 他本以为用噬魂虫激发将士潜能后,这场对决自己稳操胜券,但没想到大晋将士的装备竟如此精良,全身上下,甚至连战马都披上了一层重甲。 面对如此坚固的防御。 他估计自己最多只有六成,不,只有五成的把握取胜! 这让托托木有些惶恐。 此战若输。 与大晋谈判必然势弱。 他回去之后也会被父汗重重责罚,如此一来,可汗之位离他将越来越远。 想到这。 托托木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暗骂苏长歌和大晋无耻。 但没办法,事已至此,两军已经上场,他只能搏一把,希望潜力激发后的将士,能击溃面前如铜墙铁壁般的大晋铁骑。 随即,托托木出声说道。 “皇帝陛下。” “两军已经到齐,是否可以开战?” “嗯。” 老皇帝点头应了一声。 若说前面见蛮夷铁骑出场时,他还没多少底气,但此刻的他,信心万丈! 就如此,伴随一阵激亢鼓声响起。 咚! 咚! 咚咚!! 听到耳边声音。 苏长歌知道比试即将开始。 至于胜负。 尽人事,听天命,他也不知道托托木有没有后招。 但自己这边已经做了最大努力,重甲骑兵在场地受限,敌人没办法游走的情况下,就是霸主级的存在,几乎不可能输。 与此同时。 霍武正在做战前动员。 “兄弟们!我只有一个要求!” “如若你们看到我落下马来,不要停止冲锋,握紧手中长矛,誓死方休!” 霍武高举手中马槊,慷慨激昂的吼道。 “是!!” 两百名铁骑拼尽全力的喊道。 此刻,听着耳边的鼓声。 他们神经紧绷,心脏狂跳,体内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血液滚滚沸腾! 突然,冲锋的号角声响起。 “兄弟们。” “冲!!” 霍武没有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 因为不需要。 这一刻。 任何言语都比不上股足了劲,喊一句‘冲’来的实在,来的有感觉。 声音落下的一刹那,只见他牢牢握紧手中的马槊,冷冽的目光紧盯前方敌人,左脚一蹬,一骑当先,猛地冲上前去。 而他的声音。 就像是落入干柴堆的一团炙热烈火。 众人拼死训练是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此刻将这群蛮夷狠狠踩在脚下,用拳头证明大晋铁骑比他们强! 霎时间,干柴被点燃。 大晋的铁骑就像脱弦的弓箭一样。 没有半点犹豫,纷纷举起手中马槊,不顾一切的朝蛮夷冲过去。 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冲!冲!冲! 一个人是冲锋,而一群人汇聚在一起,配上身上这套重甲,那更像是坚不可摧的钢铁洪流,足以碾碎磨灭身前的一切敌人。 对面。 蛮夷骑兵看着席卷而来的钢铁洪流。 一向张狂嗜血的他们,眸中不由露出惧色,灵魂深处仿佛都在颤栗。 带头的将领想让士卒游走散开。 就像他们以往那样,利用强大的机动性,牵着大晋的鼻子打。 但场地太小。 一旦士卒们分散开来。 只会被大晋这支钢铁之师给逐个击破。 心念至此,蛮夷将领眼中闪过厉色,知道只能背水一战,随即高举手中坚固的铁棒,喊道:“为了王庭!冲!!” 本就心存死志,命不久矣的蛮夷将士。 听到这话,没有半点迟疑。 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咬紧牙关,一鼓作气的朝大晋铁骑冲去。 此刻,从远处看去。 大晋和蛮夷的铁骑,就像是两股奔腾不歇,气势磅礴的河流。 而随着两军同时冲锋。 距离不断拉近。 在场众人也越来越紧张,紧握双拳,心跟着一起提到嗓子眼。 终于,两军碰撞在一起。 霍武手持马槊。 在强大惯性速度和自身力量的加持下,直接将面前的敌人给顶飞出去。 而蛮夷那边虽然有些受挫。 但因为噬魂蝎的缘故,他们力量暴涨, 其中,蛮夷将领在顶住一名大晋士卒的冲撞后,大力挥动铁棒,铛的一声,重甲凹进去一大块,将他给直接拍飞出去。 只是像他这样的还是少数。 更多的蛮夷铁骑。 在于大晋重甲铁骑发生碰撞之后。 根本连挥动武器的机会都没有,连人带马瞬间被钢铁洪流给冲垮。 很快,在两军碰撞的交织声中。 地上多出一团团碎肉。 还有一些侥幸在踩踏中存活下来,但身受重伤的士卒。 渐渐地。 两军相互从对方阵穿透而出。 霍武掉转马头,吭哧吭哧的大口喘着粗气,身上重甲多出凹陷下去。 快速清点一下双方损失。 第一轮冲锋。 大晋损失了五十六骑,但蛮夷更惨,只剩下不到一百骑。 而且有坚固的重甲保护,己方士卒大多都没战死,仍然有不少人拔起刀剑,起身与一同跌落下马的蛮夷浴血厮杀。 这一刻。 双方虽然都已经身受重伤。 但这是为国而战! 输可以,但你必须要踩着自己尸体过去,才能算赢! 看到这如此惨烈的一幕,苏长歌的心弦被触动,一个箭步冲到战鼓旁,夺过鼓槌,为场上冒死厮杀的将士擂鼓助威。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鼓声如一阵阵闷雷。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迎风奏鼓,衣袂飘飘的年轻人。 就像是看到一轮朝气蓬勃的初阳。 在他的身影中,依稀能找到自己当年满腔热血,风华正茂的影子。 只不过,他们逐渐在权谋中磨平菱角,在琐事中浇灭热血,如今只能大腹便便的坐在席位上,羡慕的仰望少年朝气。 苏长歌。 活成了他们当初憧憬的样子。 也就在这时。 一道稚嫩青涩的声音响起。 “爹!” “一定要赢啊!” 霍从文站起身,朝场上嘶力竭的大喊。 众人转目看过去,没有鄙夷,更没有嘲笑,反而带了几分敬重。 老信国公则是乐得笑开了花了。 不愧是我老霍家的种。 而场上,霍武似乎听到儿子的这声呼喊,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随后朝汇合完毕的将士们喊道。 “兄弟们!” “我们的妻儿父母,还等着我们回去!” “这一战,我大晋必胜!” “冲!!” 声音落下。 霍武一骑当先,再次冲在军阵的最前列,目光瞄准蛮夷将领。 刚才就是他拍飞了自己十几个兄弟,这次冲锋不管是为了赢,还是为了报仇,他都要想办法解决这个棘手无比的家伙。 “大晋必胜!冲!” 将士震声高吼,紧跟霍武左右冲锋。 而另一边的蛮夷将领。 也将目光看向了朝自己冲来的霍武,举起铁棒朝着对方冲锋而去。 或许最终是他输。 但他已经用了噬魂蝎,就算现在不死,过了今日也要变成废人。 既然如此,何不死在战场上?! 托托木王子答应了。 不论如何都会照顾他的妻儿家人,用一条命换家人平安,值! 随即,两军再次冲锋,碰撞在一起,每个人都是拼尽全力,抱着必死的心,往敌人要害处攻去,没有半点手软。 霍武一枪刺中蛮夷将领的胸口。 本该直接贯穿。 但对方用内劲阻挡,枪头只刺进去一半,无法再深入进去。 只能用力将他顶飞下马。 而在这过程中。 霍武也被对方铁棒砸中,一股巨力袭来,甲胄凹陷,他也落下马来。 第二轮冲锋。 虽然没有第一次壮观震撼。 但却是惨烈悲壮。 老信国公和霍从文看着跌下马的霍武,心头一震,恨不得现在就跑上前。 “将军!” “将军!” 紧跟左右的士卒们关心的喊道。 听到声音,本来还昏沉的霍武,神经立即紧绷起来,强行用力从泥沙中爬起来,焦急的吼道:“别管我,冲!都给老子冲!” 声音响起。 士卒们咬了咬牙,眼中一狠。 继续朝敌人冲杀而去。 而此时,本来就被铁棒砸到的霍武,顿感一股血气上涌,吐出一大口淤血。 噗通一声。 整个人虚弱的半跪在地上。 但就在这时。 他看到那被他一枪刺中胸口,跌落下马的蛮夷将领,挣扎的想从地上爬起。 一时之间,明明虚弱的身体。 却爆发出无穷力量。 霍武随手捡起地上一杆长矛,踉踉跄跄的朝对方走去。 而蛮夷将领也发现了他,握紧铁棒,咬咬牙从地上站起,啊的吼了一声,高举手中铁棒,跌跌撞撞的朝霍武跑去。 这一刻。 两人的眼中都只剩下彼此。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霍武突然加速,长矛刺向对方要害,同时抬起左臂护住头部,挡下对方铁棒。 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霍武被铁棒砸中左臂,巨力之下整个人连滚带爬的飞出数十米。 “爹!” 霍从文心中一紧,焦急的想冲过去。 但却被强忍悲恸的老信国公两只手死死的摁在原地,任他如何挣扎都没用。 老信国公当然关心儿子。 可他知道。 现在冲上去就会落蛮夷口实,两百名将士用血换来的战果全没了! 而此时,那蛮夷将领虽然砸飞霍武,但却被长枪给刺穿喉咙,血如泉涌一般流出,枪上的红缨更加鲜艳,他大手捂着出血口,望向远处的托托木。 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还未开口。 就再也坚持不住,如宝塔般魁梧壮硕的身体,噗通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看着场上被绞杀殆尽的将士,托托木心中无比狂躁愤怒的大骂。 对于这群人的死,他在决定用噬魂蝎时,就不会再感到惋惜,他自始至终关心的都是这场对决的输赢,是自己的汗位! 此战一输。 这次和谈他将没有半点优势。 什么岁币之类的。 很有可能全部都要化作泡影。 到那时,什么父汗看重,什么汗位继承人,就连怎么向父汗交差都成问题! 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几个兄弟攻讦! 想到这里。 托托木心中愈发烦躁起来,满目怨恨的盯着擂鼓助威的苏长歌。 这一切都怪他! 若不是他屡次三番跑出来搅局。 那么现在大晋,就该被自己踩在脚下肆意羞辱,吭都不敢吭一声! 正想着,伴随最后一个蛮夷士卒倒下。 鼓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霎时间。 一阵无比兴奋热烈的欢呼声响起。 “大晋万胜!陛下万胜!” “这才是我大晋的好男儿!” “在我大晋铁骑之下,蕞尔蛮夷不堪一击,大晋铁骑无敌!” 武将勋贵们激动的放声大喊道。 “从今以后,本宫看谁还敢说我大晋将士不如蛮夷!” 一向沉稳的太子,这一刻,将之前压抑许久的不快一口气发泄出来,得意自信的看着丞相秦辅,心中感到无比畅快。 而此刻,秦辅坐在席位上。 跟着大家一起拊掌庆祝,眼神中则闪过几分异样之色。 蛮夷输了。 那许诺给他的东西呢? 不仅如此,他就是靠着与蛮夷和谈崛起的,要是大晋不需要再与蛮夷妥协。 那他这个丞相,恐怕当不稳。 与此同时,在苏长歌和太子事先就商议好的安排下。 一群医师和侍从冲上去抢救伤兵。 霍从文像发疯了一样,拼尽全力的冲向自己老爹霍武。 等来到跟前,他发现老爹闭着眼睛,身上的甲胄数处凹陷进去,受伤最重的是左臂,已经弯曲变形,口中不时有鲜血溢出。 看到这一幕。 霍从文眼泪当即就绷不住了。 “爹!” “您不能死啊!” “孩儿以后再也不忤逆您了,一定乖乖听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霍从文跪在霍武面前哇哇大哭着。 也就在这时。 霍武动了,一只沾满泥沙和鲜血的手放在儿子头上。 “哭啥,你爹还没死呢。” “谁赢了?” 霍武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声音响起。 霍从文被泪水打湿的脸上露出喜色。 “赢了!” “我们赢了!” “您率领的大晋铁骑赢了!” 生怕老爹听不清,霍从文无比自豪的大声喊出来。 闻言,霍武脸上露出笑意。 赢了! 终于赢了! 我大晋从此不用再受蛮夷欺辱,不用纳贡,不用送女和亲了! 笑着笑着。 霍武的眼中突然流出泪水来。 若曾经那些一起并肩作战,战死沙场的兄弟看到这一幕。 九泉之下肯定会为此而感到欣慰。 自己没有辜负你们! 一张张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容貌和他们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闪过。 此时,霍从文见老爹突然哭出来。 不解的问道。 “爹,我们赢,您哭啥?” 闻言,霍武眸中闪过深沉,叹了口气,说道:“文儿你还小,不懂...” 但还没等他说完。 霍从文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夫子!我们赢了!” 他站起身看着走近的苏长歌,脸上露出兴奋喜悦之色。 而本想在儿子面前,营造一个深沉如山的父亲人设的霍武,话卡到嗓子眼说不出来,有些难受,恨不得踹儿子一脚。 老子都快不行了。 你小子就不能配合配合?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罐治疗伤势的灵药,塞了一粒到霍武的口中。 这是上次从纯阳门手里得来的,苏长歌拿了几瓶给医师,自己身上还有不少,可以在短时间内止血,治愈内脏损伤。 灵丹入口即化。 霍武感觉有股暖流在体内游走,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多谢贤弟。” 他开口感谢一声。 想要起身,却被苏长歌给拦下来。 “还是先等医师来吧。” 霍武身上的伤势大多都是骨折之类,仙门丹药可以治,但必要要先正骨。 可苏长歌并不会。 既然如此,还不如在这等懂行的来,省的造成二次伤害。 霍武闻言也就再继续动了。 安然的躺在地上。 良久过后,突然开口问道:“这一仗,走了多少兄弟?” 一瞬间,氛围突然沉闷下来。 没有半点赢了的喜悦。 “截至到目前二十二人阵亡,一百三十一人受伤。” 苏长歌开口,语气沉重。 虽然一比十的战损,足以算是场大胜,但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这。 “呵,比为兄预估的要好。”霍武强笑一声,似乎是怕苏长歌内疚,说道:“若不是贤弟你的话,可能我们已经败了。” 此言一出。 苏长歌知道霍武是想要劝慰自己。 随后。 扫了眼血流变地的战场。 “他们不会白死。” “作为生者,我们将背负着死者的意志和愿望好好活下去。” 苏长歌语气凝重的说着。 将军百战死。 壮士十年归。 死在沙场上的将士远比活着的要多。 除了眼前朝夕相处的将士,还有那些征战沙场,埋骨青山的忠魂。 这笔仇,他一桩都不会忘。 而霍武听到这话。 深有感触的同时,眼前一亮。 贤弟不愧是文坛魁首,说出来的话就是言简意赅,富有意境。 自己先记下。 等以后好在人前装哔。 第一百一十一章:两国联姻,永世修好,化戾气为祥和? 这场大胜。 很快就在皇都内传开。 街头巷尾,百姓们眉飞色舞的谈论此事,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毕竟这件事关乎大晋荣辱。 如今大获全胜,自然值得好好庆祝。 而与此同时。 阵亡将士的抚恤银也已经下来。 还有之前许诺的赏赐。 这笔钱自然没人敢去贪污,全部完完整整的落在阵亡将士家人手上。 一处泥泞的窄巷内,与外界的欢快气氛格格不入,哀沉的唢呐声响起,苏长歌带着霍从文穿过巷子来到一处小院。 院门是敞开的。 一尊漆黑的棺椁摆在堂前,白色狭长的丧幡在风中飘动。 一个身穿丧服的女人站在灵位旁,怀中抱着刚出生数月的婴孩,面容悲恸憔悴,她丈夫为国捐躯,死在了战场上。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心情有些沉重。 秦大虎。 自己记得他的名字,在那日点兵的时候,第一个喊的就是他。 当时他儿子刚满月不久,甚至连名字都没想好,可现在,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也没办法为他儿子再取名。 而这一切。 皆是因为外族蛮夷上门挑衅羞辱。 苏长歌抬步走到灵前。 “这位公子,你是大虎生前故友?” 秦大虎遗孀看着面前俊朗不凡,锦衣华服的青年,眸中露出惊讶之色。 他家大虎就是个莽夫。 从未听他讲过,认识哪家的权贵公子。 “嗯。” 苏长歌轻轻点头。 见状,秦大虎遗孀面色一缓,拿过三柱细香递给苏长歌。 “承蒙公子登门为亡夫吊唁。” “应该的。” 苏长歌接过三柱清香。 看向棺椁前漆黑灵牌上写着的秦大虎,躬身深拜,将香插在坛前。 “秦兄,一路走好。” 苏长歌开口,语气陈恳真挚。 随后起身,目光转向秦大虎的遗孀,瞥了眼怀中几个月打的孩子。 从袖中拿出一张五千两银票,缓缓说道:“嫂夫人,秦兄是为国而死,是我大晋的英雄,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若是将来遇到麻烦,可以到吏部尚书府邸来找。” 苏长歌将银票塞入秦大虎遗孀手里。 这是陛下赏赐的金银。 但他并不缺钱。 所以将黄金兑换成银票,分到阵亡士卒家属,和重伤残疾将士的手中。 也算是自己一点心意和补偿,让他们下半生能好过一些。 “公子,这怎么能行。” “朝廷已经发下了抚恤银,足够我母子二人过活的。” 秦大虎遗孀推辞道。 “就当是给小孩子的满月钱吧。” 苏长歌看向一脸笑意,对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的孩子。 说完之后。 转身就要抬步走出院子。 “公子且慢。” 秦大虎遗孀出言喊住,说道:“大虎生前一直想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奈何妾身没读过书,目不识丁,公子是亡夫故友,若是不嫌弃,妾身想请公子为这孩子取名,全了亡夫生前遗愿。” 声音响起。 苏长歌停住要走的脚步。 沉思一番后说道。 “就叫秦义吧。”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秦兄是为了国之大义而征战沙场。” “取名为义,乃望此子继承其父大公正直之义,日后以此义护其行。” 苏长歌解释取名的含义。 “秦义...” “谢过公子赐名,还未请教公子名讳,将来好教孩子知道恩人是谁。” 秦大虎遗孀眼前一亮,她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更不知道苏长歌那几句的含义,但读书人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也因此,对这个上门送钱,又为孩子取名的公子心存感激之情。 “恩人不敢当,在下苏长歌。” 苏长歌报出自己名字。 “苏长歌...” 秦大虎遗孀闻言怔了一下。 她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嫂夫人。” “苏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苏长歌微微拱手,而后便带着身边的霍从文前往下一家。 闻言,还在回想的秦大虎遗孀点了点头,直到下一位宾客登门,焚香吊唁之后,她问道:“你知道苏长歌是谁吗?” 声音响起。 来此的宾客愣了一下,而后说道。 “苏长歌?” “嫂夫人问这个干吗?” “这可是当朝状元,享誉整个大晋的君子,之前的天地异象就是他引动的。” 宾客语气无比敬仰的说道。 “当朝状元...” “那位公子难道是苏状元?!” 秦大虎遗孀有些心惊。 她没想到如此显赫的人物,竟会亲自到陋巷中来吊唁亡夫。 随后,她握紧手中银票,看了眼怀中孩子,莫名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但缓过神来的她,脸上很快多出一抹喜意。 苏状元可是当世大贤。 夫君要是知道他亲自为孩子取名。 九泉下肯定会感到高兴。 “小秦义,你一定要快快长大。” “将来做个像你父亲一样报效国家、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报答苏状元的恩德。” 秦大虎遗孀对着襁褓中的儿子念到。 ....... 鸿胪寺内。 托托木狂躁无比,发泄似的砸毁面前所能看到的一切东西。 一群读书人站在门外。 听着里面动静,没一个敢在此时进去。 没过多久。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见状,洪畴小心翼翼的上前敲响房门。 “四王子,在下有一策,或许能助您脱离目前困局。” 话音落下。 房间内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进来。” “是。” 洪畴应了一声,推开房门走进去,看到遍地桌椅、瓷器的残骸。 紧接着,嘭的一声房门关上,托托木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冰冷,狠厉的说道:“若你这次的计策再没有用,本王必杀了你。” 此言一出。 洪畴看着面前杀意凛然的托托木。 心中也有些怕了。 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 “王子,之前在下的计策没问题,只是错估了苏长歌和大晋的实力,可这...” “再废话现在就杀了你。” 托托木冷声说道。 现在自己一败涂地,作为首席幕僚,难道你一点错都没有吗? 当然有! 虽然最后战败不怨他。 但要不是轻信了这家伙的计策。 自己就不会屡次三番的被苏长歌打脸羞辱,踩在脚底下摩擦。 更何况,他每次都说有绝对把握,但偏偏每一次都失败,而且还败的很惨,这就让托托木很气,身边尽是这样的废物! “是,是,这就说。” 洪畴闻言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王子,您这次来的任务是和谈。” “大晋势颓,肯定不敢主动开战。” “必然同样倾向于和谈。” “咱们可借助这点,许诺二十万头牛羊,一万匹战马作为聘礼,迎娶公主。” “如此一来,虽然不能让大晋让纳贡岁币,但却可以缔结和亲之约,也算是不枉此行,可汗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您。” 洪畴有些谄媚奉承的说道。 听到这话,托托木脸上露出愠色。 “本王哪来的牛羊和马匹做聘礼?” “而且就算是有,大晋一个公主也根本不值这么多东西!” “洪畴,你莫非在戏耍本王!” 洪畴抽出佩刀,寒光一闪。 刀瞬间架在洪畴脖子上,只要他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下一刻就送走他。 洪畴感受到脖颈处冰凉的触感,咽了咽口水,强笑道:“王子,王庭本来就是想稳住大晋一时,撕毁和约是迟早的事。” “咱先把公主搞到手,与可汗交差。” “再拖大晋两三个月。” “等王庭平定内乱,也就没必要再虚与委蛇,大举挥军南下。” “到那时,就是您洗刷耻辱的时候!” 洪畴开口,自信满满。 这一次,就算苏长歌的文采再如何好,再怎么上蹿下跳的折腾。 可在草原王庭的大势面前,他根本无力反抗,毕竟大晋最重要的是稳定朝局,在无必要的情况下,绝不会对草原开战。 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再许以重利。 大晋必然会选择牺牲一位公主换取和平,以及许诺的牛羊马匹。 想到这。 洪畴不禁有些佩服起自己。 早早的就投效明主。 就算惨败数次,依旧无关痛痒,等到将来王师南下,自己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有时候选择比实力更重要。 苏长歌再强,也强不过这天下大势。 而此时,托托木听完洪畴的计策,眼中不由露出一抹精光。 这确实是一条妙计。 空开白话就能哄骗大晋送公主和亲,以及诸多陪嫁之物。 如此一来。 父汗也不会过多责怪自己。 “我这便去找大晋皇帝。” 托托木开口,立即就准备动身进宫,求见老皇帝促成此事。 但这是,洪畴却伸手拦住了他。 “王子不要着急,这件事您无需亲自出马,在下建议您去拜访秦相。” “为何?” 托托木有些不解。 “秦相在大晋位高权重,又深谙朝堂局势,他来说这话,此事必成。” 洪畴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样。 见状,托托木决定再信他一回。 于是立即动身前往相府,将免除岁币,请求和亲的事告知秦相。 至于说欺骗。 不暴露之前怎么能叫欺骗? ....... 翌日,朝堂上。 文武百官正就与蛮夷谈判一事商谈。 “陛下,如今我们大获全胜,之前那些岁币和亲之事都可以免了。” “蛮夷再不敢轻视我大晋王朝!” “臣以为应该携此胜之威,乘胜追击,出征收复燕云十六州!” “对对,出征燕云,收复失地!” 武将勋贵们一个个高喊着,这还是他们这些年第一次如此有底气的说话。 但就在这时。 几声嗤笑声从旁边传来。 “莽夫就是莽夫。” “草原王庭占据战略要点,你们出征燕云只能是半途而废。” “更别说,国库目前空虚,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场大战消耗,现在与蛮夷作战,百害而无一利,非智者所取也。” 几名官员开口讥讽。 感到受辱的武将一个个涨红了脸。 有人不忿的出声喊道。 “打都没打,你怎么知道出征燕云是半途而废?” “一旦收复燕云,不仅占据地利,而且有了马场,对我大晋乃是天大的好事,从此以后都不用在担心蛮夷南下劫掠!” 声音响起。 一名官员站出来昂起头说道。 “若是尔等敢以全家性命保证一定收复燕云之地,老夫绝不阻止此事!” 此话一出。 武将勋贵们集体陷入沉默。 用全家老小的性命来保证一定收复燕云失地?这谁敢这么做啊! 毕竟战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 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也就在这时,老皇帝开口了。 “肃静!” 一时间,众人纷纷噤声。 老皇帝扫视一眼后,出言道:“出征燕云的事暂且不提,今日商量的是两国和谈事宜,诸位爱卿可有何建议?” 话音刚落。 一直缄默不言的丞相秦辅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听到这话,众人目光纷纷看向秦辅,想知道这位主和派领头人想说什么。 老皇帝也轻轻颔首,示意他说话,虽然因为屡次帮蛮夷说话的缘故,他对秦辅有些不喜,但朝堂之道在于平衡。 主和派的人怯懦不假。 可要全是说干就干的莽夫武将,大晋这架马车也走不远。 “陛下,我大晋在两国比试中获胜。” “乃是天大的喜事。” “臣主张,应挟此大胜之势,废除草原王庭提出的每年纳贡岁币条件。” 秦辅一脸正色,言辞振振。 但在场众人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他这句话里的潜在含义。 提议废除岁币。 可却对和亲只字不提,这摆明是要继续送女和亲! 下一刻。 苏子由站了出来。 “敢问丞相,那和亲一事呢?” “自然是要继续。” 秦辅面不改色的说着,语气平淡。 霎时间,整个朝野都炸锅了。 武勋们怒从心起,无比气愤的看向秦辅,出言问候他的家人先祖。 “奸相!你就是条断脊之犬!” “我军大胜,凭什么还要与蛮夷和亲,他们那群禽兽之邦也配!” “狗一样的东西,蛮夷是你爹嘛?如今我们胜了,你竟然还要送公主和亲,你到底是我大晋臣子,还是蛮夷的臣子?!” “老子糙你娘的。” “......” 在老信国公和卫国公的带头下。 武将们对秦辅的家人祖先,进行了热情又不失友好的问候。 但奈何秦辅就像没事人一样站着。 而他这态度,也让不少脾气比较爆的武将更加恼火。 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讲道理。 老皇帝看着这一幕,没有出来阻止,他也觉得秦辅刚才之言太离谱。 我大晋的军队战胜了蛮夷,而且还是大获全胜,结果依旧要给蛮夷送女和亲,这是什么道理?真当大晋软弱可欺吗! 若蛮夷拒不退让。 那大可率军过来领教我大晋的兵锋! 而就在这时。 秦辅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 “和亲一事,关乎两国和睦。” “比试中大获全胜,对我大晋自然是好事,但草原王庭乃是友邦。” “这一战他们牺牲了两百名士卒。” “臣以为,当对其恩威并施,才能令其不滋生怨气,并以此彰显我大国气度。” 秦辅还想说下去,但却被苏子由打断。 “我大晋的阵亡了二十二名将士,怎么不见秦相站出来说话?如今反倒关心其蛮夷的士卒了,这份胸襟当真宽阔。” 苏子由冷嘲热讽道。 自己弟弟还在慰问阵亡将士的家属,这里就有人关心蛮夷士卒。 这算什么道理? 蛮夷的命难道就更值钱吗? 说句不好听的。 你是大晋的丞相,就算蛮夷全死绝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们皆是为国捐躯。” “本相对他们的死深感沉痛哀悼,但他们身为将士,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而且朝廷也拨下了抚恤金和赏赐。” “他们的家人会为他们感到光荣。” “更何况,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两国和谈,苏尚书莫要在这转移话题。” 秦辅严词正声的说道。 然而,殿内武将看向他的眼神,却多了一抹愤怒至极的怒火。 “你特娘的算什么东西?” “也配谈光荣?” “什么叫身为将士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将士们就活该战死沙场吗?” 老信国公指着秦辅的鼻子怒骂。 战死沙场死得其所这句话。 将士可以说,将士的家属遗孀可以说,但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 而此时,见秦相被一群人围攻。 御史们插了进来。 “难道不是吗?” “文人治国,武将安邦,为了保家卫国而死,这不是死得其所是什么?” 闻言,武勋们不甘示弱。 “一群狗样东西。” “怎么不见你们去为国捐躯?” 霎时间,骂声阵阵。 武将和文臣之间乱作一团,两方指着彼此互喷唾沫,问候各自祖宗。 也就在这时。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肃静!” 老皇帝冷喝一句。 随后见众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看向文臣,“朝会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 接触到视线的文臣纷纷低下头。 “臣等失言。” “还望陛下恕罪。”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无比忐忑,陛下这摆明就是站在武勋那边了。 “罚俸两月,以示惩戒。” 老皇帝淡淡说道。 闻言,刚才还在叫嚣的文臣虽心有怨言,凭什么只罚他们,但却不敢再说话。 像是焉了的黄瓜一样。 而见声音停歇,秦辅这才出声道。 “陛下,这一仗两国皆有损伤,戾气太重,恐因此结下仇怨。” “臣之所以提议于王庭联姻。” “乃是想化戾气为祥和,消弭怨恨,让两国重归于好,不动干戈。” “而且据托托木王子所言。” “为了迎娶我大晋公主,王庭愿以二十万头牛羊,一万匹战马作为聘礼。” “不仅如此,他们还承诺,倘若答应联姻一事,从今以后,草原王庭的部落,绝不会再跨过边境劫掠我大晋的百姓。” “正因如此。” “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答应与王庭联姻,送公主和亲,此事对我大晋百利而无一害,” 秦辅掷地有声的说着。 将托托木许诺给他的条件全说了出来。 老皇帝听到这话,神情微变。 原本不想嫁女和亲的他,此刻有些动摇起来,毕竟蛮夷许诺的东西太多了。 大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和战马,若是再给大晋二十年,不,只要五年时间,他就可以保证国力强盛到与蛮夷一战。 一万匹战马。 他更是可以组建两只精锐骑兵。 而这一切。 只需要嫁一个女儿。 站在父亲、国家荣辱,甚至是个人感情的角度,老皇帝极其不想答应此事。 可他是皇帝,肩挑大晋江山社稷,统御治下无数百姓,他必须要站在天下的角度思考,嫁一个女儿就能换来如此多东西,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条件。 但就在这时。 苏子由的声音突然响起。 “还望陛下三思!” “和亲一事关乎我大晋荣辱,此战既胜,哪有胜者与败者和亲的道理!” 苏子由开口大喊道。 弟弟为了阻止岁币和亲做了那么多努力,好不容易战胜蛮夷。 结果现在还是要与蛮夷和亲。 凭什么? 那些阵亡的士卒岂不是白死? 弟弟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而苏子由的这番话,也立即得到诸多武将点头呼应。 可此时。 秦辅突然语气高亢的怒骂道。 “尔等住口!莫非你们真要看到两国打起来才高兴吗?” “如今在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下,草原王庭已经主动退让,不再言岁币之事,而且更是愿以聘礼,迎娶我大晋公主。” “比当初不知要好多少!” “难道尔等非要连半步都不肯退,逼蛮夷挥军南下,决一死战吗?” “若真如此,你们知道要死多少百姓,牺牲多少将士吗?” “这些你们都不关心,你们只关心自己的军功,只关心国家的荣辱,却半点没有为天下百姓,为大晋江山社稷考虑!” 秦辅怒气腾腾,理直气壮的骂道。 刹那间。 武将勋贵们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认同这番话。 但站在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的立场来看,现在的确不是与蛮夷决战的时机。 也就在这时。 纠结良久的老皇帝做出了决定。 “既然草原王庭愿与大晋结为姻亲,永世修好,朕亦非不近人情之人。” “朕决定答应此事,并在十五日后...” “昭宁公主出嫁王庭。” 老皇帝站起身,宣布自己的决定。 他虽然不怕蛮夷挥军南下,但不代表他就要与蛮夷结成仇敌,殊死一搏。 眼下有一个机会,可以为大晋争取喘息的机会,可以让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可以稳定江山社稷,他没理由弃之不顾。 “父皇,不可啊!” 太子挺身站了出来劝阻道。 闻言,老皇帝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有的只是一点无奈。 坐在龙椅上,看似执掌天下大权。 但很多事却是身不由己。 “皇儿,你跟苏长歌待久了,也开始变得意气用事起来。” 老皇帝站起身,一只手搭在太子肩膀上,沉声道:“记住,为帝者,不论何时,都要以江山社稷、天下万民为重。” “另外,记住这次和亲的屈辱。” “总有一天,等大晋在你的手上强盛起来,要将这一切都讨还回来!” 说一千,道一万。 这一切还是因为大晋不够强。 若是够强,他又何须在两难中做出抉择,直接出兵打服蛮夷就行! 而听到父皇的这句话。 太子张了张口,想继续劝父皇不要答应和亲,但话卡在嗓子里却说不出来。 江山社稷,天下百姓。 这八个字压在身上太重太重了。 让他根本开不了口。 第一百一十二章:公主和亲?我不答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皇城。 红砖绿瓦,重重高墙。 一处雅致的院落内。 赵恒坐在石墩上,对面是个长相柔美的女子,气质娴静。 身穿一袭淡蓝色流仙裙,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五凤挂珠钗,唇上一点朱红,眉宇间隐然有一股书卷清气,远处望去,好似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此时的赵恒一脸喜色。 “小姑。” “我们赢了,大晋赢了,那群蛮夷被我们给打的落花流水。” “你不用再担心被送去和亲了。” 赵恒兴高采烈地说着。 坐他对面的是大晋十九公主。 昭宁公主。 虽然辈分上比他大,但年龄上也就二十出头,比他大不了几岁。 两人在皇宫打小一起长大。 跟姐弟没什么区别。 而赵恒此前之所以想把昭宁介绍给夫子,就是不想让小姑远嫁蛮夷。 毕竟皇爷爷虽然有不少女儿,可适龄待嫁的就那么几个,若是答应与蛮夷和亲的话,极有可能会选中小姑昭宁公主。 于是,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 他第一时间想到夫子。 但可惜的是,夫子已经有心上人。 而且家中人丁稀薄。 要是娶了小姑,那就是驸马,纳妾要看皇室脸色,官途也会受阻。 不过好在如今大晋铁骑战胜蛮夷。 挟此胜势,必然不会再像此前那样,屈辱的答应和亲岁币。 这样一来。 小姑昭宁也不用担心被挑中去和亲。 “嗯。” 昭宁轻轻颔首,俏脸露出一丝浅笑。 她此刻心情也很不错。 本来还在担心和亲的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毕竟就属自己年龄最为合适。 但按赵恒的说法,应该是不用和亲了。 随后,她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婢女,吩咐道:“青竹,你去房间,将我这些年攒下的首饰和银钱取来。” “喏。” 婢女答应一声,走回房间。 一边的赵恒见小姑昭宁突然让人去取首饰,颇为好奇的问道。 “小姑,你这是何意?” 听到此问,昭宁开口解释道。 “苏状元和霍将军,率领大晋铁骑战胜蛮夷,使我大晋不用再受和亲之辱。” “我身为公主。” “于情于理都应该表示心意。” “而且前方将士们征战不易,肯定有人受伤或者战亡,我这些年攒下的钱虽然不多,但将首饰全当了也值个几万两银子。” “等下劳烦你带给苏状元,然后全换成银子,分发给将士或遗孀家眷。” “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昭宁柔和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惋惜。 不是惋惜首饰或银钱之物。 她在宫里,平常最多只是打赏身边宫女,用不着那么多。 而是觉得将士们用鲜血和性命换自己不用和亲,自己理当亲自感谢才对,但可惜受困于深宫指捏,除了嫁人以外,根本没机会离开皇宫半步。 “好。” “我会带给夫子的。” 听到她这话,赵恒点头答应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小姑。 看着柔弱娴静,但自尊心却是极强,不愿欠别人的情。 也就在这时。 一群太监从门外走进来。 领头的太监目光在院内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昭宁身上,凝声喊道。 “昭宁公主接旨。” 声音响起。 赵恒和昭宁两人突然有股不好预感。 但这是陛下旨意。 他们也只能起身恭敬行礼。 见状,领头的太监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昭宁公主,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 “今草原王庭托雷可汗,以牛羊二十万头,战马一万匹为聘礼,欲与大晋结为姻亲之邦,两国永世修好,互不侵犯。” “为显我皇圣意。” “特派昭宁公主前往和亲。” 伴随领头太监独特的尖细嗓音响起。 一瞬间。 院内变得无比安静。 赵恒神情呆滞的愣在原地。 什么鬼? 我们不是打赢了吗?凭什么还要送公主到草原王庭和亲?! 正想着。 身边小姑昭宁出声答道。 “昭宁接旨。” “不行!小姑你不能接!” 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的赵恒,一个箭步挡在昭宁的面前,不想看到这个跟姐姐一样的小姑,被强迫送去草原和亲。 毕竟跟繁华的大晋相比。 草原就是块荒芜之地。 那里的人野蛮,粗鄙,妻后母,报寡嫂,说是禽兽之邦都不为过。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嫁给禽兽! “皇孙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抗旨不接或阻碍圣旨皆是大罪。” 见状,领头太监客气的开口。 提醒赵恒别犯糊涂。 “恒儿,快退下。” 怕他惹祸,昭宁此时也出声劝道。 “不!我不退!” “小姑你难道想嫁给那群蛮夷吗!” 见被想保护的人劝自己退下,气愤的赵恒转过身大声质问。 但当他看到小姑漂亮的面容上,满脸哀戚之色,眼神黯淡麻木的那一刻。 他沉默了。 心中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和苦涩。 而此时,昭宁听到侄子的质问声,心中落寞的叹了口气。 她当然不愿意和亲。 她又何尝不知道,远嫁蛮夷,等待自己的是生不如死的煎熬和折磨。 但,自己是大晋公主。 任何人都有资格对和亲说不。 可是自己不能。 自己身上穿的衣物,戴的首饰,吃的膳食,全都是天下百姓供养。 如今大晋需要自己远嫁蛮夷,来维持两国和睦友好。 自己有什么理由反抗? 面对这个世界。 面对这个王朝。 面对天下无数期盼和平的百姓。 自己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 随后,昭宁绕过赵恒,走上前恭敬的接过太监手里圣旨。 “昭宁接旨。” 声音响起的同时。 赵恒心中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是皇孙不假,可面对皇帝的旨意,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连亲如姐姐的小姑都保护不了! 但就在此时。 赵恒脑海中划过一道身影。 夫子! 夫子有旷世之才,圣贤之资,他肯定有办法阻止和亲一事! 想到这。 赵恒背过身看向小姑昭宁。 “小姑,我这就去找夫子想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蛮夷的!” 赵恒坚定的喊道。 听到这话,昭宁沉默不语。 苏长歌她当然知道。 身边的宫女太监,还有其他姐妹,经常会一起议论他做了那些壮举。 可纵然他再有才华。 面对这江山社稷他又能做什么? 甚至说不定,他也和那些士大夫一样,同意用自己来换取大晋安稳.... 正想着。 之前回房拿首饰的婢女走来。 见状,昭宁接过首饰箱。 将它拿给赵恒说道:“既然你要去,那这个也一并带去给苏状元吧。” “如若苏状元没办法阻止和亲,恒儿你也不能动气,更不能心生埋怨,他是大晋臣子,要为天下百姓考虑,况且皇命之下,就如你一样,他也有他的难处。” 昭宁开口。 怕因自己的事让这对师徒生出间隙。 所以想让赵恒多体谅苏长歌。 闻言,赵恒点了点头。 脸上却无比自信。 “小姑你放心,夫子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赵恒说完。 便提起箱子匆匆跑去找夫子。 昭宁见状叹了口气,对此事并不抱什么希望,一脸哀愁的走回闺房。 而此时,伤兵营内。 药味浓郁四溢。 伤兵们身上躺在床上,缠着绷带,全神贯注的听苏长歌讲故事。 霍武和霍从文两父子也在其中。 “话说那曹孟德,听了鬼才郭奉孝十胜十败论后,终于下定决心与袁本初一战,双方集结数十万人家决战于官渡之上。” 苏长歌绘声绘色的为伤兵讲着三国。 内容自然不是前世的正史。 而是小说话本。 毕竟这是在讲故事,且三国对这个世界而言完全架空,没必要太执于细节。 就如此,伴随时间一点点过去。 剧情也到了高潮。 “曹孟德派人夜袭乌巢,袁...” “夫子!” 此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呼喊。 打断了苏长歌的声音,也将众人从沉浸的状态中叫醒。 众人满脸不悦的朝声音处看去。 想看看谁这么不懂事。 而后,只见赵恒抱着个小箱子,一脸急色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子,大事不好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眼中不由露出好奇之色,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苏长歌直接出声问道。 下一刻。 赵恒开口回答道。 “陛下降旨,答应与那帮蛮夷和亲!” 就在他声音响起的瞬间。 刚才还热闹非凡,满脸喜意的伤病营,一刹那,气氛顿时低沉下去。 所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恒。 答应与蛮夷和亲? 怎么可能。 自己等人明明在沙场上赢下了蛮夷,凭什么还要送公主与蛮夷和亲? “老赵。” “这事你可别开玩笑。” 霍从文咽了咽口水,强笑着说道。 他宁愿相信赵恒是在骗自己和夫子,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更不希望这是真的。 “说清楚,怎么回事?” 苏长歌皱着眉头,他同样有些不理解。 如今都已经这样子了。 还要送女和亲。 老皇帝就不怕天下百姓戳他的脊梁骨骂?就不怕成为载入史册的昏君吗? 可苏长歌也知道,赵恒平常虽然喜欢整活搞事情,但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他既然说了,那表面老皇帝真的答应和亲、 “夫子,学生刚才在小姑昭宁公主那。” “一群太监突然跑过来传旨。” “说是草原王庭愿以二十万头牛羊,一万匹战马作为聘礼,迎娶大晋公主。” “陛下答应了此事。” 赵恒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 伴随他声音落下,整个伤兵营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伤兵们一个个默不作声。 二十二条人命,再加上这一身的伤势,换来废除岁币,以及牛羊战马。 若是真要是以银钱价值来算的话。 别说是二十二条人命。 就算是他们全部两百条人命,可能比不上这些牛羊和战马。 但要是还有选择。 他们绝对不会再那么拼命,更不会让兄弟们死在沙场上。 本来以为是为了国家荣辱而战,死而无憾,可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一些牛羊战马,就将他们用命换来的结果碾成齑粉。 这一刻。 在场所有人心中感到无比愤怒,无比憋屈,无比不甘! 更替那些战死的兄弟感到不值! 也就在这时。 再也忍不了的霍武怒声骂道。 “劳资糙他么的,早知道是这样,这场仗还不如不打!反正还不是要和亲!” 声音响起。 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此刻,伤兵营内的将士也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我们不是赢了吗?” “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朝廷为什么还是要和亲,为什么?!” 众人愤怒的大喊,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哭腔,或许是替朝夕相处的兄弟感到不值而哭,又或许是因为太过憋屈而哭。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不由想起秦大虎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想起其他阵亡将士的遗孀家属。 他们的父亲、丈夫、儿子都是为了国家尊严荣辱而战死沙场。 可现在呢? 和亲,依旧要和亲。 无非是之前的蛮夷拳头虽然大。 但却不能一拳打死大晋,所以他用拳头来吓唬大晋送女人,大晋才没有屈服,而现在他退让一步,给点蝇头小利,大晋就屈服了。 但这变了什么? 还不是靠女人换取和平,还不是被蛮夷羞辱,根本一切没有变! 无非是从原来的武力威逼退了一步! 将士们用性命挣来的尊严。 全都白费! 然而,苏长歌也知道。 老皇帝是君王! 站在大晋江山利益的角度出发,他做出这个选择无可厚非。 只需要牺牲一个女人,就能换来牛羊、战马,还有换来短暂的和平,虽然屈辱了点,但这桩买卖怎么看都很划算。 也正是清楚这点。 苏长歌发现,就算自己心中再怎么不甘,也无法改变这件事。 因为挡在自己面前的。 不是老皇帝,而是江山社稷,是天下无数百姓! 这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和亲,利国利民。 阻拦,意气之争。 他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老皇帝、说服天下百姓的理由来阻止和亲。 但看着面前满脸悲愤的将士,想起那些牺牲的士卒,苏长歌又有些不甘,若和亲依旧,那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虽然可能会碰壁,可能会失败,但有些事就算知道实现不了,也依旧要去做。 谁让他算术不太好。 做不来买卖。 “夫子。” “你有什么办法阻止和亲吗?” 这时,赵恒出声问道。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齐齐汇聚在苏长歌身上,眸中满是希冀。 “没有办法。” 苏长歌摇了摇头,坦言说道。 霎时间,众人脸上露出遗憾落寞之色,对阻止和亲一事已经不抱希望。 毕竟现在连苏状元都没办法。 还有谁能出来阻止? 正想着,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我想进宫试试。” 苏长歌开口。 即便知道可能无法改变此事。 但为了死去的将士,为了大晋的气节,他还是决定进宫面圣。 听到此话,众人心中不由一振。 刚沉寂的希望再次燃起。 在他们看来,苏状元乃是圣贤一般的人物,他说的话陛下肯定会听! 第一百一十三章: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为大晋王朝立言! 伤兵营内。 听到苏长歌要进宫面圣。 劝说圣上放弃和亲。 将士们一个个囔囔起来,纷纷起身,想跟着他一同前去。 但都被苏长歌给拒绝。 一来,他们现在身上的伤势还没好。 二来这件事自己也没多少把握,伤兵们即便跟去了,也起不到帮助,而且闹不好还会被卷入其中,被有心人诬陷栽赃。 “夫子,我们陪您去。” 赵恒和霍从文两人语气坚定的说道。 赵恒不必多说,和亲的是他小姑,他不想看到夫子为此事而孤军奋战。 霍从文则是替士卒感到不甘。 这几日。 他陪着夫子见过那二十二名牺牲士卒的遗孀,照顾过受伤的士卒。 在他眼中。 这些将士就是英雄。 也是他一直憧憬,想要成为的人! “嗯。” 见他们神色坚定,苏长歌答应下来。 但也只是准备让他们在宫外等。 随后,苏长歌看向赵恒手里抱着的箱子,问道:“这里面什么东西?” “禀夫子,里面是小姑这些年攒下的首饰,为感谢替我大晋赢得尊严,她托我转交给您,说是让您换成银票,分发此战中受伤、牺牲的将士。” 赵恒开口。 将小姑昭宁吩咐的事说出来。 一时间。 伤兵营内再次陷入沉默。 本来众将士只是替战死兄弟的遭遇感到不甘,为大晋答应和亲感到羞辱。 但赵恒这番话,就像是火上浇油。 公主乃是天潢贵胄,高不可攀,如今为了体恤将士,不惜将首饰都给卖掉。 此等情义,此等贤良淑德的公主,而今却要远嫁北方蛮夷,这让众人心中如何不愤怒,如何能安心接过这份情义! 苏长歌的想法也和士卒差不多。 虽然与昭宁素不相识,但对方能体贴士卒,足以见品性贤良。 随即,他接过赵恒手中箱子。 “昭宁公主的情义我代将士们收下了,但无功不受禄,这件事我要办完它。” 苏长歌开口。 而后将箱子放在最近的木椅上。 转身向着外面走去,准备等此事了结后,再处置这些首饰。 见状,赵恒和霍从文连忙跟紧脚步。 也就在这时。 一名医者恰好走到帐外。 “苏状元。” “您吩咐老朽检查那些蛮夷的尸体和血液,老朽已有进展,特来向您禀报。” 看到苏长歌,满头华发的老医师立即开口道。 闻言,苏长歌停下脚步。 他吩咐医师做此事,乃是因为注意到当日托托木的表现不对劲。 在未开战前,他便一个劲的挑衅、羞辱大晋。 摆明了是想激怒皇帝和百官。 托托木这样子,就跟觉得自己这边稳操胜券,一定不会输。 之后也证明了这点,那些蛮夷将士勇武的过了头,悍不畏死,血战至最后一个人也就罢了,战斗力也远超平常。 苏长歌事后问过受伤将士。 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曾在边境待过,同蛮夷交手的不在少数。 但他们都说。 那天的蛮夷格外能打,而且还不怕死。 于是苏长歌特地多留了一个心眼,让人检查尸体,想看看托托木到底搞什么花样。 随即,他看向老医师,出言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嗯。” 老医师轻轻颔首,开口道。 “老朽在尸体各处经脉内发现一种极其罕见的奇毒。” “此毒源于叫做噬魂虫的毒物,只在西域和草原出现过,根据医书记载,被此物蛰中后,短时间内会神勇无比。” “但等过了段时间,血肉就会崩坏,同时神魂遭受重创。” “从此神志不清,变成白痴。” 老医师说出毒物来由。 听到这话,赵恒和霍从文露出一脸惊讶,而后转换为愤慨之色。 “那个蛮夷王子好狠啊!” “为了获胜,竟然给自己的士卒用毒,不论输赢,那些士卒都是要死!” 霍从文出声怒骂一句。 出生将门,一向坦率真性的他。 从没想过居然有人会这样对待己方士卒,这是人做的事吗? 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而此时。 苏长歌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起初他还以为,托托木是用了某些秘术来增强士卒的战力。 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下如此血本。 要知道,那可是他一手带起来的精锐铁骑,一心一意顺从他的命令。 如果只是为了让大晋和亲,而且事先准备好牛羊战马,他完全没必要孤注一掷,宁愿牺牲自己将士,也要赢大晋。 毕竟牛羊马匹是王庭的。 兵是自己的。 这样的人心中只有自己利益,绝不会损害自己利益。 想到这。 苏长歌隐隐有了条清晰的脉络。 肯定是草原王庭下了死命令。 逼托托木一定要赢过大晋,达成两国和谈,所以他才会舍得牺牲自己利益。 并且屡次在关键时刻,不敢跟大晋彻底撕破脸皮。 而王庭之所以一定要达成两国和谈,必然也有其原因,但手上没有半点线索,苏长歌不好推测,毕竟可能性太多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托托木突然提出以聘礼来迎娶公主,这件事百分百有猫腻。 总不能草原提前做两手准备吧? 要真这样。 苏长歌反而更不慌了。 宁愿先牺牲士卒,然后再耗费牛羊战马。 费尽心机也要和亲。 这足以说明蛮夷远比大晋更重视和谈,甚至早就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如此一来。 大晋就从被动方变成主动方。 “多谢老人家告知。” 苏长歌拱手朝老医师行礼。 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来证实自己的推测,但却让他的信念更加坚定。 而且印证的方法也很简单。 拒绝和亲。 然后再看托托木的反应。 要是他答应和谈,那说明蛮夷出了什么变故,必须要与大晋达成和谈,要是他拒绝和谈,那说明蛮夷做这么多是为了两国和亲,其中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算计。 总而言之。 不管是其中哪一种。 蛮夷必有所图谋,所以才会费尽心机也要促成此事。 “苏状元您客气了。” “老朽只是照您吩咐办事罢了。” 老医师客气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并没有再赘言。 从袖中拿出一张五千两银票给老医师,算做答谢他的消息后离开。 先前是将士们在沙场上与蛮夷厮杀。 现在该轮到自己了。 很快,苏长歌乘着马车来到皇城。 下了车,走到官员早朝时进出的侧门,对守城侍卫说道。 “状元苏长歌,有事请见陛下。” 声音落下。 守城侍卫心中有些惊讶。 毕竟苏状元的名头,整个皇都,乃至大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此时,却见守城侍卫摇了摇头。 “苏状元,陛下有令。” “您过来无需通报,他不想见您,并说让您以国家为重,莫要意气用事。” 守城侍卫开口。 闻言,苏长歌知道老皇帝这是早就猜到自己会过来。 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布置。 而赵恒两人的神色瞬间颓了下去。 连见都不让见。 难道和亲一事真的无法挽回吗? 此时此刻,赵恒心中再次涌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以及对皇祖父的抱怨。 若是自己坐在那个位子上,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或者大晋其他女人,因为和亲,被送到禽兽不如的蛮夷手上。 没有那么多理由。 赵恒只是觉得。 蛮夷配不上大晋的女人。 而且一群男人,不该躲在一个女人后面,靠送女和亲来换取和平。 就如夫子平常教导的那样,屈辱妥协或是以德报怨,换不来敌人的平等对待,唯有以牙还牙才能让敌人敬重、害怕你。 想到这。 赵恒无力的叹了口气,可惜自己只是个皇孙,还是庶出。 根本没办法决定或影响是否和亲。 也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几人视野。 “父王!” 赵恒顿时激动起来。 自己是皇孙,可老爹是太子,他要是和夫子一起劝说陛下,肯定能阻止和亲! 然而,太子此时却没有理会儿子。 “苏爱卿。” “本宫就猜到你一定会过来。” 太子开口,目光看向面前的苏长歌,眼神复杂,隐隐有些愧意。 他专程在这里等,并非是为了一起上奏阻止和亲,相反,他是来劝苏长歌不要意气用事,多体谅陛下的难处,多为边境的百姓着相。 “太子殿下。” 苏长歌拱手行礼,面色平淡。 他已经猜到太子想法。 但并不意外,毕竟要是太子想阻止和亲,来找自己的就不会是赵恒。 “父王,您快带夫子进宫吧。” “皇祖父答应和亲,要把昭宁小姑远嫁到蛮夷去。” 赵恒此时出声。 但太子并没有理会他,缓缓说道。 “苏爱卿,本宫知道,你来此是为了阻止和亲,觉得此事过于软弱。” “但凡事皆有利弊,大国之间,讲究的是利益往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自己的需求,这才是陛下和百官首先要考虑的。” “牺牲昭宁一人。” “换取大晋和平稳定发展数年,边境百姓不用再遭受蛮夷铁骑袭扰。” “虽然这使大晋蒙羞,有辱国体。” “但于国而言,此乃大利。” “本宫希望苏爱卿能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屈辱只是一时,本宫可以向你保证,等到大晋将来兵强马壮。” “这一切都会向蛮夷讨还回来!” 太子许下承诺,想劝苏长歌放弃阻止和亲的念头,不要做无谓的尝试。 声音响起。 赵恒脸色倏地苍白下来。 这一刻。 他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原本他以为,只要夫子出马,劝服皇帝拒绝和亲一事就够了。 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皇帝、太子、百官,还有天下百姓,他们全都站在对立面,宛如一座不可跨越的大山。 也正是懂了这些。 他才明白小姑昭宁眼中的黯淡麻木是为什么。 一向从容的夫子。 为什么这次只敢说试试。 赵恒感觉,即便自己坐在皇帝位子上,做出的选择或许也会和皇祖父一样.... 之前只是自己太幼稚了。 想到这。 赵恒看向身边的夫子。 心中不禁涌现前所未有的敬重,之前崇拜的是夫子的品德、学识和能力。 现在则是勇气。 与自己的无知者无畏不同。 夫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样的勇气,令人叹服,天下恐再难找出一人。 倘若换成自己,或许只是无能狂怒一番,然后选择向现实屈服。 正想着,却见苏长歌摇了摇头。 “殿下,治理国家站在利益的角度出发没错,但却不能只顾利益。”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别说是公主和亲。” “就算是宫女,是农妇也不行!” “将士们好不容易挣来的尊严,一旦丢掉,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而且大晋不想开战,蛮夷难道就想吗?他们费尽心思的用拳头威逼,用言语羞辱,用利益诱惑,图的是什么?” “就是想让我们屈服!” “相比于大晋,蛮夷对和谈更加重视。” “甚至其中另有算计。” “否则他们绝不会千方百计,甚至一反常态的以牛羊做聘礼,也要促成和亲。” “在这场和谈中,我们大晋,才应该是占据主动权的一方!” 苏长歌开口,说出自己的见解。 但太子却是摇了摇头。 “你有证据吗?”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一旦错了呢?难道要全天下的百姓跟你一起赌蛮夷会不会来?” 太子开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知道苏长歌说的有道理。 可他肩上挑着的是江山社稷和天下万民,这是能拿来轻易做赌注的吗? 而此时,听到太子要证据。 苏长歌沉默了。 他的一切观都是从托托木的表现,以及蛮夷尸体上的噬魂虫之毒得来的。 可这些都不是确凿的证据。 想要说服太子,说服百官,说服老皇帝显然还不够。 但他也知道,尊严、气节、傲骨,这些东西一旦失去,远要比蛮夷大军压境损失的还多,更别说对方还另有图谋。 正因如此,苏长歌觉得哪怕最后只是徒劳,自己也要尽最大努力去做。 有一份热,发一份光。 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 我便是唯一的光! 下一刻,苏长歌只是看了太子一眼。 没有说话,转身径直走向那许久未有人敲响的登闻鼓。 而察觉到苏长歌想干什么。 太子瞬间急了。 “来人!快!快拦住他!” 太子急切的喊道。 皇城侍卫听到这话赶忙上前阻拦。 但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从暗处跳了出来。 鬼脸挡在苏长歌身后,抬手打退冲上来的皇城侍卫。 当然,这不是免费。 事后得加钱。 而苏长歌本身就有武道底子,一眨眼便来到登闻鼓处,拿起鼓槌 “苏长歌!你可要想清楚,这一敲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见阻拦未果,太子奋力呼喊,他是真的欣赏苏长歌的才华。 不想看他闯祸。 招致百官弹劾和陛下责罚。 听到身后的声音。 苏长歌并没有半点犹豫,眼中闪过坚毅,直接挥动手中鼓槌。 他要用自己的办法来阻止和亲。 下一刻。 伴随鼓槌重重的砸落到鼓上。 咚! 登闻鼓顿时响起。 好似激荡雷音,声浪席卷四面八方,传遍整个皇都。 震的太子心中一颤。 “吾苏长歌,今日敲响登闻鼓,著以文章,为我大晋王朝立言!” “凝我大晋国魂,塑我大晋国骨!” 苏长歌朗声喊道。 刹那间,天穹被染成金黄色,龙鳞祥云再现,这是国运金龙在回应他。 而他的声音也瞬间传遍整个大晋。 为国立言。 凝聚国魂。 塑造国骨。 此乃千古未有之事! 这一刻,整个大晋王朝瞬间炸锅。 文武百官怔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天穹或者是登闻鼓方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相府当中,秦辅和托托木正在商谈和亲各项事宜。 当苏长歌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几人顿时愣在原地, 吏部尚书府邸。 苏子由还在想怎么委婉的劝说弟弟,听到声音后瞬间懵逼。 太学院内。 那位老人和平平无奇的青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们。 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望着苏长歌方向。 而尚在皇宫内批阅奏折的老皇帝,像是有道天雷在耳边炸响,紧随其后的是苏长歌那锵锵有力,振聋发聩的声音。 这让他瞬间愣住。 看着外面那染成金黄色的天穹。 心中无比震撼。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国运金龙现世! “为国立言?” “苏状元他是想干什么?” “自太祖皇帝以后,登闻鼓从未被人敲响,莫非是发生什么大事?” “古往今来,圣贤无数,为自身立言者常见,但为国立言、凝聚国魂、塑造国骨者,苏状元还是第一人,千古第一人!” “走走走,咱们快去皇城门口,见证苏状元为国立言!” “哼,此子狂妄。” “连大儒都不是,就敢妄谈为国立言,老夫倒要看看他要立何言!”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彻天穹。 举世震惊! 无数百姓和读书人朝皇城蜂拥而去。 知晓内幕的朝廷官员,猜到苏长歌是为和亲而鸣不平,也纷纷赶来凑热闹。 秦辅和托托木也不例外,公主和亲对他们有利,苏长歌站出来阻挠,他们自然要前去阻止,不能让他影响到自身利益。 太学院内。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青年人,口中不禁感叹道。 “为国立言,千古唯一。” “此子不仅才华绝世,胆量更是惊人,换做老夫,在他这年纪恐怕也不敢做此事。” “只是不知道他要立何言,才能改变皇帝、百官和百姓的态度。” 年轻人的眸中露出好奇之色。 身边唤作陈北溪的老者听到年轻人的话,心中不由一震。 没想到,苏长歌现在做的事。 就连夫子也自叹不如。 他才二十出头啊。 若是保持势头,将来必成儒道第六尊圣人,甚至比肩文亚礼三圣! 想到这,陈北溪忽然又摇了摇头,目前来看只是胆量、气节和文采上天资出众,具体如何,还要看等下为国立何言。 若是得不到天地和王朝认可。 立言失败。 他自身恐怕也要遭受反噬,原本的大好前途,一朝毁之。 而下如此重注。 只是为了阻拦公主和亲。 值吗? 陈北溪看向身边夫子,顿时了然,圣人者,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皇城门口,登闻鼓前。 苏长歌放下鼓槌,转身看着源源不断朝这赶来的百姓和官员。 “大晋,中土之神州,昔年太祖皇帝以布衣之身,提三尺长剑,于乱世当中开辟基业,承前朝大燕基业,开天下之太平!” “时至今日。” “大晋绵延三百二十六年。” “然,一百三十年前,蛮夷趁我大晋内乱,夺燕云十六州占为己有。” “燕云之辱,不可忘却。” “历代先君无不以收复燕云,恢复神州为己任,数次派兵征伐蛮夷。” “虽未尽其功,但志向却未曾磨灭,百年来无数将士与蛮夷浴血厮杀,拼死而战,埋骨燕云,只为恢复我神州旧土,扬我大晋国威,为后世子孙开辟太平!” “今日,吾苏长歌为国立言。” “天地可鉴,望太祖皇帝,望历代先君,望大晋无数忠魂,显于此世为证!” “铸我大晋国魂,塑我大晋国骨!” 苏长歌开口。 煌煌之音在大晋天穹回荡。 无数百姓抬头仰望上空那宛如龙鳞一般的祥云,握紧双拳,心中激荡无比。 燕云之辱,誓死不忘! 那些征战燕云,与蛮夷厮杀,埋骨荒原的将士中,有他们的祖先,他们的亲人。 作为英烈的子孙后代,父母亲人。 这份耻辱岂能忘却? 只有用蛮夷的血才能洗刷! 只有收复燕云,才能达成先祖夙愿,让他们得以安息! 也就在此时,似是被这番话感染。 太庙当中一束璀璨如柱的光芒直冲云霄,大地发生轻微的震鸣声。 无数人投目望去,只见一道人影出现在半空中,身穿布衣,手提三尺青锋,容貌甚伟,目光平淡,轻轻一瞥,天下俯首。 这位便是大晋太祖皇帝。 一介布衣,执三尺剑于乱世中脱颖而出,定鼎大晋基业。 “太祖,太祖显灵了!” 老皇帝走出宫殿。 望着那与太庙供奉的太祖画像相似,甚至气度还显宏伟的男人,满眼激动。 随后,他直接跪地拜服,身边其他太监、宫女见状也纷纷同样如此,全部跪下,不敢对太祖皇帝有任何不敬。 不只是他们。 大晋的百姓看到太祖皇帝后。 纷纷诚心跪地拜首。 大晋虽然没有跪拜礼,但对这位以布衣之身平定乱世,爱民如子的天子。 无人不敬仰,亦无人不敬重! 也就在这时。 太庙当中,再次爆出数道光柱。 虽然远不如之前璀璨夺目,但胜在量多,瞬间笼罩整片天穹。 下一刻。 太祖皇帝的身影背后。 一位位身穿龙袍,威严无比的人影出现,或黯淡,或耀眼,但皆是大晋先君。 看到这一幕,太子心中无比震撼。 望向登闻鼓前的苏长歌。 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唤出太祖皇帝和历代先君,此等壮举,旷世仅有! 但还未等他缓过神,远处涌现出密密麻麻无穷光点,汇聚在一起,甚至比太祖皇帝还要耀眼,好似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光点起于燕云,起于边境重镇,起于无数英烈忠魂埋骨之处! 最终汇聚于大晋皇都! 一刹那。 天空被无数面容坚毅,身姿挺拔的将士所占据,宛如璀璨繁星,映照世间。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英烈!那是我大晋历代为国征战,战死沙场的英烈先辈!” “历代先君,大晋英魂...” “无数先辈竟然真的显现于世,见证苏状元为国立言!” 看到这波澜壮阔的景象,百姓们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撼之色,甚至有人捏了捏脸,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 有些人在这浩如繁星的英魂中不停寻找,寻找昔日逝去的战友、亲人。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哪怕只是再看他们一眼,就一眼也好。 而似乎冥冥中有指引一般。 众人很快就在繁星中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个为国捐躯的英雄。 昂首挺立,一脸肃色,样貌轮廓和记忆中的那个一样! 老信国公和卫国公看着战死沙场的兄弟、儿子,年迈的两人皆是热泪盈眶,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他们一面。 这一刻。 无数人跟他们一样。 而此时。 皇城外也已经站满了人,目光全都汇聚在苏长歌身上。 就连天上的英魂们也看着他。 他们都在等。 等他在天地日月,先君英烈,无数百姓的见证下为国立言。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缓缓开口。 “大晋国言,不和亲!” “大晋崛起于乱世,立于中土神州,人有傲骨,国亦有之,吾大晋乃堂堂大国,礼仪之邦,千古以来圣贤辈出。” “外邦来犯,国家有难,凡大晋之臣民,当以铮铮铁骨,齐心协力应对。” “岂可靠送女和亲来平息战乱?!” 苏长歌出言。 声音响起。 如滚滚雷音般传向四面八方,传入大晋无数百姓耳中。 深宫高墙之内。 昭宁公主听到这话,有些惊愕。 她原本还只是猜测,但没想到苏长歌竟真是为了阻止和亲而为国立言! 这一刻。 她感觉在冰冷的黑暗中。 出现了一团火炬,照亮黑暗,驱散寒冷,让她心头一暖。 即便知道苏长歌不只是为了自己。 但这并不妨碍她敬仰、崇拜这个黑暗中敢于发光发热的身影。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纳贡!” “大晋王朝乃中土上国,华夏苗裔,岂能向外族蛮夷纳贡称臣!” “不割地!” “大晋王朝疆域虽大,但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皆是神州旧土,上古先王传承之地,绝不会割让给外族蛮夷?!” “不赔款!” “大晋百姓,铮铮傲骨,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苏长歌开口。 煌煌之言,天地为鉴! 从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化作金色文字,以苍穹为书简,显于世人眼前。 文章出世。 瞬间引来一片哗然。 无数百姓、无数将士望着天穹,内心惊涛拍岸,汹涌澎湃。 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 这是何等的魄力! 何等的傲骨! 霎时间,他们不自觉挺了挺腰板,体内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 他们也是华夏苗裔,他们也是大晋百姓,他们也有铮铮傲骨,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我大晋绝不向外族屈服! 正此时。 苏长歌再次开口。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国君与江山共存亡,卿大夫与宗庙共存亡,士与祖宗坟墓共存亡!” “凡我大晋臣民,可杀不可辱!” 苏长歌出声。 为这篇立言文章著下最后一句。 皇宫当中,老皇帝看着刻在天穹上的文章,眸中浮现不一样的光彩。 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苏长歌此番为国立言,太过震撼,太过惊艳,若大晋上下,君王臣民皆能做到这一切,齐心协力,何愁大晋不能鼎盛? 此乃大晋之魂,大晋之骨! 人无骨不立,无魂不生。 国亦同之。 有这篇立言文章在,大晋在对待外敌上,天下百姓的凝聚力将空前强大。 只是... 就在老皇帝心中还犹豫犹豫之时。 上空。 一道撼人心魄的声音响起。 “可!” “自今日起,凡大晋后世君王,上下臣民,皆以此言为训,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若有违背者,不得为帝!” “若有劝谏者,不为大晋臣民!” 太祖皇帝开口。 紧接着,历代先君、无数英魂也开口。 这一刻。 无数道声音同时响起。 整片天地都回荡着他们的话,他们的声音,让众人一度感觉他们还活着。 自己的先辈还活着! “后世皇帝赵琰,遵太祖皇帝旨意!” 老皇帝接旨,声音响彻寰宇。 他的皇位来自于祖宗。 如今太祖当着全天下百姓发话,定下规矩,他只能选择接受。 否则正统性就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 而随着他开口。 太子、文武百官也随之出声,不敢忤逆太祖,更不敢忤逆民心。 至于百姓,他们甚至不知道昭宁公主和亲一事,但昔日的先君、英魂开口,而且他们也认同苏长歌的国言,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苏长歌这篇为国立言的文章。 得到了过往、现在,无数大晋子民和先辈的认可,乃是民心所向! 但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长歌眼前。 “苏长歌,枉你还是儒生。” 洪畴从人群中站出,说道:“吾辈读书人,当以天下安泰为重。” “你此番立国言,不过就是为了阻止和亲,但你可知得罪草原王庭的下场?到时两国开战,尸骨如山,血流漂橹!” “因你一言,葬送数百万条人命,这也配为国言,也配称为儒生!” 洪畴振臂高喊着。 他知道这个时候出来风险极大。 但要再不出来。 和亲失败,托托木王子回去必然受罚,他作为幕僚,前途也就断绝了。 所以为了保全自身的荣华富贵,他按事先准备好的话,站在道德上,用天下百姓、江山社稷的稳定来向苏长歌施压。 然而,面对洪畴的质问。 苏长歌只觉得好笑。 一个投效蛮夷的贰臣贼子,居然有脸站出来以大晋江山名义质问自己。 随即,苏长歌厉声开口。 “住嘴!” “尔为大晋百姓,读圣贤书却不明是非,投效蛮夷。” “如今在这摇唇鼓舌,坏我大晋民心,名为晋人,实为晋贼,似你这般毫无忠义仁孝的禽兽,也配在这质问本状元!” 苏长歌出言骂道。 没有去讲道理。 直接戳破洪畴的身份。 在场百姓们听到此话后,目光冰冷愤怒的盯着洪畴。 “你,你胡说!” “休要在这转移话题!”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洪畴脊背发凉,急忙大声喊道。 闻言,苏长歌只是冷冷一笑。 “蛮夷,禽兽之邦。” “与我大晋臣民世代血仇,将我大晋燕云之地窃为己有。” “而今两国和谈,乃是我大晋皇帝,为天下百姓计,方才搁置仇恨,可尔等居然还恬不知耻,妄想强娶公主和亲!” “你刚才言。” “若是阻止和亲,蛮夷就会挥军南下,与我大晋一战。” 说到这里。 苏长歌看向面前百姓。 “敢问我大晋子民,尔等惧战否?” 声音朗朗。 一瞬间便响彻大江南北,凡大晋疆土内的百姓皆听到此话。 而因为之前苏长歌的立言文章,以及天空中那死去的英魂,百姓们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立即出声回应他的问题。 他们的土地被敌人窃据。 他们的祖先,亲人,同胞战死沙场。 此等国仇家恨! 焉能不报? 必须全部向蛮夷讨还回来! “不惧!” 百姓们的声音汇聚成流,整片天地都回荡着他们不甘屈服的呐喊。 刹那间,异象陡生。 原本漂浮在天上的龙鳞祥云动起来了。 而太祖皇帝、历代先王,还有无数英烈都化作光芒组成的璀璨河流。 流入祥云之中,融为一体。 下一刻。 天穹上出现一颗由国运民心凝聚,祥云组成的龙首,垂目俯瞰人间,庞大的体型横贯大晋,皇都百姓只能看到他的头部。 震撼!无比震撼! 百姓们抬头仰望天上这存在于书本当中的国运金龙,心潮澎湃! 老皇帝同样如是。 甚至比见到太祖皇帝还要激动兴奋。 国运金龙,相传只有在一国最为鼎盛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往后数十年,只要君主不横征暴掠、昏庸无道,损害国运,境内便可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但没想到。 此刻它出现了,就在自己头顶。 而且还是由先君和英魂化成,蕴含他们收复燕云,兴盛社稷的遗愿和意志! 我大晋。 自有先祖英魂庇护! 端详着上空龙首,老皇帝双拳紧握,眼中满是兴奋之色,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数十年的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再加上那已经确定的国策,大晋国祚起码可以再延续成百上千年! 而此时,苏长歌心中也有些震撼,龙这种生物,他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只在书中看到过,没想到今日居然能亲眼目睹。 但他也知道。 国运,既是民心民意。 他不是为君王、为自己而凝聚,而是天底下百姓同心协力才凝聚出来。 不过这也证明了。 自己刚才为国立言确实得到百姓认可。 随后,苏长歌看向面前的洪畴。 “我大晋百姓,华夏苗裔,不怕蛮夷南下,更不怕尸骨如山,血流漂橹!” “和亲之事绝不答应,若蛮夷执意要向我大晋开战,我苏长歌必身先士卒,奔赴战场,我大晋百姓亦将战至最后一人!” “而且,你给我记住。” “蛮夷只要敢踏入大晋一步,伤大晋百姓一人,便是对我大晋宣战!” “吾大晋铁骑,必将十倍、百倍讨还!” 苏长歌开口,声音冷冽,将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全部吐出。 蛮夷兵锋强盛。 但他们的底子远不如大晋。 大晋有万万人口,蛮夷不过千万,大晋疆土辽阔,各有其用,蛮夷只占据草原。 一旦两国开战,只要大晋君臣百姓坚决反抗到底,蛮夷顶多就是一时强盛,持续不了多久就要败退,被赶回草原。 此刻,身后站着万万百姓。 苏长歌又有何惧!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丞相秦辅和托托木一同走了出来。 “苏状元,你过激了。” 秦辅面色温和,不闹不怒的说道:“草原王庭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和谈。” “和亲也只是想维持两国之间的友谊,即便失败,两国之间感情依在,兄弟之邦,有什么事不能谈,没必要动辄打仗。” “你说是吧,托托木王子。” 秦辅笑着问道。 听到这话。 托托木心中虽然极为愤恨和不甘。 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和亲是他自己为了想保住权势,顺带坑大晋一波才提出的。 可两国和谈却是重中之重,要是这件事都没做成,回去之后父汗就不是责罚他了,估计直接废了他都不是没可能。 现在苏长歌为国立言。 和亲已成泡沫。 但反正什么都没付出,他除了对苏长歌的怨恨加深以外,没任何实际上的损失。 而此时,见托托木如此轻易点头。 太子眸中闪过惊讶。 突然回想起苏长歌之前说的,蛮夷真的比大晋更重视和谈?! 但这是为什么? 大晋势颓。 蛮夷兵锋强盛。 他们为什么比大晋更想促成和谈? 就在太子疑惑之时。 苏长歌出声。 “兄弟之邦?蛮夷乃我大晋血仇!” “此次和谈中,先是妄图用武力逼迫我大晋忍受岁币和亲之辱。” “之后又以燕云十六州羞辱我大晋,两事未成,这才提出用一些牛羊战马作为和亲聘礼,但依旧是想逼我大晋屈服!” “一而再,再而三,蛮夷摆明是有更大图谋,欲对我大晋不利!” “如此狡诈歹毒的恶邻。” “枉秦相你活这么大把岁数,居然言他是兄弟之邦,简直可笑至极!” 苏长歌开口,怒斥丞相秦辅。 而伴随他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还有在场的百姓和读书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托托木。 蛮夷有更大图谋,欲对大晋不利? 一时间。 众人警惕起来。 虽然苏长歌没有拿出确凿证据,可怀疑一个人,还是敌人,需要证据吗? 显然,不需要。 当怀疑的种子埋下时,众人回忆托托木的种种举动,别说是羞辱大晋的行为,甚至就连招个手都觉得不对劲。 而这。 便是苏长歌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知道蛮夷另有图谋。 可没确凿证据。 自己去找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 既然如此。 不如利用刚得来的公信力,说出猜测,挑起大众疑心,让百官和陛下去找。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 那么多的探子。 总有一个会找到点蛛丝马迹。 而且没找到也无所谓,蛮夷本来就是敌人,对敌人多疑,也不是坏事。 此时,见众人对王庭起疑。 托托木真的慌了。 父汗让他率领铁骑战胜大晋。 他输了。 提出迎娶公主和亲。 被半途喊停。 现在大晋更是对王庭的真实意图起了疑心,要是让他们知道和谈只是权宜之计,王庭准备平定内乱后就大举侵略大晋。 自己回去不得被父汗拿刀活劈了! 想到这。 托托木故作镇定的样子。 “苏长歌。” “本王知道你痛恨我王庭,但你也不能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王庭派本王过来。” “乃是想与大晋交好,不动干戈。” “可你没有证据便怀疑我王庭,指责我们另有所图,这便是大晋待客之道吗?” “若真不信任,那便开战!” 托托木面色一正,底气十足的高喊,大有谈不拢就打的气势。 百官中有人见他如此,立刻就慌了,毕竟不和亲就不和亲,这事已经无法更改,但他们并不希望看到两国真的交战。 秦辅此时也开口帮腔。 “苏状元,你怀疑草原王庭欲对我大晋不利,可有证据?” 因为和亲一事。 他跟托托木算是站在一起。 虽然关联不大,但要是真调查出王庭对大晋图谋不轨,他必然会受责罚。 听到此话,苏长歌冷冷一笑。 “当今陛下圣明,心中早对尔等起疑,私底下派本状元调查此事。” “如今我已在死去的蛮夷士卒尸体上发现噬魂虫之毒,若真是为和谈而来,何故要在对决前,给士卒下这必死之毒?” 苏长歌开口。 故意抬了老皇帝一手。 毕竟和亲之事中途被自己给推翻,无形中等于打了老皇帝一巴掌。 不管他会不会记恨。 苏长歌都没必要在这事上挑衅皇权。 此时,宫内姗姗来迟的老皇帝,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怔,而后便明白用意。 看向苏长歌的眼中露出赞赏。 和亲一事被打脸,他虽然不舒服,但也没对苏长歌动怒记恨。 为帝者,心怀宽广,跟为国立言,天下百姓团结一心,国运金龙现世,数十年风调雨顺比起来,这就根本不算事。 别说记恨。 他都想把苏长歌当吉祥物供着。 不过现在有台阶下 老皇帝也不会头铁把台阶拆了,没有说话,不经意的点了点头赞同。 文武百官注意到这一幕。 有些心惊。 没想到老皇帝表面上悲愤屈辱的答应和亲,背地里却派苏长歌去查蛮夷的底。 藏得实在太深了。 就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 看着愣在原地的太子,百官们心中不禁生出诸多感叹。 与此同时。 听到苏长歌说出噬魂虫之事。 托托木心中一咯噔,不过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行嘴硬道。 “这算什么证据?噬魂虫又并非是我草原特产之物,而且本王子又岂会对亲信下手,这或许是你们故意栽赃陷害。” 托托木开口。 吃定苏长歌没有确凿证据。 闻言,苏长歌也不气。 他只需要挑起个合理的怀疑就够了。 随后转头看向老皇帝,出声道:“陛下,蛮夷种种迹象可疑。” “学生虽无确凿证据,但为大晋江山,天下百姓之安危计,学生以为当严查此事,待调查清楚后再放托托木离开。” 声音响起。 秦相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局已经输了,与之前用天下安危逼迫和亲一样。 苏长歌现在用天下安危来软禁托托木。 博弈的都是江山和民心。 但苏长歌能为国立言,争取到皇帝、百姓,甚至是历代先君的支持。 而此时,老皇帝听到这项提议。 几乎没有犹豫。 直接就点头答应下来。 “来人,送王庭使臣回鸿胪寺,好生养着,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话音落下。 托托木满脸不忿的喊道。 “尔敢,我乃草原可汗之子,王庭使臣,尔等这样对我就不怕两国开战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苏长歌授封国公!国运龙珠!太学院改制! 托托木怒视面前的大晋皇帝。 自己可是可汗之子。 代表草原王庭出使大晋,携带一国之威,地位甚至比他们的皇子都要尊贵。 而今,他们居然敢软禁自己? 凭什么? 感到王庭威严受到挑衅的托托木,目光直视老皇帝,面无半点惧色。 我托托木就是死,死在你们大晋人手上,也绝对不会接妥协,有本事你们杀了我,到时王庭百万大军必将挥师南下! 见状,老皇帝并没被吓住。 他执掌朝纲数十年。 之前答应和亲是为百姓和社稷安稳着想,不得不在受辱和国家利益选一个。 如今国言已立,百姓凝聚一心,国运金龙现世,社稷稳如泰山,顾虑消除,他也不必再瞻前顾后,在两难中做抉择。 随即,老皇帝缓缓出声道。 “托托木。” “你若觉得朕处置不公,朕可以放你回去,回去告诉你父汗。” “即日开始,大晋向草原宣战!” 老皇帝语气极其果断。 百姓不惧战,君王不惧死,少了顾虑后的他对两国开战无半点忌惮。 对蛮夷的态度也发生转变。 你要打是吧? 那就打! 你对我图谋不轨? 那就打! 我大晋上下同心,就算可能会伤筋动骨,但你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伴随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百姓们先是一怔,谁都没想到这位迟暮之年的陛下,竟然如此硬气。 但很快百姓们便回过神来。 “陛下威武!” “吾皇圣明!” “宣战!宣战!宣战!” 百姓们振臂高呼,声音响彻寰宇。 经过刚才一事,他们内心对蛮夷的仇恨被激发出来,恨不得现在就收复燕云,踏平王庭,完成先辈遗愿,洗刷耻辱! 也就在这时。 本来还因王庭威严被冒犯,满心怒火的托托木。 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高亢声音。 面色瞬间难看至极。 什么时候软懦的大晋王朝也能以开战为由,威胁他们王庭了? 然而,虽然感到不忿,但托托木也知道,倘若自己回去,大晋真向王庭宣战,无疑坏了父汗大计,肯定会被重责。 换而言之。 回去,要被重罚,从此失宠。 留在大晋被软禁,反而还有一线生机,日后还有被放出去的可能。 认清这点。 托托木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 来时,他意气风发。 觉得就是带精锐铁骑到大晋耀武扬威,逼迫他们答应纳贡和亲。 可现在,不能说事与愿违,只能说父汗交待要办的事,不仅没办成一件,全搞砸了,而且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托托木转移视线,目光冷冽的盯着苏长歌,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但最后,还是选择向现实服软。 “皇帝陛下息怒。” “这件事肯定有误会,刚才是本王一时冲动,口不择言。” “此番和谈,乃是为两国友好而来,我王庭绝无他意,陛下既然心存怀疑,本王愿意配合贵国,待水落石出后再归去。” 托托木开口。 远没有刚才的怒气冲云,低下了头,极为客气的答应下来。 而随着他声音响起。 老皇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蛮夷向来桀骜。 托托木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另有所图。 不只是他,太子、文武百官都加深了怀疑,在被苏长歌埋下不信任的种子后,此刻他们看托托木哪哪都不对劲。 但国库空虚。 大晋终究不愿轻易挑起战事。 因此老皇帝轻轻颔首。 决定先软禁托托木。 命锦衣卫和东厂暗中调查蛮夷意图。 同时组织前线关防,命人到江南筹集兵饷粮草,做好蛮夷突然袭击准备, 想好这些后。 老皇帝转头看向登闻鼓前的苏长歌。 这次若没有他站出来,大晋必将忍受国辱,送公主和亲来换取两国停战。 “苏长歌为国立言,有功于社稷。” “朕此前曾许诺他,若是率兵击败蛮夷,便授封为伯,再加上与胡僧辩法,扬我国威,三功并赏,理当封为国公。” 老皇帝开口。 直接就要封苏长歌为国公。 后两个功劳都是凑数。 但为国立言,凝聚国运金龙,这份功劳太大,封侯老皇帝觉得低了。 而因此一事就封为国公,难免会有人嚼舌根,跳出来反对,所以才加上另外两个功劳,以绝天下百姓悠悠之口。 可此言一出。 文武百官顿时目瞪口呆,震撼无比。 二十岁出头的国公? 别说是现在。 细数千年以来历朝历代,除非世袭,否则绝无这个年龄授封国公之位的! 甚至二十岁封侯的都从未有过! 而且苏长歌才二十岁,现在就位居国公,以后立下功劳该怎么封? 必然转世袭吧? 世袭之后再加把劲,那是不是可以封王了? 异姓王! 这是什么概念? 苏长歌现在就已经是文坛魁首,将来成为圣贤,甚至圣人都有可能。 活着封王的圣人。 后世皇帝该怎么驾驭? 想到这。 左都御史上前一步,急忙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苏长歌为国立言,虽是大功一件,但全是仰仗我大晋先君庇佑,国运金龙更是无数英魂和先君遗愿志向汇聚而成。” “授封苏长歌为国公有些过了。” “依臣之见,改为封侯,再赐些金银珠宝,良田美婢,再合适不过。” 左都御史开口。 他也没蠢到说苏长歌没功劳。 只是略降一筹,从公爵改为侯爵,将来新君继位方便驾驭。 伴随他声音响起。 百官中有不少人都出言附和。 “还请陛下三思。” “对对对,公爵之位太过了。” “陛下,自开国以来,授封国公者俱是有大功于社稷。” “苏状元之功,授封为侯虽有些委屈,但公爵之位太高,恐承受不起,臣以为不妨封苏状元为侯,再将公主赐婚于他。” 秦相开口,终止了话题。 公主赐婚? 百官眼神怪异的看着秦相。 公主,听起来尊贵,可谁想娶回家?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不仅如此,苏家出了名的人丁稀薄,这家庭再娶个公主,无疑是雪上加霜,万一日后子嗣不旺,或者干脆生个女儿。 那.... 秦相一党官员瞬间心领神会。 “陛下,臣以为秦相言之有理,不妨将公主赐婚于苏长歌,光耀门楣!” “苏状元才华不凡,配得上公主。” 官员们纷纷进言。 就在这时,一道不一样的声音响起。 “陛下不可啊。” “众所周知,苏府人丁稀薄,苏状元若成为驸马,子嗣恐难延续。” “还望陛下体谅臣属。” 苏长歌转目看去,见是工部尚书张怀民为自己出声。 兄长的党羽还是靠谱啊。 而此时,见百官从封爵扯到了赐婚公主上,老皇帝微微皱眉。 “朕何时说过要赐婚?” 老皇帝开口,瞪了眼秦相,然后沉声说道:“苏长歌为国立言,凝聚国运金龙,增我大晋国运,有大功于社稷。” “尔等若是觉得封为国公太过。” “皆可效仿苏长歌。” “只要有人能增我大晋国运,不论出身年龄地位,朕绝不会吝啬赏赐!” 老皇帝扫视百官,语气冷肃。 封个国公叽叽歪歪。 有本事你们给朕再整条国运金龙来,朕也封你们为国公! 至于公主赐婚,早在苏长歌献言国策时他就想过,但苏家这情况,赐婚等于把人往绝路逼,因此这念头早就被他打消。 此外,也正因为苏家就两人。 老皇帝才敢力排众议。 封苏长歌为国公。 毕竟苏家人丁稀薄的可怜,不用担心有人打着他的名义胡作非为。 此言一出。 一直围观的百姓欢呼起来。 他们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 苏状元为大晋做了实事,皇帝论功行赏,那是应该的,而且以他为国立言的功劳,封个国公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看到这一幕。 百官顿时噤声,秦相也沉默不语。 他本来就是出来提个意见,成功了可喜可贺,失败了也没关系。 而且如今皇帝一意孤行,百姓也支持,这个时候就算心中再不舒服,那也得忍下去,否则就是以卵击石,自绝于天下。 也就在此时。 天空中那俯瞰人间的国运金龙动了。 微微张口。 吐出一颗璀璨夺目的龙珠。 紧接着,龙珠以极快速度朝苏长歌掠去,在众人尚未反应之际,没入他体内。 “龙珠!龙珠进了苏状元体内!” 有人惊讶的喊道。 这一刻。 老皇帝、太子和百官都愣在原地,没想到苏长歌如此受国运钟爱。 要知道,国运金龙乃是民心凝聚而成,代表一国气运,苏长歌得到龙珠,就相当于得到国运金龙的庇护,身负大气运。 此气运不是什么出门捡钱之类。 而是在遭逢厄事时。 会转危为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相传曾有一人身负大气运,三万人大战四十三万人,天降流火,敌军遭到重创,溃败过河时又遇到大风,暴雨如注,河流决堤,淹死十余万敌人.... 虽然苏长歌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但只要他不犯事。 惹得天怒人怨 就算皇帝想针对他,也得掂量掂量国运反噬带来的负面影响。 当然,同样的。 苏长歌如今身负大晋国运。 他要是背叛大晋,做出荼毒百姓,损害江山社稷的事,也会遭受反噬。 这样一来。 等于他和皇室利益捆绑在一块。 二者相辅相成。 “苏长歌,在此拜谢诸位先君、英魂,绝不负诸位所托。” 知道龙珠带来的好处,苏长歌朝上空的国运金龙拱手行礼,有了这层顾虑在,不管是谁都不敢对他贸然动手。 而随着他声音落下。 国运金龙像是回应似的微微颔首。 下一刻。 那庞大到覆盖整个大晋的身躯,化作金色的光点。 一刹那。 人间好似下了场金色的雨。 落在山野、平原、田垄,百姓身上,润物细无声。 江南,豫章府内。 景阳湖下。 国运金龙消散的同时,水面下浮起一条体型巨大的蛟龙。 蛟龙无角,身上披了层厚重的青色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四肢,体长数千丈,竖瞳,给人一种极其暴戾的感觉。 稍有用力翻转身子。 湖面就会掀起数丈高的波涛,向两岸拍打而去。 “真龙之威,恐怖如斯。” 水下青蛟心有余悸的看着天空。 刚才国运金龙出现的那一刻,恐怖的威压让它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是一种血脉上的压制,即便它现在已到四品,就差走水化龙,也只能俯首称臣,潜伏于渊,不敢生出半点违逆之意。 而且,就算走水化龙成功。 也没什么用。 龙也是分三六九等。 像它这种由水虺升为蛟,再由蛟升为龙的,血脉斑驳,最多只能化为角龙。 跟刚才天上那条国运金龙没得比。 “国运昌盛,往后数十年,大晋将风调雨顺,必须趁这次机会走水入海,否则一旦错过,不知道又要蹉跎多少年。” 青蛟看着洒落的金雨,对走水入海的念头更加强烈。 蛟龙走水化龙不易。 它两百年前就修到了圆满境界,随时可以走水化龙。 但当时大晋正值鼎盛。 朝廷派儒生过来跟它讲道理,起初道理讲不过它,但后面来了位天地大儒和四品上清境修士,于是在一顿友好商谈下。 它决定夯实根基,潜伏于渊,等待下一个走水的机会。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大晋势颓。 江南暴雨倾泻。 此时它的状态最为巅峰,眼看就可以趁机破开堤坝入江,而后一路随波入海。 但没想到。 国运金龙竟然出现了! 这也就是国运提升后,没办法瞬间让大晋变强盛,而是潜移默化的改变大晋。 否则它现在就老老实实回湖底歇着了。 而在意识到这次机会不可错过后。 青蛟看着天上汇聚的乌云。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等明日暴雨之时,冲毁堤坝,走水入海! 正想着。 一声尖叫传入它耳中。 “怪...怪物!” 青蛟竖瞳一转。 看向湖面上一艘小船,以及指着自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蝼蚁。 “哼,我青蛟不杀无名之辈。” 青蛟懒得欺负凡人,身躯一扭,潜入水下,等待明日兴风作浪,走水入海! ...... 翌日,太学院内。 解决完两国和谈的事情。 苏长歌又恢复到平静的教书日子。 虽然被当众册封为国公,但皇帝下旨正式册封还要一些日子。 据太子说是商议封号。 要知道,国公跟国公之间,亦有差距。 就跟谥号差不多。 封号也有高下。 类似卫、信、义、衍圣这类美称排在第一,受朝廷直接供养。 其次就是按封地来,鲁地就鲁国公,秦地就秦国公,封地也不是给你,只是享有封地郡府的供养,没有管辖实权。 可每个地方的大小、贫富都有差距。 差距一下子就来了。 齐国公必然高于鲁国公,楚国公必然高于鄂国公、越国公,因为钱多民多地大。 一般来讲。 苏长歌出生巴蜀之地。 那他的封号,要么就是巴国公,要么就是蜀国公,渝国公等等。 现在朝廷上争的就是这个。 老皇帝觉得蜀地贫瘠。 既然决定封,那就不能吝啬,所以准备封楚国公,算是重赏嘉奖。 百官则觉得封这个年纪封国公已经很过分,再搞个楚国公,楚地几乎囊括整个荆地和江南,因此在这事上没做半点退步。 对此,苏长歌并没有太多关注。 毕竟之前因两国和谈,他有不少事想做但没时间,现在正好趁机会做完。 学宫内。 苏长歌刚一走进去。 立即就有数道视线汇聚而来。 学院夫子和教习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敬畏有羡慕,但更多的是疑惑。 毕竟自苏长歌到太学院以后。 就跟学宫闹掰了。 尤其是殴打刘司业,强闯学宫一事后,两边就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现在他授封国公后突然跑过来,难道是为了报昔日之仇?还是单纯过来炫耀,亦或者铲除异己,弘扬心学? 正想着。 一道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本状元来这只办一件事。” 只见苏长歌突然开口,扫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教学改制。” 简短的四个字,重若千钧。 如一块巨石砸向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满脸惊愕的盯着苏长歌。 他果然是来铲除异己! 众所周知。 改制就是重新立规矩。 苏长歌一朝得势,就一改常态的跑到学宫来,果然是不怀好意! 然而,看着面前风头正盛,受皇帝恩仇的苏长歌。 众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力感。 论权势。 对方再也不是那个刚来时得罪皇帝、百官,被罢黜官职的的状元郎。 而是天子宠臣,当朝国公! 这样的人物,他们只配抬头仰望,对方弄死他们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 “快去叫院长过来。” 一名夫子小声呼喊身边的教习。 苏长歌听到后,面色平淡,并没有出言阻止,任凭他们把院长喊来。 他这次来太学院推行教学改制。 说是铲除异己也没啥问题。 太学院创立百年,理学大行其道,刚开始还好,但到后面就慢慢变味。 诚然,这群夫子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圣贤文章也牢记于心,可除了满口仁义道德以外,对其余的事情一窍不通。 他们培养出来的学子。 好坏暂且不提。 但在实际做事上一塌糊涂,审案、民生、财政等等,基本都是上任再学。 这样的人考上进士做官,大多都是糊涂官,事情交给身边小吏和属官去做,德行好点是清流,差点的就利用权柄贪污。 但真正做实事的太少了。 清流不怕。 贪也不怕。 就怕到任地方后一点政务不做,只知道敛财,贿赂考课官员,然后熬资历往上升。 懒政、渎职加贪污。 这样的官员,就是国家身上的蠹虫! 苏长歌这次来。 就是想掘这群人的根。 从源头上改变。 否则单靠心学一门学问,没有具体制度,就等于无萍之水,没法长远。 也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苏长歌,你莫要胡来!” “太学院乃是昔日朱圣所立,规矩亦是朱圣所创,岂容你说改就改!” 严院长愤怒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世上无一成不变之法!改圣制,法后王!蛟龙入江! 苏长歌回过头。 只见外面的太学生让出一条道路,严院长满脸愠色的走来。 “吾乃太学院司业,掌教务、院律。” “自然有资格改制太学。” 苏长歌开口。 搬出自己司业的职位来。 按理来说,司业通常负责协助院长处理校务,相当于副院长。 但职位归职位,职权能发挥多少,还要看担任者的身份、背景、地位。 就好比县令和县丞,县令是正官,县丞是副官,可要是县丞背后有人,又得民心,那这一县之地谁说话算数,还真不好说。 现在太学院的情况和这差不多。 苏长歌上得皇帝恩宠。 下得学子拥护。 身份更是国公之位。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只是司业,权柄也要比所谓的院长大得多。 毕竟他说的话有人听。 这就是权力。 闻言,严院长显然也认识到这点。 整张脸因愤怒而瞬间胀红,双拳紧握,老目冷冽的盯着苏长歌。 “哼,苏长歌。” “就算你是司业又如何?” 严院长冷哼一声,义正言辞的说道:“太学院制度,乃是昔日朱圣所立。” “朱圣,乃是继董圣之后儒道集大成者,一言一行俱是天下楷模,他所立的制度,乃是圣制,即便你是司业、国公,也要效法先王之制!” 严院长开口。 先王。 不只是前代皇帝,也代指历代圣贤,受百姓认可尊崇的古人。 严院长知道自己权势不是苏长歌对手。 因此直接搬出朱圣来。 凡是儒生,皆以效法圣贤之行、圣贤之法、圣贤之制为荣。 毕竟圣贤得天地认可,他们的言行举止,立下的规矩肯定是最好的,我们这些还不是圣贤的人,只要效法他们就好了。 严院长此举。 乃是想借历代先王来压苏长歌。 毕竟你再大还能大过圣人? 大过历代先王? 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国公,就算是皇帝陛下来了,恐怕都不敢说这话。 正想着,苏长歌缓缓出声道。 “吾以为此言谬以。” “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无一成不变之治法。” “盖不易者,仁德良善礼义也,昭然如日星之照世,可变者令甲令乙,不妨如琴瑟之改弦,圣制亦是如此,乃可变之法。” 苏长歌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全场顿时陷入到死寂当中。 夫子、教习,甚至是外面的学生都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 但其本意,就是说圣制不行,被淘汰了,必须要改制变法。 然而,这就与儒道历来提倡的法先王产生了冲突,圣意你还可以说是后人理解出问题,可圣制完全是圣人立下的。 想到这。 严院长恨意森然地盯着苏长歌。 之前此子创立心学。 虽然讲的知行合一致良知驳斥了朱圣之言,但也借用了亚圣的话。 同属儒道。 只是与朱圣理学不对付。 但未曾想,此子如今为了打压理学,竟然丧心病狂到连圣制都敢改! 圣制,乃是理学基础,太学院作为天下书院表率,制度稍作改变就会引来效仿,苏长歌改圣制,就等于掘理学的根。 毕竟就算他这一代再强。 只要朱圣之制不改。 太学院还是朱圣理学的太学院。 顶多受到打压,如董圣学派那样,暂时沉寂下去,但也不会惨到哪去。 就跟教派一样。 教义,教徒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可教规是底线原则。 心念至此。 严院长怒声喊道:“苏长歌,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圣制不敬!” “先王之德,光耀万古,值得吾辈后世效法,你如今欲改圣制,莫非是觉得效法先王不对,还是对先王心存异议?” 严院长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上。 气愤归气愤。 但此刻他也意识到,这或许是把苏长歌开除儒籍的好机会。 毕竟先王不止朱圣一个,苏长歌要是敢说效法先王不对,亦或者对先王有异议,此等行径就跟离经叛道没什么区别。 整个儒道学派都会群起而攻之 也正因此。 严院长说完之后。 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长歌。 就等他驳斥自己。 然后自己汇聚整个儒道学派之力,一起打压他,连带着心学一块消灭! 但就在这时,只见苏长歌摇了摇头。 “礼莫大于先王。” “而先王有百,吾孰法焉?” 话音落下。 苏长歌环视众人,视线所过之处纷纷避目,不敢回答他这个问题。 古往今来圣贤将近百人,圣人也有五位,那么问题来了,效法先王是吧,效法谁?文、亚、礼,还是董朱二圣? 这就涉及到派系问题。 理学当然推崇朱圣。 可其他学派也推崇不同的圣人。 共推文圣的话,就会产生一个问题,太学院的制度,是文圣定下的吗? 不是为什么不能改? 一时之间。 严院长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没有想到,苏长歌的言辞居然如此犀利,一下就避开了要点,用反问破题。 但作为理学一员。 无论如何。 他都要阻拦苏长歌改圣制。 “先王虽有百,但殊途同归。” “朱圣之制乃朱圣立,就算你不效法先王,但有何资格更改圣制?” 严院长开口。 其实这就有些强词夺理。 我虽然说不过你,但却可以利用先王和朱圣的身份地位来强行逼你屈服。 听到这话,学宫的夫子教习纷纷点头。 朱圣的制度你可以不效法。 但你一个后世儒生,凭什么改圣人的法制?你以为你是谁啊! 而此时,苏长歌扫了眼面前众人。 心中谈不上气恼。 早在决定来学宫宣布改制前,他就猜到这群人会搬出圣人来反对。 “一群腐儒,可笑至极。” 看着他们,苏长歌露出一脸冷笑,朗声道:“自古法先王者,皆是效法先王之仁义,法后王之时用,以治当世之民。” “尔等口口声声效法先王。” “法了什么?” “只会生搬硬套的效法圣人衣着、言语、制度,此皆先王之皮毛矣!” “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守法数之有司,极礼而褫,但自古以来,历代先王俱是一心,故欲观先王之迹,察后王也,。” 礼义的文制、音乐会被时间磨灭。 守护法制的官员传承时难免出现一些差错,从而渐渐和上古的礼义远离。 但历代皆有圣贤。 言行举止,规章制度或不相同。 但他们在各自时代都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为了践行仁义,让世道更好。 这种‘心’,才是圣贤的内核! 因此想看先贤的痕迹。 要从后世圣贤之人的身上去看,他们言行举止,跟先贤同出一心。 “是以,朱圣之制,治于其世;吾所改之制,秉承往圣之遗志,治于当世,于民有益,非尔等卑贱之腐儒所能理解。” 大言煌煌,令人生畏。 苏长歌的这番话。 直接将面前这些所谓的朱圣门徒,给踢出法先王的行列。 “好!骂得好!” 太学院某处,长相平平无奇的青年面露喜色,感到无比痛快。 严院长这群后世之儒,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口口声声效法圣贤,但除了死记硬背之外,屁都没有学到。 若是靠效仿圣贤的言语、衣着、规矩就能成圣。 那也太简单了。 而此刻。 严院长等人被苏长歌给骂的哑口无言。 整张脸阴沉似水,难看至极。 这就跟有人说你只是衣服像你爹,但你不是你爹亲生的一样。 但偏偏苏长歌这番话极难反驳。 至少凭他们,一时半会想不到该如何引经据典,才能反驳这番歪理。 可为了不让理学的根被掘掉,严院长眼中一狠,大声喊道:“吾乃太学院院长,你不过是司业而已,除非从我尸体上他过去,否则你休想更改圣制!” 道理讲不通,就耍无赖。 他就不信苏长歌敢在光天化日下杀他。 要真如此。 舍自己一人之命,保全理学延续,拖心学下水,也算是不亏。 而学宫那些夫子教习听到这话。 本也想跟着一起捍卫道统。 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毕竟苏长歌这人太过狂妄,什么都敢做,万一真起了杀心,那就亏麻了。 “老匹夫,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此时,看着悍不畏死的严院长,苏长歌嗤笑一声,肃声道:“太学非朱圣之太学,更非汝之太学,乃是大晋之太学!” “改制之事吾已经上奏陛下。” “就算你是院长,也没办法阻拦。” “对了,要死麻烦滚远点,像你这种卑贱之儒,根本不配我动手。” 苏长歌开口,半点面子都不给。 现在自己权势在手。 而且该讲的道理也跟你们讲了,你们不听,硬要头铁也没办法。 礼圣曰:教而不化,诛之! 苏长歌自然不会动手诛杀他们,但冥顽不化者会踢出太学,还这里一个清净。 听到这番话,严院长气的浑身颤抖。 “苏长歌!” “你就是少正卯!少正卯!” “心达而险!” “行僻而坚!” “言伪而辩!故意扭曲圣意,老夫今日便效法圣贤,行君子之诛!” 严院长破口大骂数声后,状若疯癫的他,左右扫视一眼,不管不顾的抄起一把椅子,冲上前就想对苏长歌动手。 朱圣理学,太学院。 他为这两样东西倾注了毕生心血! 可现在苏长歌要毁掉他们。 他如何能不气? 他怎么能不气! 这一刻,他就像是捍卫宗教的狂信徒,只想将眼前的异端给灭掉! 见状,苏长歌能理解严院长的行为。 但....关我屁事。 而且朱圣的学问他也没说废除。 只不过适者生存。 不与时俱进、对世无用的学派,就该束之高阁,供一些纯学者当兴趣研究。 而太学是培养能臣干吏,为国取才的地方,需要经世致用的学问,以及能干实事的学子,不需要一群口头仁义的腐儒。 随即,看着朝自己冲来的严院长。 苏长歌理都没理。 脚步一移,轻松躲开攻势,而后只听噗通一声,严院长因脚步失衡摔倒在地。 额头被自己抄起的椅子给磕出血来。 苏长歌瞥了眼,见人没死,转头对着学宫内众多夫子说道。 “从今日起,太学院改制。” “夫子教习分为三等,上等月俸一百两,中等五十两,下等二十五两。” “每年六月、十二月,由所授学子打分评定,不合格者降级,下等不合格两次,直接开除,意外情况酌情考虑。”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学宫内的这些夫子和教习顿时满目错愕,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啥? 学子给老师打分? 简直荒谬! 自古以来皆是尊师重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 师者如父。 哪有儿子给父亲打分的道理! “苏长歌,你这简直是离经叛道之举,违背先王之义!” 一位老夫子大声指责道。 其他人都看着,心中虽有不服,但害怕权势都不敢开口说话。 闻言,苏长歌扫了一眼,淡淡说道。 “尔等皆是朝廷供养,奉命教授学子道理,若以真情待学子,所授之学有益,学子感恩,愿认师者为父,岂会给低分?” “反之,若平常使唤学子为己用。” “无半点传道授业之恩、师生之情,也配妄谈师者如父四个字?” 说到这,苏长歌语气陡然变得冰冷。 “若尔等觉得此制不妥。” “现在就可自行离去,太学院不养闲人,容不下各位蠹虫。” 声音落下。 总结起来就几个字。 能干干。 不能干赶紧滚。 诚然,让学子打分可能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学生针对之类的。 但这种情况学宫会酌情考虑。 而且总体来说,此法还是利大于弊,严格执行的话,可以将一些熬资历的夫子教习给踢出去,省的他们误人子弟。 此刻,听到苏长歌这番话。 夫子教习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没想到。 苏长歌竟然连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留给他们,直接独裁! 然而,他们虽然很想负气离去,但太学院乃朝廷育才、选官之地,这份门生故吏的人脉,让他们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心念至此。 众人看向被人搀扶起来的严院长。 希望他能站出来做主。 但可惜,严院长摔了这一跤,已经从疯癫中恢复过来,并且看清了现实。 明白苏长歌如今已经成气候,仅凭自己一人,道理上争不过,论权势耍无赖掀桌子,也不是他的对手,被完全碾压。 这种情况下。 必须要去寻找外力联合一起对付他。 对此,严院长已经有了人选。 随即他冷冷的看向苏长歌,出言道:“苏长歌,你擅自改动圣制。” “违逆先王之法,枉顾师生之情,必然得不到人心拥护,像你这种少正卯般奸佞小人,老夫绝不会让你肆意歪曲圣道!” 说完之后。 严院长就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离去。 见状,夫子和教习一脸颓色。 只当院长这是心有不甘,但又拿苏长歌没办法,这才放下狠话。 而外面的学子则是一片欢呼声。 给夫子打分,千古未有。 从今以后不再是夫子挑选他们,他们也可以评定夫子的学问品性。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苏长歌对教务的改制多,但对教学的改制更多,比如强身健体的早操,理论结合实际去做社会实践报告,还有增设各种经世致用的学科。 总而言之。 全往能臣干吏的方向培养。 诗词文学上的也有,但并不是主要科目,算是陶冶情操之用。 ...... 严院长离开了太学院后。 没有回府。 而是往太子府上跑。 他此举当然不是挑拨太子和苏长歌关系,而是找衍圣公孔兴儒。 纵观整个儒道学派,天地大儒不出手的情况下,在身份、地位、道理上,如今也只有孔兴儒能压过苏长歌已有。 孔兴儒有文圣法统在。 手握圣言解释权。 苏长歌就算再巧舌如簧,言伪而辩,也比不过正统传承的衍圣公。 很快,严院长来到太子府上。 在下人通禀后。 严院长一路来到太孙赵炆住的小院,孔兴儒正坐在石墩上等他。 “严儒突然到访,可是有事。” 孔兴儒客气的说道。 之前严院长也找过他数次,都是想让他帮着对付苏长歌,但都被他拒绝。 虽然上次一事,他对苏长歌歪曲圣言本意很气,但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对方又立大功,他也就没去找麻烦。 而且也找不到麻烦。 文坛找麻烦。 一般都是指责别人言行、品性、文章的不妥之处。 但前两个需要当面找证据。 否则容易反受其咎。 文章最好找,曲解其意就行。 还是实锤。 但偏偏这苏长歌,口口声声说著书心学,可到现在还没著完发书。 正是这样,孔兴儒虽然想对付苏长歌,但一直没合适机会,渐渐的心思也就淡了,反正对方也没宣扬他那歪曲后的圣意。 而此时,听到孔兴儒发问。 严院长叹了口气。 “衍圣公,未曾想吾儒道中竟出了个少正卯,擅改圣制,歪曲先王之义。” 严院长开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闻言,孔兴儒一怔。 文圣诛少正卯的事他当然知道。 而且还知道是礼圣编造的。 因为先祖一直都排斥不教而诛,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对少正卯动手? 但这事孔家一直都没有澄清,并非怕对礼圣有影响,而是这件事对孔家有利,道理说不过的时候谁不想掀桌子? 少正卯就是掀桌子的借口。 不需要理由。 只要我觉得你不对劲,心怀险恶,就可以挥动屠刀解决你。 直接从现实层面抹杀对手。 至于违背先祖之意。 先祖想来也不希望他血脉没落,受人欺辱,肯定会谅解他们的。 而且孔家传承千年,到现在为止也没用过几次君子之诛。 毕竟动不动就掀桌子。 谁还跟你玩? 言归正传。 现在严儒突然跟自己谈少正卯。 一瞬间,孔兴儒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道年轻挺拔,帅气俊俏的身影。 “严儒说的可是苏长歌?” 孔兴儒试探的问道。 “正是此子!” 严院长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个度。 “咳咳...严儒此言过了。” “吾以为苏状元虽然乖僻狂妄了些,但还不至于说成是少正卯。” 孔兴儒干笑两声,只当是理学心学之间的冲突,不愿掺和到其中,同时给旁边赵炆一个眼神,让他将婢女太监全赶走。 免得严院长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赵炆会意。 立即照吩咐将人全赶走,并出言道。 “正值夏日,外面炎热。” “严儒若是不弃,不妨进屋内一边乘凉品茗,一边与老师交谈。” 赵炆开口。 “多谢太孙殿下好意。” 严院长拱手谢完,就随着孔兴儒一同进屋,刚坐下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衍圣公有先祖之仁义,却不知苏长歌用心之险恶。” “就在刚刚,此子已经对朱圣之制出手,并言吾等法先王制度之辈,俱是卑贱之腐儒,扬言称要法后王才能治世。” 严院长开口,直接断章取义。 他这话只说了七成内容,把‘法先王之仁义’给去掉。 然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再经过话术引导。 整句话的含义就变成法先王的都是腐儒,法后王才能治世。 听到这话。 孔兴儒错愕的瞪大眼睛。 苏长歌有这么蠢? 当众说不法先王跟自绝于儒道有什么区别?严直这老东西想骗我当刀使? 正想着。 严院长声音再次响起。 “衍圣公若是不信,可以去太学院一观,或者等待陛下旨意。” “苏长歌已经请奏陛下改制!” 严院长开口,掷地有声。 闻言,孔兴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已然信了大半。 一时间,心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不敢相信苏长歌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才刚授封国公,就敢上奏改动太学院朱圣之制。 正想着。 就听严院长出声道。 “衍圣公。” “苏长歌便是当世之少正卯!” “此子羽翼未丰之时,蛰伏于渊,以君子之行掩饰自己,以仁义之言蒙蔽世人。” “可现在,他依靠欺瞒皇帝和太子殿下,牟取权势后,就迫不及待的改朱圣之制,如此狼子野心,心怀险恶之人。” “再让他权势更进一步,将来未必不能改礼圣、亚圣、文圣之制。” 此言一出。 孔兴儒眼中瞬间闪过异色。 虽然严直有危言耸听,逼自己和他联手的意味在里面。 但对苏长歌,确实不得不防。 毕竟此子在未得权势之前,就敢当着自己的面歪曲圣言。 现在权势在握,难免不会滋生出改文圣之制,或者与孔家争夺圣言解释权的野心,自己必须要早做防范才行。 想到这。 孔兴儒一脸干笑的说道。 “严儒之言用意,吾已经知晓。” “此事吾需要考虑几日。” “不过还请严儒放心,吾等下便会上奏陛下,绝不会坐视朱圣之制被篡改。” 孔兴儒开口,没有给出直接答复。 但最后一句话已经表明。 我是站你这边的,只是联手打压苏长歌干系重大,要多考虑几天。 闻言,严院长有些遗憾。 没想到孔兴儒的城府居然这么深。 这种关乎家族延续的事都能忍。 但对方都如此说,他也不好再多劝什么,只能叹道:“衍圣公,唇亡齿寒啊。” 说完,便起身拱手。 “您还要教太孙殿下读书明意,老夫就不多做打扰了。” 听到此话,孔兴儒客气的出声。 “严儒,我送您。” “这怎么好劳烦衍圣公呢。” “应该的。” 两人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离开房间。 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的赵炆没有说话,更没有打算将这事说给父王的意思。 不管孔兴儒怎么样,他都是衍圣公,太孙太傅,肯定站自己这边,而那苏长歌,一直根本没把自己放眼里。 万一他日后扶持赵恒呢? 自己现在出卖老师去帮他,岂不是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此时。 孔兴儒和严院长也走到门口。 两人行礼后刚要告别。 突兀间。 一道人影急匆匆往府内跑去,守门的侍卫没有阻拦,显然认识此人。 “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瞥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书房内,正在处理政务的太子,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太子殿下。” “陛下有急事召您入宫!” 声音急促。 太子立即回过神来,压下诸多念头,沉声道:“进来。”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又被阖上。 一个男人恭敬的站在对面。 “父皇突然召我入宫,是有何急事?” 太子出声问道。 “殿下,江南出大事了!” 男人急切的说道:“那头蛟龙撞毁堤坝,导致山洪爆发,淹没无数良田!” “什么?!” “百姓情况现在怎么样?” 闻言,太子猛地起身,满脸震惊之色,但还是第一时间询问百姓情况。 “百姓死伤还在估算。” “但此前景阳湖就撤离了一大批百姓,受灾人数应该只有几千人。” 男人不确定的说道。 毕竟蛟龙入江。 景阳湖洪水泛滥不算什么。 就怕蛟龙入江走水,把江坝给摧毁,到时数郡被淹,几十万百姓要受灾。 而此时,听到只有几千人受灾。 太子松了口气。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然后皱眉道。 “朝廷不是派人过去找蛟龙谈判,而且还说蛟龙已经答应不闹事了吗?” “蛟龙乃是妖类,狡诈多端,背信弃义再正常不过。” 男人恨声说道。 “嗯。” 闻言,太子心中有些起疑。 但并未继续深究下去。 毕竟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别让蛟龙撞毁江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一十七章:授封楚国公!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承天殿内。 文武百官缄默不语,满脸凝重。 氛围格外沉闷。 “诸位爱卿应该已经知道,蛟龙撞毁堤坝,闯入大江一事。”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难看,继续言道:“若是让蛟龙继续走水,后果将不堪设想,诸位可有何应对之策?” 昨日国运金龙才出现。 老皇帝本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没想到,江南竟然出事了。 要知道,江南富庶。 大晋每年四成的税收都是从江南征来。 如若蛟龙将江坝撞毁,导致江河泛滥,洪水肆虐,几十万百姓将遭受灭顶之灾。 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库本就空虚,朝廷到时还要拨款赈灾,而且为了安抚江南百姓,税收还得削减几成,这样一来,往后三四年大晋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但问题是。 蛮夷狼子野心,一直虎视眈眈。 可国库没钱怎么打仗? 内忧外患之下。 大晋的江山社稷恐怕不稳。 此时,伴随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苏子由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守住江坝,疏散沿江百姓,减少伤亡损失。” “前者可以向仙门求援,请修士出手,并派遣儒生配合,能规劝则规劝,不能则出手降服,后者可下旨给当地官员。” 苏子由开口。 中规中矩,并没有多少新意。 但却是老成谋国之言。 毕竟朝政本就如此,哪有那么多标新立异,方法不怕旧,管用就行。 听到这话,老皇帝点点头。 “钦天监监正。” “尔立刻传告江南仙门,请他们出手降服蛟龙,事后论功行赏。” 虽然不常于仙门打交道。 但作为一国之尊,肯定和仙门有联系,只是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之后,老皇帝又看向群臣,问道:“诸位认为,该派那位大儒前往江南,才能规劝蛟龙回头,放弃走水?” 对于蛟龙。 大晋依旧保持规劝的态度。 倒不是妇人之仁。 而是蛟龙与仙门修士斗法,波及范围太广,造成的灾害仅次于大坝被毁。 “陛下,老臣愿领命前往!”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 老皇帝转头看去,望着他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样子,有些犹豫。 虽然他是大儒,但蛟龙并非善茬,关键是他一把年纪,万一途中出点什么事,遭逢不测,临时再派人又浪费时间。 正想着。 丞相秦辅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以为有一人更合适。” 秦辅开口。 百官纷纷转目看去,好奇他会举荐哪位大儒,难不成是太学院的严直? “何人?” 老皇帝出声问道。 “苏长歌。” 秦辅语气平淡的说道。 闻言,文武百官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不是举荐大儒吗? 苏长歌虽然是文坛魁首,天赋举世无双,但也没到五品大儒境界吧? 而且他与太学院一党乃是死敌,这趟去江南劝服蛟龙,也不是什么必死之局,无非是尽力而为,不行就请仙门修士出手。 做成了,大功一件。 失败了,无关痛痒。 这么好的差事,丞相不安排自己人上,推举苏长歌,他这是糊涂了? 就在这时,秦辅的声音再度响起。 “正所谓举贤不避仇。” “臣虽与苏长歌在政见上有隙,但他为国立言,天赋才情举世罕见。” “此等大才,若弃之不用,乃是国之损失,更别说他此前就担任过礼部官员,只是因误会被罢职,如今正好复用。” “此外,陛下您欲封他为楚国公。” “江南自古便是楚地。” “他作为楚国公,当为楚地百姓计,由他前往劝说蛟龙,合乎情理。” 秦辅开口。 他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 封号的事我不争了。 但作为交换,苏长歌身为楚国公,楚地的事就让他去负责。 此言一出。 他的党羽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他。 吾等正欲死战。 丞相何故先投? 不仅让苏长歌去干这美差,而且还同意将楚地授封给他。 领头羊叛变了? 这一刻,不单单是他们。 老皇帝、太子,还有满朝文武,全都不知道秦辅这样做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 举贤不避仇? 沉思一会,老皇帝没有多做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此事。 “苏长歌的确是合适人选,但他太过年轻,处理事情来恐经验不足,陆尚书,正好你与他同去,一起劝服蛟龙。” 老皇帝开口,看向礼部尚书。 秦辅可能有什么算计。 但苏长歌不可能一直在自己羽翼下。 而考虑到年轻人处事难免会偏激,所以他特地安排了个稳重之人从旁提醒。 正好,陆尚书又是大儒。 苏长歌做主使,他为副使,碰到意外也能有照应,不会耽误要事。 而且他还有其他事要交苏长歌,算是考验,也算是历练,毕竟在治国上有见解,但在处理朝堂政务上不一定行。 蛟龙一事平息后。 到江南官场磨砺两下也不错。 “老臣遵旨!” 此时,陆尚书出声答应下来。 他一向是对事不对人。 只要对大晋有利,不违背先圣礼法,他对谁都一视同仁。 更何况,苏长歌还是圣贤之才,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接触一下,上次只搞到一副墨宝,没有异象,多少有些可惜了。 “既如此,传朕旨意。” “楚国公苏长歌为江南宣抚使,礼部尚书陆从俭为副使,即刻动身。” 老皇帝开口。 “诺。” 百官纷纷拱手应声。 秦辅见自己的目的达到,面不改色,但眼中闪过几分异彩。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苏长歌在文坛上清清白白。 自己就算想对付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两人不在一个圈子。 但到了官场上,他一个愣头青,怎么可能玩的过自己? 更别说江南那地方,就是一处泥潭,利益派系太多,牵扯太广,不是他能玩明白的,搞不好就被谁给算计了。 而此时,因为情况紧急。 讨论出对策后。 太子殿下便亲自拟招,然后前往太学院,颁发圣上旨意。 ...... 太学院内。 苏长歌刚向学子宣布新制。 成立学子会,协助学宫管理院务,有事可以直接向院长或司业反馈。 另外还有监察会。 负责监督监察学子会成员的行为。 其实苏长歌也有些犹豫。 学子会的出现,会不会让学子出现地位差距,但最后还是定下来。 家境不同,学子就必然有贫富、身份、地位的差距,就必然有各自团体,既如此,还不如换种比较公正的方式明着来。 而且有人监督他们的行为。 一旦滥用职权。 视情况大小来严肃处理。 此时,做完这些的苏长歌来到黄字丁班,准备教书讲课。 “夫子!” 刚进学堂,耳边就响起一声喊叫。 苏长歌转头看去。 只见赵恒快步跑到面前,手里还拿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夫子,这是我小姑昭宁公主托我送给您的,感激您为国立言,使我大晋从此以后,不再有女子被迫远嫁塞外和亲。” 赵恒开口。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慕子清眼神一凝,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又多了个对手。 “代为师谢过昭宁公主。” 苏长歌没多想,收下这块美玉。 若是发簪、香囊、同心结、头发等物他还会拒绝,但玉佩倒是没什么。 毕竟自己阻止和亲一事。 公主不用远嫁草原,送礼感谢很正常。 随后,赵恒回到座位上。 苏长歌也准备讲课。 但就在这时,太子突然带人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急促。 众人目光好奇的看过去。 “苏长歌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长歌为国立言,有大功于社稷。” “朕观其行,品性纯良,忠孝仁义,今特进为楚国公,食禄两千五百石,朕之此言,通于天地,布告尔众,咸使闻知。” 太子开口宣读诏书。 身后侍卫将公爵特制的绯色麒麟袍,还有其他之物捧上前。 看到这一幕,赵恒等人很是兴奋。 夫子授封为国公。 他们作为弟子自然与有荣焉。 “臣谢过陛下。” 苏长歌出声,接过诏书。 他本以为皇帝碍于百官的阻拦。 最后会定下蜀国公之位,但没想到这才一天,封号的事就商议好了。 不过看太子这急匆匆的样子。 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 正想着。 下一刻,太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阳湖蛟龙撞毁堤坝,危及无数百姓。” “朕特此任命楚国公苏长歌为江南宣抚使,礼部尚书陆从俭为副使,两人即日出发,与仙门修士一同降服蛟龙。” 话音落下。 学堂内顿时陷入寂静当中。 赵恒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不明白朝廷为什么派夫子前去。 这才刚忙完和谈。 现在江南蛟龙又要夫子去处理。 整个朝廷上下怕不是只有夫子一人在认真做事,其他人干什么吃的? 此时,苏长歌也有些疑惑。 蛟龙之事。 他虽然早就听太子提及过,可这跟自己貌似没什么关系? 当然,蛟龙走水危及无数百姓,朝廷如今安排自己过去,那他自然不会因为嫌麻烦,或者想休息两天就放任不管。 只是太学院才刚改制。 自己就不在旁边。 严院长等理学门徒可能会趁机阻拦。 但那也没办法,两者相比较,百姓肯定在前,毕竟他改制就是为了强国富民。 如若真的洪灾发生。 饥民沿门乞食,扶老携幼,气命如丝,菜色雷腹,儿号妇哭。 甚至是夫鬻其妻,易子而食。 苏长歌不想看到这等惨状,因此这次降服蛟龙他必须要去。 “臣接旨。” 说完,他伸手接过圣旨。 “苏爱卿。” “你此行乃丞相所举荐。” 太子出言提醒,意在让他小心谨慎,免得中了丞相的算计。 “嗯。”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心中浮现一丝明悟。 难怪朝廷会派自己去对付蛟龙,原来是秦辅在背后搞鬼。 而且若是他没猜错,之所以这么快就被封为楚国公,应该是秦相的政治交换,就是不知道对方在打的什么鬼主意。 但也没必要怕。 自己当初被罢黜到太学院都没事,更何况现在还是国公。 小心谨慎,遇事但凭本心即可。 而就在这时。 又见太子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 “此乃陛下托本宫交给你的,等你处理完蛟龙之事后再打开。” 他小声说道。 闻言,苏长歌收下密函点了点头。 看来老皇帝有什么安排。 所以才会顺势答应丞相提出的建议,而自己江南这趟浑水是趟定了。 不过也好,为政者就怕与百姓脱离联系,政令不能从百姓切实需求出发,自己此行去江南,正好可以体察民情。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回头跟弟子们道别之后。 就随太子来到城门外。 只见一艘数十丈长的宝船停在陆地上,白发苍苍的陆尚书早已收拾好行囊。 “老夫见过太子殿下,楚国公。” 陆尚书拱手行礼。 “您老折煞晚辈了。” 苏长歌回礼。 一个七十多岁,对你有过恩惠的老人向你行礼,怎么可能坦然受之。 “此乃朝廷礼制,国公受得起。” 陆从俭有些执拗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也就只能由他,自己做好晚辈应做的礼数就可以了。 而后二人与太子辞别,登上宝船。 此船乃是仙门法宝,造价不下千万两白银,可日行万里,但要耗费诸多灵石,折算成银子,一趟大概要花五六万两银子。 这样的宝船,大晋也就两艘。 事态紧急才会使用。 现在蛟龙走水,危及无数百姓,自然是越快抵达江南越好。 天穹上,云雾弥漫。 苏长歌和陆从俭盘腿对坐在甲板上,面前摆着一张桌案。 “老夫活了七十八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天上景色。”看着左右一朵朵雾气翻腾的白云,陆从俭忍不住感叹一句。 苏长歌此时也在欣赏风景。 毕竟紧急归紧急。 但现在在船上,不是靠心急就能快点赶到,起码需要半天的时间。 正此时。 陆从俭突然开口问道。 “楚国公,老夫知您善作诗,此等缥缈仙景,可有诗兴。” 说罢。 他从行囊中拿出笔墨纸砚。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不觉有些好笑。 礼部尚书看起来挺古板的样子,没想到对异象之物竟有这么深的执念。 不过他那佩玉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 于是苏长歌点了点头。 随后,在陆从俭殷切渴望的目光下,提笔在纸上写道。 “不畏浮云遮望眼。” “自缘身在最高层。” 刚放下笔。 刹那间,纸上的字便闪烁金光,给人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 见状,陆从俭瞪大了眼睛。 这就出金了?!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退一步拿张墨宝自己也不亏。 但没想到苏状元这就引动了异象。 圣贤之才! 果然是圣贤之才! 陆从俭一番震惊过后,注意力又从异象转到这句诗的意境上。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常言道。 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障日也。 浮云既是实写,也可以说是身边宵小,而最高层,同样是实写,身处天穹之上,但还可以说是自己位高权重,或者境界高。 结合现状。 就是不畏惧朝堂上秦相那群人。 下江南又如何。 自己身处最高决策层,又高瞻远瞩,岂会惧怕宵小的算计。 想到这。 陆从俭有些惊讶的看着苏长歌。 未曾想到他这个年纪。 竟然就有如此豪情壮志和豁达心胸,实在令人敬佩。 不过唯一遗憾的。 就是这首诗只有一联。 若是再多几句。 或许异象会再壮观一点。 不过诗词无法强求,要看感情和意境,苏状元能有如此佳句,足可见诗情不凡。 “好诗,真是好诗!” “苏状元不愧是千古第一诗才。” 陆从俭一边赞叹,一边将桌上白纸收入袖中,准备回去之后裱起来。 见状,苏长歌笑了笑没接话。 站起身来眺目远望。 如今身居高位,方知前人登高望远,不惧浮云宵小,是何等的气魄。 看到这一幕,陆从俭没去打扰,年轻人有此雄心壮志,豪迈气魄,他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朽,就不要坏了人家雅致。 很快,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周围渐渐变暗。 并不是太阳下山了,而是江南这边在下雨,乌云密布。 偶尔还能看见一两道雷电从远处划过。 看着愈发厚重的乌云,以及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雨水,苏长歌和陆从俭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没有前面欣赏风景的兴致。 如此暴雨。 就算没有蛟龙捣乱。 对江南百姓而言也是一场灾难, 一旦决堤,更是不必多说,整个江南六郡都要被洪水侵吞,死伤无数。 “江南的情况比老夫所想还要更糟。” “那群王八蛋居然隐而不提!” 陆从俭语气低沉,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他在朝从政差不多五十年,也见过暴雨导致洪涝,但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雨。 想来定是蛟龙走水,引动了天象,再加上本就有暴雨,两者相结合,所造成的灾害,远远超乎陆从俭来时的想象。 可这些东西在奏折中居然没提。 只说了蛟龙的事。 就离谱! 苏长歌听到陆尚书的话。 知道他在骂江南官员,又想起老皇帝的密函,猜到可能跟江南官场有关。 于是出声问道。 “陆尚书,您觉得江南官场如何?” “腐败不堪。” 陆从俭冷笑的说道:“老夫年轻时曾被外调到江南任职。” “因为这里距皇都甚远,人口稠密,极为富庶,所以商贾极多,尤其是盐商,这群人不亚于豺狼虎豹,极难对付。” “他们与江南各郡官员勾结。” “新官上任若是接受他们孝敬还好,否则就等着被同僚排斥,并被极尽诋毁。” 随着声音响起。 苏长歌对江南官场大概有了了解。 以盐商为核心。 靠金钱组成的利益共同体。 要么入伙留下。 要么就用尽一切办法逼走,甚至对损害共同体利益的人痛下杀手。 想到这,苏长歌好奇的问道。 “那您是如何做的?” “辞官。” 陆从俭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曾上奏过此事,陛下也派人严查。” “但对方只是推出来几个不高不低的官,再消停个几年,这件事便追查不下去,而等风头过了又开始兴风作浪。” “万念俱灰之下老夫就辞官了。”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不能指望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圣人,那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人就会有各种欲望。 酒色财气,甚至是古董、字画等等。 那些盐商就像是一只只苍蝇。 只要你露出一丁点缝隙,就会缠上你,投其所好,将你腐化成同党。 自己若真到江南为政,第一个要面对的恐怕就是这群苍蝇,以及他们背后的各级官员,其中必然还有豪强世家。 正想着。 乌云中出现两道璀璨的宝光。 苏长歌投目望去。 只见一位脚踩古剑,双手背负,身穿道袍,白发婆娑的老者御剑而来。 另一道宝光则是块白色手帕。 上面站着两道身影。 一位宫装美妇,身材窈窕,容貌不俗,眉宇间散发成熟韵味。 还有位是老熟人。 “几位可是受邀而来的仙门义士?” 陆从俭拱手,挺身直立。 “正是。” “贫道天师府张道然。” 御剑老者一脸淡然的踏上宝船,随手一挥,古剑周身环绕一圈后收入袖中。 苏长歌不明白为啥要转一圈才回袖。 但不得不说。 看起来确实挺潇洒帅气。 此时,手帕上的两位女子也登上宝船。 “幼薇姑娘。” 苏长歌主动打了声招呼。 “长歌。” 鱼幼薇情不自禁的回了一声。 但瞬间想到师父在身边,瞬间感觉不好意思,俏脸通红的低下了头。 只不过宫装美妇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此刻,她正认真端详苏长歌的脸,口中还不停点头赞叹道:“眸灿如星,皎如玉树,长相如此俊俏的男子,难怪你会动心,换做为师当年,说不定孩子都怀了。” 说罢。 宫装美妇就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 眼神越看越满意。 突然一步上前,对着苏长歌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幼薇成婚?”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看着丈母娘,呸,看着宫装美妇一脸懵逼。 这跟他想象的忘情宗怎么不一样。 按照套路,不应该是‘你配不上幼薇,莫要耽误她修行大道’吗? 啊这... 怎么就快进到成婚了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江上蓑衣客,垂钓走水蛟!修士打窝! 宝船上。 伴随声音响起。 陆从俭和张道然目光古怪看着苏长歌和宫装美妇。 我们不是来降服蛟龙的吗? 怎么变成丈母娘和女婿第一次碰面,谈婚论嫁起来了? “前辈,此事容后再议吧。” 看着宫装美妇,苏长歌想先解决蛟龙之事,再谈论男女情爱之事。 闻言,宫装美妇看向张道然。 “张道友。” “你不是有寻找蛟龙的罗盘吗?还不赶紧拿出来用。” “前辈您太客气了。” 白发苍苍的张道然一脸恭敬之色。 别看他样貌显老,但年纪比宫装美妇却差了一百岁,修为上都是仙道四品,可人家差一点破三品,自己才刚入四品。 随即,张老道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罗盘,探测蛟龙的位置。 “往东南方向...” 很快,老道开始指挥起宝船。 也就在这时。 宫装美妇再次看向苏长歌,问道:“现在可以说准备什么时候成婚了吧?” 听到声音,苏长歌微微一怔。 好家伙,仙门中人所理解的容后再议,原来是这么快的吗? 但还未等他开口。 突然,鱼幼薇抢先一步回答道。 “师父。” “我和长歌还没到那步,您别乱说。” 她怕苏长歌觉得师父咄咄逼人,因此出来缓和下气氛,省的两人生出间隙。 而此时。 宫装美妇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徒弟。 “为师之前怎么教你的?”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像你这样娇羞含蓄,什么时候才能追到?好男子都要被别人给抢走。” “大胆洒脱一点,喜欢就主动,不要顾虑太多,他喜不喜欢是他的事,但你喜欢他,就要表露心意,不死缠烂打,不打扰他生活,但不是什么都不做。” “想当初....” 宫装美妇还想继续说下去。 “师父!” 鱼幼薇大叫一声,打断了师父。 随后,她偷瞄了眼苏长歌,俏脸若朝霞,冰肌玉肤微微发烫,羞怯的说道:“长歌,你别介意,我师父就这样的人。”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鱼幼薇的师父。 在道境上应该已经走了很远。 太上忘情,有情却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牵,对情处理的豁达洒脱。 做到了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 “敢问前辈名讳。” 苏长歌出声,拱手行礼。 既然是鱼幼薇师父,也没蛮横不讲道理,自然算是前辈。 “谢灵韵。” 宫装美妇说完,笑道:“贤婿,你若对幼薇有意思,就赶紧娶了她吧。”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省的将来离别时,嫌温存时间太短,带着遗憾离去。” 说到这里,似乎是怕苏长歌误会。 谢灵韵补充道。 “不过请贤婿放心。” “若幼薇选择嫁你,那便是你二人的事,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富贵贫贱,生老病死,能否放下成道,皆顺其自然。” “我忘情宗绝不会插手弟子感情,更不会强行撮合拆散。” 听到此言,苏长歌好奇的问道。 “那要是放不下呢?” 话音落下。 谢灵韵淡淡一笑,说道:“你知道贫道活了多少年吗?” “看前辈样貌,不过二三十。” 苏长歌打量一眼。 闻言,谢灵韵不禁莞尔,颇为赞赏的说道:“贤婿嘴真甜。” “不过贫道如今已经四百三十一岁,当初也曾和幼薇一样,到世俗经历红尘,也曾喜欢过一个男子,走到了一起。” “但...凡人之命不过百载。” “纵然我求来灵药,他也只活了一百五十多年,就归于天地间。” 说到此处,谢灵韵神色平淡。 眼中却闪过几分怀念。 随后,她再次看向苏长歌,说道:“等你死了,才是幼薇最大的劫。” “若能参透放下,她便可得道,若是参不透,一念成魔,身死道消,那也算陪你一起同归于天地,死生相依相守。” “所以贤婿啊。” “要珍惜现在不留遗憾,省的将来生离死别时再嫌这一生太短太短。” 谢灵韵开口。 回想起昔日的一些画面。 心中有感而发。 闻言,苏长歌懂了忘情宗的成道之路。 两人真心相爱。 如正常人般过一辈子,生儿育女,悲欢离合,白头偕老。 但凡人受限于寿命,百年过后必然会生离死别,这时若是能豁达参透生死,放心执念,就能得道,若是不能,身死道消。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负大道,不负卿。 想到这。 苏长歌转目看向鱼幼薇。 其实他之前心中是有些顾虑的,以为是当工具人,所以无意间会去回避。 毕竟谁又希望情到深处。 另外一半突然说要去追寻大道,然后就走了,那可太渣了。 然而,之前的接触,苏长歌本就有些心动,此刻听完这番话,顾虑被打消,再看向鱼幼薇,又是一番不同的滋味。 随后,苏长歌再问道。 “那要是百年不死,长生久视呢?” 此言一出。 谢灵韵眼前一亮。 “贤婿,你有修仙的打算?” 她听鱼幼薇说过苏长歌天赋的事。 虽然觉得应该没那么夸张,但肯定也非比寻常,所以也想拉他入门。 毕竟不管怎么说,道侣之间境界不同,寿命不同,必然会有人先死,而后死的那个若是成道,其修为肯定不低。 当然,并非只有死了才能放下。 只不过两人情意正浓时,能参透生死,不执于情的人太少太少。 “没有。” 苏长歌摇了摇头。 没有说出自己能修炼仙道的事情。 “那怎么长生久视?” 谢灵韵奇怪的看了苏长歌一眼,但并未没去深究,只当他是随口一问。 也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停下!” “蛟龙就在这下面!降落!”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天师府的张老道手拿罗盘,大声呼喊宝船停下。 下一刻,宝船开始降落。 苏长歌瞥了一眼。 发现下面是条浩浩荡荡,奔腾不歇的大江,从上往下看去极为壮阔。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和丈母娘谈完了?” 陆从俭老脸露出笑意,说道:“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 “苏状元你才二十出头,在感情一事上,何须如四五十岁的人一样暮气沉沉,喜欢就在一起,相看两厌就离开。” “个中滋味,总要尝过才知道,如此方才不负韶华。” 很显然。 这老头刚才一直在听他和谢灵韵的话。 “多谢前辈教诲。”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于是说道:“但正事要紧....” “事归事,情归情。” “吾儒道有修身齐家的说法,男女之情亦是人伦,发乎情,止于礼即可。” “莫要等失去再追悔莫及。” 说完之后。 陆从俭便负手离开,没有再多劝,心中则是轻轻一叹。 想当初自己就是一心放在政务上。 待妻子死后才追悔莫及。 而此时,苏长歌看着陆老背影,知道他肯定有故事。 很快,宝船下落到一处江面上。 周围雾气弥漫。 黄豆大小的雨珠,密密麻麻的砸在水面上,一同向东海奔流而去。 “蛟龙就在湖底深处。” 张道然看着罗盘,信心十足的说道。 天师府位于豫章郡内。 乃是仙门顶尖宗派。 他的师父曾经跟这条同在豫章郡内的蛟龙打过交道。 本来是想灭杀,但蛟龙从未伤及过百姓,而且有时还会出手救溺水之人上岸,念它有仁心,所以师父才一直没去管。 不过恐其变坏,为祸人间。 因此早在道殒之前,就已经留下应对之策,降服这条景阳湖蛟龙。 而罗盘,就是其中专门搜寻的法宝。 “前辈,凡事先礼而后兵。” 此时,苏长歌望着深邃的江面,开口说道:“可有办法让它出来一见?” “自然。” 张老道潇洒的抖了抖袖子。 一根金色鱼竿出现在手中,朗声笑道:“江上蓑衣客,垂钓走水蛟。” 声音响起。 苏长歌古怪的看了老道一眼。 而一旁站着的陆从俭嘴角不由扯了扯。 这两句诗也太白了。 别说有苏状元珠玉在前,就算没有,像这种水平的诗简直不堪入目! 眼前这仙门老道。 玩尬的。 只不过他也知道此刻要仰仗这道人。 因此没去点评,而是上前一步道:“既如此,便劳烦义士把蛟龙钓上来。” “不急。” 张道然白发飘动,眉宇间淡定从容。 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一本正经道:“待老夫打个窝先。” 此言一出。 苏长歌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前世曾有个朋友。 是个钓鱼佬,口中也经常喊着打窝,永不空军之类的话,但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没想到。 仙门也有钓鱼佬。 而这时,只见张老道打开玉瓶,对着江面倒下几滴墨色的液体。 “此乃角龙精血,珍贵无比,先师与东海龙族鏖战了数月才得到,用它来打窝,蛟龙一闻到这味道就会被吸引过来。” 张老道满脸自信的说道。 他虽然没钓过鱼。 但根据他师父的钓龙日记。 他知道,靠着打窝一术,他老人家从未空手而归,每天都是满载。 只是他老人家有好生之德。 钓上来的会全部放生。 也正因如此,自己作为弟子,却从来没见过师父抓龙回来。 而此时。 听到张老道的话。 苏长歌和陆从俭两人稍稍放下心来。 打窝有没有用他们不知道,但看这老道如此有把握,想来是有用的。 而打完窝,老道又从袖中取出个金色圆珠,当作鱼饵挂在鱼钩处,轻轻一挥,钩子没入水中,然后便阖上眼假寐。 见状,众人全都屏气凝神。 生怕打扰到他垂钓。 ...... 江底,遍体鳞伤的青蛟卧在水下养伤。 它一路沿湖入江。 中间不知道被多少雷电狂劈。 好在底子夯实,又没什么阻碍,这才很顺利的游入大江当中。 接下来,只要养好伤势,就可以一鼓作气冲破江坝,走水入海,化作角龙,从此海阔天空,不用受限于一湖一江之地。 但就在这时。 它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角龙精血?” 青蛟抬起头,一双竖瞳望向上空,看到一艘小船的影子。 “哼,肯定又是那天杀的钓鱼佬。” “他居然还没死?” “只不过同样的计策,对本蛟起不到作用,休想骗我上去。” 青蛟如此想着,强忍住内心悸动,没有理会角龙血的诱惑,专心利用水流恢复伤势,静等几日后养好伤继续走水。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 宝船甲板上。 众人目光都汇聚在老道身上。 钓鱼需要耐心他们知道。 但这都过了大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平常等等倒无所谓,可现在江南危在旦夕,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钓龙? 而此时。 见蛟龙一直不上钩。 张老道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从容假寐,双眼专注的盯着江面。 “不对呀,怎么会这样?” “窝都已经打了。” “贫道完全是按照先师的法子来垂钓,怎么会不上钩呢?” 张老道微微皱眉,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小辈。” “你到底行不行?” 听到声音,谢灵韵直接开口问道。 “啊这...” “前辈你听我解释,钓龙这个事情把它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张老道支支吾吾半天,硬着头皮解释道:“按理来说,不可能不上钩的,贫道觉得,或许是水底这条蛟龙比较挑食。” 话音落下。 众人皆是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钓不到就钓不到。 挑食? 你还能不能再扯一点? “确实,这条蛟龙可能比较挑食。” 此时,谢灵韵笑了笑,手中多出一柄灵剑,说道:“但它说不定喜欢天师府修士,小辈,还请你跳下去亲自打个窝。” 声音响起。 知道对方是在打趣。 张老道的脸还是一阵青一阵白。 因为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师父骗了,打窝根本没用! 而就在这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前辈,除了角龙精血以外,其它带龙气的东西可以用来打窝吗?” 苏长歌出声问道。 此言一出。 陆从俭的眼睛顿时一亮。 对呀,苏状元得了国运金龙的龙珠,那可是真龙,比角龙精血好太多了! “先师没说过,但应该可以吧...” 张老道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应该?” 见他如此不靠谱,谢灵韵微眯着眼,“看来你是真想下去打窝啊。”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也对张老道不抱什么希望了。 钓鱼佬果然靠不住。 “罢了。” “我直接试下吧。” 苏长歌说完,走到船边割开左手,鲜红的血混着雨水滴入江中。 龙珠已经跟他的融为一体,他的血液中也掺杂着龙气,就是不知道比之角龙精血如何,但真龙的哔格应该要高一点。 正想着。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年轻人,你又不是龙。” “别说你的血,就算把你扔下去打窝,蛟龙也不会上来的。” 张老道打趣一句。 刚说完,身后突然传来恐怖杀意。 他瞬间毛骨悚然。 “苏长歌是我忘情宗的贤婿。” 说完,谢灵韵手中灵剑光华流转,语气平淡道:“等下要是蛟龙不上来,不要我多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见状,张老道知道她这回是来真的。 小鸡啄米般点头。 “知道知道。” “等下蛟龙不上来,小辈亲自跳下去为前辈您打窝。” 张老道出声,脸上多出几分懊悔。 人家丈母娘肯定护着女婿,自己没事嘴碎什么,真是欠。 而此时。 随着苏长歌的血融入到水中。 江底闭目养神的青蛟。 突然睁开了眼。 竖瞳中露出难以遏制的狂热,野性的本能疯狂诱惑着它。 “真龙之血?” “不对,还混杂其他很香的东西。” “这肯定是钓鱼佬的陷阱!” 如此想着,但青蛟还是难以抵挡内心的悸动,“要不就尝一点点?”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在它心中疯狂扎根蔓延,紧接着,它再也遏制不自身本性,庞大身躯发疯似朝水面上游过去。 与此同时。 宝船上。 随着青蛟愈发接近。 谢灵韵和张老道都察觉到水下异样,抬起头目光无比惊愕的看着苏长歌。 他一个读书人,身上怎么会有龙气? 而且比角龙精血品质还高! 难道他有真龙血脉? 思索间,终究是丈母娘关心女婿安危。 谢灵韵没有多想,身影一闪,来到苏长歌身前,抬手将他向后推去,但巧合的是,方向正好朝鱼幼薇怀中撞去。 “长歌,你没事吧?” 将他扶稳后。 鱼幼薇望着他还在流血的手,眼神一软,立即拿出仙药替他疗伤。 “我没事。” 苏长歌开口。 低头看向认真替自己上药的鱼幼薇。 但还未等他做些什么。 “吼!” 一声野兽的喊叫突然响起。 下一刻,江水变得比之前汹涌数倍,宝船在水中不停摇晃。 紧接着。 水下出现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直到噗通一声巨响,青蛟那庞大的身躯直接窜出水面,一双竖瞳扫视船上众人,目光最终定格在苏长歌的身上。 “香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察觉到香味来源,青蛟眼神灼热无比,本能驱使它一口吞了这人。 然而,还没等它有所行动。 一道冷意瞬间袭来。 “他是贫道的女婿,不是你能打主意的,现在咱们该谈谈走水的事了。” 谢灵韵手执灵剑,凌空而立,衣袂飘飘,袖中飞出一座宝塔,金色的光芒笼罩这片区域,防止蛟龙等下御水逃跑。 而张老道则取出数千张符箓。 排列成阵型。 只要青蛟稍有异动,就触发符阵对它动手,将它格杀在此处。 “糟了,中计了。” 望着面前这位女剑仙。 强烈的危机感下,青蛟理智逐渐回归,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 第一百一十九章:横生变故,蛟龙发怒!磨刀霍霍向猪羊! 波涛汹涌的江面上。 青蛟看着面前两位仙道四品的修士,心中在想要不要拼一把。 虽然自己也才四品,但靠着暴雨和源源不绝的江水,真要拼尽全力施展御水神通,他们未必能在自己逃脱前杀了自己 正想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老夫陆从俭。” “大晋朝廷礼部尚书,江南宣抚副使,见过蛟龙前辈。” 青蛟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头,身姿挺立,朝自己拱手行礼。 “大儒?” “大晋怎么连天地大儒都没了吗?” 它有些轻视的说道。 想当初,自己盘踞在景阳湖时。 大晋都出动了天地大儒,没想到一代不如一代,现在居然只来个大儒。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 王朝势颓,说明人道不彰,达到天地大儒的读书人也会越来越少。 而且本来按大晋的国运趋势,一百多年后就该奸佞乱权,妖魔横行,然后天下大乱,人命如草芥,直到新的帝王出现。 但奇怪就奇怪在。 竟然突然冒出现条国运金龙。 使得民心凝聚,大晋一反常态,即将由衰转盛,缔造中兴盛世。 “青蛟前辈。” “我大晋自然有天地大儒。” 此时,陆从俭不卑不亢的说道:“但知前辈讲理,故而只派老朽来劝说。” 对方活了上千年,又关系无数百姓生死存亡,他虽然不喜妖类,但也不会因一己私情,就枉顾朝廷托付给他的重任。 “这话中听。” 青蛟轻轻点头。 见状,陆从俭开始同对方讲道理。 “前辈。” “自古以来蛟龙皆是走水化龙,此乃成道必经之路,老朽并无异议。” “但如今大晋正值多事之秋。” “外有蛮夷虎视眈眈,内有奸佞贪赃枉法,幸得楚国公为国立言,凝聚民心,国运金龙现世,庇护大晋风调雨顺。” “同时,我朝皇帝陛下。” “正欲励精图治,整顿官吏,拨开云雾见日明,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说到这里,陆从俭话锋一转,出言道:“可前辈您偏偏在此时走水。” “景阳湖堤坝被毁,数万亩良田被淹,数千名百姓被洪水侵吞,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只能寄人篱下,苟且活命。” “而江坝更是重中之重。” “大江贯通江南六郡,数千万百姓赖以生存,江坝一旦被毁。” “洪水便会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 “瞬间席卷六郡之地。” “到那时,残垣断壁,哀鸿遍野,百姓们流离颠沛,易子而食,何其之惨?” “也正因如此,老朽厚颜,还望前辈体恤百姓艰难,放弃走水,回到景阳湖,我大晋愿与前辈共商其他办法化龙。” 陆从俭开口。 没有直接站在人族立场威胁青蛟。 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见状,苏长歌点头表示认同,这才是真大儒,严院长那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看着面前这条蛟龙。 他眸中露出奇怪之色。 他有真佛印记,可以窥破虚妄,看清本相,而在他眼中,这条蛟龙不仅没有半分罪业,而且还披着层淡淡地功德金光。 然而。 若景阳湖堤坝真是蛟龙撞毁。 就算它是异类,又只伤及数千百姓,也不可能半点罪业都不沾。 要知道,人乃万灵之首。 凡是主动伤及凡人性命,或者造成负面影响,譬如奴役、欺压等等,除非得到人道认可,否则都会沾染罪业和因果。 这也是修士不插手世俗的原因。 而妖魔之所以是妖魔。 就是因为手上沾染了太多凡人的性命,一身罪业,被人道和天道厌恶。 可现在,蛟龙身上没有半点罪业。 那岂不是表明景阳湖一事。 可能跟蛟龙无关。 而是有人在暗处动了手脚,想借蛟龙走水,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么会是谁呢? 谁会因此事而获利? 想到这里,苏长歌隐隐有了几分头绪,但没有证据无法确定。 而此时。 青蛟听完陆从俭的这番话。 心中有一丝丝的挣扎。 它很想说,江南百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人吃牛羊是天理,自己走水亦是天理,为什么要因人族受苦蒙难,就要自损大道? 凭什么? 但这番话它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虽然人族在自己眼里。 只是蝼蚁罢了。 可这不代表它就能心安理得的无视人族性命,看着他们因自己而饱受苦难。 就如数百年前,那位天地大儒放过自己一样,他同样尊重自己的性命,没因为将来可能威胁到百姓,就动手杀了自己。 心念至此。 青蛟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化龙信念。 出现了一丝犹豫。 见状,陆从俭眼中闪过亮色,想继续劝说,让蛟龙回景阳湖,化解这场灾厄。 但就在这个时候。 异变陡生。 远处数道仙光突然映入眼帘,威力不容小觑,径直朝蛟龙袭去。 同时还伴随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陆尚书,苏状元!” “不用等那恶蛟回景阳湖再动手!” “吾等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就在此地斩杀恶蛟,护江南百姓平安!” 一群修士闯入视野当中。 这些人修为并不高。 大概在七品、八品左右,对蛟龙而言说是草芥都不为过。 只有领头的中年男人到了四品。 但他们这番话,无疑让陆从俭刚才的劝说前功尽弃。 一刹那,青蛟愣了一下,但反应过来后,感到被人蒙骗的它,目光冷冷盯着宝船上的几人,因为背叛而生出无穷怒火。 而就在此时。 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两位前辈!” “这群修士是故意过来捣乱的,不是我们的人!” 反应迅速的苏长歌立刻喊道。 听到这话,谢灵韵和张老道微微一怔。 不是你们安排的人? 下一刻。 两人瞬间回过神来,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的他们立即出手阻拦。 谢灵韵手腕一抖,剑光如瀑,挡下大部分的法术神通,而张老道则是驱使符箓,聚符为阵,保护蛟龙不受到攻击。 但由于刚才那一怔神。 给了那名带头的四品修士机会。 只见一根极其隐蔽的金针,快若流光,径直朝青蛟暴掠而去。 谢灵韵发现后想要阻拦却为时已晚。 而此刻,青蛟被金塔束缚,庞大的身躯无从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金针破开鳞甲,如利剑般扎进体内,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吼!!” 青蛟无比痛苦的咆哮一声。 身躯在水中狂颤,掀起一阵阵汹涌的波涛,江水滚滚向两岸袭去。 “前辈,你听我解释...” 此时,陆从俭想开口解释清楚。 但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陆尚书,你不必再跟恶蛟虚与委蛇,咱们此时人多势众,为了江南无数百姓,为了朝廷大义,杀了它永绝后患!” 中年男子模样的四品修士,凌空而立,大声呼喊着。 下一刻。 雾中又飞出一大批修士。 但这些人修为更低,普遍只有九品,甚至是刚入品的境界。 而此时,青蛟望着这一大堆人。 它的眼神无比愤怒。 自己从未对人族怎么样,如今只是走水化龙,便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随后,青蛟又将目光投向宝船。 它不傻,它能看出苏长歌等人跟这群人不是一伙。 但谁能保证,自己回到景阳湖之后,就一定没人对自己下手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人族来说是这样。 对它来说也是。 可能人族中有人想跟它好好谈。 就如百年前那大儒和宝船上这群人,但也有人想杀它以绝后患! 难不成为了人族百姓,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青蛟没那么傻,人族向来虚伪狡诈,到时恐怕不仅不会感激它,还会背弃承诺,抽它血,剥它皮,炼成丹药,制成法宝。 心念至此。 青蛟开始施展御水神通。 刹那间,江水翻滚,一道数百丈高的巨浪扑向那群修士。 还未等他们闪躲。 一瞬间,暴雨化作一座座水牢,封锁天地,将他们全部困住。 但青蛟并未对宝船下手,可也不打算留下,因为它知道,就算宝船上的苏长歌等人比这群欲除自己而后快的修士要好。 但他们是人族,必然站在人族立场。 怎么都不可能让它继续走水。 于是乎。 青蛟动用自身全部法力,强行冲破宝塔束缚,一头朝江底游去。 见状,张老道想直接跟下去抓它。 但一道道呼救声响起。 “救命啊!” “前辈,快救救我们!” 那群被困在水牢中的修士,看着越来越近的巨浪,赶忙大声呼救。 听到声音,张老道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就想下水捉龙,毕竟要不是这群人故意搅局,蛟龙怎么可能从手里跑掉? 要是老道第一次钓龙就空手而归。 有何颜面自称先师弟子。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出声拦下了他。 “不用管青蛟,先把这群人全部捉住,青蛟的事我自有主意。” 闻言,张老道目光诧异的看向苏长歌。 这儒生读书读傻了? 妇人之仁? 不只是他,陆从俭此时也惊讶的看着苏长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群修士死了无所谓,可青蛟关系到江南数千万百姓安危,现在不把它捉住,让它继续走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诸位,请相信苏某。” “对江南六郡无数百姓最大的威胁,不是走水化龙的青蛟。” 苏长歌开口,语气冰冷无比。 青蛟身上没有罪业。 本就让他怀疑景阳湖堤坝被毁,整件事是有人躲在背后故意为之。 而这群修士的出现,更加坐实了他这个念头。 至于背后谋划这件事的人,要么是跟自己有仇的丞相,要么就是陆尚书提起过的江南那群官员、盐商、豪强世家的利益共同体 不过丞相应该不可能那么蠢。 搞这么大的阵仗。 拿江南数百万民众的命,就为了让自己背个无关痛痒的失职之罪? 要知道这件事一旦败露。 别说九族,就算十族都不够砍,秦辅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搞自己。 如此一来。 就只剩下江南的利益共同体了。 谁说盐商只卖盐赚钱?还有哪些豪强世家,他们的钱都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剥削百姓! 蛟龙走水,江坝被毁,江南百姓死伤无数,无家可归,饿殍遍野。 这在朝廷看来是蛟龙闯下的大灾。 可在这群人眼里,无疑是场饕鬄盛宴,罪全赖到蛟龙头上,自己囤积好粮食,等到时候高价卖出,狠狠的赚一笔。 不仅如此,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 官员们还可以再捞一笔。 粮食换糠麸,但重量上却维持不变,甚至更少,饥民爱吃吃,不吃滚。 而豪强世家更是不必多说。 百姓死了,但田还在,这个时候大肆兼并农田,便宜不说,还有无数为了吃一口饱饭,自愿当佃户、仆役的饥民。 正好,府上丫鬟婢女也该换新的。 反正只要有一口粮食就行。 总而言之。 在这群人眼里,百姓的命也叫命?死了就死了,反正不碍着自己就行。 更别说还对他们的剥削压榨有利。 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只要利益足够大。 他们这类人什么都敢做,哪怕是吃着人血馒头也无所谓。 良知、道德,抱歉,根本没有。 也正因如此,苏长歌几乎可以肯定,就如对景阳湖堤坝动手脚一样,他们为了满足私欲,对江坝也很有可能动手脚。 而对于青蛟。 再继续追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 双方信任基础已经崩盘。 不是不信自己等人,而是不相信人族,就算追到了也只是鱼死网破干一架。 然后大战波及沿岸百姓,洪水泛滥,死伤无数,最后还是便宜那群敲骨吸髓的江南商贾豪强。 正因如此。 当务之急不是青蛟。 而是守住江坝! 至于青蛟之后该怎么处理,苏长歌已经有了办法, 而此时,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张老道和陆尚书有些不解,对江南百姓最大的威胁不是蛟龙? 那是什么? 但就在他们疑惑之际。 丈母娘谢灵韵听到这番话后,虽然同样不理解,但她选择相信苏长歌。 随即,只见她身影化作一道锐不可当的剑光,速度之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杀到了那名领头的四品修士面前。 “四品巅峰剑仙? 仙道四品的中年男人惊呼一声。 下一刻。 整个人砰的一声爆开,化作血雾,以飞快的速度朝四面八方逃去。 竟是连对拼的想法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 谢灵韵微微蹙眉,手腕一抖,无穷剑光挥向血雾,但还是被逃掉一丝。 而此时,见谢灵韵出手,张老道也没想着再去追蛟龙,符箓化阵替那群被水牢控制的修士,挡住那铺天盖地的巨浪。 “苏状元,到底怎么回事?” 陆从俭疑惑的问道。 并非是问责。 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晚辈怀疑有人在幕后布局。” “就为了让蛟龙撞毁江坝,让江水席卷六郡,而后借此谋取利益。” 苏长歌开口。 没有藏着掖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听到此话,陆从俭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瞳孔一缩,瞬间明白过来。 这场大灾其实是人祸! 相比于苏长歌。 他曾在江南担任过官员。 知道这群商贾、豪强、官员为了钱财,可以有多么丧心病狂。 但即便如此,陆从俭脚下还是升起一股寒意。 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这群人为了一己私欲,真的能干出置千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的事,因为他们本来就毫无人性! 一时之间。 陆从俭气的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 “畜生!一群畜生!” “老夫一定要将这件事上奏给皇帝,将这群畜生全部赶尽杀绝!”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原本以为。 贪污腐败、鱼肉乡里、欺压良民,已经算是天怒人怨的事。 但没想到,这群人现在竟然还不满于此,为了牟取利益,没有灾难,他们就制造灾难,百姓的命在他们眼里贱如蝼蚁! “此事先不急,我们还没有证据。” 苏长歌出言劝了一声。 对于这群人,他也同样深恶痛绝,恨不得现在就抓起来全部凌迟处死。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守住江坝。 蛟龙走水,肯定要撞江坝,那群商贾官员想赚钱,也要对江坝下手。 而江坝一旦被毁,就算自己揭露真相,抓住那群人一个个凌迟,但对百姓造成的灾害却无法挽回,迟来的正义非正义。 正因如此。 自己必须要在灾害发生前阻止他们。 “嗯。” 陆从俭点头答应一声。 同时,看着面前从容淡定的苏长歌,心中不由佩服起来。 原本还想着发挥余热提携他一把,但没想到在刚才那种紧急的情况,他依然能保持冷静,将这场乱局给分析清楚。 也就在这时。 张老道押着那群低阶修士过来。 “苏状元,自己人啊!” “吾等皆是奉朝廷之令,过来协助两位大人降服蛟龙的义士啊!” “就算刚才打扰到几位大人办事,但我们也是为了江南百姓不被恶蛟荼毒,本心是好的,苏状元你快放了我们吧!”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高呼冤枉。 苏长歌见状面不改色,淡淡开口道。 “前辈,可有抽取记忆,或者让人说真话的法术神通吗?” 话音落下。 只见张老道摇了摇头。 “别说是仙门,就算是早已消声觅迹的魔宗,也没你说的手段。” 听到此话,苏长歌稍稍有些遗憾。 本来还想着省点工夫。 没办法,只能转头看向陆尚书,说道:“劳烦您老几件事,一是将这群人全部押送到刑部,看看能否知道幕后主使者。” “二就是打探一下。” “最近一年内的粮食交易,还有江南官员、盐商和豪强的名册。” 苏长歌开口,磨刀霍霍向猪羊。 “老朽记住了。” 闻言,陆从俭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第一件事,有宝船在很快就能在皇都和江南往返,第二件事可以发动自己门生,以及让陛下调动厂卫去调查。 “那苏状元你呢?” “我和谢前辈前往江坝镇守,阻止蛟龙,还有幕后之人。” 苏长歌刚说完。 张老道一脸疑惑的问道。 “那贫道呢?” “前辈,你负责保护陆尚书,他调查这件事,必然会引人注意。” 苏长歌出声,虽然陆老是大儒,可大儒也抵不过人性,随即开口道:“那群人丧心病狂,为防事情泄露说不定会下杀手。” 此言一出。 陆从俭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但又不得不承认。 自己一旦去调查这些事,等于触犯到那群人利益,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 而张老道闻言,瞥了谢灵韵一眼。 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下来。 没办法,谁让人家丈母娘是剑仙,手里握着道理,不听就得跳下水打窝。 第一百二十章:人皆有欲,财色名利权,咱就都给他安排上! 江南,豫章郡。 一处富丽堂皇,雕栏玉砌的府邸。 几十个身穿雍容华服,满身贵气的豪强商贾坐在堂内。 他们大多来自江南其他郡府,有家财万贯的盐商,仆役过千的豪强权贵,为数不多的几个,也是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 总而言之。 凡是能坐在这的非富即贵。 “刘府君。” “听闻朝廷已经派人前来降服蛟龙,您可知道派的是谁?” 一个大腹便便的盐商出声问道, 一时之间。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坐在主位上,满头华发,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 豫章郡太守,刘巍。 大晋王朝依托古制,实行是郡县制,由郡府管辖数县之地,太守是执掌一郡大权的最高官员,又被尊称为府君。 主要职责是治民、进贤、决讼、检奸。 别看只有正四品。 但太守在地方上的权力极大。 而此时,豫章太守刘巍听到这位盐商的话,一脸淡定的点了点头。 “朝廷已经下令,本官自然知道。” “那是何人?” 盐商一脸好奇的出声追问。 其他人同样十分好奇,毕竟这件事可关系到他们的财路。 “苏长歌,苏状元。” “还有礼部尚书陆从俭那个老东西。” 提到陆从俭,刘巍满脸不悦。 其实以他的资历政绩,早就能升任到皇都,但因为跟商贾豪强合作的缘故。 一直被这个老东西给压着。 而且不只是他,还有一些江南任职的官员同样如此。 本来该升迁,但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向陛下上奏,然后就是调离江南,到其他地方去任职,或者是在职位上熬到退休。 偏偏这老东西又能活。 朝堂上门生又多。 虽然不结党,但也没几个敢去招惹他。 正因如此。 江南这边很多官员一提起他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他早点死。 好在他虽然打压江南的官员,但没有侵犯到他们利益,挡他们的财路,所以恨归恨,可也只当是政敌,没对他下死手。 而此时。 随着声音响起。 众人听到苏长歌这个名字。 瞬间瞪大了眼睛。 “府君,您说的可是吏部尚书之弟,那个为国立言的苏长歌?” 一个衣着华贵的豪强神色有些惊讶。 陆从俭他们也知道,但跟苏长歌这名字一比,名气却小了许多。 要知道,那条占据整片天穹的国运金龙,他们至今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伟岸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 现在整个大晋天下无人不识苏长歌。 甚至很多狂热的读书人和百姓,都将苏长歌视为当世圣贤来追捧。 “正是此人。” 刘巍点了点头,而后补充道:“就在不久前,他还被封了楚国公。” 此言一出。 屋内的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国公?” “我听说他才二十出头吧?” “二十岁位列公候,兄长又是吏部尚书,中书省官员,这苏长歌日后要是在朝为官,起码也得是三品官起步吧?” “何止,说不定将来会接哪位尚书的班,直接官居二品。”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别看他们家财万贯,或者在当地有权有势,但地位上却卑贱的多。 而此时,刘巍听到议论声。 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自己在地方上任职大半辈子,年逾半百才当上太守,爵位更是没有。 结果人家及冠之年就被封为国公,兄长更是正二品天官,可谓是仕途坦荡,将来出将入相,权倾朝野未必没有可能。 有的人出生就在山顶。 轻轻松松就到了自己穷极一生也无法攀登的高度。 想到这。 刘巍不由生出一股强烈的妒意。 当然也就仅此何以。 真要碰上,他必然会抓住机会,攀附上去,好升迁到皇都任职。 也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有人面露担心的出声问道。 “府君。” “苏状元乃当世圣贤,又深得陛下和储君信任,这次来江南降服蛟龙,若让他得手,那我们的筹划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声音响起。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几十个人面面相觑,眸中皆是担忧之色,他们家中囤积了不少粮食。 就是为了等这场洪灾发生。 万一蛟龙被降服。 他们虽然可以将粮食转卖出售,但必然会亏损一两成,这可是笔大数目。 此时,刘巍见面前这群商贾豪强有些慌乱,眼神中闪过不屑之色,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平常踩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专横跋扈,碰上真正的权贵就胁肩低眉。 也就是看在钱财和那位大人份上。 自己才在这陪着他们。 否则自己堂堂一郡太守,位高权重,何须跟他们这群商贾厮混在一起? 至于那位大人是谁。 说实话,刘巍连对方的长相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这些年能一步步升迁,豪强和商贾能家财万贯,甚至包括蛟龙走水之事,一切都是那位大人在背后操纵。 不然的话。 就凭这群商贾豪强能有这胆子?自己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干这事?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 只要能让自己荣华富贵,平步青云。 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有何图谋,这些对自己而言都无所谓。 而朝廷为何一直没发现注意到,因为一直以来,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的存在,其余人都是他手中棋子,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幕后操纵。 但是不知道为何。 幕后之人明明有如此大的能耐,却从来不往皇都和江南外主动塞人。 当然,也有可能怕暴露。 言归正传。 为了安抚面前这群商贾豪强,稳定军心,省的他们自乱阵脚。 只见刘巍猛地大喊一声。 “你们怕什么?” “别看苏长歌数次引动天地异象。” “可他现在连大儒都不是。” “什么当世圣贤,不过是百姓和读书人吹捧出来的罢了。” “拳头打身上一样会痛,刀刺进心脏一样会死,看到美色钱财一样会心动,他跟你我一样都只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 说完之后,见众人都看向自己。 他继续言道。 “本官已经安排好一切,自然会有人去搅局,朝廷不可能降服蛟龙。” “你们放心即可。” 刘巍开口。 一脸从容淡定的样子。 听完这话,众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但就在此时。 一道血雾突然从外面掠来。 紧接着,血雾当着众人的面化作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 “发生什么了?” 刘巍显然认识对方,立即出言问道。 “受朝廷邀请前来降服蛟龙的修士当中,有位四品巅峰的剑仙在。” 中年男人面色阴沉的说道。 刚才还好他跑得快。 否则要是被那剑仙留下,现在尸体恐怕都凉透了。 要知道,剑仙本来就力压同境界,更别说对方还是四品巅峰,境界和实力的差距下,即便自己手段全出也不可能打赢。 “那蛟龙怎么样?” 刘巍开口,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 四品巅峰剑仙他没见过。 但蛟龙之事和面前这位四品修士,可都是那位大人一手策划。 自己不过是明面上的棋子。 “蛟龙已经从他们手中逃掉,并且生出间隙,必然会继续走水,只是有四品剑仙在,下次恐怕很难阻止他们。” 中年男人开口,面色有些难看。 身边众人听到这话。 一时之间,不由心怀揣揣起来,想着要是不成,现在就把囤积的粮食处理掉。 否则等到大家一起卖的时候,粮价肯定会跌落下去。 也就在这时。 刘巍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妨。” “只要蛟龙能继续走水就好。” “至于那个四品巅峰剑仙...本官自然有应对的方法。” 刘巍看向中年男人。 此人虽然是幕后之人安排,但其实并不知道对方存在,而是为了宝物而来。 这也是他最敬畏那位大人的地方,感觉就像一切都在鼓掌当中,以利诱之,轻易就能让一位四品修士甘心为自己所用。 而此时。 众人听到刘巍的声音。 并没有安心。 口说无凭,谁知道是不是真有办法,万一只是安慰他们的话呢? 见状,刘巍不悦的冷哼一声。 “哼,你们不信本官?” “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本官绝不拦着,但日后就别怪本官翻脸不认人。” 刘巍开口,语气冰冷至极。 众人顿时心惊胆颤。 现在走? 只要不是大伙一起决定不干,有人敢退出,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毕竟你已经知道了真相,说不干就不干,我拿九族赌你为了自保,不会跟朝廷说出去?人都是自私的,何况还是商贾。 而要是敢拿泄密当威胁.... 江南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是自己人,朝廷中也有利益网,谁敢揭露这件事? 更何况,法不责众。 朝廷处理他们这么多人,怕激起哗变,不可能一次性全部抓起来。 这段时间。 够灭你亲族,销毁证据和收卖官员了。 因此,就在刘巍说完后。 众人立即打消了退出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坐在位子上。 “这就对了。” “有钱大家一起赚。” 看到这一幕,刘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而后说道:“蛟龙逃走,苏状元要么继续追,要么守在江坝,坐等蛟龙过来。” “你们派人去打探下他的下落。” “人皆有欲,财色名利权。” “权我们给不了,可其它的东西,他要什么我们就满足他什么!” “只要能让他向着我们,不仅蛟龙走水十拿九稳,而且将来在朝廷之上也是一座靠山,大家以后一起荣华富贵!” “至于那剑仙,放心交给本官解决。” 刘巍昂着头自信的开口。 “刘府君说的对!” “那苏状元又不是顽石,财帛摆在面前,我就不信他半点不动心!” “色是刮骨刀,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初尝滋味,面对美色必然难以把持,来了江南,咱们就都给他安排上!” 众人闻言,纷纷出声应和起来。 没有谁不识趣的提苏长歌万一是正人君子该怎么办。 毕竟上了贼船。 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 办成了大家都开心,而要是有人拦着发财的路,那就按老规矩办事。 随即,一个个写信通知府上的人。 让他们打探苏长歌的下落。 “本官有事出去一趟,诸位请在这宅子里尽情游玩,待尘埃落定后再出去。” 刘巍说完之后。 便站起身准备将此事禀告给幕后之人,询问对方该怎么办。 “吾等恭送刘府君。” 商贾豪强们纷纷站起身来恭送。 下一刻。 一位位长相出众,身姿婀娜的美婢走了进来,身上极省布料。 众人眼前顿时一亮。 ...... 江南,庐江郡。 天穹上。 一块白色手帕悬浮于半空中。 苏长歌和鱼幼薇,还有她师父谢灵韵站在上面,下方就是江坝。 在让陆尚书带人返回皇都后,他们就一刻不停的赶到了这里,不过蛟龙并没有过来,应该是准备养好伤再继续走水。 好稳健的一条蛟龙。 但没关系,苏长歌早就想好该怎么降服这条青蛟。 来此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对江坝动手。 这时,丈母娘声音响起。 “贤婿,你和幼薇在边上走走,江坝交给为师看管就行。” 谢灵韵开口。 作为经历过感情的过来人。 她当然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感情升温,三个人在一起说起话来会有拘束。 她自己倒无所谓,可两年轻人不一样。 “师父,这...” “那就劳烦谢前辈了。” 鱼幼薇还在纠结。 听到声音,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苏长歌,他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难道他也想和我单独相处? 一时间,鱼幼薇眸中闪过明亮之色,等了这么久,铁树终于开花了! “幼薇,还愣着干嘛?” 谢灵韵出声催促。 闻言,鱼幼薇立即回过神来。 而后召出一柄灵剑,一脚踏上去,然后说:“长歌,站上来吧。” “嗯。” 苏长歌点头,没有拒绝。 他想下去检查大坝,以及河道有没有人动手脚,提前排除风险隐患。 随后,他一步踏了鱼幼薇的灵剑。 “长歌,我御剑比较快,你要不抱着我,免得等下摔下去。” 鱼幼薇开口。 此言一出。 谢灵韵抬头环顾左右。 假装没听到这话,心里则夸弟子学到了自己七分本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选择御剑,这要换成自己,直接就强抱着跳下去了,反正他又不会飞,现在给了选择未必会答应。 正想着。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好,那你尽量慢一点。” 苏长歌开口,没有拒绝鱼幼薇的好意,将手轻轻搭在她腰间。 而此时。 鱼幼薇感受到腰部传来的温热。 心中顿时小鹿乱撞。 随后,轻轻点头,嘤咛一声算做回应,然后就御剑朝下方掠去。 谢灵韵看到这一幕,眸中闪过回忆, 欲买桂花同载酒。 终不似,少年游。 随后,她嘴角轻轻翘起,淡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壶美酒,高高举起,昂起头,酒水成线倒入喉中,满口余香。 可就在这时。 她身后不远处出现一道人影。 “这位剑仙,在下想和您做桩买卖,让您心中那人活过来,可有兴趣?” “滚。” 谢灵韵轻轻吐字。 恐怖的剑意席卷整片天穹,那道人影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 而另一边。 苏长歌与鱼幼薇两人刚落在地上。 就有人抬着几大箱子走来。 “苏状元。” “我家老爷久仰您的才华,想以一百万两黄金买您一副字画,不知可否?” 一个身穿锦衣的老者走了上来,满脸和善笑意的说着。 下一刻。 仆人将箱子打开。 太阳底下。 刺眼的金光让人挪不开眼。 第一百二十一章:正道的光,洒在了大地上!太守不可辱? 看到面前这一箱箱金灿灿的黄金。 苏长歌眸中有些惊讶。 一两黄金,就等于十两白银,一百万两黄金,那就是一千万两白银。 莫说是对普通百姓。 就算是皇都内诸多权贵显要,也要砸锅卖铁才能勉强凑到这么多银子。 但要知道的是,自己这才刚到江南,对方连自己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就拿出这么多黄金来试探,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但这些还都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对方竟然就能提前安排好人在此等候,自己刚落地就送钱过来。 这就很可怕了。 莫非是有未卜先知,预测未来之术? 还是一路都在监视自己?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面前的锦衣老者。 他知道。 幕后之人之所以安排这么一出,试探只是其一,最重要的就是示威。 随随便便拿出一百万两黄金,彰显财力雄厚,派人提前等候,显示其神通广大,想让自己生出忌惮,做起事来束手束脚。 心念至此。 苏长歌对幕后之人反倒更好奇了。 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家老爷何人?” 对方既然要试探,交好自己,不可能只派人来送钱,而不报家门。 “庐江郡,王家。” 闻言,老者恭恭敬敬的说道。 “王家?” 苏长歌微微皱眉。 他对江南这块地方并不怎么了解,但王家还是略微耳闻。 庐江王家,据说数十年前还只是普通百姓,后面靠贩盐起家,一朝暴富,兼并田地,蓄养奴役,现在做当铺和赌坊生意。 算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商贾豪强。 即便不如排在第一的范家。 可也能排进前五。 但范家的财富积累数百年,王家才多久?横竖不过六七十年,两三代人而已。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积累到如此财富,干净不干净另说,但这次蛟龙走水一事,应该跟王家和其他人脱不了干系。 至于这个其他人到底是哪些人... 苏长歌看向老者,出言道:“就这?王家未免也太瞧不起本国公了。” 听到这话,老者脸色一变。 这是拒绝了交好? 但下一刻,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国公的字享誉大晋,可不止这么点钱,想求字,得加钱。” 苏长歌开口。 学着那个贪财的鬼脸姑娘口吻说话。 闻言,老者脸上顿时一喜。 还以为这皇都来的国公是两袖清风,一身傲骨,不为财物所动。 没想到竟是欲壑难填。 一百万两黄金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不过也好,只要能将他拉进来,花再多钱以后都有办法赚回来。 随即,老者一脸谄媚的笑道:“楚国公说得对,不过这只是见面礼罢了,吾家老爷已经在旁边备好酒菜,请您过去做客。”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若苏长歌识相,就好酒好菜的伺候。 如若不然... 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 一旦危害到他们的利益,就算是圣人,那也是大家伙的敌人。 “幼薇,把王家的见面礼收好。” 苏长歌开口。 白捡的钱为什么不要? 而且他倒要见识下。 到底是哪些利欲熏心的蛇虫鼠蚁,连数千万百姓的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 “好。” 听到声音,鱼幼薇露出惊喜之色。 她贪图的当然不是钱财。 诚然,仙门修士虽然远离世俗,但不是完全跟世俗割舍开口,难免会有所需。 因此钱财对仙门修士而言,也是有意义的,而且不小。 可是在鱼幼薇看来,钱财够用就行,这一百万两黄金所带来的价值,远不如苏长歌喊一句幼薇让她来的惊喜。 这代表他终于接纳了自己! 至于苏长歌是否被钱财给俘获。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所认识的苏长歌绝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随后,鱼幼薇轻轻拂袖。 将面前几个大箱子的黄金全收起来。 看到这一幕,老者露出谄媚笑意,开口道:“楚国公,您这边请。” 说完,他便为两人带路。 苏长歌抬步跟上。 不怕对方搞什么小动作。 得到国运龙珠后,他身负大气运,对他下手必遭横祸。 更别说还有天地文宫这张底牌,即便是仙道三品出手也是不惧,顶多可能是狼狈点,要带着鱼幼薇一起跑路。 但仙道三品的修士。 整个大晋加起来都不过五指之数,还都是宗门老祖,拖家带口。 一旦遭到国运反噬。 这份大因果。 整个宗门所有人都得遭到报应。 他们拿自己,还有徒子徒孙几百条命来对付自己,图个啥? 也就如此。 苏长歌跟着老者沿街道一路走。 不多时,一群衣衫褴褛,面色饥黄的人出现在视野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部分都双目空洞无神的坐在边上。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乞丐。 像是逃难到这的。 “大爷,您行行好,施舍几文钱或者一些粮食,剩饭剩菜也行。” “我家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两岁大的小孩,不断向过往路人哀求施舍。 “这些人是?” 苏长歌看了一眼,问道。 “唉,他们原先都是景阳湖边上遭了灾的人,到这来逃难。” 老者痛心疾首的叹了一声,说道:“都怪那可恶的蛟龙,若不是他撞毁景阳湖堤坝,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无辜民众!” “还好国公您这次来了。” “您一定要降服蛟龙,不能让他撞毁江坝,否则整个江南的百姓就都完了。” 说完之后。 他朝街道上的灾民喊了一句。 “官府门口,太守下令设有赈灾点,米粥管饱,快点带老人孩子过去!” 伴随这阵声音响起。 街上灾民们纷纷从地上起身,而那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则是满脸感谢的说道。 “多谢这位老先生告知。” “民妇感激不尽。” 听到这话,老者摆摆手,“要谢就谢朝廷,以及捐赠粮食的乡绅贤达。” “若是没有朝廷,没有那些仁义当先,见不得百姓疾苦的乡绅义商,老朽也无能无力,快去吧,快去吧,别饿着孩子。” 女人抱着孩子点了点头,踉踉跄跄的朝赈灾点走去。 这一刻。 正道的光,洒在了大地上。 只是看到这一幕的苏长歌,眼中不由闪过几分怪异之色。 毋庸置疑。 这些灾民是真灾民。 他在这群人里面没找出任何破绽,每个人都是逃难而来。 毕竟若是一个装得像就罢了,可这么一大群,各处细节全都装得完美无瑕,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这就太离谱了。 但也正是这样。 反倒让苏长歌觉得幕后之人更加可恨。 大奸若忠。 若不是知晓蛟龙没有背负罪业,自己说不定还真中对方的套路''。 又是送钱拉拢,又是洗白豪绅,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中,看到他想要让自己看到的东西。 但可惜的是。 自己有真佛印记能窥破虚妄,还有慧剑斩断杂念,不会被表象所欺骗。 只不过...苏长歌还是想问问对方。 愚弄百姓很好玩吗? 一手策划蛟龙走水,让景阳湖堤坝被毁,现在又假惺惺的赈灾施舍。 这就跟有人害的你家破人亡,当你快饿死在街边时,给你递来个馒头一样,你回过头还要感恩戴德,谢谢他施舍的馒头? 恶心。 真他么恶心! 苏长歌心中瞬间涌现一股怒火。 既为了被愚弄的百姓和灾民,还有对方那种漠视人命的态度。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命不值钱,可那是几千万活生生的人啊!他们会思考,会笑,会哭,终日劳作只为养家糊口。 凭什么因为一些人的利欲。 就得丧命在洪水之下,或者流离失所,生不如死的活着? 如此想着。 苏长歌看向老者,出言叹道。 “庐江郡太守和这里的乡绅商贾,可真是世间罕有的好人啊。” “国公谬赞了。” “有一份心,尽一份力罢了,” 老者开口,面带笑容,毕竟只要这位年轻的国公爷相信,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随后,三人又继续在街道上走着。 很快便来到一处酒楼前。 这里离大坝并不算远,只隔了几里路而已,一刻钟不到就能走到。 而刚到门口。 苏长歌就听见一道恭敬的声音。 “下官庐江郡太守黄穰,携当地乡绅贤达,拜见楚国公。” 他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官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低头拱手向自己行礼。 而在黄穰身后,还跟着一大群锦衣玉带,穿金戴银,面露富态的‘乡绅贤达’,满脸讨好谄媚之色的看着自己。 此时,苏长歌眼中不经意闪过神光。 一群小红人出现在眼前。 与普通百姓和商贾的好坏参半不同,这群人身上全背负了不少的罪业。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没有理会这群人。 径直走向楼内。 刚一进来,耳边便传来奏乐声,还有一群衣着暴露的美姬翩翩起舞。 苏长歌扫了一眼,没多看。 一路走到宴席主位坐下,鱼幼薇则乖巧的坐在他身边。 此时,门口的黄穰脸色陡然阴沉下去,眼中满是不悦,而这些乡绅贤达则有些惶恐,不知是哪里得罪这位新晋国公。 竟然是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 一声不吭的就走进去。 至于那位引路过来的老者,此时已经消失不知所踪。 “进来吧,在门口站在干什么?” 苏长歌淡淡开口。 而听到这不咸不淡的语气。黄穰心中顿时又气又憋屈。 自己好歹是庐江太守,堂堂四品官员。 你苏长歌虽然是国公,身份在自己之上,但...但当众之下,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未免太盛气凌人,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如此想着。 黄穰深吸口气,而后一脸笑意的转身。 “楚国公,庐江地处偏僻,若是招待不周,还请您包涵。” 他看向苏长歌,恭恭敬敬的说道。 虽然不喜对方的态度。 但对方权势滔天,一旦得罪,他这个郡守也差不多到头了。 只不过,苏长歌没有搭理他,目光看向那一众乡绅贤达,说道:“那位是庐江王家?见面礼不错,本国公很喜欢。” 声音响起。 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的众人,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笑意。 只要贪财,那就好对付多了。 不怕贪财好色的贪官,不怕清廉好名的清官,就怕啥都不怕的酷吏。 喜欢钱财,满足他就是了。 而此时,再一次被无视的黄穰,心中顿感憋屈窝火。 什么狗屁当世圣贤,楚国公,到头来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贪财无厌,偏偏还端着居高临下的样子,简直虚伪至极! 黄穰在心里不停骂着。 也就在此时。 王家的主事人从人群中站出来。 “小人王天德,见过国公。” “久仰国公您的大名,刚才那见面礼乃王家一点心意,只要您喜欢就好。” 王天德开口。 主位上,苏长歌目光看去。 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金戴银,一看就很壕,很有钱。 “好,本国公不会忘了你。” “只不过本国公的墨宝比较贵,你给的还不够,得加钱才行。” 苏长歌开口。 没有半点含蓄,直接索要财物。 此言一出。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 他们这些年也贿赂过不少官员,但连装都懒得装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位楚国公。 竟然贪财到这般地步?! 不过此时王天德的心里倒是很开心。 家主有事跑到豫章郡去,让他满足苏长歌一切所需,将他变成自己人。 本以为要废一番工夫,没想到只花钱就可以了,女色、名气还有其他东西都不需要安排,那可太简单了,砸钱呗! 于是,王天德立即开口道。 “是是是。” “国公爷的文采旷古绝世,墨宝更是稀世难求,一百万两黄金的确不够。” “但我王家诚心想收藏您的墨宝。” “不知二百万两黄金够不够?” 话音刚落。 屋内其他人不甘示弱,纷纷出声应和。 “国公爷,我刘家也想收藏您的墨宝,还望您不吝赐教。” “我孙家同样如此。” “来人,将给国公的见面礼抬上来!”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下一刻,一箱箱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地契房契被人抬上来。 楼内顿时金碧辉煌,琳琅满目。 庐江郡太守看到这一幕,眼中露出嫉妒之色,他这些年收取的孝敬全加一块,还远不如这群人给苏长歌见面礼的十分之一。 这些东西全加一块。 就起码价值两万万两白银。 两万万啊!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 以苏长歌的身份背景地位,民间声望,确实值这么多钱,甚至更多都不过分。 但那要细水长流,体现出价值来。 这群商贾豪强才会加钱。 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国公爷。” “您身份尊贵,岂能无人伺候,小的进献美婢十名专门服侍您和夫人。” 一个面容虚浮的男人说完。 楼上走出十名身穿薄纱,冰肌玉肤若隐若现,妩媚动人的美婢。 她们停住后,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样。 自古江南之地出美人。 苏长歌打量一眼。 体态不必多说,凹凸有致,轻盈柔美,面容姣好如月,眼眸熠熠生辉。 给人一种江南美人特有的温婉之感, 不过还没等他多欣赏几眼,手上便传来一阵熟悉的柔软冰凉的触感,低头看去,一只纤细玉手搭在自己的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长歌开口,瞪了眼面色虚浮的男人,肃声道:“本国公乃是正人君子。” 此言一出。 身边鱼幼薇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小的糊涂,还望国公恕罪。” 男人赶忙拱手告罪,同时朝美婢喊道:“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下一刻。 美婢们纷纷向楼上走去。 鱼幼薇抬手端起酒壶,斟满一杯后亲自端到苏长歌唇边。 “长歌你消消气。” “嗯。” 苏长歌喝下酒,点了点头。 他不收下这群美婢。 绝对不是因为顾忌鱼幼薇,自己家庭帝位显著,岂会惧内。 只是女人不太好处理,留在身边服侍可能会有奸细,但放走和卖掉也各有弊处,而且他也不喜欢将人当作货物来交易。 索性只收金银珠宝,古董书画。 等下也方便打包带走。 只不过他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摆明就是惧内,不敢收下美婢。 毕竟几万万两的金银珠宝都收下了。 还在乎几个美婢? 只可惜,杜绝了在苏长歌身边赛美婢,吹枕边风的可能。 不过也还好,将来双方合作空间还很大,总有内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到那时长夜漫漫,有个美婢彻夜谈心岂不美哉? 而有了楚国公这座靠山。 将来整个江南,还有那些个朝廷下来的官员,谁敢对付自己等人? 有人不服。 就找关系罗织罪名扔牢里。 犯的就算是死罪也没事。 塞点钱给楚国公,凭他在陛下、太子心中地位和声望,网开一面怎么了? 除此之外,就是在生意上,他们是替自己赚钱吗?不是,是替楚国公敛财,整个大晋除了皇帝,那个不长眼的敢拦着? 正憧憬着未来恣意妄为的样子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幼薇,你将这些见面礼都收下。” “还有诸位江南豪绅,送了礼的将礼单送上来,本国公一定不会忘记。” 苏长歌开口。 鱼幼薇上前将金银珠宝全收起来。 而那些商贾豪强则一个个喜笑颜开的走上来,递上砍头名单。 苏长歌瞄了一眼后全部收好,准备等解决完蛟龙之事后,从眼前这群人开始查,将策划参与蛟龙走水的人全抓出来。 毕竟能牺牲数千万百姓来牟利。 像这种灭绝人性的畜生。 活着也是祸害,还不如抓起来就地正法,没收家产用来强国富民。 心想着。 等鱼幼薇将金银珠宝全收好后。 苏长歌站起身,笑道:“今日见诸位,本国公突然思如泉涌。” 声音响起。 众人脸上顿时露出心领神会之色。 这哪是思如泉涌啊。 根本就是收下钱后,要留下墨宝给他们,算做双方的人情往来。 “人呢?还不快拿笔墨纸砚过来!” “在下正好有只用灵兽腹部软毛制成的毛笔,如蒙不弃,愿献于国公。” “国公,吾恰好有龙纹砚一尊,此砚台可使墨锭更具灵性,吾一介粗鄙之人配不上此物,只有您这样的圣贤才配用。” 众人纷纷出言讨好。 苏长歌淡淡笑着,没有说话,心中则是轻轻的叹了一声。 前面曾听陆尚书提过。 这群人如苍蝇一般无缝不叮,竭心尽力的围在身边阿谀奉承。 如今亲身感受一遍,若不是心念江南数千万百姓,苏长歌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招架的住,只能说群众里面真有坏人。 名利当头。 又有几人能不心动? 当然,那些跟他们同流合污的官员。 不管是不是被引诱,但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时,笔墨纸砚都被端了上来。 苏长歌看了眼砚台,虽然很浅,但确实有一条龙形花纹在,而其余的毛笔、墨锭,也都是价值数十万两的宝物。 “楚国公。” “下官来为您研墨。” 庐江郡太守黄穰此时凑上来。 眼看这群商贾豪强都跟苏长歌交好,而他又一直没理自己,自己也不能坐等着。 毕竟人家朝廷里有人。 若是搞好关系,将来或许可以升迁到朝廷中枢里去。 “那好,我这第一首诗就送黄太守。” 苏长歌开口。 上来赶着挨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这话落在众人耳中,瞬间有些眼红了,自己等人送了这么多礼物,黄穰只是研墨,竟然就能得到楚国公如此青睐。 见状,众人不禁有些后悔。 觉得自己舔的还不够。 黄穰则是一脸喜意,往砚台上倒好清水,卖力的替研起墨来。 很快,砚台上出现一团墨迹。 他提起笔蘸了蘸,满脸恭敬的递过去,出言讨好道。 “楚国公,请用。”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写到。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此诗一出。 在场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他们虽然是豪绅商贾,但也并非没读过书,更何况这首诗写的无比直白。 官府粮仓的老鼠肥大得像量米的斗,看见人来开启粮仓也不逃走,守卫边疆的将士没有粮食,辛劳的老百姓正在挨饿,是谁天天把官粮送到你们这些老鼠嘴里去的? 这首诗摆明是借鼠讽刺贪官。 诗做的不算太精妙。 但在座的诸位只有黄穰一个官员,而且苏长歌还指名道姓说送给他。 一时之间,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黄穰。 只见他额头青筋暴露,双拳紧握,脸色阴沉如墨,显然是极为愤怒。 毕竟谁当众被如此羞辱不气愤? 更关键的是。 苏长歌乃文坛魁首,又位高权重,在民间和朝廷影响力极大。 这诗一旦传出去,黄穰官途基本完了。 “楚国公。” “您这是什么意思?” “下官是有哪里得罪您了吗?若是嫌下官没有送礼,实乃是误会一场。” “下官一时失察没有准备,这便派人给您送过来。” 黄穰低声下气的说着。 这就是权势,换做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来,他现在就不是求饶,而是寻个由头扔到大狱,让他知道什么叫太守不可辱。 但苏长歌根本没搭理他。 自顾自的提笔在下一张纸上写到。 “蝜fu蝂ban者,善负小虫也。” 蝜蝂是一种喜欢背东西的小虫。 “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 它在爬行中遇到东西,就抓取过来,仰起头背着它们。 背的东西越来越重。 但即使非常疲乏劳累也不停止。 “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己累也,唯恐其不积。” “虽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 有些人虽然体型大,被称为人,但实际上与蝜蝂没有区别! “而与蝜蝂无异也!” 当苏长歌写下最后一字,抬目看向面前众人,淡淡开口道。 “本国公的这篇文章墨宝。” “便送予诸位蝜蝂。” 刹那间,在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脸色陡然黑了下去。 这楚国公,收了他们的金银珠宝,怎么现在还反过来羞辱自己? 第一百二十二章:对峙王爷!江南官员联名上奏,万民血书! 伴随声音响起。 屋内。 原本欢快的气氛一去不复返。 豪绅商贾们看着苏长歌,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瞬间阴沉下去。 “国公大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良久过后,王天德满脸强笑的说道。 蝜蝂者,看到东西就占为己有,即便再累也要背在身上,苏长歌这篇文章,摆明是骂他们贪得无厌不配为人,跟小虫子一样。 本来若是直接骂就算了。 可关键是。 你收了我们的金银珠宝,然后再开始骂,这不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吗? 你了不起。 你清高。 你不贪得无厌,那你有本事别收钱啊! 说实话,若不是权势相差悬殊,他就不是在这强颜欢笑,而是指着苏长歌鼻子怒骂,然后再殴打一顿,把金银珠宝抢回来。 而此时。 听到王天德的话。 苏长歌面色淡然,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不是尔等请求本国公赐下墨宝吗?如今这篇蝜蝂传正好赠予诸位。” 说完之后。 他看了一眼庐江郡太守黄穰。 “官仓之鼠,蝜蝂之虫。”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日见虫鼠之辈汇聚一堂,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声音落下。 黄穰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怒色。 本来前面就很憋屈。 现在对方不仅作诗羞辱他,还掀桌子都别吃,就算你是国公。 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真当我是泥塑的? 真当朝堂之上只有你一家独大? 心念至此。 既然对方先不给面子,黄穰也不怕撕破脸皮,冷声道。 “楚国公,我庐江郡乡绅义商素来敬仰你的德行,不仅一片好心为你接风洗尘,还都送上厚礼,你要是不领情就算了。” “但你却在收下礼物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出言诋毁羞辱我等!” “未免欺人太甚了?!” 黄穰开口。 在他看来,苏长歌的行径,已经坏了官场规矩,恶了江南民心。 拿了好处不办事的他见过,拿了好处倒打一耙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而像这种人,以后就别想下面有人送钱孝敬他。 毕竟你这么翻脸不认人。 以后还怎么指望商贾豪强跟你一块干? 而随着黄穰声音响起。 身边的豪绅商贾一个个都点头认同,眼神不善的盯着苏长歌。 既然撕破了脸。 那也就没必要再装作一团和气了。 除非对方向他们开口认错。 收回刚才的话! 但此时,只见苏长歌扫视众人一眼,脸上露出冷笑。 “诋毁?羞辱?” “本国公之言有那句不对?” “似尔等这般荼毒百姓,贪得无厌,搜刮民财,强占田地之人。” “与虫鼠何异?” 苏长歌出声,根本没把这群人当回事。 豪绅商贾?庐江郡太守?取财亦有道,若他们行的是正道就罢了,但他们偏偏走歪门邪道,靠欺压百姓来敛财。 对这类人,没必要客客气气。 至于官场规矩。 以苏长歌今时的身份地位。 虽然同样要守规矩,但守的不是官场规矩,而是朝廷律法,是心中仁义。 “楚国公,事情不要做得太难看。” 见苏长歌还在出言羞辱,黄穰握紧拳头,阴恻恻的说道:“你虽然贵为国公,风头无二,但朝廷不是你的一言堂。” “乡绅富商皆是天子治下之民。” “你初来江南,行事便如此乖戾嚣张,下官恐你会激起民怨。” “到时百官上奏。” “陛下难免会对国公你多想。” 说话间,黄穰目光死死盯着苏长歌,想从他脸上看到忌惮和畏惧。 但可惜。 他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民怨?百官上奏?” “黄太守,你这话是在威胁本国公?” 苏长歌冷冷吐字道。 “非是威胁,只是想提醒楚国公,江南之地不容许有人胡作非为。” 黄穰出声。 理直气壮的顶了上去。 若只有他一人。 他当然不敢跟苏长歌叫板。 但他身后站着的乃是整个江南士绅,你苏长歌权势再大能敌得过这么多人?到最后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把钱财吐出来! 然而。 就在黄穰如此想着时。 突兀间,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 紧接着眼前一黑。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一刹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在场众人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愣在原地,眼神难以置信的盯着苏长歌,不敢相信,只是一言不合而已,对方居然就敢对正四品的太守下手。 这也太飞扬跋扈了吧? 他难道就不怕百官上奏,陛下降罪吗?他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就算皇子皇孙也不敢如此放肆! 思索间。 一道平淡冰冷的声音响起。 “本国公办事。” “需要你一个地方太守来教吗?” 说完之后,苏长歌收回巴掌,目光在豪绅商贾身上逐个扫过。 接触到他的眼神,豪绅们顿时心惊胆颤,不自觉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怕他像刚才掌掴黄穰一样,突然扇自己一巴掌。 毕竟连太守都敢打。 他们不过是一群地方豪强,在这种顶尖权贵眼里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打了就打了。 朝廷绝不会因他们而去怪罪国公。 也正是这样。 众人不禁感到无比憋屈。 向来都只有他们欺压别人的份,何时被人如此欺压羞辱过! 但就在此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楚国公好大的威风啊。” 听到此话,豪绅们眼中瞬间露出喜意,齐齐看向门口。 苏长歌也投去目光,只见一个身穿四爪蟒袍,体态魁梧,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吴王!” “见过吴王殿下!” 豪绅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路小跑到身边恭敬的喊道。 “吴王也参与其中?” 苏长歌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大晋的亲王很少。 而且基本上都是跟皇都内的靖王一样,靠朝廷俸禄和置办产业活命。 同时每过一代,除非立下功劳,否则爵位就会往下,亲王变郡王,郡王再往降成镇国将军,再传过几代就成了百姓。 但也有少部分王爷是例外。 可以世袭罔替。 而这吴王赵珞,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大晋对宗室管理极严。 像吴王这种地方王爷只允许豢养一千府兵,而且要自费,超过就按谋逆处理。 当然,给了一巴掌,少不了一个甜枣,。 与国公相同,藩王由地方财政供养,一年俸禄颇多,遇到新君登基,亦或者逢年过节,为表宗亲之谊,还会额外赏赐。 简而言之。 养猪。 就在这时。 只见吴王赵珞缓缓出声。 “楚国公,黄太守的话你不听,那不知本王够不够资格教你规矩?” 赵珞负手在后。 眼神锐利如刀的盯着苏长歌。 话音落下。 刚才还满脸惧色的豪强商贾。 瞬间支棱起来,围在吴王身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太守你可以不放在眼里。 那王爷呢? 你有本事再扇一巴掌试试! 正想着,苏长歌的声音在他们耳中响起,语气平淡无比。 “不够。” 简短的两个字刚说出口。 众人顿时满眼惊愕,想不到他竟然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亲王没资格教训你一个国公? 下一刻,有人带头喊道。 “放肆!” “竟敢这么对王爷说话!” “苏长歌,你实在太嚣张跋扈了,竟然连吴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此时此刻,吴王眼中也露出不悦,一个国公居然如此张狂,如此肆无忌惮。 “苏长歌,你蒙陛下恩赏,授封国公之位,本该心怀感激,报效朝廷社稷,可你却妄自尊大,竟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 吴王开口呵斥,语气严肃。 不过苏长歌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之色,徐徐说道。 “吴王何出此言?” “本国公乃是朝廷重臣,奉陛下之命,担任江南宣抚使。” “有降服蛟龙,巡视江南之职,而吴王你虽是一地藩王,宗室亲属,身份显贵,但要真论起来,有何资格教本官规矩?” “还是说,吴王觉得自己可以代陛下教本官怎么做事?” 苏长歌开口。 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亲王又如何? 又不是实权封地亲王,只是占着个皇室宗亲名头罢了。 普通官员对其敬畏,敬畏的是皇权,可自己背靠皇帝还有天下百姓,虽然不能对亲王如何,但也没必要卑躬屈膝,畏首畏尾。 而随着他声音响起。 吴王赵珞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太好看。 并非是因为苏长歌搬出皇帝。 毕竟没有证据,皇帝也不可能随便屠戮宗室,否则会招致后世骂名。 但对方这有恃无恐的态度让他很不喜。 区区一个臣子,一个国公。 竟敢对本王出言不逊! 要知道,自己跟老皇帝可是同辈,就算太子来了也得叫一句皇叔。 不过他也懒得与苏长歌争辩这些诛心之言,他这趟是专程过来试探对方是否知道蛟龙走水内幕,但现在不用试了。 无论知不知道。 对方既然坏了规矩,而且态度恶劣,那就是整个江南士绅的敌人。 日后总要找机会压一压他的气焰。 至于现在。 当然是逼他把见面礼给吐出来。 “不愧是读书人,好一张伶牙利嘴。” 赵珞讥讽一句,接着道:“但楚国公,你笑他人是蝜蝂,是官仓肥鼠,可你刚来江南就利用权势,公然向官员和乡绅索贿。” “贪欲之心如此之盛。” “依本王来看,你苏长歌才是真正的蝜蝂、官鼠!” 声音响起。 豪绅商贾们立即出声应和。 “对!楚国公你公然向吾等索贿,吾等迫于权势,才不得不从!” “吾要写血书将此事上报陛下!” “楚国公,你空有美名,行的却是苟且之事,快将吾等索贿之物还回来,否则吾等必上万民血书,乞求陛下圣裁!” 两万万两,不是笔小数目。 他们前面是看在苏长歌有投资价值,这才送上厚礼相赠。 可现在对方翻脸不认人。 要是不收回来,等于打了水漂,白白浪费,他们心中自然十万个不愿意。 而听到这些人的话,苏长歌看向吴王赵珞,说道:“索贿?吴王倒是会罗织罪名,就是不知该如何才能化解此事?” 此言一出。 吴王赵珞眼中闪过精光。 本以为还要多费口舌去施压,没想到对方一听万民血书就服软了。 不过想想也是。 读书人,一个个装的清廉正直,怕的就是名声受损。 随即,吴王赵珞出言道。 “化解倒也简单,本王可以立誓。” “只要你肯将索取的钱财悉数奉还,这件事便一笔勾销,绝不再提。” 豪强商贾们纷纷点头。 只要能把钱拿回来。 他们也不想用血书这种极端的方式,跟苏长歌正面硬碰硬。 但其他软钉子还是要给的。 “怎敢劳烦吴王。” “本官这有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法子。” 苏长歌开口。 “什么法子?” 吴王赵珞眉头微蹙,以为他是想分成,只还一半或者几几分成。 商贾豪强们心中同样是这么认为,并且在设下最低阈值,若真要分,起码要归还五成,否则就用万民血书做要挟。 但正当他们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声音响起。 “江南劣绅,公然向本国公行贿,礼单和赃款一并上交给朝廷。” “如此一来这便是朝廷的事。” “也就不劳吴王你立誓了,省的哪天誓言应验,家中老幼痛哭流涕。” 苏长歌开口。 刹那间,吴王赵珞眼中迸射出寒意。 什么叫誓言应验,家中老幼痛哭流涕?这不就是在骂他言而无信,咒他遭受报应吗! 而豪绅商贾的脸色则难看起来。 好一个两全其美。 上交朝廷,你得大公无私的美名,朝廷得到两万万两银子。 我们得行贿的名头。 合着我们割肉之后还要砍头是吧? 两全其美。 凭什么只有我们受伤流血! 念此,众人愤恨的看了眼苏长歌后,转头望向吴王,希望他能替自己做主。 “好!好一个上交朝廷!” 赵珞气急而笑,之后笑容渐渐冷了下来,肃声道:“本王亦会向朝廷奏报。” “楚国公你不仅向乡绅富商索贿,而且还诬陷、殴打官员,以至于江南百姓怨声载道,万民血书请陛下罢黜你这奸佞!” 此言一出。 苏长歌却是不为所动,牵起鱼幼薇的手,淡淡出言道。 “那就请吴王自便。” 说完。 他便拉着鱼幼薇向外走去。 豪强商贾有些不甘,但吴王不发话,他们也不敢阻挡他离开。 而此时,赵珞就感觉蓄力一拳打到棉花上。 这种感觉很难受。 就像是你出言威胁别人,结果人家鸟都不鸟你,回了句‘就这’? 一股被人轻视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但他并没有阻拦,或者再放狠话要挟苏长歌,因为那只是自取其辱。 等到江南官员联名上奏。 再加上万民血书。 他倒要看看,苏长歌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这样嚣张狂悖! 随即,赵珞看向面前的豪绅富商。 “诸位贤达,此子一朝功成名就便得意忘形,欺压江南良善之民。” “身为大晋百姓,岂能容忍!” 赵珞开口。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有人立即喊道。 “联名血书!” “吾等定要上奏朝廷,将此恶行公之于众,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 “绝不能再容忍此贼荼毒江南百姓!” “将楚国公赶出江南!” 一道又一道高亢的声音回荡在酒楼。 苏长歌瞥了一眼,没当回事,毕竟若是不出意外,陆尚书应该已经到了皇都。 他们不联名在一起还没事。 现在联名? 苏长歌嘴角轻轻翘起。 有时候凭什么要让恶人先告状。 好人一样可以。 第一百二十三章: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杨朱学派! 出了酒楼。 苏长歌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蛟龙走水一事,涉及到的人比他之前预想还要多,还要复杂。 本以为是豪强商贾和地方官员相互勾结,但没想到宗室成员也参与其中,而且看样子吴王在这个利益集团内地位还挺高。 就是不知道。 吴王是不是整件事的主谋。 若是,倒也好办,找到证据以谋逆罪名,将整个吴王府给踏平。 若不是就有些麻烦了。 毕竟能构建这样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还能让一个宗室王爷听话,这样的城府和手段,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如此想着。 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长歌。” “我们现在去哪?” 鱼幼薇开口,俏脸上有些绯红,一双美眸春水荡漾,水汪汪的。 “去军营。” 苏长歌松开握住她的手。 刚才局势不明。 他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掀桌子,这才拉着鱼幼薇一起离开。 “其实就算牵着也没事。” 感受到手心的温暖离开,鱼幼薇稍微有些失落,低声自语一句。 苏长歌看了她一眼,虽有不解,但还是去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抬步朝军营走去,准备调兵包围江坝,以免有人动手脚。 而再次被牵手。 鱼幼薇眸光一亮,芳心轻轻颤动。 若说前面还不敢肯定。 那么此刻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苏长歌对自己,至少有那么点喜欢。 一时之间,鱼幼薇俏脸展露笑颜,春眸中只剩他一人,心中不由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自己要不要趁现在表露心意?日后两人的孩子改叫什么名字? 不多时,在经过一番问路后。 两人就这么来到军营。 苏长歌担任江南宣抚使。 一般来说,职责是巡视战后及水旱地区,安抚该地百姓。 但也有统帅军政之事的职权。 毕竟安抚一事,不能光靠嘴说说,没有枪杆子,有人闹事怎么办? 老皇帝让他担任此职,应该也是考虑到,万一没有劝服蛟龙,仙门修士和蛟龙动手,殃及百姓,需要强势镇压江南地区。 因为现在的大晋。 有外敌窥伺,内部若是再民变,还是江南地区,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来者何人?” 军营门口的士卒出言询问。 “吾乃朝廷授封楚国公,江南宣抚使。” 苏长歌开口。 从袖中拿出陛下颁发的圣旨。 “卑职拜见楚国公。” 守门士卒本就没见过世面,听到这话立即低头抱拳,一脸恭敬之色。 “嗯。” 苏长歌应了一声。 牵着鱼幼薇走进军营之中。 校场上,除了寥寥几人以外,大部分士卒都是无精打采的操练。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微微蹙眉。 但也没说什么。 跟皇都精锐不同,江南承平已久,没有战事,士卒粮饷也没多高,凡是入伍之人,大多都是家中没有田产,跑这找条活路。 毕竟若真想建功立业。 也不会在这操练,而是奔赴边疆了。 好男不当兵。 江南文风可比皇都还要深厚。 正想着,一个文绉绉的男人从军帐中走出,脸上堆满笑意。 “卑职庐江郡郡尉李屿。” “拜见楚国公。” 李屿对着苏长歌深深一拜。 郡尉在一郡之中,品级仅次于太守,主管军政,偶尔也可代摄民政之事。 虽是武职。 但大晋地方武备向来是以文御武。 “嗯。” 苏长歌点点头,而后直接问道:“李郡尉,郡内现有多少官兵?” “启禀楚国公。” “郡内大概有两万六千名官兵,” “去掉下方各县,郡府内约有一万五千名官兵,可供国公您随时差遣。” 李屿混迹官场几十年,一听这话就知道苏长歌是想调兵,立即出言对其示好,顺带试探这位上面来的国公想调兵干什么。 难不成哪里出现叛乱了? “好,事急从权。” “传本国公口令,立即召集郡府内的各级官兵,全部到军营外集合。” 苏长歌开口。 他虽然对江南官兵的战斗力不抱太大希望,但有总比没有好。 一万五千人正好轮替围住江坝还。 “卑职遵命。” 李屿先是抱拳行礼,而后再问道:“敢问国公,您调兵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镇守江坝,防止蛟龙作祟。” 苏长歌出声答道。 “原来如此。” 听到这话,李屿点了点头。 蛟龙一事他也知道。 现在整个江南的百姓都在争抢粮盐,粮盐的价格涨到之前三倍不止。 不过这对他而言倒是好事,盐商富贾赚了钱,每月的孝敬也会变多,至于百姓多么饥苦,那关他屁事,他只管军政。 随后,李屿派人去召集士卒。 自己则站在楚国公左右。 急楚国公之所急,虑楚国公之所虑,希望他能提携自己一把。 只不过接下来的时间苏长歌一言不发。 这让李屿感到可惜。 很快,士卒们集结在营地门口。 苏长歌一眼望去,排在前面的将士还算整齐,但到后面就歪歪斜斜。 这样的军队,几乎没有半点战斗力,不过他也没指望这群士卒上战场打仗,只是守住江坝,不让闲杂人员进去。 正想着。 一个仆役打扮的人走到李屿身边。 附在耳边小声说道。 “李郡尉,刚才楚国公在酒楼内公然索贿,掌掴抬手,吴王殿下和乡绅富商都很恼怒,江南各级官员联名上书弹劾,并附上万民血书,恳求陛下主持公道。” “若此时您和他走得近。” “将来乡绅富商,还有庐江郡的官员们,恐会难做啊。” 听到耳边的话,李屿瞥了眼苏长歌,眼神闪烁,似乎是在做抉择。 随后,踏步上前一脸正色道。 “楚国公,根据大晋律令,凡一万以上官兵调动,需要太守纸谕。” “您虽是宣抚使,但一万五千名官兵调动,干系重大,卑职不敢擅作主张,要不您还是跟黄太守商议之后再调兵。” 李屿开口。 在中枢空降国公和江南官绅之间。 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前者是马上要被吴王、江南官员,还有商贾豪绅联名弹劾的国公,自身难保。 后者是白花花的银子和女人。 这选择很难吗? 闻言,苏长歌微微蹙眉。 “本国公奉陛下诏书担任宣抚使,事急从权,何须太守谕令?” 他五感敏锐。 自然听得到仆役对李屿说的话。 而且也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连吴王和太守都牵扯进去,郡尉八成也不能豁免,但调兵势在必行,否则单靠自己怎么全天无间断挡住闲杂人等? “那也不成。” “本郡尉得为庐江郡百姓考虑。” “而且若是将来陛下怪罪,卑职也不好交差,所以还请国公按规矩办事。” 李屿一口咬定规矩。 “陛下降罪,本国公自会一力承担。” 苏长歌语气渐渐变冷。 自己要对付蛟龙,要保百姓平安,这个节骨眼谁挡着他,谁就是敌人。 “那也不成。” “国公你是世之圣贤,陛下宠臣,若东窗事发你自然无事,可卑职就惨了。” “所以还请国公莫要让卑职难做。” “实在不行,你去请示陛下,只要陛下降旨,卑职绝无二话。” 李屿阴阳怪气的说道。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 他也懒得装了。 得罪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江南官绅势力,也就看在国公的份上才好言好语。 若苏长歌是白身,他此刻就该喊人‘请’他滚出去,顺带把身边那个娇美娘留下,送去吴王府,以此博个好前程。 闻言,见对方依旧在推阻。 还用皇帝当幌子。 苏长歌懒得再跟对方赘言,目光冷冽。 “难做?” “难做那就不要做。” 话音刚落。 苏长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身边士卒佩刀,直接朝李屿挥去。 李屿本就是个文人,看到这一幕瞬间吓得肝胆俱丧,面色苍白,但还没等他躲避,喉咙间就多出一道骇人的疤痕。 下一刻。 滚烫的鲜血从脖颈流出。 李屿本能的捂住伤口,瞪大了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苏长歌。 他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此子杀伐居然如此果断。 但还没等他多看两眼。 过度失血就让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鲜血浸透衣物。 突如其来的变故,刹那间,官兵们惊骇无比,满脸惶恐之色,阵型陡然散乱起来,望向苏长歌,不知该不该上前报仇。 而李屿的亲信则是一脸惊慌失措。 “郡尉!” “李郡尉!” 几道声音接连响起。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身上突然绽放一道绚烂璀璨的金光。 “吾乃楚国公苏长歌,奉陛下之命担任江南宣抚使,庐江郡郡尉李屿,心怀不轨,公然违抗上令,现以被本国公就地诛杀。” “郡内官兵,此刻起由本国公接管!” 冷肃的声音响起。 官兵们看着那耀眼夺目的金光,脸上露出震撼之色。 他们虽然没读过书。 但也知道,会发光的肯定不一般。 而且苏长歌这个名字,他们也经常听人提起,知道是为国为民的圣贤。 如今圣贤虽然动手杀了自己的长官,但却得到上天垂眷,那不用想,肯定是自己长官该杀,否则怎么会出现异象呢? 一时之间。 刚才还惶恐慌乱的官兵。 渐渐镇定下来。 想到李屿平时克扣粮饷,鞭罚将士。 众人不禁唾弃的瞥了眼他的尸体,而后满脸敬重的看着苏长歌。 楚国公来了。 青天就有了,江南就太平了。 而看他们这样子。 苏长歌心中略微有些惊讶。 他知道异象能维护自己的合法性,但也不至于转变的这么快。 看样子,李屿平常对待士卒,应该没给什么好脸色,不过想想也是,依照大晋文人对武夫的鄙夷,能给好脸色才怪。 “蛟龙走水,危及江南。” “若是江坝被毁。” “你们的父母孩子,兄弟姐妹,还有亲人朋友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不仅要忍饥挨饿,颠沛流离,甚至可能为了换一口吃的而出卖身子,任他人肆意蹂躏,亦或者是易子而食,夫鬻其妻!” “这场灾祸。” “跟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必须慎之又慎!” “因此,惟恐有心怀叵测之人对江坝下手,即刻起封锁江坝周边。” “任何人不得出入!” “凡有胆敢私放人入内者,杀无赦!” “举报者赏银五十两!” “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直接拿下,交由本国公处置。” “核实之后,重赏白银五百两!” “若是发现有人抓良冒功,欺压周遭百姓,一律死罪!” 苏长歌开口,定下规矩。 官兵们听到这话。 少数几个想借机牟利的人面色一黯,只好打消那歪心思。 而大部分人此刻一脸严肃,他们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楚国公说的在理,一旦洪灾发生,自己的亲朋好友首当其冲。 “若此次安然度过。” “凡军中将士,不论品级,不论出身,一律赏银十两!” 苏长歌话音刚落。 鱼幼薇配合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箱黄金,刺眼的金光让人呼吸急促。 刹那间,在场将士顿时激动起来。 十两银子。 那就是一万文钱啊! 他们一个月的粮饷也才不过一两银子,去江坝站个岗就能有十两,这不香? 想到这。 将士们纷纷挺直了腰板,两眼放光。 “楚国公,吾等定不辱命!” “楚国公仁义!”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不以为意。 钱不是什么脏东西,光谈仁义那是耍流氓,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更别说。 花的还是公家的钱。 随即,苏长歌依靠真佛印记。 在将士中提拔数人,打压李屿原来的亲信派系,一拉一踩分化势力后。 一万五千名官兵浩浩荡荡的出发。 ....... 皇都,宫廷内。 看着本该在江南降服蛟龙的陆从俭,老皇帝和太子神色有些疑惑。 “陆尚书,发生何事?” 老皇帝开口。 他倒不担心蛟龙撞毁江坝,否则现在奏疏就该像雪花般飞来。 肯定是出了什么其他事。 “启禀陛下。” “就在不久前,老臣与楚国公劝服蛟龙时,本该功成,但突然冒出一群仙门修士,假借帮忙之名惹怒蛟龙,致使功败垂成。” “索性有仙门义士出手,这些修士才被拿下,如今已经送到刑部审问。” “但楚国公怀疑...” “整件事情,有人在幕后策划。” “而且极有可能是江南官员,勾结地方豪绅富商,想借洪灾牟取私利。” 陆从俭开口。 闻言,老皇帝和太子面色大变。 蛟龙危及千万百姓的安危,江南官绅在幕后策划? 他们怎么敢! 老皇帝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江南吏治腐败,他一直都知道,曾经也整治过,但并没有多大成效。 这次派苏长歌去江南,交给他的那封密函,也是想让他整治盐商,从他们手上拿几千万两银子过来,好充盈国库。 但没想到。 这群人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故意放纵蛟龙走水,置江南数千万百姓,置大晋江山社稷于危难当中! 禽兽尚且能养熟。 不噬其主,可以人而反不如乎! 这一刻,老皇帝心中像是有团火在烧,愤怒,无比愤怒,恨不得将涉及到这件事的人全部诛九族,不,诛十族!以惩其恶行! “知道有哪些人参与吗?” 老皇帝开口,语气森寒无比,充斥着暴虐的杀意。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此事老臣还在调查当中,尚且不知。” “但楚国公提议,先清查一年来囤积粮食,还有江南豪绅、官员、盐商名册,同时派厂卫搜集线索,一路追查下去。” “老臣以为此办法可行。” 陆从俭出声,没有去抢苏长歌功劳。 “嗯,那便依此行事。” “锦衣卫和东厂交给太子和你代掌,不管涉及到谁,一律追查到底!” “朕倒要瞧瞧。” “到底是哪些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老皇帝出言。 按理来说,厂卫是不可能交给外臣来管的,可此事关系重大。 而且陆从俭是个例外,虽然他门生众多,但从不结党,一生清廉正直,没有收受过贿赂和礼物,凡到任之处皆留下美名。 将厂卫暂时交给他来管。 老皇帝放心。 况且,所谓的代掌只是调查江南一事,曾经的卷宗他也无权查看。 至于太子...自己老了。 最近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有些担子总得交给后辈们来挑。 “儿臣遵旨。” “老臣遵旨。” 太子和陆从俭两人拱手行礼。 “对了。” “苏长歌他现在如何?” 良久,怒气渐消的老皇帝看向陆从俭,询问大晋吉祥物现状。 “楚国公带着他丈母娘,前往江坝镇守,等待朝廷援兵,同时防止幕后之人丧心病狂,铤而走险,对江坝动手脚。” 陆从俭如实说道。 “丈母娘?” 闻言,老皇帝和太子一脸懵逼。 但很快便想到倾心苏长歌的那个仙门修士,眼中顿时闪过几分明了之色。 “呵,此子倒是一家团聚。” 老皇帝淡淡一笑。 “但如今江南群狼环伺,又有蛟龙蛰伏,朕却不能把他扔在那不管。” “传朕旨意,请附近仙门修士出手,协助苏长歌镇守江坝,降服蛟龙,此事若成,朝廷必有重谢!江坝绝对不容有失!” 老皇帝开口。 既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搞事情。 作为大晋主宰。 他当然不能任凭苏长歌携妻带丈母娘,一个人在那孤军奋战。 “诺。” 太子重重点头。 ...... 江南,吴王府内。 吴王赵珞组织官员上奏后便赶了回来。 进到一个隐蔽的地下隧道中。 穿过狭长的甬道,来到一间宽敞的密室,里面堆满了金银财宝。 而在正中央,一个身穿黑袍,戴着斗笠的人盘腿坐在台上,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枯瘦干瘪的手,好似一层人皮包着骷髅。 “陶先生。” 赵珞一脸恭敬的喊着。 “苏长歌不识趣,不仅卷走了两万万两银子,而且还杀了庐江郡的郡尉。” “有意与我们江南官绅作对。” “本王已经组织官员联名上奏,豪绅万人血书,定要将此子逐出江南。” 声音回荡在密室当中,含有些许愤怨。 “嗯。” “此事老夫已经知道。” 老者点了点头,开口道:“苏长歌此子,与普通读书人不同。” “他处事善于变通,不拘于矩,杀伐果断,这样的人心思太重,运气又太好,而且肩负民望,清廉正直,不好对付。” “儒家,出了个人物。” 声音响起。 吴王赵珞脸色微变。 “陶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这次联名上奏可能伤不到苏长歌?” 他试探的问道。 “不知道,要看皇帝如何处置。” 陶先生语气平淡。 他又不是神仙,皇帝的心意他怎么能猜透,只是依照他所知的情报来看。 皇帝和太子对苏长歌很是信任,单凭江南官员上报和万民请愿,只能让其生出间隙,但想将苏长歌逐出江南没有可能。 但无所谓。 此子留或不留在江南对自己影响不大。 只是不能拉拢过来有些可惜。 这样的才华,若是能接替他的衣钵,他所憧憬的理念也就能实现。 而此时,赵珞听到陶先生的话。 眉头不由皱起,他还是第一次听这位先生说如此不确定的话。 但转念一想,官员联名加万民血书,以皇帝那一向求稳的心态来看,为防百姓哗变,起码会对有些苏长歌微词,君臣生出间隙。 甚至说不定立即召回皇都训斥一顿,同时加派另一位官员过来。 如此想着。 赵珞心情不由好了一些。 再次看向陶先生,出言问道。 “那蛟龙走水一事...” “放心,一切都在老夫谋划当中,一个儒生掀不起什么浪花。” 陶先生自信的说道。 此言一出。 吴王赵珞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只要江南被淹没。 他趁机宰了豪绅商贾这群存钱罐,便也可借此机会招揽人心,图谋天下。 大家都姓赵,同一个祖宗,凭什么皇位一直轮到你们那脉坐?我吴王一脉积攒上百年,钱粮无数,未尝不能当这天下共主! “先生可有什么要提点本王的?” 赵珞出言。 “没有,王爷一切照旧即可。” 陶先生语气平淡。 “嗯,那本王先告辞。” 赵珞开口应了一声,转身循着甬道走回去,心中比来时安稳了许多。 而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 陶先生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笑容。 这种蠢货。 也配觊觎天下共主的大位? 只要自己计划顺利,再过数年大晋分崩离析,天下大乱,草原入侵被击退。 他就能扶持新主建立一种新的秩序。 “拔一毛而立天下。” “不为也。” 陶先生从怀中掏出一张残页,看着上面内容,口中幽幽叹了一声。 这张纸上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却是他毕生追求的理念。 而为了实现这句话,他所想到的方法,就是建立一种人人都可以根据自己意愿,不会被武力强迫,来决定是否拔一毛的秩序。 为此,他必须推翻腐朽的大晋王朝。 至于过程中牺牲的百姓。 这些死伤在所难免,而且反正那些愚民活着也只是终日耕种,浑浑噩噩。 死了就死了。 只要他能取代儒家那一套理论。 证明天命在他们杨朱学派。 死再多人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藩王谋逆,变数?青蛟渡劫! 大晋王朝,皇都。 在得知蛟龙一事是有人幕后策划后。 老皇帝便立即令厂卫严查。 然而,还没过多久,一大堆来自江南的奏折,如雪花般朝他御案飞来。 无一例外,这些奏折全是弹劾苏长歌的,罪名大小不一,譬如公然索贿,擅杀朝廷官员,强辱民女,殴打百姓等等。 搅的整个江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要真按上面罪名来论。 古往今来。 除了谋朝篡位者以外,苏长歌在十恶不赦之人的排名上能保五进三。 早朝,承天殿内。 老皇帝在随侍的搀扶下才刚落座。 立即就有御史出列。 “陛下,臣有本启奏!” “楚国公苏长歌,有负圣恩,骄横跋扈,欺压江南富商乡绅,贪欲之心昭然若揭,以至于江南百姓终日惶惶,恐受其所害。” “甚至以万人联名血书来陈述冤屈!” “是故,臣恳请陛下,罢其爵,夺其职,交由大理寺严加审问。” 赵御史厉声说完。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布帛,上面歪歪斜斜全是百姓用血写下的名字。 作为理学门徒。 他早就看苏长歌这等奸佞之徒不爽,现在他犯了错,自然得往死里搞。 而他的声音,就像是冲锋号角一般。 下一刻。 御史们争相出列弹劾。 “楚国公初到江南,玷污妇女数十人,此等禽兽之行,不足以为人!” “江南士绅温敦仁义,却被其以权势威逼,若不贿赂于他,抄家灭门只在旦夕之间,望陛下严惩此等狂悖恶徒!” “万民血书,必有天大冤屈!” “望陛下替江南百姓做主!” “庐江郡郡尉李屿,在任期间兢兢业业,深的百姓和将士厚爱。” “却被楚国公在将士面前,以不遵上令就地格杀,按照律法,未经允许,杀害朝廷官员,当处以极刑,凌迟处死!” “苏长歌丧心病狂,惹得天怒人怨,恳请陛下诛杀此贼,安抚江南民心!”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御史们唾沫星子满天飞,一个个激动到面红耳赤,细数苏长歌种种恶行。 在他们的描绘下。 苏长歌俨然成了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大奸大恶之徒。 而听到这话,苏派的人顿时勃然大怒。 “你们放屁!这是诬陷!” “楚国公洁身自好,连子嗣都没有,岂会是玷污妇女之人?” “索贿更是无稽之谈!” “苏状元不缺银钱,要钱何用?岂会因此败坏自己的名声!” “这分明是江南官员蓄意诬陷诋毁!” 声音刚起。 就被御史们给回怼过去。 “洁身自好?” “道貌岸然的人多了。” “苏长歌之前不过是顾虑陛下,这才刻意收敛本性,装作谦谦君子罢了。” “一朝权势在手,便暴露禽兽本性。” “恨不得美色愈多愈好,钱财愈多愈好,贪得无厌,宛如饕鬄!” “万民血书在此!” “难道百姓会集体冤枉苏长歌吗!” 龙椅上,皇帝看着下方唾沫横飞的御史,面色淡漠,一言不发,因为陆从俭禀报的事情,他对江南官绅已经生出厌恶。 现在他们集体上奏弹劾。 不管说些什么。 在老皇帝的眼中都是故意诋毁苏长歌,想用这种手段除掉这枚眼中钉。 而越是这样。 他越不能让这**佞得逞。 只不过,郡尉之死确实是有些过了,其他罪他还能压得住,毕竟要取证。 可郡尉好歹是从四品官员,位高权重,结果被苏长歌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给杀了,说实话,哪怕是下毒,暗杀都行。 偏偏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终究还是太直了。 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优点呢。 若苏长歌真搞阴谋诡计那一套,自己也不会对他抱有如此信任。 正想着,丞相秦辅突然站出队列。 “陛下,臣以为,苏长歌品性高洁,应该不是会做出此等禽兽之行的人。” “但江南官员联名弹劾,万民上血书陈冤,必然事出有因,而且郡尉李屿被他就地诛杀,也是事实,朝廷若半点不追究。” “即便苏长歌无罪。” “也难免会让天下百姓、文武百官非议,以为朝廷故意纵容其恶行。” “如此一来。” “对陛下您难免心生微词。” “故而,臣提议不妨先召苏长歌入京,再派人到江南核实情况。” “若情况属实,念在他有功于社稷,褫夺其爵,罢黜其官职,贬为庶民,若情况不实,也可昭示天下,安抚民心。” 秦辅朗声说道。 之前他举荐苏长歌去江南。 想的是蛟龙一事解决后,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在江南官场惹出祸事。 但没有想到。 苏长歌比他预想的还要能闯祸。 这才过了几天? 就搅的江南上下怨声哀悼,而且还杀了个郡尉,闯下弥天大祸。 如此一来,他都不用亲自出手,只要看江南官员那边发挥,苏长歌不死也得脱层皮,毕竟泼脏水,捏造罪证,民怨沸腾,算是江南官员的老技艺了。 而此时,听到丞相的话。 老皇帝眉头微蹙。 他相信苏长歌杀郡尉必然事出有因,但秦辅说的话也有道理。 郡尉可是从四品。 说杀就杀。 连会审、定罪的过程都没有。 若朝廷不管不顾,其他官员难免会惹来非议,让百姓官员轻视律法。 但将苏长歌调回来肯定不可能,毕竟蛟龙还没解决,而且真如此做,只会让那些在背后策划此事的谋逆之徒更加肆无忌惮。 “苏长歌啊苏长歌。” “你真是给朕惹了个大麻烦。” 老皇帝心中长叹一声,随后扫视群臣,缓缓开口道。 “正如丞相所言。” “苏长歌杀郡尉必然事出有因。” “可他如今身负重担,贸然召回皇都,对江南数千万百姓不利。” “因此,劳烦卫国公走一遭,调查此事原委,还苏长歌一个清白,让天下百姓和官员知道,朝廷绝不会偏袒纵容任何一人。” 老皇帝刚说完。 “老臣遵旨!” 卫国公无缝衔接,拱手行礼答应此事。 浑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刹那间。 文武百官脸上露出怪异之色。 让卫国公过去调查? 这尼玛,谁不知道卫国公跟苏长歌关系好,两个孙辈都是他弟子! “陛下,不可啊!” 赵御史见状,立即出言阻止。 让卫国公过去调查。 他还怎么将苏长歌这奸佞送上刑场,亦或者逐出朝廷,禁制心学传播。 “怎么?你觉得老夫不够资格,还是会偏袒楚国公?” 卫国公回头。 一双虎目盯着赵御史。 “额这...” 感受到如泰山一般压迫感的赵御史,脸色陡然变白,支支吾吾起来。 也就在此时。 秦辅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国公自然够格。” “但是陛下,苏长歌罪名繁多,且杀官、索贿、虐民等均是大罪。” “他如今固然肩负重担。” “可也并非无人替代,以此为由,百姓官员恐不能认同。” “因此臣举荐太学院院长严直前往,严直身为大儒,奉公廉洁,一身正气,处事老练,又是朱圣门徒,必然能胜任此职。” 秦辅开口。 他知道陛下有意偏袒苏长歌。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趁江南民怨爆发之际,一举击垮苏长歌。 否则拖到江南民怨平息。 以把陛下的态度。 很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苏长歌屁事没有。 此时,百官见丞相带头冲锋。 纷纷出声附议。 “陛下,臣等以为秦相提议公允!” 霎时间,将近七成的官员出列,拱手行礼,请求将苏长歌押送回京。 看到这一幕,老皇帝脸色一沉。 目光看向带头的秦辅。 他知道,秦辅肯定知道自己想保下苏长歌,但即便如此,秦辅还是带头搅局。 违逆自己的意思办事。 但没办法,就如之前以天下安危逼迫和亲一样,秦辅这次是以百官来逼迫。 虽然很恼怒,恨不得废了这位丞相,但那样一来朝局就会失衡,而且丞相也不是说废就能废,必须要找好由头和时机。 可苏长歌。 又是万万不能召回皇都。 想到这里。 老皇帝一时有些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偏袒苏长歌,压下这件事。 正此时。 苏子由站了出来。 “陛下,舍弟昨日有封书信寄来。” “托臣转告陛下江南近状。” 苏子由出声,一脸的从容淡定,不急不缓的从袖中掏出书信。 见状,秦辅心中顿时感到几分不妙。 老皇帝则是眼前一亮。 他挺好奇苏长歌这段时间在江南做了什么,是不是查到了他们谋逆的证据,以至于那群官员士绅如此不遗余力的抹黑他。 “嗯,说吧。” “朕倒要听听江南发生了何事。” 老皇帝开口。 “诺。” 苏子由答应一声,视线从丞相,还有一众弹劾弟弟的官员身上扫过。 这封信他昨日就能拿出来,但他知道长歌选择寄给自己,而不是直接禀报陛下,就是想整治这群只会狺狺狂吠的官员。 随即,他出声念道。 “陛下圣躬安。” “学生奉命降服蛟龙,镇守江坝,夙兴夜寐,不敢辜负陛下所托。” “然,初到江南,庐江郡豪强王氏及太守黄穰便邀学生赴宴,席间,大小商贾劣绅阿谀奉承,以金银财物争相向学生行贿。” “学生身负圣恩,谨记陛下教诲,洁身守道,岂能与此等劣绅相互勾结?” “故而假意收下贿款后,再怒斥众人的卑劣行径!” 一瞬间, 老皇帝、太子和百官面色怪异。 啥? 收下贿赂后再怼人? 还有这操作? 难怪江南士绅不遗余力的抹黑诋毁你,他么的,干的事也忒不厚道了! 可就在此时。 苏子由的下一句话让众人瞬间愣住。 “贿赂礼单附上,约计两万万两白银...待学生返回皇都后一并交予朝廷。” 一刹那,殿内寂静无声。 就连空气都凝结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子由,心中无比震撼。 两万...万两! 卧槽!! 这特么比朝廷一年税收还要多! 那群乡绅商贾到底多有钱?刚到江南就拿出这么多钱贿赂苏长歌! 要知道,他们贪污一辈子。 攒下来的银钱可能也只有其中十一。 想到这。 众人不禁有些眼红起来。 若是早知如此,他们之前说什么也要抢过降服蛟龙一事! 我的两万万两啊! 偏偏落到苏长歌这愣头青头上! 全上交国家了! 这一刻,众人无比理解江南豪绅那颗受伤的心,给了两万万两银子还挨顿骂。 搁谁都要跟苏长歌不死不休。 只能说这逼活该! “快,将礼单拿给朕看看。” 老皇帝出声。 “是。” 说完,苏子由从袖中取出礼单,将其交由来取的公公。 “黄金八百万两,白银...” 接过礼单,老皇帝看着上面的内容,心中震撼无比,眼珠子都直了。 粗略估算一下,其上宝物都按最低价值来算,才两万万两白银,要是都按中间价值来算,总价何止两万万两白银。 而这些钱。 简直都快比得上国库两三年的收入。 想到这。 老皇帝心中先是一喜,而后更多是愤怒,无比愤怒! 这群江南盐商、豪强平日里上缴税款时,又是盐产量降低,销路不好,又是田地被淹,江南官员也以此为由上奏减免其税。 对此,他虽然知道有猫腻。 但也没去多管。 只是要求跟历年持平即可。 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富到随随便便就拿出两万万两,就这还好意思喊穷减税? 一时间,老皇帝眸中闪过杀意。 恨不得宰了这群官绅。 将他们的家产全拿来充盈国库,扩充军队,改善天下百姓的民生。 如此一来,还怕什么蛮夷王庭。 朕能把草原都给犁一遍! 然而,老皇帝虽然动了杀心,但皇权并非是无所顾忌的,杀人也要守规矩。 若是不教而诛,或者随便找个理由就屠戮商贾豪强,必然会招致非议,引发民怨,到时整个大晋也维持不了太久。 不过好在如今有个由头。 这群劣绅官员谋划蛟龙走水,想靠洪灾来牟取钱财,甚至是更大图谋。 正好杀一批来充实国库。 想到这。 老皇帝看向苏子由。 “苏长歌在信中还说了什么?” “舍弟还说...” 苏子由瞥了丞相一党,再说道:“吴王也参与其中,鼓动官绅诬告他。” “之所以杀郡尉李屿,乃是对方违抗上令,阻拦调兵镇守江坝,事急从权,他只能杀之,而事后自知莽撞,还望陛下宽宥。” “待江南之事解决后,他便会返京,向陛下亲自告罪,恭等圣裁!” 声音落下。 秦辅等人面色瞬间大变。 藩王? 江南那群官员、豪绅怎么没跟我们提这回事?这不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而此刻。 老皇帝神色也瞬间变得冷肃起来。 任何事情触及到藩王。 那都不是小事。 毕竟真要论起血脉来,对方也有继承大晋的资格,造反成本远低于其他人。 因此难保不会有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也就在此时。 赵御史的声音响起。 “陛下,苏长歌说吴王参与其中,组织官员上奏诬告,可有证据?” “李屿阻拦调兵可有证据?” “这些事只不过是苏长歌一面之词,岂能当真?难保他不会为了掩饰罪行而故意栽赃嫁祸,扭曲事实,攀咬吴...” 赵御史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老皇帝冷酷无情的给打断。 “够了!” 老皇帝冷冷的扫了眼赵御史。 诬告? 苏长歌连两万万两白银都肯拿出来上交朝廷,还有礼单为证。 你跟朕说这是诬告? 那你们收了贿赂怎么不把钱上交国家,诬告一波他人? 而且,他跟吴王素不相识。 诬告他图什么? 再联想到蛟龙走水的事。 霎时间,一个谋朝篡位的图谋就在他脑海中浮现。 江南大乱,蛮夷入侵,皇室暴毙,他吴王扛起大晋最后的大旗,用着江南士绅供养的钱粮,驱逐蛮夷,收复神州旧土。 好!实在太好了! 若不是苏长歌。 他可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只想着敲打盐商,拿几千万两白银充实国库。 全然没想过,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吴王。 暗地里居然包藏如此祸心! 当然,作为皇帝,他也不能用这么简单的理由,半点证据都不要就派人端了吴王,否则那样会让宗室、百姓寒心,觉得他肆意屠戮同宗兄弟,儒家那群读书人也会抗议。 想到这。 老皇帝不由轻轻一叹。 若是天下人皆能像苏长歌那样奉公守法,一心为天下,为百姓办事该有多好。 随即,他开口道。 “贿赂之事双方各有说法。” “但苏长歌将贿款全交于朝廷,可见其拳拳爱国之心,不似索贿之徒。” “而郡尉李屿,不听江南宣抚使苏长歌之令,阻拦调兵镇守江坝,置数千万百姓安危于不顾,苏长歌杀其虽有失妥当,但事急从权,李屿死有余辜,此事不再议论。” “至于欺压百姓、玷污妇女等罪名,疑点颇多,不足以为信。” “但恐为真。” “卫国公即刻赶赴江南调查。” 老皇帝出言。 他让卫国公过去当然不是调查苏长歌,而是去调查吴王。 让卫国公先拿下江南兵权,免得吴王狗急跳墙,直接起兵谋逆,顺带配合苏长歌,查明真相后,杀一批官绅充盈国库。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 朝堂上立即就有人跳出来唱反调。 “陛下。” “臣以为您太过偏袒苏长歌。” “双方皆有说辞,您却对苏长歌没有任何处置,只是简单派人调查而已。” “难道这万民上陈血书的冤屈,您一点都看不到吗!” 赵御史举起血书,高声呼喊道。 大有为民请命,陛下不降旨处置苏长歌,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霎时间。 老皇帝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 看着万民血书,只觉得无比刺眼,谁知道吴王有没有收揽民心! 看到这一幕。 秦辅自然不会蠢到去附议。 他能在丞相这个位子上坐那么长时间,靠的就是稳。 如今涉及藩王,陛下对苏长歌又格外宠信,现在虽然还不知道真相,但吴王威胁皇权,苏长歌即便真犯错也对皇权没影响。 这个时候,别说万民血书。 就算是百姓起义造反。 老皇帝也要派大军过去协助苏长歌镇压,顺带一不小心,失手杀死吴王。 这个时候,苏子由的声音响起。 “快来人。” “赵御史身体不适,突发癫疯,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扰乱圣听。” “速速带下去交由太医诊治!” 苏子由开口,有些话皇帝不能说出口,必须要臣子代劳,否则会很难看。 闻言,老皇帝的面色稍稍缓和。 还是苏家两兄弟好。 一个个都站在朕,站在江山社稷的角度着想,不像这些只为一己私利的官员。 随即,老皇帝摆了摆手。 “带下去吧。” 话一出口。 两名侍卫立即抬步上前。 捂住赵御史的嘴。 不理会他的挣扎反抗,在百官的注视下,将这个被疯病的人拖出大殿。 ...... 江南,吴王府邸。 在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后。 吴王赵珞面色阴沉如水。 他没想到,老皇帝对苏长歌竟然如此信任,甚至力排众议也要保下他。 不仅如此,苏长歌居然真的一分不少一分不多的把两万万白银,全都上交给国家,这人是有病吗?他就一点私心都没有? 但不管如何。 现如今,事情已经发生。 虽说老皇帝已经派卫国公到江南来,但至少还在怀疑阶段,没有动手。 只要江坝一被淹。 朝野大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赈灾、安抚百姓,抵御王庭南下侵略上面。 根本无暇顾及他一个江南的王爷。 而且到了那时,朝廷要抵御蛮夷必须要钱粮支撑,而他恰好有的是钱粮。 只不过,这笔钱他自然不会交给朝廷,而是留作己用,等蛮夷将北方彻底搞乱,屠灭皇室之后,再拿出来招兵买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一切都要建立在江南被淹的基础上。 正因如此。 心怀揣揣的他再次走进密室。 “陶先生。” 看着无数金银财宝中的那道枯瘦身影,赵珞恭敬的喊了一句。 “王爷要说的事,老夫已经知道。” 陶先生似是知道他要来,还没等他开口问,便说道:“勿要担心。” “大晋朝廷现如今内忧外患,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一把,便会掉落万丈深渊,覆灭在蛮夷之手。” “到时便是王爷施展雄才伟略,匡扶大晋天下的时候。” 陶先生出言。 说着编织了十数年的美梦。 赵珞听到这话,脸上不由露出喜意,甚至已经幻想着将来登基的威仪。 很快,从美梦中回过神来后。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陶先生,苏长歌现在率领围住江坝,要不要本王想办法,就像对景阳湖堤坝那样,派人偷偷做点手脚以防万一。” 此言一出。 陶先生摇了摇枯瘦的手。 “不必。” “王爷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做多错多,一动不如一静。” 陶先生出言。 “那万一蛟龙不敌朝廷....” 赵珞再次开口。 他怕的就是蛟龙被朝廷制服,江南没有被淹,那到时候他的美梦真的就成梦了。 “王爷,你这是不信任老夫?” 陶先生语气变冷。 “非也,先生您算无遗策,神通广大,本王岂会不信任您。” “只是您也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 “所以本王才...” 赵珞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却被陶先生给出言打断。 “罢了,不妨告诉王爷。” “蛟龙走水不过是明面上抛出去的饵,吸引朝廷注意力的手段。” “江坝是否被毁根本无关紧要。” 说到这,陶先生瞅了眼一脸惊愕的赵珞,继续道:“至于江南如何被淹,王爷您只要静等即可,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音落下。 赵珞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 虽然对他这种有事对自己藏着掖着的行为感到不满,但现在还要倚靠对方。 所以也就没再追问。 “既然如此,那本王恭候先生佳音。” 赵珞说完之后。 没有久留,转身走入深邃的甬道当中,决定这些天先蛰伏起来。 而陶先生则是缓缓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一枚金灿灿的铜钱,喃喃自语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不要出现变数。” ...... 与此同时,庐江郡。 苏长歌派人将江坝给团团围住以后。 每日都会带着鱼幼薇检查江坝,防止有人悄默默的对江坝动手脚。 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 别说动手脚,到现在为止,也只抓到七八个进来打探情况的探子。 江南官绅和吴王就像是消声觅迹了一样,没有半点动作,这让苏长歌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发现事情败露收手了。 不过仙门修士倒是来了不少。 虽说四品的一个没有,但五品的还是有不少,就是一个个都挺高冷的。 远没有钓鱼老道和丈母娘那么开朗。 当然,人家肯施以援手,千里迢迢跑过来帮忙阻挡蛟龙,已经算是一份恩情,苏长歌也不会贪得无厌奢求那么多。 一日,庐江郡罕见的放了晴。 江坝之上。 “长歌,你别太担心。” “有师父和众多仙门修士在,就算蛟龙过来,也不会有事的。” 看着整日想事情的苏长歌,自己的夫君自己心疼,鱼幼薇出言劝慰一句,想让他放松一下,尽人事之后听天命即可。 “嗯,我明白。” 闻言,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但他总觉得哪不对劲。 安静,太安静了。 对方敢派四品修士阻拦,可这两三日却半点动作都没有,这不是前后矛盾? 而除了放弃以外,就只剩下...有恃无恐。 江南一定会被洪水淹掉。 那么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捣毁江坝? 三品修士? 因果太大二品都未必能接住。 刚想到这里。 突然,一道惊呼声在大坝上响起。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苏长歌循声望去,只见厚重乌黑的积云从远处覆压而来。 在一阵暴雨连绵,电闪雷鸣当中,隐约可见蛟龙那庞大的影子,每次它被雷电劈中,吃痛之下就会甩动身躯,引得江水翻腾。 “蛟龙!蛟龙来了!” 看到这一幕,修士中有人大喊一声。 霎时间。 数道宝光拔地而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吾苏长歌,代以天人两道,敕封江河正神! 苏长歌站在江坝上眺望。 远处,伴随阵阵雷鸣声响起,厚重的黑云如墨汁般翻滚涌动。 本来还算清朗的天空,渐渐变得昏暗起来,江水也更加汹涌澎湃,江面上的水汽犹如一阵阵飓风卷动,激荡不安。 不多时,随着青蛟愈发接近江坝。 狂风暴雨倾泻而至。 一道道巨大的波浪朝这边涌来,所过之处,江水就像是被搅动的水缸一样。 “轰隆!!” “轰隆!!” 激荡的雷声响彻寰宇。 下一刻。 水桶大的闪电猛地击中蛟龙,一声似牛非牛的吼叫声如闷雷般响起。 庐江郡内的百姓此刻也发现了异样。 “发生什么事了?” “诶,天怎么突然就暗下去了?” “下暴雨了!快收衣服!” “大家伙快看,江坝方向,天上好像有一群仙人!” 看着天空,百姓们眼中满是好奇。 其中甚至有诸多不怕死的,穿上蓑衣就往江坝方向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而此时,守在江坝的将士看到如此壮观景象,眼中满是震撼,但很快,注意到来势汹汹的蛟龙后,心中便不由恐惧起来。 体型像座百丈高小山般的怪物。 真是人力所能战胜的吗? 一刹那,因为恐惧和空气中那股厚重压迫感,将士们紧张的手心满是汗水。 忽然,苏长歌那冷肃的声音响起。 “听我军令!” “所有将士皆退后五十里!” “拦住来此的百姓!” 此话一出,将士们顿时松了口长气。 还好没有让他们死守。 随即,他们略带感激的瞥了眼苏长歌,便开始组织撤离,并拦截来此的百姓。 “别看了别看了。” “耽误仙人老爷办事砍你们的头!” “没啥好看的,就是一条成了精的蛟龙而已,楚国公已经在处理了。” “小山般的蛟龙你们见过没?” “那眼珠子,比你家灯笼还要大数倍!” “我们不是怕,只是楚国公担心尔等安危,才派我们阻拦你们。” 一道道声音响起。 百姓们在官兵的劝说下,只能带着不甘的眼神被强行拖走。 而此时,天上的谢灵韵收好酒壶,面色平淡如水,静静望着远处青蛟,手执三尺青锋,衣袂飘飘,好似绝世剑仙临尘。 不过她没有急着与找青蛟干架。 而是在等。 等青蛟被天雷劈成重伤之后,再一鼓作气拿下青蛟,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很快,随着蛟龙越来越近。 被劈的次数越来越多。 谢灵韵稍稍抬剑,整个人如一柄锋芒毕露的仙剑,径直朝蛟龙冲去。 其他仙门修士看到剑仙前辈带头迎战,也跟着祭出法宝,霎时间,昏暗的天空下各色宝光闪烁,好似仙人混战一般。 而此刻,在天雷的摧残下。 青蛟遍体鳞伤,厚重的鳞甲脱落大半,墨色血液与江水混杂在一起。 “吼!!” 又是一道雷电劈在身上。 青蛟发出惨叫。 但仍竭力控制着身躯向前,并减少摆动幅度,不愿江浪席卷沿岸村庄。 走水入海,乃是蛟龙化龙必经之路,撞毁江坝更是大道之争,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中间的过程却在可控范围内。 青蛟虽然瞧不起人族。 可念在百年前的天地大儒曾放过自己一马,所以也不愿殃及两岸的百姓。 更何况。 它这趟走水未必能成功。 青蛟看向前方那道锐不可当的剑芒,大致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只不过,蛟龙走水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它现在不走,拖个几十上百年,等到精气神被磨灭,走水成龙的把握只会更小。 到时恐怕不用朝廷、剑仙出手,它自己就先死在雷劫之下。 也正是这样。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趁巅峰的时候拼一把。 成功了便可龙游入海。 失败了大不了身死道消。 随即,青蛟迎着剑光高吼一声,而后陡然加速,向着江坝冲过去。 一刹那,江面掀起数千丈之高的恐怖巨浪,铺天盖地,来势汹汹,半空中的五品修士满眼震撼,心中生出恐惧意味。 “青蛟,上天有好生之德。” “念你未铸大错,若是现在回头,贫道便放你一马,否则必戮之。” 此时,谢灵韵开口。 她知道青蛟是在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不愿徒添杀孽的她,还是劝了一句,希望它能回到景阳湖好好待着。 “剑仙,若是有人阻你成道。” “你会放弃吗?” 闻言,青蛟反问一句。 谢灵韵没有回答,因为设身处地,她也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 即便明知前方是条死路,可仍要尽力一搏,开拓出一条通往大道的前路来,不成功便成仁,死也要死在求道路上。 但此刻,她身后是江南千万百姓。 修的虽是忘情道,不滞于物,但人却是有情人,她想做,所以她在做。 为了这些生命她必须要阻止蛟龙。 随即,谢灵韵没有半分迟疑。 全力挥剑斩向青蛟。 霎时,恐怖的剑气扫荡寰宇,千丈巨浪和汹涌的江水被一剑直接从中间斩断。 而本就伤痕累累的青蛟,在触碰到剑气的一刹那,鳞甲崩碎,墨色血液迸溅而出,洒落大江,可它还是没有停下前进步伐。 并且,在同一时刻。 江面猛地升起数百道水柱。 汇聚成一条万丈水龙,长吼一声后朝谢灵韵的方向席卷而去。 一时间。 一人一蛟鏖战在一起。 搅得江水翻腾不休。 “这就是四品巅峰剑仙的实力吗?” “一剑断剑,摧枯拉朽!” “这条蛟龙的实力也不差,受了那么多道天雷后,还能挡住剑仙攻势。” 看到这一幕,其他五品修士目光中满是震撼。 根本不敢上前半步。 而此时,苏长歌这边也出现了情况。 只见一个全身被黑袍覆盖,只露出两只枯瘦手掌的老者突然出现在眼前。 “你是何人?” 苏长歌神色警惕的问道。 “别紧张。” “若不嫌弃,你可以称老夫陶先生。” 说完之后,陶先生转身看向鏖战的剑仙和蛟龙,自问自答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要谋划蛟龙走水,水淹江南?”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眸子陡然变冷。 虽然心中猜到,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大大方方的直接承认。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 “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可治矣。” “皇权、勋贵、世族等势力强大的组织,他们可以肆意抢占他人的家产,危及他人性命,此乃天下乱象之始也。” “而老夫想做的。” “便是建立一种新的秩序。” “让每个人的财产、性命都能得到保障,只为自己而活,人人不损一毫,不利天下,无需在乎外界他人的看法。”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眸中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陶先生的想法。 实在太超前。 而且...太过于理想。 财产和性命都得到保障倒是有可能实现,但后面那句几乎不可能。 倘若只是为自己而活,不损一毫,不利天下,那你为自己而活,别人也只为自己而活,两者若是产生矛盾冲突怎么办? 就譬如现在。 对方为了达成夙愿要水淹江南。 可百姓何其无辜? 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弱肉强食那一套,只不过寻了个借口来做掩饰罢了。 随即,苏长歌开口质问道。 “你说要保障每个人的性命和财产。” “那江南百姓们呢?” “且人人不利天下,你要建立这样的制度造福百姓,岂非违背了这句话的含义?” 声音响起。 陶先生却是阴恻恻的答道。 “楚国公,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为天下百姓,才如此做了?” “你们儒家窃据天命已久,以礼法仁义治世,上下尊卑,三纲五常,打着仁义的旗号,用道德逼迫他人违背自身意愿。” “老夫要做的,便是让我杨朱之学占据天命,大行于世!” “江南百姓不过一群愚夫俗子。” “浑浑噩噩一辈子也是死,倒不如以他们的死换老夫成道,也算是不枉此生!” 陶先生语气中满是轻蔑和得意。 “简直是笑话。” 闻言,苏长歌冷喝一声 “似你这等自私自利之人也配谈道?也妄想大行于世?” 听到这话,陶先生摇了摇头。 “本以为你能开创心学,心即是理,与老夫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想到还是被儒家那套仁义所限。” “吾杨朱之学,崇尚贵己、为我,万事以己为贵,所行之事皆为自己。” “一切事情的出发点,先从自身做考虑,不受一切外物影响,若世人皆如此,为生存而自私自利,人道必将昌盛!” “而且能不能大行于世,你一个六品正儒说了不算。” 陶先生语气满是轻蔑。 他亲自来这里来。 就是想挖苏长歌到自己学派,毕竟多一个道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但可惜对方也只是愚夫俗子罢了。 被虚假的仁义给限制住。 而听到对方这话,苏长歌顿感不妙。 “蛟龙已经被制住。” “你若是亲自出手损毁江坝,这份千万人性命的因果,你接不住。” 苏长歌出声试探。 他想知道, 对方究竟还有何谋划。 “你说的没错,老夫的确接不住。” 陶先生点了点头,而后戏谑的笑道:“老夫知道你想试探我,但没关系。” “你知道老夫为此布局了多久吗?一百三十二年零六个月五天!这段时间,老夫一直操纵人挪动地脉,就是为了等今日!” 说到这里。 他指着沿岸的一座大山开口道 “天龙吐雾,地龙翻身。” “蛟龙嬉,黄龙蜕!” “如今蛟龙走水引动天象,暴雨骤临,江河泛滥,山洪再砸断地脉....” 伴随他声音落下。 黑云之中。 一道水桶腰粗的闪电劈中山脉。 只见整座山体顷刻间坍塌,雨水混杂黄泥侵袭而下,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寰宇! 一刹那。 江水中鏖战的蛟龙和谢灵韵两人停手。 望向龙吟传来的方向。 裹挟泥石的山洪好似一条黄龙,势如破竹,直接冲断整条地脉。 霎时间,地脉剧烈震动,好似一条褐黄色的土龙仰天长啸,紧接着,地下发出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山林当中,鸟兽鱼虫惶恐不安。 像是预测到什么大恐怖的事,一个个拼了命的争相奔逃。 庐江郡,地面震动的一瞬间。 百姓们满脸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俺也没喝酒啊,屋子怎么摇摇晃晃?” “快跑!地龙翻身了!” “屋子快倒了!大家快跑啊!” 从开始的疑惑到后面随着大地震动的越来越厉害,一道道惶恐的声音响起。 普通百姓家里的房子本来就没多牢靠,有的甚至是泥土房、茅草房,在狂风暴雨和地震的摧残下,很快便开始倒塌。 一间...两间...三间... 不断有房屋倒塌。 街道上,惶恐逃窜的人群中有人一时不慎摔倒在泥水中。 但即便是满脸污水,狼狈不堪。 仍然爬起来继续奔逃。 其中,有人的父母、儿女、亲人朋友被倒塌的房屋掩埋。 发了疯似的拨开残骸,有人在废墟中相安无事,侥幸得救,但也有人被沉重大梁直接砸死,亲人发出惨痛的嚎叫声。 一些年龄比较小的孩子。 被父母抱在手里。 在狂风暴雨的洗礼下,一双双懵懂的眼睛看着这副乱象,听着大人的哀嚎声。 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股悲伤的情绪却是传递到了,一道道稚嫩的哭声响起,雨水和眼泪、鲜血混杂在一起。 这一刻。 整个庐江郡哀鸿遍野。 江水中,浑身血淋淋的青蛟看到眼前一幕,竖瞳中露出迷惘之色。 这些都是自己走水一手造成的? 然而,还没等它想明白。 伴随地面剧烈震动,江水开始泛滥,卷起数十丈的浪潮朝沿岸拍去。 见状,青蛟望着那群渺小的凡人。 不知为何,本能的施展御水神通操纵江水回流,阻止浪潮席卷沿岸百姓。 然而,在地震的恐怖伟力下。 它的伤口顿时崩裂开来,血液顺着身躯,江水瞬间被染成墨色。 见它如此,谢灵韵也知轻重,没有再继续动手,而是用法宝镇压翻滚的浪潮,替青蛟分担压力,免得它一个人承受不住。 但就在此时。 一道血雾突然出现在天空。 下一刻。 数百枚血影凝聚的长针朝着青蛟疾射而去,阻拦它继续统御水流。 谢灵韵没办法,只能提剑替它挡下。 霎时间,偌大的压力全落在青蛟身上,伤口崩裂带来的痛苦让它咆哮不止。 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怜悯那些蝼蚁? 不可能。 自己只不过是走水已然失败,不想让背后算计的人阴谋得逞罢了! 就如此,青蛟咬牙支撑着,虽然知道可能撑不了太久,但能撑多久便撑多久,生前一直在景阳湖蛰伏,死时总要豪迈点。 与此同时。 就在地龙翻身的一瞬间。 苏长歌便被身边的鱼幼薇给带上半空。 然而,低头向下望去。 看着那一个个在天灾下拼了命挣扎求生,痛哭哀嚎的百姓。 他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悲恸。 但随之而来的是怒火。 无穷无尽的滔天怒火! 目光望向陶先生,他从来没如此憎恨过一个人。 即便是公主和亲,大晋再不对,那也起码是为了保护百姓安宁,不让他们遭受战乱之苦,将他们当作一个个鲜活的人来对待。 可眼前这个叫陶先生的人。 漠视生命。 将百姓视为随意践踏的蝼蚁。 为了成道,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牺牲江南数千万百姓的生命。 这样自私自利的存在。 根本不配称为人。 甚至连禽兽牲畜都不如! 而就在此时,只见陶先生轻轻一叹。 “在天地自然面前,这群凡人何其渺小,何其可悲,犹如蝼蚁蜉蝣。” “不过这才刚开始,地龙翻身,撼天动地,再引动江流之水,到时整个江南都将沦为泽乡,大晋王朝覆灭亦自此而始!” 说到最后。 陶先生竟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整整一百三十二年! 他辛苦谋划,终于盼到了这一日,这让他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得意! 但此时。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笑声。 “只要有我在,江南就不会被淹没。” 苏长歌语气冰冷,目光更冷。 纵然此刻地龙翻身。 他也绝不会坐视江南被淹,坐视千万百姓被洪水给吞噬。 更不会让这种畜生的阴谋得逞! “就凭你?” “一个小小的六品儒生?” “即便你能引动天地异象又如何?” “一切已成事实,这浩瀚磅礴的天地伟力,岂是人力所能抗衡?” 陶先生嗤笑一声。 觉得此子多半是疯癫了。 别说六品儒生,就算是天地大儒,亦或者半圣来了都束手无策。 他难道还能逆天改命不成? 正想着。 一道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人力或许不能胜天,但未尽人力,安能言天命不可易!” 苏长歌开口。 而后从文宫中取出仁义之剑。 霎时间,天色变幻。 璀璨的光芒照耀四面八方,磅礴的浩然正气充盈整片天地。 令无数人侧目望来。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剑!好耀眼的一柄剑!” “如此磅礴的浩然正气,这人难不成是天地大儒,亦或者是半圣?!” 看到眼前景象,仙门修士一个个目瞪口呆,神情震撼,他们不敢相信,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苏长歌,居然藏了这么一手。 也就在此时。 一道厚重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地龙翻身,江南大震,百姓死伤无数,哀鸿遍野,疮痍满目。” “吾苏长歌,不忍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生死相隔,愿舍自身气运,求天道、人道伟力加诸己身,行敕封之事,救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此誓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大晋万千子民为证,绝不悔改!” 苏长歌的话说完。 刹那间。 漆黑如墨的乌云破开一个窟窿,一束金光照耀在他身上。 而他的声音。 也在此刻传遍整个大晋天下。 “苏状元!是苏状元!” “啊?江南竟然发生大震了吗?” “舍自身气运,救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苏状元之仁义千古罕见!” “古有亚圣舍生而取义,今有苏状元舍气运而求仁,两者皆有异曲同工之妙,苏状元虽未成圣贤,但已具圣人仁义之心!” “苏状元,无愧于当世之圣贤!” “望天道、人道之力加诸苏状元之身,不负其仁义之心。” 一道道声音在天下响起。 百姓们在议论过后。 心中都期盼苏长歌此誓能够应验,感动天地,解救江南百姓。 皇都,老皇帝听到声音,猛地就从龙椅上站起,一脸震撼的看向远方。 “江南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突然间就发生地震呢?” 老皇帝眉头紧蹙,心中不禁担忧起来,但他也知道眼下做什么都没用。 毕竟皇都和江南相距甚远,书信往来还可以靠仙门法术,可想派人过去再快也得半天,此刻只能寄希望于苏长歌。 舍自身大气运。 救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若是苏长歌此举功成。 那便是有大功于大晋江山社稷,扶大厦之将倾,他绝不会吝啬赏赐。 苏家府邸内,本来还在为在朝廷上挫败秦相一党而欣喜的苏子由,听到声音后脸色瞬间苍白,忧心忡忡的看着远方。 不只是他。 赵恒、慕子清、霍从文.... 一众太学院学子举目眺望江南方向,心弦紧绷,恨不得此刻在现场与夫子共进退。 太学院,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长相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先是有些惊愕,而后眸中忍不住露出浓浓赞叹之色。 “此子已然具备文圣之仁,亚圣之义,如此惊才绝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超过我与董圣,不过是时间积累问题罢了。” 年轻人开口,身份昭然若揭。 此时,一直守在身边服侍他的弟子陈北溪也不由点了点头。 “的确,阅遍典籍。” “算上先古时期诸子百家,苏长歌的仁义甚至可以比肩墨家那群人。” 陈北溪出言。 而提及墨家,朱圣微微蹙眉。 “这是我儒家的传人。” “更何况墨家也是我儒家分出去的,但道理偏向极端,不切实际罢了。” 朱圣开口说道。 他对墨家倒也谈不上讨厌, 毕竟到了他那一代,就已经没有多少真正的墨者存续于世。 但儒家对墨家的态度,就很复杂,算不上不死不休,但两边见面都会互相啐一口,然后骂几句走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对了,苏长歌若是回来。” “第一时间带过来。” “千万别被墨家那群人给拐过去,他们就喜欢大仁大义的苗子。” 朱圣出声说道。 陈北溪闻言点了点头,眸中含笑。 夫子这是怕了。 然而,就在他们交谈间。 一处田垄当中。 一个两手全是老茧,满脸粗糙的农夫看向江南,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前往。 而此时,庐江郡的江坝之上。 陶先生阴沉着脸。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整个人沐浴在金光当中的苏长歌。 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六品儒生,居然能引动天道和人道之力! 要知道。 即便圣人也无法轻易做到这件事。 只有在得到天意认可,又身负民心的情况下,才能像苏长歌这样。 同时承载天道之力和人道之力。 可他才六品啊! 凭他的精神和肉身,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能承载如此伟力! 也就在此时。 天空中。 苏长歌手执仁义之剑,整个人在沐浴光芒下,在昏暗的天色下尤为耀眼。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举手投足间都裹挟浩瀚伟力,随口吐出一言便是天宪,就像自己成了天道、人道的意志化身一般。 然而,爽归爽。 但却是用身上的大气运换的一次性体验卡,持续不了太久。 当然,苏长歌心中并不后悔。 气运乃身外之物。 江南的千万百姓却是一条条鲜活生命,他没办法坐视不理,看着他们死在眼前。 随即,苏长歌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承蒙天道、人道眷顾。” “今日吾苏长歌,代以天人两道,敕封景阳湖之青蛟,为江河正神。” “主掌大江及其一干旁系支域,司行云布雨、安顿江河之职,永受世人香火供奉,若日后其所行为善,造化功德无量。” “若其为恶,天人共诛!” 说到此处,苏长歌看向青蛟,言道:“你可愿接受敕封?” 伴随声音响起。 原本伤痕累累已经快挺不住的青蛟。 一双竖瞳好奇的盯着苏长歌。 它记得这个人,他的血很香,很香,那是一种浓郁到骨子里的香味。 自己当时还差点把他一口吞下。 就是不知道。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跟几百年前那个天地大儒一样,为数不多的好人。 如此想着。 青蛟没有多做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吾愿意接受敕封!” 青蛟刚开口。 霎时间,异象陡生。 厚重如墨的乌云被扫荡一空,炽烈的光芒笼罩这片天地。 一股浩瀚无匹的伟力骤然降临! 第一百二十六章:真龙降世!凝聚功德金轮!杨朱之道,全性保真! 耀眼夺目的光芒下。 众人看向青蛟。 纵然是有法力在身的仙门修士,此刻也只能看到它的背影。 而在浩瀚伟力降临的一刹那,狂风骤停,暴雨忽歇,就连地脉震动的频率也渐渐放缓,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瞬息之间。 青蛟身上的伤势恢复如初。 原本斑驳的血脉,像是遇到了一团炙热的火,不断精炼提纯。 头部,两个小肉包缓缓凸起,紧接着,两根小角破开肉包,在浩瀚无匹的伟力下疯狂生长,很快便长成了形似鹿角的存在。 身上的鳞甲也在发生变化。 原本波光粼粼,色泽光亮的青鳞,变得更加坚固,颜色也向偏暗的玄色转变。 紧接着是牛耳,鹰爪,兔眼... 青蛟的体型大小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形状却跟之前天差地别。 若说前面更偏向水虺,此刻它就是条完完整整的龙,举手投足散发莫大威压,光是屹立不动就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而感受到身体和血脉的变化。 青蛟喜不自胜,仰天长吟一声,千载修行只为化龙,如何能不欣喜。 “吼!” 只听一道极具威严的龙吟响起。 刹那间,龙吟起于江南,而后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四面八方。 东海深处。 一座绚烂耀眼的水晶宫殿内。 歌姬舞者摆手弄姿。 一群头上长着小角的男女端着酒杯,满脸喜意的欣赏舞姿。 突兀间,龙吟声传入他们耳中,血脉中的威压,吓得他们连手上的酒杯都拿不稳,一脸惊恐的朝大晋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 “难道我龙族有谁突破到二品吗?” “不对!即便是二品,也绝对没有这么强的血脉威压!” “真龙!是真龙血脉出世!” 主位上,一个身穿衮服的老者激动的站起来,眸中满是惊喜之色。 “哈哈哈...天佑我龙族!” “快!” “快派人去中土打听消息,那边出真龙了!务必把真龙带回来!” 伴随老者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刚才还沉浸在酒色中的众龙,立即化作本体,而后一条条形状颜色各异的龙从宫殿中游出。 皇都内。 听到龙吟的一刹那。 老皇帝松了口气,心神逐渐趋于安稳。 他知道,这代表苏长歌顺利敕封江河正神,并且从今以后,只要江神不作恶,江南将风调雨顺,再也不用受洪灾之苦。 “此子,真乃我大晋的福星也。” 老皇帝忍不住夸耀一句。 随后,他想到背后策划这件事的官绅、吴王,浑浊的眸子中瞬间充满杀意。 既然危机解除。 那自然该找这群人算账了。 太学院后山。 听到龙吟,朱圣发出一声惊叹。 “文圣得麒麟,苏长歌得真龙,儒道此世大兴,在此子之身也。” 声音响起。 陈北溪不由愣了一下,问道。 “夫子,即便苏长歌再惊才绝艳,跟文圣相比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我说的不是现在的他。” 朱圣摇了摇头,解释道:“礼记曰,天地有四灵,麟、凤、龟、龙。” “神龟负洛书而出,人族兴盛之始。” “凤鸣岐山,昭显圣王之德。” “文圣将生之夕,麒麟吐玉书于其家,身具天命,开辟儒道。” “苏长歌此番舍大气运敕封江河正神,不论是否巧合,能孕育出一条真龙来,足见其已得天命认可,之后立说成圣,不过是水到渠成,无非将来成就多高罢了。” 听着朱圣的解释 陈北溪脸上渐渐露出震撼之色。 他没想到。 一条真龙的含义居然如此大。 而且苏长歌若成为比肩文圣的儒家第六圣,那自家老师不还是垫底圣人? 这时,陈北溪忽然想到什么,出言问道:“夫子,之前苏长歌不就为国立言,引得国运金龙现世吗?您那时怎么没反应?” “不一样。” “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 “前者是自然规则、人道民心显化,可这一次却是真龙血脉。” 朱圣耐着性子解释。 而也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工夫。 整个天下都沸腾了。 那些隐匿起来的诸子百家传人,视线看向江南,有些蠢蠢欲动。 此时,江南。 龙吟响起的一刹那。 笼罩整片天地的光芒顷刻间消散。 朗朗晴空下。 一条长达数千丈的真龙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让人倍觉无比震撼。 要知道,自古以来,蛟龙走水皆是化作角龙,也就是长出两根长角,其它变化就全靠血脉,但最多也就长出一对牛耳来。 可现在。 青蛟直接一步到位。 从外观上看去,俨然和传说中的真龙没有任何差别。 也正是因此,引来了仙门修士的惊叹。 “兔眼、鹿角、牛耳、驼头、蜃腹、虎掌、蛇颈、鱼鳞、鹰爪...” “真龙!这条是真龙!” “不可思议,蛟龙杂类居然能一步登天,化作真龙!” “天道之伟力,岂是吾等可以揣摩。” “这条蛟龙倒是好造化,得楚国公代天人两道敕封为江河正神,有此等浩瀚伟力加持,一朝化作真龙倒也说得过去。” “这世间除了圣人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同时承载天命,汇聚民心。” “苏长歌,当为此世之圣。” 仙门修士看了眼真龙,又望向苏长歌,眸中难掩震撼之色。 要知道,随着岁月流逝。 真龙血脉越来越斑驳。 时至今日。 除了那些形而上,由自然规则和人道愿力显化的真龙以外。 再也没有纯粹的龙类。 如今出现一条,不怪乎众人如此吃惊。 但相较于苏长歌能代天人两道敕封正神来说,真龙又显得稍逊一筹。 毕竟天道玄妙不可捉摸,人道需要汇聚众生所愿,自古以来,能同时做到两点的除了圣人,就只剩下上古的圣王。 如燧人氏,尧,舜,禹等等。 换而言之。 苏长歌虽是以自身大气运换来的敕封资格,但也证明其确实得天命眷顾。 而就在众人正想着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青蛟,尔如今已是江河正神,又得天地造化,人道民心化为真龙。” “江南百姓受灾,尔自当竭力搭救。” 苏长歌开口。 他对青蛟一朝化为真龙也有些惊讶,但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平息灾厄。 此时,听到声音。 沉浸在激动兴奋中的青蛟被唤醒。 定睛看向苏长歌,目光比之前阴冷的竖瞳要柔和许多,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 “青蛟多谢苏先生敕封为江河正神。” “定不负先生之恩。” 说完之后。 青蛟对着苏长歌低头一拜。 紧接着。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条鳞片偏暗的黑龙从水下冲出,在万丈天穹盘旋。 霎时间,原本波涛汹涌的江水,瞬间风平浪静起来,地龙也不再翻滚,老老实实的盘踞地下,地面震动的频率开始减轻。 很快,地震平息。 只是灾难带来的苦痛却不会恢复如初。 受震最为严重的庐江郡。 大半房屋倒塌。 无数人的生命被掩埋在废墟当中,亦或者死在惶恐人群的踩踏下。 那些侥幸生还,从废墟中爬出,满身污秽的百姓,抬头望向放晴的天空,注意到那条盘旋着的黑龙,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吾等拜谢江河之神救命之恩!” “叩谢楚国公活命恩情!” “楚国公、龙神之恩,江南百姓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愿立庙谢恩!” 随着一道道声音在江南各地响起。 天空上,苏长歌身后渐渐凝聚出一轮绽放耀眼光芒的功德金轮。 在场众人望着那轮金光,眼珠子都直了,他们不是没见过有人给法宝注入功德,但功德直接凝聚成形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好浓郁的功德啊。” “苏长歌舍弃大气运救了江南数千万百姓,有救世之大德。” “自古以来,身具大功德者,万邪辟易,万法不侵,而且还能用来提升与天地的联系,有此功德在,苏长歌等同于大儒境界。” “你们就一点不惊讶吗?” “呵呵,他现在立地成圣贫道都信。” 一群仙门修士盯着那熠熠生辉的功德金轮,口中不停交谈着。 若是换做平常, 他们应该早就惊叹不已。 但这一日他们在苏长歌身上,见到太多震撼的东西,已经彻底麻木了。 而此时,苏长歌感受到身后的功德金轮一刹那,心中净土内那株十二品金莲散发阵阵玄妙气息,将功德缓缓吸到其中蕴养。 功德与气运不同。 功德本质上是天道或者人道,对于善行的嘉奖认可。 而气运则分为天地人三种。 天即是天命。 有的人出身便自带天命,而有的人通过后天言行也能得到天命加身。 地则是指地脉龙穴。 龙穴乃是一地灵气汇聚之所,祖先葬在此处,子孙可得一方龙脉气运庇护,而人是指人望,皇子为何登基后就具有大气运? 就是因为他身兼万民所望。 也正是这样。 苏长歌刚才虽然舍了大气运,但天命仍在,人望依旧,甚至比之前更盛。 换而言之。 除非他倒行逆施,丢了天命,又让丧失民心,否则只要再过两三年。 他身上的大气运便会恢复如此。 这一次敕封。 苏长歌完全是血赚不亏。 然而,此刻苏长歌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意。 他低头看向下方那群瘫倒在废墟中,放声嚎哭的江南百姓,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拯救,可他不是仙佛,救不了所有人。 只是,有些东西知道归知道。 但心头还是会感到沉重。 不过苏长歌并没有因此忘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诩为陶先生的人。 下一刻。 苏长歌看向陶先生,眸中满是怒意。 若不是他在筹谋此事,这些百姓现在应该坐在家中和亲人妻儿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而不是被掩埋在废墟下,生死两隔! 与此同时。 陶先生也同样看向苏长歌,目光完全被愤怒和怨恨占据。 一百三十二年的谋划! 就因为这个二十出头的六品儒生而成了一场空,他的成道之路也就此隔断。 他如何能不恨?! “苏长歌,你阻拦老夫成道,阻拦我杨朱学派兴盛!” “此仇不共戴天。” “总有一日必要让你血偿!” 陶先生率先开口,无比愤恨的喊道。 一时间,在场修士纷纷看向这个双手枯瘦的老者身上,眼中满是厌恶。 他们中有人虽然同样瞧不起凡人。 但也不会偏激到如此地步。 仙归仙,凡归凡,这是修行界约定成俗的规矩,可这人既是修士,又干涉人间,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他就不怕沾上因果?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因果。 什么道需要杀千万人? 这种成道的方法,简直闻所未闻,就算是当初魔道都没有如此凶戾。 正想着。 只见苏长歌缓缓开口。 “杨朱学派?就凭你这等泯灭人性之徒,也配提杨朱之学?”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 “不因外物而损己,亦不因外物而损害他人分毫,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此等道理,到了你口中却成了自私自利之学,似尔这般篡改先贤精义的险恶之人,只不过是打着杨朱的旗号祸害苍生罢了。” “若杨朱在世。” “定会亲自手刃你这不孝徒孙!” 苏长歌开口,目光冷冽。 既然对方一个劲的自诩是杨朱传人。 那对这种十恶不赦之人,他不仅仅要杀人讨还公道,而且还要诛心! 诛对方的道心!! 而此刻,听到苏长歌的这番话。 陶先生顿时愣住。 他原本以为苏长歌会像自己一样,说些泄愤的话,然后对自己动手。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谈起了杨朱之学,而且跟自己所学的不能说完全不一样,只能说根本就是朝着两个极端不同方向走。 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听到这两句话,陶先生瞬间感觉自己一直所缺的道理被补全。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两句话。 因为那样就证明他错了。 大错特错!! 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会就此崩塌,他的道心也会在顷刻间崩溃。 到了那时,他将修为暴跌,一辈子活在悔恨当中,不赎清所犯下的罪孽便无法得道,所以,即便是他死也不能承认苏长歌的话。 必须坚持自己的路才是对的! “你休想乱老夫道心!” “老夫乃是杨朱之学正统传人,岂会被你三言两语给蒙骗!” “什么全性保真,胡说八道!” 此刻,陶先生强压心中对道理的感悟,怒声骂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话刚说完。 突兀间,他怀中飞出一张残页,其上内容被渐渐补全。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不亏其身,遭急迫难,精通于天。” 此物,乃杨朱所留。 陶先生看到书页上的内容补全,先是一喜,之后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原本坚定的道心瞬间出现裂痕。 不得不说,这波来自祖师爷杨朱的背刺,让他难以接受。 道理出自苏长歌之口。 他还能嘴硬,坚定自己的话才是真的。 可现在祖师爷跑出来实锤。 他就算再怎么嘴硬,可只要心中信祖师爷,就一定会产生影响。 一时之间,他本来仙道四品的修为开始松动,枯瘦的手止不住颤抖,整个人怔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盯着书页上内容看。 见状,苏长歌知道诛心成功。 随即调用浩然正气。 想要趁此机会将陶先生留在原地,等谢灵韵或者黑龙过来杀了他。 为那些死去的江南百姓报仇雪恨。 但就在这时,不知陶先生用了什么手段,浩然正气之下。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身影愈发黯淡,直至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张承载杨朱道理的书页,他不能,也不敢带走。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眸中闪过骇人的杀意。 他知道。 这肯定是陶先生在来此之前就布下的手段,不论成败都方便逃掉。 这种人留在危险实在太大。 但好在对方现在的道心已经出了问题。 修为受损,就算是逃,也很难逃出江南六郡,必须要找个地方静养恢复。 不过,对方害死了如此多的百姓。 苏长歌就算是把江南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对方,为这些百姓讨个公道,而想找到对方,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与之勾结的官绅和吴王。 想到这里。 苏长歌抬目看向坍塌的房屋。 找人需要朝廷出力。 当务之急,还是组织人手救出那些受灾的百姓,以及解决灾民们的吃住问题。 正此时。 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长歌,此物承载上古先贤精义。” “你收下吧。” 鱼幼薇随手一挥,在众人眼红的目光下,将承载杨朱之学的书页拿了过来。 要知道,这种宝物可遇不可求,只要能参悟上面精义,便能得到其道承,到时无论是开宗立派,还是当散修都可以。 “你帮我放起来吧。” 苏长歌开口。 渐渐习惯拿她当人形储物袋使用。 “嗯。” 鱼幼薇点了点头。 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是一家人。 随即将杨朱书页给收入袖中后,便想劝慰苏长歌,让他不要背负那么多。 但就在此时。 一道庞大的黑影笼罩上空。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是刚才平定灾难的黑龙在头顶盘旋。 紧接着。 黑影陡然在天空消失。 地面上,一个身穿玄色流仙裙,冰肌玉骨,长相俏美,格外饱满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头上还长着两根晶莹剔透的小鹿角。 随后,女子快步小跑到苏长歌面前。 “青蛟,见过苏先生。” “化龙之恩,无以为报,唯有...” 青蛟拱手作揖感谢,一阵波涛汹涌,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鱼幼薇给打断。 “咳咳,以身相许就免了。” 鱼幼薇急忙阻拦。 此言一出,青蛟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而后转头看向苏长歌。 认真打量其样貌后,笑道:“先生若真要以身相许,青蛟愿卧榻相迎。” “并且,愿供先生任意驱使。” 伴随声音响起。 周围仙门修士一脸惊诧的看着她,模样挺高冷,但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鱼幼薇听到这话,更是脸都绿了。 “不必,尔能化龙皆是天道和人道垂眷,往后保佑大江两岸百姓风调雨顺。” “远要比以身相许报恩好多了。” 苏长歌开口,他并非不喜欢女色,但也不至于用下半身去思考。 更何况,此前他压根就不知道青蛟是母蛟,还有,谁知道龙是怎么繁衍的,他的缓缓先,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一切听先生的。” 青蛟笑了笑,没有再去提。 她最开始想说的。 唯有任凭苏长歌差遣驱使,但经鱼幼薇一提,她倒觉得以身相许也不错。 毕竟她的真龙之躯,乃是苏长歌敕封所得,身体算是他给的,那么现在嫁给他,成为他的人,一报还一报,合情合理。 更何况。 他身上真的好香。 那种血脉共鸣的亲近之感,让她不由自主的本能想去靠近他。 但倒也没到那种万分痴迷的程度。 随后,青蛟似乎记起什么。 “苏先生,青蛟如今已经化龙,再以蛟称有失妥当。” “先生敕封我为江河正神,又幸得化龙,对我无疑有再造之恩,因此还望先生不吝赐名,如此也算是善始善终。” 青蛟开口。 她乃是从一条水虺靠自己修上来。 没有父母传承,更无姓名。 她以前倒是无所谓。 只是现在成了江河正神,总得正式一点,否则丢的是苏先生的份。 “姓名...” 闻言,苏长歌打量了眼青蛟。 沉思一会后说道:“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清玄吧。” “玄色者,水也,而且古语有云,天玄而地黄,天色玄玄,乃月已落,日未出之色,又代表着破晓黎明即将来临。” “正好,你这一身鳞甲也是玄色。” “而清字则是心思澄净。” “同样泛指天空,而且与青字谐音。” “清玄又有清虚玄妙之意,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破开桎梏,参透玄妙。”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落下。 青蛟怔了一下。 她虽然活了上千年,但读过的书并不多,没想到玄色竟然有这么多喻义。 不过每种喻义都很美好的样子。 “清玄谢苏先生赐名。” 清玄看向苏长歌,眼中带有几分崇拜。 而就在这时,庐江郡内一大群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的受灾百姓跑了过来。 “龙神刚刚就是在这,去哪了?” “大家快看,楚国公在那!” “吾等庐江郡百姓,多谢楚国公救命之恩,请受吾等一拜!” 一时间,百姓们争相跪拜叩首。 第一百二十七章:以工代赈,世袭公候!墨家来人? 江坝旁。 上万名灾民跪地叩首谢恩。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并没有为此感到欣喜或满足,反而有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说实话,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的想法只是独善其身,尽量不惹麻烦,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好好过完这辈子。 但随着时间长了。 身上背负的民望越来越多, 他才渐渐懂了。 为什么那么多先贤要以兼济天下为己任,为什么将士们要血战沙场。 因为他们肩负着百姓的厚望,以及民族和国家的未来,他们要是不站出来,此后可能就再也没有人站出来做这事。 而儒家的道。 其思想内核就是担起对他人的责任。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仁义礼智信等等,这些无一不是责任。 毕竟天上仙人逍遥快活。 可地上的百姓总归是要活命,仙人不在乎百姓活的是好是坏,可有人在乎。 此时,苏长歌对着灾民们喊道。 “诸位庐江郡父老。” “自即日起。” “各地府衙、县衙门前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凡无家可归者皆可前来!” 伴随声音响起。 灾民们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 他们来此。 本来只是想向黑龙祈福,保佑他们渡过难关,不要再发生灾厄。 但黑龙没见着,反而见着了楚国公,当然这都没什么差别,毕竟没有楚国公敕封正神,可能他们现在还在地震中苟且挣扎。 而现在。 楚国公又开仓放粮救济。 这份大恩大德,他们怎么能不感激。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诸位父老,朝廷赈灾有个规矩,那就是不养闲人,更不养懒人。” “除五十岁以上老者,十二岁以下孩童外,其他人领取救济,需要听从官府调遣做工,即清理废墟、救助伤者、搬运物品等。” “身体残疾、受伤等特殊情况。” “可到府衙申请。” “无论是谁,只要做工才能得到救济。” “若是不做工,领不到救济,胆敢抢夺他人救济,亦或者冒名顶替等行径。” “一经发现,本国公决不轻饶!” 苏长歌语气凝肃。 当着众人的面立下规矩,采取以工代赈的方法来救济灾民。 灾难过后,百姓生活确实不易,但若直接给粮食,完全是治标不治本,有积蓄者倒无妨,没积蓄者吃完救济粮后还是贫苦。 不仅如此,现在正值盛夏季节。 即便是有田产的百姓,也要等到秋收之后才能自给自足。 而这段时间要是出现伤病。 急需银钱治病。 田地便很容易被豪绅兼并。 如此一来,立即就从有产者向无产者转变,待到后面只能沦为佃户。 那么问题来了。 官府赈灾救济是救一时贫瘠。 还是让百姓们学会自力更生,摆脱对官府救济的依赖? 苏长歌更倾向于后者。 而此时,百姓们听到需要做工领取救济粮,不少人脸色微变。 懒汉哪里都会有,而且这群人通常还喜欢拉帮结派,他们所想的自然是白嫖官府救济粮,顺带欺压其他灾民百姓。 但这种人终究是少数。 天灾之下。 对于很多憨厚老实,勤劳肯干的百姓来讲,只要有一条活路就够了。 不就是听官府的调遣做工吗? 他们平常也天天干活。 “楚国公仁义,吾等只要能活命就行,这一身子力气随官府调遣!” “多谢楚国公开仓放粮赈济吾等。” “还请楚国公放心,不就是做工,吾等一定好好干活。” 一道又一道声音接连响起。 看到活路和生机,百姓们满是泥污的脸上露出笑容。 而此时,天上的修士纷纷散去,他们本以为是过来降服蛟龙,结果半点力没出,全程看戏,这让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要赏赐。 毕竟就这个拉胯表现。 挺丢人的。 再加上和苏长歌也不熟,更不想掺和凡间事,留下来也无用。 谢灵韵则在此刻从空中落下。 “贤婿,蛟龙之事已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贫道便返回山中清修,幼薇便托付给你了。” 谢灵韵开口。 她来此是为了对付蛟龙。 现在蛟龙成了江河正神,江南危机解除,她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而鱼幼薇听到师父口中的托付二字,俏脸瞬间红霞乱飞,美眸不由自主的看向苏长歌,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师父。 “请前辈放心。” 苏长歌出声,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 但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男婚女嫁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何必小偷小摸,待到两人感情培养的差不多,若真的合适,的确可以把事情办了。 成家生子,繁衍后代。 在这点上即便是圣人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非要装作不为美色所动没意思。 而听到这番话。 鱼幼薇俏脸顿时艳若桃红。 整个人晕乎乎的,感觉天旋地转,情不自禁的握紧苏长歌的手。 谢灵韵看到徒弟的样子。 像是看到当初自己,心中替她高兴的同时,也稍稍一叹。 爱之深,痛之切,越是珍视宝贵的东西,待到失去时就越是悲痛难受,与天地相比,凡人这一生太短,留下的回忆太少。 但这些都只是后话罢了。 对个人而言。 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贤婿有此心,贫道便放心。” 说完之后,谢灵韵目光转向弟子。 “幼薇,别忘了八月十五之前回师门,参加仙门论道大会。” 修士之间的联系并不多,除非相邻的比较近,否则大家都是各过各的,但修士们也是要资源的,而打生打死又有失风范。 正因如此。 论道大会就成了各派分蛋糕的环节。 而且为了防止一家独大。 时间定为十年一次,且只允许五十岁以下的弟子参与。 否则一帮老家伙上台论道。 谁来做裁判?那没有裁判就只能靠拳头,到头来也就失去了本意。 所以,论道之时,各派都会让门下最优秀的几个弟子参与,能夺得魁首位列前茅自然再好不过,不能也稳住别掉下去。 “嗯,徒儿记得。” 鱼幼薇开口,郑重的点点头。 师门养育多年传授道法。 作为报答,她自然得为师门出一份力,毕竟师妹师侄们也要资源修行。 见状,谢灵韵也没再赘言,在众人目光下潇洒踏剑离去,苏长歌看了眼,等百年后解决完王朝事,自己大概也能如此潇洒。 到了那时。 就又是另一种活法。 ..... 皇都,承天殿内。 百官齐聚。 “诸位觉得这以工代赈之法如何?” 老皇帝让人将苏长歌的奏折当众读完后,出言询问朝廷百官。 江南危机消弭,算是解决了他一个心腹大患,不用再担心江南六郡数千万计的百姓被洪水淹没,大晋江山摇摇欲坠。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除了收拾吴王外。 当然就是图强变法,让大晋改头换面,真正的强大富足起来。 这以工代赈之法的奏折他昨日就看到。 不得不说。 苏长歌的确有治国之才,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相比于曾经用粮食直接赈灾,以工代赈虽然复杂,但却是治本之法,让灾民们自食其力来赚钱,不用担心将来生活没着落。 当然,前提得要朝廷富裕。 不过江南此次地震受灾的百姓只有几十万,影响也不是很大,自然没问题。 但就在这时。 百官当中有人站出来说道。 “陛下。” “臣以为楚国公此举有失妥当。” “灾民本就不易,还要强迫他们做工才能吃救济粮,未免太过严苛。” “君子当以仁义治国,体恤民力,爱惜百姓,故而臣觉得,楚国公应当遵从祖上法度,直接拨粮救济灾民,缓解灾情。” 一名御史开口,虽迟但到。 相较于其他官员。 御史们在治国上可能不行,但找茬弹劾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反正嘴巴一张,阿巴阿巴,又不用他们去一线救济灾民,只要盯着别人不符合圣贤仁义的地方,嘴炮一顿就可以了。 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百官中一些较为清贵的官员,如翰林院,或者礼部属官,也都跑出来附和。 “楚国公用心虽好,但终究是年轻。” “安抚灾民当用怀柔之政,如此不顾仁义,灾民们心中恐有怨言。” “恳请陛下降旨。” “驳回楚国公以工代赈之法。” 一道道声音响起。 他们中有的是只想和御史一样刷波名声,有的本身就是江南士绅出身。 朝廷搞以工代赈。 他们还怎么兼并百姓田地,怎么收留没有田产的佃户为己所用? 在他们看来,救济灾民无话可说,但在救的同时,为何不能让家族更富足一些,这样一来,朝廷省事,灾民省力,家族获利。 三全其美不好吗?。 搞什么以工代赈。 简直是违背祖宗之法,让他们士绅剥削都不好剥削了。 而见到如此多官员出来弹劾。 老皇帝眸子一沉。 他当然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跳出来。 有的是死读书,只知道仁义和祖宗之法,而忽略了现实条件。 有的则是侵犯到他们利益。 但这一次询问百官对以工代赈的看法,本来是他的一次试探。 相比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以工代赈触碰到的利益根本不算什么,可就这样,还是有那么多官员跳出来反对。 由此可见。 等到真正变法的时候。 所碰到的阻力,恐怕比这还要大的多,甚至全天下士绅谩骂反对都有可能。 想到这。 老皇帝眼中忽而闪过杀意。 变法他肯定是要变得。 现在不变,拖到将来士绅越来越强大,大晋就算想变法也没办法。 唯有现在他先重重的割一刀,等到将来太子登基继位,随便施下点仁政安抚,打一巴掌,给颗糖,这样大晋才能长治久安。 而这些刚才站出来的人。 之后都得找机会给扔到偏远地方去,能打压一批是一批。 随即,老皇帝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诸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 “但朕觉得,苏长歌这以工代赈之法颇为新奇,而且百姓也并无怨言。” “既如此,不妨先试用以观后效。” 老皇帝开口一锤定音。 站出来的官员听到陛下都已经发话,也就没再这种小事上多纠结。 江南士绅出身的官员虽然不满,但势单力薄,更不敢直接怼皇帝,于是也默默退回队伍,准备回去之后写信告知家族。 而商议完这件事。 老皇帝自然要给苏长歌化解危机的赏赐,以及治理江南政务的名分。 “此次苏长歌敕封江河正神。” “护佑一方水土,惠及大江两岸极其支流数万万名百姓。” “所立功劳之大,非言语所能尽述。” “故而,朕决定加封苏长歌为大晋世袭国公,与国同休,世代沐浴皇恩。” 老皇帝的话刚说完。 丞相一派的官员有人顿时坐不住了。 “陛下,之前江南百姓控告楚国公的罪名还未洗清,若是此时授封其为世袭国公,百姓们恐会对朝廷不明是非感到失望。。” “恳请陛下三思,待查明事情真相过后,再做定夺。” “陛下,莫要让江南百姓寒心啊!” “世袭国公兹事体大,还望陛下从长计议,待此事彻底了结后再做决定。” “自古以来,唯有上古帝王册封过正神,苏长歌一介臣子,竟敢代陛下册封,此乃僭越之罪,念在其为百姓,应当功过相抵。” 一道道声音在朝堂上响起。 刚开始只是想拖延,但到后面越离谱,甚至有人用僭越来离间君臣关系。 “够了!” 老皇帝一声怒喝打断他们的话。 这群人的小心思他当然知道。 无非是担心苏长歌的权势越来越大,然后反过来打压他们一派。 但变法在即,苏长歌是绝对主力,不管是为了赏赐他此次立下的功劳,还是为了变法,他都要加强苏长歌的权势。 至于说忌惮。 还没听过有那位圣人觊觎帝位。 而且主持变法改革。 势必会得罪庞大的官员和士绅,少了这群人支持能篡位才怪。 “朕心意已决。” “若尔等觉得救民千万,惠及江南万世之功,都不足以授封为世袭国公。” “现在就可以当着朕面脱下官袍!” 老皇帝愤怒的声音响起。 刚才还敢站出来的官员心中猛地一震。 他们没想到,陛下竟然对苏长歌宠信到这种地步,难道就没有半点猜忌吗? 僭越之事暂且不说,但二十岁的世袭国公,还身负民望,万一他以后搞点事情,陛下你就不怕大权旁落他人之手吗? 如此想着。 但在怒火上头的老皇帝面前。 官员们却不敢争议,只能低头喊道:“吾等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息怒。” 闻言,老皇帝摆摆手,没再理会他们。 继续颁布谕令。 “近日来,朕命锦衣卫调查江南之事,发现诸多官员与商贾豪强勾结害民。” “因此为整顿江南吏治,也是为更好行安抚赈灾之事,朕决定任命楚国公苏长歌为江南布政使,总司江南六郡政务。” 老皇帝声音落下。 这一次。 百官中没有人再站出来反对。 或者说不是不想反对。 而是看这架势,陛下摆明要重用重赏苏长歌,这时候跳出来纯属惹祸上身。 因此,就算一百个不愿意,可只要没触犯到自身利益,忍忍也就过去,再者,苏长歌立下不世之功,他们也不好反对。 江南出身的官员面色则难看的很。 这哪是整顿吏治。 根本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好不容易培养的人脉,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 也就在这时。 苏子由站出来朗声喊道。 “臣苏子由,代舍弟谢过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兴奋无比, 这可是世袭国公啊! 从今往后,我苏家子孙代代公候,与国同休,这可比当丞相还要珍贵。 “嗯。” 老皇帝轻轻颔首。 随后便准备退朝让人去写圣旨封赏。 同时事急从权。 让苏长歌先用那两万万两白银的赃款来赈灾,省掉中间官员贪污。 毕竟解运费用这笔账,换谁来了都算不明白,还不如就近调拨,反正苏长歌都能上交两万万两,还怕他贪污不成? 其次就是写信给卫国公。 询问下吴王和官绅勾结一事查的如何。 这一次,为了大晋江山社稷。 他要借此机会将这群人给连根拔起,把钱粮全拿回来充实国库! ....... 吴王府内。 赵珞整个人颓丧着脸坐在中堂。 地震刚起时他还很兴奋,觉得龙椅朝自己一步步靠近。 可谁曾想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如今江南虽有灾情,但比他预想中的数千万百姓苦苦挣扎要相差甚远,六郡加起来受灾的百姓,也不过才几十万而已。 灾难来了,但没完全来。 而且朝廷近来也在调查他的一举一动,对他有所怀疑。 这让赵珞很难受。 不仅梦没了。 还很有可能挨顿现实毒打。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王爷,暗中监视的锦衣卫走了。” “嗯知道了。” 闻言,赵珞点了点头。 然后从座位上起身,小心翼翼的走进地下密室,穿过甬道。 准备去找陶先生询问当前情况。 很快,来到密室。 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正中央,但周围的金银珠宝跟之前相比少了一大半。 “陶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是苏长歌...” 吴王赵珞看着陶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谁都知道他所指的是敕封一事。 “确实是他,正如王爷所想的那样。” 陶先生语气中满是恨意。 托苏长歌的福。 他不仅百年筹谋功亏一篑,道心也出现问题,修为直接暴跌。 从原来的仙道四品,一路跌落到现在的仙道七品,而且若是不想办法修复道心,他最多只能维持现在的境界不再跌落。 “可恶!早知道那时就该杀了他!” 赵珞同样是一脸恨色。 但已经过去的事再后悔也没用,他能来此的时间很短,必须问点要紧事。 “陶先生,朝廷现在已经怀疑本王。” “本王现在该怎么做?” 听到声音,陶先生眼神闪烁。 他现在修为暴跌。 根本无暇顾及吴王和其他人的生死。 不过按照当下的情况,吴王自然是什么不做,安心做个富家翁最好。 想到这里,陶先生出言说道:“吴王殿下莫要惊慌,地震关你吴王什么事,一切皆是自然天象,亦或者旁人所为。” “王爷现在要做的。” “就是趁此机会让商贾们涨价,并示意江南官员不配合苏长歌处理政务。” “尽可能的给朝廷添乱找麻烦。” “同时王爷再拿出钱粮来救济灾民,博取民望,不用太多,救济几千人就行。” “如此,只要王爷不露反心,朝廷也不能敢拿你怎么样。” “而等到将来蛮夷侵略大晋之时,王爷在露出獠牙,携民心割据江南六郡,以大江为天堑,到时朝廷也奈何不了你。” 陶先生开口。 经验老道的他继续编织梦想。 而伴随声音响起。 本来还有些惶恐不安的赵珞,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确实,自己可是世袭王爷。 就算朝廷有所怀疑,但顾忌舆论和宗室,不可能轻易对自己动手。 而且现在将朝廷的政务搞乱,他们也就无暇在顾及自己,等到蛮夷那边南下入侵,自己未尝不能雄踞江南,等待时机! 想到这。 赵珞脸上不禁露出兴奋之色。 “多谢陶先生指教。” “不必客气。” 陶先生戏谑的看着赵珞,等着看他的取死之道,同时准备好转移地方。 吴王被盯上,朝廷迟早会查到这里来,继续留在这唯有死路一条,还好自己有多个地方藏着,苏长歌不可能找得着自己! “先生,那本王先行告辞。” 赵珞出言说道。 “好,不过王爷以后尽量少来此处,以免被朝廷的人盯上。” 陶先生开口。 “嗯,本王明白。” 赵珞点头答应一声,以为对方是替自己着想,随后转身离开密室。 看着背影,陶先生露出轻蔑的笑意。 他就等赵珞用命把水搅浑,给苏长歌添麻烦,到时他便可借机隐匿起来。 抹除一切有关线索。 ...... 庐江郡,府衙内。 苏长歌在接到江南布政使一职后。 就开始主持起各郡政务,还有统筹以工代赈的各项事宜。 这几日,在政务上,他一上任就将庐江郡太守黄穰,还有一众消极怠政的官员全部撤职查办,送进大牢里面关押审问。 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四十人的样子。 但没关系。 大晋的读书人很多,举人也不少。 想做官的自然不在少数。 苏长歌已经向皇帝上奏申请,将太学院学子,还有各地举人、官员调过来补充。 对此,本就想给江南官场换血的老皇帝,当然是全力支持,而主管大晋吏治的又是亲兄长,在选人时也都是往好苗子选。 而且全部都是加急送过来。 也正是这样。 在上面的帮扶之下。 苏长歌的政务工作开展的十分顺利,至少不需要担心无人可用。 但以工代赈上却遇到了一些问题。 随着废墟被清理出来,临时房屋开始搭建,岗位在开始不断变少。 虽然现在还够用,很多工作都可以交给灾民,但想撑到秋收却很难,而且还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个人生产力太低。 简而言之。 灾民们无法创造太多的收益。 甚至持平都很难。 当然,这不是以工代赈的问题,而是农耕社会生产力层面的问题。 纵然苏长歌可以让他们去学冶炼打铁,亦或者其他技术,但谁来教,这个岗位需不需要那么多人,又成了一个问题。 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就需要创造出能带来收益的岗位,而且最好是形成一条完整产业链。 为此,苏长歌已经在各郡张贴告示。 招揽各行业能工巧匠。 他准备趁着这次以工代赈的机会,尝试下能否推动手工制造业和工业的发展。 若是能的话,那些无田可耕的百姓,也算是有个好去处,不用再为温饱而担心,更不用沦为寄人篱下的佃户仆役。 然而。 就在告示张贴出去后不到一天。 苏长歌坐在府衙内。 只见一名小吏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 “国公,外面来了群身穿短褐,草鞋的工匠,说是想要见您一面。” 声音响起。 苏长歌稍稍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过来应聘。 而且还是一大群。 要知道他招的可是能工巧匠,放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稀罕物。 若这群人不是想浑水摸鱼过来骗他。 而是真有本事。 那他们的来头恐怕不简单。 难道是墨家? 可能是因为最近接触到杨朱学派。 苏长歌开始下意识的往诸子百家的方向去想。 第一百二十八章:兼相爱,交相利!天工开物!江南粮价暴涨! 庐江郡,府衙外。 临时搭建好的大棚内。 一袋袋大米堆积成小山状,旁边还有一串串金澄澄的铜钱。 那些做完工的灾民排成长队领取钱粮,鱼幼薇和黑龙清玄两人站在边上协助派发,顺带统筹官府衙役和灾民干活。 这并非苏长歌剥削压榨她们。 而是她们自己觉得平日里太闲,于是主动揽过这桩差事,想替他分担压力。 对此,既然两人有心。 苏长歌自然不会反对。 毕竟鱼幼薇是仙门高徒,清玄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好歹是千年大妖,只是简单的统筹钱粮,对她们而言不算难事。 这时,清玄的声音突然响起。 “妹妹,你快看。” “那边的那群人有些奇怪。” 棚内,黑龙清玄指着府衙门口聚在一起,一身短褐草鞋打扮的人说道。 她现在是妖类三品修为,一眼就看出这群人都是武夫,而且境界还不低,最差也是六品,为首的那个更是到了四品。 但他们的穿着实在太朴素了。 短褐,草鞋。 跟普通庄稼汉一般无二。 按理来说,武夫就算被读书人鄙夷,可修为摆在那,怎么也比普通人好太多。 “奇怪?” 鱼幼薇顺着清玄的手指方向望去。 只看到一群缄默不语,不苟言笑,手中拿着米饼咀嚼的中年大汉。 而就在这时。 对方也朝她们两人投来目光。 为首的老者视线猛地停留在清玄身上,脸上先是一惊,而后露出几分喜色。 “看到没。” “那个穿玄色衣服的就是真龙。” 声音响起。 老者身边的人纷纷转目看来。 “龙女竟亲自赈灾,体恤百姓,看样子是条好龙,难怪被敕封为正神。” “就是不知道苏长歌怎么样?” “希望别是儒家那群只知空谈仁义礼乐,不肯脚踏实地干实事的人。” “欲知其人,先观其行,再听其言,苏长歌能想出以工代赈,让灾民们自食其力的法子,足见他应该不是夸夸而谈的儒生。” “就是不知道出发点为何。” “若是为一己利欲,将灾民当作养望工具,虽是一时之善,但将来却未可知。” 中年大汉们一边交谈,一边津津有味的咬着干硬大饼。 看起来跟普通庄稼汉闲聊并无差别。 但从言语中能够听出。 他们对儒家弟子似乎非常不屑。 “哼,这群人居然非议先生。” 听到他们谈论苏长歌,清玄微微蹙眉,想出手教训这几人。 但却被鱼幼薇给拦了下来。 “姐姐,我看他们也没说长歌什么坏话,只是普通闲谈罢了。” 鱼幼薇出言,她虽然也不喜这群人对长歌评头论足,但对方也没说什么太过火的话,为这点小事动手,到时善后还得麻烦长歌。 当然,她也能理解清玄的感受。 作为妖类出身。 清玄对于人族的好坏善恶、礼法规矩并不了解,做事大多任凭心意。 觉得长歌好。 那便容不得他人的一句非议。 “好,那就先听妹妹的。” “但若是他们等下敢再对先生出言不敬,我一定,我一定...” “让他们没好果子吃。” 清玄开口,却一时想不到说什么狠话合适,只能找了句自认为很凶的狠话。 而就在她话刚说完。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府衙内走出。 “先生。” “长歌。” 看到来者,两人眼前一亮。 但却没丢下手头之事。 而是远远望着。 另一边,啃着大饼的中年汉子看到如此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走出。 猜到是苏长歌,于是纷纷住口,并将没啃完的饼放入行囊当中,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苏长歌,眸中满是好奇之色。 “老朽孟胜,见过楚国公。” 随后,为首的老者带着众人拱手行礼。 “老人家不必多礼。” 苏长歌见状伸手将孟胜扶起。 目光打量眼前这群人。 一个个看上去虽然其貌不扬,短褐草鞋,但身上气血却无比旺盛。 尤其是为首的老者,在他身上,苏长歌感受到不亚于卫国公的磅礴气血,甚至更为雄浑厚重,起码是四品武夫。 也正是这样。 苏长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前这群人,十有八九就是销声匿迹许久的墨家弟子。 墨家。 不同于庙堂上高谈阔论的儒生,严刑峻法的君王胥吏,飘然世外的修士。 墨家弟子生活简朴,以裘褐为衣,以草鞋为服,为了践行心中的义理,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而或许是因为前世的缘故。 苏长歌对墨家理念抱有不少好感。 因为这群人是真的心系百姓,又肯脚踏实地的为百姓做实事。 但就是不知道。 这个世界的墨家与前世有无差别。 但千万别像杨朱学派那样,精义残缺导致出现陶先生那类自私自利的人, 心想着。 孟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国公,老夫此次看到官府告示前来,有几问想向您请教。” “老丈但说无妨。” 苏长歌开口,语气沉稳有度。 他知道墨家弟子是想考验自己,但没关系,人家有技术有本事,挑老板很正常。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群墨者的本事如何,自己前世的墨者可是一手科技树,想来这个世界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楚国公,老朽所问其一。” “您为何施行以工代赈之法?按照惯例,直接发粮赈灾不是更省事吗?” 孟胜说话间,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肃。 他对以工代赈之法颇为赞赏。 墨子云,赖其力者得其生,不赖其力者不得其生。 凡是天下百姓,只要有劳动的能力,不是体有残疾,或者年龄老幼,那就应该靠付出劳动来生存,否则就不能叫做活着。 以工代赈。 让灾民们付出劳动得到生存所需。 在孟胜看来天经地义。 而他有此问。 乃是想知道苏长歌的初心是什么,为民、为己,还是为了江山社稷。 三者直接决定了他的去留。 “老丈。” “吾曾听人言,授百姓以鱼,不如授百姓以渔。” 苏长歌对孟胜的问题倒是没去想太多,但凭本心说道:“以工代赈,让百姓自食其力只是最初想法,吾想的是借此机会。” “让百姓掌握一门足够生存的技艺。” “譬如编制渔网、冶炼打铁、养殖牲畜、制造器械用具等等。” “这样即便没有官府赈灾。” “百姓依旧能靠自己学到的技艺,付出辛勤劳动,使生活变得更好。” 苏长歌没说发展手工制造业和工业的事情,因为现在提这个没什么意义,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最终成效。 而孟胜听到这番话回答。 眼前瞬间一亮。 好一个授百姓以鱼,不如不如授百姓以渔,此子当真仁义宽宏。 以百姓们的生活变好为初衷。 这点恰好与他们墨家的理念不谋而合,可以称得上是同道中人。 难怪此子能代天人两道敕封,光是心怀百姓这一点,就甩掉一大批空有其表的儒生,就是不知道他对墨家是什么看法。 想到这里。 孟胜提出自己的第二问。 “老朽所问其二。” “楚国公觉得,如何才能使天下永远安定和平,百姓不再受饥寒战乱之苦?”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眸中露出感叹之色。 墨家还是墨家。 一开口就是大谈天下百姓。 但跟寻常儒生流于表面的宣扬仁义不同,他们是真的为此付出实践。 苏长歌甚至觉得,这时他只要喊一句兼相爱,交相利,百姓不分亲疏互爱互助,每个人不为己利,都为天下大利做考虑。 再喊出一句。 共享一切生产资料,构建和谐... 何止是将这群墨者给留下。 他甚至能直接进到墨家内部高层,胆子大一点,当墨家钜子也无不可。 但墨家那套兼相爱,交相利。 真的能够实现吗? 苏长歌对此持怀疑的态度,觉得这太过理想化,有些不切实际。 远近亲疏是人之常情,人跟人之间永远不可能完全相互理解,兼相爱在他那个人人都温饱不愁的世界都可以说遥遥无期。 心念至此。 苏长歌不由摇了摇头。 “老丈,天下不可能永远安定和平。” “正如百姓们很难做到不分彼此的爱待众生,而即便有一群人能够做到。” “但终究太少,大部分都心存私心。” 苏长歌直言不讳的说道。 听到声音,孟胜等一众墨家弟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此问有那么多的答案。 对方偏偏只拿兼相爱不可能实现举例,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墨者的身份。 而且还表明自己不认同墨家兼相爱、交相利的态度,这就让众人很难受,本以为能将苏长歌这个天命所归之人拉到墨家。 如此一来。 墨家理念也有机会流行天下。 但可惜的是,苏长歌终究是一介儒生,无法理解墨义的伟大之处。 想到这。 孟胜看向苏长歌朗声说道。 “楚国公,事在人为,不付诸行动如何知道实现不了兼相爱,交相利?” “或许我们这一代做不到,但一代不到就两代、三代,老夫相信,总有一天在我们墨者的努力下,人人能够相互理解!” 声音锵锵有力。 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老头你凶我家先生干嘛!” 一直望着这边的清玄见状,瞬间出现在苏长歌身边,眼睛恶狠狠瞪着孟胜。 她虽然不懂什么叫兼相爱,交相利。 但凶她家先生就是不行。 而此时,鱼幼薇交待完事情也走了过来,坚定的站着苏长歌这边。 墨家的精义她同样不知道,但她觉得苏长歌说得有理,两个相爱的人尚且不能完全理解彼此,更何况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这...” “老朽没有凶你家先生。” 孟胜看着清玄那‘恶狠狠’的眼神,又见百姓投来不善的目光。 老脸不由一红,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只是辩驳,辩驳你懂吗?就是两个人相互辩论道理,不是吵架,更不是凶他。” 清玄蹙了下眉头,听不太懂的样子。 “我不管什么辩驳不辩驳。” “反正对我家先生态度要放尊重点,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 说话间。 清玄昂起头,扬了扬粉拳。 而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老丈说的是,或许您的理念终有一天会实现,或许真的是晚辈错了。” 苏长歌面露淡笑的说道。 霎时间,在场众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和孟胜两人。 他们皆不敢相信,被誉为当世圣贤的苏长歌,居然会像一个短褐草鞋,看起来连字都不认识的老头承认自己或许错了。 而不只是他们。 就连孟胜自己都是一脸惊讶。 他刚才之言。 其实说到底并无什么说服力,苏长歌完全可以说这是他们墨者一厢情愿。 但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去争辩,而是用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错了,也就是不确定,但这便是承认墨家理念可能实现。 换而言之。 苏长歌这算是认可了墨家? 正想着。 声音再度响起。 “晚辈相信,墨家之道,将来必定大行于天下,造福世间百姓。” “或许这个将来会很长很长,甚至需要百世千世乃至万世,但只要墨者代表的是贫苦百姓,那它终有一天会实现。” 这一刻,苏长歌无比认真。 他之所以会认错。 倒不是真的认可了兼相爱会实现。 而是他从孟胜,从墨家身上,看到了前世那群伟人们的几分影子。 他们在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但他们依旧为了理想而付诸行动,最终怀揣星星之火,点亮了漫漫五千年的长夜。 他们的存在。 就像是一种精神标志。 让人们知道。 有那么一批追梦的理想主义者,为了实现远大理想而奋斗终生。 所以苏长歌相信墨者终会大行其道,或者他们将来不叫墨者,但不管叫什么,无法改变的是他们永远站在无产庶民这边。 至于兼相爱,交相利。 追梦的道路并非一蹴而就。 可是纵然遥遥无期。 但只要在追逐的路上,脚踏实地的改善民生,让百姓过的更好就够了。 而此时,伴随苏长歌这句话响起。 孟胜的身躯不由一颤。 他这一生。 曾被无数人嘲笑讥讽,甚至偶尔还要隐姓埋名,防止被人追杀。 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无比认真的告诉他,墨家之道将来能够大行于天下,造福众生,墨子理念亦会被无数人认可。 而且这个人还是儒家此世之圣。 想到这。 孟胜死死盯着苏长歌的眼睛,想确认他是不是为了招揽自己而说谎欺骗。 良久过后。 孟胜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虽是在笑,但一行老泪却是止不住的在眼角打转。 累。 他这一生过的太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墨家弟子从不怕干活,只怕干的活还不够多。 而是心太累,除了墨家弟子以外,举世无一人能理解他坚持一生的墨规,更无一人能理解他堂堂四品武夫,为什么要整日忙碌在‘无用之事’上面。 只要他想。 金银珠宝美色皆可自取。 但相比于理念而言。 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甚至比不上受他帮助的老农的一句感谢。 而苏长歌的这番话。 无疑给了他更多继续坚持的动力。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认同。 这代表儒家圣贤,也承认他墨家之道将来必定大行于世! 正此时。 一道喊叫声突然响起。 “喂,你们知道这老头笑啥吗?” 清玄颇为直爽的开口,询问跟在孟胜身后的那批中年大汉。 “清玄。” 苏长歌出言喊了一句。 接触到目光。 明明活了上千年的清玄,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眼神左右躲避大人视线。 “龙女性子直,老夫无碍。” 孟胜此时摆了摆手。 然后看向苏长歌,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拱手深躬行礼。 “老朽孟胜。” “代墨家谢过楚国公之言。” 看到这一幕,他身后的墨家弟子没有半点犹豫,同样朝苏长歌深躬行礼。 苏长歌见状没有说话。 只是同样回礼。 而他们这举动在旁人眼中,多少就显得有些奇怪,不明所以。 但不得不说,双方互相深躬行礼的样子,竟让人有种格外赏心悦目的感觉,就像是两位君子,互相尊重彼此的为人和理念。 很快,苏长歌和孟胜等人起身。 “老丈,还请您居于江南。” “传授此地百姓墨家的技巧工艺,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改善生活。” 苏长歌出言。 墨家在诸子百家中动手能力最强。 尤其是在工匠技艺上。 因为讲究非命。 即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人人都要自食其力,奋发向上。 因此他们这群人对手工业格外热衷,毕竟田产他们没办法抢过来,但手工业却可以让没有田产的百姓也能存活下来。 当然,墨家还有其他动手能力。 那就是武力。 他们崇尚侠义精神。 遇见不平事是真的会去管,看到有人以诡辩欺人也是真的会上去抽两巴掌。 这大概也是儒家恨墨家的原因之一。 言归正传。 在听到苏长歌的话后。 孟胜想都没想。 直接就一口答应了此事。 “楚国公客气了。” “教授百姓工匠技艺,使其能自食其力,吾辈墨者义不容辞。” 他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苏长歌刚才那番话,还有就是践行墨义,帮助灾民,同时看看能否从百姓中发展几个墨家弟子。 “晚辈代百姓谢过老丈。” 苏长歌谢完,继续道:“但今日天色已晚,而且安排百姓学习也需要时间。” “诸位不妨先到客舍内住下洗漱。” 闻言,孟胜点了点头。 “吾等一切皆听楚国公安排。” “但无需铺张浪费。” “只要有住的地方,有一口吃的就可以,不用特地招待我们。” 他也知道现在急于传授百姓技艺没用,一切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好,而节俭自苦,则是每一个墨家弟子刻在骨子里东西。 闻言,苏长歌轻轻颔首。 相比于自以为好意。 他还是选择尊重墨家的习惯。 常言道,墨守成规。 这里的墨指的就是墨家弟子,成规则是墨家内部规矩法令。 随即他看向身边小吏,说道:“你带诸位义士到客舍住下,他们有任何需求都尽可能满足,若是不行就过来向我汇报。” “诺。” 小吏点了点头。 “对了,老丈。” 苏长歌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书册,说道:“晚辈这有一本古书。” “里面记载了不少技艺方法,您等下放下行囊后,可以看看上面的内容,想来应该有些可取之处,对墨家有所裨益。” 听到此话,孟胜愣了一下。 啥? 儒生教我墨家动手? 随后,他瞥了眼苏长歌手中的书册。 【天工开物】 名字起得倒是响亮。 但儒家就喜欢这个样子,越是不咋的的东西,越是附庸风雅取个好的名字。 不过他对苏长歌印象还是很不错,所以很给面子的接过书册,回道:“多谢楚国公相赠,老朽回去之后一定会认真研读。” 话虽如此。 但他想的就是随便看两眼。 毕竟儒家那群人懂个锤子的工匠技艺,即便是苏长歌估计也就只看过两本书。 觉得上面内容还行就推给自己。 殊不知我墨家的工匠技艺。 永远位列世间前茅。 如此想着,孟胜在和苏长歌告辞后,便带着弟子跟小吏走去客舍。 然而,就在墨家前脚刚走。 苏长歌还没来得及转身。 就看到负责粮仓的官员急匆匆赶来,左右扫了眼百姓,上前小声道。 “楚国公,大事不好了。” “咱们庐江郡,包括周围各郡的粮食售价,全都暴涨十几倍。” “粮仓的粮照咱们现在的用法。” “最多只能再坚持八日。” “而且....而且那群商贾现在还高价收购咱们派发出去的粮食。” 官员开口。 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因为堆积太久出现陈粮和发霉等问题,因此一般官府存粮并不会很多。 而苏长歌的以工代赈之法。 好归好。 但跟搞个两碗米汤每天吊着百姓的命来讲,耗费的粮食太多。 所以需要花钱从豪绅商贾手上买,但现在对方不仅涨价,还高价收购派出去的米,这样一来,百姓必然会选择领取粮食。 这对官府来说无疑是两难局面。 不派粮,百姓饿死。 坚持派粮食。 那从豪绅商贾手上买粮所花费的银钱,可就是以前的十几倍。 这谁顶得住啊! 而苏长歌听到这番话,一刹那,眸中闪过几分冷意。 豪绅商贾? 自己顾及灾情,暂时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也就罢了。 现在反倒还自寻死路是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江南范家,威武不能屈!查抄家产,格杀勿论! “楚国公。” “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粮仓官员看着面前缄默不语的苏长歌,小心谨慎的问道。 “你将那些粮食涨价的商贾名单都送来,同时以本国公的名义,让他们到府衙来一趟,就说本国公有事要跟他们谈。” 苏长歌开口。 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冷意。 这一次江南受灾。 本来就是豪绅、商贾和吴王这群人勾结陶先生搞出来的。 这段日子自己一直忙于赈灾,调查之事按陛下的安排,暂且交给陆尚书和卫国公去办,准备等掌握证据后将这群人给一网打尽。 然而现在。 这群人似乎有些等不及。 觉得朝廷不知道是他们在背后搞事,亦或者觉得朝廷没证据奈何不了他们。 不仅敢上涨粮价。 还高价收购官府派发的粮食。 如此整齐划一的举动。 摆明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而且十有八九陶先生这老阴货参与其中。 想到这,苏长歌眼神渐渐变得冷冽,不怕陶先生出手,就怕他从此销声匿迹起来,而只要动手,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而听到安排,粮仓官员点头答应。 “诺,下官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 突兀间,就听一阵马蹄声在耳边响起。 苏长歌转头看去。 只见卫国公身骑一匹白马赶来。 而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来到自己身前,面色格外凝重的说道。 “苏状元,老夫有急事找你商量,江南各郡的军粮....都快告竭,将士们最多还能再坚持十天,请你快些筹备军粮。” “要是将士们都吃不上饭。” “恐怕会出现哗变。” 卫国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南富庶,很少缺粮。 再加上前些日子是雨季,存粮太多容易发霉,因此军粮大多由官府收购。 但现在粮食价格上涨,问题就暴露了。 将士们吃不上饭。 还怎么指望他们听指挥办事。 “您老别着急,粮食的事我已知道。” 听到又跟粮食有关,苏长歌安抚一句,他倒不觉得意外,毕竟民以食为天。 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 粮食一旦出问题。 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军粮不够,很明显是吴王那群人早就预谋好的,为的就是让士兵哗变。 试想一下若是江南发生洪灾,死伤无数,百姓和将士都吃不上饭,这时吴王和豪绅商贾带着粮食站出来,那必定是从者如云。 而后。 只要蛮夷那边再搞点小动作。 凭朝廷现有的力量,一时还真拿占据大江而守的吴王和陶先生没什么办法。 不过好在洪灾并没有发生。 如今所面临的问题。 乃是江南的粮食,有将近八成都在这群人手上,几乎跟垄断没什么区别。 而想要化解这场危机,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放弃以工代赈,让百姓和将士喝米汤吊着,等朝廷从各地调粮就好。 然而,苏长歌却不愿意这么做。 不是为了面子和政绩。 而是灾民本来就苦,现在却连这最后一条活路都被这帮劣绅给堵死。 凭什么? 随即,苏长歌目光看向卫国公。 “粮食的事晚辈自有办法。” “您老回去后,让庐江郡的官兵集合,吃饱饭,这两日官府会有调动。” 苏长歌语气格外冷冽。 声音响起。 卫国公不由愣了一下。 但转瞬就明白苏长歌口中所指的官府会有调动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 不会是打算动手强抢吧? 要真是如此。 爽是爽,但这般蛮横粗暴,他就不怕招来各地官员和豪绅的非议吗? 要知道苏长歌上次坏了官场规矩,收受贿赂不办事,就已经让很多豪绅和官员心生不满,觉得他不懂事,现在要是再坏规矩。 这群人在背后指不定怎么非议他。 “苏状元,你可要三思啊。” “这件事一做。” “你日后在官场上可就寸步难行,那些豪绅世族肯定会出手打压你。” 卫国公好意出言劝阻道。 规矩。 本身就是一群人约定成俗定下的,有人不守规矩便会招致群起而攻。 现在苏长歌动手抢钱抢粮。 等于彻底坏了规矩。 豪绅和富商必定会不遗余力的对付他,将来他在朝堂上的政敌将多如牛毛。 这小子难道一点不为未来着想? “没事。” “本来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更何况,朝廷设官分职,皆为利民耳,若所做之事不能利民,不以民事为事,不以民心为心,实与贪官污吏罪相等。” 苏长歌面无惧色,语气格外认真。 现在就怕了。 那等到将来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被千夫所指的时候怎么办? 而伴随声音响起。 卫国公看着面前这个眼神坚定的年轻人,心中不由一震。 “天下百姓能得苏状元为官。” “实乃百姓之福。” 卫国公发自肺腑的感叹一句。 他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但对这个后辈读书人,实在是打心底里的佩服。 只可惜... 卫国公瞥了眼边上的鱼幼薇和清玄。 只可惜这小子女人缘太好,自己孙女碍于身份,终究慢了一步,否则他慕家能得此佳婿,霍家那老货不得眼红死。 随后,他也没再出言相劝。 而是回去厉兵秣马。 随时准备等候苏长歌的军令,出兵砍了这群祸害一方的劣绅商贾。 至于怕? 年轻人尚有英雄气。 老将军何惧? 而后,就在苏长歌送走卫国公后。 清玄的声音响起。 “先生,可是有谁刁难你?我这就去帮你收拾他。” 她一副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用了。” 苏长歌拒绝了她的好意。 凡是妖类、修士、正神等超脱生灵,直接插手人间世务都会沾染上因果。 就比如说陶先生,他虽然是仙道四品修为,但也要靠诸多手段来让江河之水泛滥成灾,规避因果,否则这人间早就乱了。 清玄如今才刚被敕封为江河正神。 虽有功德,却无愿力,过度插手人间之事必然遭到反噬。 而且,就算这件事没有因果。 苏长歌也不会答应。 人间事,人间了。 她是妖类出身,心性固然不错,但做事往往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而自己既然敕封了她。 那就要对她负责,对江南百姓负责,不能养成她这任性的习惯。 随即,苏长歌转目看向鱼幼薇,说道:“幼薇,可能要辛苦下你,先带清玄去读书明理,等我有空暇再亲自教她。” 声音响起。 清玄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美眸盯着苏长歌。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替先生出气而已,哪里做错了? 霎时间,一股委屈感涌上心头。 “读书就读书,哼!” 清玄负气的说完。 拉着鱼幼薇的手便转身离开。 决定接下来几天都不主动跟先生说话,除非...除非先生主动来找到自己。 见状,苏长歌不禁有些错愕,怎么养条龙跟养小孩一样,自己刚才应该也没凶她,只是让她读书罢了,她怎么还生气了? 不过还好有鱼幼薇在旁边照看。 再加上清玄本心不坏。 倒是不必担心她去干什么坏事。 等自己处理完政务,晚上再去教她读书明理,她应该能明白何为规矩。 ...... 吴王府邸内。 书房。 赵珞听着身边人的汇报近况,嘴角不由轻轻上扬,露出几分冷笑。 “这个苏长歌,坏了本王的好事。” “还想在江南混下去?” “现在粮价上涨撑不下去,才知道服软,请乡绅商贾到府衙做客和谈。” 赵珞坐在椅子上,一脸倨傲之意。 在听了陶先生的计谋后。 他便行动起来。 不得不说,不愧是陶先生,算无遗策,粮价刚上涨苏长歌便已经坐不住。 这要再过几天,各郡将士和百姓们第吃不起饭,聚众闹事,百官和陛下追责下来,他苏长歌不说受罚,但肯定会挨顿训斥。 心想着。 身边传递消息的老仆开口问道。 “王爷,您看要不要让那些乡绅商贾都晾着楚国公,不去赴会?” “不用。” 赵珞摆了摆手。 嘴角上扬,出言笑道:“苏长歌好歹代表朝廷,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直接不去容易落人口实,所以你让他们每人各带二十石粮食过去,打发下他,就说地震受灾,乡绅们家里也没有余粮了。” 声音响起。 身边老仆露出谄媚的笑容。 “王爷这招高明啊。” “二十石粮食不多,却恶心了朝廷,也让他们没由头找麻烦。” 老仆开口夸耀道。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 “不管怎么样,就算苏长歌磕头求我们,也绝对不能降价。” “一文钱也不降!” 赵珞出声,语气中满是狠意。 “王爷您放心。” 老仆重重点头,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见状,赵珞满意的点点头。 苏长歌让他登基称帝美梦破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此子。 况且,江南粮价越是耗损大晋国力,蛮夷来时,皇帝就越是要竭力抵抗,根本无暇顾及江南,到时就是他大展宏图之日! 想到这。 赵珞转头看向老仆。 “之前吩咐你办的事都做好了吗?” “做好了。” 老仆答应一声,而后道:“朝廷那些官员由豪绅商贾联络,绝不会牵连到老爷。” “灾民那边,他们也安排好了人。” 听到声音,赵珞面露喜意。 什么以工代赈。 他苏长歌想要博个美名,本王偏偏要让他带着恶名,灰溜溜的滚出江南。 ....... 日落黄昏,府衙外。 一架架雍容奢华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身后还跟着几架拉着粮食,风尘仆仆的驴车,与前车相比寒酸至极。 这一幕不由吸引了灾民们的目光。 “那好像是王家的车。” “还有李家的。” “等等,范家的人也来了。” “他们来府衙干什么?” “看样子好像是给官府送粮食,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望着驶过的马车,灾民们眸中露出惊讶之色,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这些人平常不是锱铢必较,拼了命使唤手下的佃农吗? 而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在灾民中响起。 “乡绅们仁义!” “肯定是体恤大家伙灾后不易,特地给送粮食来了!” “对啊对啊,乡绅们大发慈悲!” 人群当中,两三个年轻汉子奋力呼喊着,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周围其他灾民听到这话,虽然刚开始还觉得纳闷,但看到那几车的粮食,也没去多想,既然是给他们送粮,应该不会太坏。 很快,马车到了府衙门口。 一群锦衣华服的豪绅被仆役搀扶着下了马车,趾高气昂的扫视周围。 此一时,彼一时。 这次他们要把上次受的辱讨还回来。 “六公子,里面请。” 这时,只见王天德对一个打扮花哨,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说道。 “嗯。” 年轻人应付的点点头。 其他豪绅商贾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敬畏之色,因为这人出自范家。 要知道,范家虽然不以贩盐为利。 但他们所赚的钱,可比贩盐还要多得多,天下各地都有他们的产业,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关键是他们还和仙门修士有联系。 而眼前这人。 更是范家老爷子五十五岁,老来得子所生,一向都是捧在手里当宝贝。 当然,由于为范家家规极其严格。 因此这位范六公子其实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喜欢逛勾栏听曲。 也正是这一点,王家特地花重金,让花魁给这范六公子吹耳旁风,明面上骗他是救助百姓,暗地里则是想拖范家下水。 毕竟有范家这座大山在。 苏长歌说什么都得顾忌一下,不可能像上次那般肆无忌惮。 正此时,一名小吏走了出来。 “几位,里面请。” 声音响起。 众人见只是小吏出来迎接,眉头微蹙,有些不满。 你苏长歌是楚国公,位高权重不亲自迎接就算了,可现在有求于我们,怎么着也得派个官员吧?小吏算几个意思? “楚国公的架子当真大啊。” 王天德阴阳怪气一句。 其他众人纷纷点头。 只不过现在架子摆的越大,等下也就别怪他们不肯捐粮降价。 如此想着。 但众人明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毕竟苏长歌地位甚高,就算心里再不喜,在公开场合下也不能去非议。 随后,一群人昂首阔步的跟着小吏来到正堂。 刚一进去。 就看到苏长歌独自坐在中间。 然而环顾四周,却连一把椅子都看不到,显然并没有让他们坐着说话的打算。 一时之间。 豪绅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楚国公。” “你请我们过来,说是有要事商量,大家伙才一起结伴而来。” “但你这...” “莫非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王天德开口,眼睛直直的盯着苏长歌,有吴王和范家,以及手中粮食在。 他此刻并不怎么惧怕。 听到此话,苏长歌扫视面前这群人。 发现很多都是老面孔。 只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站在这群三四十岁的人中间格外显眼。 苏长歌稍稍留心,但并未多想,只当是其中一家的小辈,口中说道:“本国公何时说过请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 语气轻蔑无比。 刹那间。 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羞辱! 又是羞辱! 此子还是这般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站了出来。 “楚国公,即便你是国公。” “可吾等皆是感念灾民生存不易,特地送粮食过来,但你却出言刁难。” “这未免有些太不讲道理吧?” 声音响起。 苏长歌转目看过去。 只见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站了出来,言辞振振的看着自己。 而一旁的豪绅商贾见范家六公子主动站出来抗压,眸中顿时一喜,尤其是王天德,深感这钱没白花,有事他真上。 “你是何人?” 苏长歌轻描淡写的问道。 他隐约有些好奇。 这人莫非是吴王世子?还是其他权贵子弟? 否则凭眼前这些豪绅商贾。 纵然心中有气,那也得老老实实憋着,这就是身份地位带来的压迫。 “在下范禄,若刚才哪句不对,还请楚国公指教。”范禄拱手向苏长歌行礼,眉宇间却是一脸傲气,觉得自己代表正义。 他这次过来。 不全是因为花魁吹耳边风的原因。 一介风尘女子,玩玩也就算了,又不是不给钱,谈什么感情,也配指示他做事。 之所以答应跟王天德过来,就是想见下老爷子经常提起的别人家孩子,当世圣贤苏长歌,看下他有什么特殊地方。 不过现在一看。 本事没见着,但架子却是摆的很大。 自己等人给他送粮食过来。 不给座位就算了,居然还说自己等人算什么东西,实在太不尊重人了。 “范禄?” “你是江南范家?” 听到此话,苏长歌蹙眉问道。 “正是。” 范禄无比自傲的答道。 按照往常惯例。 这个时候对方就应该笑脸相迎,然后让人抬椅子上来,客气的对他。 但下一刻,只听苏长歌继续问道。 “沈福是你什么人?” “沈福?” 范禄稍稍怔了一下。 而后想起自己貌似有个姑姑嫁给了户部尚书,生的儿子就叫沈福。 自己小时候依稀见过,胖乎乎的,木讷腼腆,记不清模样,但老爷子倒是挺喜欢,隔几年姑姑回来省亲都会问他怎么没来。 于是,范禄回答道。 “若楚国公说的是户部尚书之子,那沈福就是我的外甥。”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看着这范禄突然想抽他。 说实话。 他挺不想范家掺和到这事里面。 不是忌惮,而是这样的话....他灭了范家,沈福估计会不好受。 但眼下还不确定范家有没有卷入进这趟脏水里面,说不定范禄只是被利用,但若是真参与了,那苏长歌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随即,他语气格外凝肃的出声道。 “你说本国公不讲道理。” “但你可知,眼前这群商贾哄抬粮价,短短两日之间,粮价翻了十余倍。” “而且他们还高价收购官府派发的救济粮,此等行径不可谓不恶毒,范禄,你现在告诉本国公,他们算什么东西?” 苏长歌开口。 试探他到底有没有被利用。 “楚国公。” “这你就误会诸位了。” 范禄摇了摇头,说道:“地震一场,大家手里虽然有余粮,但也不多。” “而且粮食价格本来就随市场浮动,如今粮食居奇,商贾抬价赚钱无可厚非,百姓觉得高不买便是,大家也没强买强卖。” 范禄一脸随意的说着。 范家经商。 他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经商,囤货居奇的事他家也干过不少。 当然,范家不碰盐粮,一般都是生铁、丝绸、茶叶、瓷器等等,甚至还有仙门之物,但范禄想来,道理应该是相同的。 囤货居奇。 商贾不为了赚钱难道喝西北风? “好一个觉得高就不买。” “那百姓吃什么?” 苏长歌盯着范禄,反声质问一句。 “吃什么是百姓的自由。” “我们只是商贾,负责交易买卖就可以,总不能让我们养着百姓吧?” 范禄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 此话一出。 他身边的豪绅商贾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 我们商人只负责交易买卖,百姓买不起可以不买,又没摁着头逼他买。 吃不起粮食,只能怪他们没钱,或者没提前囤好粮食,跟我们商人有什么关系?难道还不允许我们抬高粮价赚钱? 而此时。 苏长歌则对范禄已经不报什么希望。 这种人心中只有利益。 或许不像陶先生那般极度自私自利,但跟前世那些资本嘴脸几乎没什么两样。 甭管范家有没有参与其中,今后都要打压一番,赚钱没有错,但是最起码的良心不能丢,否则到后面只会更加欲壑难填。 随即,苏长歌也没去理范禄,语气平淡对这群人的说道。 “这次让你们过来。” “只有一件事。” “降价。” “答应的可以留下,不答应的现在就能离开,但出了这个门,后果自负。” 苏长歌所指的留下当然不是无罪,而是等查明真相后,可以从轻论处,留些血脉延续,但若是选择离开,夷三族都是轻的。 此时此刻。 伴随后果自负四个字落下。 一刹那。 众人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他们没想到。 苏长歌态度竟然会如此强硬,这才没谈几句就放话威胁他们。 只不过,他们也不是吓大的。 背后有吴王罩着,朝堂之上还有无数官员替他们说话。 即便苏长歌是位高权重的楚国公,没有证据,那也不能随便把他们怎么样,而且十几倍粮价很高吗?其他地方碰上灾荒之年,比这价格高的比比皆是。 只要到时一口咬定没有余粮。 待苏长歌被他们的人攻讦。 灰溜溜的离开江南,然后他们再把价格降下来一点,谁会说他们的不是? 更何况,等到将来蛮夷攻过来的时候。 朝廷那还顾得了他们。 如此想着。 范禄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未曾想,楚国公竟是如此蛮不讲理之人,以权势欺压普通商贾。” “恕范某告辞!” 范禄稍稍拱手,然后转身潇洒离去。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书上不卑不亢的君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面对蛮横不讲道理的权贵高官。 毫无惧色,拂袖而去。 大有亚圣所言,威武不能屈的豪迈气魄。 至于苏长歌。 只会以势压人,算什么当世圣贤。 老爷子没见过瞎吹罢了。 远不如本公子。 而此时,那些豪绅商贾见范家带头,本就想给苏长歌难堪的他们也转身离开。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没有半点出言挽留的意思。 待到人全都离开之后。 从袖中拿出一封谕令交给身边小吏,轻描淡写道:“你去告诉卫国公,今晚对王家下手,查抄家产,逮捕族人。” “若其中有胆敢阻拦者。” “格杀勿论。” 平淡的语气中透着骇人的杀意。 “是,苏夫子。” 小吏是太学院被调过来的寒门学子,听到要对豪强动手,有些兴奋的说道。 而苏长歌则是站起身。 往书房里走。 准备带清玄去范家一趟。 别问,问就是有安全感。 第一百三十章:我范家,出龙了!动手,缴械投降者不杀! 府衙,书房内。 灯火将整间屋子照的通明。 两道倩影在火光下摇曳,轻柔婉转的读书声在房间内回荡。 “有一言而可以终生行之者乎?” “文圣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凡事应推己及人,不可强加在他人身上。” 鱼幼薇樱唇轻启,手捧一册书卷。 清玄两眼空洞的点着头。 根本没听进鱼幼薇说的道理,而是神游天外,回想白日发生的事情。 自己那时也是一片好心,才会那么说,可先生不领情就算了,还让自己读书,这分明是嫌弃自己不明事理,无理取闹.... 清玄气乎乎的想着。 而看她这样子。 鱼幼薇知道她心里有怨言,于是放下书本,问道:“姐姐可有在听?” 声音落下,清玄没有半点反应。 “长歌来了。” 见状,鱼幼薇喊道。 “啊?” 清玄瞬间回过神,眸中露出惊慌之色,赶忙拿起书案上的书本,正襟危坐。 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羞恼的看着鱼幼薇。 “姐姐,你还在白天事苦恼?” 鱼幼薇看她副娇憨模样,脸上不禁莞尔,直接开口问道。 “.....” 心事被戳破,清玄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姐姐没必要在意。” “长歌就是那样的人,对身边人尽职尽责,他那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鱼幼薇出言宽慰。 “保护我?” 清玄面露疑惑之色,而后自豪的说道:“我现在可是真龙,三品修为。” “应该是我保护先生才对。” 声音落下。 鱼幼薇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的确,在修为上长歌没你高。” “但拳头不能代表一切。” “至少三品还不够。” “尤其你现在还是江河正神,做事更加不能随心所欲,要考虑诸多事情。” “要知道,凡是人间之事,一个处理不当便会招致因果缠身,而这人道的规矩,又全在圣贤书中,长歌之所以让你读书。” “就是担心你一不小心惹上因果,招致天谴,发生什么意外。” 鱼幼薇语气凝肃的说道。 此言一出。 清玄眼前一亮,眉宇间的愁云渐渐散去,眸中露出几分欢喜之意。 先生原来竟是在担心我。 但转而,她又有了新的烦恼,急切问道:“妹妹,那我白天会不会太过分了?先生不会生我的气,觉得我不懂事吧?” 此刻,清玄回想白天负气离开的一幕。 潇洒是潇洒。 但先生好心为自己,自己却不明白,他肯定会生气,就像自己刚才那样。 听到声音,鱼幼薇顿时忍俊不禁。 清玄活了上千年。 但心性,或者说处理人际关系上,跟普通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放心吧,不会的。” 鱼幼薇温声细语的劝慰道:“只要不涉及底线,长歌一向宽厚大度。” 闻言,清玄心中稍微好受一些。 可就在此时。 她突然察觉到有人走过来。 血脉中的悸动告诉她,来者正是先生,他不会是过来训斥自己的吧? 霎时间,自觉心中有亏的清玄眸中满是慌乱,白嫩如玉的手紧紧攥紧书本,刻意大声的念道:“有一言而可以终生....” 见她突然变了个样子。 刚才还在笑她的鱼幼薇,心弦也跟着紧绷,抬手轻抚云鬓,整理妆容。 很快,房门被推开。 苏长歌走进来,听着朗朗读书声,目光看向鱼幼薇和清玄。 但两人都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一个是含情脉脉。 另一个是心虚慌乱。 就跟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看到,考试作弊被考官看到一样。 对此,苏长歌只当她是没有用心读书,但倒也没去苛责,才第一天读书,而且自己也没教,小孩子都这样,等日后慢慢教她端正心态,明白事理就好了。 思索间。 清玄见苏长歌一言不发。 还以为他是在为白天的事生自己的气,赶忙主动站起来承认错误。 “先生,白天是我不懂事,没能体会您的一番苦心。” “......” 闻言,苏长歌怔了一下。 而后看向鱼幼薇。 知道肯定是她替自己开导清玄。 正所谓娶妻要娶贤。 看来自己的眼光不错,当然,她眼光也很好,这点倒是相得益彰。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清玄,出言道:“不用自责,你虽然未读过书,但有一颗向善之心,而今能明白道理极好不过。” “我有些事,想请你陪我去趟范家。” “可以吗?” 苏长歌开口,询问的看向清玄。 他去范家目的很简单。 打压。 他不知道范家有没有跟陶先生勾结。 也不知道范老六的道理,是他一个人的道理,还是范家所有人的道理。 因此他才想过去一趟,试探下这位江南地头蛇的深浅清浊,若是敌人便不必客气,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商贾必须要敲打。 而此时,听到这番话。 清玄顿时一喜。 先生没生气,还夸我有向善之心。 随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先生客气了,清玄的命都是先生给的,只要一句话任凭差遣。” 清玄开口,样子有些娇憨可爱。 “长歌,我也想去。” 鱼幼薇此时也跟着出口央求。 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 更何况,身边还有清玄在,苏长歌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下来。 很快,一行三人来到了外面。 清玄露出真身。 苏长歌和鱼幼薇站在头顶。 下一刻,黑龙腾空而起,冲破厚重云霄,身躯摆动,好似在水中驰骋。 皎洁的月光洒落,清玄身上的鳞片闪烁这淡淡银辉,两侧云雾朦胧,晚风徐徐拂来,给人一种身心的安逸逍遥之感。 忽而。 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长歌,今夜月色真美。” 她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偷瞄了眼苏长歌,口中不由发出似曾相识的感叹。 闻言,苏长歌侧目看了她一眼。 不同的时间。 同样的人。 自己心境却与发生了变化,只觉这迎面而来的晚风,都变得温柔许多。 ...... 与此同时。 王天德和范禄等人正在酒楼酣饮。 “我敬范六公子一杯。” “什么当世圣贤,那苏长歌只不过会以势压人罢了,算不得君子。” “唯有六公子你才配得上君子之称。” 王天德举杯大笑道。 他算明白了。 这范家六公子有点脑子,但不多。 身上带有年轻人的意气风发,觉得不输于任何人,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可赞扬。 这正好给了他机会,可以一举将范家给拉下水,而有范家在背后撑腰,苏长歌也只能放放狠话,根本不敢对他们下手。 “王兄过誉了。” “在下只是读过亚圣的典籍,明白义之所在,威武不能屈。” 范禄脸颊微醺,颇为傲气的说着。 “那苏长歌贵为楚国公。” “却与商贾争利。” “不仅如此,还以权势逼迫吾等商贾,根本就是徒有虚名,是非不分。” “百姓吃不起粮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生意,能赚钱为什么不赚钱,以百姓来要挟我们,此等行径乃真小人哉。” 范禄酒兴正起,大声喊道。 身边众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 “那苏长歌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您相提并论。” “只会戕害商贾的小人罢了。” “当时六公子您直接拂袖而走,豪气干云,在下都被您给吓到了。” 一群人面带谄笑。 口中不停夸耀他刚才的气魄,捧高踩低,说他如何如何了不起。 反正夸人又不损失什么,跟这范家六公子搞好关系,将来说不定能搭上范家这艘大船,等此事风头过后,大家一起赚钱。 正此时。 数名身带刀剑的侍卫走了上来。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看到范禄后大步流星的走到面前,语气平淡无比的说道。 “六公子。” “老爷让我们带你回去。”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看到来者,范禄这一身的醉意瞬间惊醒,知道这几人是家中的精锐。 随即,语气凝肃的问道。 “你们知道老爷子找我干什么嘛?” 听到声音,侍卫们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受安排过来,对于其他事情一概不知,也不需要知道。 见状,范禄面露失望之色、 但想到刚才豪气干云,格外硬气的回怼有圣贤之称的苏长歌,顿时一脸喜色,决定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子。 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 范家六公子之资。 不输圣贤! 随即,范禄拱手朝众人告辞。 “诸位,范某先行告辞。” “若是那楚国公再以强权威逼,我范禄绝对站在诸位这边,为商贾发声!” 说罢,他端起桌上一杯美酒一饮而尽,潇洒转身,跟着家中护卫离开,心中想象这老爷子等下脸上的惊愕和惊喜。 我范家,出龙了! “王某恭送六公子。” 王天德举杯喊了一句,只见范禄的步伐比之前更加豪迈。 很快,待到范禄背影彻底消失后。 众人方才坐回位子上。 “这范家六公子,倒是有点东西,居然能说的苏长歌都哑口无言。” “你太高看他了,苏长歌那明显是懒得搭理他,但又碍于范家体量,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才任凭这傻小子转身离开。” “不过苏长歌那下说后果自负的时候,我还真有点被吓到。” “你们说,他不会报复我们吧。” 声音响起。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畏惧之色。 他们虽然也有钱,可却远不如范家,万一苏长歌真出手针对那可就惨了。 “不要慌,那苏长歌权势再大,他也按规矩办事。” 王天德得意自信的说道:“我们如今既在朝廷里有人,如今又将范家给拉下了水,更别说背后还有吴王罩着。” “那苏长歌不过是放放狠话罢了。” “绝不敢轻易动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就在这时候。 整齐响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踏踏踏踏.... 众人俯在窗边向下看去。 只见如长龙般,看不到尾的士卒在街道上小跑,一路向着深处走去。 “怎么会有士兵到街上来?” “看他们这全副武装的样子,难不成有什么大事发生?” “诸位莫慌,不过吓唬吓唬人罢了。” “依我看,谅他们也不敢....” “王兄你快过来看,官兵们好像是往你家方向走的。” “什么?!” 王天德本来还有些不屑。 听到是自己家,顿时一惊,连忙将众人推开,探出头朝外面看去。 刹那间,王天德脸色顿时煞白。 街道上。 卫国公领着上万士卒来到王家门口。 将整个王家围的水泄不通,无数火把驱散黑暗,将夜空照的通亮。 而此时,王家宅邸内。 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他们根本没有半点反应时间。 尚在房中酣战的王家老爷,接到的下人禀报瞬间吓懵了。 顾不上其他事,穿好衣服就向外跑去,望着四周被火光染红的夜色,整个人瞬间陷入了恐慌当中,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不只是他。 王家上上下下包括杂役婢女。 这一刻,全都被外面的阵仗给吓到了。 也就在这时。 一道高亢的喊叫声从外面传来。 “里面的人听着!” “本国公亲率大军抓捕逆贼。” “缴械投降者不杀,都排好队一个个出来,胆敢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卫国公锵锵有力的喊着。 若非必要,他并不想大开杀戒,毕竟一旦动起手,性质上就变了。 府内,王家老爷一听到逆贼两字,心中猛地一咯噔,瞬间想到景阳湖堤坝和江坝一事,前者他有参与,后者没有成功,也只有这两个算重罪。 至于抬高粮价,罪不至谋逆。 想到这。 王家老爷心中虽然慌乱,但多年沉浮,还不至于被人一吓就软。 更何况,这件事绝对不能认。 否则必死无疑。 随即,王家老爷命人拉开府门。 看着外面骑在马上,一脸杀气腾腾的卫国公,立即扯着嗓子哭喊道。 “国公,草民冤枉啊!” “求您明鉴,放王家一条生路,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陷害王家!” 声音响起。 卫国公却是懒得搭理他。 冤不冤枉暂且另谈。 自己奉命来此,就是为了查抄王家家产,将所有人都抓到大牢去。 其次,虽然还没有王家勾结吴王蓄意谋反的证据,可恶意哄抬粮价却是实打实的,他们不给百姓活路,凭什么要求别人给他们活路,简直可笑。 随即,卫国公冷冷吐字回道。 “缴械投降者不杀。” “负隅顽抗者死。” 声音没有半点感情,王家老爷顿时面无血色,知道王家注定难逃此劫。 “是...” “还望国公说到做到。” 王家老爷有气无力的拱手,接着摆摆手,示意仆人将府门打开。 他不是不想反抗,但对方明显有备而来,数万名士卒,就算有武道高手,又能带几个人跑?而且一旦反抗就等于坐实罪名。 到那时。 王家将才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所能期盼的。 就是其他豪绅商贾救自己出来,他们不救也得救,自己知道的秘密可不少! 此时,看到对方这就直接投了。 卫国公并不感到意外。 商贾再有钱。 除非抱团在一起,而且手里有兵,否则面对朝廷不过是蝼蚁罢了。 抓人从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之后朝堂上的攻讦,那些不管是收了贿赂,还是为了维护规矩的官员,都会拼了命的针对苏长歌,将这个异类给清除出去。 但做都做了,还怕个鸟。 卫国公大手一挥。 “全部拿下。” 随即,士卒们如潮水般朝王家涌去。 紧接着。 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开始响起。 除了王家老爷外。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官兵不是原地尖叫,就是惊慌逃窜。 但很快,这群人就被强行拿下。 一个个全被押了出来。 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淤青和土灰,显然是反抗时挨了顿胖揍。 王家老爷看到此景。 他很后悔。 但不是后悔参与蛟龙走水一事,而是后悔当初没有更狠一点。 早知道苏长歌刚来江南之时,就该联合其他商贾,不遗余力的解决掉他,且直接对江坝下手,根本不用等什么蛟龙。 如此一来。 朝廷现在怎么敢对王家下手!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 王天德看着族人们被官兵带走,脸色顿时难看至极,眸中满是怒意。 他没想到。 苏长歌居然如此没有底线! 不过就是抬高米价。 至于安上谋逆的罪名吗?还出动大军将他王家人全部抓走,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自己这就去找吴王主持公道。 随即,暮色下,王天德独自乘着马车,一路疾驰来到吴王府。 重重的敲响府门。 “王天德,有急事求见王爷!” 声音响起。 仆役立即跑去禀报吴王。 “急事?” 书房内,赵珞听到禀报,眸中闪过几分讶色,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神书天授,为生民立命!墨者暴怒,灾民出事! 夜色下,吴王府邸。 王天德亦步亦趋的跟在管家身后。 很快,他被带到书房。 “草民王天德,见过王爷。” “求王爷救救我王家!” 看到书案前坐着的那道身影,王天德拱手行礼,面露急色的喊道。 闻言,一头雾水的赵珞微微蹙眉。 “发生了何事?” 王家在江南仅次于范家。 当然,这个仅次差了不止亿点点,但也要比普通商贾豪绅好很多。 尤其是在庐江郡,更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不仅涉及盐粮、勾栏、赌坊等产业,手下还有不少游侠,朝廷里也有人。 可以说是黑白两道通吃。 突然上门求救。 莫非是因为抬高粮价之事被苏长歌报复,粮食被抢,铺子被封? 正想着。 王天德悲愤的声音响起。 “王爷。” “那苏长歌行事残暴,酷吏心肠!” “就在因为粮价之事没谈拢,他便直接命卫国公率兵查抄我王家!” “王家上下百余口人,还有一众丫鬟仆役,全都被官兵押往府衙,家中积累多年的金银财物,还有粮食也全被他抢走!” 王天德无比怨恨的喊道 听到此话,赵珞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苏长歌疯了吗? 没有圣意就敢查抄王家,还把所有人全抓回去,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不仅如此。 卫国公一把年纪了,竟也陪着他胡闹。 他们就不怕朝廷追究吗? 还是说。 苏长歌知道江坝的事了? 赵珞想到这里,眸中先是一阵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就算朝廷知道江坝一事,肯定也没证据,否则现在就不是查抄王家,而是查抄自己,以及一众商贾、豪绅和官员了。 而且苏长歌是在谈崩之后才出手的。 他查抄王家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粮食而去,绝不是江坝一事。 心念至此。 他脸上忽而露出笑意。 看到这一幕,王天德有些不理解。 听到我王家被抄家抓人,吴王您很开心吗?怎么还笑出声来? “王爷,您何故发笑?” 他出声问道。 闻言,赵珞自信的说道。 “我笑苏长歌那无谋,走了步错棋。” “他查抄王家,财产充公,固然可解缺粮的燃眉之急,但却坏了规矩。” “若是本王行此事,定然会等朝廷调配,暂时让灾民们饿几天,敢闹事者直接镇压,可他此举,无疑于饮鸩止渴,自掘坟墓,得罪了这天下全部豪绅士族。” 说到这,赵珞脸上露出讥笑。 准备将这件事立即传给江南各地官员,让他们联名上奏弹劾苏长歌残暴不仁。 发生如此大事。 即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压不下去。 否则就是与天下豪绅作对! 而此时,王天德经过赵珞这么一通分析,面色稍稍缓了下来。 可想到自己族人被抓去,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王爷,那我王家族人现在该怎么办?万一苏长歌对他们下手...” “慌什么。” 赵珞打断了他的话,意味深长道。 “过了今晚,他苏长歌就将自顾不暇,等着被逐出江南。” “到时你王家人,自然会被放出来。” 此言一出。 王天德一脸不解之色。 而赵珞也没跟他多做解释,只是道:“来人,将王公子带下去休息。” “诺。” 一名侍卫走了进来。 闻言,王天德知道,吴王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谋划。 于是也没多问,跟着侍卫离开。 ...... 府衙,客舍内。 孟胜带着弟子从外面体察民情回来。 知道灾民的具体情况后。 他对苏长歌大为赞扬。 这么多年,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见过灾难来临后百姓的样貌。 整日浑浑噩噩,眼神空洞,靠官府施舍的一点米汤硬撑,饿极了会去啃树皮,吃泥土,甚至趁夜偷别人家小孩... 在那种情况下。 那群饿疯了的灾民们与其说是人,但实际上跟禽兽没什么两样。 而即便是轻灾也好不到哪去。 一些贫苦人家,为了口吃的卖儿卖女,小孩跟牲畜一样,被牙人用绳子绑着拴住棚内,论斤称,卖给人家当奴婢,任人打骂。 那些卖不出去的。 下场更凄惨... 可以说,灾民们一切身而为人的尊严、羞耻、道德都被扒了干净。 孟胜当初就被父母卖到牙人手上。 不过他运气好,遇到了一名墨者,将他赎下来,并传授他武道。 这也是孟胜数十年如一日,矢志不渝坚守墨义的原因,他不想看到有人跟自己一样,生而为人,却被当牲畜牛马对待。 但可惜,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每次灾难降临,这种情况都会发生,墨者只能治标,没办法治本。 而在苏长歌治下的江南。 孟胜却没有看到卖儿卖女、夫鬻其妻的惨事,并且更为重要的是。 灾民们眼中不再空洞,几乎每个人都炯炯有神,因为他们不是靠人施舍活着,而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活了下来。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尊严。 就好像一个被人施舍豢养,坐在路边等吃的,跟一个自力更生的人。 后者虽然付出劳力。 但每一口吃的都是心安理得,得到了生而为人的尊重、 前者浑浑噩噩。 不知为何而生,不知为何而死。 倘若有人心甘情愿当前者。 孟胜也无话可说。 只不过这种人在墨者看来,死亦不足惜,只知吃喝,活着跟死了没区别。 “以工代赈,真乃世之良政。” 看着灾民们住进他们自己搭建的房屋内,孟胜不由发出感慨。 随后,他与弟子告别。 走进房内。 刚想吹灭蜡烛就此睡下。 但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中拿出苏长歌送的书册。 虽然觉得上面没啥内容。 可墨者重诺守信,既然答应了要看,那自然会看一眼,就一眼。 “天工开物。” “白瞎了怎么好名字。” 看着书名,孟胜摇了摇头,而后随手翻开一页看起。 “乃杼柚遍天下,而得见花机之巧者,能几人哉?学者童而习之字义,而终身不见其形象,岂非缺憾也。先列饲蚕之法,以知丝源之所自。” 织机遍布天下。 但真正见过其巧妙的又能有多少呢? 学者从小就知道织机含义,却终身都没见过形象,这难道不是缺憾吗? 现在先讲讲养蚕之法。 知道丝从何处来。 看到这,孟胜点了点头,这编纂者还算有点功底,介绍挺吸引人的。 随后,他翻开下一页,一张织机的图画纸跃然于纸上,旁边还有文字注释,介绍如何制作,如何使用,做工原理等等。 霎时间。 孟胜完全被书上的图纸和内容吸引进去,完全挪不开眼。 一页一页不停翻看着。 有时皱眉。 有时惊叹。 有时忍不住拍案叫绝。 “原来还能用这种方法榨油,老夫怎么没想到呢?” 看到书上食油的制取方法,孟胜两眼放光,口中不由发出感叹,“神书!千古神书!有此书在,可活民无穷!” 天工开物上的内容。 跟墨家引以为傲的机关术相比,并没有多么高深,甚至可以说通俗易懂。 但简单好啊!要的就是简单! 此书包罗万象,囊括谷物、纺织、制糖、食油、染色一系列技艺。 每一样都与民生有关,每一种法子都新奇简单,百姓只需经过几十的教导,就算没读过书,也能掌握其中一样技艺。 而这,便是安身立命之法! 靠着上面这些工艺,养活数千万百姓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天工开物之价值。 不可估量! 想到这,孟胜心中既激动又好奇。 苏长歌从那得到此书的? 要知道,他走南闯北数十年,对天下工匠技艺了如指掌。 可书上的诸多技艺却从未见过。 甚至闻所未闻。 “奇哉,怪哉,莫非是天授?” “难怪叫做天工开物。” “天工,人其代之,此神书唯有天授,方才能解释的清楚。” 墨家崇敬鬼神,孟胜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否则苏长歌一个二十出头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会得到出如此之多的工艺? 心念至此。 孟胜反倒更佩服起苏长歌来。 天工开物既然是天授。 那便是归苏长歌所有,他是读书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其中价值。 只要他稍稍动那么一点私心。 垄断技术。 天工开物所衍生出的利益,足以让他富可敌国,子子孙孙衣食无忧。 但苏长歌却大公无私的拿了出来。 并托付到墨者手上。 这其实就跟把技艺传授给天下百姓没什么两样。 此举不仅有益于当世。 而且还遗泽后世无穷百姓。 待到天工开物上的技艺,由墨者们推广,彻底在天下流传开来,无数百姓们借此安身立命,这份功德足以让苏长歌封圣。 “为天下生民立命。” “楚国公之仁德,不逊于文、亚、礼三圣,甚至足以比肩我墨家祖师。” 孟胜口中忍不住发出感叹。 此时此刻,在他眼里,苏长歌的身影几乎跟圣人一样伟岸。 然而,就在此时。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楚国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用本该发下来的粮食和银钱,拼了命的奴役使唤我们做事!” “不许你侮辱楚国公!要是没有他,你早就被洪水淹死,早就被埋在废墟里,哪里还能吃饱穿暖,在这大放厥词!” “就是,你们这分明是忘恩负义!” “去你娘的忘恩负义!” “他苏长歌贪污克扣我们的钱粮,还要我们感恩戴德,哪有这种道理!” “兄弟们,把钱粮都抢回来!” 霎时间,外面传来剧烈的打斗声,不时还有惨叫和孩童的啼哭声。 刚睡下的墨家弟子瞬间惊醒。 跑出来查看情况。 孟胜放好天工开物后,也急急忙忙的冲出屋内。 到外面一看,只见火光冲天而起,无数间刚建好的房屋被熊熊大火吞没,孩童和妇女在路边啼哭,大人们争斗在一起。 但有一批灾民,明显是有备而来。 普通灾民都是手拿锄头等物。 而他们则是刀剑。 这群人纵情放火抢夺财物,笑,疯狂大笑,一边笑一边痛骂苏长歌。 为自己的强盗行为找理由。 “墨家弟子,将那些纵火劫掠,手握刀剑,痛骂楚国公的贼子拿下!” 看到这一幕,孟胜怒了。 这并非他生平第一次对百姓失望,可这次却让他无比愤怒。 官府苛政害民,百姓们活不下去奋起反抗就算了。 可楚国公多好的人啊! 对待百姓可以说是爱民如子。 这样的人,这群灾民凭什么诋毁他?凭什么指责他的过错! 当然,孟胜也知道。 此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支持。 否则灾民手中不会有刀剑。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失望,还是无法抑制内心中涌现的怒火。 就跟看到一样美好事物,被人粗暴的用火,用刀剑摧毁,一个做了好事的贤者,被自己所帮助过的人恩将仇报,群起而攻。 眼前这群暴乱的灾民。 他们不是人,是狼,是蛇,是畜生! 如此想着。 暴怒的孟胜冲进人群当中。 四品武夫何其强大。 面对灾民就跟割草一样,一拳一脚,直接将暴乱的人打出数米远。 ....... 江南,范家。 苏长歌乘龙而行,没过多久便来到范家府门前。 与普通的商贾不同。 从外面看去,范家并没有什么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装饰。 就像普通的江南富户一般,白墙青瓦,色调素雅明净,一些潮湿的角落甚至长满青苔,很难相信这是大晋首富的宅子。 随后,苏长歌上前叩响大门。 一条缝隙出现在眼前。 “敢问阁下是何人?何故深夜来访?”门内,范家仆役出声问道。 “吾乃楚国公,有事找江南范家。” 苏长歌淡淡开口。 他此行前来,本就是为了打压范家,没必要那么客气。 而此时,听到楚国公三个字。 范家仆役瞳孔一缩。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楚国公的名号,那可是隔三差五震动天下的存在。 于是不敢怠慢,赶忙将门拉开,毕恭毕敬的说道:“国公您和夫人请在中堂稍坐休憩,小人这就去禀报老爷。” 此言一出。 鱼幼薇的俏脸上露出一朵红霞。 苏长歌则点了点头,跟着仆役穿过重重回廊,朝中堂正厅走去。 与此同时。 范家老爷正坐在书房内。 一手拿着藤条,就等小儿子范禄被侍卫押回来,好抽这孽障一顿。 而一众儿女则在边上不停劝他别动怒。 “爹,小六他还只是个孩子。” “哪懂什么权谋,肯定是被王家那群王八蛋哄骗过去的,您别动怒。” “对对对,小六也不是有意的,小孩子嘛,经不住旁人吹捧,脑袋一热就过去了,但心还是好的,楚国公应该不会跟他计较。” “等小六回来,咱就带他去找楚国公解释清楚,不会有事的。” “小妹儿子是楚国公弟子。” “有这层关系在,楚国公知道这是桩误会后,也不会说什么。” 一道道声音响起。 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劝七十多的老爷子别动怒。 “够了!” 范老爷大喊一声。 书房内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不敢说话。 “等那孽障回来,知晓经过后,我非抽死他不可!”范家老爷嗓子虽然很大,但在子女的劝说下,怒气还是渐渐退去。 众人见状。 知道老爹还是心疼幼子。 毕竟范家向来不掺和什么朝廷政事。 尤其还是现在。 苏长歌这条过江龙一来,搅得整个江南满城风雨。 范禄身为范家人,此刻跟王家等豪绅过去,等于一脚踩进了这潭浑水,而且还是站在苏长歌,还有陛下的对立面。 虽然范家本身并无此意,可难保别人心里不会多想。 正因如此。 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大错特错。 换成他们来做。 根本连解释都不需要解释,挨顿打直接扔到苏长歌门前负荆请罪。 然而,老爷子老来得子,对幼子虽说不至于事事顺从,捧在手里当宝,但也比他们小时候好很多,不舍得真下手揍。 心想着。 范家老大眼疾手快,从老爷子手中抢过藤条,谄笑着说道。 “爹,孩儿帮你拿着。” 此言一出。 范家老爷子的气本就消了大半,只是瞪了眼儿子,却没说什么。 毕竟范禄终究还是个孩子,这次虽然犯错,但只要及时补救,有外孙沈福那层关系在,再解释清楚,应该也不会有事。 然而,正当他想着。 屋外突然传来仆役的声音。 “老爷。” “楚国公来访,说是有事要找您。” 一刹那。 书房陷入空前的寂静。 范家老爷,还有身边一众儿女顿时变了脸色,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六才刚跟王家去府衙,苏长歌就登门来访,总不能是道喜吧?而既然不是道喜,那就只剩下...范老爷猛地站起身。 “孽障!” “我非要抽死这个孽障不可!” 猜到范禄可能惹下祸事,范家老爷大怒吼一声,眸中燃着怒火。 “爹,给。” 老大识趣的把藤条递过去。 看到此举。 范家老爷又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夺过藤条就急匆匆往中堂赶去。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没多犹豫,连忙一起跟过去,一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二是怕老爷子突然气出什么好歹来。 很快,范家众人来到中堂。 只见一个身姿挺拔,器宇不凡,面容俊冷的年轻人站在厅内。 身旁还站着两名绝色女子。 知道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楚国公,范老爷子不敢怠慢,一脸恭敬的喊道。 “小民范荣,拜见楚国公。” 声音响起。 苏长歌投目望去。 只见一个拿着藤条,容光焕发的老者朝自己行礼。 然而,他并没有去回礼,倒不是跟范禄斤斤计较,而是子不教,父之过,范家能教出范禄来,当爹的肯定有一定责任。 随即,苏长歌淡淡问道。 “如今粮价居奇。” “范老爷你可有什么看法?” 声音落下。 范老爷子瞳孔一缩。 他商海沉浮数十年,岂能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善。 不用想。 肯定是那孽子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随即,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道:“还请楚国公明鉴,犬子尚幼,不明事理,被小人蒙骗,范家绝无与国公您作对的意思。” 听到此话,苏长歌面无表情。 他这趟过来只是警告。 范家具体有没有参与进来,厂卫会去查,光凭嘴一说,那天下就没恶人了。 “不明事理?” “依我看,范家道理教的挺好的。” “如今粮价居奇。” “商贾抬价赚钱无可厚非,百姓觉得高可以不买,只要强买强卖就够了。” 说到这里,苏长歌看向范老爷,“反正尔等只是商贾,百姓们能不能吃上饭跟尔等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让尔等养着百姓。” 此话一出。 范老爷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白。 不用想也知道。 这番歪理肯定是从那个逆子口中说出来,否则楚国公也不会深夜登门。 想到这。 范老爷心中泛起几分悔意。 自己老来得子,平日里对范禄还是太宠溺纵容,以至于他出此恶言。 诚然,商贾粮价上涨没问题。 可一旦垄断,百姓们还有其他选择吗?而不买或买不起,就只能等饿死! 这也是范家不掺和盐粮生意的原因,赚钱归赚钱,可一旦别人涨价你不涨,那就是不合群,肯定会招来报复和记恨。 可涨价了百姓又活不下去。 于是乎,范家索性不赚这昧良心的钱,百姓和官绅两边都不得罪。 但范禄这逆子。 偏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以为所有的东西商贾都能随便定价。 别人爱买不买。 殊不知百姓以粮食为生,要是吃不起粮食,那就只能忍饥挨饿到死! “楚国公,此乃误会。” “我范家做生意,想来秉持诚信,以和善为贵,绝不会去压榨百姓。” “犬子口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全怪老夫没教好。” “还望您勿要跟他动气。” 范老爷自知理亏,不论是气势还是声音,都瞬间弱了下来。 身后一众子女看到这一幕,不由觉得有些心酸,老爹纵横商海数十年,何时向人如此低过头?但今日却因为老六低声下气。 一时间。 厅内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也就在这时。 一阵欢喜的声音突然想起。 “老爷子。” “您是不知道自己儿子今天多威风,当众驳斥楚国公,丝毫不输圣...” 来到中堂,范禄看到苏长歌的一刹那。 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后,他一脸不忿的说道:“楚国公,你...你不讲道理,竟然上门告状!” 此言一出。 厅堂内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老六是真的莽啊。 这个时候还敢当众指责楚国公告状,看样子还是没挨过毒打,没尝过苦头。 正此时,一道暴喝声猛地响起 “还不住口!” 范老爷面色铁青的攥紧藤条。 “来人,将这混账东西给我绑住,老夫今天要人前训子!” 声音响起。 范禄本能的想跑,但还没动,就被身边忠心耿耿的侍卫给制止住。 “老爷子!冷静啊老爷子!” “我可是你儿子啊!” 范禄极其劝阻,但气头上的范老爷根本不听,用力的甩着藤条。 下一刻,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老子让你囤粮居奇!” “老子让你说百姓能不能吃饱饭,跟商贾没关系,现在知道有关系了吧?” “一点仁义之心都没有,你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范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不许害民!”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嘶,老爷子别抽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不打不成才!” 范老爷抽的很用力,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而是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对子女们,宠有什么用。 不守规矩就得打! 这一刻,范家众儿女见状,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浑身颤抖。 唯有范老大,默默的从角落里找出一根只有自己见过的粗壮鞭子,准备等下递给老爹,让小六体会下自己当年的痛苦。 一旁,看到皮开肉绽的范禄。 苏长歌并没有上前劝阻。 他这趟过来,纯粹是为了自己弟子,敲打敲打范家,省的将来惹出祸事。 范禄挨揍,那是他活该。 随后,苏长歌只是看了几眼,便带着清玄和鱼幼薇离开。 而范老爷可能是在兴头上。 丝毫没有注意,藤条抽断了就换老大递来的鞭子,继续使劲往死里抽。 而在天穹之上。 与来时一样,苏长歌乘着清玄回去。 一路上,晚风明月依旧。 然而,刚到郡府,就看到下方火光冲天,激烈的争吵声回荡不休。 一瞬间。 苏长歌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灾民们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调遣二十万大军,查抄豪绅,捉拿百官!朝野震动! 整个郡府火光冲天。 街头巷尾,百姓们乱做一团。 有人葬身火海,有人在路边啼哭,还有人缠斗在一起。 灾后辛辛苦苦才建立的秩序。 这一刻,瞬间崩塌。 看到眼前乱象,苏长歌眼神冰冷,心中掀起滔天怒火。 他知道,灾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大打出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煽动百姓暴乱,纵火焚毁房屋,而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清玄。” 苏长歌喉咙里发出声音。 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有些不正常。 鱼幼薇一脸担心的望着他,知道他这是在极力克制心中怒火。 而清玄闻言。 自然明白先生为什么喊自己。 下一刻。 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吼!” 伴随一声高亢的龙吟响起。 瓢泼大雨精准落在着火的房屋上,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 地上,刚才还在打生打死的灾民,在龙吟响起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抬起头,满脸震撼的望着头顶的黑龙。 很快,大火被雨水浇灭。 在众人的注视下。 苏长歌从清玄身上下来,看着眼前焦黑一片的废墟,沉默了良久。 随后转过身,望向面前这数万灾民。 “发生了什么?” 苏长歌缓缓开口。 他知道,这其中大部分灾民是无辜的。 错的是那群被煽动的暴徒,是那群躲在幕后,搅弄风雨的官绅、商贾,吴王。 而随着声音响起。 灾民当中,有些人眼神慌乱,急忙扔掉手中刀剑,想要混进人群。 但就在此时,体格壮硕的墨家弟子站了出来,眼疾手快的擒住那些纵火抢掠的暴徒,百姓见状,也纷纷动手制服暴徒。 “楚国公!就是他们!” “就是这群人,趁着夜色故意纵火劫掠,抢夺的粮食财物!” “忘恩负义,尔等连畜生都不如!” “楚国公多好的官啊!你们竟也昧着良心诋毁,还是不是人!” 看着这群被墨者摁倒在地的暴徒,百姓们怒不可遏,出声痛斥,恨不得上前用力踹这群人两脚,以泄心头之愤。 也就在这时。 满头华发的孟胜从人群中走出。 “楚国公。” 孟胜恭敬的呼喊一声,肃声道:“这群暴徒当中,很多人都是伪装成灾民。” “老朽怀疑,整件事有人在幕后故意煽动,就是为了...为了针对灾民,还有您,想借这事损害您的官声,搞垮你。” 孟胜本来想说只针对苏长歌。 但转念又觉得不妥。 百姓愚昧诚朴。 万一有心怀叵测者将此事全部归咎到苏长歌头上,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利。 “多谢前辈提醒。” 听到这番分析,苏长歌点了点头。 孟胜说的他其实都知道。 正常来说,灾民中有一个两个懒汉对自己生出不满,那很正常。 可是上百号人,还是有预谋的趁夜纵火劫掠,这要说没人幕后操纵,任谁也不会相信,总不能巧合到同一天放火吧? 然而,他们对付自己可以。 但灾民是无辜的。 无论是之前的地震,还是蓄谋已久的洪灾,以及现在的纵火劫掠。 江南官绅商贾、吴王,还有陶先生,这群人不仅视人命如蝼蚁,手段更是下作卑劣,毫无底线,竟派人对灾民下手! 想到这。 苏长歌眸子愈发冰冷。 铲除这群祸害,他一刻也等不了。 至于证据? 景阳湖堤坝、江南地震,今晚的火灾,加起来死伤数万条性命。 朝廷对这群人还是太客气了,有一就有二,这次因为没有足够证据而放过他们,他们下次只会变本加厉,更加没有底线。 百姓不该承受第三次受伤的风险。 自己也不想看到。 必须将他们先全部抓住,然后再定罪处置,免得百姓再受到荼毒。 不过在此之前。 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做。 “将这些暴徒押到牢狱严加审问。” 随即,苏长歌对灾民发号施令,肃声喊道:“即刻起,若发现伤者、孩童、老人,立即送到府衙,并清点上报自家损失。” 刚才的火灾和乱战当中。 有不少百姓受伤。 这个时候,必须先安顿好他们,抓紧时间抢救伤者,然后再做其他。 而此刻,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百姓们纷纷行动起来。 刚才混乱中不少人都跟自己的家人走散,现在局面稳住,自然要去寻找。 “楚国公,您不亲自去审问吗?” 而听到安排,孟胜脸上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整件事中最应该愤怒的是苏长歌才对。 好不容易将灾民们带上正轨,结果被人一把火将全部努力都给烧掉,不管是谁,此刻都应该对那些暴徒和幕后之人恨之入骨。 可苏长歌的表现却太冷静了。 冷静的不同寻常。 显然,孟胜不知道的是。 有一种人,越是愤怒到极致,就越是寡言不语。 看上去像是无动于衷,但实际上动起手来却是最狠的,最不留余地的。 “没必要,审问不出什么东西。” 闻言,苏长歌淡淡开口。 对方既然敢做,就说明不怕朝廷追查。 而且即便他们行动存在纰漏和破绽,也不知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找到。 可他一刻也不想等。 他不想像今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随即,苏长歌没有再理会孟胜,走进府衙内,提笔蘸墨。 一口气接连写下数封调兵谕令,命令江南六郡新上任的郡尉,立即将当地涉及哄抬粮价的商贾豪绅,及其家属全抓起来。 同时还写了封密函寄给陆尚书。 通知他让厂卫动手。 至于百官弹劾,陛下降罪,那都已经无所谓,他现在只想铲除那群祸害。 而很快,突然接到苏长歌的谕令。 各郡郡尉虽然觉得奇怪,但对方是江南宣抚使,兼江南布政使,掌管军政大权。 的确有权调动军队。 随即,他们一边将此事加急上奏,一边派兵镇压抓捕郡内的商贾豪绅,遇到阻拦者,按照信中所言直接格杀无论。 一时之间。 整个江南几十家豪绅被端掉。 全押送到庐江郡来。 那些与之勾结的官员也没有好到哪去。 陆从俭接到密函后,看到灾民被恶意纵火抢掠,也是滔天怒意。 虽然苏长歌没拿出证据,但他选择相信,于是发了封急报给陛下和太子后,他直接让厂卫对之前调查已久的官员下手。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惊动了无数人。 这一夜,整个江南乱成了一锅粥。 ....... 皇都,而今早朝上。 还未上殿。 文武百官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江南昨晚发生的事情后。 一个个都懵了。 先是苏长歌私自调兵查抄王家。 紧接着就是灾民不满被官府奴役使唤,聚众反抗,焚毁房屋无数。 但就在不久后,江南六郡大规模调动军队,合计约有二十余万人,查抄各地豪绅商贾及其家属,被抓人数高达上万。 不仅如此,厂卫也在同一时间出动。 那些之前还在联名弹劾苏长歌的官员,几乎全被厂卫给拿下。 而调兵查抄和抓捕官员的谕令。 无一例外。 全部出自苏长歌之手。 “酷吏!简直千古第一酷吏!” “一夜之间,上万名无辜百姓,还有数百名官员,全部以谋逆罪抓捕!” “江南六郡,整整二十万大军,他苏长歌一人说调动就调动,上百名官员此刻全被他押送到庐江郡,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即便他是宣抚使,如此大规模用兵,那也得按朝廷规矩,提前向兵部、陛下禀告,谁允许他调动大军的?又是谁批准他抓人的?任性妄为,简直是朝廷如无物!” “这天下是他姓苏的吗!” “此子擅权,将朝廷制度踩在脚下,老夫必要弹劾他,治他死罪!” “对,必须要弹劾!” 一道道声音响起,百官愤怒不已。 谁不知道江南是块油水地。 他苏长歌如今一句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将那些给他们送钱的官绅商贾给抓了。 断了他们的财路,如何能让人不愤怒?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老臣,他们虽然和江南没勾结,但苏长歌此举目无法度,跟强盗土匪没啥区别,哪有这样做事的? 简直是坏了规矩! 他今日在江南能这样对豪绅。 将来到了其他地方,何尝不能如何对他们?毕竟谁屁股上还没沾点屎。 若是一个个都像苏长歌这样掀桌子。 那大家以后没得做。 而此时,苏子由的苏派骨干孤零零的站在一起,被百官所排斥。 “长歌此次,真是闯下大祸了。” 看着义愤填膺的百官,苏子由在心中不禁一叹。 长歌所做的事情,倘若没有陛下的旨意和决定性证据,那就属于擅权妄为,整件事情便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即便有陛下的旨意。 那些为了维护规矩和利益的官员,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二十多万大军,能随便调? 江南几十家豪绅商贾,上百名朝廷官员,你说抓就随便抓? 显然没这个道理。 想到这,苏子由已经开始盘算着。 自己这身官职加这条命,够不够保住弟弟的这条性命。 也就在此时。 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 “宣百官入朝!” 霎时间,文武百官纷纷闭上了嘴巴,如往常那般缓缓走进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如既往的参拜。 只是,待到老皇帝刚说完免礼平身,就见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启奏!” “奏。” 老皇帝开口,强打起精神来。 他知道御史想说什么,他昨晚也一宿没睡,几十封急奏看得他头疼无比。 苏长歌这小子,怎么就沉不住大气呢? 明明只要再忍一段时间。 等搜集完证据,就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可他偏偏在此刻急着动手。 这让他怎么办? “陛下,臣要弹劾楚国公,他没有兵部调令,竟敢私自调动二十余万大军,查抄无辜百姓家产,并且还越权指挥厂卫,扣押江南上百官员于庐江郡。” “种种举动倒行逆施,意图内乱。” “臣恳请陛下立刻拟旨,收回苏长歌江南布政使、宣抚使一职。” “并且派人将其押送回皇都,交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否则若人人效仿此子,动辄朝纲崩坏,天下大乱!” 兵部尚书开口,言辞振振。 他这话倒也没有说的太过分,更没有刻意针对苏长歌,只是就事论事。 苏长歌此举。 的的确确是坏了规矩。 不仅是官场规矩。 还有整个王朝制度运转的规矩。 哦,你想调兵就调兵,想抓谁就抓谁,整个天下是你的一言堂吗? 要知道,就算是皇帝想动兵,一般也要先跟群臣商议,给个足够的理由,可你倒好,一夜之间,肃清江南大半官绅商贾。 你要是这么玩。 那干脆皇帝你来做,或者天下之事你一个人来管好了。 而此刻。 伴随兵部尚书声音落下。 新的声音立刻接上。 “陛下,文圣曾曰,苛政猛如虎。” “苏长歌假借新政,倒行逆施,奴役虐民,致使百姓聚众闹事,死伤无数,足见其残暴,有辱圣人,有负皇恩厚宠。” “臣恳请陛下下旨,降罪苏长歌!” 御史们虽迟但到。 “陛下,苏长歌此番行径,无视律法纲纪,视皇权如无物。” “仗着您的恩宠拔擢,以及一些功绩,在江南恣意妄为,骄纵跋扈,残害百姓,还请陛下降罪,诛杀此獠,以正朝纲!” 承天殿上,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百官们的态度很一致。 扣押回来,审查清楚,诛杀此獠,整饬朝纲,安天下民心。 不管是为了利益也好,为了江山社稷也罢,苏长歌这种不守规矩,视朝纲如无物的人,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威胁。 毕竟就算是皇帝也没这么霸道! 而此时。 苏子由看着越来越多的官员站出来弹劾苏长歌,不由心怀揣揣起来。 这可比当初弟弟殴打蛮夷使臣。 当朝怒斥皇帝还要严重。 前者顶多是大不敬之罪,只要皇帝宽宏大量,其实还真没多严重。 可现在这架势,举世皆敌,自己这个做兄长又太废物,只是个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别说抗压,一命换一命都算不错。 但如今事已至此,为了弟弟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随即,待到没人再站出来。 苏子由刚想出声求情,但老皇帝的声音却快他一步响起。 “此番调兵,苏长歌得了朕的旨意。” “抓人也是朕吩咐的。” 老皇帝开口。 平淡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在群臣耳边轰然炸响。 第一百三十三章:对吴王动手!人可以卑微如尘土,却不能扭曲如蛆虫! 伴随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苏子由有些疑惑。 长歌抓人,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那陛下为什么不放在台面上讲? 毕竟身为大晋主宰,陛下只要一句话就能调动兵部,让大军抓人,可偏偏将事情搞得这么麻烦,不是多此一举是什么? 而这一刻,不仅苏长歌心存疑惑。 百官同样如此。 随即,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陛下,倘若这真是您的意思,为何不与百官商议,或者通知兵部一声?” 兵部尚书开口。 虽然说陛下有权调兵遣将。 但这可是二十多万大军,自己身为兵部尚书,居然等事发之后才知道。 这算怎么回事?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这么做,否则六部官员和满朝文武干脆都别要了。 圣心独裁,有事随便下旨给一个人,就能擅权指挥这一切,文武百官就连知情权都没有,自古以来哪有这种规矩? “兵部?哼哼...” 闻言,老皇帝站起身,面露冷笑。 “此事关系吴王谋逆。” “尔等当中,有几人没拿过吴王的好处?又有几人没拿过江南官员、豪绅、商贾的孝敬?你们让朕如何与尔等商议!” 愤怒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刹那间,百官心中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连忙拱手喊道。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二心!” 他们虽然拿了江南的钱,但对于吴王谋逆,是真的一点不知情。 只知道,吴王平常和官绅、商贾走得有些近,但也没到聚众谋逆的地步,也就偶尔出席下宴会,相互之间促进下关系。 毕竟吴王有什么资格造反? 他虽是藩王,但手下没有士卒,就算豪绅商贾支持他。 可光有钱粮有啥用,朝廷仅是驻守在江南的军队,就有二十多万,再算上周边各郡,随随便便都能凑出四五十万大军。 吴王想要造反成功。 难如登天。 然而,就在百官心存疑虑时。 老皇帝再度开口。 “之前景阳湖堤坝被毁一事。” “朕便察觉到端倪。” “这才特命苏长歌为江南宣抚使,明面上降服蛟龙,实际上却是调查此事!” “并命礼部尚书陆从俭,暂时掌管厂卫,协助苏长歌调查,还有卫国公,朕派他过去,也是为了盯住吴王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经过这些时日的调查。” “苏长歌已经有了确凿证据,之前景阳湖堤坝被毁,非蛟龙所为。” “乃是江南各地大小官员、商贾、豪绅,还有吴王,勾结邪修一手策划,他们早在一年前便开始囤积收购粮食。” “就等江坝被毁,数万万百姓被洪水席卷,民不聊生,江南大乱。” “到时他们不仅能以高价售卖粮食。” “还可借机笼络人心。” “不仅如此,他们还和蛮夷私通,意图里应外合,推翻我大晋江山。” “故而,朕才暗授苏长歌遇事先斩后奏之权。” “只要这群人稍露反迹,便立即出动大军,抄没家产,将一干谋逆罪人全部抓捕归案,押送回京,等待朝廷审问处置。” 老皇帝开口。 独自扛下了所有的事。 他知道,亲自下场和百官对垒。 相当于君权和臣权直接碰撞在一起,稍有不当朝局就会陷入混乱。 毕竟这天下是皇帝说了算,但说出去的话要有人执行,臣子要是摆烂,或者阳奉阴违,那这天下皇帝也没办法治理。 但苏长歌做的事。 虽然莽撞,可也是为了大晋江山。 而且,老皇帝算看清了。 面前这帮官员,顶多只能用来维护统治,想要大晋走向兴盛富强。 必须要一柄锋利的剑,一把能够一心只为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的剑,而且这把剑自身还得强大,苏长歌无疑符合要求。 所以即便事后被文武百官非议。 老皇帝也要保下他。 而此时,随着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百官心中猛地一惊。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蛟龙走水一事,竟然是吴王搞出来的?! 一时间,刚才还气势汹汹准备对付苏长歌的官员,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心中虽然对陛下瞒着自己等人指挥苏长歌有些不满。 可这件事涉及到藩王谋逆。 那就变得合理起来。 但此刻,江南出身的官员就坐不住了。 他们不仅收过吴王的钱,而且大部分跟那些被抓的士绅沾亲带故。 要真是坐实谋逆。 就算不知情。 他们中也一个都跑不掉。 “陛下,臣以为,谋逆之事干系重大,不可听信苏长歌一面之词。” “吴王乃太祖皇帝血脉,世世代代安分守己,岂会突然生出谋逆之心?更何况,蛟龙走水,江南地震,谁也无法预料。” “此事存在颇多疑点。” “分明是苏长歌为自身恶行找借口,蓄意构陷藩王,离间宗室血亲。” “望陛下明鉴,莫要听信谗言!” 一名江南士族官员开口。 他知道,现在再不站出来为吴王洗刷冤屈,自己的路也差不多走到头。 而伴随声音响起。 其他江南出身的官员也都站了出来。 “还望陛下明鉴。” “莫要听信苏长歌一面之词!” 龙椅上,老皇帝看着眼前这群人,神情冷漠,淡淡开口道。 “朕若没记错,尔等皆是江南户籍。” “看样子,尔等收了那群劣绅商贾,还有吴王不少银钱,否则也不会到了此刻,还如此卖力的替他说话。” 此言一出。 几名江南出身的官员浑身一颤。 顿时如坠冰窟。 只能惶恐的低下头说道。 “望陛下明察,臣等与吴王谋逆一事无半点瓜葛。” “此事,朕自会派人去查,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老皇帝冷冷说着,但没有证据,也并未把这些人怎么样,然后道:“传朕旨意,将涉案主要人员押送如今,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核查此案。” “待到水落石出后,再行定夺!” 涉及谋逆,绝对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更不是说砍头就砍头。 一切都要按照规矩和流程走。 否则只要怀疑谁谋逆。 就直接杀掉。 那就等同于不教而诛,会让天下臣民寒心,而且律法也会崩掉。 否则今天你怀疑我谋逆,明天怀疑他,又都没有证据,更没有官员审核,一句话就定罪,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大乱。 “臣遵旨!” 刑部尚书滕元发带头站出来接旨。 大理寺和都察院面面相觑,只能跟着一起站出来接旨。 而百官看着这一切。 心中很清楚。 陛下绝对是在偏袒苏长歌。 二十多万大军,就算是有皇帝授权,那也得跟兵部打声招呼。 毕竟这可是谋逆之事,兵部怎么可能不批准?摆明是另有其他原因,苏长歌按捺不住,直接就调兵将涉案人员一起端了。 但藩王谋逆不是小事。 而且还跟此前的蛟龙走水扯上关系,关乎万万百姓的性命。 也正是因此。 百官才没有再提苏长歌调兵之事。 毕竟谁也不想惹一身腥。 而即便想对付苏长歌。 那也是等案件审核调查时,将这桩案子变成苏长歌诬陷吴王。 这才是接下来朝廷上要博弈的地方,既能从豪绅、商贾身上捞到好处,自己也不会因谋逆受到牵连,一举三得。 如此,朝会结束。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派人到江南押送犯人。 苏子由则是松了口气,弟弟没事就好。 ...... 庐江郡,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一片被烧焦的废墟中。 百姓们努力翻找幸存者的痕迹,但每一次翻开,眼中光芒便会弱上几分。 府衙内,孩童的哭声令人揪心。 几十名身体各处被不同程度烧伤的孩童,疼的嚎啕大哭。 苏长歌透过窗户看着医师替他们包扎,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孩子本该在父母身边健康长大,现在却因一场大火而受苦。 “长歌,我已经传信给师门。” “再过两日就会送药过来,这些孩子身上伤势不会留下痕迹。” 鱼幼薇轻声劝慰着。 这一整晚,苏长歌没有休息片刻。 不是帮医师照顾伤者。 就是劝慰那些和孩子走失的父母别急,说不定很快就有人送孩子过来。 鱼幼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他,明明是那群幕后主使者做的,却要让他来背负这些,让他目睹百姓的惨状。 “可这份痛苦,却会陪伴他们一身。” 听到声音,苏长歌叹了一声。 再看了眼那些受伤的孩童,转目望向鱼幼薇,郑重说道:“谢谢。” 感谢声响起,鱼幼薇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表示他不是孤军奋战,起码身边还有她,还有许多人陪着一起。 正此时。 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国公大人,您有看到一个脖子上挂着项圈,扎着冲天辫,粗麻褐衣。” “大概这么高的孩子吗?” 苏长歌转头看去。 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抬手比划,身旁还站着个肤色黝黑,面貌憨实的中年男人,两人面色焦急,眼中布满血丝,被焦炭染黑的手掌结了层血痂。 显然是在废墟中翻了一晚上,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孩子。 这才来府衙碰碰运气。 而且看着他们望向自己时,眸子闪烁的希望,苏长歌心有不忍的摇了摇头。 “没有见过。” “但你们可以进到里面找找。” 苏长歌开口。 即便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一刻他也希望是自己记错了,没注意到有这么个孩子。 而伴随声音响起。 两夫妇刚黯下去的眸子复发光彩,立即跑到房间内寻找儿子。 但没过多久,他们便一脸颓色的从房间内走出,显然是没有找到自己儿子,女人眼中泪水流转,憨厚男人则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 “这里没找到,咱们再继续找就是了。” “幺儿出生时我找人算过。” “术士说他能长命百岁,将来当上举人老爷,幺儿肯定不会有事的。” 憨厚男人一边说一边也在流泪。 随后,安慰好妻子。 憨厚男人走到苏长歌面前,求道:“国公大人,求您帮忙留意点。” “草民张小五,就住在西城,若是您见着了像幺儿的,记得派人告知我们一声,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愿给您做牛做马。” 说话间,憨厚男人就要跪下。 但被苏长歌给扶起。 “一点小忙,应该的。” “只要有人送过来,我一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们。” 苏长歌给出承诺。 闻言,憨厚男人露出一脸感激之色。 接着便带妻子准备离开衙门。 决定再到外面找找,或者问问其他人,打听儿子的下落。 但就在他们刚走到门口时,一个衙役抱着具大半个身体被烧焦的孩童尸体路过,准备拿到存放尸体的地方等待认领。 “幺儿!” 女人看到孩童的正脸,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 扑上前从衙役手上抢过孩子。 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怀中那早已没了生息的孩子,痛不欲绝的哭嚎起来。 此刻,伴随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消失。 憨厚男人此时再也支撑不住。 整个人像是抽空力气般,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眼神空洞,看着尸体好一会,才从儿子已经死了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紧接着,疯了一般的爬上前,抱紧儿子尸体和妻子痛哭起来。 苏长歌远远的看到这一幕。 心中有些不好受。 百姓们没死在天灾之下,却死在了权谋之下,要知道,其中最小的一个,才刚满月,才刚睁眼看这个世界就已经没了。 正此时,一名小吏走了过来。 “夫子。” “伤亡统计数字已经出来。” “截至到目前。” “烧毁房屋房屋三百二十五间。” “死者两千一百三十二人,伤者三千余人,孩童尸体三百二十二具...” 小吏的声音有些更咽,他才刚从太学院出来,一整晚面对都是伤者和尸体,而每当那些痛不欲生的百姓都不禁恍然。 不比在太学院的风光霁月。 眼前这一切。 就像是一场令人心碎的噩梦,他从未想过这世间有一角,竟会这般残酷。 “两千一百三十二...” 听到声音,苏长歌眼中露出痛色,紧接着便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若不是陶先生,还有吴王,豪绅,商贾,江南大小官员这些人,百姓岂会两次蒙难,这两千一百三十二人岂会丧命。 刚才那对夫妻,还有其他亲人命丧火灾的百姓,又岂会心如刀绞! 心念至此。 苏长歌对着小吏吩咐道。 “请卫国公过来。” “并召集百姓,将那些昨晚纵火的暴徒绑到外面去。” “我要当众审问他们!” 苏长歌语气冰冷。 昨晚这两千多条无辜百姓的性命,必须要有人偿还。 这些纵火暴徒只是开始,那些豪绅商贾、吴王、官员,还有陶先生,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全部都得为自己的过错恕罪! 鱼幼薇看到这一幕。 眼中有些担心。 但却并没有去劝阻,因为这些人该死,只是担心苏长歌出事。 而很快,卫国公匆匆赶到府衙。 昨晚之事他早已知道。 看到苏长歌,口中不由一叹,而后强装精神的说道:“长歌,那些豪绅商贾已经全部抓起来,各郡报上来的财物。” “不算铺子,只算田产房屋就有三十万万两白银之多。” “这可比国库十年净收益还多的多。” 见惯了生死的卫国公,说出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想以此安慰苏长歌。 有了这么一大笔钱。 整个大晋朝廷将强盛无数倍。 等过个几年。 国运、银两这些都转换成国力,蛮夷王庭算什么,他能把草原给犁一遍! “嗯,晚辈知道了。” 苏长歌点点头,没有半点欣喜。 随后,语气平淡的说道: “将士们此时也休整好了,劳烦卫国公准备下,等下还有行动。” “还有行动?” 闻言,卫国公一怔。 豪强商贾,还有那些官员,不是都被各郡大军抓起来,送到府衙关押吗? “吴王还在外面。” 苏长歌的声音格外的冷。 卫国公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大变,喊道:“不行,吴王现在还不能抓。” “他是藩王,跟那些商贾豪绅不同,就算他意图谋逆,但没有陛下的旨意,你贸然抓他,便是挑衅整个皇家宗室。” 听到这话,苏长歌眸中绽放寒光。 “那难道放任他逍遥法外,继续躲在幕后残害外面这些百姓吗?!” 这一刻,苏长歌怒声吼道。 声音落下。 卫国公瞬间沉默了。 他从没看到过苏长歌这般失态,甚至连情绪都难以控制住。 但,这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江南百姓,没有死在敌人手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算计之下,他心中同样有气,只是见过的太多,热血和冲劲渐渐被消磨。 在战场上,他能义无反顾的冲向敌人。 可面对朝中的这些人。 他却束手束脚。 正想着,怒气消下来苏长歌开口劝道。 “抱歉慕前辈,晚辈只是...” “不用说了。” 卫国公打断苏长歌的话。 看着眼前从温文尔雅的君子,变成怒气腾腾的莽夫,他叹了口气:“是老夫老了,的确不能再让吴王逍遥法外。” “老夫这便去调动士卒。” 说完,卫国公转过身离开,准备等陛下问责时跟苏长歌一起抗。 大晋的百姓。 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而看着老国公背影。 苏长歌眼中闪过几分谢意,随后昂首阔步走向外面,准备审问那些暴徒。 很快,他来到府衙外临时搭建的矮台上,这里已经聚集了无数百姓,而那些纵火劫掠的暴徒,大概两三百人,全都被死死绑上绳子坐在地上,身上满是血痕。 百姓们无比愤怒的盯着这群暴徒。 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 若不是他们,自己的父母、孩子、亲朋就不会死! “是谁指使你们的?” 感受到百姓的怒火,苏长歌看向这些纵火劫掠的暴徒,冷声问道。 听到声音,这群人大部分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唯有一个身材精瘦的矮个子,梗着脖子,满脸不忿的盯着苏长歌怒骂道。 “哼!休要在这里假惺惺!”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你个狗官!用赈灾的钱粮奴役使唤百姓,有什么资格审问我们!” 矮个子大声喊着。 而他的话。 就像是冲锋号角,那些前面还沉默不语的暴徒,纷纷开口跟着怒骂。 “若不是你得罪士绅,粮价怎么会涨?这一切都怨你!” “官府发放的这些钱粮,本来就是朝廷拿来救济我们的,你却搞出个什么以工代赈,奴役百姓替你做事,啊呸!狗官!” “若不是你,根本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你才是罪魁祸首!” “一切都是你的错!” 这群暴徒显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有人挑头,也就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痛骂苏长歌,将罪责往他身上推。 一句句恶言从口中吐出。 只是声音刚落下,就有的百姓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要是没有楚国公,我们早就被洪水给淹死了!” “五年前,咱们江南闹水灾,官府发了钱粮给我们吗?现在好不容易碰到楚国公这样的大善人,只要干活就能吃饱拿钱,他好不好我们能不知道吗?!” “你们说楚国公奴役我们,盖好的房屋不是我们住吗?” 百姓们气的浑身颤抖。 尤其是一些老人。 跟那些没经历过灾情的年轻人不同,他们这一辈子见过太多太多。 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楚国公让他们吃饱穿暖,家家户户只要努力干活就有奔头,这样的好官,如今还要被暴徒诋毁。 凭什么? 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人可以卑微如尘土,却不能扭曲如蛆虫。 他们只知道。 楚国公是自己的恩人,他比以往见过听过的官要好太多太多。 这群人忘恩负义,可他们不会! 第一百三十四章:当众审问,真相大白!刀下留人?为百姓讨回公道! 伴随百姓的骂声响起。 台上,不少暴徒露出几分愧色。 他们虽是豪绅豢养的死士,但还算是个人,心中还有着几分良知。 如今被万夫所指,被百姓呵骂。 再回想起纵火昨晚之事。 不由生出一丝悔意。 但是家人在豪绅手上,他们也不敢说出幕后之人,只能闭口不言。 唯有之前带头诋毁苏长歌的精瘦男人,依旧是一脸无动于衷,甚至还回怼道:“尔等愚民,只会任人摆布,看不清真相。” “无官不贪。” “苏长歌会那么好心,送钱粮给你们这群贱民?” “他在其中贪墨银钱更多!” “而且若不是他得罪商贾,导致粮食上涨,我们活不下去,昨晚也不会纵火劫掠!” 精瘦男人大声呼喊。 跟那群人不同。 他是吴王一手培养长大的,无牵无挂,所做的事皆是为了报效吴王。 在行此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知道将死,更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挑动人心,让百姓对苏长歌产生怀疑。 而此时,听到精瘦男人诋毁自己。 苏长歌面色平静。 早在决定当着百姓的面公审之时,他就料到可能会发生这一幕。 随即,苏长歌走到精瘦男人面前。 对方看到他,冷笑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这欺世盗名的狗官!” 声音落下。 苏长歌并没有急着对他下手。 “你说本官奴役百姓。” “说本官得罪商贾,害的粮食涨价。” “那既然你们心中有气,也应该撒在本官头上,为何对无辜百姓下手?!” 说到这里,苏长歌语气陡然冰冷,质问道:“你们手中的刀剑是谁给你们的?火油又是谁提供的?又是谁你们伪装成灾民,纵火劫掠无辜百姓的!” 煌煌之言,振聋发聩。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这群暴徒只觉有道雷霆在耳边突然炸响,瞬间失了分寸,满脸心虚之色。 而因为家人在豪绅手上的缘故、 依旧是闭口不言。 见状,苏长歌不以为然。 他本来就不指望这群死士能透露背后之人是谁,他也不需要知道。 刚才那番质问,乃是说给百姓们听的,让他们知道事有蹊跷,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故意为之,故意派人纵火劫掠。 此时,知道了真相的百姓们。 心中怒火瞬间迸发。 尤其是那些有亲人葬身在火海之中的百姓,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快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们这群丧良心的畜生,纵火杀人,诬陷楚国公,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杀!杀了他们!” “求你了楚国公,一定要抓住幕后真凶,还我们一个公道!” 刹那间,一道又一道悲愤的声音响起,此时此刻,百姓们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即就将这群暴徒和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为他们死去的子女亲人讨回公道!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公道。 他很快就会讨回来。 那些为了一己私欲,置百姓死活于不顾,派人纵火的畜生。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良久,待到百姓的声音渐渐平息。 苏长歌看向宁死不肯透露主使者的死士们说道:“即便你们不说,本官也已经查到,你们是受豪绅商贾和吴王所指使。” 身份被揭穿。 众多死士的脸色陡然发生变化。 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他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等人的身份。 其中,精瘦男人承受能力要高点。 立即矢口否认道。 “我们就是恨你,跟其他人无关!” “休想栽赃构害他人!” 话音落下,但却并没有什么用,他们的话已经没有人会相信。 而此时,百姓们在听到豪绅、商贾,还有吴王的名讳后,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不懂这跟他们有什么联系。 要知道,别说是天潢贵胄的吴王。 就算那些豪绅商贾。 在郡县、郡府内,哪一个不是他们平常需要抬头仰望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既没有得罪这群人,也没有做错什么,这群人为什么对付他们,为什么派人大半夜跑过来纵火,难道就为了看他们下场有多凄惨? 这一刻,百姓们有些不知所措。 齐齐望向苏长歌。 等他说出缘由。 而看着百姓一双双无辜的目光,苏长歌心中不由一叹。 是啊,百姓何辜? 他们本来就是社会的最底层,大部分甚至就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以满足。 就这样,那些家财万贯,富得流油的豪绅商贾,高高在上的官员,天潢贵胄的吴王,还是不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些日子中。 死在吴王等人权谋算计下的百姓。 有终日躬耕的农夫,有街上唱卖的小贩,甚至还有刚出生的孩童。 他们穷其一生,或许只是简单平淡的度过。 但即便如此。 那也是他们的一生,有属于他们的快乐。 幼时有长辈疼爱,有兄弟姐妹陪伴,长大了,碰到喜欢的人,一起生儿育女,再陪伴自己的孩子长大,到老了含饴弄孙。 可如今,因为吴王等人的野心。 这一切都没有了。 他们一生永远停在了地震、火灾之中,徒留亲人在世悲伤。 心念至此,苏长歌转头看向衙役。 “将犯人都带上来。” 声音无比冰冷。 昨晚大军在抓到那些豪绅商贾后,苏长歌就让人将主事者及血亲送了过来。 此刻正单独关押在牢房当中。 “诺。” 衙役恭敬的回了一句。 但听到苏长歌的话,百姓,还有那群死士却是满脸震惊之色。 楚国公是什么时候抓到犯人的? 正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诸位可知,景阳湖堤坝被蛟龙撞毁,死伤数千百姓一事。” 话音落下。 百姓们纷纷点头。 他们中就有不少是从那逃难过来的。 这件事此前闹得沸沸扬扬。 到最后,还是以苏长歌敕封青蛟,解救江南百姓画上了句号。 也正这样,此前江南百姓虽然痛恨青蛟,但念在她救了数万万百姓,功过相抵,也就没说什么,只有受害者会痛斥几句。 可现在,听楚国公的意思。 这里面似乎有猫腻。 难道景阳湖堤坝不是蛟龙撞毁的? 正想着。 苏长歌回答了他们的疑惑。 “景阳湖一事,跟蛟龙没有半点关系,而是那群豪绅商贾勾结官员所为!” “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蛟龙走水,撞毁江坝,致使江南六郡被洪水淹没,数万万百姓受灾,这样他们就可以将提前囤积的盐粮,以高价售卖,牟取暴利!” “吴王也可借此机会笼络人心,等蛮夷来时里应外合,亡我大晋江山!” 伴随他的话音落下。 全场哗然。 百姓们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 他们听过有人在建造堤坝,或者修缮堤坝是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贪墨钱粮。 却从未想过,这群官绅商贾为了牟取暴利,会如此没有底线,不惜费尽心机也要将堤坝弄垮,不惜牺牲数万万百姓的性命。 还有吴王。 本就是高不可攀的藩王。 可为了自己的野心。 宁愿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搞乱,甚至勾结蛮夷,置天下无数百姓于不顾。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台后,跟鱼幼薇站在一块的清玄,此时也气的挥了挥拳头。 她虽然知道自己被利用,但却不知被谁利用,再加上走水是她的选择,所以也就没说什么,任凭灾民私底下指责自己。 可如今知道了是哪些人甩锅自己。 她当然生气。 若是有可能,她甚至恨不得把这群人全杀了,替自己和百姓出口恶气。 正想着,官兵们押着一大群豪绅、商贾、官员来到台上,加起来足足有上百人之多,身上昂贵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看得出来。 这帮人昨晚没有少吃苦头。 也就在这时。 他们看着眼前满脸怒意的百姓,双拳紧握的百姓,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长歌,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中年官员大声怒吼道:“本官乃是豫章郡太守刘巍” “大晋王朝堂堂正四品官员,执掌一郡之地,你半夜派遣厂卫缉拿本官到此,就不怕百官弹劾,皇帝陛下降罪吗?!” 话音落下。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叫。 “苏长歌,你没有陛下旨意私自拿人,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识相的赶紧放吾等回去!” “就算你是国公,凭什么随意拿人,我们皆是无辜的!” 一道又一道到的声音响起,这群官员此刻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虽然知道苏长歌是为了江坝的事派厂卫捉拿自己,但却还是嘴硬,打死不认账。 俗话说得好。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他们的情况一旦坦白,全家老幼都要受到牵连,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打死不说,尚有周旋的余地,朝中不少人拿了他们的钱,甚至还有些沾亲带故,为了不受牵连,肯定会竭力就他们出去。 再不济,这群人也能将水搅乱。 毕竟这么一桩大案。 至少至少也要审个两三年,这段时间,他们的血亲也能安排妥当。 “无辜。” “你们也配谈无辜二字!” “当初你们和豪绅盐商勾结,残害百姓,弄垮景阳湖堤坝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他们是无辜的!” 苏长歌开口,声音极冷。 官员们闻言,眼中闪过慌乱之色,但转瞬便恢复镇定。 事情他们的确是做了。 但哪有如何? 以为提及百姓的性命,他们就会愧疚认罪?根本不可能。 他们苦读诗书几十年。 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当上了官。 这群贱民的生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命配跟自己比吗?配吗? 此时,又是豫章郡太守开口:“苏长歌,你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景阳湖堤坝乃是蛟龙撞毁,她还被你敕封为黑龙,就算追责,也是她的责任,跟吾等有什么关系!” “就是,跟吾等有何关系。” “你敕封恶蛟为正神。” “若不是看在她救了江南百姓的份上,吾等定要上奏陛下治你的罪。” 官员们理直气壮的说着。 突兀间,天色猛地阴沉下来,像是一大块乌云挡住了太阳。 所有人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一条体型无比庞大的黑龙在天空盘旋,怒视下方这群官员。 “分明是尔等勾结,为了一己私欲才弄垮堤坝,害死数千百姓,如今却将责任归咎在本龙身上,尔等可有廉耻!” 声音响起。 那群官员望着黑龙,满脸惶恐。 毕竟事的确是他们做的。 面对苏长歌,甚至面对陛下他们都有胆量狡辩,因为他们都在律法内。 可鬼知道黑龙讲不讲大晋王法。 而且就算她不讲。 貌似大晋也拿她没办法,也不会为了他们去得罪可保江南风调雨顺的黑龙。 豫章太守刘巍,心中同样害怕。 可如今必须嘴硬到底,否则满门抄斩肯定跑不掉,于是道:“苏长歌,谁不知道黑龙是你敕封,而且本就是恶蛟。” “她说的话,必然是由你授意!” 刘巍高声呼喊着。 天空上,清玄却是气的瞪大了龙目。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自己犯的错,却喜欢栽赃到别人头上,让别人替自己承当过错。 “吾黑龙清玄,在此起誓。” “若景阳湖堤坝被毁,周遭百姓蒙难是本龙所为,甘愿被夺神位,退回蛟躯,永生永世镇于景阳湖之下,以赎其罪!” 清玄开口,语气凝肃郑重。 刹那间。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雷声激荡,像是在回应清玄的话。 看到这一幕,刘巍愣住了,他一时竟忘了,跟凡人随口立下的誓言不同,修士、妖物等生灵,向天地立下的誓言真会生效。 也就在这时。 立完誓的清玄底气十足。 “事已至此。” “尔等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 清玄自信的说着。 等待这群官员在自己的龙威下认罪伏法,还自己一个清白,也还百姓一个公道。 对此,一直在边上看着的苏长歌,却是不抱什么指望,与其寄希望这群早已泯灭人性的官员主动认罪,还不如干脆动手。 随即,他招了招手,吩咐小吏。 让官兵们准备。 就从这群官员好生的亲族下手,让他们也尝尝百姓们失去亲人的痛苦。 而此时,豫章郡太守刘巍也回过神来。 看着自证清白的黑龙。 决定使用拖字诀。 “堤坝一事,或许是本官冤枉龙神。” “但龙神所立之誓。” “只能证明堤坝不是你撞毁,跟吾等官员有何关联?说不定另有其人。” 刘巍高声喊道。 一时之间,清玄懵了。 她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这群官员居然还能嘴硬,拒不认罪。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清玄,不必跟他们赘言,就算证据摆在眼前,他们也会胡搅蛮缠。” 苏长歌开口,早已看透了这群人。 他们所图的不过就是回京,然后再将水搅浑,好借机保全家人和自身,毕竟满朝文武,真正在乎百姓的又有多少? 大部分都是跟他们相差不大的蝇营狗苟之辈罢了。 只不过。 自己不会给他们机会。 “斩!” 苏长歌出言。 伴随他的话音落下。 这群官员的亲人,一个个被官兵押送到台前,明晃晃的大刀闪的人眼睛疼。 “苏长歌,尔敢!” “陛下尚未降旨,谁允许你杀人的!” “住手!快住手啊!” “他们是无辜的,祸不及妻儿,苏长歌你凭什么对他们下手!” “你随意杀人,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看着大刀架在自己的儿子、妻子、父母兄弟的脖子上,刚才还厚颜无耻的官员,顿时急了,极力呵斥苏长歌让他停手。 闻言,苏长歌无动于衷。 他们残害百姓时。 可有想过百姓的亲人会不会伤心欲绝,可有预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 如今这一切,不过报应罢了。 “动手。” 随着冰冷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官兵们没有犹豫。 提起手中大刀,在一阵尖叫声中,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 “啊!儿子!” “苏长歌,你凭什么杀我爹!” “我夫人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本官一定要到陛下面前参你!” 这些官员痛哭流涕的大喊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苏长歌,眼球中布满血丝,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殊不知,这才只是开始。 “再斩。” 苏长歌淡淡开口。 涉事的官员、商贾、豪强有数百人之多,他们的骨肉至亲只会更多。 下一刻,又是一批人被拉上来。 脑袋滚滚落地。 这一次不仅是官员,豪绅商贾中也有人跟着一起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心肠竟如此歹毒,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的骨肉至亲活生生杀害,眼中还有没有陛下和王法! 霎时间,一阵咒骂声响起。 “苏长歌,你个畜生!” “今日你这样对吾等,他日你亦会如此,身死族灭!” “枉你还是读书人,懂不懂仁义二字!” 台上,骂声不绝。 这些人目瞪欲裂的盯着苏长歌。 而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 想起阴阳两隔的亲人,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油然而生,心中无比畅快起来。 “杀得好!杀了这群害人的东西!” “爹,娘!那些害死你们的畜生,一个个都得到了应得的下场!” “幺儿,你看到了吗?!楚国公替你讨回公道了!” 不少百姓激动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口中大喊亲人的名字,犯人已死,公道也讨回来了,但他们的亲人也永远回不来。 很快,随着时间的向后推移。 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地上头颅越来越多,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就连官兵挥刀的手都有些酸胀。 到最后。 小吏上来汇报道。 “楚国公,犯人家属已经全部斩尽。”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转过身,看向那些官员,豪绅商贾,目光冷冽。 “本国公知道你们恨我,恨我一来江南就坏了你们的好事,恨我将你们绳之以法,恨我杀了你们父母妻儿,兄弟亲人。” “但你们心中可曾想过百姓?” “可曾想过,他们看着丧失亲人时该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你们没想过,你们只在乎自己。” “你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百姓在你们眼中不过是随意践踏的蝼蚁,他们的性命跟你们的野心相比不值一提。” “但今日,本国公要告诉尔等。” “胆敢凌虐残害百姓者。” “一律杀无赦!” 说话间,苏长歌朝官兵们挥了挥手。 一群官兵冲了上来,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准备杀了这群荼毒苍生的毒瘤。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急促的声音突然想起。 “不能杀!不能杀!” “刀下留人!” 几名接到旨意的官员奋力呼喊。 “斩!” 苏长歌置若罔闻。 运转浩然正气,高声下令, 刹那间,官兵们只听得到他的声音,没有犹豫,下意识挥动手中大刀。 一颗颗脑袋滚滚落地。 看到这一幕。 匆匆赶来的几名官员瞬间愣在原地。 完了,楚国公闯大祸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率军捉拿吴王!举家自焚,本王要拉着苏长歌陪葬! 随着一颗颗头颅滚滚落下。 围观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甚至有人激动到喜极而泣。 三次灾难,害得他们和父母、妻儿、亲人阴阳两隔,如今公道讨回,谋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伏诛,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台上。 苏长歌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在权贵们眼中,百姓卑微如尘埃,渺小如蝼蚁,死活根本无关紧要。 殊不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所谓的权贵门阀,不过是一时暂居高位的百姓罢了。 他们手握权力,自诩为天潢贵胄,世家门阀,却忘了祖先的出身,一样是他们所轻蔑的庶民,忘了是谁支撑他们站在高位。 民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百姓才是天下的根基。 道理就在书上。 人人皆读,但读完只会挂在口边,古往今来,有几人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决定等这次的事解决,便全力推行太学院改制。 不求培养出来的学子,心中时刻怀揣天下百姓,那不现实,但起码到地方上任后,得为百姓做实事,造福一方水土。 而不是像刚才被杀的那批官员一样、 将百姓视为随意捻死的蝼蚁。 但就在这时。 一道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长歌。” “你竟然敢抗旨不遵!” 传旨的官员中,有一人高声喊道,满脸怒色的盯着苏长歌。 “吴王及其一众党羽涉嫌谋逆。” “陛下已经降旨,将此事交由我都察院,还有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命吾等将这群犯人,押送回皇都核实审查!” “你有何资格擅自做主,处决犯人!” 他说这番话。 倒不是完全在刻意针对苏长歌。 这批犯人涉及谋逆重罪。 按照朝廷惯例,地方官员可以逮捕他们,也能用刑逼供,但死刑却需要陛下降旨,刑部执行,怎么也轮不到他苏长歌处置。 更别说,陛下还已经降下旨意。 要三司会审核实定罪。 苏长歌现在把人杀了,让他们怎么交差?后续还怎么从这群人身上捞好处? 而伴随声音响起。 他身边的大理寺官员出言附和。 “凡涉及谋逆大罪,皆要交由三司会审,陛下定罪后,方才能处以死刑。” “你虽是国公,但亦要守大晋国法,岂能胡来?如今擅自处决犯人,铸成大错,本官定要将此事呈奏陛下,治你重罪!” 此言一出。 两人身边的刑部官员张了张嘴。 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毕竟刑部尚书是苏派骨干,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还不如想想上奏的报告该怎么写。 才能减轻罪名。 而这时,听到两人的声音,苏长歌却是不急不缓的开口。 “本国公未接到陛下旨意。” “只知道这群犯人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民心。” “若几位觉得此举不妥,可以将这群犯人的身体和脑袋押送回京,在陛下面前进言弹劾,治本国公之罪,本国公绝无怨言。” 苏长歌开口,语气平平淡淡。 早在决定动手前。 他就已经预想过会被朝廷问责,但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 因为他知道,要是不在江南动手。 等这批犯人被押送回京,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那些跟他们一样尸位素餐的官员,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他们脱罪,亦或者逃脱本该有的责罚,比如说死刑改成流放之类的。 如此一来。 江南这些无辜枉死的百姓、 就真的白死了。 而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一时之间。 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官员顿时气的青筋暴露,什么叫把身体和脑袋押送回去? 我们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 现在人被你当众杀了。 就算把身体和脑袋押送回去又能如何,他们难不成还能死而复生? 讲道理,为官数年。 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苏长歌。” “你擅自处决嫌犯已经铸成大错,本官一定会明奏陛下,治你的罪!” 都察院官员怒气冲冲的喊道。 “请自便。” 闻言,苏长歌淡淡回了一句。 看到这不咸不淡的态度。 都察院官员脸色瞬间铁青,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苏长歌给整垮。 人在做,天在看,此子目无王法,嚣张跋扈,杀性又如此之重,丝毫没有仁义之心,他不信这样的人能潇洒太久。 然而,苏长歌根本没有理他。 转身面朝百姓。 “陛下有旨,吴王及其一众党羽涉嫌谋逆大罪。” “如今从恶者已被伏诛,只剩吴王逍遥法外,本官奉承圣谕,率军将罪王捉拿归案,还尔等,也还那些死去的百姓一个公道!” 声音响起。 百姓们顿时群情激奋起来。 “楚国公!苏青天!” “陛下明鉴,知晓吴王等人的所作所为,这才派楚国公来治理江南!” “当今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刹那间,百姓激动无比,不仅是因为讨回公道,而是皇帝顾及他们的死活。 对于普通百姓来讲,皇帝至高伟岸,跟头顶的天穹没什么分别,而他们所求的,也只是遭遇不公事时,皇帝能替自己做主。 而听到捉拿吴王。 一直没说话的刑部官员脸色大变。 “苏状元,不可啊。” 刑部官员立即出声阻止。 杀些贪官豪绅商贾尚有回旋余地,但对藩王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到那时,即便是皇帝,碍于宗室和皇权威严,恐怕也不得不治苏长歌重罪,圈禁流放都是轻的,搞不好得直接砍头。 “陛下旨意,岂能违抗。” 闻言,苏长歌面露肃色的回了一句。 他知道刑部官员是好意。 但换其他人率军去捉拿吴王。 他不放心。 唯有亲自带兵前去,看到吴王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才放心。 毕竟乱兵当中,时局混乱,有个误伤也很正常,而且即便宗室追责下来,他也有托词,赦免不敢想,可也不会牵连他人。 随即,苏长歌不再赘言。 在百姓的目送下,朝着军营方向走去。 看到这一幕。 刑部官员不禁有些头疼起来。 前面你砍头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陛下旨意,现在捉拿藩王的时候用上了。 让自己这报告该怎么写? 与之不同的是,都察院官员盯着苏长歌背影,目光冷冽。 只要吴王发生一丁点意外。 再加上擅自处决朝廷嫌犯的罪责,他苏长歌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随即,三名官员没有多待,匆匆赶回去写奏折,准备将刚才发生的事,润色一二,再加急传向皇都,上呈陛下和百官。 ........ 吴王府,书房内。 赵珞此刻正满脸焦虑的来回走着。 整个人燥郁无比。 昨天夜里王天德禀报后不久。 他便得知。 苏长歌居然不仅对王家出手,江南排的上名号的豪绅商贾都被他抓了。 好家伙,此子平日里默不作声,埋头处理政事,暗地里竟然还下着如此大一盘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所有人都拿下。 也正因如此。 赵珞慌了。 只查抄王家可以说是不智之举。 但一次性查抄几十家,逮捕上百名官员,出动二十余万大军,还有厂卫配合。 瞬间让赵珞感到不对劲。 毕竟这些人他熟得很,蛟龙走水,以及昨晚的火灾都是大家一起谋划。 现在全部被苏长歌给一锅端了,怎么看不是为了哄抬粮价之事,换而言之,自己意图谋逆的事,可能已经被朝廷知道了。 心念至此。 让赵珞的心情如何能不焦虑烦躁。 而他此刻正在等。 等曾经那些给他寄信的官员,告诉他早朝时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若是处置苏长歌擅自调兵,那他便能松一口气,甚至还感到喜庆,若是以谋逆罪论处,一切皆休,自己这吴王也做到头了。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按理来说。 早朝应该已经过了很久,但他还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 这让赵珞愈发的焦急。 也就在这时。 书房的们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听到动静。 赵珞立即转身看了过去。 见是老管家,连忙开口问道:“可是朝廷那边有消息了?” 伴随声音响起。 老管家却是满脸苦涩,一言不发。 赵珞见他如此,面色也跟着一起沉下去,整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两眼空洞无神,下一刻,两腿一软,还要老管家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否则差点摔在地上。 “王爷,你快逃吧!” “刚才据探子禀报。” “楚国公在府衙一连杀了上百名官员,豪绅,商贾,还有他们的骨肉至亲。” “不仅如此,朝廷那边来旨,说您涉嫌...谋逆大罪,现在苏长歌正率领的大军朝王府赶来,您快带着王妃和世子逃吧。” “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老管家看着失魂落魄的吴王,一双老目噙着眼泪。 “逃?本王能逃去哪?” “而且一旦逃了。” “就等于坐实本王谋逆大罪,正和了苏长歌那小犊子的心思!” 吴王站稳身形,状若疯癫的仰天大吼。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成者王败者寇。 如今自己谋逆的意图被发现,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即便自己没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天下都是皇帝,但只要对自己心存怀疑,再加上那群商贾豪绅官员的口供。 褫夺爵位。 终身圈禁于宗人府肯定是免不了。 不仅如此。 他的子嗣也会被贬为低贱庶民,与他一起老死在宗人府内。 想到这,赵珞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若不是苏长歌跑到江南来搅合,自己怎么会一败涂地?整个江南都应该在他手中! 如今这一切,都是拜苏长歌所赐! 此刻他心底好恨。 恨不得苏长歌就站在眼前,自己好提剑将他劈成两半,剁成肉泥来泄愤。 但就在此时。 一道黑影突然从门外走了出来。 整张脸没有多少血肉。 就像是一层皮包着的骷髅,眼珠子凸出来,满脸褶皱,看上去极其瘆人。 “你是什么人?” 见状,老管家警惕的喊道。 “王爷,你若是想找苏长歌报仇,老夫这里倒是有个法子。” “你是陶先生?” 听到声音,赵珞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印象当中。 陶先生几乎就没有出过密室,自己每次去找他,他都在哪里。 但这一次,陶先生不仅走出了那间密室,而且还露出了真面目,这让赵珞不禁有些惊愕,但紧接着脸上就浮现喜意。 “陶先生。” “你可有法子救本王?” 赵珞开口,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抓住眼前最后一根稻草。 闻言,陶先生却是摇了摇头。 他本来可以逃走。 但随着道心再次崩塌,境界跌落,他的寿元也将走到尽头。 而且,他穷尽所有财宝给自己卜了一卦,逃与不逃都是死路一条,对他已经没有区别,他此刻过来,就是想坑苏长歌一波。 “王爷,此事已经无力回天。”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你应该比老夫更清楚,涉及谋逆之罪,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你。” 陶先生开口。 听到声音,赵珞眼中光亮消散。 也是。 现在朝廷已经认定他谋逆。 就算老皇帝突然驾崩,新帝登基也一样会收拾他,毕竟皇权容不得他人染指。 就跟世家门阀中的嫡子和庶子,没夺嫡的想法前一切都好说,但要是动了歪心思,换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一丝心慈手软。 “那陶先生你刚才说的是?” 赵珞有气无力的问道。 现在唯一支撑他的,大概就只有对苏长歌捣毁自己计划的仇恨。 “举家自焚。” 陶先生语气平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 老管家的脸色顿时一变。 “老奴不管你是谁,你竟敢唆使我家王爷自焚,你到底是何居心!” 老管家厉声说道。 赵珞此时看向陶先生的目光也不对劲。 这老东西不会是坑本王吧,本王好歹是宗室王爷,就算犯下谋逆大罪。 但只要认罪态度好点,陛下也最多把他一家老小圈禁在宗人府内,等到新帝登基的时候,说不定,或许还会放他出去。 举家自焚? 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王爷,苏长歌此人睚眦必报。” “你昨晚安排死士到郡府纵火劫掠,一夜之间,死伤无数。” “如今苏长歌率军前来抓你,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与其到时全家上下受尽羞辱而死,还不如举家自焚拉苏长歌陪葬。” 陶先生开口。 赵珞顿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本王可是藩王。” “没有陛下的旨意,借他苏长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本王分毫!” 赵珞高声说着。 闻言,陶先生也没有和他争辩。 而是顺着他继续道:“好,王爷,就算按你所想的那样,苏长歌不敢动手。” “但成王败寇,你到了皇都不过阶下囚,就算得到陛下宽宥,全家老小被囚禁于宗人府内,可那样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而苏长歌那时也成了社稷重臣。” “等到再过几年。” “天下谁还会记得吴王你?” “苏长歌那时再对你一个废王下手,朝堂之上又有谁会替你出头?” 陶先生的声音极具蛊惑力。 别说是赵珞。 这一刻,就连老管家都觉得自家王爷面对苏长歌,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在诸多选择当中,举家自焚,反而成了如今最好的法子,既可以拉苏长歌下水陪葬,也不用苟且偷生,任人百般羞辱。 赵珞同样如此想着。 但还有些疑虑,目光看向陶先生。 “你为什么要教本王自焚?” 赵珞凝声问道。 就很奇怪,陶先生突然跑上来教他举家自焚,是不是另有企图? “实话也不怕告诉王爷,因为上次一事,老夫命不久矣,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你好。” “而且,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陶先生淡淡一笑,但因为脸上皮肉干瘪,给人一种瘆人古怪的感觉。 “王爷,你自己考虑下吧。” “若真决定了要做,记得亲笔写封遗书,控诉自身冤屈。” 说完,陶先生便走出房间。 他准备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去见见苏长歌,试下能否坏了他的道心。 而留在书房内的赵珞沉吟一会后,猛地抬起头,眼神狠辣的对老管家说道:“你去将王妃,世子,其他庶子,还有一众妾室等人,全部召集到正堂。” “王爷你...” 老管家神情有些迟疑纠结,最终叹了口气道:“要不让世子殿下逃走?” “不必!” 赵珞摆了摆手,一脸狠辣之色。 “苏长歌不愿放过本王,苦苦相逼,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陪葬!” “而且既然决定要做,那就没必要瞻前顾后,但凡少一个,或者偷梁换柱,都会被朝廷怀疑,到那时本王也就白死了。” “再者,本王一死。” “对他们而言活在这世上也只是苟延残喘,与其如此,还不如慷慨赴死。” 此话一出。 老管家脸上不禁满是自责。 早知如此。 自己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劝王爷收起野心,安心当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但可惜。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 随即,老管家便照吩咐去行事,将王妃、一众子嗣全都召集到正堂。 而赵珞则是在书案旁沉思了一会,然后提笔蘸墨,动手写下自己的遗书,有时候死人的话,远要比活人更加有用。 陛下说他谋逆造反。 但死无对证。 毕竟自己又没有兴兵起事,更没有留下纸稿之物,顶多只能算图谋不轨。 然而,自己作为堂堂一地藩王。 如今却被苏长歌一个臣子逼得举家自焚,还留下一封陈述冤屈的遗书。 怎么看都是苏长歌欺人太甚。 宗室皇族兔死狐悲,断然会要求皇帝诛杀苏长歌,朝廷百官也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肯定也会借机上奏诛杀他。 甚至民间也会掀起巨大反响。 毕竟死者为大。 更别说还是血脉断绝,含冤而死。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皇帝再怎么信任恩宠苏长歌,也没办法保住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我生为蜉蝣,只爱得一瞬!天下轰动,朝野哗然! 江南,庐江郡官道上。 苏长歌和卫国公,率领数千名整齐有序的士卒赶往吴王府。 正此时。 一位枯瘦老者从远处迎面走来。 “苏状元请留步。” 随着声音响起。 刹那间,苏长歌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 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与自己找了许久的陶先生一般无二。 “苏状元,他是?” 卫国公察觉到苏长歌的变化,不由好奇的出声询问。 一直以来,苏长歌给他的感觉都是风轻云淡,处变不惊,偶尔可能会少年意气,还从未见过他对谁态度如此凝重。 “唤作陶先生。” “地龙翻身就是他谋划布局。” 苏长歌解释一句。 对于陶先生,他深恶痛绝的同时,也对其心存忌惮。 不是畏惧,而是像陶先生这样有能力,做事又不择手段,没有半点底线,自私自利的存在,对任何人任何地方都是祸害。 而此时,听到解释。 卫国公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谋划地龙翻身。 险些置江南数万万于死地,这样的人不是常人,更绝非心善之人。 一时之间。 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别紧张,老夫这次过来,就是想和苏状元你谈论道理。” 陶先生停下脚步,语气平淡,他对害自己道心崩塌,寿元将尽的苏长歌,自然痛恨无比,否则也不会唆使吴王自焚。 但不可否认。 他对苏长歌的才华同样十分敬重。 不损一毫,不取一毫。 即便他再不愿承认,但杨朱学派缺失的道理,确实被苏长歌给补全。 “你我之间,有何道理可谈。” 苏长歌看向陶先生,语气冰冷。 他知道,对方这样的人突然主动找上来,必然是不怀好意。 只不过上次用了浩然正气,还是让对方逃掉,这次没一定把握前,不妨听听对方想说什么,然后再对他动手也不迟。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拜苏状元所赐,老夫大限将至,所以特地在临死前过来劝你回头。” 陶先生风轻云淡的说着。 “回头?” 闻言,苏长歌微微蹙眉。 转念便明白过来。 陶先生这次突然走上门,不为别的,乃是专程为了诛自己的心。 想到这,他目光看向对方,没有半点阻止说话的意思。 倒不是妇人之仁,而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今日有陶先生,明日就会有朱先生,董先生,道理之争无法避免。 而且若是自己对自己的道都不坚定,三言两语就让对方给整破防。 可见这道心也没有多稳固。 心想着。 陶先生的声音响起。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百载光阴,转瞬即逝。” “儒道宣扬仁义,但仁义本身是虚无缥缈之物,是你们用来困住人性的牢笼,而有了仁义这一概念,就会出现非仁义的事物。” “就如同有了美,世人就知道何为丑,有了善,世人就知道何为恶。” “仁义,美丑,善恶。” “这些皆取决于人对事物的看法。” 陶先生开口。 闻言,苏长歌没有去反驳。 一件事物就放在那。 它是什么样子,拥有什么含义,完全取决于人们对他看法。 同理,若觉得仁义是牢笼。 那它便是牢笼。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对于百姓来说,正是这座牢笼困住了恶念,构建了底线。 若没有仁义道德,礼法律法的束缚,人人皆以自己的意愿,肆无忌惮的活着,人性之恶将会绽放,世上将多出无数陶先生。 此时,陶先生继续讲道。 “人有百样,对同一件事物,每个人皆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仁义善恶美丑皆是如此。” “老夫活了数百年,期间见过不少儒生,也见过他们为各自的理念、利益而发生争执,亦或者借仁义之名,行名利之实。” “你的心学老夫读过,知行合一,致良知,确实是门不错的学问。” “但你可曾想过。” “若干年后,等你死去。” “你口中所讲过的那些道理,在不同的人眼里亦会有不同的理解。” “就如同朱圣门徒一样,无数你的徒子徒孙,会用你所讲的道理,去评判,去约束他人,直到最后争议一字一句的含义。” “将这完全变成打击异己的工具。” “凡是不符合他们自以为的仁义标准,在他们看来就是非仁义的。” “那样,又跟现在有什么分别?” “无非是将朱圣门徒,换成了你的门徒,可做的事却没有任何差别。” “等再过几百年,新的圣人出现,继承或否定你的学说,接着又周而复始,如此,一切都没有变化,你所宣扬的道理,所宣扬的仁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且对于永恒不朽的天地而言。”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 “反正生命终将归于死寂,那么为什么不让百姓任凭心意的活着? “凭什么用你们儒道自以为对的道德约束他们?” 陶先生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卫国公眉头紧锁。 不是感受到活着的虚无,而是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苏长歌面色却没有发生变化。 他听懂了陶先生的话。 对方站在天地、人性和生命的宏观角度上,否定了仁义道德的意义。 简而言之,天地永恒,一切周而复始,仁义的存在永远伴随着非仁义,他的道理到最后也会像先圣道理一样被人曲解利用。 同样的,人终究要死。 守仁义和不守仁义的差别在哪? 这个问题。 他早在前世就经常听人提起过,一切存在皆无意义,终将归于虚无。 随即,苏长歌缓缓开口。 “我生为蜉蝣,只爱得一瞬。” “我的道理或许会被人曲解,然后被新圣继承亦或是否定。” “但人之前进,本就是不断总结前人经验,新学的诞生,离不开旧学的土壤,而且学说之争,也是为了让百姓过的更好。” “万古如长夜,我即是火炬。” “我所能做的,便是为此世之人照亮前路,为后世之人埋下火种。”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他们身上怀揣火种,迟早有一日会绽放。” 苏长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人生的价值,本来就是自我赋予的,天地不朽,与众生何干。 蜉蝣只能活一天,但它不会因此而自鄙,人所能做的,就是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即便在方寸之间,亦要绽放光芒。 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陶先生的眼中露出几分惊愕之色。 他没想到。 苏长歌居然如此豁达。 道心如此坚固,明知人生毫无意义,却依旧愿意负重前行。 但他不甘心。 他不相信有人能活的如此通透。 “你能如此说。” “只是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恐怖罢了。” 陶先生开口,脸上露出瘆人的笑意,说道:“老夫曾经也见过刚正不阿之人,但在金钱、美色、权利,以及生死之间。” “他们皆会悔恨自己愚蠢的行为。” “意识到,人一生最宝贵的永远是自己,任何一切都不能与之比拟。” 声音响起。 苏长歌摇了摇头。 “亚圣曰,舍生而取义。” “像你这样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圣贤的伟大呢?” 苏长歌开口。 他知道圣贤可能很少,自私者居多。 但若是不去推崇这种高尚的精神,人人皆以自私自利为荣,那当你跌落谷底之时,又能指望谁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是吗?” “老夫倒要在地下看着,你临死之前会不会还是这般想法。” 陶先生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 他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人。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牟取利益,欺骗世人,欺骗自己的伪装罢了。 随即,就在他声音落下。 身体燃起黑色火焰。 转瞬之间,他的血肉就开始蒸发,化作一具干瘪的尸体。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没有说话,只觉得这样的人,即可悲,又可怜,终其一生不相信任何人,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 “苏状元,这尸体该怎么办?” 卫国公开口询问道。 “挫骨扬灰。” 苏长歌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可怜可悲是感叹。 但陶先生所做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若不是他,江南不会是现在的光景,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挫骨扬灰都算是轻的,活着的时候凌迟处死都半点不过分。 “好。” 卫国公点了点头。 随后便命人拿着锤子过来,亲自动手,当众就将骨头给挫成灰扬掉。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还有这手艺,瞧上去还挺专业的样子,之前跟他作对的敌人应该没啥好下场。 然而,正想着。 派出去的斥候急急忙忙赶回来。 “楚国公,大事不好了!” “吴王举家自焚!” 伴随声音在耳边响起。 前一刻还在扬灰的卫国公,瞬间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无比惊愕之色。 但很快面色就阴沉下去,意识到吴王这一自焚,对苏长歌来讲,绝对不是好消息,宗室和朝堂上那帮人必然会借此为由攻讦他,甚至是逼迫陛下诛杀苏长歌。 想到这。 卫国公转头看向苏长歌。 却见他无动于衷。 “苏状元,你就不担心宗室王爷,还有朝堂上那帮人对付你吗?” 卫国公有些不解的问道。 面对骨瘦如柴的陶先生那般凝重,现在吴王举家自焚,却没什么反应。 这是什么鬼? “事已至此,担心也没用。” “只是便宜吴王了。” 苏长歌开口,倒是淡定的很。 毕竟早在率军出发前,他就决定要乘乱搞死吴王。 而现在对方举家自焚也不失为一种报应,而且难怪陶先生刚才会说,临死前会不会保持信念,这必然是他挖下的坑。 若是选择逃避。 刚才自己所说的那些都成了空话。 只不过。 打从决定要做的那一刻起。 苏长歌就不会逃避,否则大可派人去暗杀、下毒,亦或者等朝廷来解决。 但此时,瞧见他的态度。 卫国公却是一惊。 他原本以为,苏长歌只是想捉拿吴王,送到陛下面前认罪伏法。 可现在听他这说话的语气,怎么都像是很遗憾的样子? 跟处决那些官员和劣绅不同。 他难道就不知道,吴王举家自焚,他将成为宗室、朝堂群臣,以及天下无数世家大族文人们,一起口诛笔伐的对象? 毕竟自开国以来数百年。 虽然有藩王被杀,但像这样,被臣子逼到举家自焚还是首例、 为了维护皇权尊严,以及国法威严。 陛下说不定会下令诛杀他。 “苏状元。” “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卫国公开口,见苏长歌如此淡定,忍不住出声询问。 毕竟这在他看来就几乎是无解,除非陛下冒着与宗室、群臣,还有世家大族决裂的风险,强行利用皇权保住苏长歌。 但即便那样,也仅仅只是逃过一死。 流放或圈禁套餐二选一。 “但凭陛下处置。” 苏长歌说完,转头骑马回去。 他又不是真的孤身一人。 天命在身,又有民心加持,诚然杀他可以安抚宗室、群臣和世家大族。 但同样也会失了民心,更别说还有清玄在,他身上筹码的重量可不比那群人低,而且他所做的事,看着过分却有分寸。 处决的都是那些涉嫌谋逆的犯人。 而吴王举家自焚固然狠辣。 但到底是喊冤而死,还是畏罪自杀,也成了朝堂上争论的要点。 总而言之,接下来就看陛下如何处置。 “真是心大。” 而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卫国公摇了摇头,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闯祸的正主都跟没事人一样、 他急什么? 随即,领着士卒继续先吴王府前进。 当然不是专程去救火。 而是前去找找有无对苏长歌有利的证据,他可不想让自己孙女难过。 只不过等卫国公到达现场,整个吴王府正在熊熊燃烧,大门紧闭,火光冲天而起,昔日的雕梁画栋,悉数沦为焦土。 看到这一幕。 卫国公不禁生出诸多感慨。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老吴王他曾经也见过,算不上多英明神武,但也乐得当个闲散王爷。 可是现在,就因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勾结歹人荼毒百姓,这几百年的家业说烧了就烧了,这一系的血脉也就此断绝。 但这也是现任吴王活该。 勾结劣绅,派遣死士故意纵火烧毁民房,一夜之间,害死两千多名百姓。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 很快,就在吴王举家自焚不久。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 连带着苏长歌当众诛杀百官的消息,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一时之间。 整个天下为之轰动。 “什么?苏状元逼死了吴王?!” “不能够吧。” “苏状元是何等仁义之人,岂会做出这种天怒人怨之事?” “你们还不知道把,苏长歌此子,骄横跋扈,恣意妄为,捉拿嫌犯之后私自用刑,将嫌犯及其亲属的头全给砍了。” “啊?他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当世圣贤,就是个刽子手!” “啊呸!亏吾之前还如此敬重他,没想到竟是个毫无仁义之心的酷吏!” “吴王冤啊!” “堂堂藩王什么都没做错,竟然被小人诬赖栽赃,举家自焚而死!” “不可能,苏状元绝不是做这种事的人,肯定是那群贪官污吏残害百姓才砍了他们,吴王意图谋反,乃是畏罪自杀。” 有人站出来说了到不一样的声音。 但转瞬之间便遭到抨击。 “你这是什么话,死者为大。” “就算吴王有错,但如今被逼到举家自焚,他苏长歌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你是苏长歌什么人,居然为此等罪大恶极之人辩解!” 霎时,刚才说话的人成了众矢之的。 而在朝堂之上。 一位位大臣接到消息没多久,便立即结伴进宫,求见陛下。 苏子由自然也不例外。 在听到弟弟壮举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 什么踏马的叫惊喜。 这就是! 我的大怨种弟弟! 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怎么又闯祸了? 随即,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急匆匆的就乘坐马车朝皇宫方向赶去。 然而,刚到这里。 就看见几十位官员都在等陛下接见。 而他们在见到苏子由后,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不是冷笑就是仇怨。 正此时,又有几道身影匆匆赶来。 “子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部尚书张怀民一脸急色的问道。 早朝时才刚受一波惊吓。 现在这个更大,逼死藩王,苏状元这是要把天给捅穿才肯罢休吗? 闻言,苏子由强打起精神,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于是说道:“长歌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兄长心里苦,但憋着不说。 而随着声音响起。 秦相那一派的官员却是面露冷笑。 “理由?” “擅自处决上百名陛下降旨押送回京的嫌犯,逼得吴王举家自焚,含冤而死。” “苏长歌罪大恶极,绝不容赦!” “你等着给你弟收尸吧。” 一名御史带头挑衅。 但就在话刚说完,一只靴子直接飞到御史的脸上,啪的一声将他砸到。 “信国公,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没穿鞋的老信国公,都察院御史怒声喊道。 “没想到皇宫里也有苍蝇。” 老信国公手里拿着另一只靴子对空气乱拍,听到质问后转过头去,笑道:“老夫年纪大了,不比从前,手脚不便。” “本来想打只苍蝇,却不曾想失手打到御史,罪过罪过。” “能不能麻烦把靴子还给老夫?” 此言一出。 御史们脸色瞬间气的涨红。 “信国公你...” “把靴子还给信国公。” 秦相淡淡出声,打断御史们的话,继续道:“皇宫之地,禁卫森严。” “信国公就算想打苍蝇,也得小心一点,按照大晋律令,在皇宫中着装不整者,扣半月俸禄,您老以后可要长点心。” 说话间。 又一只靴子飞了过来。 但却被一名官员挡在丞相身前用脸接住。 “哎呀,失手失手。” 话虽如此。 老信国公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道:“那就麻烦再把另一只靴子也拿过来。” 半月俸禄扣都扣了。 不扔就亏了。 丞相见状却是懒得理会这滚刀肉,让人送靴子过去后。 静等陛下召见。 “感谢国公出手相助。” 苏子由上前朝信国公拱手行礼。 “不必,苏状元也帮过老夫不少忙,这次的事老夫相信他。” 老信国公一边穿靴一边说着。 闻言,苏子由心中略微安定了些许,有武将勋贵帮忙,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正想着。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陛下口谕,召群臣承天殿议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褫夺爵位,押送回京!百姓感恩,万民请愿! 承天殿。 老皇帝高坐在龙椅上。 太子立于不远处。 得知苏长歌当众处决嫌犯,吴王举家自焚后,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的本意是等嫌犯押送到皇都,然后与文官、宗室周旋,在各方寻找平衡点,尽可能避免与宗室和文官发生直接冲突。 毕竟政治就是斗争和妥协的艺术。 光靠莽只会激化矛盾。 就像现在,苏长歌把人全都处决,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如若此时强行保下苏长歌。 宗室、百官,还有那些世家大族的读书人肯定站出来不答应。 而若是处决苏长歌,武将勋贵,天下百姓,无数寒门、黔首的读书人同样不答应,此刻已然陷入非此即彼的两难局面。 正此时,尖锐的嗓音陡然响起。 “百官入殿觐见!” 话音刚落。 一群官员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各自站好以后,恭敬的朝皇帝行礼作揖,一个个满脸肃色。 “平身。” 老皇帝轻轻颔首。 下一刻,秦相便率先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陛下。” “江南布政使苏长歌,目无法纪,违抗圣旨,擅自处决百余名嫌犯。” “律法,乃大晋之根本,苏长歌此举,置律法于不顾,此为不义,视陛下旨意于无睹,此为不忠,滥杀嫌犯及其亲属,逼吴王举家自焚,此为不仁。” “似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之徒。” “臣秦辅,身为大晋丞相,百官表率,在此恳请陛下,诛杀此贼,以正视听!” 秦辅开口,振振有词。 通常情况下。 他绝不会第一个站出来,要等手下人试探圣意之后再决定是否出手。 但现在苏长歌铸成大错,获罪无数。 即便是陛下,也难以保住他,这个时候他做党魁的要是不站出来,下面的人也会将他顶上去,或者干脆换个人做党魁。 毕竟党魁不只是官职要高。 最重要的是,关键时候要为他们所代表的的利益团体发声。 而此时,随着秦辅的声音响起。 百官们一个个站出来。 “我朝以仁德,以律法治天下。” “苏长歌不经三司审核定罪,没有陛下圣旨,就敢处决犯人,足可见生性凶残凉薄,目无法度,若不加以严惩,诛杀此獠,人人争相效仿,大晋将永无宁日!” “臣以为,苏长歌急着处决嫌犯。” “或是怕嫌犯押送回京,泄漏其栽赃陷害之实,想以此举斩草除根。” “陛下,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吴王一系血脉流传至今。” “如今仅仅只是因为怀疑涉嫌谋逆,尚未有实证,苏长歌便逼得吴王举家自焚,此等行径若不严惩,必将令宗室皇族寒心。” “不诛苏长歌,不足以安社稷!” “苏长歌此子狂悖猖獗。” “在朝中必有党羽,臣恳请陛下明察此事,格杀一干乱臣贼子!”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刹那间,殿内将近七成之多的官员。 纷纷站了出来。 要求老皇帝立即降旨诛杀苏长歌,安抚宗室,平息民愤。 甚至还有更极端者,想要将苏子由等人一并铲除,当然,这么做也有可能是掀屋顶,好实现自己开窗的政治目的。 但不管如何。 他们的诉求都有个核心内容不变。 逼迫陛下诛杀苏长歌。 也就在此时。 苏子由顶着压力站了出来。 “陛下,舍弟苏长歌嫉恶如仇,对荼毒百姓的贪官污吏深恶痛绝。” “此次未经圣意,当众处决一干嫌犯,虽铸成大错,但也是为了安抚江南民心,绝无半点谋私之意,还望陛下明鉴。” 苏子由开口求情。 此时此刻,他也不想着做无罪辩护。 能保弟弟不死就烧高香了。 “苏尚书所言极是。” “一众贪官污吏,残害百姓,楚国公也是一时气急,才会当众处决犯人。” 张怀民此时也站出来求情,他与苏子由相交莫逆,在官场上互相扶持,如今友人之弟有难,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老臣以为,法理不外乎人情,” “楚国公擅自处决犯人固然有罪,但这些人都是罪不容恕之辈。” “望陛下念在楚国公此举是为了替百姓讨回公道,以及他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许其改过自新。” “吴王赵珞身为藩王,世受皇恩。” “却勾结官员,暗藏谋逆之心,如今举家自焚畏罪自杀,也算是死有余辜。” “跟楚国公有何关联?” 老信国公开口,避重就轻,将罪责最大的逼死藩王给去掉。 至于擅自处决官员和劣绅,虽然有罪,但凭苏长歌立下的功劳,尚且有商量的余地,顶多是被褫夺爵位官职,贬为庶人。 而伴随他话音落下。 朝堂上立即就响起一阵驳斥声。 “吴王涉嫌谋逆,可有真凭实据?” “即便那些嫌犯有罪,也该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处置,等待陛下发落。” “他苏长歌有何资格擅自做主?” “依我看,若非尔等纵容包庇,他岂敢如此猖獗放肆,视律法如无物?酿成今日之祸者,非他一人,尔等皆是帮凶党羽。” “你们放屁!” “楚国公此举安抚江南民心。” “那些贪官污吏,杀了也就杀了,难不成要为了他们,处置国之功臣吗?” 武将勋贵们此时也加入了战场。 对于他们而言。 自己在前方保家卫国,背后的贪官污吏,地方藩王却想着害民谋逆。 现在还要因为他们,诛杀对江山有大功的楚国公,这算哪门子的道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一万个贪官,功劳也没楚国公大。 刹那间,文官武将唇枪舌剑。 双方就此事争论不休。 看到这一幕,老皇帝和太子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他们心中偏向苏长歌这边,但具体该怎么处置,还要等双方势力都站出来,然后再居中裁决,这才是作为君王该做的事。 这个时候直接莽着上。 就等于跟秦相等人完全撕裂,对大晋江山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也就在这时。 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宗人令荣王,还有福王、靖王等亲王求见。” 此言一出。 刚才还在争执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听到宗室到来,秦相等人自然是欣喜不已,苏子由一众则是面色一沉。 别看这些王爷平常只顾享乐,不敢插手朝政事务。 可他们身上终究流着皇室血统,儒家又讲究血脉亲情,以仁义忠孝治国,因此但凡涉及到皇室,他们的影响力可一点不低。 甚至逼急了。 跑过去哭太庙的也不再少数。 “准。” 老皇帝轻轻颔首。 很快,数位身穿蟒袍的王爷走了进来。 “臣等见过陛下。” 在宗人令荣王带领下,一众王爷拱手行礼,面色无比凝重。 “臣等此行,乃是为了吴王而来。” 荣王开口。 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说道:“吴王被奸佞陷害,自觉恐难再见到陛下。” “于是在临死之前,写下陈冤遗书,托府中管家送到宗人府,交予臣送呈陛下阅览,只为洗刷冤屈,不辱祖先清白。” “那管家现在何处?” 听到此话,老皇帝询问道。 “那管家乃是忠仆,将信交予臣之手后,便服毒自尽殉主。” 荣王幽幽一叹,接着继续言道:“陈冤遗书在此,请陛下过目,臣恳求陛下莫要偏听外臣之话,伤了同宗血脉亲情之谊。” 宗室出手。 当然不全是出于兔死狐悲。 还有就是牟取利益。 身为王爷,手上却没有半点实权,就跟被豢养的猪狗差不多。 如今吴王这一死,若是能借此机会诛杀苏长歌,扩大自身的影响力,亦或者得到陛下重视,这对他们而言乃是大好事。 随后,太监将遗书呈上来。 老皇帝低头看去。 “皇弟赵珞,不修仁义。” “一时不慎被一己贪念蒙蔽,结交官绅敛财,有辱先祖名声,罪该万死。” “然当今陛下圣明,威服四海,皇弟自知愚钝不堪,岂敢觊觎大位,生出谋逆叛乱之心,此皆楚国公故意诬陷栽赃于皇弟。” “但此子手段狠辣,行事....” 老皇帝看完,面色波澜不惊,吴王说苏长歌刻意栽赃,他当然不信。 但他不信没用。 宗室、百官,还有那些士绅选择相信。 并借此来向他施加各方面压力。 若是不妥善解决,对于皇帝的威严及合法性,将造成不小的影响。 正此时,荣王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吴王赵珞乃是太祖皇帝血嗣,世世代代都对大晋忠心耿耿,如今却被小人诬陷谋逆,举家自焚,含冤而死。” “吾等身为宗室亲族。” “当要为吴王讨回公道,严惩祸首!” 荣王开口,锵锵有力的喊道。 “臣等恳请陛下,为吴王讨回公道,严惩罪魁祸首!” 其他王爷跟着一起开口。 苏子由等人闻言,面色难看至极,但也不好站出来反驳。 人家打着血脉亲情的名义行事,要求讨回公道,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吴王死的活该,等于直接跟宗室这群王爷干起来。 想到这。 苏子由将目光看向皇帝。 等待陛下处置。 若情况不妙,便站出来求情,再没用的话就让长歌从这世上失踪。 而此时,只见陛下缓缓开口。 “苏长歌藐视王法,擅自处决朝廷嫌犯,罪过甚大,但吴王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是含冤而死,此事还未有定论,需等待调查。” 说到这里。 老皇帝瞥了眼不满的宗室和文臣。 “传朕旨意。” “罢黜苏长歌官职,褫夺其爵位,明日交由刑部官员押送回京,听候发落。” “同时,工部尚书张怀民,即刻启程赶赴江南庐江郡,接任江南布政使一职,负责赈灾事宜,并处理江南各郡政务。” 老皇帝开口。 这种情况下不处置苏长歌说不过去。 但处置也要讲究方法和平衡。 张怀民是苏派的官员,让他去江南接任,变相等于表明自身态度。 而召苏长歌回京。 则是一边安抚宗室和朝堂文臣,一边看看苏长歌有没有脱离困局的法子。 若是没有,他也只能用下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苏长歌逃掉,永远不在出现在公众视野,也算是全了这段君臣情谊。 “臣张怀民遵旨!” 听到声音,张怀民知道陛下这是表明立场,立即开口接旨。 而此时,伴随声音响起。 宗室诸位王爷和秦相等人虽然心有不甘,知道陛下有意偏袒,但也没说什么。 逼急了对谁都不好。 而苏子由等人听到陛下旨意。 明白此事还有转机,准备等下朝后传消息给苏长歌,询问他有何良策。 如此,朝会结束。 在各方有意引导和宣传的情况下。 苏长歌被罢黜官职和爵位,即将押送回京的消息,很快便扩散开来。 一时之间。 整个大晋天下再次轰动。 有人嘲笑,有人讥讽,有人难以置信,更有人为此感到不公。 尤其是江南的百姓,在得知苏长歌要被押送回京定罪,可能会被看透后,许多人都感到无比不忿,不理解为何这么做。 他们不懂权谋,更不懂律法。 但他们知道谁对自己好。 那些被杀的贪官污吏,隔三差五便找各种借口向让他们征税。 过桥有桥税,渡船有过河税。 反正不管办什么事都要缴税,否则就要挨顿板子,在牢里关几天。 与之相比,楚国公不仅敕封蛟龙,从地震和洪水下救了他们一条性命,而且还保江南风调雨顺,日后不用再担心洪涝干旱。 单凭这点,就值得他们感恩戴德。 更别说。 那群贪官和那群盐商豪绅死后。 他们名下的田地,全被苏长歌转租给当地的佃户或自耕农耕种。 一年的租金跟正常纳税没有太大出入,而缴纳完租金,产出的粮食归百姓,并且过了三年,还可以靠银两从官府手中买下。 并且,盐价和粮价也低了很多。 面对这种情况。 即便百姓们没读过书,不认识字,但他们也知道,苏长歌是自己的大恩人。 如今恩人蒙难。 他们虽然无权无势,帮不上什么忙。 但家家户户,有一份心便尽一分心,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 一时间,整个江南的百姓都在为苏长歌立牌祈福,亦或者是制作万民伞,请愿书,想用这种方式,保苏长歌平安无事。 ....... 夜里。 庐江郡府衙内。 苏长歌接到兄长书信后。 先是寄了一封信回去,让他无需担心自己,平常多保证身体。 紧接着,他便开始落笔书写策论。 张怀民是兄长的至交好友,出身寒门,高风亮节,是位难得的做实事的官员。 得知是他继任后苏长歌很放心。 这封策论,里面写的都是自己原本打算实施推广的政策。 譬如开办免费的启蒙学堂,兴修水利,搭桥铺路,还有传授百姓技艺等等,如今怀民兄过来,正好可以来当工具人。 想来工部尚书。 跟墨者应该有不错的相性。 而就在不远处。 鱼幼薇和清玄两女眉宇间满是愁色。 虽然苏长歌告诉她们不会有事,但鱼幼薇还是有些不放心,传信去师门摇人,若皇帝真的下旨诛杀,说什么也要救走长歌。 而清玄则想着用江南威逼朝堂。 但被苏长歌制止。 百姓不是用来置换的筹码,并且他在这件事上有自己的想法。 “先生若有事,这神位我宁愿不要。” “豁出命也要保下先生。” 看着烛光下的那人,清玄语气坚定,但声音却很小,怕先生听到。 “莫要着急,你的神位是长歌好不容易敕封而来,有我在,便不会让长歌有事。”鱼幼薇对师门底蕴还是很有把握。 一个是三品修为的真龙。 一个是代表仙门。 出于因果。 她们或许不能硬撼整个大晋王朝,但救走一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 很快,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 深夜,写完策论后。 苏长歌缓缓站起身来,将策论放入袖子中,准备今晚便交给张怀民。 毕竟明日一早,就要被押送回京,张怀民即便能赶到庐江郡,也没多时间交待,不妨今晚交给他,有问题也能当面提出。 至于去哪里找。 像工部尚书这种朝廷大员,又接任江南布政使这一肥差。 一举一动都倍受关注。 苏长歌早在此前就已经得到消息。 张怀民在相隔千里的梁郡府衙官舍落脚,还要再经过一郡才能抵达这里。 随即,苏长歌找上清玄。 “清玄,劳烦你捎我出去寻个人。” 苏长歌开口。 相隔千里他光靠一双腿当然走不过去,好在有代步龙在。 “先生要寻谁?” 清玄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 这种危机时候,又是在大半夜,先生突然说要外出寻人。 什么人如此重要? “一位友人,有些东西要交给他。” 苏长歌出言解释。 闻言,清玄心中顿时一震,以为是交待遗言或者托付遗物之类。 当即抱住他胳膊,不假思索的说道。 “先生,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声音响起。 苏长歌愣了一下,接着低头看向抱紧自己胳膊的傻乎乎龙女。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安危。 于是开口解释。 很快,听完解释清玄尴尬的放开胳膊,而在旁边看着的鱼幼薇则想一块过去。 倒不是吃醋什么的,跟清玄实在没这必要,只是如今发生这么大变故,她想在身边陪着,遇到事情也能一起承担。 对此,苏长歌没有拒绝。 随即两人便乘着清玄朝梁郡方向赶去。 至于会不会扰怀民清梦。 苏长歌还记得,怀民兄此前说过,有事可以随便上门来寻。 况且这个点。 说不定怀民亦未寝。 第一百三十八章:圣人如龙!墨家三派,以身为饵,凝聚民心! 梁郡,客舍内。 张怀民吹灭蜡烛后,酣然入睡。 今日在接到陛下旨意后,他就立即收拾好行囊奔赴江南。 本想连夜赶路,但一番舟车劳顿下来,车夫、马匹,还有随行的侍卫都需要休息,于是只能暂时在梁郡客舍内停顿下来。 准备睡两三个时辰。 等明日一早,再动身出发。 然而,才刚人入睡不久。 一阵叩门声陡然在房间内响起。 咚! 咚! 咚!! “怀民兄,你睡了吗?” 苏长歌与负责官舍的小吏友好协商后,来到张怀民屋前叩响房门。 但过了数息。 房间内一直无人应答。 “先生,你这不行,看我的。” 见状,清玄自告奋勇,直接抬手拍门,喊道:“张怀民!张怀民!” 嘭嘭嘭.... 刚睡下的张怀民听到动静。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大半夜的,哪来的女子声音?难道是前两日读春秋的缘故? 想到这,一路舟车劳顿,本就身心俱疲的的张怀民,也就没有去理会,只当是在做梦,阖上眼睛,继续做着春秋大梦。 但就在此时。 耳边突然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房门被人强行推开。 一刹那,张怀民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口,月光下,三道人影出现在视野当中。 “先生,我就说了他还没睡吧。” “咳咳...” 苏长歌捂住清玄的嘴。 看着张怀民那一脸惊吓的表情,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道。 “好巧,怀民亦未寝啊。” 而此时,看清楚是苏长歌,张怀民心中松了口气,他刚才还以为是强盗土匪刺客之流,等等,苏长歌?他怎么会在这? 刹那间。 张怀民发现了盲点。 庐江郡与梁郡之间相隔千里,他是怎么找上门的? “这位是龙女清玄。” “她带我来的。” 看出对方脸上迷惘,苏长歌开口介绍。 闻言,张怀民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见过龙,但也知道龙能兴云吐雾,千里之遥对普通人来讲或许很远。 可对龙,甚至是对修士来讲。 其实距离也就那样,几刻钟便能到达,而一般朝廷急报,亦或者各地间碰到大事,为了追求效率,也都会用仙门手段传递消息。 “工部尚书张怀民,拜见龙女。” 张怀民起身,拱手行礼。 并将外衣披在身上。 虽然穿了里衣,但与人谈事,还是郑重端庄点比较好。 随后,他转目看向苏长歌,凝声道:“长歌,如今宗室、秦相,还有各郡的士绅,他们都想置你于死地,你可有何破局之法?” “谢过张兄牵挂,此事我自有考虑。” 苏长歌避开这个话题。 早在动手之前。 他就想过,此举会惹来宗室、秦相,以及各郡士绅的不满和打压。 但凡事皆有两面性,这帮人打压的越狠,自己越势弱,越危险,那些站出来鸣不平的百姓就越多,大晋民心就越是凝聚。 对蛮夷。 百姓有天然的仇恨来凝聚一心。 可对士绅权贵,若非实在活不下去。 百姓们只会闷头干活。 就像田垄内默默耕耘的老牛,任凭士绅欺压,到最后变得麻木不仁。 但这可不行,将来推行变法若只靠朝廷来顶住各方压力,必然会发生动荡,而有位伟人曾说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百姓们想过的好。 他们自己也得站出来发声,坚定不移的站在维护他们利益的政策上。 如今。 苏长歌把自己当做矛盾点。 借用百姓的正义感,挑起他们与士绅门阀之间的矛盾冲突。 这也算是场摸底测试,若百姓们只是观望,麻木不仁,那苏长歌就要考虑接下来是徐徐图之,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莽过去。 与此同时。 张怀民听到苏长歌自有考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淡然。 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开口道。 “长歌深夜突然来找为兄。” “可是有什么事?”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接着从袖中拿出写好的策论,说道:“这是小弟对治理江南的一些看法。” “如今江南豪强劣绅,贪官污吏皆被铲除,田地分租给百姓耕种,政务清明,民生安康,但诸多职位空缺,需向朝廷伸援。” “只是,朝廷设官分职。” “凡以利民耳,如不能利民,薄务虚名,不以民事为事,不以民心为心。” “固未有能奏效者,恐廉吏与贪吏罪相等。” “还望怀民兄多多注意,挑选能干实事,造福百姓的官员。” 声音响起。 张怀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身居其位,虽然清廉,但是不干事的官员,与贪官之罪相差无几。 苏长歌如今才二十出头,便能有此见解,足可见天资聪颖,又不缺脚踏实地之心,而且最重要的是,自身难保的情况下。 还要大半夜跑来找自己,托付江南百姓之事。 这份心实在让人敬佩。 想到这。 张怀民接过苏长歌递来的策论,感慨道:“江南得长歌,乃江南之福。” 说完之后,他便低头看向策论。 紧接着眉头一蹙。 “长歌,这不收束脩的启蒙学堂,初心虽好,但需要的银两可不少。” “而且上哪找那么多先生?” 张怀民出言询问。 “钱的事不用操心,如今江南最不缺的就是钱粮。” 苏长歌开口。 那些豪绅商贾的钱财家产虽然上交给朝廷,但江南官府也留了些。 毕竟金银珠宝方便运送,可田产、地契、铺子等等,皆有本地官府接手,再加上江南本就富庶,办学堂的钱还是有的。 随后,苏长歌又补充道: “启蒙学堂,只要教会百姓们识字认字写字即可。” “先生可以去各地书院私塾找,聘请贫苦学生,或者一些寒门读书人。”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先扫盲,书本道理可以等以后再说。 闻言,张怀民点点头。 只要钱到位,又只是简单的识字认字写字而已,那的确还好。 虽然过程中肯定会遇到问题。 但总有办法克服。 随后,两人又开始商榷其他治理之策,张怀民越听眼中光芒越炽烈。 良久过后,苏长歌刚好讲完最后一条才停下,说道:“时间不早了,怀民兄天亮还要赶路,小弟也就不再叨扰你休息了。” “嗯,多谢贤弟指教。” “为兄受益匪浅。” 张怀民此刻神情没有半点睡意,一脸敬佩的感谢苏长歌。 跟以往在古人之策上推陈出新不同。 苏长歌这篇策论上的政策,很多都具有开创性,并且针对群体也很明显,扶持工匠、农民和小商贾,杜绝土地兼并和垄断。 “怀民兄客气了。” 苏长歌开口,并不是谦辞。 因为经验不足的缘故。 他有很多政策,有些理想化,通过与张怀民探讨,他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随后,两人再闲聊了几句。 苏长歌带着鱼幼薇和清玄两人返回。 相送到门口的张怀民,看着消失在天穹的黑龙,不由发出感叹:“圣人如龙,本以为子由说其弟有圣人之资只是吹嘘。” “现在看来还是保守了。” 说完。 张怀民便回到床榻躺下,阖上眼睛休息,准备等天一亮便出发。 但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一阵声音。 “张大人!张大人!” “咱们该上路了” ...... 庐江郡,府衙内。 苏长歌刚回来。 墨家弟子孟胜便找上自己,身边还跟着七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前辈,这是?” 见状,苏长歌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些是我墨家弟子。” 孟胜开口,介绍道:“我墨家分为墨辩、墨侠、墨工三支。” “老夫及弟子是墨工,这些是墨侠的一支,皆是武道五品,听闻楚国公要被押送到皇都,他们是专程过来保护你的。” 话音落下。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 “凭此令便可以向他们发号施令,但所做之事,必须得在道义内。” “多谢孟前辈。” “这枚令牌莫非是钜子令?” 苏长歌看到令牌,想到传闻中的墨家传承信物,好奇的问了句。 闻言,孟胜却是翻了个白眼。 “楚国公,你在想啥呢?钜子令早在千年前就已经丢失。” “而且即便还在,也不可能轻易授于他人,当然,你要是愿意弃儒投墨,老夫愿奉你为钜子,助你统一墨家各派,重铸钜子令。” 孟胜开口,老脸露出笑意。 似苏长歌这样的人。 若是能加入到墨家学派,对他们而言乃是件大好事,用钜子做交换不亏。 “算了吧。” 苏长歌摆了摆手,接过令牌。 有清玄在。 安危倒是不用太担心。 但清玄不能过多干预人间之事,有些事她不方便去做。 如今正好有墨侠相助,万一途中碰到什么事,比如说杀人之类的,有他们出手,清玄便可以省点力,不用担心染上因果。 也就在此时。 府衙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楚国公。” “刑部清吏司官员求见。” 刑部有多个清吏司,分布在大晋各郡,负责刑名案件核实及卷宗。 除此之外,户部的清吏司也很多,而礼部、吏部、工部、兵部因为职责不同,不需要在地方上设清吏司,只在皇都中枢。 “好,知道了。”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拱手向孟胜行礼,说道:“孟前辈,此地百姓就托付给你了。” “之后继任我的官员,乃是吾兄长至交,为官清廉,我已经提前和他打好招呼,若是孟前辈有事,可以直接与他商量。” 话音落下。 孟胜一脸严肃认真的点头。 “请楚国公放心。” 听到此话,苏长歌也没有再赘言,转身走到府衙外, 而那些墨侠则瞬间消失在原地。 潜伏于暗处。 很快,苏长歌走出府衙。 只见两名刑部官员,还有几十名官兵以及一架囚车在外面候着。 “楚国公,天已经亮了。” “吾等也是没办法。” “按照陛下旨意,今日便要押送您回京,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看到苏长歌,一名刑部官员开口。 “劳烦几位了。” 苏长歌说完便自觉走进囚车,盘腿坐下,面色淡然无比。 见状,刑部官员幽幽一叹,他心中也为苏长歌感到不公,护佑一方土地,杀得都是贪官污吏,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但国法就是国法。 楚国公杀得人做的事虽然没错,但做法上却太过激进。 不过还是希望当今陛下圣明。 饶楚国公一命。 “出发。” 伴随刑部官员的声音响起。 囚车缓缓行驶,鱼幼薇和清玄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后面。 然而,等到囚车刚驶出府衙,外面已经站满了百姓。 望着车内的苏长歌,诸多百姓面露悲色,在他们眼里苏长歌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为大家讨回公道,让大家都有饭吃。 可这么一个好官。 为什么要被押送回京处置? 也就在这时。 人群中一道哭声打破了宁静。 “楚国公,您替草民死去的幺儿讨回公道,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尽。” 声音响起。 街道旁两道身影下跪一拜。 苏长歌转头望去。 正是昨日抱着儿子尸体痛哭的那对夫妻,此刻他们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下一刻,似乎是受到感染,沿途的百姓纷纷跪下一拜。 毕竟苏长歌不仅救了他们的性命,还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更是替他们讨回公道,这份恩德如何受不起这一拜? 刹那间。 整个郡府哭声久久不息。 看到眼前一幕,苏长歌站起身,朝百姓们躬身一拜。 “诸位,此行回京。” “尔等能来相送,苏某感激不尽。” 伴随声音响起。 百姓们的哭声更加悲戚。 如此,囚车继续前行。 在快要驶出城门时,道路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 其中,一名脸上布满沟壑,两手尽是老茧的老者一瘸一拐走上前。 他手里捧着一坛老酒,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小人这条腿是在地震中断掉了,若无楚国公,现在或许还埋在废墟底下。” “您的恩德草民无以为报。” “这是草民自家酿的一坛浊酒,如今送予楚国公路上解渴。” 声音落下。 苏长歌从老者手中接过这坛酒。 “多谢老丈赠美酒。” 刚说完,就又有百姓上前。 有送馒头、烧饼、果子等吃食的,亦或者万民伞,平安符等东西。 物虽轻,但情谊却重若泰山,苏长歌将百姓送的东西一一收下,并一一感谢,等到后面囚车上东西越来越多才罢休。 如此,囚车缓缓驶出郡府。 出于担心苏长歌的感受,速度并没有太快,不急不缓的走着。 而在这一路上,每经过一路郡县、府城,当地百姓知道囚车内押送的是苏长歌,都会带上特地做好饭菜,纷纷前来送行。 直到苏长歌的囚车驶出数十里,百姓们才会满脸悲恸的回去。 途中,待到暑气正浓时。 一朵厚重的白云便会覆盖在囚车上空,挡住毒辣的阳光,跟着一起移动。 这让押送的官员官兵,以及前来送行的百姓不由惊愕,同时也更加坚信苏长歌是好官,否则为什么天上的云都会庇护他? 就这样,过了几日。 百姓沿途相送,老天垂怜庇护之事,传遍了整个大晋王朝。 一份份请愿书如雪花般送到皇都。 而那些寒门出身和贫苦出身的读书人,纷纷为此事与士绅争辩,觉得苏长歌没有做错,江南那群贪官污吏和吴王死不足惜。 只是在手段上太过激进。 无视国法,擅自处决官员,逼迫太甚,导致吴王畏罪举家自焚。 但念在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百姓。 曾经又立下大功。 希望陛下能法外开恩,只是罢黜官职,褫夺爵位,贬为平民即可。 可士绅,宗室,还有以秦相为首的官员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觉得吴王一家是被苏长歌逼得含冤自焚而死,并且他又践踏国法,僭越规矩,无论如何都必须判处死刑,以正朝纲。 一时之间。 两种论调在大晋交锋。 皇宫内。 老皇帝看着御案上的奏折,还有地上堆积如山的请愿书,幽幽一叹。 “民心可用。” “朕知道苏长歌为何如此做了。” 老皇帝叹了一声。 起初他还未曾发觉,只是以为苏长歌年轻气盛,一时冲动才铸成此错。 可现在,看到每次源源不断送来的请愿书,万民伞,还有各地一些官员求情的奏折,他才明白苏长歌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以身为饵,凝聚民心。 胆子实在太大了。 “父皇,您此话何意?” 身边的太子听到这话,一时有些不解,出言询问道。 “皇儿,你可知这天下哪一方最强?” 老皇帝开口。 “百姓。” 太子不假思索的回道。 皇权、官员、豪强商贾看似强大,但少了百姓就是无水之萍。 而就在他话刚说完,瞬间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如今百姓民心都站在苏长歌那边,那群宗室、官员看着强大,身居高位,但只要苏长歌振臂一呼,还真不怕他们。 想到这。 太子先是一喜,而后面色微微一沉。 民心如今在苏长歌哪里。 对皇权而言... 见状,老皇帝自然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皇儿,你在担心苏长歌身上的这份民心,他日会反噬皇权。” “对否?” 老皇帝开口问道。 “嗯。” 太子点了点头。 他虽然对苏长歌很是信任,也很佩服,但总归还是有些担忧。 “呵呵,勿要多虑。” 老皇帝却是笑了笑,说道:“于皇权而言,圣人的确是掣肘。” “但你要想好,你准备做的是圣明君主,还是普通庸碌之君。” “若想做圣明之君,必须要有容人之量,苏长歌有才能,又以贤德仁义闻名,这样的人眼里只有百姓和江山社稷。” “大忠若奸,其或许有擅权之举。” “但却可以容忍。” “此时,君王只需赏罚有度,天下百姓自然会赞颂你。” “至于昏庸之君,或嫉贤妒能,或以为皇权至上,或沉溺于酒色,视百姓为蝼蚁,视百官为仆从,此等君王只会败坏国运。” 老皇帝开口。 这些都是他回顾一生得来的感悟。 听到此话,太子点了点头。 他想做的当然是圣明之君。 刚才只不过是本能觉得威胁到皇权,这才会生出忌惮之心、 而随后,太子下意识问道。 “那父皇您是?” “......” 闻言,老皇帝面色微微沉下。 他想说自己是圣明之君。 但回顾此前的人生,顶多算是勤勉政事,但大晋却是萎靡势颓。 直到苏长歌出现,大晋国运才开始蒸蒸日上,当然,老皇帝知道这不全是自己的问题,但也变相说明了自己能力不行。 若非要评的话。 他大概只能算个普通的守成之君。 “皇儿,你走近些。” “父皇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老皇帝笑着说完。 不多时,太子走出殿门,拍了拍身上的鞋印,低着头走出皇宫。 又过了几日。 大晋皇都,天还未亮。 得到押送苏长歌的囚车,将于今日抵达的百姓,早早的就在城门外等候。 江南发生的事情,皇都百姓早就知道,众人皆为苏长歌打抱不平,觉得处决贪官污吏,跟杀猪狗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是坏了国法规矩。 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朝廷降下惩罚可以,万万不能处决。 而此时,在百姓最前方。 站着群太学院学子。 赵恒、霍从文、沈福、慕子白等人面露愁容,目光一直翘首望向远方。 “夫子应该就快来了。” “唉,也不知夫子现在怎么样了...” “若不是夫子写信,让我们不必担心,好好读书,我早就赶去江南了。” “我小姑天天追着我问夫子的处境。” 几人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声。 也就在这时,慕子清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夫子来了!” 此话一出。 众人定睛一看。 几十里外平坦的官道上,一辆渺小如尘埃的囚车缓缓驶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直到看见倚坐在囚车内的夫子。 刹那间,众人再也绷不住,眼眶通红,拼尽全力朝囚车跑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大理寺判决,民怨爆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皇都外。 一辆囚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 苏长歌盘腿坐在车内。 这几日,途经数十个郡县、府城,无数百姓前来相送。 让他对大晋,对百姓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同时从繁忙的状态中脱身,整个人突然静下来,让他不由思考起一些问题。 古往今来,那些圣人留下的道理。 不是在岁月中遗失。 导致诸多如陶先生那样的人,因为残缺的道理精义,在错误的道路上策马奔腾。 就是被人顶着圣人道理的旗号,口中大谈仁义,行的却是追名逐利之事,披着圣人的皮,铲除异己,为自身牟取利益。 民为贵君为轻。 爱民如子。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这帮人大谈圣人道理,但只当这是博取名声,美化自己,攫取权力的工具。 真正利民的行动半点没看到。 还有一种就最为可恶,故意歪曲圣人道理的本意。 圣人已死,不能言语,他们以圣人门徒自居,按自己的意愿来解读圣人道理,使其符合自身利益,蒙蔽世人,愚化百姓。 但偏偏这样的读书人,竟也能养出浩然正气,身居高位。 他们,真的是儒生吗? 苏长歌不认可,他心目中的儒生绝不是这个样子。 那么有没有办法,将这群害群之马逐出儒道,继承往圣的学问、道理,使历代圣贤的那颗仁义之心,一直流传下去。 或许有。 但他现在还没想到。 “夫子!”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苏长歌回过神看去,只见一帮太学生朝自己快步跑来。 领头的正是赵恒几人。 几人看着被困在囚车内的苏长歌,脸上露出悲恸之色。 “夫子,辛苦了。” 赵恒开口,语气格外沉重。 霍从文等人也是如此,想要开口嘘寒问暖,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怕忍不住当着夫子的面哭出来。 “课业可有按时做完?” 看着几人,苏长歌淡淡一笑,丝毫没有被困在囚车的窘迫和悲凉。 “做完了,就等夫子您来考校。” 霍从文率先开口,强撑笑容道:“您不在的这段日子,学生武道入品了。” “兵法、兵势也学了很多,阿爷说我有大将之资,将来必定可以率军收复燕云十六州,直捣王庭,饮马瀚海....” “夫子,答应弟子,您一定要看到弟子建功立业的那天....” 说到最后。 霍从文眼泪有些不争气的流下来。 见状,赵恒等人受到感染。 半带着哭腔汇报自己这些时日的成果所得,就等苏长歌考校。 “嗯,为师知道了。” 听完所有人的话,苏长歌点点头。 而后,看着抽噎的几人,笑道:“哭甚?如今大理寺还未判决,陛下还未定罪,放心,你们的课业为师会逐个考校。” 声音响起。 赵恒等人强笑着答应下来。 随后,囚车继续缓缓向前行驶。 待快到城门时。 道路两侧站满了百姓和读书人。 他们望着苏长歌,眼中满是敬佩,就如同仰望一位圣贤。 见状,苏长歌没有说话,内心十分平静,他做这一切,并非是为了得到百姓敬重,而是想让怀揣正义感的百姓站出来。 为自身的利益发声。 对抗那些掌控话语权的士绅豪强。 如此,囚车进城。 经过街道,无数百姓沿途相送。 而刑部衙门口,苏子由和刑部尚书滕元发,还有一众官员早就在此等候。 看到缓缓驶来的囚车。 众人面色沉重。 不多时,车在衙门前停下,锁链被打开,苏长歌走下囚车。 “长歌。” 苏子由声音沙哑的喊道。 他这几天都在做噩梦,梦见弟弟被斩立决,头颅滚滚落地的场面,梦见父亲临死前将弟弟托付给自己照料的一幕。 “兄长。” 苏长歌倒是很淡然,微微一笑。 说出自己在江南的收获。 “小弟有了喜欢的人,你也认识,人很好,很漂亮,还很贤惠。” 声音响起。 换做平常苏子由肯定欣喜若狂。 但此刻却只是淡淡一笑。 “鱼姑娘吗?” “那你可要好好待人家,等你出来就将婚事办了,正好你也该成家了。” 苏子由语气尽可能平淡的说着,心中则打定主意,若是朝廷一旦下令处决弟弟,他豁出这条命也要将弟弟救出来。 “苏状元,该走了。” 此时,刑部尚书滕元发突然出声。 一是怕再说下去苏子由绷不住,二是牢里还有人等着苏长歌。 “有劳滕兄了。” 听到声音,苏长歌点点头。 随后,他便跟着滕元发,在众人的目光下消失在刑部衙门内。 走进刑部大牢,视线陡然昏暗下来,唯有两侧的火光照亮前路,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弥漫,很难闻,让人忍不住蹙紧眉头。 但嗅了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苏状元。” “都察院和大理寺,还有丞相、宗室都在盯着。” “只能委屈你在牢里待段时间。” 滕元发开口。 “无妨。” 苏长歌没说什么。 如今各方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继续像之前那样住在小屋,必然会惹来非议。 再者,自己现在就是要卖惨凝聚民心,越是势弱,百姓越忍不下去,若是过的舒舒服服,反而会影响他此番布局谋划。 就如此,两人未在言语。 苏长歌一路走到最深处的牢房,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负手而立。 “臣见过太子殿下。” 认出对方是谁,苏长歌拱手行礼,脸上半点没有意外之色。 “嗯。” 太子应了一声。 随后,他朝滕元发挥挥手,对方识趣的离开,并将狱卒一并带走。 “苏爱卿,如今每日都有几十份请愿书从各地送来,皆是为你求情,希望能法外开恩,赦免你死罪,你对此有何看法?” 太子开口询问。 他这番话,明着是问有何看法。 实际上是问苏长歌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毕竟如此大费周折的凝聚民心,甚至不惜以身作饵,总不能就是为了赦免死罪吧? “臣恳请太子殿下,将此案交由都察院和大理寺秉公处理。” 苏长歌开口,没有半点犹豫。 “大理寺?” 闻言,太子有些惊讶。 谁不知道。 大理寺和都察院是丞相那边的人,让他们判决,能做到秉公处理? 但很快,太子就反应过来,苏长歌这摆明是想将都察院和大理寺放在火上烤,但凡稍微判轻一些,宗室王爷和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士绅都不答应。 而若是斩立决。 本就心存不忿的百姓必然感到心寒。 在这种两难的处境下。 都察院和大理寺为了自身利益,肯定会判苏长歌斩立决,讨好宗室和士绅。 换而言之。 苏长歌此举其实是在逼迫百姓。 想到这。 太子奇怪的看向苏长歌。 难以想象,一向以仁义闻名的苏长歌,竟然会如此操弄民心。 但他又转念一想。 自古以来圣贤有几个傻白甜?剖开心一看全特么是黑的。 他们只是在百姓和读书人眼中纯粹无暇,但用起权谋手段来,可半点都不比奸佞贼子差,甚至还要超出数倍不止。 “本宫明白了。” 太子点头答应一声,接着问道:“苏爱卿,那你准备如何了结此事?” “还没想好。” 闻言,苏长歌摇了摇头。 他并非藏着不说。 只是确实没想好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或者说没想好用那种方法。 最简单自然是手搓天地异象,有天命加持在,又有民心凝聚,无论是谁,碰到了都要退让三尺,保住性命肯定是够用。 但这么做没太大意义。 苏长歌最想的,乃是借此机会,解决之前所思考的那个问题。 如何肃清儒道中的那群害群之马。 而此时,听到回答。 太子差点没气血上涌晕过去。 你将事情搞的这么大,现在居然告诉本宫没有想好该怎么了结此事。 这一刻。 太子想打苏长歌一顿的心都有。 但他还是忍住了,深深的看了一眼苏长歌后,没好气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惹出来的祸,自己把烂摊子收拾掉。” 话音落下。 太子转身离开牢狱。 准备回去将此事禀报给父皇,让大理寺和都察院来接这个烫手山芋。 苏长歌则是在牢房内,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抬目望向窗外柏树上的乌鸦,眼神深邃,继续思索着那个问题。 而很快。 随着老皇帝从太子口中得到消息。 并未有过多的犹豫。 就将案子的审理定罪全权交给大理寺,都察院负责监督,自己则不幸卧病在床。 一时之间。 整个天下目光皆汇聚在大理寺身上。 苏子由更是心中一咯噔。 大理寺判决,都察院监督,都不用四舍五入,这不是让他弟弟死吗? 随即,当他急匆匆的跑到皇城想要面圣时,却被太子给拦了下来,让他不用担心,安心坐在家里等苏长歌出来就可以。 听到此话。 苏子由下意识的想追问。 太子却避而不谈。 见状,他知道肯定是弟弟有什么主意,于是也就没再追问。 不过等回到家后,尤觉不妥的他,立即开始两手准备,安排劫法场的各项事宜,万一出现变故,也能保住弟弟的性命。 而与此同时,大理寺内。 官员们却是犯了难。 事不到自己头上,不知道有多难,别看上奏时一个劲喊着诛杀苏长歌。 可是现在,真让他们来审查定罪。 却又迟迟下不了手。 理由很简单。 这些日子为苏长歌说话的官员,为苏长歌请愿的百姓,实在太多太多。 真要下令诛杀苏长歌,他们估计刚走出这个门,就要被皇都百姓唾骂,得罪天下万民,这份后果让他们难以下手。 “诸位觉得这桩案子该如何判?” 大理寺卿开口。 明面上是问大家觉得该怎么判。 但实际上是不想一个人背锅,出了什么事整个大理寺官员一起扛着。 然而,伴随声音落下。 整个大理寺衙门内却是鸦雀无声。 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诛杀苏长歌,但也不能说法外开恩。 毕竟宗室、丞相和士绅们都在边上盯着,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置苏长歌于死地,谁说法外开恩,便是开罪了他们。 一时之间。 这桩案子陷入两难处境。 直到良久。 还是大理寺卿开口打破了沉默。 “诸位,苏长歌擅自处决官员,逼死藩王,乃是铁一般的事实。” “民心固然重要,但吾等却不可让民心左右吾等判案,按照大晋律法,当判处苏长歌斩立决,整肃朝纲,诸位以为如何?” 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看向大理寺卿,然后便一个个开始附和起来。 “大人所言极是。” “吾等作为朝廷官员,绝不能因情徇私,当依法定罪。” “吾附议。” 大理寺卿执掌整个大理寺。 上司现在说斩立决。 他们作为属官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撇清责任。 毕竟大家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责任不想背,好处又想要。 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既如此,那还请诸位与老夫在这卷宗上联名,送去皇宫等陛下御批。” 大理寺卿说完。 属官们相互对视一眼后便起身,轮流在卷宗上签下名字。 很快,等所有人都签完后,大理寺卿长长的吐了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中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将卷宗交给下面人送往皇宫。 民声虽然重要。 但百姓却手无实权,而且还善忘。 等过个五六年,飞黄腾达起来,谁又会记得他们今日之举的? 也就如此。 卷宗被送到皇宫后。 因为老皇帝卧病在床的缘故,看了一眼,就让丞相秦辅代为批复。 对此,秦辅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不仅是百姓,还有皇权,虽然丞相的确可以代天子批阅,但这么做的丞相没几个善终。 于是他再三进宫请示老皇帝。 可惜都是无功而返。 没办法,秦辅只当是皇帝为了保全身后名,不敢惹怒百姓。 而为了稳住自己的基本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代为批阅卷宗,最终同意大理寺给出的意见,七日后苏长歌当街斩首示众。 此消息一出。 整个天下顿时乱成一团。 苏长歌被判斩立决的事情瞬间传开。 皇都内,无论是百姓还是读书人,皆对这个判决感到不服。 抛开江南之事不谈,苏长歌为大晋王朝立言,国运金龙现世,对江山社稷有泼天大功,可最终却落得个斩立决的下场。 谁人能够服气? 太学院内。 学子们集体罢课。 或是写文章,或是借助家族势力,或是走上街头为苏长歌请命。 严院长以开除学籍作为要挟,但学子们早就不听他的,苏夫子都要没了,待在太学还有什么意思?整日听你们之乎者也? 而皇都读书人受到学子的感染。 也走上了街头。 不仅联名为苏长歌请命。 还带着百姓一起,整日堵在大理寺、丞相府、宗人府外,要求赦免书长歌。 一时之间。 整个皇都民怨四起。 太子府。 太子这两日的心情倒还不错。 之前被百官上奏,逼迫处置苏长歌,如今父皇一装病,压力直接给到百官。 看着他们每日被百姓堵在门口,被那些学子、读书人做文章讽刺,原本朝堂上的那点憋屈,一瞬间就舒服了。 正此时。 两个儿子走了过来。 “父王,求您出手救夫子一命。” “求父王救苏先生一命。” 赵恒和赵炆两人相继开口,皆是一脸诚恳的看向他。 看到这一幕,太子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游移。 赵恒这孩子实诚,苏长歌连亲兄弟都瞒着,肯定不会将实情告诉他,赵炆心地善良,应该是被强拉着过来,或者是爱惜贤才。 想到这。 太子决定小小的透露一点。 省的他们瞎操心。 “你们可知这天下最强的是什么?” 太子意味深长的开口。 刚说完,听到是送分题,赵恒和赵炆两人立即给出了答案。 “百姓。” “皇权” 伴随声音响起。 太子的面色略微一僵。 目光看向说是皇权的赵炆,然后又落在庶子赵恒的身上,眼神复杂。 “你二人解释下,为何如此说?” 太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有些不理解,本来品学兼优的赵炆,怎么会在送分题上翻车? 而此时,听到父王的问题,赵炆抢先答道:“民为贵,君为轻,此话不假,但百姓愚钝,目不识丁,且分散与各地。” “而皇帝富有四海,天下共主,口含天宪,一举一动皆代表民心。” 赵炆自信的说道。 声音落下。 太子没有出声评判,而是转头看向赵恒,等他说出解释。 “父王,孩儿愚钝,只记得夫子有堂课讲过,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民心即是天意。” 赵恒出言解释道。 听到此话。 太子眸中瞬间一亮。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上天的看法就是百姓的看法,上天的听闻意见就是百姓的听闻意见。 这句话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苏爱卿不愧是当世圣贤,所言之语引人深思。” 太子感叹完一句,而后看向赵炆,说道:“炆儿,你将恒儿刚才说的话记下,抄录百遍,要切记,皇权至高,但却要民心为倚,否则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儿臣遵命。” “多谢父皇教诲。” 赵炆低下头,眼中闪烁妒意和不甘。 什么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腐儒之言罢了! 天下是皇帝一人之天下。 百姓再多,也不过是奉养皇帝的家仆,他们有何资格代表天意? 唯有天子才能代表! 至于赵恒,样样不如自己,托苏长歌的福,才能得到父王认可罢了。 心想着,太子此时却是站起身,准备去找孔兴儒谈谈,毕竟赵炆乃是太孙,也算是储君,出现了歧路必须赶紧修正。 “父王,你还没答应孩儿救夫子呢!” 见状,赵恒急忙拦下父亲。 看着眼前的憨憨儿子。 太子不由叹了口气,明白他还小,道理都知道,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随即,他再给了个提示。 “你想要的,就在你夫子教给你的道理当中,剩下的自己去悟。” 说完。 太子便绕过儿子离开。 只留下赵恒一脸疑惑的站在原地,我想要的,就在夫子教的道理当中?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民心即是天意? 赵恒脑海中不断揣摩这两句话的含义。 隐约有点头绪,但却很难抓住,随后想了想,觉得与其自己在这苦想,不如去找兄弟们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想出来。 随即,赵恒便去找霍从文等人商量。 而与此同时,牢房当中。 苏长歌正闭目思考。 突兀间,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小辈。” “遇上何麻烦,不妨与老夫说说。” 伴随青年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睁开眼睛。 望着面前无声无息出现的青年,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第一百四十章:罢黜百家,统一思想!儒道之心,浩然正气! “敢问先生何人?” 苏长歌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青年,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要知道,清玄一直守在外面,此人却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牢里,足可见修为、手段不同寻常。 而普天之下能做到此事的人。 可谓屈指可数。 同时,这青年又是一副儒生打扮。 两者相加,苏长歌心中对青年的身份,已然有了猜测。 只不过朱圣几百年前就死了,虽然传闻他还有一缕残魂留在太学院内,但谁都没见过,也正是这样,他才开口询问。 “叫我朱夫子吧。” 青年开口,很是随意的盘腿坐下。 而苏长歌听到此话,也肯定了心中猜测,来者正是朱圣的那缕残魂。 不过正好,他的确碰上了些麻烦,有些问题想不通,朱圣作为儒道圣人,他对儒道的了解,想来应该在自己之上。 既然对方说有麻烦可以直言。 苏长歌也不就客气。 “朱夫子。” “晚辈有一事不明。” “自古以来,历代圣贤皆有学问、道理传下,但其精义却常被有心人歪曲。” “人有百性,对道理有不同的理解,这点在下明白,可那些追名逐利,满口空谈仁义之辈,却为何蕴养出浩然正气?” “这群人以圣贤门徒自称。” “假借圣人之名,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全然不顾百姓生死,无半点仁义。” “这样的人,焉能称之为儒生?” 苏长歌出言问道。 他对儒生图利其实并不反感。 利者,义之和也。 对利益的追求,必须要讲究道义,彼此之间要做到相互统一。 就拿墨家举例,他们同样逐利,但他们的利跟钱、名、色不一样,他们的利是天下,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使天下百姓过好就是他们追逐的利益。 当然,这对普通人来说太难。 儒家的利就简单很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逐利取之有道。 这个道,就是仁义之道,爱财逐利,皆要在仁义的范畴内。 而苏长歌所厌恶的,就是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仁义,肆意欺辱压榨百姓,这样的儒生,能养出浩然正气实在太奇怪了。 此时,随着声音响起。 朱圣淡淡一笑。 “老夫当初在知天命之龄,也和你一样,思虑过与此类似的问题。” 说完之后,他满眼赞赏看着的苏长歌,开口道:“你如今就能有此问,这很好,将来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你认为对的答案。” “我认为对的答案?” 闻言,苏长歌疑惑的望向朱圣,问道:“那前辈您的答案是什么?” “老夫的答案...” 朱圣挠了挠头,接着道:“老夫按照顺序,跟你说下历代先贤的答案吧。” “其实不只是你我,董圣,礼圣,亚圣,他们都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亚圣身逢乱世,各国征战,诸子百家争鸣。” “儒家在那时虽强,但却只是诸子百家其一,甚至算不上最为鼎盛的。” “杨朱学派和墨家你应该知道吧?” “嗯。”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彼时天下之言,非杨即墨,杨朱的想法是人人贵己,举世皆入道门。” “不利他人,不损他人,只追求自身天性而活。” “如此一来,相当于整个凡间都成了道门,众生修道,可惜不切实际,人性皆有私,而且天地也无法满足如此多的修行者。” “墨家则是另一个极端。” “兼相爱,交相利,人人皆成为墨者一般的人,为天下大利而奋斗。” 说到这里,朱圣特地停顿下来,补充道:“墨家脱身于我儒家,他们的理念虽好,但终究是理念,想要人人兼爱太难了。” “听听还可以,但做人要脚踏实地,道理也是同样如此。” “必须要考虑到实际情况。” 他特地说此话。 就是怕苏长歌被墨家给拐跑。 毕竟单以仁义来论,儒墨两家实在太像了,只不过墨家要极端一些。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墨家在此世确实难以大兴,等到后世生产力上来,倒有可能成为主流。 见状,朱圣继续说下去。 “百家思想争执不休。” “谁都想争夺天命,以自家学派的义理,来制定人道规矩。” “眼见于此。” “亚圣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要证明儒家道理天下第一。” “将仁义变成世俗的规矩。” “于是,他所想到的法子,就是和文圣一样周游列国,与各家学派辩论,以此证明儒家仁义,才是天下唯一的出路。” “可惜,当时的百家学派太强。” “亚圣并未成功。” “不过却给儒家争到了一份天命,以自身之道,补充了儒家道理。” 话音落下。 苏长歌轻轻颔首。 人性本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舍生取义、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等等。 这些道理全部都是亚圣留下的。 他虽然没有终结乱世,没有说服百家,但却留下了诸多道理。 而此时,朱圣又说起了礼圣。 “礼圣和亚圣一样,同样出生于乱世,但他的诸多理念与亚圣相悖。” “性本恶,就是礼圣所提出来的,他觉得天下太乱,不在于思想的纷乱,而在于行动,世人的恶行没有得到强有力的限制。” “为此,他所想到的答案。” “就是隆法重礼。” “以律法来惩戒恶行,以礼法来约束人的言行举止,教化世人向善。” “于是,在礼圣及其弟子,再加上法家的共同努力下,乱世被终结,天下最终一统,律法成了世人行为不可逾越的底线。” “在这点上,礼圣要比亚圣好。” “可也衍生出新的问题。” “同一个王朝内,各家学派、不同势力之间的权利斗争层出不穷。” 说到这,朱圣叹了一口气。 苏长歌则听的津津有味。 亚圣和诸子百家的这段历史,与他前世某段历史较为相似。 但自礼圣开始,历史就有很大出路。 不过他的思想,倒是很像那位虽没被封圣,但道理却流传千古,惠及世人的荀子,论贡献而言,他丝毫不比亚圣要低。 言归正传。 亚圣和礼圣,他们都碰到了跟自己差不多的问题。 自己是逐出儒家中的害群之马。 他们正值乱世,百家争鸣,他们所做的则是逐出世间误导百姓的害群之马。 亚圣想要靠道理来辩驳。 可惜没有成功。 而礼圣靠礼法和律法,想以律法威慑,礼法教化,但权势却可以无视律法,礼法也成了权势者维护自身合法性的工具。 当然,再怎么也比打仗要好。 至少礼圣的做法。 将斗争都控制在规矩内,嘴炮成了常态,不像乱世那样动辄以命相搏。 正想着,朱圣的声音再次响起。 “董圣继承了亚圣之说,觉得天下之乱,不仅在于行为,还在于思想。” “王朝虽然统一,百姓得到安定,但诸子百家依旧在争夺天命,一个个都想着取代儒家,从而相互之间勾心斗角,攻讦算计。” “对此,董圣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王朝统一能平定乱世,那么思想统一便可以使天地大同。” “道理,只要一家就够了。” “于是董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诸子百家赶尽杀绝,焚毁百家之书。” 说到这里,朱圣似乎想起了什么,叹道:“老夫曾见过董圣的残魂,就如你我现在这样,他将这些事情讲给老夫听。” “而老夫当时所困惑的问题。” “与你相差无几。” “罢黜百家后,思想上统一了,但又没完全统一。” “人有百性,对道理的理解各有不同,而为了追名逐利不择手段者,比比皆是,总会有人歪曲道理来牟取私利。” “百家的确没了。” “但儒家内部却多出了百家。” “他们一样操弄权术,一样视彼此为死敌,就如你之心学,老夫之理学。” 朱圣开口。 幽怨的看了眼苏长歌。 虽然早在死前,他就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后圣鞭尸。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并且,他也不怪苏长歌,因为自己的缘故,那群徒子徒孙的确不争气,没有其他学派,他们的日子过的太安逸太舒服了。 而此时,苏长歌听完朱圣的这番话。 对董圣的做法能理解。 但却很难认同,毕竟百家当中亦有如墨家、农家这种学派。 他们的思想或许和当时不太对付,但也没必要赶尽杀绝,焚烧全部书籍,完全可以将一些与民有利的东西保存流传下来。 只不过,苏长歌也明白。 他的这种想法。 也只是因为自己是后世之人,看到了弊端,才会难以认同。 设身处地的站在董圣当时立场来看,圣人又不是全知全能,他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罢黜百家是董圣所给出的答案。 想到这里。 苏长歌目光看向面前的朱圣,已然知晓了他的解题思路。 “所以前辈您当时想的办法。” “就是固定。” “清扫出儒家中多余的学派,只留下几支,并设立太学院,推崇理学。” “而有太学院在。” “理学在朝廷上必然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决定性地位。” “理学本身,便是将三纲五常、礼法律法固定,将思想牢牢锁死在理学规矩中,如此一来,变相等于彻底统一了思想。” 苏长歌开口。 理学的本质就是将儒家道理给教条化,成为儒教,礼教。 以权势作为倚靠。 给思想、道理一个客观固定答案,所有人都按照圣人的话来。 此举在一定程度上,的确保证了思想不出乱子,但也衍生出另外一个问题,思想固化,儒道落寞,一代人不如一代人。 不仅如此。 那些追名逐利之徒,依旧大行其道。 只不过以前是披着各家各派的皮,如今披着理学的皮。 诸如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几个不是理学出身?这些人对百姓做出过什么贡献?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清廉不贪污而已。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朱圣倒是坦然自若。 他承认,自己的方法确实没能如自己预想中那样,使天下大同。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先讲亚圣、礼圣、董圣,毕竟这是历代先贤都未解决问题,他也只是在按礼圣、董圣的思路往下走。 至于这条路的结果如何。 如今来看。 虽然缓解了思想上的争执,但取而代之的是儒道开始走下坡路。 别的不说,天地大儒的人数相较巅峰时期而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就连大儒,也有不少是严院长这种凑数的。 是利是弊。 朱圣自己也很难说清楚。 目的的确达成了。 可损失重大。 随即,他看向苏长歌,说道:“按照老夫当初与董圣商量的法子。” “就如王朝一般,理学内部也会腐朽,所以有两个应对之法,一是新的学派取代理学,二是将理学内部的腐臭全部扫荡一空。” “相当于改朝换代和王朝中兴。” “如今你自立心学。” “第二条路肯定不会选,而走第一条路的话,便是在走老夫的老路子。” 朱圣看着苏长歌,他不知道此子会做出什么选择,但他希望能开辟出一条新路来,因为...儒道不该如此死气沉沉。 只是朱圣又怕。 怕回到当初那样,各派之间争执不休,尔虞我诈的环境下。 因此,他没有去干涉苏长歌选择。 只是将一切摆在他面前。 “多谢朱圣赐教。” 此时,苏长歌听完朱圣的话,站起身来对他拱手行礼。 经过朱圣的梳理,他虽然没得到答案,但却是明白了历代圣人的解题思路,也明白了儒道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只不过他心中还有一问。 至关重要。 “敢问朱圣,浩然正气究竟为何?” 苏长歌凝声问道。 听到此问,朱圣望了他一眼。 然后才说道:“想来你也知道蕴养浩然正气的三种方法。” “第一是读书明意,明悟圣贤道理,第二传播道理,教化百姓,这是民心,第三是顿悟,学问得到天道认可。” “然而,本质上来讲。” “浩然正气实际上就是心的力量,分别对应己心,民心,天心。” “这也是为什么误入歧途,歪曲道理之人,依旧能蕴养浩然正气的原因,因为他们坚持己心,又得到百姓民心。” “你知道天地大儒为什么那么少吗?” “因为凡成为天地大儒。” “其心、其学问必须要得到天道认可,己心和民心只够他们走到大儒。” 朱圣开口解释道。 闻言,苏长歌知道这是儒家辛秘。 毕竟在世人眼中。 儒道的浩然正气,一直都是孟子口中的至刚至大之气 如此来看,儒道能崛起不是没道理,为了从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包装、营销的套路都用上,不过这么做也没什么。 浩然正气。 光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正派。 而且儒家本身的道理,也是讲究仁义孝悌,纯儒将其称为浩然正气并无不可。 假如要是取名为心气、心力之类的。 就少了那股堂堂正正的感觉。 “多谢朱圣赐教。” 此时,苏长歌再次拱手感谢。 知晓浩然正气的来源后,他隐约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不过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苏长歌去思考解决,一旦想通,便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将那些害群之马从儒道中踢出去。 “老夫所讲的,能对你有用就好。” 见状,朱圣淡淡一笑。 他也希望苏长歌能走出条不同的路来,最好是彻底解决儒道的问题。 就如董圣当初寄希望于自己,一代人托付一代人,只为了让儒道变得更好,让百姓过的更好,但朱圣对此也没抱太大希望。 或者说对现在的苏长歌。 不抱太大希望。 毕竟此子现在还太年轻,见识和经历的太少,接触的道理也不多。 自己当初光是想办法,就耗费了整整十几年的光阴,而且那时他已经古稀之龄,有着几十年积累,苏长歌这才用多久? 而后,朱圣缓缓言道。 “老夫能留在这的时间所剩无几,你可还有何事要问老夫?” “暂时没有。” 苏长歌恭敬的开口:“辛苦前辈特地走这一遭了。” 不论是朱圣,还是历代圣贤,亦或者当世之人,只要他们心存仁义,所作所为是为了百姓,那他都会抱以尊重之心。 毕竟道理之争是道理之争。 不涉及两者关系。 “嗯。” 朱圣闻言,轻轻颔首。 随后,就像从未来过一样,化作一阵光点,在牢房中消失。 而苏长歌则再次盘腿坐下思考。 只不过。 相比于牢房中的清净,随着斩立决的日子越来越近,外界一天比一天乱。 第一百四十一章:衍圣公教徒,民心之论!知行合一,苏长歌的答案! 太子府内。 衍圣公孔兴儒面色阴沉。 就在刚刚,太子突然找了过来,跟他谈论了下教导太孙之事。 倒也没说些苛责的话,毕竟文圣后人身份摆在这,只是让他按照苏长歌的这句‘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来教导太孙。 但孔兴儒本就极为不喜苏长歌。 在他眼中,此子就是歪曲圣人之意,不遵圣人之制的小人儒。 什么天视天听的。 漂亮话谁不会说? 正因如此,孔兴儒心中极为不舒服,搞的好像我孔家不如苏长歌一般。 他苏长歌在儒道各派中算什么东西?整个大晋,唯有他们鲁地孔家,才能代表儒道,其他各派代表的只是各自圣人。 不过,心中虽如此想。 孔兴儒还是答应了太子的要求。 一来有太孙太傅的这层身份,将来等太孙登基,对孔家必然有利。 二来明知苏长歌说的那句是漂亮话,但孔家也是儒家,讲究仁义,基本盘就是百姓,他再蠢也不可能反驳自家道理。 正此时,赵炆回到自己院子。 刚一走进来,就看到面色阴沉的孔兴儒,心中不由一颤。 知道肯定是父王将刚才的事,说给衍圣公听,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而赵恒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他,自己岂会挨训! 心想着。 赵炆快步走上前。 “见过先生。” “学生赵炆有错,辜负先生平日悉心教导,实在惭愧,还请先生责罚。” 赵炆开口,语气无比恭敬。 衍圣公乃文圣后裔。 他虽然是太孙,可在没登基之前,还是要好好拉拢这股力量。 毕竟老皇帝尚且在位,他爹还是太子,而且赵恒近来靠着苏长歌,隐隐有崛起的迹象,他是嫡子不假,但自古以来,太子都能被废除,更何况他一个太孙? 如今低头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事。 没必要梗着脖子硬刚。 等到将来登基,执掌天下大权,这些人皆要匍匐在他脚下。 而此时,孔兴儒看到赵炆前来。 原本还想训斥两句,但见他这乖乖认错的态度,也就作罢。 缓缓开口道。 “炆儿,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学生不该以为皇权至高。” 赵炆开口,说着违心的话,在他看来皇权本就应该至高无上。 皇帝,乃是天下主宰,生杀夺予皆在一念之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普天之下,任何人都不能违逆皇帝的意志。 “那你觉得世间那方最强?” 孔兴儒继续问道。 此时此刻,再次听到此问。 赵炆毫不犹豫的说道:“百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皇权固然强大,但需要倚靠民心,方才能代天牧民,统御苍生,否则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声音落下。 孔兴儒点了点头,接着再问道。 “何为百姓,何为民心?” “百姓乃是指我大晋疆土之民,民心是大晋所有子民的意愿、思想。” 赵炆出言解释,他不明白衍圣公为何问自己如此简单的东西,百姓和民心,随便拉个读几年书的童生也知道是何物。 而就在他如此想着。 孔兴儒摇了摇头。 “炆儿,你所理解的百姓和民心,太过肤浅,流于表面了。” 声音响起。 赵炆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还请先生赐教。” 他倒要听听,衍圣公在这方面有何高见,百姓和民心还能被掰扯出花来? “炆儿,你可知大晋有多少子民?” 孔兴儒继续发问。 “约有六万万之多。” 赵炆如实答道。 “是啊,有六万万之多的百姓。” 孔兴儒感叹一句,然后道:“你觉得皇帝能直接接触到这六万万百姓吗?” “额这...” 赵炆迟疑了一下,接着答道:“皇帝不能,可是有臣子代天子牧养一方。” 此话一出,孔兴儒脸上露出笑意。 “的确如此。” “不过你少说了一些,不仅仅是臣子,世族门阀和读书人也是如此。” “若是没有臣子,没有世族门阀,没有天底下的读书人,代天子牧养百姓,民心何以凝聚?故而,对于天子而来,所谓的民心。” “不是指这六万万百姓之心。” “而是天下读书人,朝廷官员,还有世族门阀之心,这才是民心。” “至于百姓。” “文圣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圣人之道深远,百姓愚昧,人不易知,他们只要按照读书人、官员、世族门阀的话行事,受皇帝驱使就可以。” 孔兴儒开口。 他如此说。 不仅仅因为他本身就是世家大族,要为自身利益发声。 而是在他眼中,百姓只不过是躬耕田垄的愚民,这群人目不识丁,头脑呆笨,什么道理也不懂,任凭上层驱使就够了。 他们的心意,谁在乎? 而此时,伴随孔兴儒的声音响起。 赵炆心中若有所思。 士大夫驱使百姓,掌控民心,那么皇帝只要掌控士大夫就行。 至于孔兴儒的这番话,民心即是士大夫之心,无非是想灌输给他,皇帝当与读书人共治天下罢了,谈不上什么精妙见解。 赵炆认为。 士大夫视百姓为工具,驱使他们,皇帝一样视士大夫为工具,驱使读书人。 天视自我视,天听自我听。 民心,天意。 皆是皇帝意志的体现。 “学生赵炆,多谢先生讲解。” 赵炆开口,拱手向孔兴儒行礼,接着特意问道:“学生还有一事不明,敢问先生,苏夫子此次灾厄,能否化险为夷?” 此言一出。 孔兴儒刚缓和的面色瞬间沉下去。 又是这个苏长歌。 蒙骗了皇帝、太子还不够,如今还使得太孙对他尊崇有加。 随即,孔兴儒格外笃定的说道:“断无可能,还记得为师刚跟你说的吗?世族代表民心,如今官员和世族、宗室都想看着苏长歌死,他已经站在了民心的对立面。” “而陛下也已经放弃了他。” “将审查定罪交给大理寺,只是不愿脏自己的手罢了。” “苏长歌,必死无疑。” 话音落下,赵炆默默低下了头,但眸中闪过的却是喜意。 只要苏长歌一死,赵恒失去倚靠,便没有人威胁他的太孙之位,以他爹的年纪,最多再过十几年,这皇位就要轮到他来坐。 而孔兴儒见赵炆这样子。 只当他是失落。 心中更加厌恶苏长歌,此子以言语蒙骗世人,如今死有余辜。 ...... 卫国公府。 几道年轻身影正在书房议事。 “还有三日,夫子就要被押到法场斩首,咱们要快想办法把夫子救出来。” 霍从文来回踱步,满脸急色。 慕子清、沈福等人虽然坐着,但心中和他一样急躁。 这次跟以往不一样,以往遇到问题,都是夫子想办法解决,如今夫子蒙难,即将被斩首,他们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一时之间。 众人不禁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身为权贵子弟。 他们的一切权利皆来自于父母长辈。 可现在,宗室、士族、百官,这群人一个个都巴不得夫子赶紧死。 而他们的长辈虽然都在帮夫子说话,但皇帝养病,太子避而不见,根本无法改变此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子的死期越来越近。 也就在此时。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赵恒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状,众人目光纷纷看去。 毕竟他爹是太子。 太子要是肯站出来说话,收回对夫子的判决,那么夫子就有救了。 “太子如何说?” “可是答应对夫子法外开恩?” 霍从文一个箭步上前,两只手紧紧抓着赵恒胳膊,急切的追问道。 “额这....” 赵恒摇摇头,说道:“没有。” 此话一出。 几人的面色和心一同沉了下去,书房内瞬间陷入寂静。 “先别急。” “我爹虽然没答应,但他说救出夫子的方法,就在夫子教过的道理当中。” 赵恒开口劝慰。 一时间,众人眸中纷纷亮起光芒。 “啥道理?还不快说。” 霍从文立即询问。 随即,赵恒将他与老爹、赵炆的三人谈话,一字不落的讲给众人。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众人口中低声念叨,不理解太子说这话跟救出夫子有什么联系? 正此时,慕子清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 刹那间,众人目光纷纷看向她。 “太子想表达的意思,乃是指如今能救夫子的唯有这天下民心。” 慕子清眼中闪烁的光,继续解释道:“夫子曾说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永远站在大多数人这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次的事,乃是...” 正说着。 慕子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意识到,有些事情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出来,比如说夫子现在。 按照太子的意思,以及老皇帝的态度,夫子很有可能是以身为饵,凝聚民心,只不过大家都只看到了第一层。 而要是揭开这一层。 夫子的手段。 跟操弄民心几乎没有区别。 虽然出发点不同,一个为了私心,追名逐利,一个为了百姓。 但又有几人在乎出发点?他们只会觉得夫子手段太脏,以此为由来攻讦他,而百姓感到被利用,也会不再支持夫子。 可圣人就一定得堂堂正正。 受他人算计? 慕子清觉得不是这样。 就如夫子说的那样,经世致用,一切以造福百姓为目的。 “乃是什么?” 这时,其他人见慕子清突然停下,急忙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刚才想错了。” 慕子清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如今要救夫子,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将这件事情闹大,让天下更多百姓、读书人参与进来,游行示威,但是不发生直接冲突,逼迫朝廷法外开恩。” 声音落下。 书房中几人顿时茅塞顿开。 立即开始讨论起来。 如此,到了翌日。 皇都的每条街道上都有一支游行队伍,参与的百姓越来越多,诉求也越来越统一清晰,放出苏状元,赦免他死罪。 此外,在慕子清几人的推动下。 天下各地都相继如此。 甚至就连田垄里的农户也纷纷走上街头,为苏长歌请命求情。 一时间,风起云涌。 丞相府邸内。 秦辅坐在正堂的主位,两侧十几位官员向他诉苦。 “丞相,您是不知道那群刁民。” “他们整日堵在大理寺门口,官员进入都要受其烦扰,关键是人多势众,府衙和士卒都不敢招惹,生怕激起民变。” “您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大理寺卿一脸无可奈何。 身边的都察院、兵部,还有其他大小官员,一个个都看向秦辅。 “诸位且再忍耐一下。” “还有两日,苏长歌就要被处决。” 对此,秦辅也没什么办法,他丞相府一样整天被人堵着。 甚至还有更为过分的,大半夜往他家里丢些污秽之物,每日臭烘烘的,即便有下人清理,那股臭味依旧在府上挥之不去。 也就在这时。 一名礼部官员开口说道。 “丞相,按照如今的情况,苏长歌一死,恐怕会激起民变。” “我们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其他官员的目光就齐齐落在他身上。 如今双方势同水火,他们前面将苏长歌说的如何罪大恶极,要是现在赦免苏长歌死罪,岂不是等于自己扇自己巴掌? 如此一来。 之后都不用等苏长歌报复,他们内部就得分崩离析。 毕竟士绅跟他们算是相互利用。 他们满足不了士绅的需求,那么士绅就会重新寻找另外一批人支持。 “不用担心。” “苏长歌就是想用民心逼迫我们。” “这个时候退缩等于认输。” “再者,不管这群百姓现在如何闹腾,也不过是这一时而已。” 此时,秦辅淡淡开口,“百姓逐利,他们现在如此,只不过是从苏长歌身上看到了利,觉得他是在为他们的发声。” “只要在苏长歌死后。” “随便施些小恩小惠,减轻赋税,他们还是会乖乖的回到地里。” 声音落下。 堂内的官员纷纷点头。 百姓懂什么道理。 等苏长歌死后,时间一长,这群健忘的百姓,哪里还会记得世间有此人。 顶多是江南那些受他恩惠的百姓,亦或者是那些读书人会记得,偶尔缅怀一两句,可这对他们而言,半点影响没有。 随即,官员们纷纷寒暄闲谈起来。 他们都准备等苏长歌一死。 就借着此势,向苏子由发难,然后一拥而上,瓜分掉苏派这块蛋糕。 ...... 就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到了斩首当天。 不论百姓如何请命求情,朝廷依旧没有赦免苏长歌死罪的消息。 这一刻,众人的心都紧张起来,原本以为只要有民心在,苏长歌就不会有事,可如今即将问斩,还是没有任何变数发生。 他们如何能不慌。 此时,距离苏长歌问斩还有两个时辰。 天穹上。 鱼幼薇和师父看着刑部大牢。 鱼幼薇面色虽然平静,但粉拳紧握,目光不敢挪开分毫。 她已经做好准备,倘若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还是无力回天,即便被大晋悬赏,她也要强行劫法场,救下苏长歌。 而除了她。 暗处还潜伏着各方势力的人。 甚至就连老皇帝和太子都安排了人,随时准备拦下死刑,保住苏长歌。 渐渐地,时间一点点过去。 距离处决还剩半个时辰。 皇都百姓们已经将整个刑部大牢围的水泄不通,天下各地的百姓都堵在当地官府门口,既是请命求情,也是等待消息。 刑部大牢内。 苏长歌盘腿坐在地上。 这几日。 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浩然正气本质上,是己心、民心和天心凝聚而成。 那可否给浩然正气加上限制。 不再只是唯心而论。 而是知行合一,一切良知都必须要用行来实践,才算是真知,否则光是将仁义挂嘴上,半点实事不做,这算什么仁义? 除此之外。 浩然正气不应该只是儒生专有。 或者换句话来说。 儒生。 不仅仅是指那些读过儒道书籍的人。 儒,应当是形而上的精神。 若一个人没读过儒家的道理,但所行之事符合仁义,造福百姓万民。 这样的人,无论他名分上是不是儒生,但其心,其所行之事,已然与儒无二,他们蕴养出浩然正气也是理所应当。 正想着,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苏状元,该上路了。” “嗯。” 苏长歌望了眼前来押送他的狱卒。 此时此刻,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接下来只等验证。 第一百四十二章: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为儒道立意,洗涤渣滓! 刑部大牢。 苏长歌被狱卒押送前往法场。 但才刚走出大牢。 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片站在大牢门口,将整条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而此时,百姓们看到苏长歌。 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赦免苏状元死罪!” 万民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天地,就连上空的浮云都被震散。 不远处,刑部尚书滕元发看到这一幕,面露为难之色,心中则在偷喜,转头望向身边的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御史,问道: “两位,民意如此,现在该怎么办?” 在滕元发看来,能拖一时是一时。 面对如此浩大声势的百姓,丞相一党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 若是再放任民意不管,激起民变,他们也讨不到便宜,而且生病的陛下,八成也要病愈,降旨赦免苏长歌,以此平息民愤。 而听到他的声音。 大理寺卿却是冷冷一笑。 “苏长歌此子,以为煽动百姓就能逼迫朝廷就范,赦免其罪。” “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完。 大理寺卿便朝身边官员挥手示意。 下一刻,数百名官兵从暗处涌出来,大理寺卿也走到百姓面前。 “诸位,尔等之心本官理解,苏长歌的确为我大晋立下大功,但功过不相抵,此子目无国法,逼死藩王,断无可赦之理。” “而今本官奉上令,就地处决苏长歌,以正国法威严!” 大理寺卿开口,言辞振振。 早在来时,他就和丞相商量好法子。 若是百姓堵着不让去法场。 那便直接就地格杀,反正无论如何,苏长歌今日必须要死! 然而,他的声音刚落下,人群中一枚臭鸡蛋突然朝他飞来,精准的命中脸部,腥臭味四溢,粘稠的蛋液沾满整张脸。 刹那间,大理寺卿怒了。 “是谁!谁扔的!” 大理寺卿额头青筋暴露,大声喊道。 他为官数十年,堂堂正二品官员,还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羞辱、 刁民!简直是刁民! 按照国法,公然侮辱朝廷命官,以及扰乱法场者,以死罪论处。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敢如此嚣张狂妄。 只是,就在他怒喝声刚落下。 人群当中,一大堆烂菜叶、烂水果等各种污秽之物都朝他袭来。 见此情形,官兵们视若无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前这可是数以万计的百姓,真要动手,万一见血,他们就完了。 而大理寺卿的面色瞬间铁青,恨不得喊官兵镇压这群有辱斯文的暴民。 但法不责众。 面对眼前这数万群情激愤的百姓。 除非陛下宣布他们造反。 否则就算丞相来了,也拿他们毫无办法,真动手谁也担不起这责。 于是乎,大理寺卿只能用衣袖挡着脸,连忙向后退走数步,躲在官兵身后,接着让人拿来面巾,擦拭脸上和身上的蛋液。 也就在此时。 看着面前为自己打抱不平,请命求情的百姓。 一直沉默的苏长歌缓缓开口。 “这些日子,辛苦诸位义士替苏某请命求情,苏某感激不尽。” 苏长歌语气诚恳,发自内心的朝百姓拱手躬拜,然后继续道:“今日,在问斩之前,愿著文章一篇,报答天下百姓恩情。” 声音响起。 刚才还在闹腾的百姓瞬间安静。 看着躬身而拜的苏长歌,又想到他即将斩首,脸上不由露出惋惜之色。 这样一位为百姓做实事的君子。 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在不远处。 慕子清听到苏长歌要著以文章,眼中闪过好奇之色。 她明白,夫子必是有大动作,以身涉险凝聚民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冒着这般风险,夫子所做之事定然不同凡响。 此时,旁边赵恒几人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记得左右乱窜。 “完了完了,夫子这是要写遗言。”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冲进去,将局面搞乱,趁机将夫子从法场救出来。” 一道道声音响起。 “不要自乱阵脚。” 慕子清劝慰众人一句,说道:“相信夫子,他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众人闻言,躁动的心平静了一些,一双双目光担忧的看着苏长歌,希望他能像从前那样,逢凶化吉,逃过这一死劫。 而就在众人谈论之时。 刑部尚书滕元发已经派人送来笔墨纸砚,供苏长歌著写文章。 但此举却引来都察院御史的不满。 “滕尚书,你这是何意?” “苏长歌戴罪之身,有何资格在百姓面前著写文章,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都察院御史理直气壮的说道。 “敢问左御史。” “如今可到午时三刻?” 滕元发怼回去,然后继续道:“更何况,苏状元为国立言,功勋卓著。” “曾被陛下封为世袭公候。” “这样一份泼天功绩,尔等说不能功过相抵,本官暂且忍了。” “而今苏状元只是想著文章报答百姓,往后供天下万民瞻仰,尔等却还是不依不饶,本官倒要问问,尔等到底是为正国法,才判处苏状元死刑,还是公报私仇!” 伴随声音响起。 左御史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刚想回怼滕元发包庇偏袒苏长歌,就注意到百姓目光冰冷看向自己。 一时间,他连忙后退。 生怕落得跟大理寺卿一样的下场。 “著写文章可以。” “但只要问斩的时辰一到,无论他有没有写完文章,都要按律处斩!” 左御史认怂,不敢跟民意作对,但迟则生变,万一陛下突然降旨,赦免苏长歌死罪,那他们这些天的努力将全部白费。 闻言,滕元发并没有再理会。 “请吧,苏状元。” 滕元发看向苏长歌,这是苏长歌逆转局面的唯一机会。 若是失败,他就会按照和苏子由商量好的那样,搅乱法场,趁机救走苏长歌,保他安然无恙,但代价是一辈子隐姓埋名。 “嗯,谢了。” 苏长歌点头谢了一声。 随后提笔蘸墨,但并未在纸上书写,而是走到刑部大牢的一面墙壁上。 “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 苏长歌落笔写到。 浩然正气。 不应该只是唯心而论,人心千万,有几个人做坏事时会觉得自己在做坏事? 正因如此,浩然正气应该是充盈于天地间正大刚直之气,人有正心,行正事,得天心认可,便能蕴养出浩然正气。 字迹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接着又看向苏长歌,眸中露出奇怪之色。 “天地异象呢?” “苏状元当众写文章没天地异象,总感觉少了点味道。” “别急,这只是前戏。” 百姓们议论声起。 从最开始看到异象时的震惊,再到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天地异象。 但百姓也并不着急,因为他们知道,苏长歌的文章,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天地异象只是点缀,重要的是文章的意境。 石灰吟的高洁清白。 白马篇的视死如归。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豪迈。 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的意气风发。 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气节。 这些都是苏长歌留下的文章。 每一篇都足以传世。 如今,即是报答百姓为其请命的文章,又岂会平凡普通?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继续在墙上落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伴随他的笔落下。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云变幻,世间陷入一片漆黑的永夜当中。 不仅仅是皇都,这一刻,整个大晋王朝都受到影响,无数道惊愕声同时响起,除了皇都的百姓,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地、赵地、冀地、江南。 文圣、亚圣、礼圣、董圣和朱圣,其子孙后代供奉的圣像震颤不止。 紧接着。 一道道惊呼声突然响起。 “发生什么了?” “新圣,莫非有新圣证道?!” “若老夫记得没错,今日好像是苏长歌斩首的日子,难道是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自古以来成圣者,皆要岁月积累,感悟先圣之道,他苏长歌纵然天资绝世,可才二十出头,其积累远不足以让他成圣。” “若非新圣证道,那是什么?” “不朽文章!” “肯定是有人做出不朽文章!” 声音在各地响起。 此刻,几乎所有圣人子孙都在好奇,做出不朽文章的到底是谁。 苏长歌的可能性虽然不小,但道理积累太少,而且世间尚有天地大儒在,其中不少人只差半步就能踏入三品,成就半圣。 他们做出不朽文章的可能性更高。 一时之间。 众人纷纷开始期待起来。 毕竟自朱圣以后,各派之间虽然鲜少发生争执,但半圣也就此绝迹。 如今若是有天地大儒做出不朽文章。 世间必然多出一尊半圣。 这对于整个儒道而言,乃是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 而就在此时。 一道刚正洪亮的声音响彻天地。 【吾乃苏长歌】 【今日,在问斩之前,愿著文章一篇,报答天下百姓恩情】 【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伴随苏长歌落笔。 刚正洪亮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不休,道出何为浩然正气。 这一刻,整个天下瞬间轰动。 虽然大部分儒生和百姓心中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苏长歌名字。 心中还是觉得无比震撼。 而圣人世家的那群人,刹那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不仅仅因为这不朽文章真是苏长歌所作,还有就是,作为圣人子孙,因为家学渊源,他们在儒道上的建树自然不低。 对于浩然正气究竟为何物。 可谓是一清二楚。 而如今,苏长歌所做的这篇文章。 乃是在往圣已有的基础上。 进一步的诠释了何为浩然正气,或者说诠释天心之浩然正气。 天地间,有一股堂堂正正的气,赋予万物变化为各种体型,在下便是山川河流,在上便是日月星辰,在人间被称之为浩然正气。 充斥在这天地与寰宇之间。 国运清明太平之时,为祥和与开朗的朝廷,此乃盛世也。 在时运艰危的时刻。 胸中蕴养浩然正气的义士便会出现。 他的光辉形象一一垂于丹青。 苏长歌的这篇文章,短短几十字,便将天心之浩然给形容出来。 刹那间,大晋天下一位位大儒,仿佛开窍一般,此前一直无法想通的事情,在这一刻,陡然明悟,胸中浩然正气极尽升华。 己心,民心。 其实不难 最难的是天心。 己心只要坚信自己,民心则是传播圣贤道理,教化百姓,让百姓信服。 可唯独这天心,让人琢磨不透。 可如今。 苏长歌给出了答案。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这种浩然之气,充塞于宇宙乾坤,正义凌然不可侵犯而万古长存。 当这种正气直冲霄汉,贯通日月之时,活着或者死去根本用不着谈论。 大地靠着它才能挺立,天柱靠着它才得以支撑。 可叹,我遭遇不公,一心为民,却被奸人所害,但没想到的是,这种肮脏之地,却成为了我安身立命的乐土住处。 所以,无论是生与死,我已经看淡。 因为我胸中有一颗丹心永远存在,功名富贵对于我来说,如同天边的浮云。 惟愿这股浩然正气,能让天下百姓感悟,让天下读书人明悟。 先贤们虽然已经离我远去。 但他们的榜样已经铭记在我的心里。 屋檐下我沐浴清风展开书来读,古人的光辉将照耀我坚定地走下去。 刚正洪亮的声音锵锵有力。 每一字皆是光耀千古,听之让人心中生出无穷感悟。 也就在此刻,永夜之中,一道道璀璨光柱冲天而起,照耀四方,那些对前路原本迷惘的大儒,彻底看清前方的风景。 太学院内。 朱圣听到天地间回荡不绝的声音。 眼中不由露出震撼之色。 他没想到,苏长歌对浩然正气的理解居然如此之深。 天心之浩然,自己当初也是花了数年的时间,才明悟其中真意,可即便是让自己做阐述,恐怕也不如苏长歌这般全面。 “有此子在,儒道在不久的将来,将发生千古未有之变化。” 朱圣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声。 而与此同时。 苏长歌将正气歌著在墙上。 其中诸多典故如直书不讳的董狐,为民除暴的张良,出使匈奴的苏武等等。 他将这些人替换成这个世界名留青史的义士,人虽然不同,但其义却是相同,他们所行之事,皆是为了百姓和国家。 形而上者谓之道。 道无常形。 但却可以从这些英雄义士的身上,却能感受到何为浩然正气。 此时,随着苏长歌落下最后一字。 永夜笼罩的天地内。 著写正气歌的墙壁,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耀眼光芒。 如同一轮昼日,驱散一切黑暗,整个人间瞬间被光海所淹没,所有人都沐浴在光芒当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宁。 尤其是世间的读书人。 他们读书养气。 但只知蕴养浩然正气的方法,却不知它到底究竟为何物。 总觉得它就是圣人书上的道理,亦或者亚圣所说的,流于天地间的那股至大至刚之气,但如今,看见苏长歌的这篇文章。 他们懂了。 浩然正气充盈于天地的每个角落。 它无相,无形。 它是一种信念,一种精神。 无论身份、地位、身处怎样的环境,只要心中有此信念。 那么便可蕴养浩然正气。 有正心者,曰浩然;心怀侠义者,曰浩然;造福百姓者,曰浩然。 它可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以是救济苍生的大事,只要去做了,这便是浩然,一念心动,浩然正气自存于心。 也就在众人正想着。 苏长歌的声音突然在天地间响起。 “自今日起。” “凡有正心,行正事之人,皆可凝聚浩然正气。” “心存恶念,品行败坏,奸恶狭隘,知而不行之人,即便阅读万书,口诵仁义,亦不配称为儒生,不可凝聚浩然正气。” 苏长歌出声。 直接将害群之马给逐出儒道。 他提出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心正,做的是正事就可以蕴养浩然正气。 何为正。 做的事利于百姓苍生。 可以是件小事,比如看见有人受欺负,仗义出手。 也可以是大事,比如救济苍生。 但重点是必须要去做,要知行合一,否则光是口中谈仁义道德,这种仁义毫无用处,浩然正气不是靠嘴说说就能得来。 说实话。 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 怎配称为儒生? 而此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落下。 刹那间。 天下将近半数儒生,文宫瞬间崩塌,体内浩然正气陡然消散。 与之相对应的,有些不是读书人的百姓,体内凝聚出一座文宫,蕴养着一道道浩然正气,散发出微弱纯洁的光芒。 而那些原本就有文宫。 有正心的儒生。 文宫中突然多出数道浩然正气,更有甚者,境界直接当场突破。 如此大的变故。 自然引来了无数人议论。 “浩然正气,老夫辛苦数年蕴养的浩然正气为何突然消散!” “苏长歌,你安敢擅改儒道之意!” “诶,这是啥东西?老夫又不是读书人,咋多出一尊文宫了?” “苏状元为天下读书人,重新定义儒道之境,非有德之人,不可踏入儒道,此乃无上功德,不朽之功,请受吾等一拜!” “吾等拜谢苏状元传道之恩!” 一道道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有一件事,所有人都很清楚。 苏长歌著不朽文章,凭一己之力为儒道立意,洗涤渣滓。 仅是此举,从今往后的儒生皆要感念其恩德,虽然还未证道成圣,但他做出来的事,远超董朱二圣,比肩亚圣和礼圣。 “从今往后,这天下儒道将要变了。” “正是吾等大展拳脚之时。” “心存浩然正气之人身居高位,必定造福百姓,泽被一方。” “看样子不久以后就要改称苏圣了。” “可苏长歌不是以无视国法,逼死藩王,马上要被朝廷砍头了吗?” “老夫看谁敢对苏圣动手!” 无数人纷纷开口,他们当中有大儒,有侠客,甚至是贩夫走卒。 但他们都相信,一个能为儒道立意,重新开辟儒道,洗涤渣滓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滥杀无辜之人,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也就在此时。 充盈人间的光芒渐渐消散。 苏长歌放下手中之笔。 背过身看向面前为自己请命求情的百姓,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 他的答案已经给出,得到了天地认可。 自此以后,儒道再无伪儒,凡蕴养浩然正气之儒生,即便不是完美无瑕的圣人,但在道德品行上无损于百姓,无害与百姓。 “苏圣万古!” 人群中,一名读书人大声喊道。 苏长歌虽未成圣,但他对世间的贡献却不亚于圣人。、 冠以圣字乃是敬意。 此时,随着寂静被打破,一道道声音跟着一起呼喊起来。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看不懂墙上的文章,但他们明白,苏长歌是个好人,他又为天地做了件好事。 如此,足矣。 “苏圣万古!” “苏圣万古!”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皇都。 百姓们发自内心的赞颂苏长歌,冠以圣名,彰显其功绩。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时辰已到!” “罪犯苏长歌,即刻问斩!” 都察院左御史开口。 他明白,现在若是不当机立断杀了苏长歌,假以时日将再无机会。 毕竟苏长歌今日之举,虽然得罪了诸多读书人,害得他们浩然正气被削,但同样的,也得到了一大批儒生的拥戴。 只要苏长歌不死。 等这批人逐渐成长起来,掌握起朝野上下的话语权来。 即便是皇帝,也没办法对付圣人。 此时,听到御史的话,负责执行的刽子手,还有在场的官兵都犹豫了。 如今这局面,万民为苏长歌请命,这个时候动手,恐怕他们前脚刚砍下苏长歌的脑袋,后脚就要被百姓砍下脑袋。 “还不快动手!” “你们难道要违逆圣上旨意不成!” “斩!” 都察院左御史急躁的大声呼喊。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身后突然浮现数道绽放炽烈光芒的伟岸虚影。 若是圣人世家的子孙在此。 定然一眼就能从中发现,那位受家族世代供奉的祖先。 第一百四十三章:圣贤虚影,映照万古!诸子百家,尽归于儒! 此时此刻。 伴随绽放炽烈光芒的虚影出现。 突兀间。 天地间响起一阵慷慨豪迈的声音。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声音落下。 下一刻。 一位身穿儒袍,衣袂翻飞的青年虚影浮现在苏长歌身后。 “亚圣?” “这难道是亚圣?” 看到眼前一幕,百姓顿时愣在原地,言语有些不太确定。 但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舍生取义,养浩然之气。” “此乃亚圣无疑!” 文圣成仁,亚圣取义。 要知道,亚圣在儒道内的地位仅次于文圣,其道理至今受用。 没想到如今受苏长歌感召,竟然以儒道虚影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中,使当世之人能一窥其容,近距离与传说中的圣人接触。 而就在此时。 一道古朴沧桑的声音响起。 “人性本恶,故圣人化性而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礼义生而制法度。” 刹那间,一位垂垂老矣,双眸明亮若星的老者出现在苏长歌身后,身形挺拔如松,俯瞰世间,给人一种冷肃之感。 “礼圣!这是礼圣!” “老夫昔日有幸去过礼圣的祖庙,睹见过圣像一面!” 人群中,有人激动无比的喊道。 两位圣人映照世间。 这一幕是何等的震撼人心,何等的无与伦比!让人怎么能不心生激动! 一时之间,众人心潮澎湃,目光齐聚在苏长歌身上,著不朽文章,正儒道之意,两位圣人受其感召,可见其无量之功!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就结束时。 一道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奉之以为始,故言大一统也。” “天人之际,合而为一。” 一位满脸正色的儒生出现在百姓眼中,长相温雅,却散发着杀伐凌厉之气。 “董圣!董圣也出来了!” 众人再次惊呼。 董圣提出的大一统、天人感应。 虽然只是建立在前人基础上,但儒道能兴盛于世,董圣同样居功至伟。 更何况,其所推崇的大一统学说,至今还烙印在天下人心里,即便是乱世群雄割据,也都是朝着统一神州的方向努力。 也就在董圣声音刚落。 一道温敦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格物致知。” “存天理,灭人欲。” 一位平平无奇的青年出现在苏长歌身后,身上光芒比其他四圣要稍黯一些。 “朱圣也出来了?!” 众人一脸惊愕的看着朱圣虚影。 倒不是对朱圣有什么意见。 而是普天之下。 谁不知道苏长歌的心学跟理学不对付,没想到此刻朱圣也出现站台。 这算老祖宗带头叛变理学? 不远处,一些本就被苏长歌废了浩然正气的理学门徒。 看着朱圣虚影,面色难看至极,这就跟你一直磕头供奉的祖宗,突然有一天站到了仇敌那边,这脸打的啪啪作响。 日后还怎么站在法统大义上指责? 但此时此刻。 无人理会这些理学门徒心中如何想。 因为苏长歌身后的虚影。 还在不断凝聚。 伴随一位位圣贤浮现,一道道清正宏亮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颜圣、子夏、子路、仲弓、子贡...” “文圣七十二贤皆在其中!” “不仅如此,儒道那些古往今来的圣贤,他们全都站在苏状元身后,光芒万丈,映照万古,他们皆是为苏状元而来!” 听到一位位圣贤的声音响起。 众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心中更是震撼到无以复加。 若将岁月长河比作漫漫长夜。 那么这一位位圣贤。 就是长夜中一闪而过的火光,给世人带来明亮,让世人看到希望。 可现在,除了文圣还未出来,古往今来,历代圣贤皆汇聚在苏长歌身后,万古光辉交相映照,灿若日星,耀眼夺目。 一时之间。 万千百姓纷纷主动跪地叩首。 表情无比诚恳。 他们跪的不仅是苏长歌,还有这古往今来,点缀漫漫长夜的圣贤。 若不是他们,人道不可能有如今这般昌盛。 也就在这时,一道高大魁梧的虚影出现在人前,腰佩长剑,手持竹简,面容甚伟,他的身影,就像一轮熠熠生辉的大日。 一人之光,足以比肩历代圣贤。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 厚重古朴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瞬之间,所有人都认出了这道伟岸身影是何人,大成至圣先师。 “文圣!这是文圣!” “文圣也出来了!” “文圣之体形,为何如此高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文圣乃是天纵之圣,受天眷顾,天生神力,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只是素来好以理服人。” “可吾曾在鲁地孔家去过,文圣的圣像并非如此模样。” “此乃文圣壮年,汝所见乃暮年。” 这一刻,众人注意力都放在文圣魁梧的身材上,发出一阵惊叹声。 在他们眼中,文圣应该像当今的读书人一样,身形轻盈,面若冠玉,但眼前这道虚影,给他们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 别说是读书人。 就算寻常游侠武夫也没文圣魁梧。 这要真动起手来.... 一时之间,众人脑海中不由浮现文圣带着弟子与他人讲理的画面。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过了良久。 随着声音在耳边消失。 众人渐渐回过神来。 望向身后站着上百位圣贤的苏长歌,眼中不由露出敬重之色。 著不朽文章,正儒道之意,古往今来一切圣贤映照此世,足可见苏长歌德行合乎仁义,这样的人值得世人敬重。 这时,突然有人带头喊道。 “苏状元一心为民,弘扬仁义,惩奸除恶,却被判处死刑。” “卫国公府,慕子清。” “愿为苏夫子请命,恳请陛下开恩,宽恕苏夫子之过,赦免其死刑!” 清脆的声音打破寂静。 下一刻。 太学院学子们纷纷站了出来。 “苏夫子曾言,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 “为百姓开路者,不可使其困于荆棘。” “吾等太学院学子,为苏夫子请命,恳请陛下开恩,赦免苏夫子死罪!” 学子们攥紧拳头,眼神坚定。 他们没有忘记,苏长歌为学子讨回公道,惩治外族蛮夷,如今该轮到他们挡在夫子面前,替他抵御风雪,拨开荆棘! 刹那间,声音响彻天穹。 整个皇都的读书人都受到感染,纷纷开口发声,请求赦免苏长歌死罪。 皇宫内。 老皇帝听到百姓们的声音。 一脸平淡之色。 早在异象还未出来之际,他就已经下旨,赦免苏长歌之死罪。 如今圣贤虚影显世,民愿沸腾如海,即便那些一心置苏长歌于死地的官员、士绅、宗室,他们也不可能违逆天意民心。 正想着。 一道道声音自南方传来。 “臣张怀民,携江南六郡万万百姓,愿为苏状元请命,还望陛下开恩!” “草民李铁牛,庐江郡人,愿为苏状元请命!” “民妇张翠花,豫章郡人,恳请陛下赦免苏状元死罪!” “......” 悲壮的声音回荡在天穹。 对江南百姓而言,苏长歌之恩,无异于再生父母。 若不是他,他们此刻大部分人都要死于洪灾当中,亦或者命丧于地震,更别说苏长歌还肃清奸恶,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此等大恩。 别说在府衙前请命求情。 即便上刀山,下火海,共同赴死,他们也是眉头都不带皱的。 这时,又有新的声音响起。 不再是江南。 赵地、秦地、鲁地等大晋各个地方,无数百姓的声音在皇都上空回荡。 老皇帝听到声音。 不禁有些动容,但并非是忌惮。 而是第一次感受到天下民心的磅礴厚重,即便皇权亦不能动摇分毫。 这恐怕便是历代圣君、圣人治理天下,缔造盛世的原因。 世家门阀、官员小吏往往贪得无厌。 假借君权,兼并土地,行利己害民之事,王朝就此一步步走上衰弱。 故而,凡是圣明的君主,皆以民心为心,以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为重,打压世族门阀,立足于民,如此皇权方可屹立不倒。 心念至此。 老皇帝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虽然已至暮年,但大晋江山将在他这一代开始走向辉煌。 与此同时,刑部大牢门口。 伴随百姓声音响起。 诸圣虚影绽放无量光芒,磅礴如海的浩然正气涌入苏长歌体内文宫。 这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儒道修为突破桎梏。 从六品正儒一路高歌猛进,直接突破到五品大儒,如今只差立言便能达到天地大儒之境,心念一动,操控天地伟力。 而就在他突破的一刹那。 识海当中。 天地文宫发生剧烈颤抖。 仁义之剑不受控制的显现于世,与文圣虚影腰间佩剑产生共鸣。 刹那间,极尽璀璨的光芒照耀整片天地,众人看着悬浮在苏长歌身前的长剑,再看向文圣腰间佩剑,目光中满是震撼之色。 这两柄剑。 在外观上看去竟然没半点区别。 “文圣!文圣传承!” “苏状元得到了文圣传承圣器!” 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响起。 众人艳羡的看着苏长歌,眼中满是敬重,没有半点妒意。 毕竟历代圣贤的虚影显现,已经证明他得到了古往今来所有圣贤的认可,此刻得到文圣传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此时,苏长歌伸手握住仁义之剑。 他发现与之前相比。 不仅挥动此剑的限制消失。 而且只需要调动一丝浩然正气,就能发挥此剑全部威力。 要知道,他当初还只是正儒境界时,一剑就能将四品修士的符箓给摧毁,如今大儒之境,一剑挥出,又该是何等气魄。 此外,苏长歌感觉自己握住此剑时。 自己与人道的关系被拉近。 一言一句,所行之事,只要符合仁义之心,便能够随心所欲调动人道伟力。 不过还未等他深思。 文宫当中突然回荡起一道声音。 【大儒者,嵬琐逃之,邪说畏之,天不能死,地不能埋,乱世不能污】 什么叫做大儒呢? 不正派的人都会逃离他,坚持邪说的人都会惧怕他,上天不能使他死亡,大地也不能将其埋葬,纷争乱世也不能玷污他。 伴随声音响起。 苏长歌感觉自己体内涌现无穷力量。 下一刻。 他身体每一寸肌肤血肉,每一条筋脉,每一道气血都在发生变化。 本就进展神速的武道境界,此刻更是突飞猛进,连连突破瓶颈,磅礴的内力充斥在丹田在,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苏长歌此刻有种强烈预感。 如今的自己。 修为已经达到六品脱胎境,实力上却丝毫不弱于五品武夫。 甚至在肉身力量上。 可能要比五品武夫还要强悍霸道。 这就是大儒的力量吗? 心念至此。 苏长歌不由转头看向身材魁梧高大的文圣虚影,眼中满是古怪意味。 毋庸置疑,天地文宫内的伟岸雕像就是文圣,也就是说,自己这一身武道,包括此刻得来的神力,皆传承自文圣。 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 这不比文曲星九动来的强? 心中如此劝慰自己。 苏长歌握了握拳,大儒者,嵬琐逃之,邪说畏之,这一刻他悟了。 也就在这时。 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大众视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楚国公苏长歌诛杀奸佞官员,追查吴王谋逆一事,为百姓讨回公道,此乃大功一件,但目无朝廷法度,罪该万死。” “然,法理不外乎人情。” “念及天下万民不辞劳苦,为尔请命,古往今来未曾有之。” “朕特此收回成命,赦免苏长歌死罪,并恢复其爵位,但自古有罪者,不可不罚,今罢黜官职,听候朕安排调遣。” 太子开口。 在圣贤虚影的作用下。 一瞬之间,声音响彻整个大晋天下。 百姓们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怔,紧接着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整个皇都,乃至整个天下的百姓。 在这一刻,彻底沸腾起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动兴奋的喊叫声传遍大江南北,百姓们欢喜雀跃的呼喊起来。 与此同时,鲁地孟家。 作为亚圣后代。 他们虽然没有文圣后代那般显赫,但日子过得也不差。 而今,供奉祖先的庙堂内。 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正襟危坐,面前站在几名少年和中年人。 “老太爷,您这么着急喊我们过来” “可是与苏状元有关?” 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出言问道。 毕竟那声势浩大的天地异象才刚结束,老太爷就立即召集众人到祖庙集合,若说跟苏长歌无关,这搁谁也不相信。 “嗯。” 老者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说道。 “今日,苏圣正儒道之意,乃千古未有之变局,千古未有之机遇。” “若是能把握住此机会,儒道将彻底脱胎换骨,迎来千古未有之兴盛,因此,老夫要尔等即刻动身前往太学院求读。” 此言一出。 祖庙内的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他们出身于圣人世家。 家中本就有私学,同样是圣人学问,何须千里迢迢跑到皇都去求读? “老太爷,吾等传承自先祖亚圣,自幼修习圣人学问。” “如今苏长歌虽然正儒道之意,但却还未成圣,就算他学问再高,也高不过圣人,吾等没必要舍近求远跑去求读。” 一个中年儒生说道。 他说此话。 倒不是瞧不起或轻视苏长歌。 他承认此子很有本事。 著不朽文章,正儒道之意,世间无数人都因此受益,包括他在其中。 但苏长歌如今还不是圣人,亚圣世家的家学他都还未精通,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跑去学别派东西,舍本逐末,舍近求远。 正想着。 老太爷的怒喝声响起。 “糊涂!” “文圣曾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学无前后,达者为师,我辈堂堂儒生,岂能耻与效法他人之长?” “再者,苏圣今日正儒道之意,虽造福无数百姓,但亦惹来无数宵小忌恨,先祖舍生而取义,尔等受苏圣恩惠,自当到其身边服侍,学起所长,供其驱使。” 老太爷大声喊道。 若不是他要负责守在孟家祖庙。 他也想去皇都见识下,这位弱冠之年便崭露头角的新圣风采。 听到老太爷的声音。 众人纷纷点头,不敢有丝毫忤逆。 而这样的一幕。 不只发生在亚圣孟家。 礼圣荀家,董圣董家,乃至于天下各地书院的大儒及其弟子。 那些在刚才天地异象中受益的儒生。 他们都决定即刻动身前往太学院,目的很简单,近朱者赤近墨者***新圣之所长,并且为儒道的发展出一份力。 毕竟儒道内部发生如此变故。 稍有不慎就会内乱。 而苏长歌作为这一切的源头,必然会遭受到一些宵小的算计。 作为圣人子孙,当世大儒,他们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若真有人想动手算计苏长歌。 有他们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也就在此时。 那些隐匿起来的百家学派心思各异。 有人不喜。 儒道越是强盛,他们就越没有出人头地,取而代之的机会。 有人则是持中立的态度,若儒道真能如苏长歌所说的那样造福百姓,他们也不介意与之接触,尝试能否和谐共处。 而墨家则是百家中受益最大的。 如今,几乎每个墨家弟子体内都多出一尊文宫,浩然正气浩瀚无匹。 “孟师,我们现在还算墨家吗?” 有名弟子开口问道。 此时,孟胜得知苏长歌死罪被赦免,心中畅快无比。 突然听到此话,反手拍了下他后脑勺。 “当然算。” “你想欺师灭祖不成?” 孟胜笑骂一句,口中道:“祖师自儒家脱离而出,立墨家之义,有别于儒家。” “如今吾等虽然有浩然正气,但还是按照墨义行事,自然算是墨家弟子,跟他儒家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 那名弟子有些不解的回道。 “可是,外面其他人见我们有浩然正气,都会以为我们是儒生啊。” 此言一出。 孟胜突然愣在了原地。 良久才回过神来。 貌似确实是这样。 苏长歌此子,以仁义之名,直接将儒家彻底上升到‘道’范畴。 自此以后,不论何家何派,只要心怀仁义,为百姓谋利,那就可以凝聚浩然正气,也就等同于步入他儒道的范畴。 不管称不称为儒生,但皆有儒生之实。 儒道墨家。 艹! 孟胜此刻很想骂人。 但又不得不承认,苏长歌此举大利于天下,符合墨家之义。 自此以后,诸子百家。 恐要尽归于儒。 第一百四十四章:新儒旧儒,孔家分裂!惟愿天下太平长久! 鲁地,孔家文庙。 宏伟的殿宇内。 一身儒袍,面容和蔼,手捧经书的文圣圣像屹立在殿内。 正此时。 一道不忿的声音陡然响起。 “苏长歌,不过是个黄口孺子罢了,他凭什么歪曲儒道之意?” “窃取先祖儒道!” 圣像下,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怒骂道。 而在老者面前,站着数十道身影,他们乃是孔家主脉各房的家主。 孔家传承数千年之久。 势力雄厚,族内各房利益盘根错节,早就自成一套体系。 衍圣公之位在嫡系血脉中择优继承,而其他嫡子、庶子则分房,其中才能上佳者为家族长老,负责协助管理族内各项事务。 那些没当上长老的各房家主,亦会分得到不少田产。 若与主脉出了五服,又没有天资聪颖者、考取功名者,则会沦为支脉旁系。 田产倒是不会没收。 但碰上事情。 一切要听从主脉吩咐,违逆者收回田产,生老病死跟主脉无关。 时至今日,孔家不仅子孙遍布鲁地,而且鲁地将近半数的田产,皆在孔家的掌控当中,说是当地的土皇帝都不过分。 而在鲁地的读书人。 也唯孔家马首是瞻,自诩为儒道正统,瞧不起其他学派。 至于亚圣孟家。 虽然与孔家同在鲁地,先祖同为圣人,但待遇上却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文圣乃是大成至圣先师。 孔家世袭衍圣公之位。 即便王朝更迭,孔家依旧屹立不倒,甚至诸多上位不那么光彩的皇帝,还需要孔家配合,承认其治理天下的合法性。 正因如此,别说是亚圣孟家。 就算是其他圣人的子孙后代全加起来,也不够孔家打的。 正统性和底蕴摆在那。 只要儒道恒在。 孔家血脉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但如今,就在苏长歌正儒道之意后。 孔家中有不少人文宫崩塌,蕴养多年的浩然正气消散,这其中就包括主持事务的长老,还有那些重点培养的子嗣。 而这。 严重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堂堂文圣后人,家族长老,结果蕴养不出浩然正气。 外面的读书人凭什么听你们的? 而且在族内,同样会掀起轩然大波,毕竟少了儒生的这层身份,他们凭什么在族内掌权?合法性和基本盘直接血崩。 打个比方,大家都是先帝血脉。 凭啥你做皇帝? 换成孔家,相当于大家都是文圣血脉,凭啥你做长老,主持家族事务? 但既得利益者会就此放弃利益吗? 显然不会。 此时,伴随老者的声音落下。 一道附和的声音响起。 “儒道之意,乃昔日先祖文圣定下。” “苏长歌想更改儒意。” “于情于理都应当到文庙,先询问我孔家,然后再向先祖文圣请示。” “然而,此黄口孺子,居心险恶,擅自做主,不礼敬文圣,名为正儒道之意,实则分裂儒道,以浩然正气界定儒生。” “简直罪无可赦,罪该万死!” 站在老者身后不远处,一名身穿儒袍的中年人高声喊道。 在他看来。 苏长歌正儒道之意可以。 儒道越是兴盛。 他们孔家的影响也越大,但偏偏他立新儒的同时,还要废旧儒。 这虽然对孔家的地位没什么损害,可却侵害到他们的利益,直接将大部分人打成旧儒,与拥有浩然正气的新儒形成对立。 原本团结的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而不只是孔家,整个文坛都会因此分为新旧两派,相互争执算计。 毕竟当旧儒失去合法性。 又想握住手中利益。 只能团结起来疯狂打压新儒。 而此时,就在中年人的声音落下。 一道驳斥声立即响起。 “堂兄,吾以为汝此言差矣。” “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 “苏圣此举,扫除那些冒名儒生,以仁义之名戕害百姓的奸佞宵小,重振儒道,乃不朽之功,何来分裂儒道之罪名?” 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站出来。 语气锵锵有力。 他对苏长歌所做的事格外认可。 但凡明事理,心怀仁义,皆知道此事对儒道,对天下都是大善。 可面前的这群人,居然因一己私欲,侮辱苏圣功绩,他们难道就不反思下,自己为何没有浩然正气吗?还不是行事不正! “孔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是孔家一员?” “如今苏长歌此举,险恶之心昭然若揭,你居然还替他说话!” 被指责的中年人开口回怼过去。 “哼,自己其心不正,品行不端。” “文宫崩塌也是活该,如今反怪到苏圣头上,简直如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换做孔泉的青年半点面子没给,直接回怼。 他平日就看不惯这群人。 只是素来不和他们打交道,可现在对方文宫崩塌,不思悔改也就罢了。 还在这混淆是非,这让他忍不了。 “一口一个苏圣,他也配?” “若非你姓孔,我还以为你是苏圣的孝子贤孙,太孝了,直接给他封圣。” 中年人阴阳怪气的讽道。 声音落下,孔泉却是丝毫不慌,淡淡回道:“断脊之犬,一句苏圣便戳中汝之痛点,如此急不可耐的胡乱撕咬他人。” “昔日文圣弟子颜回,亦未成圣。” “世人感念其仁义、功绩,赞颂其为颜圣,如今苏圣有不朽之功于儒道。” “称之为圣又如何?” “如此,便让你这等小人急了?” 孔泉开口,理直气壮。 刚才那个还在叫嚣的中年人,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但就在此时。 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开口。 “孔泉。” “孔冰乃是你堂兄,你岂可对他出言不逊,你眼中还有无长幼尊卑?” “还不快向孔冰低头认错!” 老者目光看向孔泉。 他就知道,随着新儒旧儒之分出现,族内肯定会发生冲突。 孔泉只是个开始,等到新儒成了气候,这群人就会争夺族内的权利,驱逐旧儒,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维护自身权利。 “凭什么?” “吾辈儒生,为何要向小人低头?” 听到声音,孔泉反声质问。 而老者似是预料到他会如此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小人?” “同为文圣后人,血脉相亲,如今却因一外人,在先祖圣像前同室操戈。” “孔泉,你心中还有没有家族血亲?” “你不配为我孔家子孙!” 老者看着面前的孔泉,出言训斥。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但内部矛盾爆发,对孔家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他才召集族人到文庙,为的就是解决矛盾,将刺头新儒全部逐出孔家,这样既保证自身利益,又将损害降低到最小。 而此时,随着老者声音响起。 孔泉脸上毫无惧色。 “大长老,泉此前敬你德高望重。” “可如今观长老言行,不过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一欺世盗名的伪儒耳。” “今日尔召集族人。” “无非是贪恋手中权力罢了。” 说到这,孔泉转身拂袖离开,言道:“我孔泉,耻与尔等宵小为伍。” 随着他转身离开,此前聚在孔泉身边的孔家弟子,面面相觑后,大部分人选择跟他一起走出文庙,不耻与宵小为伍。 看到眼前这一幕。 之前被怼的孔冰心生不怨,转头望向大长老,出声道。 “长老你看。” “要不要把这群不孝子孙给...” “啪!” 话还未说完。 孔冰的脸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住口!” “他们皆是你的同族兄弟!” 大长老开口,目光冷冽的瞪了眼孔冰,接着扫视留下来的众人。 “孔泉等人目无亲长,言行不端,即日起分出孔家,贬为支脉,不再为主脉子孙,但念及血脉亲情,任何人不得挑衅针对。” “违者,逐出孔家!” 大长老的声音冰冷无比。 留下来的孔冰等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敢有半点违逆之意。 见状,大长老轻轻颔首。 他虽然不喜孔泉。 但他还没到为一己私欲,置家族于不顾的地步。 既然新儒、旧儒的矛盾不可调和。 那就不妨分家过。 若将来苏长歌真的成圣,有孔泉一脉在,孔家一样不会没落。 当然,前提是苏长歌能成圣。 “孔冰,你替老夫联系其他圣人世家,还有那些被苏长歌所害的读书人。” 大长老开口,语气冰冷。 闻言,孔冰脸色一喜。 “请长老放心。” “只是族长那边该如何办?” “你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即可,族长那边,老夫自有主张。” 大长老开口,他也不知道族长孔兴儒此时状况如何,但族长有先祖圣器护身,识海当中文宫稳若泰山,不用太过担忧。 不过分家一事。 倒是要抓紧时间禀报给族长。 而此时。 孔泉等人离开文庙后。 有人开口问道。 “泉兄,吾等现在该做什么?” 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孔泉身上。 毕竟这一走,就等于跟大长老和族人撕破了脸,再回去几乎已是不可能。 “去皇都,见新圣。” 孔泉语气笃定。 他虽然不愿家族被这群宵小执掌,但他也知道,直接起冲突对家族不利。 更何况,如今对方在族内掌权,而且辈分又摆在那,自己不过一房之主,就算联合其他人,也很难夺回家族掌控权。 正因如此。 与其留在这争权夺利浪费时间。 倒不如去皇都看看。 请教心学,学新圣之长,为儒道兴盛,天下安康尽一份力。 如此也不负先祖血脉。 ...... 与此同时。 就在天下各地陷入新儒旧儒纷争时。 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苏长歌正跟着太子一同进宫面圣,准备接受老皇帝的‘责问’。 养心殿内。 如上次前来面圣一样。 苏长歌刚一进去。 就看到老皇帝坐在书案前,注意力一直在桌上的棋盘上。 “儿臣见过父皇。” “学生见过陛下。” 苏长歌和太子两人走上前,目光一撇,棋盘上摆着的赫然是两人对弈的棋局。 而老皇帝见苏长歌来了,抬起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朕让你去江南说服蛟龙,你竟替朕惹出这么大祸事来。” “学生自知行事鲁莽。” “多亏陛下恩眷,一路照拂,并赦免学生死罪,方能死里逃生。” 苏长歌开口。 他当然知道自己能这么‘放肆’。 除了百姓民心以外,很大程度上是陛下照拂,没有追究或猜忌他所做之事。 倘若换了另一个掌控欲强点,或者软弱昏庸的皇帝,凭自己在江南所做的事情,早就被押回皇都,接受刑部和锦衣卫审问。 当然,若是那样。 他做事也不会那般激进。 “得得得。” “没有朕,你小子也不会有事。” “真龙可一直都护着你。” 话虽如此,但老皇帝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笑意,感谢之言谁不爱听。 尤其还是当世之圣的感谢。 虽然权力上不及皇帝,但仅此一言,将来史书上写的也是。 苏圣,天子门生,治理江南时惩治奸佞,却被宵小陷害蒙难,幸得万民请愿,贤主英明神武,赦免其罪,方能逃过此劫。 一个圣人之师,一个英明贤主。 老皇帝谥号都想好了。 高、仁、文、圣,到时让儿子给自己从这里面整一个。 除此之外,庙号肯定也少不了。 太祖、太宗、高宗都被用掉了,剩下一个中宗正好留给自己,中兴之主。 正想着,一道声音响起。 “陛下,您准备如何处置学生?” 苏长歌开口,只不过与其说是处置,但倒不如说是讨要赏赐。 毕竟这次惹下的祸事虽然大,可却都完美解决了,剩下的无非就是面对那些旧儒反扑,但这对江山社稷没多大影响。 相当于苏长歌把所有仇恨,全吸引到自己一人身上。 不仅如此,江南那边抄家灭族。 查抄白银三十万万两。 这可是笔天文数字,比大晋数十年的国库收入还要多得多。 而此时,老皇帝听出了苏长歌的弦外之音,但却并不反感,毕竟皇帝手中最重要的除了军权之外,就是赏罚之权。 若臣子无欲无求,不稀罕皇帝封赏。 那才叫头疼。 “处置?滑头。” “说吧,要朕如何赏赐你。” 老皇帝开口。 有功之臣自然要赏。 不过苏长歌这才刚被赦免死罪,若这个时候下旨封赏,不合时宜。 正因如此,他才询问苏长歌想要什么,能给的就给,不能给的先许诺,等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一并补偿给他。 “陛下,学生惟愿天下太平长久。” 苏长歌开口。 “说人话。” 老皇帝白了他一眼。 “关于江南那三十万万两白银的用处,学生有几条建议。” 闻言,苏长歌淡淡一笑。 而此时,身边的太子看到两人对话的这一幕,心中不由发出感慨。 还好苏长歌没生在皇家。 否则这太子之位肯定轮不到自己。 毕竟父皇那么严肃稳重的人,何时与人如此说话过? “什么建议?” 老皇帝此时好奇的开口询问。 “基建。” 苏长歌缓缓吐出两字。 第一百四十五章:大晋学宫,百家争鸣!为往圣继绝学,开启盛世篇章! 此时此刻。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和太子两人瞬间愣在原地,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基建?” “这是何意?” 老皇帝出声询问道。 他自忖读过的书不在少数,而且种类繁杂,但基建二字却从未听过。 倒是击剑,时常有所耳闻。 “陛下,基建。” “顾名思义,就是基础建设。” 苏长歌开口解释道。 “譬如修驰道、兴水利,它们就是基础建设的一种。” “此举可以将大量没有田产的农户吸收掉,由朝廷发放钱粮,让他们能够养家糊口,同时推动大晋经济发展。” 作为从某个基建大国穿越过来的。 苏长歌深信基建振国。 要想富先修路。 如今大晋国库那么多银两。 若是放在那不动,这笔钱跟没有没什么区别,货币需要流通才能产生价值。 修建驰道,可能一时难以见成效。 但从长远利益上来看。 对大晋百利而无一害。 不仅能促进各地百姓间的文化交流,还方便各地货物运。 防止心怀不轨的商贾囤货居奇。 更关键的是,朝廷中枢对各地的掌控也将大大增强,一旦有人图谋不轨,能够及时发兵镇压,辎重运粮也比以往方便。 兴水利也是一样。 作为农耕王朝。 水,对于百姓的意义不言而喻。 无论是浇灌农田,还是日常生活所需,水都是不可或缺之物。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老皇帝和太子两人大致理解了基建的含义,就是有利于江山、百姓的建造物。 一时之间。 两人对基建产生了兴趣。 “除了修驰道,兴水利以外,还有何能称之为基建?” 太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作为致力于成为圣明君主的他来说。 他觉得,与其将银两用来建造宫殿,或者是存在国库内等着官员贪墨。 似乎苏长歌所言的基建,才是发挥银两价值的最好方式,既可以让天下百姓有事做,还能造福民生,使大晋兴盛无比。 “矿石开采、土木建筑,兴修学堂,发展工匠技艺等等。” 此时,听到太子的话,苏长歌一口气说了四个。 倒不是没其他。 而是有些东西要循序渐进,况且这四个里面包含的东西已经很多。 “何谓土木建筑?” 太子开口,没有去问矿石开采。 用苏长歌的理论。 这个的确是基础建筑。 毕竟打造兵器、农具都离不开铁矿,而这土木建筑倒是令他好奇。 自古以来大兴土木,建造宫殿或府邸,耗资奢靡,于民无用。 而各地城墙的修缮,一般都是等发现问题后汇报户部,然后由工部派人修缮,同时也就边境城墙需要经常修缮。 不过他也知道。 苏长歌如此说肯定有其用意。 所以才特地有此问。 “土木建筑。” “即是建造各种直接或间接为百姓生活、生产服务的建筑。” 闻言,苏长歌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 “就比如说房屋,朝廷可以在城内,建造好一批廉价的房屋,便宜租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农户。” 没有田产的农户,之所以宁愿当佃农,也不进城找份工做。 除了他们只会种田以外。 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进城后没地方住。 若是一个人就罢了。 但很多农户都是拖家带口,父母妻儿跟着一起,总不能一起流落街头吧? 而廉价房屋。 便是吸引多余人口进城的一个理由。 “此外,还可以在各大书院外,建造一批住宅,不用太好,专门高价卖给那些商贾和豪强,居住者其子嗣,享有书院一个就读的名额。” 房屋只是建筑。 其附加属性是由人来定义。 当与教育挂钩时。 其价值早已超过居住这一属性,购买的价钱也得成倍上涨。 至于教育资源会不会被垄断。 难道现在那些大富大贵之家的孩子就读不了书? 无非是设置个门槛。 由朝廷出手,宰一波商贾豪强。 然后再补贴给贫困学子。 “还有,就是建造菜市、仓库、码头、学堂等公共建筑。” 苏长歌开口,如数家珍。 而此时,老皇帝和太子被这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他们无法理解,只是苏长歌的思路太过天马行空,才思豪放,房屋跟书院名额,本来毫无关联的两样东西。 如今听苏长歌这么一说。 竟显得那么契合。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那群商贾和豪强愿不愿意为书院名额买单。 对此,苏长歌倒是并不担心。 按儒道的兴盛程度。 只要书院不是太差,那群商贾和豪强肯定愿意,而且是抢着买单。 毕竟这买的是一栋房屋吗? 那是子孙的未来。 书院的教育资源,肯定要比请个教书先生好,而读书,就意味着功名。 况且,就算最后没有功名,那对他们而言也不亏,房子就是资产,甚至比田地和商铺还保值,转手卖掉也不亏。 当然,在这其中。 朝廷要抽两到三成的转卖手续费。 完全把他们当韭菜割。 “此事你拿主意就好。” “先在皇都,或者是郡府推行此策,若是可行再推向天下。” 老皇帝开口。 苏长歌的策论向来新奇。 不明觉厉。 他的思路很难跟上,索性放手让苏长歌试下,等看见效果后再去深究。 反正现在朕不差钱。 随便试。 “喏。”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与朕说说兴修学堂一事吧。” 随后,老皇帝开口。 决定谈个自己能探讨切磋,不至于那么晦涩的政策。 太子此时也来了兴致,刚才听完苏长歌的话,他突然有种自己四十多年白活,根本不懂治国,只知道操弄权谋的感觉。 就很鶸。 “学生所言之学堂。” “非一般学堂。” “乃是由朝廷出资,免费教导百姓识字,以及工匠技艺的学堂。” 苏长歌说出心中构想,“那些失去田产的农户,因为只会耕种,没有其他技艺,迫于生计只能沦为豪强地主的佃农。” “而这学堂,就是为他们准备。” “识字是方便他们快速掌握,工匠技艺则是他们将来的生存保障。” 苏长歌原本是想普及教育。 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觉得还不是时机,起码要等生产力提升之后再去做这事。 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读过书的人,有几个愿意去种地?而作为农耕王朝,保持一定人口耕种又是必须要做的事。 没办法。 他也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将普及教育的学堂。 改成简单识字,传授百姓一技之长的学堂,让他们在府城当中安家。 毕竟循序渐进才是王道。 操之过急所带来的后果,往往需要天下百姓来承担代价。 比如母猪赛大象,就是前车之鉴。 有着这个历史教训在,苏长歌宁愿走稳点,也不愿在民生上走错路。 前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可能历史错误会重犯,但执政者应当竭力避免。 而让农户在府城中安家。 推进城市化发展。 既可以繁荣大晋经济,又因为人多的缘故,总会擦出点新的技艺来。 此时,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微微蹙眉。 “朕不是心疼银子。” “只是如此,岂不是成了无底洞,朝廷要承担的费用太多。” 老皇帝开口,三十万万两白银是无根之木,迟早有一天会花光,到时就算国库收入翻个两三倍,也很难保证供应学堂。 毕竟天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陛下无需担心。” 苏长歌淡淡一笑,出言道:“学生所想的是,学堂免费教导技艺。” “但接下来三年内,这批工人都要为朝廷干活,工薪照给,但比市价要低,供其温饱足矣,如此可大大缩减学堂开支。” 话音落下。 老皇帝和太子对视一眼。 还能这样? 他们都被苏长歌这波操作给惊到了,以教导技艺,换取百姓为朝廷干活。 总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毕竟我免费教你技艺。 只是要你替我打工三年,还发酬劳,有来有往,这很合理。 而且这样做的话,朝廷要承担的开支,等首次过后就会减轻了很多,大头完全可以交给地方承担,让他们去用工匠盈利。 不仅如此。 这又跟前面的修路、水利,还有土木建筑扯上关系。 朝廷出资开办学堂教导工匠,然后这批工匠又以低于市价的价格,替朝廷进行基础建设,如此循环一圈下来后。 朝廷花的钱并不多。 但该做的事情几乎都做完了。 想到这。 老皇帝和太子齐齐看向苏长歌,眸中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感觉,苏长歌此次到江南历练一番后,思考确实比以往稳重太多,一字一句皆是老臣谋国,利于江山社稷的国策。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苏长歌在治理江南,与百姓接触的过程中,他成长了很多。 政策这东西,不是生搬硬套就有用。 施政必须得结合实际情况。 其次,基建是基础,没有这个,一切美好构想都是空中阁楼。 “既如此,此事也由你拿主意吧。” “银两找太子审批就可。” 老皇帝开口。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完全跟不上年轻人思路。 还是直接给钱算了。 而太子此时的感觉完全跟他一样。 若说之前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他还能听懂,那么现在苏长歌所讲的这些,跟他之前所学的治国理念迥然不同。 但偏偏听起来又都有效。 人麻了。 “学生谢过陛下。” 苏长歌拱手,谢过金主后,继续道:“不过学生还有一事需陛下恩准。” “何事?” 老皇帝开口询问。 此刻,太子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本以为基建就是全部。 没想到苏长歌脑子里居然还有东西,就算是天纵之才,这也太妖孽了。 道理方面不敢说,可在治国方面,除了礼圣外,文圣、亚圣、董圣、朱圣,远逊于苏长歌,简直又能怼人又能治国。 一时间。 看着面色平静的苏长歌。 太子心中不禁蹦出个一个念头。 全人。 惟彼君道,知晓民心,得命之情,故任天下而不强,此之谓全人。 掌握当君主的原则,知晓百姓的心思,了解性命的真情,所以驾驭天下才不费力,这样的人,就可以被称之为全人。 这里的君主代指上位者。 显而易见。 苏长歌就是这样的全人。 想到这。 太子倒是没有嫉妒或者忌惮,因为这样的人已然超过常人理解范畴。 而此时,苏长歌缓缓开口。 “陛下,学生想将太学院改成学宫。” “大晋学宫。” “凡到大晋学宫的文人学者。” “自此以后,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年龄、资历等如何,他们都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 “还望陛下批准。” 苏长歌出言,言辞振振。 这是他在牢狱中听完朱圣的话后,所想要做的一件事。 思想,不该被束缚住。 董圣和朱圣两人。 他们局限于儒道思想,认为人心纷杂,是因为诸子百家的学问引起。 但苏长歌以为不然,只要秉持仁义之心,行仁义之事,思想上有不同可以通过辩论、诘难,互相吸收各派的长处。 这对儒道,对天下而言才是好事。 时代在变。 道理也要顺应时代变化。 此外,苏长歌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将百家之道传承下去。 为往圣继绝学。 这个百家。 不仅是前人的百家。 还有当世之人、后世之人,形成一套体系,将学问一代代传承下去。 可能其中有些学问会随着时代而淘汰,但作为漫漫长夜中一闪而过的火花,它亦有它的价值,即便只是被后人缅怀。 亦足矣。 “朕准了。” 闻言,老皇帝爽快的答应。 换做是其他人,他还会怀疑是不是想讨好文人,招揽人心。 但苏长歌几乎必定是此世之圣。 正儒道之意。 俨然成了儒道的领袖。 他想招揽人心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只要振臂一呼就可以。 而且,老皇帝也想看看,苏长歌所提出的这些政策,到底有几分效果,那个璀璨辉煌的盛世,距离自己到底还有多远。 若是有可能。 他真的,真的好想看一眼,这样他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学生,谢过陛下。” 听到声音,苏长歌再次拱手谢恩。 站在旁边的太子看着。 他有种预感。 不久的将来。 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大晋将开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盛世篇章。 而后世无数子孙,将永远铭记这一日。 第一百四十六章:中秋将至,慕子清生辰!你是谁?怎么会在先生的床上! 不多时。 商量好大晋学宫的各项事宜后。 苏长歌便离开了皇宫。 毕竟自己从江南回到皇都后。 一直都待在狱中,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自然想早点回家与亲朋团聚。 与此同时。 吏部尚书府邸。 张灯结彩,光亮照人,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一副热闹气派。 府门口,一群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似是在等某人归来。 “夫子怎么还没过来?” 沈福看向远处街头,一边说话,一边拿着个大蹄子大快朵颐。 “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皇爷爷商量吧。” 闻言,赵恒回了一句,接着瞥了眼满嘴油腻的沈福,调侃着说道:“十几日前还说要清减下去,让夫子刮目相看,就这?” “恒啊,这你就误解大师兄了。” 沈福语气悲呛的说道:“我此番破戒,全都是为了夫子啊。” “若是夫子回来之后,见吾等体形消瘦,必定会为此难过内疚,我现在努把劲,多吃点,夫子心中的内疚就会少点。” 说话间。 他还不忘重重的咬一口蹄子。 众人听到这番说辞。 不由白了他一眼。 刚想出言打趣,就看到远处有一辆雍容的马车缓缓朝这边驶来。 很快,马车在门口安稳停下。 而后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夫子!” 几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随后纷纷跑上前,脸上露出兴奋欣喜之色,但很快又颓了下去。 “课业带了吗?” 苏长歌开口,扫视面前众弟子。 “咳咳...夫子,您要这样。” 沈福干咳两声,接着孝道:“还是先回牢里吧,学生明日带课业过来。” 在与夫子关系熟稔之后,他们也不怎么害怕夫子了,毕竟只要不犯错,夫子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是这种喜庆场合。 此时,随着声音响起。 苏长歌有些被孝到。 “找打。” 随即,苏长歌笑骂一声,一巴掌拍在沈福的脑门上,恶声说道:“三个月内,你要是再没清减下来,看为师怎么收拾你。” 话音落下。 刹那间,沈福脸上露出一副苦相。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莞尔。 纷纷出言打趣起来。 也就如此,苏长歌在弟子们的簇拥下走进府内,兄长则早已备好了饭菜。 “长歌。” 看到弟弟,苏子由开口呼喊一声。 小弟此次死里逃生。 他自然无比高兴。 不过事后他也渐渐回味过来,今日之事应该是长歌和太子、皇帝早就商量好的。 不论长歌有没有著出不朽文章,皇帝都会降旨赦免他,毕竟天下各地百姓纷纷请愿,如此大的动静,再不赦免必然动摇国本。 而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自然是为了凝聚民心。 那么为什么凝聚民心? 苏子由没有再深想,毕竟弟弟也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 而此时。 苏长歌见兄长同自己打招呼。 拱手恭敬的喊道。 “兄长。” 长兄如父。 更别说两兄弟之间相差十几岁。 这次的事让兄长担心。 苏长歌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兄弟间往往不会说太多抒怀之语。 有些事情兄弟俩心里都知道,说出来则觉得矫情,与其如此,还不如对视一笑,只要知道各自安好,那便足矣。 “嗯,入座吧。” 闻言,苏子由轻轻颔首。 没有去多问或是责怪,面带笑意的招呼众人入座开席。 “清玄。” 此时,苏长歌朝天呼喊一声。 下一刻,随着他声音落下,一道倩影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先生,找我何事?” 清玄开口,奇怪的看着苏长歌。 众人看到龙女。 心中不由发出一阵感慨,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夫子这一趟去江南,身边又多出个女人,长相、身段不必多说,与鱼姑娘一样是人间绝色,关键对方还是真龙。 这都跨物种了。 对此,苏子由倒是很开心。 涝死好啊。 老苏家就指望弟弟传宗接代。 虽说弟弟目前只对鱼姑娘有意思,但将来的事谁说的准,有田总比没田好。 “清玄,幼薇呢?” 苏长歌对于众人的想法自是不知,出言向清玄询问鱼幼薇下落。 “幼薇妹妹托我转告先生,她先随师父回宗门,说是准备论道大会,等祭月节过后就会赶回来。”清玄开口回答道。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嗯。” 仙门论道大会之事,他很早之前就从鱼幼薇口中得知。 只是没想到,她这就随师父离开了。 本来还想一起庆祝的。 但转念一想也是。 再过九日就到八月十五祭月节。 也就是中秋佳节。 论道大会如此重要的事情,提前回去准备也很正常。 只可惜,中秋佳节,明月美景,不能一同度过,这让苏长歌稍微有些缺憾,毕竟这也算自己来这个世界第一次过中秋。 “先生,若是无事的话。” “那我先走了。” 清玄见身边一大堆先生的亲朋审视打量自己,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不必,坐下一块入席吧。” 苏长歌喊住了她。 既然是庆祝,那自然是亲朋愈多愈好,哪有让人在边上看着的道理。 他本来还想喊鬼脸一起的。 但可惜,对方不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喊了也听不到,应该是有事出去了。 随即,苏长歌为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清玄,江河正神,这是我的兄长,这些是我的弟子,赵恒、慕子白、慕子清、沈福....” 待到声音落下。 “见过先生兄长,见过诸位。” 清玄开口与众人打招呼。 “龙女客气了。” “见过龙女。” 苏子由和慕子清等人出声回应,心中则在好奇她与苏长歌的关系。 毕竟他们很少见苏长歌主动出言挽留她人,而龙女又一口一个先生,两人之间要说没什么感情,他们打死也不相信。 随后,又相互聊了几句。 众人便落座开席。 过程中,慕子清一直在找清玄谈话,两女看样子聊得格外热切。 而沈福等人则在专心干饭。 “清玄姐姐,你为什么喊夫子叫做先生?你也是夫子弟子吗?” 关系拉进后,慕子清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 众人目光纷纷汇聚过来。 “不是。” 清玄摇了摇头,没有多想,直接说道:“先生只是尊称。” “先生册封我为江河正神,助我成就真龙,此乃大恩,清玄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跟在先生身边伺候,任凭驱使。”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大堂瞬间寂静。 沈福手中的大蹄子都不啃了,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清玄。 以身相许? 夫子难道已经和龙女.... 这事师母她知道吗? 慕子清的眸中闪过绿意,但还是稳住心神,目光看向夫子。 “清玄初涉人间,不谙世事。” 见状,苏长歌为众人解释道:“她说的以身相许和伺候,是在身边保护我。” 话音落下。 还未等众人缓过神来。 清玄开口反驳。 “不只是保护。” “先生若是有其他任何需求找我,我也绝对不会推辞。” 霎时间,一言激起千层浪。 尤其是柳咏,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苏长歌。 不愧是夫子,居然连龙女都能搞定。 身为弟子。 自己简直太失败了。 而此时,看着性子憨直,越描越黑的清玄,苏长歌本想再解释。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清玄这憨憨再说些什么虎狼之词出来,自己打又打不赢她,凶了她还要生气,还不如就现在这样。 另一边。 慕子清倒是不怎么担心了。 夫子喜欢就会说喜欢。 既然解释了。 那就说明没什么关系,顶多是将清玄当作朋友对待,如此便够了。 只不过,鱼姑娘和夫子似乎在一起了,这让慕子清心中有些难受,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很快,一场宴席渐渐落幕。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 与上次一样,躺在后院的草坪上看着月亮,口中聊些有的没的。 “夫子,中秋佳节马上就要到了。” 慕子白喊了一句,接着莫名其妙的说道:“十八年前我阿姐正好那时出生。” 伴随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纷纷朝慕子清看去。 苏长歌也是一样。 “阿姐,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慕子白出声询问。 他明面上是问姐姐想要什么,暗地里则是为姐姐送助攻,提醒夫子。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慕子清摇了摇头。 话虽如此,她目光却是偷偷瞄夫子一眼,见他没说话,心中有些失落。 不过想想也是,夫子和鱼姑娘已经在一起,自己还是别去打扰,努力充实自己,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想其他之事。 而此时。 苏长歌听到两姐弟的话。 心中则在暗暗思考。 中秋佳节,该送什么给弟子才好。 毕竟来到这方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过节,又是学生的生辰,自然得庆祝一番。 “时间不早了。” “先生,学生先告辞了。” 慕子清开口,她心中有些纷乱,却是不想多待,想回去冷静下。 “嗯。” 苏长歌点点头,接着笑道。 “子清,既是生辰,自然得好好操办,到时为师会送上贺礼的。” 话音落下。 慕子白的脸上瞬间泛起笑意。 自己的助攻没有白费啊。 而慕子清身子一颤。 虽然知道夫子是出于师徒关系才送,但还是止不住心中喜意。 “学生多谢夫子好意。” 慕子清说完,望着苏长歌的脸,心跳砰砰砰的加快。 随后,立即拉着弟弟回府。 没过多久,赵恒、霍从文、柳咏等人也陆续离开,沈福留到了最后。 “夫子,钱庄之事已经筹办的差不多。” “等到中秋后就能够开业。” 沈福开口,夫子离开皇都之后,钱庄的事便由他全程盯着。 如今钱庄的建筑、装潢、资金都已经到位,人手也准备的差不多,但为防万一,而且也不差这一两日,所以他打算多招点人。 尤其是有浩然正气的儒生,用来当钱庄的员工再好不过。 “嗯,辛苦了。” 苏长歌拍了拍沈福的肩膀。 一段时间没见。 这位体型最大弟子,确实清减了一些。 虽然跟体重相比只是杯水车薪,但也说明他平常确实挺操劳。 毕竟筹办钱庄不是小事,固然有朝廷和户部尚书帮衬,可沈福也才十六七岁,能做到现在这样,显然没少耗费心力。 “没事,学生从中学到了很多。” 沈福一脸认真的说道。 他这话倒不是作伪,而是真的在忙碌中,学到了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但紧接着,他语气突然一转,有些羞于启齿的说道:“夫子,这两日我娘亲从江南回来,那混账小舅也跟着一起过来。” “我外公还特地写信给我。” “说上次粮价一事真是个误会,还望您别放在心上。” “那孽障任凭您处置。” 沈福知道夫子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但架不住娘亲在耳边唠叨。 而且,外公一家对自己也很不错,血脉亲情难以割舍。 “为师知道了。” 苏长歌点了点头,说道:“若真的是场误会,那便让你外公家放心。” 他对范家本来也没有恨意。 公事公办罢了。 “嗯。” 闻言,沈福心安应了一声。 随后便向苏长歌告辞,急匆匆的回去,准备把此事告诉娘亲,让她心安。 而就在他刚走不久。 苏长歌看着空荡荡的庭院,独自仰望了一会夜空。 刚想回房休息。 就听到自己房间传来清玄的声音。 “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先生的床上?!” 听到声音,苏长歌立即跑了过去,刚到房间门口。 就看到清玄一脸吃味的样子,而在自己的床上,坐着个肤白如玉,秀眉瑶鼻,星目朱唇,如一朵出水莲花的女子。 “我...我....” 女子看着捉jian在床的清玄愣在床上。 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看见苏长歌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说道:“财神爷,你快替我解释下。” 声音响起。 苏长歌神情不由有些错愕。 这是...鬼脸前辈? 虽然知道是女子,但没想到面具下的长相如此好看,比之鱼幼薇亦不差分毫。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 不卖艺,改卖身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墨家叛徒,钜子令!馒头就行,我很好养活的! 房间内。 清玄的目光在女人和苏长歌身上来回挪动。 鱼幼薇在临走前曾跟她说。 让她好好照顾先生。 正因如此。 清玄想着帮夫子暖床,毕竟大户人家的侍妾都是这么照顾老爷的。 但谁知道,竟然被眼前这个陌生女子给捷足先登,而且看样子,她和先生还相互认识,难不成,她是先生的侍妾? 清玄狐疑的看着两人。 “别胡思乱想。” 苏长歌见清玄这样子,立即解释:“这是在你之前保护我的前辈。” 清玄误会他是倒无所谓,可这丫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万一让鱼幼薇知道此事,引发误会,到头来麻烦的还是自己。 “哦...” 清玄刻意拉长了声音。 还是不太相信。 毕竟哪有人保护到床上的?先生真当自己是憨憨吗? 见状,苏长歌也没再去解释。 口说无凭。 于是转头望向床上的娇俏女子。 “鬼脸前辈,你怎么会在床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长歌开门见山的问道。 由于不知道鬼脸的真实姓名,所以还是以前辈相称。 而此时,听到声音。 鬼脸却是幽怨的瞋了苏长歌一眼。 “还不都怪你。” “从江南带回来一群自称墨家弟子的人,害的我被他们到处追杀。” “我也是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 “这才躲到你房间里面,想着等你回来解决此事。” 鬼脸开口,她也很无奈,当时苏长歌被押送回京,她想着苏长歌没了,她的钱也没了,于是想接近苏长歌将钱讨回来。 谁曾想却碰到墨家那群弟子。 一言不合。 就要将她拿下带回去审问。 她当然不肯,于是就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好不容易才摆脱那群人, “墨家?” 闻言,苏长歌眼中闪过讶色。 在见过墨侠后,他曾经有想过,鬼脸跟墨家有没有关系。 但当时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为儒道正意一事上,而且鬼脸又很贪财,墨家弟子大多无私奉献,所以他也就没去深思。 毕竟这世上戴面具的侠客多了,总不可能都存在关系。 只是没想到。 鬼脸跟墨侠还真的有关系。 而此时。 清玄却发现了盲点。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睡在先生的床上?” 闻言,苏长歌也好奇的看过去。 出现在自己房间,这很好解释,但睡在自己床上就有些奇怪了。 “额...这...” 刚才还一副幽怨模样的鬼脸。 此刻有些心虚的躲避苏长歌的目光,支支吾吾说道。 “我被那群人追杀,几天几夜没合眼,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本来想着就小憩一会,但谁让你床那么舒服,所以就....” 声音响起。 苏长歌点了点头,没去深究。 毕竟鬼脸保护自己那么长时间,若真有歹念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 想到这。 苏长歌又转头看向清玄。 “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帮先生你暖床。” 闻言,清玄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由。 来到苏府之后,无人聊天,又无事可做的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过来帮先生暖床,也算是为自己找一件事做。 但没想到竟被人捷足先登。 “......” 苏长歌看着清玄这一脸娇憨的样子。 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但也不忍教训她,只能开口道:“日后不许这么做了。” “为什么?” “大户人家的侍妾不是都会帮老爷暖床吗?怎么我就不行?” 清玄颇为不解的追问道。 “你又不是侍妾。” 苏长歌刚说完。 就见清玄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可是幼薇妹妹让我好好照顾您。” “那也不行。” 苏长歌看着憨憨龙有些无奈。 只是让你好好照顾,又没说直接取而代之,而且非执着于暖床做什么? 干点其他的不行吗? 随即,他没再去管清玄。 “敢问前辈姓名?” “还有,墨家弟子为何要追着你不放,这里面有何原因?” 苏长歌看向鬼脸,继续询问。 “我叫墨寒瑛。” 鬼脸说出自己的姓名。 然后开口说道:“我是孤儿,从小被师父带大,这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 “墨家那群人一见到我就说我是墨家叛徒,让我交出几十年前偷走的东西,并且跟他们回去认罪,接受叛徒的惩罚。” 声音落下。 苏长歌端详了下墨寒瑛的样貌。 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别说几十年前,就算是十年前,她都不见得能从墨家手中偷走东西。 因此。 墨家弟子口中的叛徒应该是她师父。 “然后呢?” 苏长歌继续询问。 “然后我就摘下面具跟他们解释。” “他们瞧见我的模样。” “问了我师父的名字后,就说师债徒偿,让我把师父偷走的东西还回去。” 说到这里,墨寒瑛握紧拳头说道:“可我师父临走前,就留下一副面具,还有几万两银子的欠债,我还什么给他们呀!” “但我这么说,他们不相信。” “非要逮着我逼供。” “没办法,我不想被他们抓住,只能跑啊跑,之后就到了你这。” 伴随声音落下。 突兀间。 数道身影落在门口,戴着面具,正是墨家弟子。 他们听到动静早就过来,只是没有现身,想知道苏长歌跟墨寒瑛是什么关系,而此时确认没什么关系,便想带走墨寒瑛。 毕竟丢失的东西实在太重要了。 墨家整整搜寻了数十年。 如今。 好不容易找到线索。 即便墨寒瑛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他们也不可能就因此放弃。 “楚国公。” 随即,为首的墨家弟子恭称一句。 接着开口说道:“还请您将此人交予我墨家之手,在下感激不尽。” 声音响起。 床上的墨寒瑛瞬间心中一紧。 目光看向苏长歌。 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毕竟若是将自己交到墨家手上,自己投进去的银两可就全归他所有。 除此之外,自己不过是个五品武夫,而且与他不过是雇佣、合作的关系,跟眼前拥有众多武道强者的墨家相比,几乎无足轻重。 正想着。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这恐怕不行。” “此女与苏某有旧,而且还是合作伙伴,苏某不能将她就这样交出去。” 苏长歌开口。 墨寒瑛一旦落在墨家的手中。 他也不能保证,墨家为了得到线索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墨家虽然讲究兼相爱,可不代表他们就是圣母,作为一个规矩森严的团体,他们对待叛徒、恶人丝毫不会手软。 当然,墨家那边他也会给出交代。 毕竟对方跟自己关系也不差,而且谁丢了东西不着急? 如今好不容易在墨寒瑛身上寻到线索,自己若是强行逼对方放弃,这属实有些不讲道理,因此他想了个居中的法子。 而此时。 墨侠们听到这话,面色有些难看。 “楚国公,你这...” “先别急。” 苏长歌出言打断,提议道:“苏某的意思是,此女暂时先留在我身边。” “我愿以信义做担保,直到配合诸位找到墨家丢失的宝物前,她都不会离开,否则苏某心甘情愿,任凭墨家处置。” 墨寒瑛之前一直保护他。 如今碰上了事。 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也不会因此不分是非黑白。 而随着声音响起。 站在门口的几个墨侠面面相觑。 显然。 这件事情他们做不了主。 但瞥了眼苏长歌身边的清玄,他们也知道,强行带人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经过一番沉吟后。 带头之人缓缓开口。 “楚国公的仁义吾等素来敬重。” “既然您愿意为此女担保,那边按照您说的办,将其暂时留在您身边。” 话音落下。 墨寒瑛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看向苏长歌。 若非他出面替自己解围,自己肯定得被这帮神秘的墨家弟子给带走。 想到这。 墨寒瑛不由心生感激。 决定在墨家找到东西之前,跟在苏长歌身边寸步不离。 顺带任凭他驱使,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至于钱庄分红,钱是钱,感情是感情,一码归一码,这点还是要分清楚的。 正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墨姑娘。” “我记得你曾经提到过,你师父被人骗光了家产。” 苏长歌看向墨寒瑛,问道:“你可知道骗你师父的那人是谁?此外,你和你师父之前住在哪,这些你都与墨家弟子说清楚。” “丢失的东西快点找到,你也能快点恢复自由之身。” 此话一出。 墨家弟子的眼睛瞬间一亮。 就算不能带回墨寒瑛。 但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两条线索,上报组织,继续追查下去也不错。 而此时,墨寒瑛则陷入了回忆当中。 关于师父被骗之事。 她也只是昔日听师父提过一嘴,毕竟当时她还不在师父身边。 很快,她似是想起什么,开口说道:“我跟师父之前住在渝郡成华县二仙桥下的草屋内,不过师父被骗的时候在鲁地。” “骗他那人,师父从未跟我说过。” “只是叮嘱我以后别上当。” 墨寒瑛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甚至还将鬼脸面具给拿出来。 “这是师父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你们一起带走吧。” 听到她的话,墨者们点了点头,没有矫情,走上前接过面具。 墨家丢失的东西关系到钜子令,以及诸多封存的典籍,正因如此,任何关于叛徒的线索,他们都要带回去禀报。 苏长歌也并未阻拦,继续问道。 “墨姑娘。” “你还记得其他关于你师父的事吗?比如他经常说什么做什么。” 墨寒瑛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记得,记得。” “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全交待出来。” 生命安全得到保证后。 她决定积极配合墨家调查自己师父,争取早日恢复自由之身。 毕竟自己虽然年纪轻轻,就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成为钱庄的老板之一,但还是要为将来多做打算,趁年轻接活赚钱。 而留在苏长歌身边保护他。 他对自己有恩。 再收他钱的话自己还是人吗? 此时,苏长歌见她一副如此配合的模样,也就没再赘言。 “那你便全跟墨侠们说了吧。” “多谢楚国公。” 墨家弟子纷纷拱手感谢。 随后,墨寒瑛便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 “我叫墨寒瑛,出生于....” 从见到师父的第一面,到教自己练武,以及最后按照遗嘱火化尸体,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无比详细,可谓是知无不言。 而墨侠们也是头一回碰上这么配合的。 连忙用笔将事情全部记下。 很快,一个晚上过去,一本墨寒瑛回忆录在墨侠手中出现。 清玄则听着直犯困,坚持到一半就忍不住躺在床上休息,苏长歌全程认真听完,想帮着找找这里面有没有隐藏线索。 但可惜,并无太大收获。 “到最后我忍痛将师父的尸体火化。” “本想将骨灰收好,入土为安,但可惜那天风太大,最后只能立个衣冠冢。” 说到最后,墨寒瑛不禁唏嘘。 不过却无人理她。 而墨侠们看着手上这本墨寒瑛回忆录,陷入一阵沉思。 一本厚厚的口供纸,大半内容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剩下的也谈不上线索,只能说是可疑之处,需要派人去调查。 但他们也能看出来。 墨寒瑛已经很努力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全都和盘托出。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 “若是还有事。” “我们会再过来询问的。” 说完,墨侠们站起身,转头看向苏长歌,歉声道:“叨扰楚国公休息了。” “无妨。” “这些供词能对你们有用就好。” 苏长歌开口。 跟墨家的关系还是需要维持的。 毕竟对方势力不小,而且又是技术工种,对建设大晋很有帮助。 随后,墨侠们便带着供词离开,只留下两人在暗处保护苏长歌,亦或者可以说是监视墨寒瑛,怕她偷偷摸摸的逃走。 “唔...终于结束了。” 墨寒瑛长舒口气,拎起茶壶,直接对着茶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等到喝的差不多的时候。 眉头突然一皱,转头看向苏长歌,语气瞬间变得凝肃起来。 “苏公子,有吃的吗?” 说完,她还不忘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馒头就行,我很好养活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 苏长歌不由转头望向强占了自己的床,一副娇憨睡态的清玄。 很好,家里又多了一只憨批。 第一百四十八章:昏君,莫说是杀了我,你就算夷我三族又如何! 清晨,天空泛起鱼肚白。 承天殿内。 养病数日的老皇帝,久违的召开朝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有序的分成两列站好,宗室亲王也在里面。 只不过,因为苏长歌被赦免死罪一事,丞相秦辅和都察院御史们一个个都黑着脸,亲王们的脸色也没好看到那里去。 毕竟他们都希望看到苏长歌死。 可现在。 苏长歌不仅活着好好的,而且还得到天下百姓和无数读书人的支持。 这让他们怎么高兴的起来。 不过还好,苏长歌在立新儒的同时,废黜了旧儒,惹来了诸多人的记恨。 就在昨天夜里,不少人传来书信联系他们,想一起联手将苏长歌给除掉,毕竟他太闪耀了,闪耀到碍到许多人的眼。 此时,老皇帝缓缓开口。 “众爱卿平身。” 声音落下。 往日热闹的早朝,今日却无比沉闷,官员们皆低着头不说话。 见众人如此,老皇帝似乎早已猜到。 于是主动出声打破沉默。 “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然而。 殿内依旧没有人站出来。 百官们通通低这头。 因为苏长歌的事,在没摸清老皇帝想法前,丞相一党谁也不敢先开口。 而苏子由等人则是没必要出言。 毕竟苏长歌已经被赦免,又被拉进宫谈话,足以表明陛下有所偏袒,这个时候静听陛下的处置,才是最稳妥的。 正想着。 太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父皇。” “儿臣有事启奏。” 太子开口,百官的目光瞬间汇聚在他身上,眼中满是好奇。 毕竟但凡能坐到朝臣这个位子上的,有几个不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一眼就能看出,太子要说的话,其实就是老皇帝的意思。 政治就是这样。 很多东西皇帝不会亲自去说,也不需要亲自说出口。 “奏。” 老皇帝轻轻颔首。 “诺。” 太子应了一声。 “父皇,昨日楚国公为儒道正意,引动天地异象,乃是天兴大晋之兆。” “儿臣以为,治国首在于取仕。” “因此恳请父皇,将太学院更为大晋学宫,设学宫祭酒一职” “凡我大晋文人,无论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年龄、资历等,只要心存浩然正气,皆可在学宫当中,自由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 太子的声音锵锵有力。 只不过在他心里。 相比于重塑文风的大晋学宫而言,他对基建的兴趣要更大。 但基建的事没必要特地拿出来提。 毕竟修驰道,兴水利,土木建筑,兴修学堂,皆是对国有利之事。 提出来后,百官所争执的点。 无非是由谁负责。 可将太学院改成大晋学宫之事。 关系到为国抡才取仕,涉及到多方利益,稍有不慎便会惹人嫉恨。 当然,收获也是巨大的,作为提出者,那些将来依靠大晋学宫崛起的新兴势力,必然会对其心存感激,心存报效。 这件事。 非皇帝或地位稳定的太子不能做。 否则就是僭越。 而此时,伴随太子的声音响起。 秦辅立即站出来反对。 “陛下。” “自太祖皇帝登基以来,我朝一直以科举和太学院两种出身取仕。” “同时,太学院又是由朱圣一手建立,若将其改名大晋学宫,任凭闲杂人等入内,既违祖宗之法,又对圣人不敬。” “臣以为万万不可。” 秦辅开口。 太学院乃是他的根基。 之前苏长歌改制。 他本来就想站出来阻止。 只是当时朝廷的心思全都放在江南一事上,这才放在一边。 如今,太子竟然提出要改太学院为大晋学宫,比改制还要过分,无异于重新洗牌,作为太学一派党魁的他必须站出来阻止。 而有了秦辅的率领。 御史、大理寺,还有兵部、礼部等若干官员,一个个都站了出来。 “此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三思!” “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太子之谏固然有新意,但治大国如烹小鲜,决不可仅凭一意行事。” “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这群官员无一例外。 全都是太学院出身,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他们必须站出来。 看到这一幕,太子面色微沉。 他虽然知道这项提议懂了文官的蛋糕,但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不给面子。 自己好歹是社稷储君,这才刚提出来要改太学院,这群人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阻止,而且反驳的理由太过荒唐。 抛开大晋学宫的好坏不谈。 一开口就扣上祖宗之法、对圣人不敬两顶大帽子,根本不留半点余地。 也就在这时。 苏子由从百官中站了出来。 “陛下。” “臣以为太子之策可行。” “儒道乃我大晋江山的支柱之一,如今儒意更正,乃千古未有之变局。” “常言道,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情况变了,举措就要跟着一起变,大晋学宫不拘一格,礼贤下士,荟聚天下英才。” “上顺应天命,下昭示圣德,可彰陛下求贤若渴之心。” 苏子由振振有词的喊道。 声音响起。 刑部尚书滕元发,还有一众苏派的官员都站出来应和。 “臣以为,苏尚书言之有理。” “只是改太学院为大晋学宫,又不是废除太学院,谈何违背祖宗之法?” “昔日朱圣立太学院,乃是为了教化世间万民,如今改为大晋学宫,同样广施教化之道,且允许读书人相互探讨切磋。” “即便朱圣知道,亦会顺应天命行事,而不是在这强词夺理。” 一道道声音响起。 苏派的官员都是从童生、秀才一步步考上来,太学院改大晋学宫对他们无半点影响,还能打击秦相,何乐而不为。 而此时。 秦相等人的面色难看至极。 刚想开口回怼过去。 老皇帝的声音便传入他们耳中。 “朕以为,苏尚书言之有理,如今乃千古未有之大变局。” “太子之策不仅顺应天命,延续圣人之意,广施教化之道,又能荟聚天下才俊为朝廷所用,大晋学宫于国有利。” 老皇帝的话还没说完。 朝堂上便有一名御史高声喊道。 “陛下!不可啊!” “擅改祖宗之法,不敬圣人之制,乃是取乱之道,吾大晋危矣!” 声音悲愤无比。 听起来就像是只要一动太学院,整个大晋江山便会在瞬间崩塌。 而随着声音在殿内响起。 刹那间,又有数名御史站了出来。 他们的意思无非就一个,太学院不能改,否则大晋江山动辄倾覆。 看到这一幕。 老皇帝的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这帮御史他还不清楚,口口声声喊着江山社稷,天下百姓,实际上不过是太学院改为大晋学宫,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悲愤, 想到这。 老皇帝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朕心意已定。” “尔等无需多言。” 老皇帝开口,语气无比坚决。 他现在所想的事情。 就是在死之前,尽可能的替子孙把路上障碍全都除掉。 否则等到将来新君继位,为了政权安稳过渡,必然要施恩于天下,可这得罪人的事总的有人来做,那还不如自他伊始。 “陛下,万万不可啊!” “若您真要独断专行,行此危及江山之举,臣宁愿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 一名御史梗着脖子大声喊道。 这一刻。 他好似代表了光。 但可惜,老皇帝并未因此动摇半分。 “哼,危言耸听。” “妄图坏我大晋江山社稷。” “来人,拖下去,廷杖四十,革去官职,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复用。” 老皇帝没留丝毫情面。 这帮都察院的御史,整日只会哔哔,半点实事不做。 如今在朝堂上竟还敢以死相逼,真当他的刀不锋利吗?既如此,那便正好杀鸡儆猴,让丞相和宗室那帮人知道什么叫做圣心独裁,乾纲独断! 而此时。 秦辅站出来替这名御史求情。 “陛下。” “苏长歌擅自杀害朝廷嫌犯,逼死藩王,也不过罢黜一身官职。” “王博闻身为都察院御史,劝谏君王乃是本职,刚才只是为国担忧,才说出的气话,恳请陛下宽宏大量,宽恕其罪。” 秦辅开口,故意搬出苏长歌来。 表达意思无非一个。 同苏长歌的罪名相比,王博闻只不过秉公直言,廷仗和罢官未免太重了。 听出此意,老皇帝冷冷一笑。 “楚国公有大功于大晋,天下万民请命求情,他也配与楚国公比?” “来人,带下去。”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殿内文武百官的脸色瞬间变了。 显然没想到。 老皇帝的态度竟如此坚决。 本以为像之前那样,给个台阶就好了,多少还要在乎身后名声。 但现在这样子。 活脱脱一个圣心独裁的暴君。 而秦辅闻言也未说话,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名为求情,实则故意激怒陛下。 一个小小的御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陛下因这件小事而处置御史,再联想到赦免苏长歌,肯定会引来诸多人的不满。 即便现在迫于皇权,敢怒不敢言。 但只要等到一个恰到时机。 这股不忿就会从一下爆发出来,到时即便是皇权也要退步! 至于为何要如此做。 乃是秦辅明白。 苏长歌明面上得到的是民心和天命支持,实际上最大的支持是皇权。 正因如此,如果想打压苏长歌,必然要对抗皇权和民心,民心好办,分而化之即可,但皇权必须要想办法压制住。 也就在这时。 御史王博闻见老皇帝心意已定。 想到自己这身官职,反正也快要被罢免,还不如趁现在过过嘴瘾。 如此一来。 待到将来丞相扳倒苏长歌等人。 凭自己今日的表现。 官复原职、享誉文坛都是小事,甚至说不定从此平步青云,入朝为相。 “昏君!昏君啊!” “大晋学宫必为天下纷乱之始!” “尔今日不听良言,如此倒行逆施,来日必将作茧自缚,自取其祸!” 在快被带下去前,王博闻当即对着老皇帝破口大骂,颇有一副古之诤臣,规劝无道之君的感觉,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但他并不怕。 毕竟大晋向来优待士大夫。 此外,在他自己看来。 自己骂的这些话可谓是恰到好处,一旦应验,直接坐实诤臣的名号。 庞然只会觉得他王御史早有先见之明,要是当初听他的话,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仅凭此一事,他将来必定名留青史。 然而,王博闻却没有注意。 老皇帝眸中。 露出无比骇人的杀意。 这御史的小算盘,自然是瞒不过他,无非想借廷仗和罢官博个公正直言的美名。 既然如此,那朕便成全你。 “都察院御史王博闻。” “当朝辱骂寡人,目无君父,诋毁朝政,心怀叵测,此等奸佞留之无用。” “来人,拖下去斩了!” 老皇帝开口,语气冰冷至极。 既然是杀鸡儆猴。 那也就无所谓是罢免官职,还是真杀。 而且他也不怕这群人抱团,毕竟成立大晋学宫,只是有损秦相这一派人。 对广大士绅、宗室亲王根本没半点影响,他们抱团只是为了对付苏长歌,而不是对抗皇权,必然不会专门为此出头。 而此时,伴随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都懵了。 王御史刚才的话的确过分,但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地步吧。 不只是他们,王博闻也有些被吓到。 但这个时候求饶。 刚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不说,还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再者,丞相肯定会出言帮我的。 于是王博闻装作一副铮铮铁骨的样子,梗着脖子,满脸不忿的大声喊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无道昏君,今日莫说是杀了我,你就算夷我三族又如何!” 他之所以说夷三族。 乃是自古以来。 被夷三族者皆是罪大恶极之人。 老皇帝爱惜名声。 肯定不敢对他三族下手。 否则等到其死后,必定遭后人非议,扣上个残暴不仁之名, 这一波,他可谓是算的死死的。 而听到他这番话。 满朝文武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卧屮,这么硬气的吗? 就连秦辅都暗暗有些吃惊,自己手底下竟然有这么不怕死的。 不过如此正好,事情闹得越大,等到将来爆发之时,引起的动静就越大,至于搭救求情,死了的王御史才是好御史。 而这个时候。 老皇帝听到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心中怒火噌的一下上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为帝者,霸王道杂之!大世将启,名家现身,白马非马! 看着面前不知死活的御史。 老皇帝怒从心起。 文圣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年轻时不讲孝悌,长大了又没什么可说的成就,此等无益于天下之人,老而不死,是为偷生,活着只会给后辈做坏榜样。 这句话再配上他的年纪。 不就是在骂他这个昏君怎么还不快去死,活在世上祸害百姓。 当下,老皇帝被气的怒气反笑。 “好!好!好!” “既然你求死,那朕便成全你。” “传朕旨意,都察院御史王博闻,朝堂之上公然辱骂、诅咒朕,忤逆不忠,大逆不道,今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老皇帝开口,语气森寒无比。 他气的不是‘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而是一个小小御史,也敢这样骂自己。 真当朕不敢大开杀戒? 而此时,随着声音在殿内响起。 文武百官面色大变,不明白老皇帝怎么突然间就如此凶残暴虐起来。 要知道,历朝历代除了开国那段时期,狡兔死,走狗烹以外。 唯有彻底坐实谋逆造反才会夷三族,否则最多朋党连坐,一并处死,如今因一言便夷三族,陛下这是不要后世名声了吗? 下一刻。 太子连忙站出来劝阻。 “还请父皇息怒,御史王博闻辱骂君父,罪不容恕,按律当诛。” “但其亲族无罪,不该受到牵连,儿臣还请父皇收回成命,放过王博闻亲族,仅诛杀其一人,以儆效尤,整肃朝纲!” 太子开口,掷地有声。 紧接着,文武百官也纷纷站出来请老皇帝息怒。 “臣等还请陛下三思!” “我朝广开言路,虚心纳谏,焉有因言取罪之理,望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王御史触犯天颜,罪不容诛,但臣恳请陛下海涵,莫要因此不忠之臣,惹来天下百姓非议,坏陛下仁慈之名。” “王御史一时糊涂,但也是为了大晋着想,还请陛下息怒。”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丞相一派的人都是替王博闻求情,请求陛下赦免此罪,贬为庶人即可。 而苏子由等人则是与太子一样。 王博闻可杀。 三族不可夷。 毕竟一旦夷灭三族,起码得死几十口人,暂且不谈史书上的功过对错。 即便是在当世,也会引来诸多非议,大家都会以为朝廷因言取罪,滥用极刑,容不得谏臣,以至于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所以,为了维护朝廷宽仁的形象。 必须要阻止夷三族。 而此时此刻,作为当事人的王博闻。 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见到这么多同僚替自己求情,还是挺着铮铮铁骨。 他这样子,与其说是不怕。 倒不如说是骑虎难下。 想要做诤臣,就必须装出一副生死置之度外,视死如归的模样。 如今已经到了这份上,只要不死,他的收益可谓巨大,那些清流、读书人都会将他视为标杆,就如当初的苏长歌一样。 同时,因为反苏的关系。 那些士绅豪强,还有各地的世家读书人,也都会捧他起来,抗衡苏长歌。 一瞬间。 他将扬名整个天下! 但就在这时,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尔等莫要再议!” “朕心意已定,将逆犯拖下去处死。” 老皇帝开口。 俯瞰这帮求情的群臣,目光扫视到太子时,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自己这儿子,手腕、城府都不差。 唯独就是不够狠辣。 自己执意要杀王博闻,夷灭其三族,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为帝者,霸王道杂之。 若皇帝一味施恩,则臣子得寸进尺,若一味施威,则会招致臣下不满。 但恩威并施也讲究个度,不痛不痒的敲打,时间久了也会让臣子得寸进尺,因此唯有施以极刑,方才能震慑文武百官。 让他们知道。 雷霆雨露皆由天定,而皇帝,就是他们头顶的青天。 同时,大晋学宫只是个开始。 若现在不严加惩治。 等到将来推行摊丁入亩之时,就会有更多的人跳出来反对。 可要是有夷灭三族的震慑在。 这群人就会心存顾忌,谁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摊丁入亩虽然损害到他们利益,但顾及自己和三族亲人的性命,敢跳出来的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去当墙头草。 至于伙同起来揭竿而起。 他们凭什么? 既没有民心支持,又没有掌控军队,只要敢造反,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此时,伴随老皇帝声音落下。 还有大臣想求情。 “陛下,不可啊!此举...” 但却直接老皇帝给出声打断。 “若再有为王博闻求情者,视为朋党,与其连坐并处。” 刹那间。 大殿陷入空前的死寂。 百官们抬头看向高居于上的陛下,一时竟觉得陌生敬畏起来。 这位登基四十年,十几年没动过屠刀的老皇帝,现在仅仅因为一言,就下旨夷灭三族,手段狠辣,与之前判若两人。 就连太子也觉得父皇极为陌生。 也就在此时。 王博闻接到旨意,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满脸不可思议。 自己学古之诤臣上奏劝谏,还有文武百官为之求情,皇帝竟然半点不为所动,执意要灭自己三族,这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正想着。 宫廷侍卫已经来到他身边。 两只手如铁钳一般,抓紧他的胳膊,用力的朝外面拖去。 一时之间。 王博闻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陛下!” “臣此前所言皆是为国为民。” “不忍看您误入歧途!” “若您今日杀我,如人失其镜,不可正衣冠,大晋百年江山必将毁于一旦!” 王博闻开口,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就凭你这只会摇唇鼓舌的逆臣,也配左右我大晋江山社稷?” 老皇帝冷冷一笑,接着说道:“传朕旨意,将此贼子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朕要让他亲眼看着大晋天下,盛世降临!” 此言一出。 文武百官都被这股魄力给震慑住。 大晋天下,盛世降临。 就凭大晋学宫? 还是说,老皇帝藏了一手,另有谋划,还有东西没拿出来? 此时此刻,唯有太子知道皇帝为什么这样说,以及为什么执意处死王博闻,并且夷灭其三族,要怪就怪他撞刀口上来。 父皇早已不是昔日的父皇。 后世之名固然重要。 但是跟安定天下,兴盛大晋的功绩相比,所谓的仁慈不值一提。 千年之后,当子孙谈及此事时,即便说父皇残暴不仁,但这份功绩却不可磨灭,对一位皇帝来说,这不比仁慈美名好太多? 正此时。 随着王博闻被侍卫捂住嘴巴拖下去。 老皇帝缓缓开口。 “大晋学宫既立。” “祭酒之位当选一德高望重之人来担任,负责学宫各项事宜。” “朕以为。” “礼部尚书陆从俭可担此职。” 声音响起。 因为刚才之事,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而且陆从俭门生故吏众多。 也没什么仇敌。 虽然跟苏长歌关系交好,但总比苏长歌本人担任祭酒之位要好太多。 “老臣遵旨。” 陆尚书拱手恭敬的喊道。 他知道,这祭酒之位是苏长歌刚被赦免,不宜赏赐,这才落在自己头上。 不过无所谓,苏长歌乃是他看重的后辈,不仅心怀天下百姓,而且还能阐述浩然正气,为儒道正意,天资才情震古烁今。 如今能替苏长歌照看,遮风挡雨。 他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那夷三族之事,过会还得找陛下商议,看下能否酌情处置。 虽然猜到陛下是想杀鸡儆猴,震慑百官,但几十条人命,能保下还是尽量保下,实在不行改成充军流放也比杀了要好。 也就如此。 大晋学宫的事情告一段落。 不过朝会却并未结束。 趁着刚才余威。 老皇帝再次宣布一件大事。 “吏部尚书兼中书舍人苏子由,品行上佳,才干优异,能力出众。” “朕决定,拔擢其为中书省右丞相,兼任吏部尚书一职,与秦相一同协助朕处理朝政,管理大晋文武百官,诸位对此有何意见?”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百官瞬间怔住。 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老皇帝。 要知道,苏长歌才刚因闯祸被赦免,如今反手就提拔苏子由为右丞相。 这几个意思? 甚至就连苏子由本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转瞬间他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老皇帝先是杀王博闻,震慑朝廷百官,而后又提拔自己上位。 其意思很明显,就是接下来朝廷会有大动作,需要一个右丞相来随时制衡左丞相秦辅,自己不论公私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弟弟。 虽然闯下大祸,但却简在帝心,而且长歌跟皇帝、太子之间。 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正想着。 一阵吵闹声突然响起。 中书省设有左、右丞相一职。 大晋以左为尊。 可这并不代表右丞相就不重要,从职务上来论,两位丞相平起平坐。 也正是这样,秦相等人怎么可能坐视苏子由登上右相之位,自然要站出来竭力阻止,将他摁死在中书舍人的位子上。 一时之间。 承天殿内顿时爆发激烈的争吵声 但由于苏长歌的关系。 不少武将勋贵,甚至就连太子都替苏子由说话,而且老皇帝还拉偏架。 这件事到了最后,虽未有明旨下来,毕竟册封右相是大事,三言两语很难决定,但谁都知道,苏子由升任也就这几天的事。 而与此同时。 苏府当中。 跟朝堂上杀人砍头夷三族,一群人为了丞相之位争吵的你死我活不同。 苏长歌优哉游哉的坐在庭院石椅上。 一边看书一边吃早膳。 清玄坐在旁边,自己吃着津津有味的同时,还不忘投喂苏长歌。 而墨寒瑛则啃着外面买回来的馒头,不时看向桌上的奶油松瓤卷酥、火茸酥饼,还有雪莲红枣汤,馋的忍不住咽口水。 见她如此。 苏长歌主动出声询问。 “墨姑娘,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一点吃食而已。 他还没抠门到这地步。 “不用不用。” 墨寒瑛连连摇头,说道:“我就喜欢吃馒头,别的吃不惯。” 话音落下,还不忘咬几口馒头。 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当然,要是视线从清玄手上的糕点挪开,这句话可信度或许会高些。 “不用钱,算我请你吃。” 苏长歌继续开口。 此言一出。 墨寒瑛美眸瞬间一亮,极为心动,但转而眉宇间露出犹豫之色。 到最后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 “多谢苏公子好意。” 她师父曾说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是吃了这些好东西,以后馒头、烧饼之类的就下不了口。 但好吃的东西往往很贵,积少成多,这可是笔不小开支,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很克制自己的食欲,绝不越矩半步。 “那好吧。” 苏长歌闻言也没多劝。 只是说道:“若你什么时候不想吃馒头,可随时吩咐厨房做你喜欢吃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武道五品天才。 吃点东西无所谓。 而此时,听到声音的墨寒瑛,有些疑惑不解的望向苏长歌。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穷吗?” “不怕,敞开了吃。” 苏长歌的目光落在书本上,漫不经心的回答此问。 墨寒瑛看到这一幕,没有回应,目光崇拜的望着苏长歌,心中在想自己何时也能这样,花起钱来淡定自若,眉头都不皱一下。 “定个小目标。” “存到一千万两白银就奖励自己。” 墨寒瑛心中这样想着。 手里的馒头顿时变得香甜起来,生活也变得格外的有动力。 见状,清玄眼神古怪的看着她。 馒头有那么好吃吗? 人族真奇怪。 很快,三人用完早膳。 太阳也爬出云层,温煦的光芒洒落大地,为众生带来暖意。 “我要去太学那边看看,你们两个是待在府中,还是跟在我身边,随我一同过去。”苏长歌站起身,开口询问两女。 昨日他为儒道正意。 大世将启。 不用想也知道,太学院这几日必然会十分热闹,天下各地英杰都会陆续涌来。 而作为始作俑者,他当然得去瞧瞧。 但将墨寒瑛单独留在家中,苏长歌并不怎么放心,倒不是怕她跑,而是墨家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派人过来将她带走。 清玄在的话。 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正此时。 清玄的声音响起。 “我要跟在先生身边一起过去!” 而墨寒瑛见状,单独留在家中她也怕墨家突然上来,于是也跟着点头。 “嗯。”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他今日又不是去太学教书,只是凑热闹,带上两女也没什么影响。 随即,一行三人便乘着马车出发。 墨寒瑛本想像以往那样,隐匿在暗处,但被苏长歌给阻止下来。 有清玄在边上,藏或不藏没有任何意义,能打赢的不用藏,打不赢的都得死,还不如正大光明,也省的躲在暗处的墨侠为难。 就如此。 三人不一会便来到太学院门前。 只是还未下马车。 耳边便传来一阵争论声。 “这位公子,依据院规,马匹不能带入太学院内。” “呵呵,那就没事了。” “在下的这匹是白马,不是马。” “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强词夺理吗?白马就不是马了?” 听到声音。 苏长歌眼中闪过好奇之色。 白马非马。 名家? 第一百五十章:楚人非人?楚人是人!为何而辩?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 太学院门口。 一位身材瘦高的年轻人,牵着匹白马,与门口的学子争辩道理。 “白马是白马,马是马。” “怎么能混为一谈?” 年轻人开口,脸上洋溢自信之色。 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太学院门口的众人纷纷头目朝他望去,眼神中满是古怪。 白马,不也是马吗? 这人脑子有病吧? 此时,守门学子被这话给气笑来。 “汝是何人,竟言此谬论。” “若是依汝所言,白马非马,那白马是何物?马又是何物?” 守门学子大声说着。 一时间,太学院门口的众人,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他们中既有学子,也有从各地赶来,专门向苏长歌请教的读书人,听到声音后,都想看看是谁说出白马非马这样的谬论。 “在下公孙异” 见旁人都围了上来,瘦高年轻人不以为意,报出自己的姓名。 “马者,形之命名也。” “白者,色之命名也。” “命色者,非命形也,故白马非马。” 公孙异开口,侃侃而谈。 马是对形状的概念,白是对颜色的概念,对颜色的概念规则和对形状的概念规则不同,那么白马和马自然也是不同的。 此话一出。 在场众人不由怔了一下。 但很快便有人站出来反驳他这句话 “有白马,不可谓无马,既然有白马为有马,那白马为什么就不是马?” 说话的同样是个年轻人。 一袭素白色儒袍,腰间佩玉,身姿挺拔,面容甚伟,给人温文儒雅之感。 “阁下是?” 见状,公孙异开口相问。 “不才孟静。” 孟静开口,依礼拱手示意。 “鲁地孟家?” 公孙异听到来人姓孟,举手投足间又尽显君子气度,不由出言追问。 “正是。” 闻言,孟静面色平淡的点头。 他出身亚圣世家。 昨日随叔父,还有家族一众子弟连夜启程赶来皇都。 而由于鲁地和皇都相距不远,所以只用了一个晚上便赶到此地,原本是准备在客栈内休息一日,再上门拜访苏长歌。 可孟静从未到过皇都。 对这里很好奇。 于是在请示过叔父后,便带着几个兄弟来到太学院,想一睹苏圣治学之处。 但不曾想才刚来就碰到一件趣事。 而此时。 随着孟静的声音响起,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惊呼。 “亚圣后人竟然到访我们太学院。” “不愧是亚圣后人,品貌出众,气度不凡,英姿焕发,有古之君子气象。” “该不会是为苏夫子而来吧?” “亚圣子孙出手,倒要看看这妄言白马非马的读书人如何诡辩!”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孟静眉头微蹙。 他不是很喜欢被人捧高的感觉。 之所以出声辩驳,只是觉得这叫公孙异的人有些辩才,想与之一辩。 看看他如何将这白马。 说成不是马。 随即,孟静看向公孙异,凝声道:“请君试言,白马为什么不是马?” 听到此话,公孙异淡淡一笑。 “我若要马。” “黄马、黑马皆可满足要求。” “但我若要的只是白马,黑马、黄马就不能满足要求,若白马就是马的话,那么要求得到白马,与要求得到马便没有区别。” “但是,我要白马,你给我黑马、黄马,显然是不合道理的。” “可按汝之言,黑马、黄马亦是马。” “黑马是马,黄马是马,那么黑马、黄马即是白马吗?此言岂非惹人笑耳。” 公孙异面露笑意的说着。 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不由一怔。 白马是马,黄马是马,那是否可以用黄马代白马?显然是不行的。 可白马非马又是实打实的谬论。 一时之间。 众人都被公孙异这番话给绕晕了。 孟静则在细思他这话的含义。 沉吟良久后出声道。 “既如此,那按照你的意思,马有了颜色就不是马,可这世上岂有无色之马?难道那些有颜色的马就不算是马了吗?” “非也。” 公孙异摇了摇头。 “马一定有颜色,所以才有白马。” “假如马没有颜色,那它就只是‘马’,自然不能称其为白马。” “换而言之,白马与马是有区别的,白马只有颜色是白的马才能使用,其它有颜色,或者无颜色的马,都不能称为白马。” “故曰:白马非马也。” 伴随话音落下,原本就被绕晕的众人,更是顿时觉得头昏脑胀。 也就在此时。 孟静的声音传入众人耳边。 “不对!” “马不受白的限制,白也不受马的限制,将白与马两个概念结合起来,复名白马,可其形仍未变,故曰白马非马,大谬矣。” 孟静振振有词的喊道 白马必定是马。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可以肯定,公孙异在言辞上动了手脚。 所以他想退回到最初的形状上争辩。 而听到此话。 公孙异却是反问一句。 “既然如此,白马是马,黄马也是马,那有黄马,可以说成有白马吗?” “额这....” 孟静面露尴尬之色。 “自然不可。” “不可?” “按照你所讲,有白马就是有马,白马是马。” 公孙异看着孟静,侃侃言道:“然而有马,却区别于有黄马,岂不是将黄马与马区分开来,那换而言之,就是说黄马非马?” “那既然黄马非马,白马为何是马?” “此飞者入池,而棺椁异处,乃天下之悖言乱辞也。” 刹那间。 锵锵有力的声音在门口回荡。 众人不禁面露难色。 明明知道对方是在诡辩,混淆黑白,但却无可奈何。 特马的,就很气。 但此时,孟静的脸色却恢复如常。 “公孙兄。” “汝之道理看似有理,实则荒谬。” 孟静一脸认真的说道:“所谓白马非马一说,听起来无懈可击,但世间有许多不变的事实,并不会因一场辩论的胜负而改变。” “在下才疏学浅未能辩倒公孙兄。” “可即便公孙兄再如何言之凿凿地说白马非马。” “可白马是马,依旧不会改变。” 孟静开口,面色郑重。 他承认自己在辩才上不如公孙异,但却不承认白马非马这一谬论。 简而言之。 我输了,但我的道理没输。 而伴随声音落下。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认同孟静的话。 诡辩终究是诡辩,天地大道不会因为一场诡辩的胜负而发生改变。 “孟兄的嘴是真硬啊。”闻言,公孙异却是不恼,淡淡说道:“但汝可知道,有位圣人亦赞同我刚才所说的白马非马之论。” “圣人?” 孟静眉头顿时紧蹙。 “公孙兄莫要再强词夺理,哪位圣人会赞同白马非马之言?” 他乃是亚圣世家百年一遇的天才。 自幼诵读诗书,圣人典籍、文章了然于胸,年仅二十,就已经达到儒道八品,昨日更是借苏圣之势,突破到儒道七品。 而在他的印象当中。 圣人从未说过白马非马这样的谬论。 不只是他。 在场众人也无一人听闻过。 于是乎,众人目光都落在公孙异的身上,甚至有人直接开口道。 “圣人岂会赞同此等谬论?” “论狡言善辩,吾等不如你,可这圣人之语,却非你所能诋毁。” 一道道声音响起。 皆不相信圣人赞同白马非马之谬论。 看到这一幕。 公孙异佯装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 “唉,身为读书人,却不知圣人典故,也罢,今日吾便再来教你们一遭。” “千载之前,列国纷争,天下尚未凝一之时,楚王外出打猎,丢失一把宝弓,他的随从要去找,楚王却说‘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何必去找?’,可有此事?” 公孙异开口,目光看向孟静, “有。” 孟静点头答道。 对方刚开口。 他便知道这篇典故出自何处。 只是这跟白马非马有何关联? “敢问孟兄,文圣得知此事之后,他是如何回答的?” 公孙异开口询问。 “文圣以为,楚王所讲表现了胸怀广大,但还不够。” “既然不在乎弓之得失,也就不必区分什么楚人、齐人、秦人,只需说‘人失之,人得之’即可,不必单指楚人。” 孟静出声解释。 楚弓楚得,限制于一地之内。 人失之,人得之。 心怀天下万民,这份心胸绝非常人所能企及,不受一地一国之限制。 而公孙异听到他的话,面色瞬间一正。 “孟兄。” “这不就是证据吗?” “若楚人和人没有区别,文圣又何必去纠正楚王呢?” “显然,闻声是认为楚人与人是不同的意思,这才出言纠正楚王,而文圣认为的楚人非人,与我所言的白马非马正好不谋而合。” 公孙异朗声说道。 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太学院门口。 一刹那。 孟静额头冷汗直流。 周围众人听到他这番话,面色顿时难看至极,但却无法反驳。 毕竟文圣都说楚人非人了。 要是再嘴硬的反驳白马非马,那便是质疑文圣之言。 “孟兄,还有在场诸位。” “吾再问尔等,白马非马对否?” 公孙异扯着嗓子喊道。 然而,声音落下,孟静和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面前得意洋洋。 没办法,道理上说不过别人,若是动手或胡搅蛮缠,无疑是落了下乘。 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能动嘴尽量不动手,否则岂不是成了不讲道理的匹夫,从今往后,还有谁还敢跟你辩论道理? 但就在此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对,但也对。” 刹那间,众人齐齐循声看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苏夫子!是苏夫子!” “苏夫子来了!” 看到来人,学子们满脸兴奋之色。 刚才还在争辩的公孙异和孟静两人,此时目光也落在苏长歌身上。 只是看到他这年轻俊逸的模样,虽然早知道苏圣年轻,可心中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同样的年纪,人家已经是圣贤。 自己呢? 两人心中都涌现出一股挫败感。 但很快便恢复过来。 对方是不世之材,自己天资虽佳,但却远远不如,而且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更何况,他们这次过来就是为请教对方,没必要因此而自卑挫败。 随即,孟静率先开口说道。 “不才孟静见过苏圣。” “不才公孙异,见过苏圣。” 说完之后,公孙异出声问道:“刚才苏圣言在下的白马非马之论,对也不对。” “敢问是何意?” 声音落下。 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苏长歌身上。 想知道他对此题有何解。 毕竟对方都已经搬出了圣人典故。 文圣承认楚人非人,那么驳倒白马非马,就等于推翻了文圣之言。 而这,无疑是自掘儒道根基。 只不过,当苏长歌听到公孙异的话时,脸上却是轻松自若。 刚才孟静和公孙异两人的辩论,他在马车内全程都听到,不得不说,公孙异不愧是名家弟子,在玩弄名、实上的确有点东西。 在争辩白马非马这个问题是。 公孙异故意混淆词义。 白马‘非’马。 这个非字,有两层词义,一是不等于,二是不属于,两者的含义截然不同。 举个简单的例子,皇都百姓不等于大晋百姓,皇都百姓不属于大晋百姓,前者肯定是对的,子集跟父集不是等于关系,而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 那么能说皇都百姓非大晋百姓吗? 显然不能,因为这个‘非’还有‘不属于’这层含义。 皇都百姓自然属于大晋百姓。 然而,在论证过程中。 公孙异只证明了前者,白马不等于马,在这点上无论谁来都辩不过他。 可是他在这其中明显混淆了概念,将不等于和不属于混为一谈,这才是众人会觉得不对,但又辩不过他的主要原因。 毕竟在正常人的思维当中。 白马是马的子集 马这个词的概念,囊括了白马、黑马、瘸腿马、汗血宝马等等。 下意识的就会认为白马是马。 而这个‘是’,乃是属于、被包含的含义。 也正是这样。 想要辩倒公孙异其实很简单。 回归正题,明确词义。 随即,苏长歌目光看向公孙异,缓缓出言说道。 “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车,木也,乘车,非乘木也;船,木也,入船,非入木也。” “且读书,非读也,好读书,好书也;桃之实,桃也;棘之实,非荆也。” 苏长歌开口。 以排山倒海之势列举了四种推论。 白马、骊马和马。 车、船和木头。 读书和好读书。 桃树的果实和荆棘的果实。 此四者。 皆是名与实之间的关系。 名是概念,实是事物。 而一个名往往具有多重含义,在不同的句子当中,又有主客之分。 第一个白马与骊马,在骑乘的时,骑乘才是重点,第二个乘车与乘船,车和船才是重点,第三个读和‘读’,有两重不同的含义。 而第四个,桃树的果实是桃,荆棘的果实却不是棘刺。 表明果实的概念亦不相同。 如此。 随着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瞬间愣在当场。 原本还被白马非马给绕进去的孟静,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亮光。 “白马非马,白马是马....” “苏圣,我懂了!” 孟静激动的喊道,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这一刻他才懂自己错在哪里。 自己不该一个劲的证明公孙异之错,应该讲清楚自己所想阐述的那个词的含义。 此时,孟静身后有人问道。 “兄长。” “你懂什么了?” 话音落下,其余还没明白过来的众人,立刻跟着一起问道。 “对呀,孟兄你懂什么了。” “快说来与吾等听听。” 听到周围人的声音,孟静没有先解释,而是对着苏长歌拱手一躬。 “不才孟静,多谢苏圣解惑。” “若苏圣不嫌弃,晚辈愿代苏圣解众人之惑,明白马非马之理。” 孟静开口,态度极其诚恳。 “可。” 苏长歌点了点头。 见状,孟静面露喜色,然后扫视众人一圈后,目光落在公孙异身上。 “公孙兄,汝之言甚狡矣。” “汝所言白马非马,乃是指白马不等于马,可非之一字,还有不属于的含义。” “静有一问,倒要向公孙兄请教。” “白马,非马吗?” “楚人,非人吗” 孟静开口,一脸认真的问道。 而随着声音响起,公孙异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白马是马,楚人是人。” “但在下不服!” 说完,公孙异走到苏长歌面前拱手一拜,起身后对着孟静喊道。 “在下败给苏圣,而非是你。” 此言一出。 孟静却是没有否认,因为他也知道,若非苏圣出言提醒,自己此时已经输了。 而就在这时,众人听到孟静的解释,也开始回味过来,眸子瞬间一亮,白马非马,原来如此,不愧是苏圣,一语破开迷障。 “吾等拜谢苏圣解惑。” 一时间,门口众人纷纷拱手相拜。 苏长歌坦然受之。 随后,他目光看向公孙异,又瞥了眼孟静,发现两人都有浩然正气。 德行颇佳,才能亦属上乘。 若能在其位施展一身才华,对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件好事。 不过公孙异是名家弟子,有些缺点却是要改掉,那就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一场辩论的胜负而去诡辩,混淆名、实的概念。 名家。 不应该只为了辩论胜负而辩论。 那样做很容易沦为谈玄。 也就是空谈玄理,好治怪说,玩琦辞,甚察而不惠,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 简而言之,争辩一些没有意义的话题,比如说白马非马,这种争辩图个乐还行,但对解决事情,没有半点作用。 随即,苏长歌看向公孙异说道。 “白马非马确实精彩。” 话音落下。 公孙异的脸上露出喜色,自己这是得到了苏圣的赞许了。 但还没等他高兴太久。 声音再次响起。 “公孙异,汝以为辩者为何而辩?” 苏长歌开口,语气严肃认真。 刹那间。 刚才还欢庆的氛围,瞬间静了下来。 众人虽然不明白苏圣为何这么问,但却不敢出声打扰影响两人。 “辩者...” 此时,公孙异呆愣在原地。 辩者之术。 他自幼便开始学习,一直以辩倒他人,赢得辩论为目的。 但经苏圣这么一问。 他突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难道辩者,亦或者说名家,其目的就是为了辩倒他人吗? 若真的只是这样,那辩者便只是为了名声,享受胜利所带来的荣誉和快感,如此,公孙异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跟儒道相比。 对这天下百姓似乎没半点用。 心想着。 公孙异沉吟良久。 到最后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随即,拱手朝苏长歌行礼,诚恳的说道:“在下愚钝,请苏圣赐教。” 此言一出。 在场所有人都目光期待的看着苏长歌。 “赐教谈不上,吾一家之言耳。” 苏长歌淡淡一笑,而后扫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 “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 “处利害,决嫌疑。” “焉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有诸己不非诸人,无诸己不求诸人。” 辩论的目的。 是要分清是非的区别,审察治乱的规律,搞清同异的地方,考察名实的启发。 断决利害,解决疑惑。 于是要探求万事万物本来的样子,分析、比较各种不同的言论,用名称反映事物,用言词表达思想,用推论揭示原因。 按类别归纳,按类别推论。 自己赞同某些论点,不反对别人赞同,自己不赞同某些观点,也不要求别人。 而此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公孙异眸中露出亮光。 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 处利害,决嫌疑。 这才是名家辩者应该做的事! 苏圣不愧是苏圣。 三言两语就阐述了辩者应当为何而辩,真乃千古未有之奇才! “学生公孙异,今日受教。” 公孙异心悦诚服的拱手而拜,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佩服。 而苏长歌的心思此时却不在他身上。 常言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 百家争辩。 如何争,如何辩,争辩的又是什么? 为了防止百家陷入空谈,这些都需要规矩来限制,但规矩又不能太繁琐。 对此。 苏长歌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雏形。 而如今距离大晋学宫正式成立,各地英杰齐聚皇都还有段时间。 正好让他补全规矩。 心想着。 苏长歌却突然看到。 不远处,陆尚书缓缓朝太学院走来,身后跟着一大批侍卫和内臣太监。 “圣旨下来的这么快?” 见状,苏长歌立即猜到,陆尚书这趟是因为大晋学宫而过来。 但老皇帝的办事速度着实让人惊讶。 昨天才谈好要搞大晋学宫。 今天就下明旨。 陛下是怎么平衡各方势力的?太学院出身的官员就不站出来阻拦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赏月文会,共襄盛举!天下才俊,汇聚皇都! 随着陆尚书的到来。 门口众人纷纷投去目光,眼神中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陆尚书。” 苏长歌拱手行礼。 莫说他还没有成圣,就算成了圣人,也还是一样要尊老爱幼。 “老夫见过楚国公。” 看到苏长歌,陆尚书笑着拱手回礼,然后望向守门的学子,言道:“陛下有旨,让严直,及全部夫子教习出来接旨。” 声音响起。 守门的学子连忙跑进去通传。 而此刻。 众人眼中好奇之色更甚。 毕竟一下子让太学院的院长、夫子教习全都出来接旨。 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如此想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苏长歌由于知道是何事,所以也没特地去问,而是与陆尚书闲聊起来。 谈论的都是江南民生之事,还有朝廷对吴王,以及那些贪官污吏,劣绅奸商的后事处置,与这桩案子最终的走向。 毕竟人虽然被苏长歌给杀了。 但案子并未就此了结。 用什么罪名给这群人定罪,家中那些仆役,还有固定资产该怎么处置。 这些都有待商榷。 不多时。 就在苏长歌与陆尚书交谈间。 严院长带着一大帮夫子、教习,面色凝重的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只是当他看到苏长歌后,整张脸的就像吃了只苍蝇似的,瞬间便阴沉下来,毕竟蕴养一辈子的浩然正气,因他而付诸东流。 这一刻。 要不是边上有这么多读书人看着。 他非要好好教训此子不可。 随即,严院长目光转到陆尚书身上,心中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不管发生什么。 圣旨还是要接的,不然就是拒接圣旨,忤逆圣意,要被直接下狱处死。 “臣严直,恭迎陛下圣旨!” 说话间。 严院长朝着陆尚书躬身行礼。 跟在他身后的夫子、教习,还有周围一众读书人也都跟着行礼。 见状,陆尚书打开圣旨开口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学院历时弥久,为国育才,功劳甚重,但如今儒意更正,天降异象,乃千古未有之大变局。” “今太子进言。” “改太学院为大晋学宫。” “凡我大晋文人。” “无论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年龄、资历等,只要心存浩然正气,皆可在学宫当中自由发表学术见解。” “朕以为太子之言有理。” “即日起,太学院更改为大晋学宫,设祭酒、博士、讲师之职。” “增设算科、自然科、工科。” “学宫内各项事宜,交由礼部尚书兼学宫祭酒陆从俭统筹安排。” “前院长严直,掌太学院十余年,兢兢业业,勤恳劳苦,赏赐白银五千两,良田百亩,回乡安度晚年,享天伦之乐。” 陆从俭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在场众人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尚书手上的圣旨。 要知道,太学院可是昔日朱圣所立,门口至今还留在他的字,养浩然正气,法古今完人,怎么现在就要被改成大晋学宫了? 朱圣的棺材板能摁住吗? 而且如此重大之事,在此之前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只不过,更让众人感到震惊的是。 大晋学宫的理念。 无论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年龄、资历等。 只要心存浩然正气。 皆可在学宫中自由发表学术见解。 一时之间,众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同一个词,海纳百川。 不同于此前太学院的一家之言,大晋学宫汇聚天下百家,任何人都能发表见解,这份气魄和胸襟,让所有人心中感到无比震撼。 也就在此时。 一道惊呼声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院长!院长!” 闻声,众人立刻转目看去。 只见严院长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干净,双目无神,面如土灰,整个人向后栽去。 好在身边的教习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这才没摔倒在地上。 “院长!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听到声音,严院长缓缓回过神来,褶皱的两颊落下两行老泪。 “陛下他怎么...怎么能这么做!” “太学院不能废啊!” “此举违背圣人之言,不合天理,必然会招致灾祸,江山动乱!” 此刻,严院长不顾身份的悲愤大哭,原本苏长歌要改制,他都已经极为反对,更别说现在改名大晋学宫,将一切推倒重来。 这等于将他毕生的心血、毕生的信念,一点不留全部摧毁。 这比让他死了还要更加难受。 正此时。 严院长瞥到不远处的苏长歌。 “是你!肯定是你!”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极为愤怒,丝毫不顾体面,发了疯似的喊道。 “太子之所以向陛下进言,立大晋学宫,毁我太学院百年传承,肯定是你这竖子向太子进献谗言,妄图祸乱苍生!” “你就是少正卯!” “歪曲圣人之言,擅改圣人之制,坏我儒道之意,如今更是对圣人不敬” “老夫今日一定要诛杀你!” 严院长大声喊着。 一副老弱躯体,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来揍苏长歌。 好在被身旁的教习、夫子给拦住。 不然又得重重的栽个跟头。 看到这一幕。 周围学子和读书人眼中刚生出的一点同情和可怜,瞬间荡然无存。 什么叫歪曲圣人之言? 什么叫擅改圣人之制? 什么叫坏儒道之意? 什么叫对圣人不敬? 苏圣为儒道正意,天降异象,古往今来一切圣贤显化,照耀此世,这对儒道、对江山社稷乃是大功一件,岂能容人诋毁。 而且苏圣为当世之圣。 继往圣传承。 普天之下,谁有资格说苏长歌歪曲圣人之言? 人家本身就是圣人! 还是得到儒道五位圣人认可的圣人。 即便是文圣后人过来,只要心怀浩然正气,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句苏圣。 严直?算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 在场读书人都满脸鄙夷的看着严院长。 或许他为太学院倾注了很多心血,但德行不足,是非不分,丝毫不值得同情。 另一边,苏长歌也是懒得理会严院长。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要狗叫,那就让他叫,反正自己要做的事,不会因为他而发生改变。 至于为何要将太学院改成大晋学宫,而不是另建一处,除了不想浪费钱财,大兴土木以外,最重要的便是告诉天下人。 今日不同往日。 时代变了。 新事物终究要取代旧事物。 朱圣理学亡了吗? 没有。 至少现在没有。 但如果理学还像之前那样固步自封。 只会空谈,不干实事。 那就应该被时代所淘汰,典籍束之于高阁,仅供后人观瞻阅览。 而像严院长这种不分黑白的腐儒,要么改过自新,顺应时代潮流,蕴养浩然正气,要么固执己见,跟随旧时代一起被埋葬。 正此时。 陆尚书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口谕。” “将于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在大晋学宫举办赏月文会。” “陛下、太子皆会莅临。” “而这几日学宫无课,凡大晋读书人皆可来此辩讨道理,只要心存浩然气,待中秋之夜,便能同陛下一起饮酒赏月。” 陆尚书开口。 刹那间。 全场先是一静,落针可闻。 紧接着,学子们爆发一阵兴奋激动的呼喊声,面色潮红。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潢贵胄,与民同乐,陛下真乃百代之明君!” “没想到,此生竟能与天子共赏月。” “赏月文会,吾等定要好好努力,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 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苏长歌听到此事,心中有些惊讶,陛下竟突然下令举办赏月文会。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错,此举即可收揽民心,彰显陛下对学宫的支持,网罗天下俊才,还可以热热闹闹过个节。 毕竟上半年的事太多。 如今,正好趁中秋佳节都放松下。 至于说行刺、暗杀。 这点就用不着苏长歌去操心了。 宫廷侍卫、锦衣卫、东厂,还有皇宫的那些高手,没一个是吃干饭的。 “陆尚书,还有其他事否?” 这时,苏长歌出声询问。 “没了。” 闻言,陆尚书摇了摇头。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宣布大晋学宫和赏月文会两件事。 接下来布置赏月会场,以及安排护卫之事,全部交由内廷去操办,作为礼部官员,只需要派人审查下是否符合礼制就行。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晚辈先行告辞。” 说完。 苏长歌便走到马车前。 “清玄,墨姑娘。” 声音响起。 车厢内两女猛地惊醒。 “先生,白马、黄马、黑马辩完了?最后到底是什么马?” 清玄目光炯炯的问着,她原本也很认真,很认真的在听,但听了半天越绕越晕,看墨寒瑛睡着了,也就跟着一起。 闻言,看着她这娇憨的样子。 苏长歌摇了摇头。 没有去解释,只是说道:“没有马,陪我一起到里面走走。” “哦。” 清玄点了点头。 她不理解这群人辩着辩着,怎么到最后就没有马了?人族真奇怪。 但并未细想,便跟墨寒瑛一起跟上先生的脚步。 而此时,周围的读书人见苏长歌朝院内,准确来说,应该是朝学宫内走去,纷纷跟在身后,想多沐浴下圣贤之气。 其中,孟静刚想带族弟抬步跟上。 却被公孙异拉住。 “孟兄弟,别急。” “看你这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样子,为兄有桩天大的好事找你。” 公孙异开口,露出‘和善’的笑意。 “何事?” 孟静奇怪的看着他。 “咳咳...” “吾有一妹,名唤玲珑,年芳十八,容貌颇佳,有旺夫之相。” “与孟兄在一起,可谓是珠联璧合。” 公孙异一脸认真的说道。 “不要。” 孟静拒绝的干脆利落。 想都没想,直接带着几位族弟跟上苏长歌脚步,懒得与这货掰扯这些。 见状,公孙异也是锲而不舍,快步追上去,继续推销妹妹。 “孟兄,你考虑一下。” “吾家小妹真的很旺夫。” “要不你们先试着书信聊聊,若是不合适就罢了,为兄绝不再多言。” ....... 夜里。 孟静带着族弟满脸笑意的回到客栈。 今日他跟在苏圣身后。 虽然没有上前请教学问,但从其谈吐当中,便感觉受益良多。 就跟近距离接触偶像一样,偶像就算站在那不说话,也会觉得别有一番韵味在,更别说偶像时不时还跟你聊会儿天。 不仅如此。 大晋文宫内的那些才俊也很有意思。 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要不是怕叔父担心,他都想住进去彻夜长谈。 正此时。 一道人影朝他们走了过来。 “静儿。” 孟静等人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对着面前四十多岁的中年儒生恭敬行礼。 “侄儿见过叔父。” “嗯。” 中年儒生点了点头。 而后目光落在孟静身上,面露笑意的赞许道:“今日的表现不错。” “与人辩论白马非马,败而不卑,胜而不亢,沉着冷静,进退有度,恪守礼法,不负先祖孟圣之名,做的很好。” “多谢叔父夸奖。” 孟静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见状,中年儒生很是满意。 孟静乃小辈当中的翘楚。 今日在人前露脸,又得苏圣提点,这对孟家当然是件好事。 随后,中年儒生出声提醒道。 “赏月文会一事,陛下和太子亲临,到时静儿你要好好表现。” “记住,输赢成败乃是小事。” “但文人风骨不能丢。” 中年儒生开口,成败只是关乎能力,但君子重的是德行。 至于他为何知道赏月文会一事,天子与读书人共襄盛举,这样的大事,早在下午便传遍整个皇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之一起的还有白马非马之事。 公孙异、孟静,还有苏圣。 三人的这场精彩辩论,不知被哪位奇才写成话本,此刻正在大街小巷传唱。 “静儿明白。” 听到声音,孟静点了点头。 他对特地在陛下面前表现倒是无所谓。 一切如常即可。 现在的他,只想跟今日在文宫内认识的几名年轻俊杰畅谈。 从那些人的口中。 他能知道许多民生之事,譬如百姓怎么种田,害虫防治,水利修建等等。 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在圣贤书本上见过的道理。 “嗯,休息去吧。” “明日随叔父上门拜访苏圣。” “孔家、董家,荀家的人应该也会一起,还有各地俊杰,亦会同往。” “你要记住,绝不能逊于荀家弟子!” 中年儒生特意叮嘱。 同为圣人,但亚圣与礼圣,两家的学说不是很对付,后人之间也常有争论。 毕竟一个谈性善,良知。 一个讲性恶,化性起伪。 虽然两家的目的都是出于教化世人,但立足点不同,关系能好才怪。 “是,静儿知道了。” 孟静开口答应,郑重的点点头。 他对荀家的学说也不喜。 但就跟苏圣说的那样,有诸己不非诸人,无诸己不求诸人。 自己赞同某些论点,不反对别人赞同,自己不赞同某些观点,也不要求别人不赞同,各执己见,不一定要针锋相对。 只是在偶像面前。 还得捍卫下他们亚圣世家的荣誉,至少,起码,不能逊色于荀家子弟。 随后,孟静与叔父寒暄了几句。 便回到自己房间。 沐浴一番过后,刚想上床休息,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俯首书案写道。 “公孙之妹,不才孟静,受令兄...” 倒不是他被公孙异说服。 只是架不住这家伙整天在耳边吧啦吧啦,索性应了下来。 先这样用书信随便聊聊日常之事。 就当多一个笔友。 第一百五十二章:心如花木,向阳而生!苏长歌谈性之善恶,大儒拜服! 吏部尚书府邸。 大清早。 苏长歌坐在石墩上,如往常那般用着早膳,享受岁月静好。 没办法,官职被罢黜,弟子们又有了各自方向,不需要他这做老师的手把手教,他索性也乐得清闲,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 正此时。 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 “我赢了!” 清玄高兴的喊着,身前摆着副棋盘,与她对弈的是墨寒瑛。 因为两丫头一直在旁边没事做,大眼瞪小眼,苏长歌担心她们太闷,于是教两人怎么下五子棋教,毕竟太晦涩的有点为难她们。 “快给钱,给钱。” 清玄一脸笑意的催促道。 听到声音。 墨寒瑛的小脸瞬间垮下来。 肉疼的拿出荷包,小心翼翼的取出十文钱,用眼神与它做着最后告别。 她输的是这十文钱吗? 不是。 是她明天的早饭! “喏,给你。” 墨寒瑛不舍的将钱放在桌上。 清玄笑嘻嘻的拿起,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自豪的炫耀道。 “先生,我有钱了。” 苏长歌见她如此开心,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的点着头。 养龙啊,就跟养女儿差不多,对清玄他也不做过多要求,只要保持仁义之心,不坏法度,不影响他人,剩下的她开心就好。 墨寒瑛在一旁看着,有些不甘心。 只差一点赢得就是自己。 “来,继续。” 墨寒瑛气鼓鼓的说着,将荷包重重的拍在桌上,她誓要证明自己。 而清玄赢了一局,有了极大信心。 随即,她面色一正,宛若围棋国手一般,执起黑子重重落下。 对面的墨寒瑛见她如此,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学着她的样子下棋,一时间,两丫头棋逢对手,每次落子都是神之一手。 苏长歌瞥了一眼,唇角轻扬。 人间有味是清欢。 真正的欢愉不是穷奢极侈,不是酒池肉林,而是心中那一抹恬静。 只要凡事竭力,尽到应尽的责任,做到自己应做的事,心头自无挂碍,静若止水,入目所见可爱之处,自然可爱。 正想着。 一道身影闯入视野当中。 “老爷。” 管家王伯呼喊一声,接着笑道: “外面来了一群青年才俊,博学之辈,他们都是专程来拜访您的。” 作为二品大员家中的管家,王伯不能说博学,但在待人接物上却是不差,从客人的谈吐、衣着,一眼就能看出是否为一般人。 而这次来拜访苏长歌的一干儒生。 谨质严毅,气度雄远。 跟以往那些只是简单慕名而来的读书人不同,更像是过来请教学问的。 “嗯,知道了。” 苏长歌闻言,点了点头。 对于有人上门拜访。 他早有预料。 毕竟自己定新儒、旧儒之分,现在也算是闻名天下的人物。 同时,作为世人眼中的当世之圣,各地鸿儒才俊前来拜访再正常不过,只是不知道这群人当中,有多少真才实学之人。 心中念着。 苏长歌放下书本起身。 看了眼两个神情专注的丫头,没有去打搅她们,转身朝正堂走去。 很快,苏长歌到了正堂。 宾客满座。 一众身穿儒袍的儒生,神色恭谨,给人一种肃穆之感。 其中有不少青年才俊很是眼熟,昨日在大晋学宫就已经见过,譬如孟静、公孙异等,但此刻他们身边都坐着自家长辈。 “不才苏长歌,让诸位久等了。” 看着众人,苏长歌拱手行礼,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笑意。 而随着声音响起。 堂内众人纷纷起身看过来。 见苏长歌如此年轻俊逸,眸中不由闪过讶色,年轻就算了,还长这么俊俏? 尤其是孔家、孟家、荀家等圣人世家,心中将苏长歌的模样与自家老祖宗圣像对比,不得不得承认,苏长歌要更为钟灵毓秀。 “苏圣客气了。” 此时,孟静的叔父开口回应。 并出声介绍道:“不才孟德,这是吾的侄儿孟静、孟旭....” 待到孟德的声音落下。 孟静等一众孟家小辈恭敬的喊道。 “见过苏圣。”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坐在孟家对面的一位冷峻儒生立即接上。 “不才荀亮,见过苏圣,前日受苏圣之恩,明悟浩然正气之意,今日特携家族小辈前来登门拜访,向苏圣请教学问。” 荀亮拱手行礼。 他刚说完。 身边的荀家子弟逐个上前报上姓名。 “晚辈荀玉,见过苏圣。” “晚辈荀悠,见过苏圣。” “......” 等到荀家子弟话音落下。 孔家、董家,还有其他才俊纷纷上前介绍自己,言语间恭敬守礼。 见来者皆有浩然正气,苏长歌很满意。 天下很大。 其中不乏假借仁义之名,追名逐利之徒,但亦不缺仁义良善之辈。 就如同阴阳两面,若只看到浑浊的一面,大抵会觉得世间烂透了,若只看到好的一面,虽是幸福,但却显得天真幼稚。 而见到眼前这各地俊杰。 苏长歌很欣慰。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盛世,是单独靠一个人支撑起来的。 或许有的人名声不显。 但就如同点缀夜空的群星,不可能每颗星都有名字,可他们依旧在放光。 不多时,待到所有人都报完姓名。 亚圣世家的孟德开口请教。 “苏圣,在下曾听闻过您的心学。” “知行合一,致良知。” “其中良知一词,出自亚圣。”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知存于天下生民之心,其根性固已潜在,人人自足,乃是一种不假外力的力量,故先祖曾言,人性向善,犹水就下。” “苏圣言致良知。” “敢问此‘致’字,具体是何意?” 孟德一脸认真的出言请教。 不同于理学。 因心学理念与先祖亚圣契合,两者都承认人性向善,所以他对心学好感颇佳。 而此时,随着孟德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刚想出言。 坐在孟德对面的荀亮站了出来。 “苏圣。” “吾亦想向您请教。” 荀亮开口。 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而是先询问主家,再决定是否说话。 毕竟他等下的话。 可能会伤及在座的孟家人。 “请试言之。” 听到这话,苏长歌没有阻拦。 他也想看看亚圣和礼圣两家的后人,对于性善论和性恶论的理解。 “多谢。” 荀亮依礼拱手,然后看向孟德,冷峻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 “天地者,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 “不可学、不可事而在天者谓之性,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是性伪之分也。” 人和万物都是天地生养的。 没有差别。 不用学、不用做的事就是天性,天性的好坏、喜怒,哀乐就是情感。 但凡需要学习才会的能力,去做才会成功的事情。 这都叫做作为。 伪,乃是作为的意思。 “故而,人之生,固小人,无师、无法,则唯利之见耳。” 小人不是指卑劣,乃是指人的天性没有善恶之分,没有老师去教导,没有法度约束,做事就只会凭天性去做。 “是曰,人性本恶。” 荀亮开口,阐述自己的道理。 他所言的人性本恶。 不是真的邪恶。 而是人性即是天性,但凭本能,跟动物无疑,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恶’。 随着声音落下。 在座的诸位儒生都不由点头认可。 即便是孟家也不例外,他们虽然不认可性本恶的观点,但也不全盘排斥。 至少同意人需要教化才会讲仁义。 苏长歌则更像个看客,转目看向孟家,等到他们的回击。 也就在这时,孟德拍了拍侄子孟静的肩膀,让他出来阐述自家的人性向善论,倒不是怕输,而是怎么着也要高荀家一头。 随即,孟静站了出来。 “昔日有人问先祖。” “性无善无不善也,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 “汝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 孟静开口,说出自家的典故。 曾经有人问亚圣,人的本性没有善或者不善,人可以让他善,也可以让他不善,如今您说人本性善良,难道我的理解是错的? “先祖答曰。”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从人的天赋资质上来看,他是可以为善的,这就是我所讲的性善。 若一个人不善,那不是天性的问题。 仁义礼智原本就存于心。 这不是外人教我的。 只不过没有经过思考,就得不到它们。 所以说,仁义礼智,一经探求就会得到它,一经舍弃就会失掉。 “苏圣,晚辈之言已尽。” 说完之后,孟静朝苏长歌拱手示意。 而伴随他的声音落下。 如此前那样,全场众人纷纷点头认可,觉得性善论同样有理。 随后,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苏长歌身上,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性善论和性恶论的,或者说,他对人性有何其他看法。 见状,苏长歌并不怯场。 在他看来。 性善和性恶之间,并非绝对的矛盾搞关系,只是两位圣人看到的地方不同。 就好比路边上的一颗枣树。 从不同的方向看,人们眼中看到的东西也有差异。 亚圣所见,乃是人性向善的可能。 同样是天生天养。 人跟动物有区别吗? 当然有。 人天生有灵,会思考,会反思,会自省,这是本能,也就是亚圣说的良知。 也正是人与动物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才会诞生恻隐心、羞恶心、恻隐心、是非心,也是因此,人心中本就有善念的种子。 只是需要后天的教导,以及自身的思考、反省,这颗种子才会生长。 而礼圣所见,乃是人为恶的可能。 人生而就有的天性。 谁也无法干涉。 但若是不加以教化、约束,不明是非、仁义、道理。 仅凭天性行事,就必然会作恶。 也正是这样,礼圣在性恶论之后,便着重强调了礼法、律法的重要性,为众生立下规矩,那些事该做,那些事不该做。 不该做的做了。 触犯律法。 那么就要接受刑罚。 而性善论和性恶论孰优孰劣。 也全由个人看法,毕竟枣树还是那颗枣树,并没有发生变化。 苏长歌在这之中,认可性恶论之后所提出的礼法治世,倾向于性善论的观点,至少于教化而言,后者更强调人的内在。 再换句话。 世间既然是清浊激荡,相互交融。 那为何不乐观一点。 以善意的眼光来看待人性和人生,相信人性积极的一面。 当然,礼圣的性恶论也没错,他走的是文圣所言的‘约之以礼’这条道,而亚圣走的则是‘为仁由己’这条道。 殊途同归。 皆是倡导世人向善。 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下,苏长歌开口说出自己对性善、性恶的见解。 “此前孟兄问吾。” “致良知的‘致’字何意。” “吾以为良知是虚,行为是实,虚实相结,良知必须与行为结合在一起。” “而所谓致,即是人遇到事情时的磨炼,见诸客观实际,心念一动,付诸善行,即为致,也只有这样,才是真良知。” “性即是心。” “人心如花木,皆向阳而生。” “若栽培得当,可茁壮生长,绽放盛开,若不然,则腐烂枯萎,有碍于人” “而为防止其腐烂枯萎,有碍于人,便需要外力约束监管,其一旦腐烂枯萎,视其程度,动手以修正或者连根拔起。” 苏长歌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眼前一亮。 尤其是孟家,脸上露出喜色,口中囔囔着:“人心如花木,皆向阳而生。” 与自家先祖的犹水就下相比。 苏圣的比喻要更为贴切。 人人皆是花木,本心皆是向善而生,但要后天栽培才能成长。 苏圣不愧是当世之圣,为儒道正意者,其学识、见解、眼光都远超常人,心胸更是开阔,让人不得不对其心生敬意。 而荀家众人的脸上也是露出喜色。 对苏长歌心生佩服。 良知是虚的,行为是实得。 换而言之,人性善恶为虚,只有与实际行为统一才称之为良知。 礼圣曰:化性起伪。 变化先天本性,兴起后天的行为。 与之相较。 苏圣之言集两家之所长。 言善心为虚,行为为实,虚实、心行结合,方可称之为仁义善心。 想到这。 荀亮拱手朝苏长歌恭敬一拜。 “苏圣,亮受教了。” 话音落下,荀家众多子弟皆是拱手拜服,满脸恭敬之色。 而孟德看到这一幕,心中懊恼,竟然被荀家的人抢了先,但也没多想,立即带着家族子弟躬拜,只是躬的是要比荀家要深许多。 就差头着地了。 堂内其他众人也纷纷跟随。 今日之行。 他们的确是学到了很多。 以往性善、性恶,皆是以好坏、优劣、高低来评判。 但苏长歌却独树一帜。 以虚实来论。 一阴一阳,不偏不倚,走出了第三条路,博两位圣人之所长,不愧是当世之圣。 而后,待到众人行完礼。 有了孟荀两家之辩,以及苏长歌之论,大伙也都热络起来。 说起话也就不仅限于询问苏长歌,相互间探讨起来,将自身遇到的问题,亦或者想法诉诸于众,聆听他人的看法。 一时之间。 苏府之内热闹非凡。 .......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 数道身影汇聚。 严院长面色阴沉的坐在客位,身后站在诸多弟子,秦相则在主位上坐着。 至于其他朝中太学院派的大臣。 两人又不傻。 陛下已经对他们下手。 这时公然将朝中大臣聚众在一起,极容易落人口实,招致结党营私的罪名。 “秦相,苏长歌那竖子掘吾等根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等大晋学宫稳固,那么太学院再无复立之期,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啊。” 严院长开口。 他自知不是苏长歌的对手。 所以直接来找秦辅。 毕竟两人在政治诉求上目的一致,都是将苏长歌搞垮,复立太学院。 而此时,秦辅听到这急切的声音。 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下来。 “院长,莫要着急。” “大晋学宫之事,陛下虽然圣意已决,但也未尝没有收回成命的可能。” “只要证明大晋学宫,或者苏长歌之弟子,不如昔日太学院下理学门生,孰优孰劣,一目了然,焉有以劣代优的说法。” 秦辅开口。 他的法子很简单。 就是在天下才俊面前,证明太学院的教育制度才是最好的。 至于怎么证明。 当然是挫败苏长歌亲授的弟子。 到时配合孔家,还有天下各地诸多旧儒造势,就算陛下强行压下此事。 待到日后只要不停找机会,诋毁、抨击大晋学宫的学子,迟早有一天这股怨气会爆发,到时即便是皇帝也得顺从名义。 但是,严院长听到秦辅的话。 眉头不由一蹙。 “秦相,赏月文会只有身具浩然正气者才能入内。” “吾等文宫皆已被苏长歌损坏。” 严院长说着,他也想搅乱赏月文会的想法,但奈何入场条件都没有。 “无妨,本相自有办法。” 秦辅轻轻一笑。 作为丞相,他当然有能力带人进去。 随即,他又言道:“据本相所知,文会之日,陛下会亲自出题考校。” “题目这两日本相自会弄到手,并且会有诸多大儒襄助尔等,尔等要做的就是提前做好准备,待到那时一鸣惊人。” 虽然苏长歌弟子只有十六七岁。 但秦辅对太学院这帮蠢人已经不抱希望,早在之前便联系好各地旧儒。 他们或许心中没有仁义。 但却不失才华。 如此豪华的阵容,外加提前做好准备,他就不相信这还比不过苏长歌的弟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赏月夜宴,皇帝亲自出题!秦相挑衅,教化之道! 之后的数日。 经常有儒生上门向苏长歌请教。 他都一一应了下来。 不是为了扬名,而是在与对方阐述道理,或者听他人辩论道理的过程中。 自身也会生出诸多感悟。 毕竟做学问,就跟造车一样,若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自家道理独步天下,无异于闭门造车,所造之车是否符合时宜全靠运气。 更何况。 苏长歌从不认为自己是第一聪明人。 他只是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眼界要比这个时代的人看的更为长远些。 但一个人不能单单只是目光长远, 还要擦亮眼睛看清脚下的路,脚踏实地的走好每一步,苏长歌从这些俊才英杰身上,能一窥自身目光所不能及之处。 很快,到了中秋文会当晚。 皎洁明月,悬挂于夜空之上,洒落熠熠清辉,为人间披上一层银装。 大地上,万家灯火点亮。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百姓们携子带女走上街头,有说有笑,一副繁荣热闹景象。 街道上,商贩们吆喝声不绝于耳,有卖吃食的,譬如糖葫芦、龙须酥、桂花糕等,还有耍花枪、踩高跷,唱大戏、灯影戏... 其中最多的。 自然是卖月饼和柚子的商贩 月饼,又名团圆饼。 而柚子外形浑圆,象征团圆,柚又与佑谐音,代表希望月神护佑的美好意愿。 此时,苏长歌带着清玄和墨寒瑛两女走在街上,前往学宫参加宴会,但不时会停下来驻足围观,亦或者等两女买些吃食。 人间烟火气。 最抚凡人心。 单是看着这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景象,便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很快,在不急不缓的步伐当中。 苏长歌来到学宫门口。 抬头望去。 朱圣题言仍在,但门口悬挂的太学院一匾,已经换成了大晋学宫。 忽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夫子,你怎么来这么晚?” 苏长歌转目看去。 只见赵恒、沈福、柳咏等人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统一的素色儒袍,胸口之处,还纹着个紫金色的‘苏’字。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神情一滞。 不过好在虽然有些尬,但尚且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为师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对了,你们这身衣裳是谁的主意?” 苏长歌开口询问,想知道自己的弟子当中,谁是那个大聪明。 声音刚落。 柳咏便自告奋勇站出来。 “夫子,是徒儿的主意。” “将您的姓纹在衣服胸口,代表您永远在弟子们的心中。” 柳咏谄媚的说着。 闻言,苏长歌深深的看了眼大聪明,没有出言训斥。 只能说整尬的还是你有一手。 上次我的神。 这次又搞出个联名款,就不能含蓄内敛点,哪怕实在不行纹图案也好啊。 “子清呢?她在何处。” 随即,苏长歌岔开话题。 知道今日是慕子清的生辰,他早就备好了礼物,算是做老师的一点心意。 “夫子,阿姐在里面。” 听到此话,慕子白走上前解释。 “嗯。” “那我们也进去吧。” 苏长歌点了点头,毕竟是女眷,不能如赵恒等人这样随便乱跑。 但话音刚落。 柳咏却是开口拦下他。 “夫子,您先别急。” “弟子特地为您准备了一首诗,用来表达弟子对您的崇高....” 不等他说完,苏长歌便迈步朝学宫内走去,没办法,这弟子太会整活了,万一来首尬诗,听完后估计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而此时,见夫子走的如此匆忙。 柳咏面露遗憾之色。 本来还想着作诗赞美夫子,表达崇高敬意,并向夫子展示自己如今的文采。 但可惜,夫子心中只顾着慕子清。 柳咏面露遗憾之色。 本来还想着作诗赞美夫子,表达崇高敬意,并向夫子展示自己如今的文采。 但可惜,夫子心中只顾着慕子清。 不过也无妨,等下人多,念出来夫子的脸上更加有光。 如此想着。 柳咏快步跟上众人步伐。 ...... 学宫内。 华灯明昼,燕管秦箫,文人墨客生觥筹交错,面露欢愉之色。 苏长歌带着弟子一路走来,不知听了多少声问好,身后的人也愈来愈多,待来到宴会主场时,身后足足跟了几十人。 宴会的主场空间很大。 皇帝、太子,还有皇子和公主坐在搭好的看台上,气度雍容华贵。 而下面的读书人。 有人在对弈,有人在比试投壶,有人在吟诗作赋、抚琴弄画,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楚国公来了!” 刹那间,刚才还热闹的氛围顿时一静。 众人纷纷放下手上之事,左顾右盼,寻找苏长歌的身影,一刹那,无数双目光汇聚而来,就连台上的老皇帝、太子也投来目光。 见状,苏长歌面不改色。 抬步朝前走去。 身后的赵恒等人,脸上虽是云淡风轻之色,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台前。 “学生苏长歌,见过陛下。” 苏长歌朝老皇帝行礼后,又转头看向太子,“见过太子殿下。” “入座吧。” 老皇帝笑着指了一近处。 这赏月文会,是他临时起意而为之,想要收揽天下士子之心。 毕竟新儒、旧儒已分,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他必然扶植个新势力起来打压旧势力,而苏长歌就是新儒的魁首。 一旦功成。 对大晋江山而言无疑是脱胎换骨。 “谢陛下。”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弟子,说道:“尔等自凭心意。” “嗯。” 赵恒等人笑着应了一声。 台上不是天潢贵胄,就是显赫公候,他们父母也在其中,能放得开才怪。 既然夫子说自凭心意,也就是可以放开了玩,正好,他们这些天结识了诸多俊杰,说话又好听,个个是人才,性格十分合胃口。 于是他们便一同走下台。 而清玄和墨寒瑛两女,则陪苏长歌坐到位子上。 拿出一张棋盘。 躲在后面。 一边吃着干果零食,一边对弈。 苏长歌也没闲着,才刚坐下,就有人过来攀谈、敬酒。 这些人大多都是苏派官员,亦或者勋贵,特地跑过来敬酒,关系又不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美酒一杯杯的下肚。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轮几十杯喝下来。 苏长歌的意识虽然清醒,但面颊微醺,陶醉在这热闹的节日氛围当中。 也就在这时。 一道身姿曼妙的倩影闯进视野。 “夫子。” 苏长歌循声望去,目光一怔。 只见慕子清一袭素色流仙长裙,身披青丝薄烟纱,用一条白色织锦带将纤纤楚腰束住,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冰肌玉肤,白腻若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 娇美处若粉色桃瓣。 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恍然间,苏长歌好似见到月桂树下清冷的绝色仙子。 但旋即他便褪去醉意,眸子恢复清明。 “子清。” 苏长歌打了声招呼。 而慕子清看着一向稳如泰山的夫子竟也会失神,樱唇轻轻翘起。 如此,也不枉她精心打扮良久,就算在感情上胜不过鱼幼薇,慢了一步,她也要将自己最美的容貌留在夫子记忆中。 “我来为夫子斟酒。” 慕子清说完。 跪坐在苏长歌身边,提起酒壶为其倒酒,接着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今日是你生辰,为师敬你一杯。” 此时,苏长歌端起酒杯。 慕子清今日的容貌打扮着实惊艳。 比之幼薇亦不遑多让。 “谢夫子。” 慕子清气吐幽兰。 随即,浅葱般白嫩的玉手举起酒杯,与苏长歌对饮。 一杯美酒入喉,苏长歌自是不会忘了给弟子礼物,从袖中取出一根平平无奇的玉簪,以及一盒用上好紫檀木盛放的胭脂膏。 “为师也不知你喜欢何物。” “这玉簪是为师用玉石亲手打磨,可惜雕工不行,有些粗糙。” 苏长歌开口。 他本是想挑选一根玉簪相送。 但在街上逛了一圈,也没见到合适的,索性买了块上好玉石自己动手雕刻。 不过显然。 苏长歌高估了自己动手能力。 水洗打磨还好。 但最后的雕刻却不如人意,于是最后只得刻了个清字上去。 “无妨,弟子喜欢此物。” 听着解释,慕子清不禁莞尔,伸手接过簪子,看着上面的清字,心中一喜。 只要是夫子送的东西。 她都喜欢。 见状,苏长歌只当她在劝慰自己,心中直夸懂事。 随后打开胭脂盒,自豪的说道:“这盒胭脂,乃是为师用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 “只需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 “手心里剩的,就够打颊腮了。” 做这盒胭脂有些坎坷。 但好在有清玄和墨寒瑛相助,只要管饭给钱,她们愿意将脸贡献给苏长歌来试。 “多谢夫子。” 闻言,慕子清道了声谢后。 低头看向胭脂盒。 用指头在上面轻轻滑了一下,放在鼻尖一嗅,一股别样的清香袭来。 随后一捻,脂粉细腻,不似别的粉青重涩带,而是轻白红香,四样俱美,这让她心中一甜,这可是夫子精心为自己而作,独一份。 “你喜欢就好。” 见弟子喜欢,苏长歌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是第一次送女子礼物。 虽然他也觉得心意到了就可以,但弟子喜欢自然是再好不过。 而在不远处。 苏子由看到弟弟这边的动静后,不着痕迹的朝卫国公走去。 虽然眼下弟弟只对鱼姑娘有意思。 但男人嘛。 三妻四妾很正常,又不是强娶强嫁,正妻、旁妻全凭弟弟心意。 再者,郎有情,妾有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一起,自己先过去跟准弟媳家打好关系,将来谈婚论嫁时也好商量。 但就在这时。 坐台上,老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 “朕登基四十三载。” “虽励精图治,勤勉执政,但时至今日,江山才略有起色。” 老皇帝站起身,对着面前众多读书人高举酒杯,言道:“而今,正值中秋赏月之宴,汇天下俊才与朕开怀同饮,喜不自胜。” “但既然是文会,自当以文为乐。” “朕设有三题。” “每一题凡能夺得头筹,令在座诸位心悦诚服者,朕自有重赏!” 刹那间。 锵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饮酒取乐,谈笑自若的众人目光亦是看向皇帝,眼中亦是闪过热切。 世上有几人不想功成名就,又有几人不想崭露头角? 如今陛下出题,又是在天下才俊,太子和苏圣面前,只要夺得头筹,一朝便能扬名立万,将来的仕途也会更加坦荡。 也正因如此。 不少人的呼吸声都不由加重。 台上,苏长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一挑,不是嘲讽鄙夷,而是倍觉欣慰。 追名逐利谁不想? 他自己也想。 只是反对那些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利,通过加害他人谋取利益的手段。 名、利,要在道义、道德、律法的底线下,凭借正当的手段去争取,就譬如现在,依靠自身才华,堂堂正正的取得名利。 老皇帝看着台下蠢蠢欲动的才子,脸上同样露出一抹笑意。 他之所以出题考校众人。 一是为了在诸多才俊中筛选出优异者,二就是选出这股新势力的领导者。 魁首自然是苏长歌,无人可以撼动。 然而,一个势力,不可能魁首事事亲力亲为,去调动所有人,就跟朝廷官员一样,永远大官员管小官员,小官员再管更小的官员,一级管一级。 可在最开始。 同样是人,为什么你在我上面? 此时,若单凭他一句话。 那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服,毕竟鲜少有人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而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 通过文会试题。 选一批较为服众的小头目出来。 这样虽然还是会有异议,却小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们是自己提拔的。 即便在信任苏长歌,但为君者,赏罚之权必须握在己手,新党骨干上台,他们可以敬重苏长歌,但也必须要敬重皇帝。 心想着。 老皇帝朝身边随侍挥了挥手。 随侍瞬间心领神会。 下一刻。 从身旁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按从右到左的顺序拿起第一份卷轴。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将其打开。 “第一题!” “以月为题,做诗词歌赋!” 尖细的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纷纷抬起头,望着夜空中澄净皎洁的明月,不由神往。 而对于此题,大部分人都很有信心,毕竟正值中秋祭月,一年当中月华正浓之时,如今大好月色就在眼前,岂能不诗兴勃发。 只不过,还未等众人在美轮美奂的月色下沉浸太久。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股韵味。 “楚国公。” “本相听闻你座下有七名弟子,天资聪颖,受你悉心栽培。” “众所周知,楚国公你是文坛魁首,既如此,想来弟子也不会差到哪去,其中定有擅长诗作之人,如今值此赏月之宴,陛下、太子殿下,以及天下才俊皆在。” “不妨就以陛下之题赋首诗词。” “这样即可彰显楚国公你在教化之道上的功绩,也能让在场诸君开开眼界。” 秦辅开口。 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长歌。 他承认苏长歌很强。 在文采一道上,大儒、天地大儒都未必有把握能胜过他。 但自身强,不等于弟子也强。 只要苏长歌推脱。 秦辅反手就立即让严院长带弟子过来,当众打苏长歌的脸。 毕竟你弟子不行。 那就足以说明你在教化方面不行。 而教化,同样是儒道最看重的东西之一,更别说如今争的就是教化之所。 只要能证明苏长歌教化功底不行。 那么便可以制造舆论。 抨击朝廷新成立的大晋学宫,如此,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误人子弟,苏长歌枉为人师?众弟子愤怒,柳咏赋词! 宴会上。 伴随丞相秦辅的声音响起。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才子。 刹那间,全都将目光汇聚在苏长歌身上,眼中闪过好奇之色。 他们也想看看,大晋文魁苏长歌门下弟子的才华究竟如何,就算比不过其师,但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想来也不会太差。 至少一首较为上乘的诗词。 还是能做出的吧? 正想着。 此刻,苏长歌出声回应秦辅。 “谢过秦相夸奖。” “然而,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吾门下弟子自是天资聪慧,这点无需丞相来说,但他们拜吾为师不过半年,且吾在此期间,奉圣谕操练士卒对抗蛮夷。” “而后又奉命前往江南,调查吴王勾结官员、豪强、商贾谋逆一事。” “公务缠身,对弟子疏于教导。” “此乃吾之失职。” 说话间,苏长歌遥望几位弟子。 除了刚开始教导他们道理、学识以外,他后面的确没怎么再管过。 可以说,作为老师而言。 苏长歌认为自己没尽到责任,没在教徒弟上花太多时间, 但世事就是如此。 没有人能做到尽善尽美,在国事、百姓与教导弟子间总得做出选择。 随后,苏长歌站起身,看向台下的才俊,言道:“蒙陛下圣恩,立大晋学宫,办赏月文会,天下才俊云集于此。” “此番陛下出题。” “其用意乃是考校在座诸位的才华,优异者不吝赏赐。” “若吾弟子才华出众,自可崭露头角。” “若其逊于他人,亦不必颓废,盖因积累太少,吾平日又疏于教导。” “况且,天下才俊藏龙卧虎,其中身怀大才者不知凡几,吾之弟子逊色于他们,实乃常情,自当砥砺奋进,笃行致远。” 苏长歌开口。 丝毫没有理会秦相的捧杀。 坦言向所有人表明情况。 自己因公务繁忙,平日里疏于教导,弟子们全靠自己努力。 而后又夸赞在场的俊杰藏龙卧虎,身怀大才,自己弟子就算不如他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日后奋起直追即可。 此刻。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立即得到在座读书人的回应。 “苏圣为国事操劳,才疏于教导弟子,此非苏圣之过。” “常言道,师一人不如师天下,苏圣舍弟子而顾天下,虽未尽师责,但却是师天下之举,泽披苍生,功德无量。” “世间安得十全十美之事,苏圣不必为此愧疚。” 一道接一道声音响起。 在场的读书人,绝大多数都是明事理,晓轻重的人。 听到苏长歌的解释,知道他门下弟子才拜师半年,而且他本人又忙于国事,疏于教导,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多苛求。 其弟子就算诗词一道不行。 也算是情有可原。 看到这一幕、 秦辅的目光微微一沉。 但好在。 他对苏长歌这番说辞早有预料。 如今虽不能将其捧杀,但还有办法为旧儒正名,为太学院弟子扬名。 随即,他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可惜。” “本来还想见识下楚国公弟子的才华,一窥楚国公授徒之能。” “但既然楚国公如此说。” “本相也不便强求。” 说到这,秦辅转过身看向一处,言道:“太学院治学一向严谨。” “楚国公身为太学院司业,疏于教导门下弟子,亦鲜少管教院内弟子,但严院长却是含辛茹苦,为大晋培养了诸多良才。” 话音刚落。 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严院长带着一众弟子出现在宴会上,恨恨的瞥了眼苏长歌。 紧接着。 走到看台前作揖行礼。 “老臣拜见陛下!” 严院长朝老皇帝拱手躬拜,他身后的弟子也都跟着一起。 看到这一幕。 老皇帝眸中却是露出不喜之色。 他举办这场宴会,乃是专门为天下才俊,亦或者说新儒准备的。 严院长此刻带弟子过来,便是违背了自己定的规矩,而这背后肯定是秦辅示意,一时间,老皇帝眼中闪过几分寒意。 若不是担心江山动荡。 怕逼的太甚。 那群旧儒、世家会同朝廷鱼死网破,他早就罢免秦辅了。 随即,老皇帝转头看向太子。 接触到眼神。 太子瞬间心领神会。 “若本宫没记错,父皇有旨,只有身怀浩然正气之人才能入内。” “严直,念在你兢兢业业,为国育才多年,这次抗旨之罪便姑且作罢,快带着你门下弟子下去,莫要恼了父皇之兴。” 太子说话间摆了摆手。 示意这群人退下。 大晋学宫明面上是他提出来的。 既然做了恶人,也就不怕再做第二次,更何况严院长摆明是来搞事情的。 而此时,随着太子声音落下。 严院长面色铁青。 他没想到,皇家竟如此无情,自己为国培养了诸多官吏。 现在竟然带弟子参加文会都不行,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苏长歌,若不是蒙蔽圣听,他理学一脉又岂会沦落至此。 心念至此。 严院长觉得苏长歌愈发可憎可恨。 忽而,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殿下。” “臣以为您所言有误。” 看台上,坐有一席之地的衍圣公孔兴儒站了起来,面露正色。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而被人当众说所言有误的太子,面色微沉,看着孔兴儒,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对于众人的目光。 孔兴儒并不在意,转身朝向老皇帝,拱手行礼后说道。 “陛下,凡有能之仕皆可为国效力。” “纵使没有浩然正气,也只能说明他们修身不足,焉能知其才华?” “况且,他们也是大晋的百姓,陛下的子民,他们也想着为国效力,如今即是赏月文会,千古盛世,又何必厚此薄彼?” “臣衍圣公孔儒。” “还请陛下允许严院长及弟子入席!” 孔兴儒振振有词的说着。 新儒、旧儒之分后。 作为文圣后裔,根本就容不得他做选择,只能站在苏长歌的对立面。 毕竟若不是随身带着先祖传承下来的圣器,他的文宫亦将崩塌,而为了保全自己名声,以及孔家经营多年的基业。 他必须为旧儒发声。 眼下,就是为旧儒洗脱的机会。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 宛如唱双簧一般,秦相又接着开口为严院长等人说话。 “陛下,莫说太祖皇帝,翻遍史书,可有谁说过必须要有浩然正气才方可入仕,亦或者以浩然正气来区分天下之人?” 声音响起。 老皇帝的眼中闪过冷意。 孔兴儒和秦辅两人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 什么圣明之君? 难道不让严院长等人参加宴会,自己就不是圣明之君了? 而且他有言在先,将浩然正气定为参加宴会的门槛,纵然没浩然正气的也有才华,可他此举,本就是为了扶植新势力。 要是让严院长弟子在宴会上脱颖而出。 那他的目的也就此落空,刚成立的大晋学宫必然会惹来不少非议。 但偏偏衍圣公掺和到此事当中。 要知道。 孔家历经千载。 鲁地文庙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就跟圣地差不多,他此刻站出来为旧儒说话。 即便自己是皇帝,也必须慎重考虑。 不过老皇帝很快便有了决断。 “秦相。” “朕何时说过以浩然正气来取仕、来区分天下人?” 老皇帝的声音陡然变冷。 听到这话。 秦辅立即低下了头。 “陛下没说过。” “乃是臣言语有失,恳请陛下宽恕。” 秦辅自然不敢跟皇帝正面硬碰硬,刚才只是借着大义来逼迫罢了。 “哼,身为丞相,协助朕统御朝廷百官,却不知谨言慎行,罚奉三月以示惩戒。”老皇帝冷哼一声,眼神平淡的看向严院长。 “既然来了,那便一同参与文会。” 毕竟天下才俊在此。 作为皇帝。 他不能表现的太刻薄寡恩。 而且新儒不可能一直在他的庇护下,打铁还需自身硬。 若是连严院长及其弟子,就能压过所有人风头,那就算今夜他将严院长等人逐出去,能力不行,日后总不能事事偏袒吧? 此时,伴随老皇帝话音落下。 严院长听出其中不喜。 但现在他也顾不上皇帝的感受,为太学院正名,为旧儒正名才是最重要的。 “老臣谢过陛下!” 随即,只见他拱手称谢。 接着看向苏长歌,眼中闪过恨色,阴阳怪气的说道。 “楚国公,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你对门下弟子疏于教导,未尽到做老师应尽的责任,辩解再多,也是误人子弟。” 严院长摇头叹气的说着。 而他这话。 让在场诸多读书人瞬间气急。 什么叫误人子弟? 楚国公为了大晋江山,事务繁忙,这才没时间去教导弟子。 好比洪水侵袭而来,即将淹没万千百姓,这个时候是教导弟子重要,还是拯救万千重要?难不成为了授徒而看着百姓惨死? 再者。 楚国公弟子都没抱怨。 你算老几? 一时间。 众人看向严院长的目光不禁生出厌恶,甚至觉得难怪太学院被废。 有这样心胸狭窄,不明是非的院长在,太学院能教出什么俊才来?其座下弟子即便再有才华,少了德行也只是个小人罢了。 也就在这时。 赵恒、柳咏、霍从文等人站了出来。 “你这腐儒,凭什么说我夫子误人子弟?要我说,你才是误人子弟!” 此刻,赵恒满脸愤怒的诉说着。 “在没遇到夫子前。” “我不过是个声色犬马,整日与狐朋狗友勾栏听曲的纨绔子弟罢了。” “幸得夫子言传身教,我才懂得了何为仁义,仁者,人也,行事以百姓为本,义者,利也,行事以百姓之利为本。” “并且,仁义唯有践行才是真的仁义,否则就是哗众取宠的空话!” “可你教的是什么?” “嘴上大谈仁义。” “行事时却只顾一己之利,丝毫不顾百姓死活,你这才是误人子弟!” 声音刚落。 站在他旁边的慕子白立即接上话语。 “夫子固然不常在吾等身边。” “但道理、学问,不是口头教导才叫教导,夫子身体力行,言传身教。” “也正是看到夫子所做的种种事,我们才懂得何为知行合一,何为致良知,不似尔等,嘴上一套,做起来又是另一套。” 慕子白不屑的看着严院长。 而伴随二人声音响起。 在场的读书人也开口嘲讽起严院长,觉得就凭他一个腐儒也配诋毁苏圣。 你什么身份,苏圣什么身份? 搞笑呢? 苏长歌看到这一幕。 心中自然欣慰。 但今时不同往日,身处高处,他对严院长这样的跳梁小丑只觉得可笑。 既然想为太学院正名,想恢复朱圣理学的荣光,那为什么不带着弟子身体力行,践行仁义,为百姓做些实事出来? 说到底。 不过是怨天尤人之徒。 这样的人,即便学问再高,嘴里讲的道理再多,那也是虚的。 而此时。 严院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 居然会有如此多的人替苏长歌说话,这群人根本就是是非不分! 尤其是苏长歌的那帮弟子,黄字丁班出身,一群愚钝呆笨、不学无术的蠢材,如今也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误人子弟。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礼崩乐坏吗?! 随即,顶着在场众人的讥讽声。 严院长看向赵恒等人。 “既然尔等言称令师身体力行,言传身教,想来受了颇多教诲。” “可若是如此,尔等之中,为何连站出来作诗赋词的人都没有?还是说才华浅薄,怕惹人耻笑?亦或者不愿承认令师误人子弟,枉为人师,在这强言争辩!” 严院长面露厉色,高声大喊。 或许是恨屋及乌。 此刻的他一丁点大儒风度都没有,看向赵恒等人的眼中满是凶横之色。 见状,苏长歌正欲起身教训这老匹夫。 毕竟这是自己弟子。 而且也没做错事,如今自己都没说话,他算老几,容得着他在这训斥? 但就在这时。 柳咏却是在众目睽睽下走上台,指着严院长的鼻子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 “我夫子不过及冠之年,便立下不世之功,被陛下封为公候。” “而你呢,一生寸功未立,枉活这么大岁数,口口声声说自己为国培养贤才,在哪呢?我怎么没见着?能指一个出来吗?” 柳咏一脸讥笑之色。 听到声音。 严院长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额头青筋暴露,恨不得扇这小子两巴掌。 在场官员之中。 不乏有他的门生,要指当然能指。 但指了之后。 立刻就会面临‘这也配叫贤才?立了什么功?’诸如此类的问题。 于是,严院长强忍口气说道。 “老夫不否认令师之功。” “但在师道一途。” “令师所授弟子,皆是如尔等这般不讲礼法,才华浅薄的愚钝之辈。” “这不是枉为人师、误人子弟是什么?” 严院长振振有词的说着。 听到他还在诋毁夫子,柳咏冷冷一笑,立刻怼了回去。 “不比你这没脸没皮的老货。” “我夫子为人谦虚。” “这才称平日里对我们疏于教导,但未曾想,竟惹来一条老犬狺狺狂吠。” 说到这,柳咏转身望向苏长歌,说道:“夫子,请让弟子赋词一首,也好堵住某些人的嘴,省的整日诋毁您的名声。”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看着柳咏这一副自信的样子。 虽然忌惮他的整活能力。 但都到了这份上。 要是拒绝的话,只会助长严院长等人的气焰,还不如相信自己弟子。 这个时候 柳咏应该不会整活吧.... 心想着。 苏长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反正到有自己兜底。 见状,柳咏自信一笑,转过身,目光重新回到严院长身上。 敢侮辱夫子? 他要让这腐儒为此付出代价。 第一百五十五章:媚俗之作?柳咏扬名,惊艳四座!争辩君子之意! 此时。 严院长看着将自己比作老狗的柳咏,面色变得阴沉至极。 但很快,他转念一想。 苏长歌的弟子气焰如此嚣张,不将他放在眼里,这是好事啊。 一群黄字丁班的废物,才在苏长歌门下待了半年,自身天赋低劣,老师平常又疏于教导,这样的蠢材能做出什么诗词? 现在对方在台上的表现越是嚣张。 等下的反噬就越强。 到那时,丢的不仅是柳咏一人的脸,还有他夫子苏长歌的脸。 如此想着。 严院长语气冷冰冰的说道。 “要赋词便赋词,年纪轻轻,只会逞口舌之利,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声音响起。 柳咏脸上露出寒色。 但他也知道,反击对方的最好办法,就是赋词,替夫子争这口气。 随即,柳咏没有再与严院长赘言。 环顾在座众人,缓缓开口。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 这美丽的人儿是许飞琼身边的女伴。 偶然离开了居住的天宫,流落人间,久久没有返回神仙的行列。 传说中,许飞琼乃是西王母身边的侍女,美艳绝伦。 曾与女伴一同下凡偷游人间。 遇到一名书生,然后相见倾心,摘下胸前佩戴的明珠相赠,表达爱意。 “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随意的梳妆打扮,寻常的言语,却因为天生难自弃的姝丽。 身边的女子都花容失色,无心争艳。 想要把伊人比作珍贵的花朵。 又害怕旁人笑话我,如此美丽的女子想要用花来形容,谈何容易? 仔细想想,数不尽的奇花异草,都只是深红浅白的单调颜色而已。千种娇媚,万种风情,怎么比得上这眼前的女子,集各种世间的美丽于一身,万分宠爱,万分艳羡。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 须知在华丽的堂舍,美人的绣阁之中,又有佳人在明月清风中相伴。 怎忍把好时光轻易的抛弃? “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妳妳、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从古到今,难得才子佳人在盛壮之年双美遇合。 就这样亲热的依偎着。 也未抵得爱我才、艺之情更深。愿你心地纯美,我也枕前言下,表达我深深的爱意。让我俩盟誓,今生永不分开。 此时。 随着柳咏最后一句唱出。 刹那间、 全场陷入空前的寂静。 不是这首词不好。 恰恰相反,这首词绝对属于词中上品,只是下联有些刻露、秽亵。 ‘愿妳妳、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这完全是床榻之言,没有半点文人高雅。 而且从词中描述的故事来看。 这首词表达爱意,诉诸衷肠的对象应该是位风尘女子。 上联夸赞女子貌美绝伦。 即便再娇艳的花朵,也不足以跟眼前集世间各种美丽于一身的女子相比。 下联则是以须信作为开头,讲述一段才子佳人,盛壮之年相会,亲热的依偎在床头,诉说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的枕下盟誓。 总而言之。 词肯定是好词。 柳咏的才华也毋庸置疑。 但可惜就是方向歪了。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紧接着立即有人接上。 “此词当属上品!” “虽然下联有些刻露,但可见其才华,此词为难得的佳作。” “不愧是苏圣弟子,轻口一吐便是世间少有的佳作。” “柳郎之词,写情一步深似一步,词风流利婉转,纡徐取势,迷离缥缈,令人含味不尽,虽说最后‘妳妳’一词乃是坊间俚语,但此乃小瑕,不足以掩瑜。” 一道道点评声与喝彩声响起。 众人都认为,虽然此词有些媚俗,但瑕不掩瑜,因此给予了不低的评价。 见状,柳咏顿时舒了口长气。 吟诵完这首诗词,他的背部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手掌心也满是热汗。 别看他刚才上台前挺嚣张,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才华,而且此事又关系夫子颜面,他如何能不紧张。 但好在。 这首词他花了数十天工夫打磨。 原本是准备等宴会结束,去勾栏找那位红颜知己,当做情诗送给佳人。 可谁想到。 蹦出严院长这么个臭虫。 为了维护夫子颜面。 他只好拿出来展示在众人眼前。 所幸,反响不错。 至少没有丢夫子的脸。 同时,这种诗词、才华得到他人认可的满足感,也是他从未有过的。 座位上。 苏长歌倍感欣慰的看着柳咏。 他同意让柳咏赋词。 自然是知道弟子平日里刻苦用功,对诗词曲调的研究颇深。 而之所以会有些担心。 乃是因为诗词一道,天赋最为重要,否则所作之诗,难免会沾染上几分匠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千古以来,无数才子俊杰留下浩瀚如海的诗词,但给人一种惊艳之感,能名流千古的诗词往往如沧海一粟。 是那么多俊杰不会作诗吗? 显然不是。 而是诗词讲究抒发心中之情,又极其注重天赋,这才是绝世佳作为何稀少。 如今,柳咏在诗词上展露出天赋才华。 他这当夫子的自然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庸俗!庸俗无比!” “满口污言秽语,圣人之道就是被你这样的秽亵之徒给玷污!” 严院长满脸怒意,不甘的大声叫囔。 因为丞相提前得到考题的缘故,他们早早的就命人做好了诗词。 可跟柳咏这首佳作相比,虽然贴合今夜月色,但却少了情谊,在意境上逊色数筹,这让他恼怒不已,只能换个方向攻讦。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吾弟子之词,虽用了俚语,但却是直抒心中情谊,表达对佳人的爱意。” “怎么到你嘴里就满口污言秽语了?” “男女情事,乃人之大伦。” “枉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你也有妻子,难道你对自己妻子无半点爱意?” 苏长歌开口,替自己弟子说话。 诚然,柳咏这首诗确实刻露,但还远不到污言秽语的地步。 “你你...这岂能相同!” 听到这话,严院长恼羞成怒的喊道:“圣人云,发乎情,止乎礼。” “可你弟子做的这是什么词?竟与勾栏妓女混迹在一起,还恁相偎倚、枕前言下,毫无半点礼数可言,岂不让人蒙羞?” 声音响起。 在场不少达官显贵脸色有些不对劲。 台下的俊杰才子也是。 文人风流,有几个没去过勾栏听曲?这就叫没有礼数可言,让人蒙羞? 老学究! 可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在陛下面前。 谁也没办法站出来说严院长什么。 毕竟勾栏是下九流的行当。 即便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也终归是风尘女子,受世人冷眼。 可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严直,你可读过关雎?”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吾弟子下联以‘须信’作为开篇,这分明是思念佳人的想象之词,你却是断章取义,假借礼数来诋毁这首词作。” “儒道就是败坏在你这等人手上!” “歪曲圣人之意,张嘴闭嘴就拿礼数压人,一副腐儒小人做派!” 苏长歌严词厉声。 面对严院长挥舞的礼数大棒。 即便他是当世之圣。 也要避其锋芒,不能直接莽上去怼礼数,而是要换个角度,就事论事。 声音落下。 柳咏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他不是怕自己的名声受损,而是担心夫子的名声被人诋毁。 还好作词时留了一手,怕的就是被人拿这首词来抨击夫子,不过今后的确要注意了,省的令夫子的圣贤之名蒙尘。 而此时。 严院长听到苏长歌解释。 虽然气急败坏,但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冷声言道。 “苏长歌,诗词乃是小道,你以诗词享誉文坛,门下弟子即便懂些诗词也很正常,圣人之道最重要的是道理精义。” 此话一出。 瞬间引来在座众人的一阵嘘声。 诗词乃是小道? 刚才是你咄咄逼人的时候,怎么不如此说?现在自知不敌就嘴硬? 当真是笑话。 台上,老皇帝和太子亦是满眼厌恶的看着严院长。 若不是衍圣公突然冒出来。 即便是有丞相力保,他们也不会让这老腐儒带弟子过来 好在苏长歌门下这名叫柳咏的弟子站出来,虽然词有些媚俗,但却无伤大雅,只要能将严院长比下去,那就是好词。 而随后。 宴会之上亦有不少人做出佳作。 跟柳咏的这首词相比。 虽然在意境上略有不如,但主题毕竟是月。 柳咏词中的月只是点缀。 主要描绘的还是对女子的爱意和情谊。 两相对比,在伯仲之间很难决断。 不过老皇帝年迈,不可能与年轻人通宵达旦,彻夜取乐,所以只是让礼部官员,收上来几份受大多数人认可的诗词、 准备等明日找饱学鸿儒来评判次序。 而后。 随侍太监打开第二份卷轴。 “阐述君子之意!” 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 这一题,却是要比刚才以月为题作诗赋词要难的多。 儒道自古以来便推崇君子,而对于何为君子,亦是有诸多标准不一的答案,要从这里面找到一个出来加以阐述不难。 难的是怎么得到他人的认同。 要是意见相左。 肯定会有人站出来与之争辩,所以他们必须想一套完整的叙述逻辑。 一时之间。 众多俊杰纷纷低头思考。 但还未等他们想太久。 严院长身后,一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读书人站了出来。 可并没有先解题,而是看向苏长歌。 “楚国公,诗词不过小道尔。” “圣人精义才是大道。” “纵然你门下弟子有些诗才。” “可这君子含义,绝非媚俗之人所能理解、阐述。” 年轻读书人开口。 他故意嘲讽,除了是想报刚才老师被辱之仇,还有就是借机踩一捧一。 苏长歌的弟子才刚扬名,他现在踩一脚,不需要胜过所有人,只需要胜过对方弟子,就足以在旧儒当中扬名立万。 至于被新儒鄙夷。 若是在乎这些。 有羞耻之心,他也就不会无法蕴养浩然正气,更不会出现在这。 再者,旧儒的势力不容忽视。 假如能得到他们支持,未来就算不踏上仕途,也能大富大贵,衣食无忧。 而此时。 随着他声音响起。 苏长歌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这人心中的小算盘他一清二楚。 不只是他。 在场众人有几个不是聪慧之辈? 瞬间便洞悉这人的心思。 “今儿个倒是稀奇。” “老师是瞎子,是非不分,黑白不辩,没想到做徒弟的更胜一筹。” 人群中,孟静走出来阴阳怪气的嘲讽。 而就在他话刚说完。 一向与孟家不对付荀家子弟,竟出声应和他的话。 “孟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先祖曾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出于水而寒于水,这做弟子的,自然要比老师强。” 话音落下。 孟静转头望去。 这一刻。 他头一次觉得荀家子弟如此亲切。 但听到两人这话。 台上严院长的弟子眼神阴厉。 只是还未等他怼回去,耳边便传来老师严院长的声音。 “周攸,无需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声音响起。 周攸瞬间冷静下来,没再赘言,转身面朝老皇帝,朗声说道。 “陛下,文圣曰,君子不器。” “楚国公亦曾在与番僧辩论事谈到过,君子无相,不拘于形。” “故而,不才以为,君子没有固定的形象,没有固定的含义,不论是新儒,还是旧儒,有无浩然正气,皆可称之为君子。” “上古时期,文圣未有之时,儒道尚未开辟之时。” “世间一样不乏有君子。” 周攸开口,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但他所讲的话。 让苏长歌忍不住蹙起眉头。 自己还没死呢,就坐在这边上,竟然就有人打着自己的旗号歪曲道理。 更离谱的是,说出此话的人,前一刻还在一个劲的诋毁自己,这就不由让人觉得怪异至极,打着苏圣反苏圣? 正此时。 一直坐在旁边的慕子清站了起来。 “君子不器,君子无相是对的。” “但你这番道理,却是在故意混淆是非,歪曲文圣和楚国公的话。” 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在座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慕子清,而后眸中不由闪过惊艳之色。 第一百五十六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女子无才便是德! 此时,随着周攸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面色阴沉。 对方为什么讲君子不器、君子无相。 还特地以新儒、旧儒,浩然正气,甚至上古时期,儒道尚未开辟来举例? 说来说去,无非是想为旧儒开脱。 但话又说回来。 所有旧儒都是坏的吗? 或者说,没有浩然正气的儒生就是坏的吗?那也未必。 世上之事本就不是非此即彼。 蕴养浩然正气的儒生,一开始也是没有浩然正气的儒生。 而对方刚才那话,则是将旧儒和儒生混在一起,若是驳斥的话,就等于和天下所有没有浩然正气的读书人作对,这是万万不能的。 但旧儒和普通儒生有区别吗? 有。 可却极难分辨出来。 也正是这样。 很难对周攸阐述的君子不器、君子无相,以及他举出的例子进行反驳。 想到这。 老皇帝目光不由转向苏长歌。 希望他能站出来。 但就在这时。 坐在苏长歌身边的女子站起来。 “君子不器,君子无相是对的。” “但你这番道理,却是在故意混淆是非,歪曲文圣和楚国公的话。” 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慕子清,眸中不由闪过惊艳之色。 美,太美了。 若说前面柳咏的词美。 那么眼前女子。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 容貌身姿仿佛月宫下的清冷女仙。 一颦一笑牵心动魄。 想到此处,众人又不由将目光转向苏长歌,眸中闪过艳羡、好奇之色,不知这女子与其是什么关系,但想来关系应该不差。 霎时。 才子佳人一说不由浮上心头。 座位上。 苏长歌心中则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慕子清应该称呼自己夫子才对,喊楚国公未免太见外了。 只是还未等他想明白。 周攸便开口了。 “你一介女流,也懂圣人道理?” “还不快快退去,这里不是你这等无知妇孺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之处。” 周攸面露轻蔑之色,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女子只配在家中服侍丈夫,相夫教子,而出来抛头露面,讨论圣人就是无礼。 圣人高高在上。 岂是无知妇孺所能议论? 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在座不少女子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 但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女子的地位虽然没卑贱到尘埃里,可以读书,也可以操持贱业,但比男子地位低也是事实。 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句话。 足够压死世间九成的女子。 再配上文圣的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直接将女子与小人画上等号。 而此时,慕子清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 “若论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我虽是女流,但却远不如你,竟敢在大庭广众下歪曲圣人道理。” 慕子清开口,语气清冷无比。 她决定站起来时。 就知道肯定会惹来旁人非议,但对方当众歪曲夫子道理,她忍不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歪曲圣人道理。” “你一无知妇孺,懂什么叫君子?君子不器,君子无相是何意,你可知道?” 见这女子还敢回怼过来,周攸面露鄙夷之色,在他看来,女子蠢笨呆愚,无才寡味,连道理都不明,怎么可能懂君子之意? 声音响起。 慕子清没有在男女问题上去争辩。 而是走到台前朗声说道。 “何为君子之意?”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君子为人处世,应当如天道一般,自我力求进步,刚毅坚卓,永不停息,应当如厚实和顺的大地一般,增厚美德,容载万物。” “故而君子之意。” “首在于行,其次于德,唯有德行并济,方才能称之为君子。” “吾...楚国公曾言,知行合一。” “此‘知’非是单指学问、道理,亦有良知之意,而这良知便是德。” “德若只存在于心间,那便是虚的,惟有与天道相连,以实际行动来践行仁德,方能容载万物,天地合一,得以见天地之心。” 随着慕子清的声音响起。 在座的所有人眸中露出震撼之色,不可思议的看着慕子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句话他们当然知道。 易经开头第一句就是,文圣昔日也是自‘易经’开辟出儒道。 但却未曾想,这句话还能如此解释,天地合一,德行并济,如此高深的阐述,竟然出自女子之口,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慕子清并未停歇。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 “言行举止,行为准则,合乎道义,有益于自身则做,反之则不做。” “默者,潜龙勿用,进德修业以待时;语者,发挥有影响的言论,教导世人;出处默语,皆以道义作为行事之标准。” 声音落下。 在场众人不由点头认可。 说这话的虽是女流。 但所讲的道理,却是半点不比男子差,其对君子之意的阐述,更是精妙无比。 一时间。 宴会上不由响起喝彩之声。 “说得好!” “君子之道,即是天地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 “今日方知女子之中,亦有君子。” “虽是女流,但在圣贤道理上却丝毫不逊于男子,可赞可叹。”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在座众人当中。 不是没人见过才女,但他们所见的才女,只是精通琴棋书画,吟诗作赋。 可圣人精义才是大道根本,而眼前的慕子清,无疑刷新了他们对女子的认知,原来女子也能懂圣人精义,而且不比男人要差。 至于嫉妒、眼红之类的。 那倒是不至于。 毕竟眼前这女子也就独一份。 相反,不少人对慕子清心生佩服,觉得她一介女流,竟然能有这般见识。 可见天赋才情俱是一流。 但就在这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即便你所言有理。” “可你凭什么说我阐述的君子不器,君子无相歪曲了圣人之意?” 周攸开口。 对方之言已经得到大众认可。 这个时候他再出言讽刺对方是无知妇孺,只会惹来在场众人的耻笑。 而他的话语才刚落下。 只见慕子清轻描淡写的瞥了眼周攸,美眸中露出鄙夷之色。 “君子不器,君子无相” “皆因君子执中而行,凭道义行事,行事方法不拘于固定的手段。” “而你所言,君子没有固定的形象,没有固定的含义,不论是新儒、旧儒,有无浩然正气,皆可称之为君子,其中掺杂私货太多。” “君子之意,在于德、行二字。” “如何叫没有固定含义?” “新儒,旧儒之说更是引人发笑。” “新儒之新,在于有德且行,旧儒之旧,非是胸中有无浩然正气,而是满嘴仁义却不行事,这样的儒生,如何配称为君子?” “至于尔言,儒道未开辟,浩然正气未有之时,世间亦有君子。” “楚国公早在为儒道正意时便言明。”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月,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儒道未立,天地间便早有浩然正气,那些古之君子秉承道义、仁德行事,早已窥得浩然之意,否则又如何会留下著述?” 说到这里。 慕子清略微停顿片刻,接着道。 “芸芸众生,即便心中无浩然正气,亦不必自鄙,有浩然正气,亦不可自傲。”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唯有坚持知行合一之举,不逾越道义底线,不假借仁义、礼法蒙蔽世人。” “方才能得到浩然正气庇佑。” 声音响起。 在座的俊杰贤才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若说苏长歌是在为儒道正意。 那么眼前的女子,便是在向世人阐述苏圣之道,阐明浩然正气之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不禁又落在苏长歌身上,愈发好奇这女子跟他是什么关系,对知行合一、儒道之意的理解居然如此通透。 知己?伴侣?师徒? 似乎都不太像。 毕竟她口口声声称呼楚国公,一板一眼,没有半点亲昵的样子。 而就在众人思索之时。 原本明朗的夜空,一束璀璨的银色光柱划破天际,落在慕子清的身上。 刹那间,光芒照亮整片夜空。 看到这一幕。 众人眼中顿时露出无比震撼之色。 “异象!天地异象!” “一介女子,竟然得到了天地认可,旷古未有,简直是旷古未有!” “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亦可明悟圣人之道,蕴养浩然正气。” “女子中亦有大丈夫。” 一道道惊叹声响起。 天地异象他们不是没见过,动静更大的都有,但女子引动的却是前所未闻。 不远处,苏长歌望着光芒下那道风姿绰约的倩影,似乎猜到了什么,眼中除了欣慰之外,更多的是复杂,心中思绪万千。 赵恒、霍从文等人则是羡慕的看着。 除了夫子以外。 慕子清是第二个凭自身引动异象的。 这可比沈福这位体型最大弟子,更有资格称为大弟子。 相当于继承夫子衣钵。 对此,慕子白则是丝毫不担心。 若阿姐的事成了,他加辈。 即便阿姐的事没成,也不能是夫子的弟子,大弟子之位依旧有望。 怎么样他都不亏。 与此同时。 周攸整个人面如土色。 看着沐浴在银辉色光芒下的慕子清,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原本还能强辩两句,然后再以女子的身份去否定她,但有天地异象为证,这个时候任何反驳都是苍白无力的诋毁之词。 而秦辅、严院长,以及孔兴儒。 此刻神色俱是阴沉无比。 跟周攸不同。 输了这场君子之辩。 虽然心中气急,但他们更担心第二个苏长歌出现,尤其还是位女子。 一个苏长歌就搅得儒道不得安宁,要是万一再多个女子圣人,对于世间,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一场巨大无比的灾难。 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而是谈论圣人道理。 这成何体统? 心想着。 待到光芒渐渐消散之后。 严院长第一个站出来。 “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介女流,不读女诫、内训,反而出来谈论圣人之意。” “毫无半点道德、礼数可言。” 严院长转目看向苏长歌,冷声质问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弟子?” 质问声响起,苏长歌眸中绽放寒意。 女诫,内训。 自己弟子读那玩意干什么? 至于说礼数、道德。 女子读圣贤书是什么下作的事情吗?是女子下作,还是圣贤书下作? 如此想着,苏长歌正欲起身。 践行君子不器。 但就在这时,慕子清的声音响起。 “我何时说过我是楚国公的弟子了?我不过是仰慕圣贤教化,陪家中小弟读书,耳濡目染,这才明白了圣贤道理。” 慕子清开口。 此言一出。 台下的赵恒、霍从文、柳咏等人瞬间懵了,大师姐叛出师门了? 苏长歌心中则是有些无奈。 如今回过头看。 慕子清之前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对劲。 不像是尊师重道,反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孝心略微有些变质, 而有些事情,读书人可以做,圣人不能做,圣人在世人眼中就该是完美无缺的,一旦违背伦理纲常,就要被口诛笔伐。 所以慕子清才撇清师徒这层关系。 想到这。 苏长歌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但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从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当不知道。 宴会后跟这位‘慕姑娘’好好谈谈。 而此时。 随着慕子清的声音响起。 全场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她懂如此多的圣贤道理。 原来弟弟是苏圣的弟子,她一直在旁边耳濡目染,也算是苏圣的半个弟子。 不过看样子,关系应该不止于此,毕竟苏圣和此女都这般年轻,中间说不定早已是互生情愫,但这也没什么关系。 徒弟的姐姐不算什么大事。 又不是徒弟。 此时,严院长察觉到端倪,但没有实证,他也不敢随意乱说。 不过他并未就此罢休。 “即便你与苏长歌不是师徒。” “可女子无才便是德。”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君子之意,张嘴闭嘴就是德、行二字。” “但你作为女子,可有遵守妇道德行?” “文圣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有才无德,近乎于小人。” “依老夫来看,你就是那有才无德的女子,大言煌煌,足以蒙蔽世人与上苍,德行却与小人无疑,无怪乎汝能领悟苏学。” “一丘之貉罢了。” 严院长大义凛然的说道。 这一刻。 他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面对苏长歌,头一次在道德和道理上压过他,而且说得全是圣人之言。 只是,严院长不知道的是。 随着他这番话响起。 在场的女子都是美目含怒的望着他,盖因这番话将女子贬的太低。 女子无才便是德。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的确是圣人道理。 可千古以来虽然有不少人拿这两句话压人,但却鲜少有人理睬。 直到朱圣理学兴盛,儒生将圣人的所有话都奉为圭臬,女子的地位也在逐渐下降,但好在因为有武道、仙道存在,女人才没到被轻贱鄙夷的地步。 可现在。 严院长当众说这番话。 足可见他心中对女子的轻视和不屑。 此时,慕子清面如寒霜。 她刚才只是借机。 在大庭广众下断绝和夫子的关系,省的日后夫子被他人非议。 但没想到,这老腐儒竟愈发过分。 随即,慕子清便想开口争辩。 但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将自己护在身后,身姿挺拔如玉树。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尊地卑,男尊女卑!你也配做文圣子孙! “夫...楚国公。” 看到眼前之人,慕子清下意识就想喊出来,但被她及时止住。 而苏长歌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 心中不由感到怪异。 但大庭广众下也不能戳破她,只能等回去再好好收拾这不孝徒。 随即,苏长歌注意力转向严院长。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老腐儒。” “圣贤本意,就是毁在你这等虚伪卑劣的腐儒身上。” 苏长歌开口,语气冷肃。 他站出来,不单单只是为慕子清出头,还有全天下的女子。 圣人者,一视同仁,笃近而举远。 即便改变不了男尊女卑的事实,但女子亦是百姓一员。 苏长歌自忖做不到像圣人那样视苍生为刍狗,不分远近亲疏,皆一视同仁,但在态度上,无论男女、老幼都不该被区别对待。 区别对待的是行为善恶。 而不是人本身。 此时,随着苏长歌声音响起。 严院长眼中闪过喜色。 他巴不得苏长歌站出来跟自己争辩。 在男女一事上,他不管是道义,还是道理,都占据绝对的制高点。 “圣贤本意?” “女子无德便是才,此话出自百年前的大儒之口。” “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 “自古以来,聪明女子失节者多,乃为矜饰骛名,反倒不如目不识丁的村姬田妪,守拙安分之为愈,尚不致贻笑于大方也” 严院长义正言辞的说着。 但就在他说话间。 苏长歌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之色。 “老腐儒,你口中所言大儒,与你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女子失节与聪慧何关?此乃德行之失,莫非女子读过书,明悟圣贤之道后,就一定会失节?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试言,自古以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官,皆读过圣贤书,考过科举。” “那难道因此天下百官就不读书了?” 说到这,苏长歌冷笑道:“百年前那位腐儒,牵强附会、以偏概全之谈。” “如茅厕之粪,臭不可闻,可到了你这,却奉为芍药,自以为芬香,用来欺压世间女子,这莫不就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声音响起。 宴会场上瞬间陷入死寂。 众人没想到。 苏长歌不仅批驳严院长,而且干脆连百年前那位大儒也一起批驳。 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好爽。 尤其是在座的女子。 看着眼前那道傲然挺立的身影,眼神中不自觉带上敬意。 千百年以来,苏长歌是第一个在大庭广众下,站出来替她们辩解的儒生,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座大山从她们身上搬掉。 一时之间。 不少官宦之女芳心暗动。 而严院长这边。 听到苏长歌一口一个腐儒,将污秽之物视为芍药,整张脸瞬间气成猪肝色。 要不是陛下在旁边,他甚至恨不得上前与苏长歌以命相搏。 只是,苏长歌却不想就此放过他。 既然提到了女子。 索性借此机会,正圣人之意,替世间女子将另一座大山给搬掉。 “文圣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此言之意,不在于女子、小人,而在养之一字上。” “其中所指的女子,非是所有女人,而是家中姬妾,小人亦非品行卑劣之徒,而是家中仆役,妾视仆尤近,故女子在小人前。” “因其指仆妾,故称养。” “文圣此言,乃是齐家之论,君子御家中仆妾,因不近不远,执中而行。” 苏长歌声音朗朗。 他行此事,不是想要男女平等。 因为那根本不现实。 原因很简单。 养。 男人之所以地位比女人高,就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女人几乎全靠男人养。 即便是出卖身体,买家也是男性。 同时,田地需要耕种,而女人的体力明显偏弱,在这种情况下,男人地位自然而然要比女子高,这点谁来了都没有。 苏长歌对此也不反驳。 但将女子和卑贱无耻的小人挂钩。 轻贱女子。 这就未免太不讲道理。 苏长歌所行之事,皆是为了造福百姓,而女子占了天下百姓将近半数、 焉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作视若无睹。 然而,他的声音才刚落下。 孔兴儒坐不住了。 苏长歌竟然妄图篡改文圣之意。 若是让他一个人就坐成了。 那日后还真就没孔家什么事,圣人之意全由他的心意来定。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苏长歌,你这分明是妄拟天心为己心,故意歪曲圣人之言。” 随即,孔兴儒开口。 走到苏长歌面前怒声呵斥。 “易经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太始,坤作成物。” “由此可见,男贵女贱早有定论。” “先祖承袭古之圣贤。” “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来阐述易经,告诫后人。” “此乃圣言,岂容你随意歪曲!” 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一时之间。 在场众人心头猛地一震。 包括老皇帝在内,均是惊讶的看着苏长歌和孔兴儒两人。 没想到,一个当世之圣,一个大成至圣先师后代,两个人居然直接在宴会上明火执仗的对峙起来,半点面子都不留。 然而,相比之下。 孔兴儒似乎要更占道理一些。 男尊女卑,男贵女贱,这在易经当中说的再清楚不过。 其次,孔兴儒承袭衍圣公。 莫说是当今之世。 就算是亚圣、礼圣、董圣、朱圣,在文圣之言上,他们也得依从孔家意思。 毕竟对方是文圣后人,而且千古以来流传在世上的文圣经典,其注释皆是以孔家为主,昔日不管是亚圣、礼圣,还是董朱二圣。 他们在成圣前,都到鲁地文庙内请教过孔家弟子。 当然,若苏长歌真的成为圣人。 一字一句代表天意。 那说不定还可以跟孔家争夺文圣之言的解释权,但是现在还有些稚嫩。 此时,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叔父,你觉得苏圣能辩赢吗?” 孟静出声询问叔父孟德。 “很难。” 孟德无奈的摇了摇头。 作为亚圣世家,一直坚持以民为本,他自然希望苏长歌能辩赢。 只不过,对方乃是至圣先师的后人。 而且还搬出易经之言。 苏长歌虽然是当世之圣,但只是尊称,不是真的圣人,无法动用天地伟力。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其舌绽莲花,口若悬河,对方皆可假圣人之意,一言以蔽之,到那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各执己见。 毕竟男女这问题说不太清。 真要闹起来。 因为男强女弱的形式,到最后肯定还是苏长歌吃亏。 “那可怎么办?” 闻言,孟静眉头顿时紧锁。 他是想要苏圣赢的。 不是崇拜偶像,而是单纯觉得苏圣所言有理,更贴合大道。 但孟静也知道,只凭自己感觉,说出去只会惹人耻笑,必须要有让他人足够信服的说词和证据,方才能赢下这场争辩。 此时,孟德听到侄子的询问。 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此刻在台上争辩的就是我了,哪里还有苏圣什么事? 不过孟德还是给出了一个办法。 “文圣亲临或许还能赢。” 话音刚落。 孟静不由翻了个白眼。 文圣要是能亲临,我还要问你?直接请文圣本人来当裁判作答不就好了。 正想着。 一道嗤笑声从旁边响起。 “不知为不知。” “文圣早已过世上千载之久,若能亲临还要你废话?你咋不说文王亲临呢?” 不远处,荀家的荀亮出声讥讽。 一时之间。 孟德整张脸不由涨红。 本来只是想敷衍下侄子,谁知竟被人听了去,而且还是荀家的人。 只是,面对荀家子弟他不想服输、 于是颇为嘴硬的回了句。 “说不定就来了呢。” 声音刚落。 孟德就立即后悔了。 但话已说出口,他只能强装镇定之色,目光转移到苏长歌身上。 荀亮则是奚笑的瞥了他一样,也没去刻意嘲讽,准备等下再打脸,而孟静则是拉着家族子弟,不声不响的拉开与叔父的距离。 自己这叔父,其他的都好。 唯独嘴实在太硬了。 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还要抬杠,上赶着送脸过去给别人扇。 正想着。 此时,台上苏长歌的声音响起,孟静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 “衍圣公,你也懂易经?” 苏长歌故作惊讶,仿佛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听到他这语气,孔兴儒气的牙痒痒,这就跟有人说‘你也读过书?’一样,自己身为文圣后代,怎么可能没读过易经? 只是孔兴儒也不敢说精通。 毕竟在五经当中。 易经居于首,有着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的美誉。 文圣的诸多言语都与易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旦说精通易经。 苏长歌万一出题考校答不出该怎么办? 于是,孔兴儒淡淡出言道。 “略懂。” 话音刚落。 就见苏长歌摇头叹气的说道。 “难怪尔会出此谬言。” “只是略懂,就敢在人前阐述易经之语,以己心揣度先王之意。” 伴随声音响起。 孔兴儒的面色瞬间铁青。 此时此刻,他方才体会到严院长的那种憋屈郁闷之情。 自己不过是谦虚之词。 可这苏长歌却一副咄咄逼人之势。 毫无半点君子气度可言! 只是,苏长歌从来不会刻意去装正人君子,而且君子气度也要看对谁。 如若是作女干犯科、鱼肉百姓、欺压良善、流毒苍生之人,还讲个锤子的君子气度,对这类恶人,压根不需要那么客气。 随即,苏长歌继续出声。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此句出自易经·系辞上传。” “而易经之道,一阴一阳,阐述天地万物之理,其上之言莫不如是。” “又有言,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由此可知。” “纯阳卦为乾,纯阴卦为坤,亦是因天阳在上、地阴在下。” “天尊地卑,若按照你解释的苍天尊贵,大地卑贱来推理,那应该占得乾卦为吉,占得坤卦为凶,如此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苏长歌言辞振振的质问道。 易经之说。 在前世虽未被完全钻研透,但站在无数前人的肩膀上,学起来可谓事半功倍。 这时,孔兴儒听到此话。 面色不由一滞。 他虽然将四书五经烂熟于心,但其上道理一直都是听族内长辈教授。 而他也一直没去刻苦钻研过易经。 毕竟易经虽是五经之首,但其上内容多是卦象,晦涩难懂,因此唯有礼记、春秋、尚书这类圣贤之言,方才是真学问。 不过转瞬间,孔兴儒便回过神来。 “任凭你舌绽莲花。” “可古之圣贤皆是如此诠释‘易’之精要,你的解释不过是你一家之言。” 孔兴儒开口。 他知道在易经上不是苏长歌的对手。 索性直接搬出历代圣贤。 我说不过你,但我说的都是圣贤之言,你反驳我就是反驳圣贤! 很无耻。 但这招也很管用。 只不过,听着对方强辩,苏长歌却是不屑一笑。 “古之圣贤皆如此?” “文圣、亚圣、礼圣三人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唯一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亦被尔等不肖子孙曲解。” “文圣自幼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提倡‘仁、孝’之道,仁者,人也,一视同仁,既是同仁,又为何会轻贱女子?” “孝道则是侍奉父母。” “文圣乃至孝之人,他会觉得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卑贱吗?” “亏你还姓孔。” “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你也配做文圣子孙!” 苏长歌直接怒声开骂。 他心中是真憋着火。 这番话其实他很早就想说,只是以前没机会,身份地位也不够格。 文圣,万古师表,大成至圣先师,为众生开辟儒道,但子孙后代却像是寄生在他尸体上的蛆虫,败坏他的名声,曲解他的言意。 像这样烂到流脓的孔家。 就该正本清源。 将那些蛆虫从全部整顿肃清,省的他们打着文圣的旗号流毒世人! 也就在这一刻。 苏长歌义愤的声音响彻整座会场。 所有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长歌,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衍圣公不配做文圣子孙的话。 而孔兴儒脸上则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你苏长歌算什么东西! 别人尊称你一句当世之圣,你就真当自己是圣人了? 而且就算是圣人。 除了文圣。 哪个有资格开除自己的孔籍?! 第一百五十八章:代掌儒道之意,肃清一切宵小!浩瀚愿力,文圣虚影降临! 此刻。 随着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今日的争辩会以苏长歌落败,或者在各执己见中平息下去。 毕竟一个当世之圣,一个衍圣公。 两人即便有冲突。 但又不是生死之仇,应该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彻底撕破脸皮。 可未曾想,苏长歌竟如此刚直,为了辩证圣言之意,连衍圣公不配为文圣子孙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显然是气出了真火。 要知道,早在儒道还没出现之前。 世人就将祖宗视为根本。 更别说儒家推崇孝道,鬼神可以不敬,但父母、祖先却是必须要敬。 一个人要是被削除宗籍,在世人看来就是不孝子嗣,有辱祖先,不仅不得参加科举,而且还要被世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尤其孔兴儒还是当代衍圣公。 孔家明面上的领袖。 然而,就这样一个人,却被苏长歌批驳不配做文圣的子孙后代。 其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孔兴儒德行败坏,有辱文圣血脉,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承袭祖上荣光,担不起衍圣公这一头衔。 一时之间。 众人看向苏长歌的目光隐隐有些担忧。 于公来论。 孔兴儒纵然认为女子比男子卑贱,但历代圣贤看法都差不多。 就算苏长歌说的再天花乱坠,但只要不是文圣亲口承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句话就存在争议。 他以此为由批驳对方不讲仁孝。 在不谙道理的人看来,只会觉得太过蛮横霸道,不讲道理。 而于私来论。 苏长歌既不是孔家长辈,岁数也比孔兴儒小十几二十岁。 以幼凌老,以小欺大。 这便是不敬。 因此,不管于公还是于私,苏长歌都不够资格说出这话。 也就在这时。 孔兴儒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长歌,你固然有才。” “但气量狭小,心胸太窄,自以为天下无双,眼里容不下其他人的道理。” 说话间,孔兴儒面色阴沉无比,并且从袖中掏出一本金色书册,“似你这样的狂徒,纵然有浩然正气,亦不配儒生之名。” “今日,吾便削你浩然正气。” “教你知道,儒道宽仁,但也容不得你这狡言欺世之徒恣意妄为,胡作非为!” 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的目光却全部聚焦在孔兴儒手上,不少人眼中露出震撼之色。 “嘶!” “衍圣公竟随身带着文圣之器。” 孟德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此话,孟静心中不由一惊。 作为亚圣后人。 他家宗庙内也供奉着先祖留下的儒道圣器,威能无穷。 即便三品强者也不是对手。 但转念,孟静似是想到了什么,出声向叔父询问道。 “叔父,孔家圣器有何作用?” “我记得苏圣手里,不也有件文圣传承下来的圣器吗?” 声音响起。 孟德却是叹气的摇了摇头。 “昔日文圣著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衍圣公手中所持之物,就是春秋竹简幻化而成的文册。” “可削人浩然正气,废黜儒籍,使人终生不可再踏入儒道半步,苏圣虽然有圣人之称,但不过刚到大儒之境,手中即便有先圣之器,亦无法发挥出全部伟力。” “可孔家不同。” “虽然动用先圣之器对使用者有极高要求,但却能借助愿力强行使用。” “世间祭拜文圣者浩如烟海。” “换而言之。” “只要孔兴儒愿意,舍了上百年的众生愿力,就可以废黜苏圣。” 说到这,孟德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离开家族时,就该把宗庙内供奉的儒道圣器给拿出来。 即便威力上无法匹敌春秋文册,但至少可以抵挡,再配合苏圣手上的先圣之器,说不定会有那么一丝挽回局面的可能。 而此时,听到叔父的这番话。 孟静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倘若苏圣被废黜儒籍,那儒道好不容易盼来的兴盛之世将化为泡影。 抱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孟静一人。 宴会场上。 众人看着孔兴儒手中的春秋文册,脸色骤变,纷纷出言求情。 “衍圣公,苏圣不过是一时怒极罢了。” “苏圣正儒道之意,乃当世之圣,还请衍圣公看在儒道大义的份上,谅解苏圣之言,莫要掘儒道文脉,自毁根基。” “道理之争,断不至于毁人前路。” “族兄,万万不能如此啊!你若真如此做,那就成了儒道千古罪人!” 一道道请求声响起。 他们中大多数人可能只与苏长歌聊过一两句,或者听过他阐述道理。 其中甚至包括孔家出身的孔泉等人。 但不论是谁,皆不愿见此等良才毁于孔兴儒之手。 纷纷拉下脸面为他求情。 “苏圣之言合乎仁孝,孔兴儒,你身为文圣后人,莫非要倒行逆施!” “天纵圣人之资,你若敢废,我荀家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跟其他人不同。 孟家和荀家的声音高亢,他们都认为苏长歌之言更贴合圣人本意。 毕竟不管是亚圣,还是礼圣,均没有轻贱女子之谈,而作为大成至圣先师的文圣,又岂会无缘无故将女子和小人对等? 更别说。 苏长歌乃是旷古罕见之才。 废黜他的儒籍。 这已经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而是在自断双臂,简直愚蠢至极。 台上,苏长歌听着耳边的求情声。 心头不由感动。 随后望向面前的孔兴儒,眼神微冷。 歪曲道理,品行不端, 虽然不知他怎么会有浩然正气,但自己该讲的道理已经讲了,只要他敢动手,跨雷池半步,自己就有回击的理由。 到那时。 一切后果都是他自找的。 而此刻,孔兴儒听到台下的声音,眼神瞬间更加坚定。 苏长歌在人前随口说出的歪理。 就能得到那么多人认可。 要是再放任不管,将来必定成为大害,如今找着由头,下手必须要狠! 随即,只见孔兴儒缓缓说道。 “苏长歌,你妄图篡改圣意,蒙蔽世人,坏伦道纲常,乃天下之首恶!” “今我孔兴儒,文圣子孙,代先祖行正本清源之举,以春秋文册,书尔之罪,削尔浩然正气,废尔文宫,逐出儒道!” 义正辞严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 只见孔兴儒浩然正气化作一支毛笔,翻开春秋文册,准备书写苏长歌之罪。 看到他真敢动手,众人面色大变。 老皇帝和太子此刻也坐不住,立即下达命令拦下孔兴儒、 “朕命尔住手!” “来人!快!快将他拦下!” 急切的声音响起。 眨眼工夫,数十名暗卫从暗处掠出,身形如鬼魅般朝孔兴儒袭去。 然而,还未等他们靠近身前数米。 一股浩瀚伟力陡然出现。 刹那间,暗卫全部被震退数十丈外,气血震荡,内息紊乱。 同时就在不远处,眼见有人对先生不利,清玄自然也无心五子棋,立刻就想上前保护,但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的无比沉重。 法术、神通皆无法动用。 周遭这片天地,完全被浩然正气封禁,一切力量都被限制。 察觉到这点。 清玄的俏脸上顿时露出急色。 不顾一切的运转法力。 但孔兴儒以上百年世间对文圣的愿力作为代价,来发挥圣器的全部威能。 虽不至于说是文圣亲临,但圣人伟力,哪怕只是一丝,也不是才刚化为真龙的清玄所能抗衡,只能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 “夫...楚国公。” 看着身前的夫子,慕子清轻喊,眼中流露出愧疚之意。 “别叫我楚国公。” “等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完,苏长歌看向孔兴儒,眼神极为平静,对春秋文册没有半点惧意。 不说同样有先圣之器,自己还有十二品金莲,真佛印记,以及天下民心加持,更重要的是,还有拯救千万百姓的功德在。 这些东西用来打架或许不行。 但就算是圣人,想要对付自己也要考虑下被功德和民心反噬的后果。 心念间。 苏长歌自然不会光挨打。 下一刻。 他足下生出一朵绽放无量功德金光的金莲,将他轻轻托起。 同时,一轮五彩毫光在他脑后浮现,并且在他的手中,还出现一柄玉剑,此时此刻,苏长歌看起来如降临世间的神佛,庄严无比, 就在这一刹那间。 璀璨耀眼的光芒笼罩整片天地。 与之相比。 春秋文册瞬间黯然失色。 而看到眼这一幕。 在场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无比震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长歌明明才大儒境界,可身上散发的气息却不亚于圣人,尤其是除了手中文圣昔日佩剑以外,居然还有其他先圣之器! 可这一切。 在此之前都无人知晓。 一时间。 众人心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话。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别看苏长歌平常与众人相谈甚欢,但真掏出家伙来,比谁都猛,这大概就是藏器于身,无道则隐,藏得真他么深! 而老皇帝和太子见此自然心喜。 苏长歌越强。 对他们推行变法就越有利。 同时,相比于名流千古,永远被世人铭记的圣人,谁会去选择当窃国贼? 若真论权势。 圣人不比皇帝要高得多? 而就在众人思索间。 苏长歌开口了。 “文圣后代,不肖子孙孔兴儒,不修德行,不晓仁孝。” “虽承袭衍圣公之位,但却假借文圣之名,歪曲圣意,祸害苍生,流毒万民,如此倒行逆施之举,德不配位,天可鉴之!” 锵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寰宇。 霎时间。 原本还晴空万里,皓月当空的天穹,瞬间被厚重的云层覆盖。 轰隆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像是苍天在发狂怒号。 见此情形,孔兴儒眸中不由露出惧意。 但事已至此,他回不了头。 只能同苏长歌做殊死之争,谁赢谁从此以后占据儒道大统! 心想着。 孔兴儒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可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吾苏长歌,代掌儒道之意,行正本清源之举,肃清一切宵小,削孔兴儒浩然正气,废其文宫,逐出儒道!” “另请文圣圣言,褫夺孔兴儒衍圣公之位,宗籍除名!” 苏长歌开口,满脸义愤之色。 场上众人听到他这话。 心中猛地一震。 削浩然正气,废除文宫,逐出儒道,褫夺衍圣公之位,宗籍除名! 苏圣这番代儒道之意,请文圣圣言,完全是跟孔兴儒,或者说跟传承上千年的孔家杠上了,不论做没做成,双方都是不死不休。 只不过众人都有些担心。 苏长歌这番请圣言。 万一没用,亦或者说文圣之言,向着其子孙,那可咋整? 岂不成了作茧自缚? 正想着,孔兴儒的奚笑声响起。 “苏长歌。” “你真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代掌儒道之意,请文圣之言,就凭你也配!” 孔兴儒开口,面露不屑之色。 论出身,他是文圣后人,论地位,他是承袭千年的衍圣公。 然而,苏长歌充其量不过是个天赋罕见的天才,但就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凭什么敌过他孔家千年积累?凭什么! 而且,就算是请文圣之言。 那也是他这个子孙来请! 心想着。 孔兴儒在春秋文册上写下最后一笔。 刹那间,风起云涌。 本就震耳欲聋的雷声,瞬间变得更加狂暴,俨然一副灾难来临前的景象。 而也就在此时。 春秋文册从孔兴儒手中飞出。 漂浮于半空之中。 下一刻。 无比耀眼的光芒照亮整个夜空,皇都城内如白昼降临,驱散一切黑暗。 一时之间,原本还沉浸在中秋赏月的百姓,目光齐齐望向大晋学宫这边,想到文会一事,眼中不禁浮现出好奇之色。 苏状元又双叒叕惹出什么事了? 百姓们不由自主的想到。 但不等他们多想,只见浩瀚无穷的愿力在空中渐渐凝成一道虚影。 “文圣!是文圣!” “奇怪?怎么跟上次苏状元为儒道正意时的虚影不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此乃文圣暮年之时的模样。” “原来如此。” 街道上响起皇都百姓议论声。 而在大晋学宫内。 众人看着天空上的那道虚影,心也跟着渐渐跌落谷底。 文圣请是请来了。 对面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一刻,无数人垂下了头。 脸上难掩落寞之色。 只是,就在众人濒临绝望之际。 苏长歌手中仁义之剑发出细微的轻鸣声,天地文宫中的雕像亦是在不停颤抖。 第一百五十九章: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晚辈请先师圣裁! 郎朗夜空,明若白昼。 半空中,文圣虚影散发的光芒,如同一轮大日,照耀整个皇都。 而后,在百姓期盼好奇的目光下。 文圣虚影缓缓开口。 “苏长歌,你可知错!” 声音宏伟,百姓们一脸呆愣的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们没有听错吧?文圣竟然问苏状元是否知错,难道是苏状元做错了什么事?可是几天前,文圣还站在苏状元后面啊! 一时间。 百姓们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而在大晋学宫内。 当文圣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除了少数几人以外,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沉落谷底。 “苏长歌,你也有今天!” “恭请文圣圣裁!” “此子之罪,罄竹难书,十恶不赦,乃当世之少正卯,请文圣诛之!” 严院长及他身后的弟子大呼小叫,此刻的他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依靠,被苏长歌欺压已久的怒火猛地爆发。 只要这次能给苏长歌定罪。 世间再无新儒! 此子消失。 一切都会回到从前那般和谐宁静。 孔兴儒心中亦是兴奋。 这一次,他不惜耗费了积攒六百年的愿力,只为将苏长歌彻底打落下去。 什么当世之圣,不听他们孔家的话,敢和他们孔家作对,就算才华、天赋再如何出众,也休想在儒道内有半点立锥之地! 而此时。 台下那些支持苏长歌的儒生中,响起一阵声音。 “现在可如何是好?” “文圣虚影降临,除非苏圣立地成圣,否则绝无扭转局势的余地。” “不可能!文圣怎么可能如孔兴儒说的那样?” “唉....”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有不甘,有气馁消沉,有愤慨,但更多的是叹息和失望。 文圣的出现就像是一记重拳,将他们心中坚守的仁义锤的粉碎,圣人尚且不讲道理,偏袒子孙,那这儒道修的还有啥意思? 一时之间。 众人心中变得无比空洞迷惘。 儒道。 到底修的是什么? 若是求仁,为何不一视同仁? 若是为孝,将全天下女子,甚至包括母亲,皆视为轻贱女子,安可称得上孝? 若是取义,苏圣救济江南万万百姓,为儒道正意,造福万世子孙,可文圣却惘顾道义,出手对付苏圣,这是何理?! 无仁,无孝,无义。 这样的儒道,还是儒道吗? 儒道到底是文圣言下之儒道,还是心中仁义所化之儒? 众人心中一团乱麻。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笑话,我有何错?” “天尊地卑,君子居于高位自当效法于天,居于下位则能效法于地。” “乾者,动而行健,自强不息;地者,静而德方,厚德载物,所谓男尊女卑,男者如乾,女者如坤,阴阳互补协调。” “两者何来贵贱之分?” 苏长歌开口,阐述易经之道。 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 天空中的文圣虚影却是眼神麻木,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 孔兴儒趁势说道。 “苏长歌,你歪曲圣贤之意,坏伦理尊卑之道,意图搅乱天下!” “今在文圣面前,依旧怙恶不悛。” 说到这,孔兴儒看向文圣。 “后世子孙孔兴儒,请先祖出手,严惩此獠,废其文宫,逐出儒道!” “可。” 文圣虚影缓缓应了声。 下一刻。 文圣缓缓抬起右手,手中多出一柄戒尺,宝光萦绕,散发恐怖威压。 见状,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 不忍直视。 但此时,却突然有人出声高喊。 “不才孟静,敢问文圣,何为仁孝?苏圣之言又有何错?!” “在下公孙异,受苏圣之恩,方才能立文宫,蕴养浩然正气,若连文圣也不明是非,那这儒道不修也罢,请文圣一并削之!” “后世子弟荀亮,以为文圣不公!” “苏圣无错,文圣不公!” “若要惩治苏圣,请文圣将吾等浩然正气,一并削之!” 这一刻,无数人站了出来。 在奉若神祗的文圣和心中坚守的仁义之间,他们还是选择了后者。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 文圣是信仰,但道火不可灭。 看到这一幕,孔兴儒顿时气急败坏。 他本以为文圣一出来。 就能将苏长歌钉死在罪大恶极的耻辱柱上,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那些曾经支持他的人,会反过来唾弃他,那些他身边亲近的人,会一个个的背叛他,直到最后,在世人的众叛亲离下抑郁而终。 留下后世无尽骂名。 但没想到,都已经到这个时候。 竟然还有人替他说话! “一群愚夫,简直是愚不可及!” “既然尔等沉寂于苏长歌之歪理邪说,执迷不悟,那今日便成全尔等!” 孔兴儒开口,此刻他与往常温润君子的模样截然相反,就像只被激怒的野兽,面露厉色,言辞激烈,眸中满是狠辣之色。 他不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会那么多蠢人。 但这群人的存在。 让他感到厌恶。 就像是蜗居在黑暗洞穴中的野兽,看到外面突然射来的光芒,格外刺眼。 也就在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孔兴儒,尔以孔家积攒百年的愿力化作文圣,假借圣意行己之事。” “欺瞒世人,妄拟己心代圣心。” “此错,罪不容赦!” 苏长歌语气平淡,眸子却是极冷,看向天上的文圣虚影无半点惧意。 暂且不说他有真佛印记,可以窥破表相,知道这是愿力所化,就算是真的文圣降临,他也不会退缩半步,因为这是他的道。 一个人。 若是连自己的道都不能坚守。 就算保全性命修为。 但这辈子也都别想登临高峰,只能如墙头草,在风中摇摆不定。 而此时,就在苏长歌说完。 孔兴儒、严院长等人刚想出言嘲讽,事已至此居然还敢嘴硬。 但刹那之间。 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在众人视野当中。 只见苏长歌缓缓举起手中长剑。 而他身前,一道伟岸魁梧的虚影缓缓凝聚,炽烈的白光笼罩天地。 一袭复古儒袍,左手捧着竹简,右手持剑,面容英武,立如牵牛,望之如斗,看上去像是豪迈武夫,但又给人一股书卷气。 看到这一幕。 皇都内的百姓瞪大了眼睛,心中惊骇。 怎么会有两个文圣?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赏月文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晋学宫某处。 朱圣看着显现的文圣也是一脸震惊。 他本来是准备出手,倾尽全力替苏长歌挡下这一击,保住当世之圣。 但没想到。 苏长歌竟受儒道眷顾至此。 一句简单的请圣言,就能将文圣给摇过来,这难道就是天命之圣? 朱圣有些难以理解,要知道,自己当初成圣是一步步艰难攀登,直到遇到董圣,才少走了诸多弯路,并在其帮助下建立理学。 可苏长歌这一路。 虽然也遇到了不少坎坷,但速度却实在太快。 自己是跑,那他就是飞。 快的简直没边。 而就在朱圣心中感叹之际。 宴会上。 孟静等人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文圣,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文圣! 真的文圣降临了! 虽然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却与古文中记载的模样相仿。 刹那间。 众人心头积郁一扫而空,抬起头看向孔兴儒,眼中冷意流露。 以愿力凝聚成文圣,以己心代替圣意,妄图蒙蔽世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儒生,更不配做文圣子孙,担衍圣公之职! 而就在这时。 望着眼前的先祖虚影,孔兴儒面色难看至极,眼神癫狂。 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家祖宗竟然会站在苏长歌那边。 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自己可是他的嫡亲子孙,后代子孙数千年香火祭拜供奉。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 这一刻,孔兴儒很想大声质问对方是不是真的文圣。 但还没等他开口。 就见苏长歌身前的文圣缓缓出言道。 “是非吾以明了。” “不肖子孙孔兴儒,为一己之私,歪曲圣意,惘顾仁孝道义。” “今废除浩然正气,逐出孔家。” “以正视听!” 文圣的声音响起。 垂目看向地上的孔兴儒,没有愤怒,没有哀思,只是感到无比失望。 我孔家子孙,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自己昔年开辟儒道。 以仁字为先。 何为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仁。 克己复礼是仁。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是仁。 凡事皆以人为本,自己不想被人轻贱,又怎能去轻贱他人? 世上之人,或许因贫富、高低、地位有区分,但在本质上而言都是人,仁者爱人,岂能因存在差异就轻贱鄙视他人? 而如今。 自家子孙擅改圣意,不修仁义。 甚至还用愿力整出个‘自己’来,借自己的名义来打压异己。 这让文圣感到失望至极。 只不过,文圣并没有将这些说出来,一来是他能留在这的时间很短。 二来他只是当初开辟儒道时的一缕意志显化,之所以能出现在世人眼前,全靠苏长歌,以及他手中沟通儒道的仁义之剑。 现在的他。 唯一能做的就是圣裁,完成后就会再次归于天地间。 然而,就在文圣的话刚落下。 地上的孔兴儒立即开口。 “苏长歌!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敢假冒吾家先祖!” “你以为这就能将我唬住吗?!” “吾乃孔家嫡系子孙,当代衍圣公,身具文圣血脉,先祖不可能会对我下手!” 声音慷慨高亢,义正言辞。 只不过苏长歌没有去搭理他,而是朝身前的文圣拱手行礼。 “晚辈苏长歌,见过大成至圣先师。” “请先师出手圣裁!” 话音刚落。 众人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转目望去,只见文圣抬起右手的长剑,一脸失望的看着孔兴儒。 下一刻。 长剑在众人目光下挥动。 很慢,很慢,甚至慢到能看清长剑在空中划过的轨迹。 但又仅在眨眼间,就与愿力化作的文圣手中戒尺碰撞在一起,而后,戒尺像是纸糊的一般,轻而易举的化作余光消散。 紧接着。 恐怖无比的剑气席卷天穹。 仅在一刹那。 愿力凝聚而成的文圣被斩成两截,无尽光雨从空中洒下,落在众人身上。 “浩然正气,我的浩然正气变多了!” “是文圣,文圣将愿力化作浩然正气赠予吾等,助吾等修行!” “吾等拜谢文圣!” “不愧是文圣,明是非,讲道理,行大义灭亲之举。” 下方的读书人,看着文圣出手,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不是因为蕴养的浩然正气变多,而是觉得这才是儒道祖师该有的样子。 黑就是黑。 白就是白。 子孙错了就是错了。 倘若有一天苏圣或者其他人错了,一样秉公论处,不以远近亲疏定罪。 而与此同时。 在愿力虚影被文圣摧毁的一瞬间。 孔兴儒蕴养多年的浩然正气也跟着一起破灭,只见他面无血色,如土灰一般,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昏倒在地上。 也就在他丧失意识的一秒。 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家先祖居然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后辈子孙。 只是他如何想,文圣并不在乎。 相隔百代。 纵然有血脉渊源。 那也已经淡的不成样子,更何况还德行不佳,假借圣意谋取私利。 若非这只是文圣的一缕意志显化,出手受限制,换他曾经的脾气,教而不改,冥顽不化,早就挥剑把这不肖子孙给砍了。 而就在文圣在出手后。 他伟岸的虚影在天地间开始缓缓消散。 在这最后一刻。 他目光望向下方蕴养浩然正气的儒生。 眼中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子孙虽劣,但世间亦不乏诸多真儒砥砺前行,这样很好,很好。 随后,他将目光锁定在苏长歌身上,凝视了一会,脸上露出宽厚和善的笑容:“儒道,还有天下百姓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 平缓的声音响彻寰宇。 刹那间。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的看着文圣。 这算钦定继承人了吗? 如若说此前为儒道正意时,文圣虚影也曾显化过,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世人猜想,觉得苏长歌的圣位十拿九稳。。 那现在。 文圣亲自发话。 将儒道,还有天下百姓托付给苏圣。 这等于是承认苏圣的合法性。 自今夜始,苏圣就是儒道中话语权最高之人,孔家子弟更是得仰望。 毕竟这可是他们家先祖亲自发话,其他人不顺从,顶多是不当儒生,可孔家人不支持,那就是不敬先祖,要背上不孝之罪。 但就在众人欣喜时。 苏长歌耳边突然传来文圣的声音。 “若尔达到儒道三品,带上真龙,去往孔家文庙一趟,老夫有事相请。” 听到此话。 苏长歌微微一怔,而后眼神变得凝重。 什么事情。 非要自己达到半圣境界,而且还得带上清玄才能前往? 第一百六十章:治国安民之策!赵恒夺嫡?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 十二品金莲之上。 看着眼前消散的文圣虚影,苏长歌心中升起多个念头。 半圣境界,再加上三品的真龙。 难道文庙内有什么危险,亦或者是孔家手中有比春秋文册更强的宝物,必须要到半圣之境才有把握击败他们。 如此倒也说得通。 毕竟孔家传承千年之久,底蕴何其深厚,怎么可能就一本春秋文册?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文庙内有文圣传承。 只对三品有用,或者只有三品才能拿到,可以助自己更快成圣。 心念至此。 苏长歌并没有急着下定论。 毕竟自己距离三品半圣还有很长一段路,暂时不需要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 更别说有朱圣在,他活了那么多年,又是圣人,总该知道些什么内幕,等有时间去找下他,正好还有点其他事要向他请教。 思索间。 随着愿力虚影彻底消失。 孔兴儒的春秋文册漂浮在半空当中,宝光莹然,散发玄妙之气。 见状,苏长歌轻轻招手。 春秋文册朝他飘来。 刚到手中,一阵虚幻的金光闪过,下一刻,薄薄的文册化作一根竹简。 苏长歌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刻着‘元年春,王正月’六个大字。 这句话乃是春秋开篇之语。 何言乎王正月? 大一统也。 也是大一统理论的根基。 其中,要说董圣对后世有什么贡献,补全大一统理论便是其中之一。 心想着。 苏长歌收好春秋竹简。 金莲在众人目光中缓缓下沉,待他落地站稳后,随其它神异之物一同消失。 也就在此时。 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 “楚国公为世间女子出声,正圣人之意,昭宁敬您一杯。” 苏长歌转目看去。 只见在皇室子弟的坐席上,一位容貌出众,气质娴静的女子起身,纤纤玉指端着酒杯,满脸敬意看着自己,双眸好似一泓春水。 昭宁? 赵恒小姑,之前要被和亲的? 苏长歌想起前事。 随手接过侍从接过来的酒杯。 “昭宁公主言过了。” 苏长歌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而看向老皇帝。 “陛下,赏月之宴本该宾主尽欢,刚才之事却闹出如此大动静,扰了您和宾客们的兴致,臣心中实在有愧,还望陛下见谅。” 声音响起。 老皇帝脸上不由展露笑颜。 作为文圣钦定的继承人。 得儒道气运,国运,还有功德加身,苏长歌的声名,已然不逊于自己。 此刻当众举杯请自己见谅,而且以臣相称,无疑是在示好,表明儒道和朝廷没有冲突,依旧是大晋之臣,不会闹幺蛾子。 随即,老皇帝起身举杯回应。 “苏爱卿这是何话?” “赏月之宴,能得见文圣虚影,并且拨乱反正,为圣言正意。” “天下还有何事,比此更助酒兴?” 老皇帝大笑着说道。 他的确很兴奋。 苏长歌在儒道的话语权越高,将来他推行新政的阻碍就越小。 毕竟有皇帝、圣人背书,还有军队和百姓支持,就算有人站出来反对,也不过是癣疥之疾,对江山社稷的影响可以压到最小。 而此时,随着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台下儒生纷纷欢呼起来。 不管是作为新儒,还是为了心中正义,他们都是站在苏长歌这边的。 一时之间。 宴席的氛围比之前更加热闹。 看到这一幕。 严院长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握紧拳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像苏长歌这样的少正卯,文圣怎么会帮他对付自己的子孙? 这根本不合情理! 要么那是个假文圣,要么就是文圣他老糊涂,被苏长歌这等小人所蒙骗! 然而,就在他愤恨不平的想着时。 老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来人,将这些歪曲圣意,祸害世人的章句腐儒全都带下去!” “衍圣公孔兴儒,品行败坏,毫无仁德之心,朕依文圣之意,即日起褫夺其衍圣公之位,逐出孔家,终身不受朝廷任用!” 语气严厉冷肃,但却大快人心。 台下读书人一脸兴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是这些章句腐儒,为一己之私歪曲圣意,坏我儒道仁义孝道!” “苏圣千古,为我儒道正本清源!” 在一道道声音当中。 严院长及其弟子声嘶力竭的喊道。 “陛下,冤枉啊!” “这一切都是苏长歌搞的鬼!” “他才应该...唔唔唔...” 严院长嘴巴被侍卫用强行麻布塞住。 他的弟子中有人想挣扎,但挨了几拳后瞬间老实,被侍卫乖乖带走。 而孔兴儒没了衍圣公之位,又被逐出孔家,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去,直接被两名侍卫一前一后抬走,准备扔进天牢,等候发落。 看到这一幕。 太孙赵炆极力克制自己忐忑的心情,没有做出言替老师求情的蠢事。 他对孔兴儒本就没什么感情。 认其为老师。 不过是想收孔家为己用。 助自己登上皇位。 现在孔兴儒落得这副田地,他撇清干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凑上去呢? 随后,趁着场上的欢呼声,赵炆转头想看下父王的脸色,却发现父王正盯着自己,吓得他赶忙低下头,沉默不语。 准备等宣读第三题时。 再起身将提前做好的策论拿出来,挽回在父王和皇爷爷心中的形象。 另一边,太子心中有些懊悔。 自己当初怎么就轻信妇人之言,找了孔兴儒来教导儿子? 其学识、谈吐固然不凡。 但不修德行。 这样的人即便再有才华,走的也是歪门邪道,岂能教导太孙? 不过好在只教了不到半年,而且炆儿生性善良,又懂仁义孝悌,就算有歪的迹象,但只要找个好老师,应该能端正回来。 心中想着。 太子收回望向儿子的目光。 盘算该找谁当老师。 而此时,在敬完老皇帝酒后。 苏长歌回身瞥了眼慕子清,带她一起回到坐席上。 坐下后,全程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喝酒。 慕子清看着静默不言的夫子。 心中顿时有些慌乱。 她知道夫子肯定已经发现自己的不轨念想,但她也没办法。 为了不惹来世人非议,只能出此下策,在大庭广众下否认师徒名分,如此,就算将来发生点什么,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只是夫子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直接坦明自己的想法吧? 于是乎。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慕子清斟酒,苏长歌喝着,氛围一时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不过宴会却丝毫没受两人影响。 因为时辰已晚。 老皇帝便没有再等人做出第二道题,直接命随侍的太监宣读第三题。 “策论!治国安民之策!” 尖细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之前不管是作诗,还是阐述君子之意,其实都只是理论学问而已。 即便说的再好,对百姓有何益处?百姓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充其量不过是影响读书人,然后再由他们去教化百姓。 可这过程太慢太慢。 对治国而言。 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学问很高,但只适合做学问,不适合执政。 而策论不一样。 它代表是自己对朝廷某方面政策的理解、建议。 如今在皇帝、太子面前,若是能做出一篇精彩非凡的策论,有幸得到看重,从此简在帝心,那往后的官途可谓一路亨通。 同时。 真正的儒道,从来不是闷着头做学问,只会之乎者也的老腐儒。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心怀如此远大的志向。 有谁不想执政? 有谁不想一展心中的抱负,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当然,这个过程中或许有的人会改变初心,但不管怎样,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不能放弃,起码要试试,万一被看重呢? 于是乎。 众人纷纷接过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而台上的赵炆没有急着站出来,以免旁人以为有内幕。 但就在此刻,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孙儿有话要说。” 赵恒开口说完,眼神中闪过几分怯意,但很快便坚定起来。 随后,在众人惊讶好奇的目光下,带着慕子白、陈云几人一起上台,朝皇爷爷和父王拱手行礼,等待他们回话。 而此时,老皇帝看着面前的赵恒。 心中浮现多个念头。 夺嫡? 苏长歌安排的,还是自己的想法? 作为皇位争夺中的优胜者,老皇帝下意识就将赵恒的行为归结为夺嫡。 毕竟皇位谁不想要? 更别说。 夫子还是当世之圣。 有这座靠山在,老皇帝扪心自问,自己要是赵恒,肯定会对皇位产生想法。 同样的,太子看到赵恒出来后,瞬间变了脸色,眼神有些失望和叹息,而赵炆盯着这位弟弟,极力克制心中的愤怒。 “有何话,说来一听。” 此时,老皇帝开口,脸上表情平淡。 对于外人,喜怒都无所谓。 但对皇室子弟,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就不能那么随意,否则会让外臣滋生念想。 听到声音后,赵恒犹豫了一下。 还是张口说道。 “陛下,您不是问策论吗?孙儿近来有些心得,请您试听。” 此话一出。 太孙赵炆眼中冷不丁的闪过杀意。 别说赵恒只是庶弟。 就算是亲兄弟,胆敢觊觎自己的皇位,那也是死路一条。 只是赵恒对此浑然不知。 看了眼身边几人,而后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朗声读到:“石泉县,户一千八百二十二,口四万八千一百九十六。” “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二石半,为粟二百五十石。” “粟麦,十钱一斗。” “二百五十石粟麦按此价出售,约可得三十两白银,去掉田税三成,丁赋...” 赵恒照着册子宣读。 从百姓一年下来的收成,再到吃喝,还有石泉县的各种问题。 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带上半点感情。 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数字。 但此刻,所有人都一脸认真的听着,心中渐渐浮现石泉县轮廓。 若单以治理一县一郡之地来论。 赵恒的这些数字。 远要比任何笔势雄健、博辩宏伟的策论有用,因为这反应了百姓最真实的情况。 就像大夫治病一样。 望闻问切,找到病灶病根之后,才能决定开什么药,每种药几钱几两。 否则就是乱开药方的庸医。 与此同时。 老皇帝看着这位曾经顽劣的孙子,神情不变,心中却是赞赏有加,但他不确定,赵恒是不是为了夺嫡故意以此来取宠。 很快,当赵恒的声音落下。 老皇帝立即出言。 “赵恒,这是你作的策论?” 听到声音,赵恒连连摇头。 “孙儿不敢贪功。” “刚才所言的内容,皆是孙儿与身边的同门师弟一起完成。” 赵恒诚恳的说道。 “哦?那尔等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老皇帝追问。 “夫子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想要知道如何治理百姓,必须要了解百姓需要什么,而想要知道百姓需要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到当地询问百姓。” “若是缺水,那便打井、引水。” “若是道路不便,那便向朝廷请援,组织当地百姓修桥铺路。” “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 赵恒的语气无比认真。 这上面的数字。 有一部分是找当地县府讨要,还有一部分是他们挨家挨户的询问。 而这其中所有民生问题,也都是他们询问百姓,在县里实地考察后汇总出来的,针对这些问题,他们也已经讨论出该怎么解决。 但万事俱备。 就缺的是钱、粮,还有名分。 前者凑凑还能出来。 可他们虽然是天潢贵胄,显赫门第出来的,但终究不是官员。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不在这个位子上,凭什么调动当地的百姓民夫,人家又凭什么听你的?单靠钱粮耗费又会增多。 倒不是心疼钱。 而是总不能回回自己掏腰包吧? 也正是这样。 他才在听到策论之后。 准备趁着皇爷爷心情还不错之时,给自己和兄弟们整个官职,大展拳脚。 而就在赵恒说完。 一时间。 宴会上不少人放下手中之笔,思索着自己的策论是否符合百姓需求。 老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赵恒。 急百姓之所急。 想百姓之所想。 此话要是出自太孙,他自然大喜过望。 但出自赵恒。 要思量的东西实在太多。 这一刻,老皇帝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那么早立太孙。 以至于现在左右为难。 第一百六十一章: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不错。” “难得你有此心。” 思虑再三,老皇帝看着赵恒,语气平淡的夸了一句。 不是他故意偏心太孙赵炆。 而是一旦表现的对赵恒过于赞赏,落在群臣眼中,就更像是暗示。 谁不想做从龙功臣?更别说赵恒背靠圣人,到那时,就算赵恒本人没想法,也会被人在耳边鼓动,或者强行推上皇位。 但自古以来,储位之争何其残酷。 老皇帝是从里面杀出来的。 他对此再明白不过。 也正是这样。 他早早的立了太子、太孙,震慑其他诸子,不给他们滋生野心的机会。 但没想到,赵恒此时跑了出来。 而且表现还如此优异。 这才让他犯了难。 重赏,臣子会有想法,太孙赵炆及其身边辅佐者也会对付赵恒。 若是冷遇,就赵恒目前的表现来看,确实有仁君器宇,而且太子的子嗣本就不多,万一太孙发生点变故,赵恒也能顶上去。 最最关键的是。 赵炆和赵恒两人现在都还小。 若赵炆德行、能力不行,赵恒又有圣君气象,那就是让他做皇帝又如何? 反正都是自己的孙子。 正因如此。 老皇帝这才不冷不热的对待赵恒。 毕竟现在朝局,新旧两党斗争激烈,再掀起储位之争,江山势必动荡。 他这样做也是保护赵恒,储位之争一旦开始,兄弟情义都是狗屁,即便你不动手,别人也要弄死你,双方不死不休。 而此时。 听到皇帝这声不咸不淡的夸奖。 赵恒忍不住露出笑意。 连忙顺杆往上爬。 “孙儿谢过皇爷爷夸奖。” “只是夫子曾说过,做人做事要知行合一,知道问题,还要解决问题。” “故孙儿在此恳请皇爷爷给个名分,让孙儿做石泉县的县令,还有身边几位师弟,也赏赐个一官半职,共同治理石泉县。” 赵恒开口请求。 作为皇孙。 不能参加朝廷科举,考取功名,想要官职只能靠皇帝直接任命。 此时,听到这番话。 老皇帝和太子先是眉头一蹙,还以为他是想夺嫡,但很快便松了口气。 县令只是正七品官员,在百姓看来很大,但在他们眼中却小如草芥,毕竟大晋地大物博,有数十个郡,而郡下面又分若干个县。 同时,郡县亦有大小之分。 石泉县虽然靠近皇都,但户口、占地在郡县当中算是小的。 赵恒想当个县令。 以他的身份,其实是有些低了。 不过老皇帝却觉得刚刚好。 真要给大了。 反而不美。 于是,老皇帝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你想要官职,朕可以给你,但治理一方百姓,不是瞎胡闹。” “若是半年内你没有将石泉县治理好,惹得百姓生怨,到时朕非但要罢免你的官职,还要重重严惩,以安民心。” 老皇帝的表情极其严肃。 他也想趁此机会。 观察下这位平日里不曾注意的皇孙,到底有几斤几两。 而见皇帝答应。 赵恒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笑意。 “多谢皇爷爷!” “孙儿还有同门师弟,绝对不会辜负皇爷爷的恩赏!” 赵恒开心的没边,旁边的慕子白几人同样如是,只不过有一点很不爽,张嘴师弟,闭嘴师弟,谁老大谁老二还不一定呢。 只是一想到可以有机会实践。 也就没去和赵恒计较。 心中暗暗攒了一股劲,想要治理好石泉县,给皇帝、夫子,还有所有人看。 不远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赵炆,心头怒火稍稍压下。 “真是蠢货,居然只要个县令。” 赵炆不屑的想着。 在他看来,要争,就争皇位,一个破县令有什么好要的。 自己要治理的是江山社稷,一地之民太小,一国之民才够他施展才华,果然,庶子就是庶子,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这样想着。 赵炆却是不打算放过赵恒。 即便这位弟弟对皇位真没有想法,但他本身的存在,对自己就是威胁。 若是他治理好石泉县,皇爷爷和父王两人又一时糊涂。 自己的太孙之位可就不稳了。 而就在赵炆思索着该怎么将赵恒踩落泥土,让他爬不起来时。 台下。 不少儒生思绪起伏。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想要知道如何治理百姓,必须要了解百姓需要什么,而想要知道百姓需要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到当地询问百姓。 苏圣之言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也是因此。 这些儒生决定效仿赵恒。 先到石泉县一探,而后若是赵恒不弃,求个差事来磨砺下自身经验。 这也算是苏圣所言的知行合一。 当然,还有一点。 赵恒既是苏圣的弟子,又是皇孙,若是德行、能力都可以。 将来未尝不可登上至尊之位。 到那时,有圣人指引前路,皇帝又是圣君,大晋百姓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他们也将名垂青史,辅佐圣君治理国家百姓、 而要是赵恒德行不足。 那就另当别论。 不远处,苏长歌看到这一幕。 知道赵恒已经半只脚踩进储位之争的泥潭中。 作为夫子而言,他希望赵恒当皇帝,这样方便自己执政,就像现在一样君臣同心,若赵恒不愿,那苏长歌也不强求。 因为到了那时。 谁当皇帝都对自己没有影响。 若皇帝想要造反。 那他便效仿周公,让皇帝垂拱而治。 至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苏长歌忠的从来不是君王,而是天下百姓。 更何况,文圣不是说过,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要是君王造反,还讲个锤子的忠,总不能为了君王不顾天下百姓吧? 如此想着。 秦相的声音突然在宴会上响起。 “楚国公德才兼备,得大成至圣先师看重,又教出如此多俊才。” “老夫佩服至极。” 秦相开口。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露出厌恶和惊讶的表情。 之前严院长那帮腐儒能参加宴会,全是秦相和孔兴儒的功劳,现在孔兴儒倒台,秦相这是怕了,想要像苏圣服软了? 苏长歌也觉得有些奇怪。 接触过这么多次。 对秦辅他也有了了解,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官油子,有事绝不亲自上。 按理来说,孔兴儒这才刚倒台。 秦辅就是再恨自己。 除非失了智,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对付自己,这不找不痛快吗? 而此时。 只见秦辅缓缓开口道。 “听闻楚国公擅长诗词歌赋,所做诗词皆是当世一流。” “今陛下赐恩,中秋佳节与天下俊才共赏明月,此等盛况,千古未有,楚国公何不借着酒兴作诗一首,也让我等大开眼界。” 秦辅一边吹捧,一边鼓动怂恿。 他的想法很简单。 苏长歌如今身处高处,一首诗作的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差了就会引来非议。 人一旦完美,只要犯一丁点错,都会被人给无限放大。 毕竟圣人怎么能有错呢。 所谓捧杀也是如此。 如今太学院被废,衍圣公被废,皇帝、太子、读书人、百姓又支持苏长歌。 秦辅知道,这个时候硬碰硬就是自取灭亡,想要赢,就要顺着苏长歌,一边捧着他,一边等待机会将他推下神坛。 圣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除此之外。 太孙那边也可以挑拨下。 如今这朝局越乱,天下百姓过的越不好,自己才有机会逆风翻盘。 这时,随着秦辅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望向苏长歌。 虽然秦辅这人大家都很讨厌,但刚才这番话说的还是有那么些道理。 中秋夜宴,君臣一同举杯赏月,心中无比酣畅,这是何等的盛况,若是能再得苏圣一诗,此次宴会必定载入史册,流传千古。 当然,若是苏圣没有诗兴。 那也不能强求。 只是心中难免会觉得有些可惜。 听到秦辅的话,又见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苏长歌猜到了秦辅的算盘。 捧杀。 这招的确很有用。 尤其是身处弱势的时候。 为对方塑造完美形象,然后只要等待对方犯错,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 只是苏长歌从头到尾都不认为自己是无私圣人,他也不想装什么道德完人,钱财、美色、全力,喜欢就是喜欢、 正如孔子所言。 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而秦辅的话也给了他一个提醒。 人设不能太完美。 否则各种道德要求和道德绑架就会随之而来。 正好,著写的心学传习录也差不多快完成,之后可以在里面加点东西,自己把人设打破,省的将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瞥了眼身边的慕子清。 而后从席位上起身。 “既然在座诸君都如此期待苏某作诗,盛情难却,苏某唯有献丑了。” 苏长歌刚说完。 宴会上立即传来众人激动的声音。 “苏圣之诗定然是千古绝唱!” “君王不以臣卑鄙,中秋之宴共同赏月饮酒,如今又得圣人赋诗,快哉!” “如此幸事,当浮人生一大白!” 一道接一道声音响起。 听到这些。 苏长歌当然不是想随便做首诗以此自污,那才是真的蠢。 他之所以应下作诗,一来是凝聚士子之心,姑且算是宠粉,二来就是试下能否打消慕子清这逆徒骑师的想法。 这就跟你的学生或隔壁妹妹。 突然说喜欢你。 要是能毫无心理负担,一口答应那才叫有鬼。 倒也不是太熟不好下手的问题,而是对方真的懂感情是什么东西吗? 随即,他举着酒樽走到台中间。 “至和十年,中秋月宴,与陛下和诸君共饮,酒兴正酣,欢醉。” “作此篇,兼怀幼薇。” 伴随声音响起。 席位上慕子清的美眸黯淡了些许。 其余众人全都开始期待起来。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苏长歌端起酒杯,遥望明月,歌曰:“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一刹那。 众人眼神中满是迷离之色。 把酒问青天。 其问之痴迷,其想之逸尘,是何等的浪漫,何等的雅量。 紧接着又是一问,皓月之上,应有宫阙,只是不知对明月来讲,今日是何年何月?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是团圆佳节? 此问一出。 让人脑海中不禁幻想出月宫之景。 而后,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看着月光下的那道俊朗身影。 众人忍不住去想。 难道苏圣是来自天上的谪仙人?否则会何要用归去二字? 一时间,众人心头彷徨起来,但很快心中便一松,明月之上的琼楼玉宇,虽然美哉,却寒意袭人,哪里比得上人间烟火暖人心肠。 听到这里。 众人脸上不由浮现出笑意。 月宫虽好,不如人间。 而有的人则从中听出其他意味。 月宫在高处,寒意逼人,人间在地上,暖人心肠。 苏圣如今身处月宫却心向人间,不脱离群众,时时刻刻关注百姓,这样爱民的圣人,简直泪目哭死,爱了爱了。 霎时,众人心中齐齐敬佩起来。 不愧是苏圣。 仅仅只是上阙就令人浮想联翩,心生无限感慨,称得上仙才之美名。 同时,众人纷纷期待起下阙。 苏长歌也缓缓开口。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月儿转过朱红色的楼阁,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照在没有睡意的自己身上,明月不应该对人们有什么怨恨吧 那么为什么偏在人们离别时才圆呢? 此句一出。 在场众人心中俱是一沉。 如此美好的节日。 苏圣为何会想起怨恨、离别呢? 心念至此、 众人不由回想起开篇前的那句兼怀幼薇,苏圣这是在思念心上人? 转念又觉得正常,中秋是团圆之月,纵然酒兴正酣,但难免牵挂心上人,就比如他们自己,心中又何尝没有思念的人? 一时间。 众人看着皎洁明月,心中思绪起伏。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伴随声音落下。 刹那间。 似乎是被词中意境所打动。 悬挂在夜空的那轮皎月,洒落璀璨清辉,将整个人间映照在柔和的月光下。 这一刻。 无数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心中忍不住发出感叹。 今夜的月色真美。 只希望心中牵挂的那人身体安康,能同自己一起欣赏着这美丽的月色。 台上,苏长歌举头看着明月,仿佛上面倒映着心中想念的那人,唇角不由翘起,想到今夜月色真美,她应该也会这么觉得。 而与此同时。 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之中。 数百人围聚在一起。 中间空出一大片的空地,两道年轻的身影在其中辩论着道经。 不远处,鱼幼薇立于师父身旁,心神专注的听着他人论道,再过几轮就该到她上场了,现在多听听,说不定能找到对方破绽,或者是填补自身不足。 然而,就在此时。 天上的月光突然变得无比皎洁明亮。 见此异象,众人纷纷抬头望去,瞬间被这美丽的月色给惊艳到。 鱼幼薇望着皎皎明月。 一时之间。 不由回忆起同苏长歌乘龙前往范府时的那一幕,相思之情顿时被勾起。 “自己当时会不会走的太急?”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体是否安康,有没有被他人刁难....” 此刻,鱼幼薇美眸露出诸多愁绪。 虽然只有几日不见。 但相思入骨,心中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见到他,与君共缠绵。 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悠扬佛号。 打断了鱼幼薇的思绪。 “南无阿弥陀佛。” “诸位道长,小僧辩机,奉我佛如来之意,来此与东土道法一辩高下。” 声音响起。 鱼幼薇和众人惊愕的转头看去。 只见远处的月色下。 一个个顶着锃亮大光头,身材魁梧的僧人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个俊美妖冶的年轻僧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请楚国公看在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的份上,答应佛门辩法! 伴随声音响起。 仙门众人看向远处缓缓走来的番僧,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作为方外之士。 可遨游天地,自然有不少人到过西域那边,并与番僧有过交谈。 只是修士对佛门的行径很看不起,出世就出世,但偏偏又借着弘扬佛法的名义,谈什么往生极乐,哄骗信徒供奉佛祖。 在道门眼中。 一世命,即万世命。 身死则道消。 何来往生极乐一说? 至于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阴曹地府,这些更是无稽之谈。 人死为鬼,去往无边冥土,受子孙后代祭祀供奉,便可在冥土当中开辟冥宅,子孙越是显赫,先人在冥土中过的就越好。 这也是为何会有光宗耀祖、祖先保佑这些词的缘故。 否则先祖全投胎转世。 那还保佑个屁。 正因如此。 修士眼中佛门就是异类。 不专心感悟大道。 反而愚化百姓,将他们骗做佛门信徒,收割愿力,以万民来奉养自身。 怎么说呢,就像是宗门统治的国家,等级分明,庙宇就是官府,方丈主持就是官员,僧人就是官兵,搞的不伦不类。 难怪是西方的夷狄。 然而此刻。 就是这样一个被仙门鄙夷的存在。 如今居然敢找上门辩法? 心想着。 仙门修士眼中不由露出轻蔑之色。 这时,有修士开口喊道。 “大秃驴,我中土神州不是尔等随意撒野的地方,滚回你们西域去。” 声音响起。 远处俊美妖冶的僧人却是不恼。 俊俏的面容上依旧挂着笑容,带着众多僧人继续走来。 见状,刚才呼喊的修士脸色沉了下去,心念一转,只见数柄灵光溢彩的飞剑划破虚空,径直朝着辩机的面门刺去。 下一刻。 只见辩机抬起手,手指轻点。 霎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飞剑,直接在众人视野当中化为乌有。 而宝物被毁。 运转飞剑的修士顿时心神受损。 脸色陡然苍白无比。 看到这一幕。 那些原本还瞧不起佛门的修士,眼神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刚才出手的可是名五品修士,法宝亦是上品,然而却伤不到眼前这僧人分毫,可见对方至少有四品,甚至是三品修为。 正此时。 辩机的声音再度响起。 “传言东土仙门道法玄妙高深。” “小僧从中天竺远道而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一试佛道两家高下而已。” 说到这,辩机微微一顿,而后言道:“但如今来看,道法是否玄妙高深不可知,但心性却是狭隘,容不下他人讨教。” 话音落下。 一阵遗憾的叹息声回荡在天地间。 刹那间,不少准备静观其变的修士,眼中露出不喜之色。 这僧人无缘无故上门挑衅也罢了。 如今还得寸进尺。 嘲讽他们道门修士心性狭隘。 什么时候西域的夷狄也能如此目中无人,瞧不起他们道门修士了? 心念至此。 数道气息玄妙的身影走了出来。 有仙风道骨的老道,有洒脱自然的青年,有面无表情的剑仙.... 这一刻,仙门十宗带弟子前来参加论道大会的四品修士都站了出来,谢灵韵身在此列,审视这群来者不善的和尚。 “道佛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法师今日突然登门,欲以辩法分两家高下,然本源不同,如牛驴相比。” “如何能分高下?” 修士中,仙风道骨的老道开口。 其意思很简单。 道门跟佛门都不是一家。 就跟牛和驴一样,哪有高下之分,谁高谁下皆由个人心中想法。 闻言,辩机停下脚步,双手合十。 “南无阿弥陀佛。” “佛法无边。” “天地万物皆在佛法当中,道亦如是,道长何曰本源不同?” 辩机一开口。 仙门众人眼中绽放刺骨的寒意。 道在佛之内? 道法自然,万事万物,乃至人的念头,皆在道的范畴当中。 可这秃驴却大言不惭,扬言道法在佛法之内,这就跟住你隔壁的穷邻居突然上门,说你家财产都是他们的一样。 如何能让人不气? 霎时间。 恐怖的气息席卷全场。 看着眼前胡说八道的辩机,仙门修士已然起了杀心。 而就在这时。 天空中又传来一声悠扬的佛号。 紧接着。 数名僧人凌空飞来,身上散发的气息丝毫不逊色道门这边。 一时之间。 双方就这么势均力敌的隔空对望。 直到辩机开口打破沉默。 “诸位,小僧此前已经言过,来这并无恶意,更不想与诸位动手。” 辩机淡淡一笑,然后继续道:“只是想告知诸位,这次我佛教开启辩法,邀道儒两家高人,以半成气运作为赌注,一分高下。” 声音响起。 仙门这边不少人有些意动。 要知道。 佛教虽然是夷狄之法,但论体量,比他们仙道任意一宗都要高出数倍不止。 若是能得到佛门半成气运加持,那对他们自身宗门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事,即便是仙道十宗平分,也有不少好处。 至于输给佛门。 道法高深。 佛门不过是偏居一隅的夷狄,焉能与他们道法相比较? 这气运纯纯的白给。 心念至此。 依旧是仙风道骨的老道开口询问。 “既是辩法,该如何辩?” 一刹那,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辩机。 要是规则不公平,那这辩法也就毫无意义,还不如不辩拉倒。 “小僧听闻仙道有十大宗门,不妨这样,尔等要么从中推举出一人作为表率,要么就一起上,想来小僧应该招架的住。” 辩机开口,语气不急不缓。 落在众人耳中则像是嘲讽,什么叫一起上,应该招架的住? 这小秃驴未免太不将道门放在眼里。 正此时。 一阵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 “儒道那如何说?” 众人转目看去,只见是谢灵韵身边的鱼幼薇出言询问。 众人心中顿时了然,毕竟上次蛟龙之事闹得那么大,诸多人都见到她跟苏长歌在一起,之所以询问儒道也就不足为奇。 辩机则出声解释。 “儒道那我佛已经派人过去相邀,他们必然会参加辩法。” 辩机的语气极其自信。 在他看来,如果说仙门这边还有点麻烦,儒道那可就简单多了。 而鱼幼薇听到这话,眼中露出担忧。 苏长歌虽然赢了佛门一次。 可上次只是小角色,这次对方摆明图谋不小,专门针对道儒两家。 正想着。 辩机却没有再赘言。 “五日之后,佛道儒三家,在大晋皇都外择一地辩法。” 说完,辩机没有再理会仙门众人,带着众僧转身朝大晋皇都行去,在他看来,饵已经扔下去,仙门之人肯定会上钩。 很快,等到佛门的人彻底消失后。 十大宗门的修士顿时议论起来。 “佛教上门挑衅,言我道法不如佛法,这口气老夫实在不能忍!” “事关我道门尊严,必须得给这些秃驴一点颜色!” “道法高深,必然胜过佛法。”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只是这其中。 有多少是真心为了道门尊严,有多少是贪图佛门半成气运,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灵韵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说出自己的看法。 “各位道友。” “贫道以为佛门这次乃是有备前来,故意以半成气运做赌注。” “吾等若是贸然应战,到时一旦辩法失利,失了道门气运,反而得不偿失,如了佛门的意,不妨不予理会,静观其变。” 谢灵韵说出自己的看法。 但她话音刚落。 就见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嗤笑一声。 “谢仙子,你这话就不厚道了。” “谁不知道你徒儿和儒道当世之圣结成道侣,如今劝吾等不要答应佛门辩法。” “好让你忘情宗的姑爷赢下佛门,独吞半成气运,到时再反哺忘情宗,这样一来,好事全落到你们一家人的头上。” 老道阴阳怪气的说着。 听到此话。 谢灵韵脸色陡然变冷。 “楚掌门。” “可是想与贫道做过一场。” 说话间,她手中仙剑发出阵阵清鸣,滔天杀意笼罩全场,令人汗毛不由竖起。 旁边的青年见状赶忙劝阻。 “楚掌门,纯阳门与忘情宗皆是仙门十宗,同气连枝,怎能这样想谢仙子?” 说完青年又看向谢灵韵,笑道:“谢仙子,你别生气,贫道知晓你是为道门好,方才出言提醒,只是佛门毕竟是夷狄。” “这场辩法,即便对方做足了准备。” “可道法何其玄妙精深,岂是佛法所能相提并论,这场辩法吾等必然拿下。” 青年说话很是自信。 周围其他修士听到这话也纷纷点头、 “就是就是。” “区区西域佛法有何可惧?” “谢仙子,你这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吾等道法难道还比不过佛法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他们修道数百年。 当然能看出佛门图谋不轨。 但半成气运实在太香。 更别说在他们眼里,佛门身居穷乡僻壤,跟他们道门简直没法比。 即便有所图谋,但凭道法之高深,也足以一力降十会,毕竟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都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听到他们的声音。 知道他们心中利欲之心已起,谢灵韵也就没再出言劝阻。 至于独善其身,仙道共有十宗,他们难道不会想自己输了之后的结果吗?这个时候谁不加入,谁就是其他人共同之敌。 于是乎。 原本的论道大会。 瞬间成了商讨如何对抗佛门的大会。 演变到最后,甚至还没赢,这边就已经开始在争吵怎么瓜分气运。 ....... 与此同时,皇都,大晋学宫。 苏长歌一词作罢。 在场众人都沉浸在美好月色和对亲人的思念当中,良久才回过神来。 “苏圣这首伫兴之作,格高千古,不能以常调论也。”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句意境之深远,道尽众生对亲人的美好祝愿。” “古往今来,作诗赋词之人皆带有离别抑郁之情,唯有苏圣这首词,将抑郁之情尽扫而去,只剩下对远方思念之人的美好祝愿。” “此词一出,往后中秋佳节,再无诗词能与之媲美。” 一道道感慨声不绝于耳。 苏长歌在台上听着。 喊苏圣也没喊错,这首词的确是苏圣作的,但不是自己。 随后,苏长歌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看着身边的慕子清。 心想自己刚才诗词一唱,心意应该再明显不过,以她的聪慧应该能明白。 只是他才刚坐下,就见慕子清转头看向自己,语气格外认真的问道:“楚国公,我可以同鱼姑娘一起嫁给你吗?” 苏长歌:??? 丫头,咱俩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到底听没听我刚才念得词? 正想着。 慕子清的声音再度响起。 “楚国公。” “在我看来,与其将来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我更想嫁给我喜欢的。” 说到这,慕子清认真的脸上多出几分红霞,但还是咬着牙说下去,“您也可以拒绝,只是我觉得,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声音响起。 苏长歌整个人愣在原地。 人麻了。 自己弟子这么飒的吗? 即便是喜欢,正常流程不应该是先诉说情意,情到浓时再谈婚论嫁的吗? 哪有上来一步到位的? 合着自己刚才的词全都白念了? 想到这,苏长歌突然感觉背后有道黑影朝自己扑来,根本不待他躲闪。 “我也要,我也要!” 清玄笑意盈盈,两手环抱着他的肩膀。 见状,苏长歌莫名有种我为鱼肉的感觉,想要挣扎摆脱,却一点办法没有。 远处的苏子由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喜极而泣,妻妾成群好啊,太好了,弟弟总算醒悟了,这样我苏家将来就有后了。 宴会上其他人见状。 都是男人。 谁也别说谁好色。 骗了人家身子,辜负人家情意那才叫负心汉,三妻四妾乃是常态。 尤其还是像苏圣这种独苗,要是只娶一个,万一没能延续后代,祖宗从此以后无血脉后代供奉,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正因如此。 众人只是感慨一句苏圣风流。 然后便各做各的事。 苏长歌则被慕子清和清玄搞的有些头疼,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扯婚事上去了。 随后,正当他想捋一捋。 思索该如何向两女阐述婚姻乃是人生大事,不可草率做出决定时。 天空中突然响起悠扬的佛号声。 “南无阿弥陀佛。” “贫僧慧能,此行前来东土,特邀苏施主参加佛道儒三家辩法。” “同时,告知大晋至尊,我佛决定五日后在皇都城外举办辩法大会,到时大晋子民皆可来此,聆听我佛无上妙法。” 宏远的声音响起。 在座众人望着空荡荡的夜空,脸上露出凝重谨慎之色。 老皇帝脸色则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这帮秃驴太目中无人了。 在大晋皇都外举办三道辩法大会,居然未征求过他的意见,而是跑过来告知。 换句话而言,这帮秃驴眼里根本就没有朝廷和皇权,辩法大会想办就办,根本无需估计他这个做皇帝是否答应。 心念至此。 老皇帝刚想出言回怼过去。 刹那间。 一名锦衣卫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陛下,边陲急报!” 话音落下。 原本还热闹的宴会,顿时冷寂了下来。 老皇帝望着锦衣卫手中奏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随后,待随侍太监接过奏报。 翻开一看。 老皇帝脸色骤变,两手紧紧攥着奏报,额头青筋暴露,眼中满是愤恨之意。 见状,在场众人心中俱是一沉。 苏长歌眼神也凝重起来。 而就在这时。 刚才那道宏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苏施主不答应,西域各国将连同草原王庭一同伐晋。” “只要答应,无论输赢,我佛门都会令西域各国撤兵,并且儒道若是取胜,我佛门甘愿送上半成气运,从此不踏入东土半步!” “若苏圣输了。” “只需要交出十二品金莲、慧剑等一切我佛门之物。” 一刹那。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苏长歌身上。 只要答应辩法。 就能减轻来自西域的压力。 这对大晋而言无疑是件好事,唯一的问题就是苏圣自身意愿。 他想不想与佛门辩法,还有一旦输了,佛门口中的十二品金莲、慧剑等,虽然只见过金莲,但那可全是苏圣一人之物。 损一人而利天下。 这.... 众人正在想这会不会委屈苏圣。 秦辅却在此刻开口喊道。 “老夫恳请楚国公,看在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的份上答应辩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来,互相伤害,他么的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伴随丞相秦辅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眼中闪过冷意。 西域这帮伪佛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贪图真佛宝物,故意挑起战事,想利用天下大义来逼迫自己。 但话又说回来。 权利和责任从来都是相对应的。 若自己是闲云野鹤,没有半点牵挂,那自然可以独善其身。 但既然手握权利,受天下百姓爱戴信任,那便不能只享受权利带来的好处,而不承担半点责任,那样岂不成了田园圣人。 只不过。 这事他自己决定可以。 但秦辅这老货,凭什么以此逼迫他? 合着一遇到事自己顶。 还得抽空防着他在背后捅刀子不成?真当他是丞相,自己就不敢动他? 心念至此。 苏长歌起身将目光对准秦辅。 “秦相,想要本国公同佛门辩法可以,但还请秦相看在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的份上,当着文武百官,自抽一百个耳光。” 苏长歌开口,语气认真。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今日秦辅以天下大义要挟他去辩法,明日就会换个说法再来要挟他。 像这样的人,满口仁义道德。 可全是对别人的要求。 对此,苏长歌自是不会惯着他,要我去辩法可以,自己扇自己嘴巴子。 此刻随着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目光顿时汇聚在秦相身上。 “楚国公。” “汝此次乃是为了天下万民辩法,跟老夫是否自扇耳光有何关系?” 秦辅冷冷的看着眼前贼子。 他本以为,苏长歌会像刚才作诗那样,在大义面前被逼的站出来。 但谁能想到,此子毫无君子之德,反倒像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自己不过提了一嘴,他便公报私仇,借辩法一事让他自抽耳光。 还要抽一百个! 真要做了。 那他这丞相的威严何在? 日后在朝廷当中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到时有何颜面统御百官? 但就在他话说完,苏长歌再次开口。 “秦相,你可要想清楚。” “你此次可是为了天下万民而自抽耳光,只要牺牲一人,就可以换来西域停兵。” “作为大晋丞相。” “难道你连这点牺牲都不肯吗?” 苏长歌义正言辞的说着,抢了秦相和他手下御史之前道德绑架的话语。 坐席上,众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喜欢道德绑架,把别人架在火上烤是吧,来,互相伤害,他么的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一念至此,众人纷纷跟着起哄。 “还请丞相为天下万民计!” “如今西域大举来袭,秦相只需自抽一百耳光便能退敌,请丞相为江山计!” “孰重孰轻,秦相你还在犹豫什么?” 霎时间。 义正言辞的声音不绝于耳。 对之前跟孔兴儒一起为严院长说话的秦辅,众人本就心生厌恶。 现在对方还以大义逼迫苏圣。 将心比心。 即便这件事非做不可,但谁愿意被人逼迫?更何况像秦辅这样的人,他有何资格代表天下大义?他为这天下做了什么? 秦辅听到周围的声音。 扫视一眼讥笑自己的众人,而后目光看向苏长歌,整张脸阴沉如水。 此子的行径,完全不像是清流君子。 对方好歹爱惜名声。 可苏长歌却不然,有仇当场就报,心胸何其狭隘,这他么是圣人? 想到这,秦辅用救助的目光看向皇帝和太子,但两人俱是沉默不语,显然站在苏长歌那边,说来说去,又不是他们挨嘴巴子。 “楚国公。” “得饶人处且饶人。” “刚才若有冒犯,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老夫这一次。” 秦辅强忍心中怒气向苏长歌求饶。 “扇。” 苏长歌语气冷漠。 如今,圣人之名他已经有了,但圣人之威却要找个人开刀。 秦辅这次主动送上门来,无疑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毕竟当朝丞相得罪圣人都得挨顿打,日后那些奸佞宵小,谁敢跑过来假借仁义之名逼迫自己? 其实做圣人,跟做皇帝,或者说一切上位者都是如此。 太仁慈就会放肆。 太严酷就会积怨。 所以圣人既要立德立信,也要懂得立威,这样方才不会受人欺辱。 而此时,随着苏长歌声音响起。 秦辅额头青筋暴露。 他为官数年,也曾在谷底待过,可登上相位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羞辱。 然而他还没有理由反抗,不抽就是不顾江山百姓,一个不顾百姓的人,凭什么做丞相?而抽了的话,他将颜面扫地。 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 想到这。 秦辅怨恨无比的瞪了眼苏长歌。 “既然楚国公执意如此。” “为天下百姓,牺牲老夫一人又如何,还望楚国公信守承诺,” 他一阵慷慨激昂的话说完。 啪的一声。 竟真的开始自抽耳光起来,一下、两下、三下,清脆的响声不绝于耳。 这一幕看呆在场众人。 他们没想到。 秦辅居然真放得下颜面。 堂堂丞相,当着皇帝太子、文武百官、天下俊才的面自抽耳光。 此事若传出去,秦辅将颜面扫地,沦为百官笑柄,但同样的,可能也会有人对其感到敬佩,觉得他是为江山才做出如此牺牲。 但不管怎么讲。 作为丞相他已经丢了威信。 之前跟着他的官员。 见他势弱必然会早做打算,选择保持中立或投效苏子由,而不是一条路走到黑。 至于世人敬佩。 对秦辅而言形同鸡肋,他又不是靠名声吃饭,敬佩不能给他带来半点收益。 而与此同时,苏长歌看着自抽耳光的秦辅,虽然解气,但也起了杀心,决定将来若有机会,还是将这老小子给弄死或者罢官。 毕竟一个身居高位,还能当众自扇耳光的人。 留着就是最大的祸害。 随后,当苏长歌刚坐下去,慕子清便凑上前小声询问。 “楚国公,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他以罢官免职,或者自断一臂作为条件?这样不是更加一劳永逸,再无后顾之忧吗?” 声音响起。 苏长歌习惯性低头向逆徒解释。 “过犹不及。” 虽然对方招惹了自己,但要是想以此让对方罢官,或者提出其他苛刻要求。 道理就不再自己这边。 就好像是刑罚,罚的太重或太轻,都容易引来他人非议。 因此凡事都要有个度,一百个耳光既损了秦辅颜面,也没坏了规矩,毕竟受伤的只有秦辅,明眼人一看就是私人恩怨。 但要是罢官免职。 老皇帝和太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断臂啥的更不用多说。 而此刻听到解释,慕子清笑吟吟的回道:“子清懂了,圣贤之道,执中而行。” 苏长歌点了点头,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这丫头怎么像是故意跟他搭话,否则以她的聪慧,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心念至此。 苏长歌瞥了她一眼,却是没教训她。 而是淡淡说道。 “以后别叫我楚国公。” 昔日逆徒如此称呼自己,总感觉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生硬别扭。 “好的楚国公。” 慕子清开口,模样很是认真。 见状,苏长歌瞪了她一眼,就这般不听话还馋自己身子,一天天的啥也不是。 随后他便转念去想五日后该如何同伪佛辩法,以及如何阻挡西域跟草原的侵略,没错,西域那边也要做好防御之策。 毕竟将对方是否进攻,寄托在对方是否信守承诺上,那就很扯。 兵者,诡道也。 大国之间尔虞我诈再正常不过。 至于为何答应辩法之事。 一来争取时间,让朝廷能及时调配边军,二来就是借此机会断伪佛的根。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没能力,倘若把伪佛逼到绝境,他们找自己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大晋未必保得住自己。 可现在不一样。 他行了。 伪佛干不死他。 而很快,随着秦相扇完自己一百个耳光,宴会也渐渐落下了帷幕。 本来众人都准备欢醉达旦,可佛门突然跑过来,西域和草原又即将对大晋动兵,发生如此大的事,还怎么能开心起来? 一个个都眉头紧锁的走出学宫。 老皇帝更是召集卫国公、户部尚书等一干文臣武将,还有苏长歌前去议事。 ....... 深夜,一处山谷内。 上千名僧人盘腿坐在地上诵念佛经。 声音久久不歇。 而在他们面前有座气息古朴的佛堂,俊美妖冶的辩机与其他几名僧人坐在里面。 “这东土仙门看来也不过如此。” 辩机语气平淡的说着。 “道法固然高深,但这帮修士却是固步自封,坐进观天,不知佛法精妙。” “一个个眼高于顶,自傲不已,轻视怠慢我佛法,等到三家辩法结束,拿了他仙门气运,这东土亦将归于我西方极乐佛国。” 声音响起。 不少僧人纷纷点头答应。 通过刚才短暂接触。 他们发现大部分修士身上都有股轻视众生傲气,觉着自己真是天上仙人。 这般刚愎自负,辩法时必然栽跟头。 不过这对佛门却是大好事。 一旦夺了仙门气运。 他们之前被真佛砍掉的四成气运不仅能补回来,甚至可能更胜往昔。 正想着,佛堂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色僧袍,满脸慈眉善目的和尚,而此人刚一进来,便温声细语道:“儒道圣人苏长歌迫于大义,已经答应了参加三家辩法。” 声音响起。 辩机的脸上毫无变化。 早在来大晋之前。 他就做出来周密的部署。 毕竟儒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怎么可能置边陲百姓于不顾? 若苏长歌当真这么狠心,那他的声望将一落千丈,一个民有难却见死不救的圣人,还是圣人吗?顶多是个独善其身的隐士。 而其他僧人眼中则不由露出喜色。 他们千里迢迢过来。 仙门气运只不过是其次,最重要的便是从苏长歌手中夺过真佛之物。 真佛一日不除,他们的心一日难安。 但很快。 其中便有一僧蹙起了眉头。 看向辩机问道。 “真佛如今虽然已经应战,但您准备如何赢他?要知道,他既然能得到佛道认可,佛法造诣定然不低,否则也不会胜过慧贤,并将他点化成真佛信徒。” 提到慧贤。 周围僧人面色有些不佳。 慧贤资质上乘。 原本是内定的几名佛子之一,甚至准备他从东土回来后就接受醍醐灌顶。 但没想到,他竟背叛佛门,转投真佛门下,还煽动信徒叛佛,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不少开悟者,像老鼠一样四处传播歪理邪说。 不过还好。 罪魁祸首慧贤因为救人,被灵音寺的得到高僧捉住关押。 剩下的老鼠慢慢赶尽杀绝就行。 成不了什么气候。 想到这。 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辩机。 这趟来他们都是陪衬。 真正要跟仙门、真佛一辩高下的乃是辩机,也是他们中佛法最高深之人。 只不过对手毕竟是砍掉佛门四成气运,拐走慧贤的真佛,他们心中对辩机能否赢下这场辩法,也没什么太大把握。 “小僧自然有办法取胜。” 见众人看向自己,辩机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盘算,转而分析道。 “东土有句话,贪多嚼不烂。” “那苏长歌年纪轻轻便成了儒道圣人,就算有佛性慧根,也肯定未去钻研。” “就好比一头猛虎,不去磨炼爪牙,如何能伤的了人?” “而儒道学问,小僧亦是读过他们口中董圣、朱圣这两位集儒道大成者的著作,有点门道,但不多,远不如我佛法。” “纵使他苏长歌推陈出新。” “可根却不变。” “贫僧有七成把握胜过他。” 辩机语气很是自信。 因为他还有张底牌没说出来。 那就是慧贤。 倘若到时辩法失利,他便用慧贤性命来威胁苏长歌投降或者平局。 他对这群修佛的人再了解不过,一个个讲究慈悲心怀,昔日那位不就割肉喂鹰,苏长歌既能开悟佛法,必然也会舍己为人。 更别说。 慧贤还是他门下大弟子,门下第一个点化的,不救完全说不过去。 而此时,其他人听到他这番话。 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一个人天赋再好,可时间精力就那么多,更别说还走错了路。 这样辩机才说只有七成把握,属实是谦虚了。 正想着。 外面走进来一道魁梧壮硕的身影。 肩上还扛着个男童。 “诸位大师,可以用膳了。” 话音落下。 辩机的面色瞬间严肃起来。 “谁让你这么做的?这里是大晋,别自找麻烦,还不快把人放了。” 此言一出。 其余僧人眼中兴奋之色消退。 第一百六十四章:佛门布施,救助百姓?本国公今日便成全尔等的慈悲心! 天色昏沉,秋风习习。 苏长歌同卫国公、信国公,还有一众文臣勋贵离开大殿,向宫门外走去。 换做平常,他们现在应该正准备上朝。 但因为西域和草原出兵一事。 众人硬是熬了整整一宿,商讨关防、钱粮、人马等各项事宜。 其中针对蛮夷这次南下侵略,大晋早已做好部署,但西域诸国这次突然发兵攻打,倒是出乎大晋预料,需要谨慎对待。 毕竟在此之前。 大晋同西域已经有几十年没打过仗。 边陲虽然有重兵把守。 可对敌人的情报却知之甚少,这也导致朝廷必须要想很多应对之策。 至于具体如何安排,苏长歌只是提出几个建议和担心,后续还得看两位老国公和陛下的意思,他们才是懂行和做决断的。 “苏状元你放心,等大晋缓过这次。” “老夫非要率军好好教训这群大秃驴和狼崽子,给你好好出口恶气!” 老信国公开口,一脸愤愤不平。 原本依照大晋的现状。 只要再过个一两年,等朝廷将江南得来的银两转化成实力。 到时天下安泰,兵强马壮,就凭昨夜那番僧逼迫大晋答应辩法的态度,此时此刻就不是讨论边防,而是争着抢着挂帅出征了。 但没办法。 大晋如今百废待兴,内部还有矛盾没有解决,根本无力主动出击。 只能委屈苏状元答应辩法了。 一旁卫国公听到这番话。 嫌弃的摇了摇头。 “你这老货好大的脸,苏状元师承孙武,需要你帮忙出气?” “等这次苏状元赢下辩法,再过个两三年,非要亲率大军踏平西域,打断佛门脊梁,让那群秃驴知道什么是大晋天威!” 卫国公气开口,语气格外笃定。 他这不是相信苏长歌。 而是相信孙武。 这些日子他经常研读孙子兵法,愈发觉得上面的内容深不可测。 很多东西不仅可以用在军事上,政治上也同样适用,这让他大为震撼,更加觉得世间若有兵道,那孙武肯定是兵圣。 苏长歌乃是他的亲传弟子。 踏平西域很难吗? 此时,苏长歌听到卫国公这番话。 很想道一句吹牛别带上我。 但还是咽了下去。 孙武弟子这个身份还是要的,否则日后怎么合乎情理的执掌兵权。 至于打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干,自己只需要做好后勤、思想,还有统筹工作,大兵团作战还经验老道的人来做。 而就在几人交谈间。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皇宫门口。 “先生!” 一声清脆的叫喊响起。 苏长歌投目望去。 只见清玄、墨寒瑛、慕子清三人站在一块,慕子清手上还拿了件裘袍。 “该不会是为我准备的吧?” 正想着。 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响起。 “哈哈哈...” “老霍,儿子孙子再多有什么用,孙女才是小棉袄,知道体贴长辈。” 卫国公看到孙女手中的裘袍,向旁边信国公炫耀道。 话音落下。 苏长歌顿时觉得自己多想了。 而老信国公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不愿被比下去的他扭头看向霍武:“咳咳...武儿,秋露寒气重,爹身子骨也老了。” “嗯,然后呢?” 霍武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老爹。 不懂他为啥突然提这茬。 寒气再重,你堂堂四品武夫,气血旺盛,就算身子骨老了又怎么样? 还能冷到你不成? “哈哈哈...” 见状,卫国公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老信国公此时气胀了脸。 看着傻愣愣的儿子,嘴里半天才憋出句话来,“老夫生你不如生头猪。” 无缘无故挨顿骂,霍武感到自己有些冤枉,但也不敢跟老爹还嘴,只能小声在心里嘀咕:“您老倒是想生头猪,也要能啊。” 腹诽完。 霍武也识趣,没去理会老爹。 而是转头看向苏长歌。 “贤弟,眼光不错,想来不日为兄就能喝到你的喜酒了。” 霍武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 一边的苏子由听到这话极为受用。 “那是,吾弟眼光自然不差,等到西域跟草原的事解决,就会成婚...” 说话间,苏子由拉长了声音,眼底余光看着弟弟,见他没有出言反对,心神大定,弟弟只要肯成婚娶妻,西域草原算个噔! 而看到兄长这样子。 苏长歌笑了笑。 婚姻之事他的确有想过。 毕竟他又不是和尚,娶妻生子人之大伦,更别说还事关苏家香火。 但眼下千头万绪,草原王庭、西域佛门,还有内部那些流毒百姓的腐儒都没有解决,成亲的事往后延个一两年也不迟。 思索间。 清玄等人已经跑到面前。 老卫国公满脸期待的看着孙女,已经伸手准备去接她手中裘袍。 但下一刻,他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苏相公,清晨寒露重。” 慕子清笑盈盈的走到苏长歌面前,将裘袍放在他手上。 一时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苏长歌怔了下神。 而后看了眼裘袍,又看了眼卫国公无处安放的手。 “天霜寒气重,要不...您老披着吧。” 话音落下。 卫国公尴尬的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年轻人穿吧。” “老夫四品武夫,身体硬朗,穿什么裘袍,不冷,真的一点都不冷。” 说话间,卫国公瞟了几眼裘袍,眼中透着浓浓酸意,唉,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孙女,就这么被别人家的猪给拱走了。 正感叹着。 老信国公此时凑过来往伤口上撒盐。 “别啊,小棉袄都漏风了。” “还不冷?” 阴阳怪气的说完。 他转头看向旁边勋贵:“瞧瞧,养孙女又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别人家的。” 听到这话,卫国公老脸顿时胀红。 但转念间便舒缓下来。 “别人家的又怎么样,你儿子是我将来女婿的兄弟,哼哼...” 卫国公得意的笑道,这波他虽然折了孙女,但赚了辈分,而且一个孙婿半个孙,能当圣人半个爷爷,这波血赚好不好。 老信国公听到这话瞬间有些不爽。 两人开始斗起嘴来。 一旁的苏长歌没有理会两老头的争执,低头看着慕子清。 这逆徒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让喊楚国公,她就喊苏相公,是不是再过两天就要把苏字给去掉?眼里还有没有为师了。 想到这。 苏长歌正欲开口教训她。 而就在此时。 皇都外,一道声音响彻寰宇。 “凡大晋百姓。” “无论身染恶疾,还是厄运缠身,皆可到西门外受高僧赐福,祛病除灾!” 言罢,整齐有序的诵经声响起。 在空中久久回荡。 一时间。 城中,无数早起准备劳作,亦或者酣睡的百姓,全都被这阵佛音吵醒,目光齐刷刷看向西方,眼中透露好奇之色。 高僧是什么玩意他们不知道。 祛病除灾可是好事。 不管是真是假,跟上去一起凑凑热闹总不会吃亏,万一是真的呢? 而且这里可是皇都。 对方难不成还敢对他们下手不成? 一念至此,城中不少百姓朝西门涌去,想要看看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宫门口。 苏长歌等人面色俱是一沉。 昨晚才刚答应辩法。 没想到佛门这就已经按捺不住,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扬言要为百姓祛病除灾。 只不过,一个以战争来威胁大晋的势力,会有那么好心?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佛门如此做,肯定有诸多算计在里面。 比如说施以小利来招揽人心。 哄骗百姓信佛。 但不管这帮伪佛再打什么算盘。 苏长歌都不能坐视不管。 “两位国公。” “劳烦您们进宫请示陛下,调遣兵马到城外,随时准备镇压番僧。” 苏长歌语气格外冷肃。 闻言,老信国公眉目中有些担心。 “万一西域.....” 话未说完。 苏长歌极其果决的说道:“若对方想开战,交手也是迟早的事。” “而对方既然要辩法,那在他们看来,辩法就比交战重要,至少现在是这样,此时如果我们畏首畏尾,反而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听到此话。 老信国公和卫国公不禁点头。 “苏状元善断。” “刚才是老夫一时多虑了。” 老信国公佩服的看着苏长歌,一语命中关键,不愧是孙武的弟子。 与之相比,他反倒显得有些优柔寡断,当然也是关心则乱,怕一个不慎引起兵祸,殃及边关百姓,所以做事才缩手缩脚。 “那就拜托两位前辈了。” 苏长歌说完,便径直走向马车,准备前往西门去会一会佛门这帮人。 霍武见状也想跟过去保驾护航。 但被苏子由拉住。 “苏尚书,你这是做什么?” “霍兄,吾弟这架马车太小,只能容纳四人,委屈你等下与我同乘。” 开玩笑。 弟弟和准弟媳们坐一辆车培养感情。 我能让你去破坏气氛? ....... 皇都外,一处平坦的空地上。 数百名僧人诵念佛经。 不远处被祛病除灾吸引而来的百姓,对着这群番僧指指点点的交谈着。 和尚他们不是没见过,比如之前的慧贤,但一次性蹦出几百个和尚,倒是稀奇的很,让人好奇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大晋不是下达了禁佛诏书吗? 正想着。 僧人们突然停下诵经。 一个面色和蔼可亲的老僧缓缓站起,双手合十,面朝围观的百姓。 “南无阿弥陀佛。” “贫僧此行来到大晋,只为布施四方,渡众生脱离一切苦难。” 说完之后,老僧抬步走向人群中凑热闹乞丐,开口道:“凡是受病痛、恶疾、厄运缠身者,我佛皆以慈悲心渡之。” 言罢。 老僧抬手一指,点在乞丐额头。 一阵柔和的白光闪过。 只见乞丐身上的脓肿和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气色也渐渐好转。 看到这一幕,百姓们不由瞪大眼睛。 虽然大晋同样有仙人。 但却极少在普通人面前施展法术。 如今这老和尚眨眼工夫,就将乞丐身上的伤势给治好,落在寻常百姓眼里,这简直就是仙人手段,令人不由咂舌惊叹。 一刹那。 周围上千名百姓纷纷开口。 “高人,救救我吧!” “这位仙人,我家父亲在床上瘫了数年,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吧。” “我近来头昏脑胀,四肢无力,还请高人替我瞧瞧。” 一阵声浪响起。 对于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 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免费为他们治病。 眼前的和尚就是妥妥的大善人。 而此刻。 老僧看着面前呼喊求助,甚至跪下磕头的百姓,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诸位施主莫急。” “我佛普渡世间众生,救助一切苦难,自然不会坐视百姓受苦。” 说到这,他僧袍一抖,一大摞薄薄的小册子凭空出现在空地上,而后继续言道:“凡善男信女领此册,回到家中诚心诵念。” “不出数日,家中灾厄自然解除。” 这是他们弘扬佛法的常用手段。 世间百姓大多愚昧无知。 他们只要稍微显露一手神通,让百姓知道诵读佛经会有好处。 那么即便百姓心中半信半疑,但因为不需要付出实物,不需要付出劳动,所以必然会贪图蝇头小利,带上册子回家诵读。 其中得了好处的。 一切皆是佛经的功劳。 没得好处的。 那肯定是诵念佛经时心不够诚。 而后他们再施展下神通,还怕那些得了好处的百姓不奉他们为上宾? 如此,一帮忠心耿耿的信徒就培养出来,到那时他们说什么,这帮信徒就会做什么,别说区区财物,就算是让他们把妻儿老小奉献出来都没问题。 此刻,老和尚美滋滋的想着。 但就在这时。 一道冷肃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大晋境内,禁止佛门弘法。” “尔等以妖法利诱百姓,哄骗他们诵读经书就能解除灾厄,其心可诛!” 话音落下。 老和尚抬目看向声音处。 只见一个俊俏郎君,身边带着三位绝色女子,面色不善的朝自己走来。 而此刻。 百姓也纷纷投去目光。 “苏状元,苏状元来了!” “我就知道这帮秃驴没安好心,合着是故意哄骗我们诵读经书啊。” “可是乞丐的伤势...自古以来只听过妖法害人,哪有救人性命,救助伤势的,苏状元刚才不会看错,冤枉好人了吧?” “你一个大老粗懂个棒槌!” “苏状元可是读书人,当世之圣,你宁愿信番邦秃驴也不信苏状元?”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听到苏长歌的话。 本来还有一些百姓想为和尚辩解。 毕竟刚才乃他们亲眼所见。 可随后一想,苏状元可是读书人,又数次引动天地异象,乃是当世之圣。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当然选择相信苏状元的话,至于这帮和尚,狗日的,居然用妖法欺骗我们,啊呸,真不是东西! 多亏了苏状元慧眼如炬。 否则真把这和尚给的邪书带回去,家里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祸患。 而此刻,老和尚眼中含怒。 他在佛门地位不高。 就是普通寺庙的主持而已,这次跟过来主要任务是在大晋弘法。 如今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让百姓即将踏出第一步,但中途却冒出个搅局的,这要换在西域,他非要把这人给做了。 不过老和尚心中虽然愤怒。 但也知道身处大晋。 而且面前这叫做苏状元的,八成就是几位高僧口中经常提到的儒道准圣人。 一看就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存在。 不过老和尚也不怕。 毕竟他这次出来弘扬佛法,背后可是有诸多佛门大能撑腰。 别说啥子儒道,就算大晋至尊又怎么样,佛门在西域兵力一集合,大晋还不是乖乖答应他们辩法,能拿他们怎么样? 如此想着。 老和尚忍下心中怒意,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的看向苏长歌。 “南无阿弥陀佛。” “这位施主您误会了。” “刚才老衲用的乃是无上佛法,并非你口中所言的妖法。” “此外,大晋至尊也已经同意我佛门在皇都外举办辩法大会,如今我佛不忍大晋百姓受苦,以大慈悲心行布施之道,普渡天下众生,化解一切苦厄灾难。” “施主若是心存百姓,有慈悲之心。” “就不该阻拦老衲祛病除灾。” 老和尚开口,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宛如行走世间的佛陀。 听到此话。 苏长歌却是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国有国法。” “禁佛诏书已经下达,那便不容许尔等在大晋疆土内传播歪理邪说。” “不过既然尔等口口声声说要不忍大晋百姓受苦,要以大慈悲心化解百姓苦难,那本国公今日便成全尔等的慈悲心。” 话音落下。 老和尚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长歌。 这算同意佛门传法了? 也太顺利了吧。 大晋这边对于佛法的抵制,似乎也不像传闻中那么严啊。 不过话说回来,老衲此番说服大晋的圣人同意传法,也算是大功一件,等到几位高僧和尊者回来,肯定会重重赏赐自己。 心想着。 老和尚脸上露出灿然笑意。 但很快,就在下一刻。 他笑不出来了。 “不过大晋国法不可违,这是规矩。” “因此,你们可以在这布施,化解世人苦难,但不许说一字一句。” “不许以任何方式,向百姓、世人传达一切与佛门有关的信息,更不得在暗中害人,本国公就在这看着,一旦发现有胆敢违逆者,依照大晋国法,格杀勿论!” 苏长歌开口。 肃杀的声音在这方天地久久回荡。 第一百六十五章:若佛门不守规矩,格杀勿论!先生,这人好像条狗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一刹那。 老和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刚才救治乞丐的手段。 虽然效果立竿见影,但那是动用了法宝,而且耗费了不少法力。 然而,大晋皇都有百万之民,患病受伤者更是不知几何,要是再碰上个疑难杂症,先天之疾,若真要全部治好,化解一切苦难。 那就是把他们杀了也做不到啊。 关键是,这么做图啥? 他们之所以祛病除恶,就是为了宣扬佛法,而面前这位儒道圣人不许他们宣扬佛法,一字一句都不行,那还慈悲个锤子? 合着我佛普度众生难道就没条件吗? 真当天上会掉馅饼? 一念至此。 老和尚看向面前的苏长歌,语气不复刚才那般客气。 “苏施主,你这话未免太霸道了。” “只准我佛门布施,不准我佛门传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规矩?” “而且我佛门千里迢迢来到大晋,在大晋至尊同意下于皇都外举办三家辩法大会,也算是一国上宾,岂容你擅加斧钺于身。” 老和尚开口,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他对大晋虽然了解不多。 但也知道,这地方跟西域不一样。 在这里,皇帝就如同他们庙宇中供奉的佛祖,一字一句皆是圣意,不容违背。 如今就连皇帝都答应了,就算面前这人是儒道圣人又怎么样?难道还敢违逆圣意,跟皇帝作对吗?那样他就是乱臣贼子! 只是就在他的话刚说完。 一声嗤笑响起。 “一国上宾?你们这帮番僧也配。” 苏长歌脸色陡然一冷,随后当着面前所有百姓高喊道。 “西域番僧勾结蛮夷,数十万大军兵临我大晋边陲,以此为由逼迫陛下答应辩法一事,陛下不忍百姓受苦,方才答应辩法!” “而今,他们自称是我大晋上宾。” “诸位同意此话吗?” 声音锵锵有力。 百姓们心中原本还有些纳闷。 陛下不是禁佛了吗?怎么会容许这帮和尚大张旗鼓出现在皇都外? 而此刻,听完苏长歌的解释,百姓们这才明白过来,一刹那,所有人的心中感到无比憋屈,怒火升腾,冷冷的盯着这群和尚。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 可最起码的是非善恶还是能分清。 这就好比。 你的两个邻居勾结在一起,以武力逼迫你开门,不然就要踹门冲进来。 为了不让门被他们破坏,你憋屈的开门放他们进来,结果对方进来后不守规矩不说,还得寸进尺,要你奉他们为上宾。 这能忍? 这帮秃驴简直欺人太甚! 霎时,一阵愤慨的声音响彻寰宇。 “不同意!!” 百姓们嘶声呼喊。 恶狠狠的盯着面前这帮和尚。 至于祛病除灾。 对方都勾结蛮夷以武力来威逼你了,还能好心给你治病?肯定居心叵测! 见百姓如此,苏长歌自然感到欣慰。 他最担心的就是百姓受骗,信了眼前这群秃驴的伪善。 那样事情就棘手起来。 不过还好,自己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没有白费,在西域番僧跟自己之间,百姓还是选择相信自己,这样很好,很好。 而老和尚看到眼前这一幕。 心瞬间沉了下来。 但苏长歌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对方。 他要借此机会,让大晋百姓睁开眼好好看清这帮伪佛的嘴脸。 随即,苏长歌缓缓开口。 “尔等自称要以大慈悲心普渡众生。” “然而,不许宣扬佛法,就不再以大慈悲心化解百姓苦难。” “莫非尔等的大慈悲只是为了宣扬佛法?这样的大慈悲,又如何能称之为大慈悲?又有什么资格打着佛祖的幌子行事!” “依本国公之见。” “尔等之慈悲,不过是为了哄骗百姓做伪佛信徒,好成为尔等手中傀儡!” 苏长歌的语气格外冰冷。 伪佛的危害。 远要比大晋的腐儒可怕的多。 腐儒只是空谈仁义,纵然想去招揽人心,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伪佛不一样,他们行善举,做善事,懂的包装,为百姓树立共同偶像,理论自成一套,日子一长,百姓就会被哄骗洗脑。 此害,远胜于腐儒数倍。 不可不防。 而此时,百姓听到这番话。 纷纷点头认同,怒视眼前这群不怀好意,想把他们变成傀儡的秃驴。 见状,老和尚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若是换在西域。 他还可以用不敬佛祖为由,直接掀桌子,煽动佛门信徒对苏长歌动手。 但是在大晋,百姓都站对方那边,而且最关键的是,对方的话句句都戳中痛点,让他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真佛。 只是借着佛的名义来牟取私利。 比如说收取信徒供奉的钱财,发发善心送信徒一儿半女之类的。 然而,当伪善的面具被人一把撕开。 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百姓。 老和尚的心中,突然没由来的生出恐惧之意,就像阴暗处的老鼠被人发现。 这一刻,他无比的慌张惶恐,生怕哪天西域百姓也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到那时,恐怕整个佛门都要被信徒的怒火给吞没。 一念至此。 老和尚看向苏长歌的目光闪过杀意,这是一种本能做出的反应。 “你竟敢如此诋毁我佛!” “我佛是真是伪。” “岂容你一个大晋儒生来下定论!” 老和尚开口,为了自身利益,他不容许有任何人质疑佛门。 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原本盘坐在地上的上百名僧人齐齐起身,面色不善的盯着苏长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想要动手。 见状,苏长歌一脸的风轻云淡。 “是真是伪。” “你我心中皆一清二楚。” “纵然能骗过一时。” “但其心其行皆以存伪,待到百姓开悟,尔等的丑陋面目自会暴露在阳光下。” 苏长歌眼神如刀,语气极为笃定。 一刹那,被说中心中恐惧的老和尚,就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狗。 当即就想命人动手拿下苏长歌。 在他看来。 自己这可是上百名身怀法力的僧人,要是放在西域都够扫平一个中等小国。 而对方不过一男三女。 优势在我! 随即,老和尚大怒喊道。 “放肆!” “我佛门岂是你能诋毁,老衲...” 突兀间。 一道冷喝打断了他的声音。 “住口!”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远处一个俊美妖冶的和尚缓缓走来,目光牢牢锁定在苏长歌身上。 “辩机尊者。” 老和尚看到来人,连忙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喊道。 见状,苏长歌有些遗憾。 本来还想借此机会杀一批和尚立威。 但没想到被人中途拦下来。 随后,他看向辩机,知道此人地位必然不低,眼中露出几分谨慎。 而与此同时,辩机也在打量苏长歌,或者说从刚才对方和老和尚争论之时,他的注意力就已经放在了苏长歌身上。 只是没有站出来。 想借此事来试探苏长歌的深浅。 但可惜。 这老和尚实在不中用。 三言两语就被对方给整破防。 甚至还想动手。 好家伙,暂且不论大晋是否会有所反应,光是苏长歌身边的女子就深不可测。 真动起手。 双方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心想着,辩机缓缓走到苏长歌跟前。 “南无阿弥陀佛。” “小僧辩机,见过苏圣。” 辩机一脸和善的开口道:“西域各国攻打大晋一事,与我佛门无关。” “不仅如此,为保大晋百姓不受战乱,我佛门还积极劝阻各国莫要出兵攻晋,最终西域各国因我佛门要举办三家辩法大会,不愿扰此盛事,这才息兵止戈。” “苏圣如今以此事诋毁我佛门。” “是否有些不讲道理?还是说这其中存在什么误会?” 此言一出。 苏长歌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西域为什么会出兵。 双方心知肚明。 如今辩机说西域是因为辩法才息兵。 换而言之,没有辩法大会,西域就会立即出兵,对方这明显是在警告自己。 只是,如今还不到掀桌子的时候。 边陲将士的命也是命。 “是不是误会,尔等心里清楚。” 苏长歌说完,没有多去争辩,转而道:“大晋律法,禁止佛门传道。” “尔等既然身处大晋,那就要守我大晋的规矩,如若有再敢诵经传道、宣扬佛法、接触百姓者,不论是谁,不论身份地位,依照大晋律令,格杀勿论!” 冰冷肃杀的声音响起。 周围百姓们出于对苏长歌的信任。 自然是坚决支持。 而佛门这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竟然如此狠辣,甚至就连接触百姓也要格杀勿论。 完全不给他们半点宣扬佛法的机会。 此时,辩机淡淡开口。 “苏圣,大晋律法我佛门自然尊重。” “但我佛门弟子千里迢迢赶来,还为大晋拦下一场战争,若是让西域各国知道大晋如此苛待我佛,恐怕会生出事端。” 辩机目光阴冷的盯着苏长歌。 言语中满是威胁。 “事端?” 闻言,苏长歌不急不缓的伸出右手。 一朵十二品金莲浮现。 刹那间,一股柔和中正的气息瞬间充斥在此方天地。 周围所有人的心神顿感无比舒适。 一旁,辩机看着苏长歌手中的金莲,眼中闪过贪婪之意。 这可是真佛的至高圣物。 一旦得到。 之前被苏长歌削掉的四分气运根本不算什么,假以时日就能被填补回来。 不仅如此,若是主人能将这朵金莲炼化,像真佛还有东土的圣人一样开辟一条大道出来,那他们以后也不需要装什么佛门。 辩机正做着美梦。 十二品金莲的光芒却在此刻消失。 这让他不由愣了一下。 待到回过神后,辩机看了眼苏长歌,而后温声细语道。 “苏圣,此乃我佛门遗失之宝。” “还望你赶快归还。” “我佛门愿以半成气运、阻止各国出兵作为条件,并且永世不踏入大晋土地。” 声音落下。 苏长歌只当对方是在放屁。 佛门遗失之宝? 这帮伪佛还真是够厚颜无耻,他们自己什么德性心里没点笔数吗? “尔等伪佛也妄图染指真佛之物。” 苏长歌冷笑一声后,肃声道: “凡身处我大晋疆土者,不论何人,皆要守我大晋律法。” “若佛门不守规矩,格杀勿论!若西域各国胆敢生出事端,辩法大会立刻取消,尔等伪佛也永远别想得到真佛之物。” 此话一出。 辩机的眼中绽放冷意。 他本以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但没想到苏长歌竟然反客为主,用真佛圣物来威胁自己乖乖听话。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伙同草原,发动战争直接强抢吗?他难道就不担心大晋百姓流离失所吗?还是说他在赌双方谁先屈服? 想到这。 辩机目光紧紧的盯着苏长歌,想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顾虑和担忧。 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用战争来要挟。 但就在这时。 地上的石子突然震动起来。 紧接着,一阵整齐有序的步伐声响起,众人一脸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见手持长戈的士兵,如浪潮一般从城门内涌出来,然后迅速将这里包围,卫国公和信国公骑着战马缓缓朝这而来。 “奉陛下旨意。” “胆敢宣扬佛法、未经许可擅自离开此地者,格杀勿论!” 卫国公一双虎目杀气腾腾。 话音落下。 刚才还怀疑苏长歌是在赌谁先屈服的辩机,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疯子,大晋根本就是一帮疯子! 这是什么虎狼之国! 难道说在这帮疯子的眼里。 我佛门传道,要比跟草原还有西域同时开战付出的代价还要大吗? 这群人眼中还有没有百姓!! 想到这,辩机目光再次转向苏长歌,冷冷的盯了一会,半天才从嘴里吐出字来,“既然是大晋至尊旨意,我佛门照办便是。” 在真佛圣物和宣扬佛法之间。 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毕竟这趟过来,宣扬佛法只是顺带,真正重要的还是真佛圣物和仙门气运。 然而,就在辩机的话刚说完。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先生,这人好像条狗诶。” 清玄一只手扯着苏长歌袖子,另一只手指着面前的辩机。 “非要被训之后才肯乖乖听话。” 听到此话。 辩机瞬间气的直咬牙。 数百年来,他在西域一直受信徒供奉尊敬,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要是在西域。 他必定将方圆百里的人全部抹杀。 然而,他现在想翻脸还不行。 为了真佛圣物。 他必须忍! “清玄,以后会说话就多说点。” 看着辩机无可奈何的样子,苏长歌赞赏的夸了清玄一句。 随后,因为事情已经解决。 也没在这多待。 等卫国公和信国公疏散百姓,派兵封锁此地后,便一同返回城内。 “苏长歌...大晋....” 辩机冷冷的看着马车背影,心道:“姑且让你们得意几天。” “等到我佛门赢下辩法。” “定要百倍讨回!” 第一百六十六章:侠以武犯禁,仙以术乱法!召集仙门各派掌门! 大晋皇都外。 数道身影漂浮在上空,低头俯瞰下方这座宏伟壮阔的城池。 “自贫道十二岁随师父上山修道以来。” “将近四十年没到过世俗。” 一个长相年轻,背负一柄墨色长剑的男子,口中发出一声感叹。 他身边站着两男一女,装束打扮与他相差无几,皆是俊男美女,其中的女子听到这番话后,俏脸上露出一抹感慨之色。 “山中不觉岁月长。” “奈何人间百年苍。” “数十载光阴转瞬即逝,昔日的亲朋好友都作了土,追名逐利又有何用?” 女子说完。 身边几人连连应和的说道。 “秦师姐说的是。” “凡人愚昧,不解大道之意,为名利所困,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这次佛门那帮秃驴,搞什么辩法大会也就罢了,偏偏还邀请世俗那帮儒生参加,一群凡夫俗子,能有几分见识?” “一帮困在世俗规矩的条条框框中,自诩为聪明人的愚夫罢了。” 秦师姐开口,语气平淡如水。 没有讥讽的意思。 她出自仙门十宗之一的玄天剑宗。 修道至今已经八十余载,资质算是中上,刚突破到六品元灵境。 但在她,或者说在大多数山上人眼中。 仙道清贵长生。 而凡人的快乐不过是建立在愚昧之上的一时欢愉,如镜花水月,如梦幻泡影。 只有他们这群远离尘世,不贪图钱财小利,不拘于累累名声,不受世俗王朝律法的限制,也没有那么多天下大义,随心所欲的活在天地间的修士,才是真正智者。 “辩法大会还有几日。” “秦师姐,咱们好不容易下山,不妨到世俗逛逛,感受下凡间烟火。” 这时,有一人出声提议道。 秦师姐思索片刻后。 选择答应下来。 她这趟下山只是为了观摩辩法。 眼下在这干等也是等,不如到凡间游历一下,也不失为是种乐趣。 随即,当几人缓缓落地后,秦师姐怕他们惹是生非,凝声道:“尔等记清楚了,宗门有规矩,不得以术法神通害民,不得擅用宗门之名行事,否则决不轻饶。” 听到此话,几人笑着答应道。 “放心吧,秦师姐。” “吾辈修士怎会跟世俗凡人计较?” 闻言,秦师姐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 他们可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就像人会跟地上蝼蚁较劲吗? 然而,正当几人准备进城时。 其中一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抬手指道:“你们快看,那边好像是佛门秃驴。” 一时间,众人纷纷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群和尚被官兵包围,盘腿坐在地上,也不念经,也不交谈,宛如一尊尊泥塑。 看到这一幕。 几人的好奇心瞬间被挑起来。 走到官兵面前问道。 “敢问小兄弟,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这群和尚坐在这干嘛?” 秦师姐开口。 手握长戈的官兵瞥了她一眼。 小兄弟? 俺的年纪做你爹都绰绰有余。 不过腹诽归腹诽,今天已经有几十拨人过来询问此事。 有鹤发童颜,精神焕发的老头,有年轻俊朗的侠士,还有面若磐石的中年道士,一个个全都打听这帮和尚为什么坐在这。 而看眼前几人装束打扮不凡,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官兵也不敢得罪,解释道:“吾等奉陛下圣意,在此看守番僧,若有胆敢宣扬佛法、未经许可擅自离开此地者,格杀勿论!” 冷肃的声音响起。 秦师姐几人听完后却是一脸懵逼。 仙门虽然瞧不起佛门,但对方好歹也算修士,神通法力不比仙门弱。 可如今。 居然被世俗皇帝的一道旨意困在这里。 简直离天下之大谱。 要知道,虽然修士碍于因果不会对凡人出手,但不代表就要忍受凡人侮辱。 双方最多是井水不犯河水,真要逼急了,修士可不管啥因果不因果,实力摆在那,直接施展神通手段嘎嘎乱杀又如何? 一念至此。 秦师姐几人古怪的看了眼这群和尚。 好家伙。 这鸟气也能忍? 假如换做世俗王朝敢这么对他们。 不说怒起拔剑荡魔。 就是随随便便施展点法术,也足以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秦师姐。” “依师弟之见,这佛门也不过尔尔。” 背负墨色长剑的青年出言奚笑道:“吾辈世外之人,求得便是逍遥解脱。” “可这群秃驴身怀法力神通,却甘愿受世俗规矩限制,什么大晋至尊,什么文武百官,一群凡夫俗子有什么好忌惮的。” 此言一出。 身边几人纷纷笑着点头附和。 秦师姐眼神则有些凝重。 她隐隐感到不对劲。 番僧真的只是因为世俗王朝一道圣旨,才肯乖乖的坐在这? 然而她又想不通到底哪不对劲,毕竟官兵也只是普通官兵,周围也没有儒生的浩然正气,番僧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做到。 正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师姐别看了。” “咱们先进城瞧瞧吧。” 闻言,秦师姐的思路被打断,但也没再去想此事。 毕竟她跟佛门又没啥交情,甚至因为辩法一事,双方还是敌对竞争关系,这个时候佛门遇事,不跟着踩两脚都算是讲道义。 随即。 她便抬步带着师弟们进城。 大晋没有城门税一说。 百姓进出只要接受官兵的盘问、检查,就可以自由进出。 若是商队、小贩,或者携带大件物品,则要缴纳关税,当然,一旦到战乱时期,兵匪不分,无论何人进出都要缴纳银钱。 “师姐,好久没尝凡间饭菜了。” “倒是叫人有些怀念。” 一人刚说完。 其余几人目光皆投向师姐。 “你们可带了钱?” 秦师姐问道。 “师姐,我们在山上待了数十载,餐风饮露,身上哪里会带这些阿堵物?” “只是吃些饭菜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大不了随便给凡人点好处。” 在几人你一声我一语中。 秦师姐点头答应下来。 也是,自己堂堂仙人,指甲缝随便抠点东西,也够凡人感恩戴德了。 于是一行人直奔城中最好的酒楼。 ....... 与此同时。 皇宫内。 老皇帝坐在御案前闭目养神。 正在批阅奏折的太子,看了眼昏昏欲睡的老爹,开口言道。 “父皇,要不您先回宫小憩一下吧。” 声音响起。 老皇帝摆了摆手。 “不用。” 佛门开启辩法,西域各国和草原王庭共同出兵,内部又有新旧对立。 此刻正值多事之秋。 他若不在。 很多事情单凭太子拿不定主意。 而见父皇这疲惫模样,太子轻轻叹了口气,世人都说当皇帝舒服,若是昏君当然如此,可要想做明君,心力何其交瘁。 随即他便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但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陛下,京都府尹、刑部尚书,还有锦衣卫指挥使有急事求见。”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老皇帝听到急事二字,立刻强打起精神。 “快,宣他们进来。” 老皇帝开口。 “喏。” 太监点头称是,然后退去。 老皇帝则是命人打来一盆清水,搽拭一番精神许多后,坐在位子上等待。 不多时,太监领着几道身影走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 京都府尹、刑部尚书滕元发,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躬身行礼。 “平身吧。” 老皇帝轻轻抬手,问道:“几位爱卿突然求见,可是发生了何事?” 几人对视一眼。 按官职大小,滕元发开口禀报。 “启禀陛下。” “今日城中诸多百姓来到刑部鸣鼓报案,说是有人用石子伪装成黄金,有人吃霸王餐,有人扰乱集市,还有人打伤数名百姓.....” 说话间,滕元发拿出一大堆状纸。 老皇帝奇怪的看着他。 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叫急事?难不成吃个霸王餐还要让他解决? 直接派官兵抓人不就行了! 正想着。 滕元发再次开口。 “陛下,这些事都是仙门修士做的。” “他们仗着术法戏耍百姓。” “比如说一名卖梨商贩,只因不肯免费给一名修士品尝。” “那修士便施法从地上长出一颗梨树,然后将梨子分给路人,但若真是无中生有也就罢了,偏偏树上梨子全是商贩推车里的。” “商贩因此亏得血本无归。” “而用那修士的话来说,这是惩罚商贩没有行善之心。” “此外,还有酒楼宴请宾客,但用幻术将石头变成金银结账,亦或者追盗途中,伤及十余名百姓,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滕元发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 作为刑部尚书。 在他看来。 仙门这群修士就和江湖侠客一样。 侠以武犯禁。 仙以术乱法。 修士们完全凭着自己喜恶心意来行事,眼中丝毫没有大晋律法。 就比如卖梨的商贩,人家全靠卖梨养家糊口,只是不给你免费吃而已,结果你了不起,你清高,把人家的梨子全分了。 那商贩一家呢? 对方可全指着这一车梨过日子呢。 但那修士会去管吗? 显然不会。 他们只顾着自己开心,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哪里会管百姓怎么样? 自诩为山上人的他们,只会以俯瞰的眼光看待世间,在他们眼里百姓愚昧无知,再过百年就会化土,有什么好在意的? 但作为官员。 滕元发不能对这些事情坐视不理。 所以这才跑过来。 请示皇帝该怎么处置这群修士。 毕竟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万一激起修士不满,极有可能闹出大事了。 而此刻,伴随滕元发的声音响起。 府尹也跟着一起说道。 “陛下,臣此行与滕尚书来由相同,皆是因仙门修士在皇都胡作非为。” 老皇帝听到两人的话,心中一时也泛起了难,换做平常,自然可以对修士按律处置,但现在局面混乱反而不知该怎么办。 正此时。 一旁的太子提出建议。 “父皇,儿臣以为不妨召集仙门各派掌门,让他们好好约束弟子。” 此话一出。 老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 “仙门一向独来独往,自觉高人一等。” “若是以朝廷的名义召集他们,恐怕大部分修士都不会理会。” 仙门虽然在大晋疆土内,但除非碰上什么大事,比如蛟龙走水,或者哪里有妖魔作乱、邪祟出现,否则双方几乎不会交集、 一来是山上瞧不起山下。 二来修士实力强大。 世俗王朝皇帝除非妄图长生,否则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干扰王朝秩序。 正是这样,山上不想被约束,山下不想被打扰,两方一拍即合,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相互之间很是默契。 但现在。 仙门这边的人不守规矩。 而因为诸多原因。 老皇帝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约束他们,就连召集他们一起坐下谈谈都很难。 正想着,太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妨把此事交给苏长歌。” “他...丈母娘是仙门十宗之一的掌门,而且他又是当世之圣。” “古往今来,王朝都是以儒生来镇压仙门修士,他以忘情宗、儒道圣贤,还有朝廷官员三重名义去召集各派掌门。” “想来仙门各派多少会给点面子。” 太子开口。 既然单凭朝廷请不动那些修士。 那就叠!把头衔全叠到苏长歌一个人身上,这样总该能请的动了吧! 若是仙门修士还是我行我素的话。 等到平定一切麻烦。 自己上位第一个拿仙门这群人开刀! 此时,老皇帝听到这话,沉吟一会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他本来是想让苏长歌好好休息几日,养精蓄锐准备辩法一事。 但没办法。 此事由他来出面解决最为妥当。 于是老皇帝开始下旨。 “楚国公苏长歌,德才兼备,能力出众,即日起恢复司业之职。” “此外,为防止仙门修士在城中生出事端,授命楚国公全权处理此事,大晋学宫所有人听其调令,遇事可先斩后奏。” 老皇帝开口。 借此机会让苏长歌恢复司业之职。 并且有名分随意调动儒生。 “诺。” 太子拱手答应,准备等下就去拟旨。 而后,老皇帝将目光转向锦衣卫指挥使,想知道他有何消息禀报。 “陛下,魏公公突然暴毙...” 锦衣卫指挥使语气有些忐忑。 如今天牢归他管。 而魏令孜作为上任厂公,又牵扯皇孙落水和诬陷苏长歌一事。 甭管是暴毙还是被人暗中下杀手。 他都难辞其咎。 “暴毙?” 老皇帝脸色陡然沉下来。 虽然魏令孜至今都没有说出任何有关皇孙落水的事,咬定自己是清白无辜。 但如今突然暴毙,这其中定有蹊跷。 想到这。 老皇帝垂目看向锦衣卫指挥使。 “朕限你三十日内查出魏令孜暴毙原因,否则这指挥使之位你也可以不用当了。” 冰冷的声音落下。 锦衣卫指挥使立即开口答应。 “臣领旨!” 随后,他便急匆匆告退。 滕元发和京都府尹禀告完事情也没久留,一起退了出去。 太子奉命去拟旨宣诏。 顺带将魏令孜暴毙的事告诉苏长歌。 第一百六十七章:请不听话的修士吃顿浩然正气!忘情宗,我的圣人妹婿! 苏府当中。 让佛门那帮人乖乖闭上嘴巴后。 一夜没睡的苏长歌哪都没去,回到家沐浴一番后便躺床上补觉。 虽然他还年轻,还能熬。 但没必要。 事情是忙不完的。 与其整天像拉开的弓弦一样紧绷,该放松还得放松,磨刀不误砍柴工。 而就在他休憩时,清玄、慕子清和墨寒瑛三人也没闲着,慕子清向自觉已经棋道大成,世间再无敌手的清玄发起了挑战。 两人在棋盘上交锋数十回合。 刚开始清玄还能赢。 但在慕子清熟悉规则和套路后,轻而易举的赢下七八个回合。 这差点没把清玄给急的哭出来。 不过再后面,每回棋局下到三十几手胶着难分时,慕子清都会不小心失误,清玄则抓住机会赢下棋局,捍卫棋圣荣誉。 第六十二局。 当慕子清殚精竭虑的落下一子后。 清玄两眼放光,提起一子重重的落在棋盘上,整张脸因为兴奋而泛红。 “赢了赢了,快给钱。” 她满脸笑容的喊道。 与轻而易举的赢下墨寒瑛不同。 这种来之不易的胜利,让她有种极大的成就感,仿佛棋艺得到升华一般。 “哎,清玄姐姐太聪慧了。” 慕子清垂头叹气,不舍得从荷包内取出几文铜钱递给清玄。 听到夸奖,清玄小小的虚荣心瞬间得到满足,唇角扬起,谦虚道:“妹妹也很厉害,我不过是侥幸才能赢下,等妹妹再磨练段时间,肯定能追赶上我。” 此话一出。 慕子清摇了摇头。 “姐姐这是哪的话,世上哪有什么侥幸,全凭天赋和努力。” 霎时,清玄俏脸上喜意更甚。 而见她如此。 慕子清的美眸中闪过狡黠。 既然踏出了欺师逆徒的第一步,那必然要贯彻到底,处理好姐妹关系。 清玄娇憨单纯,心思跟小孩一样,很容易就能处好关系,墨姑娘虽然吝啬抠门了些,但心地善良淳朴,两姐妹都值得深交。 如此一来,那就只剩下.... 正想着。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三女目光投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清楚来人,慕子清眸中顿时露出几分心虚之色,不敢直视。 “幼薇妹妹,你回来了!” 清玄喊完。 迫不及待的就要上前拉鱼幼薇坐下,给她讲述自己的棋圣之路。 “这段时间辛苦姐姐照顾长歌了。” 看到清玄,鱼幼薇笑着道谢一句。 由于论道大会迫在眉睫,苏长歌当时又已经脱险,所以她才走的匆忙。 而这次回到皇都。 因为心有牵挂。 她向师父和同门师姐妹告辞后,便直接往苏府赶来。 随即,打完招呼,鱼幼薇扫视房间,目光看向床上酣睡的苏长歌,眼神柔和,没去打扰,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慕子清身上。 就在刚才进门的一刹那。 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人想偷家。 “鱼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慕子清见她盯着自己,心怀揣揣,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你可知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夫子每天都在想你,甚至在中秋夜宴上,还当众为你赋词,言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声音响起,鱼幼薇不由微微一怔。 而后美眸望向苏长歌。 当众为我赋词? 好家伙,这株铁树终于开花了! 一刹那,鱼幼薇欢喜不已,眸中春水如泓,俏脸嫣然若朝霞映雪。 但很快她就察觉有些不对劲。 这妮子说这话,是在撮合自己和长歌? 鱼幼薇上下打量慕子清。 若她记得不差,对方心里应该也喜欢长歌,怎么这趟回来就变了样? “子清妹妹。” “你可是有何话想对我说?” 随即,鱼幼薇开门见山的直接询问。 “这...” 慕子清脸上有些羞赧。 她本来还想等处好关系之后再提。 但对方已经直接问了。 再藏着掖着倒像是在耍心机,反而容易引起误会,于是慕子清主动袒露心迹。 “姐姐,你对三妻四妾怎么看?” 此话一出。 鱼幼薇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原来是想做妹妹啊。 随即,她缓缓开口道:“只要长歌喜欢,我对三妻四妾没有意见。” 苏家的情况她知道,子嗣凋敝,就指望长歌一人,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善妒之妇,只要妹妹们不闹事,长歌心里有她就够了。 而慕子清。 既是长歌学生,又能主动袒露心迹。 可见她的心眼不坏。 不会耍什么损人利己的心机手段来争宠,这样也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 与此同时,慕子清听到她的回答,就像得到正宫的批准一样,悬着心终于落下,看向面前温柔大度的鱼幼薇,她真的,我哭死。 而就在边上。 清玄对两人的交谈大为不解。 这世间的男人。 不一个个都是三妻四妾吗? 与其谈论男人,还不如听本棋圣讲讲棋道心得,姐妹们一起共参棋道。 如此想着,清玄主动开口。 “妹妹,我跟你说....” 声音响起,几女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隔阂和矛盾,也不是攀比之人。 于是彼此间很快熟络的聊了起来。 因为清玄施展法术的缘故,她们也不用担心吵醒苏长歌。 同样的,与男人到最后一定会聊到女人和国家大事一样,女人到最后一定会聊到衣服、首饰、妆饰、容貌,以及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 苏长歌从美梦中悠悠醒过来。 睁开眼一看。 多日不见的鱼幼薇回来了,而且还和慕子清等人聊得不亦乐乎。 见状,苏长歌虽然有些纳闷,她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但这样也不错,正合自己心意,总比整天吵吵闹闹要好。 随即他开口同鱼幼薇打招呼。 “你回来了。” 说完,便起身穿衣。 鱼幼薇听到声音,立即转头望去,然后走上前帮忙整理衣冠。 这一举动倒是让苏长歌有些意外,但转念便释然,虽然还没过门,可心意都已确定,结为夫妻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也就在此时。 鱼幼薇突然开口问道。 “长歌,听子清说。” “你这些日子,每晚都会想我?” 她眼含期盼的看着苏长歌。 有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总比心上人亲口说出少了几分意思。 “那是当然。” 闻言,苏长歌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虽然不太了解女人心思,但他也不傻,这个时候否认等于自找麻烦。 不过子清这欺师逆徒还挺够意思的。 心想着。 苏长歌开口询问鱼幼薇近况。 “这次论道大会举办的怎么样?” “临时取消了。” 鱼幼薇说道:“论道刚进行到一半,佛门的人就突然来了。” “以半成气运作为赌注,邀请仙门各派参加辩法,师父本来想拒绝,但各派觉得有利可图,所以还是答应了辩法一事。” “同时这件事也已经传遍整个修行界。” “仙门十宗、其他大小门派,还有各地散修,几乎都在关注此事。” “而为了能亲眼目睹三家高人辩法,这些天估计会有无数修士来到大晋皇都,毕竟这对他们而言,也算是桩不小的机缘。” 声音响起。 苏长歌认同的点了点头。 儒佛道三家。 不论彼此理念、修行方法是什么,但殊途同归,其中有诸多相通之处。 而辩法虽然不是讲道,可若是能从中领悟只言片语,对于低品的修士来说,确实是桩机缘,而且再不济也算增长见识了。 想到这。 苏长歌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这些修士心性如何?” 若是像那日前来帮自己降服蛟龙的修士还好,若是像楚厉阳那样.... 听到此话,鱼幼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开口道:“修行界有规定,不许以术法无故加害凡人,否则将受所有宗门修士追杀。” “不过很多修士在山上待得太久。” “不晓人情世故,又身怀法术神通,总觉得自己高世间凡人一头。” “他们虽然不如楚厉阳那么极端,但做事只认宗门法度,瞧不起世俗王朝的律法,来到皇都后,可能会生出麻烦事端。” 说罢,鱼幼薇轻叹一声。 如今整个修行界,几乎都是如此, 往好听了说是赤子之心。 但其实就是我行我素,做事不顾及旁人感受,只要自己心里痛快就行。 而苏长歌听完这番话,仿佛看到数百个熊孩子跑到皇都,虽然修行界有规矩不许加害凡人,但熊孩子的破坏力可不仅仅是杀人,更别说这帮人还身怀利器。 心念至此。 苏长歌立即就想进宫请旨。 不管怎么说。 先把名分和规矩立住,然后再想着怎么让这帮修士不要惹是生非。 然而,就在他刚动此念时。 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爷,太子殿下携圣上旨意前来,还请您快出来接旨。” 苏长歌一听。 正好,不用进宫面圣了。 随即答应一声。 整理好衣冠后便抬步朝大堂走去,鱼幼薇几人依次跟上步伐。 很快,苏长歌来到大堂,看着一袭明黄色衣裳的太子,躬身作揖道:“臣苏长歌,见过太子殿下,恭迎陛下圣旨。” 太子转身望去。 因为国事繁忙,他也没有多赘言,推开圣旨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楚国公苏长歌,德才兼备,能力出众,即日起恢复司业之职。” “此外,为防止仙门修士在城中生出事端,授命楚国公全权处理此事,大晋学宫所有人听其调令,遇事可先斩后奏。” 声音响起。 苏长歌心中没有半点惊讶。 老皇帝这么急找自己。 无非就三件事,一是孔家,二是佛门,三就是仙门修士了。 至于其他的事,朝廷自己就能解决。 “臣接旨。” 苏长歌上前接过圣旨。 太子此时说道:“长歌,本来父皇和本宫是不想打扰你的。” “但仙门修士已经扰乱了百姓生活,刑部和府衙一共接到几十起报案,几乎都与修士有关,这件事非你出手不可。” “本宫的建议是由你以朝廷和当世之圣的名义,再通过忘情宗牵线搭桥。” “召集仙门修士共同商议此事。”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太子所言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 佛门番僧就在边上。 让仙门自行约束门下弟子,也省的大晋去做恶人,弄得双方脸上都不好看。 随即,苏长歌便转头看向身边的鱼幼薇,开口道:“幼薇,事关大晋和修行界,能麻烦你请咱师父牵线搭桥召集各派吗?” “各派掌门越快赶到越好,地点就在大晋学宫。” 听到‘咱师父’三个字。 鱼幼薇俏脸一红,但也没去否认,而是颔首答应下来。 “我这就传讯。” 说罢。 她便从袖中取出一只灵蝶。 太子看到这一幕,心中的大石头缓缓落下,也有了打趣的心情。 “世人常言娶妻要娶贤,好女旺三代,长歌你可真是捡到宝了,娶这么贤惠的女子回家,日后家业子嗣定会兴旺。” 声音响起。 苏长歌也不是什么扭捏作态之人。 面带笑容的说道。 “那是,每每想到,我有时做梦都会笑醒。” 既然都已经相互喜欢,也就没必要掩饰,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好。 男女之情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鱼幼薇娇嗔了他一眼。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油嘴滑舌,只是心中却泛起一阵甜意。 而太子看到两人如此。 笑了笑。 但也明白作为外人打趣一句即可,于是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魏令孜突然在天牢暴毙。” 太子开口。 苏长歌眼神陡然一凝。 东厂厂督魏令孜,他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应该算自己遇到的第一次危机。 如果对方当时再心狠手辣一点,不顾皇帝和太子事后追责,直接命人在天牢对自己下杀手,估计也就没什么当世之圣了。 可惜,如果只能是如果。 现在魏令孜死了。 苏长歌虽然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但他此刻有清玄保护,世上能伤到他的少之又少,更别说他还藏了一手。 于是苏长歌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留了个心眼,注意身边的怪异举动,而主要心思还是放在处理修士和辩法上面。 也就在这时。 鱼幼薇手中的灵蝶飞了出去。 太子见状也不多叨扰。 老皇帝年迈,朝廷政务大半都落在他肩上,每天都要忙着处理各种事。 而苏长歌也没闲着,搭乘马车往大晋学宫驶去,准备好好接待这群仙门修士,比如说,请不听话的修士吃顿浩然正气。 ....... 皇都,一处雅致的院落内。 谢灵韵正闭目养神。 为几日之后的道佛辩法做准备。 仙门十宗的意见并不统一,谁都不想被人代表,然后莫名其妙的输掉气运。 于是索性各辩各的,轮流上去同佛门辩法,并且到时不管谁赢了,都要将佛门气运拿出来平分,否则就受其他九宗围攻。 正此时。 一道声音在院落响起。 “师父。” “小师妹的灵蝶。” 一名身穿蓝色道袍的女弟子,抬手指向天上挥动翅膀的灵蝶。 忘情宗其他弟子纷纷转目望去。 眼中有些奇怪。 小师妹不是去找心上人了吗? 怎么这就传信回来,难道是碰上什么麻烦,还是有事禀报宗门? 众人思索间,谢灵韵也睁开了眼,轻轻抬手一招,灵蝶朝她飞来,落在手中后,神念运转,阅览鱼幼薇传给自己的信息。 忘情宗的弟子则纷纷围了上来。 “师父。” “可是小师妹遇上什么麻烦?” 有人开口问道。 闻言,谢灵韵摇了摇头。 而后从蒲团上站起。 扫了眼边上满脸好奇的弟子,凝声道:“仙门修士在皇都各处惹出事端。” “大晋至尊顾及仙凡两道和睦,给我仙门面子,让当世之圣请我忘情宗出面,邀各派到大晋学宫做客,共同协商处理此事。” 话音落下。 忘情门弟子的关注点,却不在请各派到大晋学宫做客协商上。 “师父,圣人真是我们妹婿?” 谢灵韵点了点头。 忘情宗的弟子瞬间炸开了锅。 “没想到竟是真的,难怪能让小师妹整日魂不守舍,牵肠挂肚。” “这可是圣人,小师妹当真独具慧眼。” “师父,不是说圣人承载天命,口含天宪,一言便可更改天地秩序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我们出面来牵线搭桥?” 此言一出。 众人纷纷疑惑的看向师父。 “当世之圣,不是已经成圣。” “不过也快了,只要再过个十几年,世间就将出现一尊新圣。” 谢灵韵出言解释。 众人点头,十几年而已,确实很快。 到时有个圣人妹婿在。 作威作福倒是不敢,上面还有师父压着,但报名号时总归要霸气一点。 瞧见没,堂堂圣人,我妹婿诶! 谢灵韵则没在这事上多聊,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这是上古魔门还未灭时炼制的古宝,方便仙道十宗的掌门相互联络。 如今魔门虽然没了。 但玉符还在。 随后,谢灵韵立即传讯给九大宗门。 让他们务必越早到大晋学宫越好。 省的惹出更大的乱子,对大晋和仙门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造成伤害。 而与此同时 各宗掌门在接到讯息后。 或是出于忘情宗,或是出于朝廷,但更多还是因为圣人的名头。 他们都决定前往学宫一趟。 毕竟天地间已经数百年没有圣人。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仙道各派掌门也很好奇,这圣人长啥样,性格如何。 不会像当初那位一样狠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受害者有罪?儒生集体破防!要狗叫,自己回家叫! 大晋学宫。 一块宽敞平滑的露天石台上。 苏长歌盘腿而坐。 面前摆放着十个蒲团,正好围成一圈,方便等下各派掌门入座。 石台下面,站满了前来凑热闹的学子和儒生,他们倒不是从来没见过修士,而是没见过掌门级别的四品大修士。 要知道。 仙道十宗的掌门在修行界地位。 虽然比不上皇帝。 但也是一方霸主。 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仙道修士,一辈子也难以见到他们一面。 如今,苏圣邀他们前来商议管束修士之事,出于好奇,学子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当然,主要还是帮苏圣壮声势。 不多时。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一道身影从空中缓缓落下。 苏长歌站起身行礼。 “师父。” 闻言,谢灵韵含着笑意点头。 因为是在众人面前。 她没有开口说话,回了个道揖后,便寻个了近处的蒲团坐下。 准备等下在议事的时候帮衬一二,毕竟‘师父’这两字不能白喊,既然做了女婿,那她这做丈母娘的,该帮尽量多帮帮。 石台下的众人看到这一幕。 神情不免有些错愕。 不理解这声师父是什么意思,于是纷纷打听起来,嘈杂的议论声响起。 而就在此时。 又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众人抬头看去,见是位须发皆白,容光焕发的老者。 “纯阳门,楚擎天。” 苏长歌耳边传来谢灵韵的声音,随即他拱手喊道:“楚掌门。” 虽然他跟纯阳门有一点过节,但那只是私仇,眼下邀仙门十宗过来议事,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这就跟朝廷之争一样。 双方即便再怎么不对付。 在陛下面前,亦或者在公共场合,也不会一上来就斗个你死我活。 然而,楚擎天显然不这么想。 徒弟和徒孙被废。 如果不是忘情宗的娘们上门讲理,他哪有那么容易放过苏长歌? 随即,楚擎天冷冷的扫了眼苏长歌,半点没有理睬的意思,寻了个最远处的蒲团坐下,盘算着等下该怎么给对方添堵。 见状,苏长歌并未把这事放在心上。 一点礼数而已。 只要等下双方能在管束修士的事情达成一致,这点小恩怨无关痛痒。 当然,要是楚擎天故意添堵。 苏长歌也不会惯着他。 不多时,一道沧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一老道御剑而来,双手背负,衣袂飘飘,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 “张道长。” 看到来人,苏长歌拱手笑称。 “苏状元,多日不见。” 张道然落地,抬手将飞剑收入袖中,施施然行了个道揖。 而此刻,看到这拉风无比的出场姿势,石台下的众人满脸崇敬之意,眼前这位张道长,一看就是位实力强大至极的剑仙。 也就在这时。 一道清脆如摇铃的声音突然响起。 “钓鱼佬,你也来了。” 站在苏长歌身后的清玄,一脸笑意的朝老道士挥手打招呼。 闻言,张道然微微蹙眉。 钓鱼佬? 谁那么大胆,竟敢如此称呼贫道! 张道然不悦的看过去,望着一脸娇憨的清玄,有些疑惑,出言道:“这位姑娘,贫道天师府张道然,你是否认错人了?” “没有啊。” “你当时还在江上垂钓过我。” 清玄认真的说道。 此言一出。 张道然面色顿时尴尬起来。 他知道此女是谁了。 青蛟,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江河正神,世间唯一一条真龙。 随后,张道然想到师父曾经出手揍过对方,自己也垂钓过,脸色一变,恭敬的作揖道:“道当初不懂事,还请前辈见谅。” 声音响起。 清玄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虽然活了很多年。 但真正接触过的就那么几个人,刚还想叙叙旧,谁知对方这么胆小。 而见她不说话,脸上也跟着笑意退去,张道然额头顿时留下冷汗,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原地。 直到苏长歌出声打破沉默。 “道长,入座吧。” 张道然闻言如蒙大赦,一个瞬息便已坐在蒲团上,垂着头不说话。 众人看到这一幕,既对清玄的身份感到好奇,又觉得这位张道长....出场确实很拉风,但后续实在太拉胯了些。 这人真是剑仙吗? 不会是钓鱼佬假扮的吧? 思索间。 又有一道身影落下,是个负剑的中年男子,满脸冷漠之色。 “玄天剑宗,曲云天。” 苏长歌耳边再次传来谢灵韵的声音,随即他拱手喊道:“曲掌门。” 曲云天闻言,回了个道揖后坐下。 没过多久,其余六宗的掌门也都陆续过来,双方简单的打了个照面后便落座,待到人齐之后,目光整齐的望向苏长歌。 “苏圣,有什么话还请直言。” “诸位掌门都是明事理、识大体之人。” 谢灵韵起了个头。 苏长歌顺着话茬开口说道:“辩法大会将启,各派修士云集皇都。” “而就在今日,官府接到数十名百姓前来报案,有卖梨的商贩,有酒楼的掌柜,还有街上被修士误伤或者造成损失的百姓。” “此次邀请诸位前来,就是为了解决这桩事,以免双方闹出矛盾。” “影响大晋与修行界的关系。” 苏长歌从袖中拿出一叠状纸。 这些是刑部和府衙誊抄好后,特地差人送过来的。 随后,他将状纸给分发下去,让各派掌门先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商议怎么赔偿百姓,以及各自约束门下弟子的行为。 很快,几十份状纸依序传阅下去。 各派掌门看着上面内容。 表情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人不耐烦,仅仅扫了一眼,便传给下一位。 “小辈,怎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楚擎天拿着状纸,开口道:“不过是吃些梨子、饭菜,追盗途中伤了几个凡人,掀翻几个摊子,就为这点小事找吾等过来?” 声音响起。 其他掌门目光皆望向苏长歌。 眼中意味差不多相同。 本以为如此兴师动众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谁曾想只是为了几个凡人。 要知道,他们在修行界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莫说是凡人,就算是普通修士,在他们眼中也跟蝼蚁尘埃没什么区别。 眼前这新圣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注意到他们的神色。 苏长歌面色一凝,肃声道:“楚掌门,你口中的小事,对我而言却是大事。” “百姓终日碌碌只为一口吃的奔波。” “而今,各派修士来到皇都,仅凭自己的喜恶行事,半点不顾百姓存亡。” “梨贩靠贩梨养家糊口,却被修士戏耍,钱货两失,对修士而言,可能无关痛痒,但梨贩一家却要因此忍饥挨饿数日。” “酒楼靠生意赚取钱财。” “修士以幻术蒙骗,还宴请全楼宾客,这对他们岂非无妄之灾?” “人常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是楚掌门遭遇这些事,可会像轻飘飘的一句鸡毛蒜皮了事?” “而且,若是放任修士如此,对皇都百姓而言无疑不公平,这也是我此次邀诸位掌门前来的缘由,商议如何约束仙门修士。” 苏长歌开口。 他对修士高高在上的态度很不喜。 但也不得不承认。 掌握神通术法的修士,在身份、地位、实力上都要远高出百姓。 可哪有怎样? 这天下百姓皆是大晋子民。 受朝廷管辖庇护。 修士虽然不归大晋管,但佛门也不归大晋管,佛门就可以伤害大晋百姓了? 归根结底,修士们再瞧不起百姓也好,那是他们自己的意愿,可百姓却是我大晋的百姓,修士凭什么损害他们的利益? 此刻,随着苏长歌的话讲完。 有几位掌门低头沉思。 他们虽然没将世俗凡人放在眼里,但也认可苏长歌所讲的道理。 但就在这时。 楚擎天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辈,依照你话的意思,就是我仙门修士得遵守大晋律法行事?” 闻言,苏点了点头。 “只要关系大晋子民及大晋的利益。” “那就应该受律法论处。” 此话一出。 石台下的儒生们纷纷点头。 而楚擎天却是嗤笑一声。 “修士行事,自有宗门法度约束。” “区区一个世俗王朝,竟也想以律法限制我辈修士?” “更何况,各派修士在皇都可有杀过一人?这些状纸上的凡人,肯定是自私自利的奸猾之辈,否则修士也不会出手教训。” “而你们这帮儒生。” “只知道顾及那些受教训的恶人,全然忘了获益的善人。” “譬如状纸上见义勇为,反被一纸诉状告上官府的修士,他纵然是伤了十几个人,把街道捣乱,但也帮你大晋抓住了盗贼。” “如此,你们不仅不感谢,还要依法论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道分阴阳两面。” “尔等儒生浅薄无知只观一面,就跑来让我仙门各派约束门下弟子。” “依贫道来看,我仙门弟子毫无过错,错的乃是你们大晋的这群凡人,一个个皆是不识大义,自私自利,奸猾无比的刁民。” 说到这。 楚擎天似乎是想到什么,笑道:“尔等儒生不是立言教化众生吗?” “这些刁民,正好需要尔等好好教化。”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 一刹那,苏长歌的面色阴沉下去。 讲的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大晋百姓被仙门修士戏耍,遭受无妄之灾,合着受害者反倒成了刁民?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这其中有一些商贩不法,修士是执法者吗?不能移交官府处置吗?修士有什么资格教训这些百姓? 此外,见义勇为苏长歌不反对。 但被误伤的百姓呢? 你讲大义。 百姓却为此白白蒙受损失,反过来还要被指责成自私自利,不识大义。 我真的会谢。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长歌现在总算是知道楚厉阳还有他师父,为什么会那么下头。 感情是纯阳门祖传下头。 与此同时。 石台下的儒生也被整破防了。 他们见过不讲道理的,但还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歪曲事实。 合着你仙门修士一个个伟光正,百姓们就是小人,活该被修士教训,既然如此,要不要受害者跪下来磕个头谢谢你们? 简直他么离了大谱! 除此之外,这老货还好意思辱骂他们儒生浅薄无知。 让他们去教化受害者。 啊呸! 不要脸!一点脸都不要! 这搁谁能忍? 刹那间,儒生们气的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盯着楚擎天。 要不是苏圣没说话。 以及实力不允许。 他们现在就想冲上去,践行儒家大道,好好教化下这老匹夫。 然而,与之不同的是,各派掌门神情淡定,并不觉得楚擎天这话有什么不对,自家弟子怎么会有问题?有问题的肯定是百姓。 在他们的想法中。 凡尘浑浊。 到处充斥着利欲,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人?都是些污浊的俗人罢了。 自家弟子出手教训这些人有何不妥? 而且又没伤人性命。 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特地拿出来,让修士遵守世俗王朝律法。 这位新圣,真以为他是天命化身? 此时。 谢灵韵看着这些掌门。 心中一叹。 自从昔日礼圣定完规矩后,仙门已经上千年没有跟世俗有过密切接触。 而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修士们依仗寿元、法力、神通,自以为高高在上,俯瞰凡间,对于俗世的凡人也有了极深偏见。 这座偏见就像人心中的一座大山。 除非从山上下来,亲自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否则便永远无法搬动。 然而有了术法神通。 又有几个愿意下山像凡人那样生活? 心念间。 谢灵韵正想开口替苏长歌说话。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已经从蒲团上站起,目光冷冽的看着楚擎天,寒声道。 “要狗叫,自己回家叫。” “这里是大晋,不是你的纯阳门。” “还有其他各位掌门。” “本圣这次找你们过来,不是求你们,而是给仙道一个面子,不愿伤了和气。” “如若尔等都想这条老狗一样想。” “就莫怪本圣依法处置!” 声音落下。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各派掌门的脸上如寒霜敷面。 谢灵韵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女婿,我女婿这么勇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胆敢以术法神通乱我大晋者!皆以国运镇压! 随着声音落下。 一刹那。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苏长歌身上,眼神各不相同。 台下儒生一脸崇拜之色。 在他们眼里,苏圣此番虽然爆了粗口,有些不雅,但却让人心情舒畅。 讲道理,这纯阳门的楚掌门,看起来虽然仙风道骨,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可观其言行,跟条狺狺狂吠的老狗有何区别? 于情于理。 仙门修士此番前来是客。 大晋是主。 然而,修士在大晋惹了麻烦,大晋好声好气的跟你们商议该怎么解决。 结果这群修士非但不领情,反倒怪罪起主人家的不是,天底下可有这种道理?大晋欠修士的不成?还是修仙修傻了。 真当自己高高在上,主宰一切? 也正是因此。 在看到苏圣掀桌子后,忍无可忍的儒生们没有半点犹豫。 霎时间。 磅礴的浩然正气充斥此方天地。 与之相对应的。 仙道各派的掌门在听到苏长歌的话后,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苏长歌的勇气,竟然敢对他们如此不敬,就凭一条真龙,还有台下那帮最高也不过五品的儒生? 诚然。 这的确是足以依仗的资本。 但是,还远远不够。 他们虽然在修为上不如真龙,但他们乃是仙道十宗的掌门,几乎代表整个修行界。 一旦苏长歌敢对他们动手,等同于大晋和修行界彻底敌对,而以修士的数量,以及强大实力,大晋江山必然分崩离析。 其次,仙道十宗由来已久。 有着数千年底蕴。 几乎每宗都有三品修为的大能坐镇。 只不过境界越高。 在此方天地活动所受的限制就越大,所以都躲在洞天当中修炼。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出来,真要逼急了,随便哪一位老祖出来,也不是苏长歌这个顶着圣人头衔的大儒所能抗衡。 也正是这样。 他们对苏长歌的话极为不屑。 觉得像是小孩在威胁大人,我仙门需要你大晋、儒道给面子? 咋地,你一个凡人。 还能对我修行界造成影响? 如此想着。 各派掌门瞬间从蒲团上站起,一股恐怖威压顷刻间席卷全场。 只不过,仙道内部也不是铁板一片,更不是同气连枝,忘情宗、天师府,还有百花楼的三位掌门,并没有站出来同他们一起。 张道然打着圆场说道。 “诸位,贫道觉得有事情不妨坐下慢慢谈,没必要搞的剑拔弩张。” 百花楼的掌门是位风韵女子,也是温声细语的劝道。 “诸位掌门,正如之前谢剑仙所言,吾等皆是明事理的人物,苏小友也是气不过楚掌门侮辱儒道,这才说的气话。” 谢灵韵没有说话。 只是身上弥漫滔天剑意,直指不远处的楚掌门,做好动手的准备。 看到这一幕。 站起来的七位掌门脸色无比难看。 觉得谢灵韵三人是仙奸。 对方一个凡人,如此不将仙道放在眼里,他们居然还站凡人那边。 简直离谱。 当然,最关键的是。 如此一来,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大优局面,瞬间变成了大劣。 自己这边七个四品修士,对方一条三品的真龙,三个半的四品修士,还有一大帮儒生辅助,真动起手己方必然吃亏。 甚至可能连逃出去都是奢望。 各派掌门正想着。 就在此刻。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正如修士超然世外,遨游于天地,大晋不会去干涉仙门一样。” “此地是大晋皇都,亦是尔等修士口中的俗世、凡间、红尘,但归根结底,此地乃是我大晋统御疆土,与尔仙门无关。” 说到这。 苏长歌目光冷冽的看向楚擎天。 “各派修士既入皇都。” “又要与我大晋子民接触、交流,那便要遵守我大晋律法行事。” “至于你这老狗,污蔑我大晋百姓如何奸诈,如何不识大义,其意无非是百姓活该被修士教训,那么本圣倒要问问在座诸位。” “尔等之中。” “有谁欲代我大晋朝廷统御天下百姓?有谁欲代我儒道教化百姓?” “此刻,尽管可以站出来!” 刹那间,冷肃的声音响彻寰宇。 此刻,先前站起来的几位掌门,目光看向一袭儒袍,傲骨挺拔的苏长歌,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气势上瞬间颓弱三分。 代大晋统御百姓? 代儒道教化百姓? 这么累,这么苦的活,谁爱干谁干,反正他们是不愿意去做。 当个无拘无束,任意遨游在天地间的修士多好,不为他人乱情,不为琐事劳心,只需要一心一意,感悟天地大道即可。 然而,若是按照这么个理的话。 那状纸上的修士。 的的确确是不符合道理。 即便初心是好的,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更别说还弄得一团糟。 也正是这样。 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承认修士不对。 那他们刚才站起来的行为就很煞笔。 承认修士是对的。 等同于硬刚世俗王朝和儒道。 一来不符合仙门利益,二来他们对百姓的统治权和教化劝也不感兴趣。 更别说,修炼仙道的前提就是少沾染因果,否则一旦无法窥破心障,深陷其中,要么走火入魔,要么道心蒙尘,难进半步。 所以他们万万不敢接着话茬。 然而,就在这时。 为了给苏长歌添堵,纯阳门的楚擎天缓缓出声。 “别管这凡间是不是大晋统御,是不是儒道教化,我辈修士的善心之举,难道有错吗?你们凭什么以律法处置修士!” 声音响起。 刚才还气势颓弱的几位掌门。 瞬间又支棱起来。 对呀。 凡间归你王朝和儒道管。 但我仙门修士所作所为皆是善心之举,这有什么错?根本没错! 此时,楚擎天注意到各派掌门的变化,眸中闪过得意之色,他打定主意,在内忧外患之际,苏长歌绝对不敢跟仙道翻脸。 当然,他本身也不认为修士有错。 正如他之前所讲的那样。 我仙门当中,各个都是超然世外,修炼大道的纯人,怎么可能做恶事? 出了事,要善于从他人身上找毛病。 这波一定是凡人的问题。 然而,正当楚擎天如此想着时。 一声叹息声响起。 “各位,看样子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本圣没有询问你们的想法。” 苏长歌说着。 体内的浩然正气瞬间充盈整片天地。 下一刻,一声龙吟自上空响起。 众人只觉耳鼓炸裂。 不由抬头向天穹看去,只见晴朗的天空顷刻间染成金黄色,一条覆压整个皇都的金龙在空中盘旋,威严如狱的目光垂视众人。 霎时间。 众人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嘶!!” “这...这是气运金龙!” 看着天空上的金龙,坐在蒲团上的张道然倒吸一口凉气,失声喊道。 也就在他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天地封禁! 一切术法神通皆无法施展。 刚才还气势磅礴的仙道掌门,瞬间像只焉了的鸡,与他们轻视的凡人并无二致。 与此同时,这些掌门接触到气运金龙的视线,感受到那巍峨如岳般的恐怖威压,背脊不由发凉,心头猛烈颤栗起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出现在心头。 这一刻。 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蜉蝣,一粒尘埃,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天地大势。 “不可能!” “此子不过大儒罢了,怎么可能召唤气运金龙出来!不可能!” 楚擎天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苏长歌,不仅是他,各派掌门皆是如此,望着面前神情淡漠的苏长歌,心中极其震撼。 气运金龙。 乃是王朝鼎盛的象征。 但自古以来。 只在礼圣和董圣时期出现过。 前者是统一各国,为凡间立律条规矩,后者是罢黜百家,镇压一个时代。 但他们皆是踏入三品半圣之后,才能唤出气运金龙,可这苏长歌,仅仅只是被冠以圣名的大儒,竟然就能做到圣人之事。 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若苏长歌只是普通大儒的话,的确不可能以一己之力调动国运。 但这里是皇都,大晋龙气汇聚之处,而苏长歌身负国运龙珠,又承载天命,再加上老皇帝的圣旨,多重加持下,他无限接近半圣。 任何神通术法皆对他没用。 换而言之。 即便没有清玄,只要在皇都,苏长歌面对修士、佛门一样是无敌的存在。 “今日,本圣将规矩立在这。” 苏长歌开口。 宏伟的声音响彻寰宇,传遍四面八方,整个皇都所有人都能听到。 一刹那。 无数人心头一震。 皇都外。 辩机抬头仰望气运金龙,眼神复杂,既感到庆幸,面色又格外难看。 庆幸之前没跟苏长歌硬碰硬,否则现在被镇压的就是佛门,面色之所以难看,乃是佛门兴起辩法,为的就是压制真佛。 趁其还未崛起,将其打落下去。 然而,看现在这样子。 苏长歌已成气候。 只要其身处大晋皇都,就算主人亲自前来,恐怕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赢下此次辩法后,必须想办法将此子抹杀,否则后患无穷。”一念至此,辩机眼中闪烁凶光,思索着该怎么对付苏长歌。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凡损害我大晋及我大晋百姓利益者,不论何人,皆依律法处置!” “胆敢以术法神通乱我大晋者!” “皆以国运镇压!” 此言一出。 气运金龙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咆哮。 仙道各派掌门身形瑟瑟。 在此之前,自诩为山上人的他们,还对苏长歌等儒生心存轻视之意。 直到这一刻他们这才记起来,千年前喊出制天命而用之的礼圣,在辅佐君王统一各国时,是如何对待世间不听话的修士。 昔圣往矣,今圣犹在。 就在他们思索间。 整个大晋但凡被授予官职、蕴养浩然正气的官员,皆受大晋国运加持。 只需一念。 便可调动国运镇压术法神通。 “苏圣千古!” 此刻,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刹那之间。 无数道声音在大晋各处响起,文武百官遥拜大晋学宫。 他们之前虽然也携带国运,但那只是被动,防妖邪鬼祟加害,可如今被动变成主动,只要危害大晋,皆可以国运镇压! 从今以后。 修士再也不是恣意妄为的山上人。 一样要遵守大晋律法! 而此时,做完这些的苏长歌,扫视身前仙道各派掌门,眼神极其平淡。 “诸位掌门,规矩本圣已经言明。” “是否遵守是尔等的自由。” 苏长歌语气冷肃,“但若是违背,我大晋必将依法论处,决不轻饶。” 话音落下,各派掌门脸色难看至极。 但却不敢出声反驳。 天地封禁,不能动用神通术法的他们,跟砧板上的鱼肉没什么两样。 现在站出来去怼气运金龙加持的苏长歌,甚至不需要真龙出手,对方随便调集数百官兵,找几个武夫,就能平推了他们。 正所谓。 修士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拳头大。 先听他的。 苏长歌此时见他们闭口不言。 心中不由感叹。 这些仙门修士还是安逸太久,一个个都是巨婴,挨少了社会的毒打。 其实主要还是忘情宗和天师府的缘故,让他觉得纯阳门只是例外,仙道各派应该都会讲道理,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 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剑拔弩张。 谁知道。 换来的却是轻视。 不过这也再次印证了一个真理。 对付不讲道理的煞笔,或者说自以为有道理,其实尽是歪理的巨婴。 用拳头震慑,远要比用言辞交流的效果要好,看,现在仙道各派掌门不就乖乖站在原地,连吱一声都不甘,效果简直拔群。 一念至此。 这件事却还没有结束。 苏长歌目光落在楚擎天的身上,不打这老货一顿,他念头不通达。 随即,他抬步朝对方走去。 清玄紧跟其后。 不远处,楚擎天看到这一幕, 心中顿时感到不妙。 “贫道乃是纯阳门掌教,你若胆敢对贫道动手,便是与我纯阳门为敌!” 楚擎天扯着嗓子高声怒喊,但神色中的慌张却出卖了他,在旁人看来,楚擎天这番话,更像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苏长歌自是不会理会。 一步、两步... 几个瞬息便来到楚擎天身前,目光冷峻,令其不敢直视。 “我儒道以教化立足。” “今日本圣便教你知道,我儒道是如何教化你这般是非不分之徒。” 第一百七十章:文庙来由,儒道祖庭!儒道曾被人篡改?朱圣的怀疑! 当教化二字响起。 台下儒生立即露出一副期待之色。 苏圣睚眦必.... 苏圣不因对方大放厥词生怨,反而以行动教化对方改过,真乃古之君子。 就是不知道这教化的力道有多重。 但对于这种老匹夫。 一定要加大力度,使其好好感受儒道教化之沉重,这样他才会改过自新。 而此时,楚擎天听到苏长歌的话,脸色瞬间大变,作为堂堂四品修士,纯阳门掌教,他在修行界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 此子怎么敢扬言教化自己。 他难道就不怕报复吗? 正想着。 他的耳边突然传来呼啸风声,紧接着,一只巴掌出现在他视野当中。 有一说一,速度不算快。 若是全盛状态。 楚擎天自忖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躲开这一掌,而且被打中也伤不到他分毫。 然而,在浩然正气和国运的双重压制下,他虽然能清晰的看到巴掌轨迹,但身体却好似中了定身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下一刻。 啪! 势大力沉的一掌甩在楚擎天的脸上,响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众人甚至能听到骨裂的声音。 “让你自私自利,让你不识大义,让你奸猾无比...老匹夫,你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对我大晋百姓说三道四,品头论足。” 说话间。 苏长歌又是一记鞭腿踢出。 力道不大。 也就武道六品全力出手。 楚擎天虽是四品修士,肉身常年受灵气滋润,但修士毕竟不是武夫,很少去专门淬炼肉身,大部分都是蕴养元神感悟大道。 挨上这一记鞭腿。 楚擎天的五脏六腑剧烈震荡,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喷出。 “善心之举,本圣让你善心之举。” “好心办坏事就不是坏事吗?”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不顾他人生死、利益的小人罢了!” 苏长歌教化完,重重的一脚踹在楚擎天腹部,猛地将他踹飞出去,而后只听砰的一声响起,楚擎天整个人嵌在石壁内。 看到这一幕。 剩下的六位掌门心头猛地一悸。 自从魔门被灭之后。 修行界中虽然偶尔会有斗法,但除了散修以外,大多都是点到为止,几乎不存在什么生死搏杀,更不会去肉身硬搏。 也正是这样。 看着术法神通禁绝后,被苏长歌一介凡人蹂躏的楚擎天。 他们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恐惧。 原来山上之人没了法力,与他们所轻视,所瞧不起的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心念间。 施行完教化的苏长歌缓缓转过身。 平淡的眸子扫视众人。 这一刻,此前还自视甚高的各派掌门,本能的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毕竟谁也不想像楚擎天那样,被人当众殴打,受伤不说,总能养好,关键是直接社死,日后行走在修行界必然会遭人耻笑。 正此时。 谢灵韵的声音响起。 “长歌,冤有头债有主。” “各派掌门也是被楚擎天蛊惑,才会跟着一起站出来。” 谢灵韵开口。 此言一出。 几位掌门纷纷点头答应。 当务之急是不被揍,保住名声,至于楚擎天,我们跟他很熟吗? “师父言之有理,但是...”苏长歌眉头微蹙,话锋一转,言道:“该怎么证明诸位掌门,与这老匹夫不是一伙呢?” 声音响起。 各派掌门心中顿时一沉。 这顿打。 恐怕是躲不了了。 “简单,楚擎天嚣张跋扈,自视甚高。” 谢灵韵脸上冰霜化开,“各派掌门早已与他不对付,只是挂念同道之谊,才没有对他出手,现如今认清他的品性,自然无需再忍。” 话音落下。 各派掌门脸色顿时一变。 这娘们实在太狠了。 居然逼迫他们对楚道友出手,以此来自证清白。 然而一旦这么做了,不管事后如何解释,这东西就像一根刺,双方之间必然心存芥蒂,毕竟谁也保不准楚擎天是否记仇。 正想着,苏长歌缓缓开口。 “师父所言极是。” 说完,他便将目光投向各派掌门,言道:“请各派掌门自证,不然...” 听到此话。 七位掌门面面相觑。 下一刻。 不等苏长歌说完,玄天剑宗的掌门曲云天便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是剑仙。 远比其他人更在乎脸面。 “贫道早已看楚老狗不爽久矣!” 言罢,他便在众人的视线下,抬步走到楚擎天身边,用细微的声音说道:“楚道友,贫道不会太用力,你忍一下。” 听到声音,楚擎天心头稍宽。 但还没多久。 曲云天便抬去砂锅大的拳头锤在他肩骨处,霎时,一股剧痛传来。 砰的一声。 墙上瞬间多出数道裂痕。 看到这一幕。 各派掌门眼中闪过些许不忍。 然而,有了第一个带头,外加关乎自身颜面,也只能委屈楚掌门了。 随即众人依次轮过去,每个人到了楚擎天的身前后,都要先说一句对不起,然后都是铆足了劲下手,生怕力气不够被质疑。 很快。 当临到最后一位掌门时。 楚擎天看着对方。 跟前面几个狗日的不同。 这个与他相熟已久,经常坐在一起论道,必然不会用多大的力道。 然而,就在此时。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的张道然喊道。 “谈掌门,贫道记得你不是跟楚掌门私交甚好吗?怎么舍得下手?” 声音响起。 叫做谈掌门的修士神情一慌。 瞥了眼苏长歌,见他正在盯着自己,立即大声喊道:“楚老狗,贫道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绝对不会轻饶!” 刹那间。 在楚擎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力道无匹的一拳打出。 嘭的一声巨响。 只见坚固的墙壁轰然倒塌,楚擎天也跟着一起埋在废墟当中。 见状,苏长歌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做不能绑在一条船上,但至少搞坏了仙门各派同楚擎天的关系,而且他们之后也很难拿这件事来讨要说法。 但与之不同的是。 此刻,谢灵韵眼中却有些失望。 面前这些掌门,此番虽然是为求自保,但本质上来讲就是自私自利。 为了保全自己。 出卖起同道比谁都快。 此举不能说有错,可若这便是仙道,她反倒觉得还不如儒道。 心念间。 苏长歌已经解除了浩然正气。 各派掌门感受到肩上那重若泰山的枷锁消失,脸色顿时一喜。 随后,目光若有若无的瞥了眼苏长歌,却是已经怕了,不敢主动招惹,身形化作一束束流光,向着四面八方分头离去。 废墟当中。 受伤颇为严重的楚擎天。 怕再挨打,立即运转法力使用挪移符,随着一道金光闪过,消失在原地。 对此,苏长歌并没有去阻拦他离开。 杀他没有任何意义。 反而会招来整个修行界的恶性报复。 他虽然不怕,可现在大晋还未走出内忧外患的困境,没必要结成死仇。 如今这个程度刚刚好,仙道即便有所不满,但忌惮因果,也不会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所行之事尚且在规矩当中。 “多谢师父。” 苏长歌朝着谢灵韵由衷说道。 不论是江南一行,还是刚才站在他这边,忘情宗对他都可以说是极好。 “一家人,不必如此说。” 谢灵韵摆了摆手,而后笑道:“倒是你,短短几日未见,就有如此能耐,即便是我,在这皇都之中也不是你对手。” “师父过奖了。” 面对长辈,苏长歌自然不会端太高。 见状,谢灵韵淡淡一笑。 毕竟女婿本事强,对徒弟而言自然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受外人欺负。 随后,因为要准备辩法一事,谢灵韵并没有久留,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此地,苏长歌则是让围观的儒生们散去。 同时,安排他们轮值各条街道。 一旦发现修士以术法乱民。 直接镇压带回官府,然后按照大晋的律法处置,该赔钱赔钱。 而他自己则独自走向学宫深处。 有些问题想请教朱圣。 ....... 学宫深处。 随着四季更替,秋意到来。 原本枝繁叶茂的竹林,染上几分枯黄,竹叶漱漱落下,洒落一地。 一间草庐内。 一老一少坐在外边的石桌上。 “北溪,客人要来了。” “你去煮壶茶。” 此时,朱圣开口吩咐道。 “嗯。” 陈北溪点了点头。 转身照吩咐去做,没有去问是谁,因为来了自然会见到。 不多时,他提着一尊火炉出来,上面放着个平平无奇的铁壶,用的也是极为普通的茶叶,手执蒲扇慢慢烹煮。 很快,当茶刚好煮沸时。 一道人影出现。 “晚辈见过朱圣。” 苏长歌从竹林中走进草庐,扫去身上落叶,拱手朝朱圣行礼。 “不必客气,老夫不过是生的早罢了,所行之事对世间百姓的裨益而言,远不如你。”看着苏长歌,朱圣感叹一句。 同样是圣人。 对方尚未成圣,所做的事,所立的学问,便已经远远超过他。 这声朱圣喊得让他有些羞愧。 “朱圣过谦了。” 苏长歌开口,寻了处座位坐下。 旁边的陈北溪提起茶壶,为他倒上一杯,说道:“苏圣,请用茶。” “多谢老人家。” 苏长歌接过茶杯道了句谢。 而后便开始问起正事,“朱圣,你可知文庙的来由,里面有什么东西?” “文庙?突然问起这个干吗?” 朱圣很是奇怪的瞥了眼他。 “没什么,就是好奇。” 苏长歌敷衍一句。 闻言,朱圣知道这小子在搪塞自己,但也没去深究计较。 “按照孔家祖籍记载,昔日文圣开辟儒道之时,泽披万世,有大功于天地,故而天道赐下一座文宫,作为儒道之祖庭。” “这座文宫就是如今文庙。” 朱圣缓缓开口。 听到声音,苏长歌想到识海中的天地文宫,心中不由一震。 难道天地文宫是儒道之祖庭?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很大,毕竟不管是里面的文圣雕像,还是其他种种神异之处,皆与儒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说两者没什么关系。 反倒让人诧异。 然而,问题来了。 自己识海中的是儒道祖庭,那孔家的文庙到底是个啥? 苏长歌注意力集中在朱圣身上。 等待他的后文 “不过孔家的典籍听听就可以,很多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加上去的。” 只见朱圣撇了撇嘴,继续道:“儒道祖庭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然在亚圣、礼圣,及历代圣贤的记载中为何都没出现?” “嗯嗯,肯定是孔家杜撰。” 苏长歌点头附和。 朱圣见状,知道他与孔家有怨,所以只觉得理所当然,并未起疑。 转而继续道。 “文庙的雏形乃是孔家宗庙。” “而第一任衍圣公,乃是千年前王朝统一后,礼圣所立。” “按照世人说法,文庙应该也是在那时搭建,不过这些日子老夫翻遍典籍,却没有找到一条礼圣时期与文庙相关的记录。” 朱圣开口,语气陡然严肃。 苏长歌听到这话,心中不由觉得奇怪,朱圣翻阅典籍寻找文庙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未卜先知。 知道自己会过来询问文庙的事。 然后提前补习吧? 正想着。 朱圣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老夫知道,你现在肯定奇怪,老夫突然翻阅典籍找这东西干嘛。” 这一刻,朱圣的表情很是凝重,“当你问起文庙来由时,老夫想法跟你一样,但你既然不愿说原因,老夫也就不多问了。” “不过接下来老夫要说的,可能会让你心中的疑惑更多。” “当然,这也许是老夫的无端猜想。” “你权且试听之。” 话音落下。 见朱圣这一脸凝重的表情。 苏长歌知道,他所要讲的这件事肯定非比寻常,面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老夫怀疑,儒道在不知何时被人篡改过,以至于上千年来,我们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前进。”朱圣语气沉重的说道:“而做这件事的,很有可能是...董圣。” 此话一出。 苏长歌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老朱。 你这瓜会不会太大了?保不保熟? 心念运转间。 苏长歌突然察觉到些许端倪,脱口问道:“朱圣,你不是跟董圣有过交流吗?” 听到这话,朱圣只觉嘴里发苦,幽怨的说道。 “我就是感觉自己被他骗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朱·工具人·大怨种·圣!辩法开启,仙门迎战! 听到声音。 苏长歌看着面前神情幽怨的朱圣,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诧异。 不久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 朱圣言语中对董圣不能说是推崇备至,但也是颇为尊敬。 这才过了多久,朱圣就怀疑董圣暗中篡改儒道,还骗了他,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朱圣多疑,还是董圣真的出轨了? “朱圣,董圣他骗了你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长歌开口,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还记得罢黜百家吗?” 朱圣叹了口气,言道:“在董圣口中,他是为了思想统一。” “但老夫怀疑,在那个时候,董圣可能将儒家也一并罢黜,烧毁了大量儒家典籍,以至于上千年儒家都在原地踏步,甚至是退步。” “当然,因为圣人世家的缘故。” “有些东西,比如文圣、亚圣和礼圣的典籍,即便他是圣人也抹灭不了,” “但抹灭不了的可以篡改。” “圣人之道,微言大义,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太多太多了。” “只要文圣后人愿意配合董圣,然后双方再花上几百年的时间,就能将圣人之言的含义篡改,儒道也因此偏离的原本方向。” 声音响起,苏长歌点了点头。 照朱圣的说法。 若文庙建于罢黜百家的那个混乱时期,那董圣的确有篡改儒道的能力。 一来以文庙作为儒道祖庭当成筹码。 与孔家一同篡改儒道。 至于亚圣和礼圣世家,他们当时虽然享有一定话语权,但跟如日中天的董圣相比,差了实在太多太多,最多也就自保。 二来罢黜百家的过程中,董圣销毁了大量荼毒人心的‘异端邪说’。 但墨家、阴阳家、名家、农家等等。 各派难道全都是异端邪说? 实在不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行吗?非要一起全部烧毁掉? 同时,也正是由于这些典籍被烧毁,导致诸多有关上古时期的记载,随着那些逝去的圣贤,一起埋葬在时光长河当中。 当然这或许就是董圣想要的。 只不过有篡改的能力,不代表就要去篡改,董圣做这些的动机是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天下苍生吧? 若真如此。 董圣为什么不跟朱圣直言? 反正人已经死了,典籍也已经烧了,过了上千年,就算告知朱圣也应该没事。 一念至此。 苏长歌出言询问道。 “可是,董圣为什么要这样做?” “成圣。” 朱圣此刻语气无比凝肃。 “???” 苏长歌满脸问号的看着朱圣,董圣篡改儒道只为成圣?这也太离谱拉吧。 “董圣不是已经成圣了吗?” “你不也叫苏圣。” 见状,朱圣笑着反问一句。 听到这话。 苏长歌顿时明白过来,圣人与圣人之间亦有差距,比如上三圣和下两圣。 再比如,文圣的弟子颜回也叫颜圣、复圣,可这只是敬称,并不代表真的成圣,还有自己这个苏圣,不也只是大儒而已。 想到这里。 苏长歌看向眼前的朱圣。 照如此说来。 如果董圣没有成圣,那朱圣也应该没有成圣,儒道一直只有三位圣人。 “咳咳...” “如你所想的那样,老夫也并未成圣。” 察觉到苏长歌的目光,朱圣老脸一红,而后继续道:“我也是以你之道,再结合我自身之道,相互印证才发觉不妥。” “文圣、亚圣、礼圣靠何证道?” “仁,义,礼法。” 闻言,苏长歌不假思索的答道。 “那董圣和我呢?” 朱圣再问。 “集儒道之大成者。” 苏长歌说完,沉吟了一会说道:“你是说这样无法成圣?” “能成,但只能成二品亚圣。” “老夫死时便止步于此,而董圣给我的解释是二品已经是后世儒道极限。” 朱圣缓缓开口道:“前三位圣人开辟、补全儒道,后人只要按部就班,就能抵达亚圣之境,但一品却是怎么也无法企及。” “不过老夫怀疑他在这事上骗了我。” “聖人者,耳以表闻,通达天地正理;口表以言,宣扬道理,教化大众;” “王表以行,统率万物,施德以民。” “只要做到这三样,就可以踏入二品境界,但想成圣必须达到‘至极’。” “就如文圣的仁,孟圣的义,礼圣的礼法,只要一处达到至极完美,同时得到天地民心认可,那就可以突破桎梏成圣。” 声音响起。 苏长歌理解了朱圣所表达的意思。 董圣止步于二品亚圣。 他篡改儒道,就是为了迈出最后一步,成为真正的圣人。 那么董圣的‘至极’是什么呢? 三纲五常? 正想着。 朱圣的声音响起。 “你可知我为何创立理学?” “请试言。” 苏长歌开口。 “老夫昔日遇到过董圣。” “他对我教诲颇多。” “而这理学,于其说是我所立,倒不如说是我在董圣的指引下才摸索出来。” “存天理,灭人欲。” “理学之理,乃是天理,可这天理的标准是什么,又是谁定下的?” 朱圣自问自答道:“我曾以为是文圣,是亚圣,是礼圣,是儒道历代圣贤,但现在想想,这个天理,可能是董圣一人之理。” 话音落下。 苏长歌蹙眉沉思。 发觉还真是朱圣说的那样子。 理学之天理。 其实跟宗教的教条没什么区别。 将三纲五常,伦理道德,以及典籍上的圣人之言视为永恒的客观法则。 而这三纲五常,伦理道德、圣人之言又是谁定义的?书上说有文圣,有亚圣,有礼圣,但最开始提出这个概念的却是董圣。 假设在这个基础上。 董圣篡改过三位圣人的圣意。 那么这些文字的含义。 其实就是董圣自己的意思,他这波完全是妄拟己心代天心。 想到这。 苏长歌抬目望向朱大怨种。 惨,太惨了。 若一切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那朱圣完全就是被董圣当做补全大道的大怨种工具人。 而此时。 注意到苏长歌那略带同情的目光。 朱圣的表情更幽怨了。 我堂堂朱大圣人,需要你小子同情?而且这还只是猜测,说不定董圣没问题呢! 随后,正如被骗了身子的女人喜欢替渣男解释一样,朱圣说道:“刚才这些只是老夫的怀疑罢了,不一定是真的。” “毕竟董圣已经死了。” “不可能再踏出那最后一步,所以他也没有理由去做这些。”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眼中露出古怪之色。 “朱圣,难道我辈儒生注定不能修炼仙道,不能长生久视吗?” 对于儒生不能修仙,自己却可以,苏长歌心中一直抱有疑问,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特殊的,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如今听到关于董圣的假设。 让他不由多想。 若是董圣跟自己一样可以修仙,只是躲在暗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还用问,当然不能。” 朱圣一脸奇怪的审视着苏长歌。 “若是儒生可以修仙,文圣、亚圣、礼圣,还有历代儒道圣贤,他们为什么不修?若他们一直都在,这世间早就大同了。” 听到声音,苏长歌连连点头。 “朱圣说的是。”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得到天地文宫便可修仙。 董圣曾经得到过,也是因此,他罢黜百家,销毁了诸多有关典籍,只为抹灭天地文宫存在的痕迹,接着便躲在暗处筹谋证道。 至于文圣、亚圣、礼圣。 苏长歌更倾向于他们其实能够修仙,但最后选择了合道。 而朱圣为什么不能。 大怨种不配修仙。 当然,这也只是苏长歌的猜测而已。 毕竟没有任何证据。 但不论如何,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文庙里面可能有大不祥。 所以就算要去,也要等到儒道、仙道和佛道至少二品,然后再把功德、气运、宝物全部刷满,满级全属性神装才有安全感。 如此想着。 苏长歌站起身拱手告辞。 “谢过朱圣解惑。” “嗯。” 朱圣点点头,说道:“老夫刚才的话,你也别有太大压力。” “文圣曰:我则异于是,是无可无不可;在事上也是如此,可信可不信,对待事情不要偏信,也不要偏不信,切记走极端。” “晚辈知道了。” 闻言,苏长歌颔首应了一声。 作为儒生。 他知道朱圣此言是教他中庸。 中庸,不是平庸。 两者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能达到中庸的人,至少也是天地大儒。 儒道,脱胎于易经当中,秉承着道分阴阳两面,一动一静的辩证态度,而所谓的中庸,就是在待人接物上保持中正平和。 凡事因时制宜、因物制宜、因事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 简而言之,随机应变。 在接触到任何信息、做任何事情时不要盲目偏信,也不要去过多怀疑。 而是留在心中。 遇到事情时当个参照物。 言归正传。 苏长歌在应了一声后便离开草庐。 回去全力准备辩法的事。 ....... 往后的几日。 随着三家辩法大会愈来愈近,仙道修士源源不断的来到皇都。 而也许是被搞怕了,仙道十宗的弟子一来到皇都,就立即被各派掌门禁足,说是怕沾染红尘污浊之气,蒙蔽道心。 苏长歌对此并没有太在意。 不管怎么样。 只要仙道修士不在皇都搞事情,嘴长在他们身上,爱咋说咋说。 至于那些敢在皇都内闹事的散修。 也不用苏长歌去操心。 得到国运加持后,官府和儒生有了质的变化,轻而易举就能镇压五品以下修士。 百姓报案,官府直接立案调查,若闹事的修士主动投案自首,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一般来讲,只要得到当事人谅解,赔偿损失并缴纳罚款就可以离开。 而对于那些抗拒从严的修士。 国运镇压,打一顿,然后扔到皇都外的石泉县去做工赚钱来赔偿。 如此也算是废物回收再利用。 而与仙门的闹腾不同。 佛门格外的安静。 这几日一直盘腿坐在皇都外,不诵经,不说话,一动不动跟木头似的。 不仅如此,根据探子带回来的情报,西域各国已经全部撤兵,草原王庭对此大为恼火,但也无力改变,只能跟着一起撤兵。 这倒是让大晋松了口气。 只不过在卫国公和信国公的建议下,朝廷依旧决定向边关调集兵力粮草。 但由于身上压力骤减,办事效率要比之前慢了不少。 就如此。 时间很快来到辩法大会当日。 皇都城外人山人海。 数以万计的百姓站在佛门搭建的高台下,高台金碧辉煌,浑然天成。 因为隔了十余米,百姓们仰起头能轻而易举地看到盘腿坐在上面辩机,以及驾驭各种法宝,或者干脆虚空而立的修士。 人群中。 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 “三家辩法,真乃千古未有之盛事。” “就是不知谁会是最后赢家。” “那还用想,当然是我仙道修士,佛门,夷狄尔,怎么可能敌得过道法。” “呵呵,我觉得苏圣的赢面倒要大些,毕竟苏圣曾经赢过佛门一次,至于你们仙门...当初我儒道理学一派也跟你们一样自信。”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的修士怔了一下,很快便勃然大怒起来。 “你敢嘲讽我仙道!” 下一刻。 无数道浩然正气从四面八方压来。 霎时间,刚才还一脸怒色的修士,瞬间化身表情控制大师,满脸平和的说道。 “刚才是贫道莽撞了。” “还请见谅。” “知道就好,年轻人别太气盛。” “是是是,敢问您今年贵庚。” “四十二。” “太巧了,贫道二十七岁余三万六千日,若不嫌弃,贫道喊你一声大哥吧。” “......” 一道道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 辩法台上,诵经声缓缓响起。 淡淡的金色佛光从上空逐渐扩散而出,如涟漪一般,看起来极为非凡。 就在短短数秒后,佛光弥漫,宛如一轮大日,映照整个大晋皇都,而台上的辩机,身披袈裟,神色平静,双手合十,脸上再无妖冶之相,显得庄严宏伟。 辩机身后。 上百名僧人耸立在虚空之中。 口中诵念佛经的同时。 每一名僧人的脸上都露出悲悯之色,仿佛普渡众生的和尚。 正此时。 一道豪迈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 “天不生我张道然,剑道万古如长夜。” 众人举头望去。 只见一名老道乘风御剑,背负双手,满脸冷傲的落在台上。 “天师府张道然,前来辩法。”